和死对头好上以后 作者: 梦筱二 简介: 内容简介: 和死对头好上以后是讨酒的叫花子创作的经典的小说作品和死对头好上以后小兵提供和死对头好上以后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和死对头好上以后下载,和死对头好上以后全文字更新,和死对头好上以后无弹窗 !请关注和死对头好上以后吧,本站最新最快更新和死对头好上以后的最新章节。10053440 展开全部>> chapter 001   五月,A城。   深夜的清河街沉寂,昏黄的路灯光线乏力地四下散开,将细小的灰尘束缚在空荡荡的青石板地面上方,亦照出不远处楼梯口那里的光景。   乔言这时才脚步虚浮地回来,肩上还搀扶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生得好看,一张漂亮的脸尤其出众,细眉长眼高鼻梁,五官深邃立体,皮肤也白皙细腻,站人堆里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个。   这位是乔言以前的邻居,也是乔言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姓周,全名周希云。   两人已半年多没见过面了,今晚难得在一次宴会上重聚,双方都喝了不少。   大抵是醉过头了,乔言把周希云带回了这边,打算留人过夜。   周希云同样不太清醒,昏昏沉沉就跟来了。   她俩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平和地相处,没针锋相对,也不挑事,而是视线朦胧地开门进房子,跌撞踉跄地上楼,然后稀里糊涂地搂抱住对方,做了点不明不白的事。   像是在做梦,乔言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脑子太迟钝了,一晚上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周希云把她抵在了冰凉凉的墙壁上,一只手握住她小半截细瘦的腰,离得很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快无法聚焦了,似在辨认她到底是谁。   周希云酒意微醺,齿关间呼出的气息温暖,忽轻忽重地落在乔言的脸上。   乔言伸手摸向这人的侧脸,用指腹轻轻刮擦两下,一时忘了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她眼神迷茫地低声问:“干嘛啊你……”   周希云顺势就捉住了她的手,不耐烦地拉开,接着一头栽她颈窝里,靠在她怀中。   乔言站不稳,没能承受住对方的重量,下一刻便东倒西歪地搂着周希云。   她们摔床上了,双双倒一块儿。   垫在下面的周希云随即就吃痛地闷哼一声,乔言有些手忙脚乱,以为是哪儿出问题了,于是瞎折腾地这里碰那里摸。   再之后,局面就逐渐脱离了控制,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搞不清究竟是谁主动的,总之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没有半点道理或规律可以遵循。   周希云的唇湿润柔软,还热热的。   ——这是乔言当时唯一的感受。   乔言记不得她们一共亲了几次,反正持续的时间挺长,长到她彻底忘乎了自己与周希云的冤家关系,直接抛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成见与不愉快。她环着周希云的后颈,意识愈发混沌……   不知何时,乔言彻头彻尾睡了过去,周希云也躺在旁边不动。   真是喝高了,不作假。   二人除了抱着互啃也没干别的,没那精力,压根提不起劲儿。   房间里一片漆黑,浓郁的夜色与天上的暗淡星子交织熏染,一夜很快就过去。   翌日是晴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暮春时节的南方气候有点沉闷干燥,灿烂的太阳光从窗帘缝里倾泻而入,斜斜投射在浅灰色的被子上。   床上窸窸窣窣作响,有人起来了。   乔言还侧躺着一动不动,没醒,睡得死沉。她呈现出背对另一位的姿势,不被那点声响惊动,等过了几分钟,太阳光都快斜到脸上了,这才慢悠悠转醒,不舒服地眯起双眼,伸伸露在外面的细瘦腰背。   彼时床边的人还没来得及离开,未能缓过劲儿来,正在摸索着找东西。发现乔言醒了,对方手下一顿,整个人霎时间就窒住。   乔言毫无察觉,仍迷迷糊糊沉浸在困意之中,睁开眼后还当做跟平常一样,习惯性以为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宿醉一夜,脑子卡壳了,没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好半晌,也许是终于回过神了,乔言慢半拍地低头看看自个儿的胸口,而后忽然拉开被子瞧了下,瞳孔倏地紧缩,当场就僵滞如石头。   昨晚的所有经过如洪水般倒灌袭来,砸得她发懵,几乎不能思考。   乔言三两下就赶紧坐起身,狂风乱卷般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转头就瞧向旁边的周希云。   不偏不倚,她们的视线恰巧就对上了。   可能是不想面对乔言,周希云神情难以言喻,脸色有点难看。   床上床下的都不吭声,各自沉默。   场面有些混乱,找不出合适的解释。   许久,还是周希云先开口,声音略哑地问:“这是哪儿?”   乔言又扯了扯被子,生怕遮得不够严实,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我的新房子,去年买的,上个月刚搬进来。”   周希云不知道这个,又生硬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乔言唔了声,含糊其辞说不出个所以然,憋了片刻,胡诌乱讲地搪塞:“你……你自己要来的,与我无关……”   周希云皱眉,俨然不信这番话。   乔言心虚地往后退,背抵床头,脑子一抽就张嘴撇清关系:“我什么都没干,你不要乱想,千万别误会!”   面前那位垂眸盯着她,眼神愈发复杂。   昨天有的小事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比如无端端就凑一起了,可到了这边后的大致过程,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不至于全都记不清楚。   乔言下意识绷直后背,不假思索就再次抵赖:“是你非得跟着,我才好心收留你……”   声音比较小,底气不是很足。   周希云有点较真,“我跟着你?”   这两位一直都不和,从来都相互看不惯,本来先前还没怎么着,还勉强可以好好说上两句,但眼下突然就变了味儿,有点不对劲了。   乔言态度不行,一如既往地嘴损讨嫌,大有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的架势。   “啊,就是你跟我,”乔言拖长声音说,理不直气却壮,讲得跟真的一样,“你不记得了?”   周希云沉了沉脸,“我没有。”   乔言接道:“你有。”   周希云说:“昨晚应该有人过去接我……”   “但是你上了我的车,”乔言赶紧打断,继续胡说八道,“你坐上车了就不肯下去,赶都赶不走,还抢我的座位。”   周希云红唇翕动,再次眼皮子一掀,定定瞧过来。   乔言收收暴露在这人视线下的白细双腿,不自在地缩起身子,小声说:“你自找的,不是我的错,我可碰都没碰你一下。”   某人颠倒是非的本事一流,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有些话不讲还好,一讲就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应当是记起了点什么,周希云一听这说辞就明白是在推脱干系,当场就拉下脸问:“我自找什么?”   自找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点事,腻歪地搂搂抱抱了,一时上头就亲嘴了。   但乔言讲不出口,也找不到适当的说法,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你进门就上手了,我是被逼的。”   这话就更假了,鬼都不信。   当时明明是她抱着人家不放,还不讲道理地咬了周希云一口来着,现在却坚决不认账了。   周希云目光斜睨,“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喝多了,当然忘记了,”乔言说,张口就来,“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周希云心里有些烦乱,不与之争辩,只低眼再瞅她一下。   乔言又不嫌事大地添了句:“但是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只……稍微亲密了一丢丢,仅仅那么点。”   周希云瞥她一眼:“……”   乔言输人不输阵,“咱俩清清白白,你可别想我对你负责啊。”   俩人就是冤家,甭管昨夜究竟咋样,总之清醒了就矢口否认,抵死不从。   周希云其实也没想得这么远,本来是打算趁人还没醒就走的,结果还是正面撞上了。乔言嘴皮子功夫越来越厉害了,三两句就能噎死人,周希云受不了她那个臭德行,闻言就咬了咬后槽牙,颇有点忍无可忍地接道:“你不要痴、心、妄、想……”   “我这是提前谈好,以防之后再掰扯。”乔言净瞎咧咧。   周希云懒得理她,弯身捡起自己的手机塞裤兜里。   乔言说:“晚点我们就当这事不存在,没发生过。”   周希云又转过身理理衣服,扎头发,顺手就绑了个乱糟糟的高马尾。   对其仍旧不在乎,熟视无睹。   乔言没话找话,不放心地叮嘱:“你别跟其他人讲,我俩相互不耽搁,这次过后就各不相干,知道不?”   周希云也毒舌,直截了当地说:“没人想跟你扯上干系。”   “那就行。”乔言厚脸皮,一点不生气,“刚刚说的那些,你听到没?”   对方置若罔闻,兀自侧身走两步就准备出门。   乔言还想再啰嗦什么,但周希云不给机会,笔直长腿一跨就出去。乔言连忙说:“帮我把门关上。”   周希云径自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房间门大敞开。   乔言抻长脖子再喊了声:“周希云,你给我回来关门——”   过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多时就没了响动。   乔言好气,准备光脚下去自己动手,可刚伸出腿又打住了,她随手一摸就拿起枕边的一件上衣,等穿上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不是自己的衣服。   沉默了一两秒,乔言嫌弃地再低头瞅瞅。   “……”   确实不是。 chapter 002   睡前没洗漱,起床后浑身都难受。   乔言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凑合穿着那件上衣下去,把门关上,转身进浴室里收拾。   时间还早,不到八点半,还可以泡个澡。   对着全身镜照了一会儿,乔言在心里狠狠鄙视了周希云一通,当发现左边锁骨那里有一小块浅淡的暧昧痕迹后,再没出息地唾弃自己一番。   喝酒果然误事,两杯黄汤下肚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多丢人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乔言不由自主就伸手摸了摸锁骨,骂了周希云两句。   缺德玩意儿平时在长辈面前倒是人模狗样的,都快成不食烟火的仙儿了,私下里却是另一副面孔,还真是看不出来。   乔言扬扬下巴,伸长脖子左瞧右瞧,恨不得立马就能将印子抹掉,然而无济于事,越用力搓越红,那块痕迹反而越明显。她恼火地抿抿唇,随后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嘶了声。   嘴巴有点红,破皮了。   往前凑近再仔细看看,乔言克制不住就脸热,随即又不解气地骂周希云,彻底把这个人问候了个遍。   泡澡约莫二十分钟,吹头发化淡妆又是半个小时,等重新换好衣服已经九点半。   在这期间,乔言接了个电话,跟亲妈徐子卿汇报昨天的进程。   昨儿接周希云离开宴会现场就是徐女士的主意,不过当时徐女士的原话是“顺路送希云回家”,乔言喝麻了会错意,只听明白了一半,顺路就把对方带回了家。   徐子卿是打电话来问周希云的去向的,知道乔言不靠谱,根本没把人送回去。   乔言不好意思明讲前一晚的具体经过,隐瞒不了,只能模棱两可地表示自己留周希云住了一晚,剩下的则绝口不提。   徐子卿没怀疑,顺口就问:“希云还在吗?”   乔言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如实说:“不在,早走了。”   徐子卿挺关心周希云,“什么时候走的?”   乔言哪记得这么清楚,无奈敷衍回道:“八点多吧,应该是。”   徐女士唠叨,接着问了点别的,其中不乏谈及周希云刚回国不久,交代乔言一定好好跟人相处。   在长辈们心中,乔言与周希云就是两小无猜的情谊,毕竟她俩打小一起长大,不仅住同一个大院,小学中学时期还都是一个班读书,那程度应该堪比亲姐妹才是。   徐子卿还说:“下周有空就回来吃顿饭,到时候我们两家聚聚。”   乔言对此兴致不高,“再看吧。”   “正好你周阿姨也出差回来了,最近难得见一次。”徐子卿柔声说道,“她这次又带特产给咱们家了,还专门给你买了一份礼物,你快回来拿。”   乔言不好拂了老妈的意,但也真的不想回去,思忖须臾,借口有点急事就要挂断电话,说:“这阵子比较忙,事情很多,下周我尽量争取。行了,我先出去了,容因一个人在店里顾不过来,我得马上过去。”   徐子卿在电话那头唤了声,话还没讲完呢,后一瞬就只余下“嘟嘟”响。   乔言麻利儿把手机放包里,赶紧找上车钥匙下楼。   她对周希云真的不感冒,和那人的关系远比长辈们想象中要差得多,和和气气坐一桌吃饭,真的是没门儿。   不可能的事,只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乔言与周希云的关系是穿开裆裤那会儿就破裂了的,她俩这些年就没看顺眼过,谁都瞧不上谁,可谓是两相生厌。   周希云从懂事起就是天之骄子,是周家的希望,大院里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读书时年年考第一,随便参加一个竞赛都可以拿奖,不努力也能全面发展,是标准的美女大学霸。   乔言则相反,她打娘胎里就“天赋异禀”,会走路以后就皮得不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学习成绩也一般般,回回都是班级里吊车尾的那个。   由于生活在一个地方,又一块儿上学,她俩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对照组,每次徐女士气急了揍乔言,开头第一句必定是“你看看人家希云”,课堂上老师夸周希云时也会顺带提两嘴“极个别同学”。   “极个别同学”是祖上冒青烟才走运考进了实验班,本身的能力就是不行,总拖班级后腿。   除此之外,她们日常中还有不少摩擦。   比如乔言爱惹事,青春期太叛逆,麻烦不断,有几次还无辜牵连周希云受罚。   比如周希云向徐女士告状,搅黄了乔言差一点就成的早恋,使得乔某人硬生生单身到大学都没能再收到一封情书。   再比如,高三那年乔言为了报复周希云,借着补习的名义天天夜宿周家赖着不走,继续祸害周希云,而周希云为此气得想掐死乔言,恨不得把她赶出A城再也不见。   ……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如此环境下,敌对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乔同学不满当陪衬,看不上周希云的清高,认为太做作;周学霸亦不喜欢乔言的做派,厌恶她的混账和故意作弄,觉着她讨人嫌。   双方相怨相杀,绝不退步半点。   总之,对比出差距,当亲密小姐妹那是妄想,见面不互嘴都算是在忍让对方了。   虽然近几年中,她们见面的次数渐渐少了,看起来好像没咋折腾了,但那是因为周希云去了国外留学,两边很少时候能碰上面,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才不像以前那样。   乔言还是看不惯周希云,尤其是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对方的各种传闻,如周女神又得了哪样的奖项,出席了什么重要的活动,拿了几个offer。   乔学渣当初高考拼了半条命才勉强考上本科,志愿还没填对,瞎选了一个坑死人的材料专业,混完四年后就拿了两本证,来去一身空。   没办法,读书这事强求不来,有的人不行就是不行,卯足了劲儿也不管用。   因为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乔言家里蹲干了三年自由职业,近两年又跟朋友容因合伙开了一家兼带卖花的饮品店“卡法”。   也就是今天要去的地方,刚刚在电话里讲的那个店。   “卡法”位于天成路CBD,坐落在一家金融公司附近的老巷子里,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小楼是容因家的房子,早些年拆迁恰巧就错过了,于是被保留到现在,成就了朋友两个找不到工作而不得已借钱开店的打算。   乔言上车后发微信给容因,告知自己会晚到。   容因好脾气,没说什么,只让开车小心看路。   上午一般不忙,基本都是线上零星卖点,没多少生意,少一个人也无所谓。   九点半过后的路不堵,从清河路开车到店里差不多二十分钟。   乔言把车停在后院里,由后门进去。   早上的店里只有两个员工轮班,客人也很少。   容因已经把小料那些备上了,眼下正在悠闲地研磨咖啡豆。   俩员工冲乔言打招呼。   “乔老板早。”   乔言同他们招招手,三两步就走到工作台前,不客气地说:“帮我泡一杯,不加奶不加糖,放少量冰块就行。”   容因笑着问:“不怕苦啊?”   “随便对付两口,”乔言说,“而且味苦解腻,喝了更精神点。”   容因应下,边拿杯子边问:“昨晚的聚会怎么样?”   乔言不想提这茬,只说:“勉勉强强,还行吧。”   转而又问:“有什么要做的没?还有事需要我帮忙不?”   “目前没有,上半天清闲。”容因说,“中午才有活儿,到时你得出去一趟。”   乔言问:“去哪儿?”   容因说:“旁边大楼里,送花。”   有人在店里订了一束蓝色妖姬,要求送上去交给某个人。那玩意儿价格略贵,送货订单不外派,得这边单独找人送。   花和卡片都准备好了,留言也写上了的,是一串法语情诗。   乔言比了个“OK”的手势,记下客户备注的电话号码和收花对象。   「151XXXX7867,B区十一楼风投部Z小姐。」   容因提醒:“十一点过去,到了那边发短信,别打电话。”   “行。”乔言颔首。   客户就是上帝,任何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搞定。   ·   歇一会儿,喝半杯咖啡,翻翻手机。   转眼就是十一点。   乔言掐着点去送花,提早发短信给那位Z小姐,然后才通过保安坐电梯上楼。   Z小姐并未回复消息。   或许是在工作,或许是纯粹比较高冷。   乔言不着急,想着送完花正好可以赶上饭点,到了B区十一楼后便耐心等在外面,也不催促人家。   在写字楼里上班的都是高材生,一天天不是做项目就是开会,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哪能抽开身出来收东西。   乔言又等了二十分钟才发第二条短信。   不过Z小姐还是不回。   /十几分钟后,再是第三条。   可结果仍一样。   快十二点了,乔言纠结要不要先回去,下午再过来。   Z小姐这时才施施然回复消息,随后不慢不紧地出现,一身剪裁精致的米白小西装,明艳而不失大方,优雅地踩着细高跟往这儿走。   乔言立即揣上手机,打算礼貌迎接。   可见到那人的下一刻,她脸上的假笑就垮了,死活装不出来。   世界真够小的……   周希云什么时候转到这里上班了? chapter 003   蓝色妖姬太显眼,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是招惹目光。乔言不大乐意送花了,真想凭空换个人来代替自己,但没那能力,办不到,只能迎难而上,不得已把这桩生意做完。   乔言挺会装样子,一副只有外卖交易的态度,似是全然忘却了早上那一出。她不热情,只掀起眼皮子瞅周希云一下,佯作不认识地拿捏起腔调问:“你好,请问是风投部Z小姐吗?”   周希云一出来就认出了她,即使没料到这人会突然上来,可也不曾太惊讶,早已见怪不怪了。周希云不会陪着面前这位胡闹,惯来不爱顺乔言的心意,美目半抬,从容地一瞥,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淡声说:“不是。”   这回答十足疏离,极其不给面子。   乔言一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这回的反应倒是挺快,立马就当做没听到那句话,转而说:“手机尾号多少?”   这是签收物件的必要流程,只要姓名和号码能对上,基本上签个字就完事。   可惜Z小姐本人依然不配合,半天都不吭声,还用一种带有探究意味的视线打量着乔言,像是要把她看透看穿。   乔言有些不适应,没来由就觉得气势短了一截。   主要是她今天穿的平底鞋,本来就比周希云矮一点了,现今站一处便显得周希云高了半个脑袋。   周希云净身高175cm,乔言也不矮,172cm,往常她们都穿普通的鞋子,看起来其实差不多,都是高瘦身材款。   另外,乔言很少时候会像周希云那样用心打扮,周希云是大开大合的御姐类型,时刻都保持一丝不苟的端庄周正风格,而乔言是随意将就的性子,连头发都懒得烫染,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有必要的场合才会简单捯饬两下子。   周希云上班期间太有范儿了,什么都不做就足以惹眼,眸子一动就压迫感满满。   乔言暗搓搓挺直腰背,不愿被比下去。她摸出一支自备的黑色签字笔,把单子拿出来,再问了一遍:“电话号码多少,我这边得核对一下。”   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只说:“我没订花。”   “别人送你的,”乔言回道,再将花束往前送,“拿着。   周希云不伸手接,温声问:“你换新工作了?”   “早换了,”乔言说,“前年就转行干别的了。”   周希云哦了声,又气死人不偿命地开口:“当外卖配送员?”   乔言:“……”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靠能力吃饭最光荣,配送员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谋生手段,有的配送员还是高薪人员。乔言张张嘴,本不想过多解释,可还是面色古怪地说了句:“不是。”   周希云问:“那是什么?”   乔言不情不愿地说:“开店。”   周希云低眼看向那束娇艳美丽的蓝玫瑰,“你店里的?”   乔言回答:“我们店里的。”   周希云接下签字笔,拿过单子瞧了瞧。   乔言站近点,指着单子上的一处地方说:“这儿,写上名字就可以了。”   周希云拧了下眉头,“谁送的?”   送花的人是在线上下的单,真实姓名未知,只留了个联系方式。   乔言实诚交代:“不知道,可能是你的哪个熟人,同事或者朋友。”   “朋友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周希云接道,修长的手指动动,摁出笔尖,“肯定不是朋友。”   乔言说:“那就是同事,估计谁看上你了。”   随后再是一句:“你怎么来了这边?”   周希云在单子签名处戳了一个小点,简短回道:“新工作,换了家公司。”   周女神学历高能力强,早在读书那会儿就取得了诸多优异的成果,留学回来后便被各大金融集团抢着要。她原先是在另一家公司上班,前阵子被这边高薪挖过来了,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与某毕业即失业的学渣是两个极端。   同一个物种不同的命运,一方土地养两种人。   乔言颇有自知之明,识趣闭嘴不问相关的问题了,不再自取其辱。她见周希云有着迟疑,久久不动笔,不耐地催道:“写啊,没墨了还是咋样?”   周希云善变,刚才还在下笔呢,这会儿却收起手,一改决定。   “拒签,不收了。”   认为这是在针对自己,乔言太阳穴一跳,冲动劲儿上来真想弄这人一顿。不过在外面到底得注意影响,乔言还是压制住了直冲头顶的血气,忍着脾气问:“为什么?”   周希云面色平静说:“来路不明的东西,不想收。”   其实真想知道是谁送的不难,拿到花后发朋友圈问一嗓子就行,准会有人认领。但乔言没那份好心教对方,念及签收与否都能收到钱,压下了即将出口的话,没事人一样地找出一本便利贴,说:“可以,但是还是得签字,写一份拒收证明。”   许是觉得麻烦,周希云不太想动手,但乔言哪会让她走,直接撕下一张便利贴粘单子上,赶紧说:“写吧,快点。”   周希云勉为其难地动笔,“拒收”俩字儿写得行云流水且一气呵成。   乔言说:“名字,日期,还有电话号码都带上。”   周希云抬头:“你查户口?”   乔言煞有介事地说:“你家户口不用查,情况我都清楚。”   周希云还是照做了,写上要求的那些内容。   乔言再上前一些,查看周希云写对没。   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离得很近,远看着都快依偎在一起。周希云面无表情,手下稍微放慢动作,温吞得很。   乔言身上有浅淡的香味,是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的味道,还挺好闻的。她今天穿的灰色圆领短T搭配纯黑薄外套,锁骨那截算是遮住了,可低头间领子稍微一折,还是会露出内里的光景。   周希云无意瞄见了那个显眼的印子,顿了顿,半晌才不着痕迹地敛起目光。   乔言无所觉察,忽而没头没尾地说:“我的衣服……”   周希云偏头,“什么?”   “你早上穿走了,一件青色上衣。”乔言别扭说道,语气怪怪的,“准备哪天还我?”   周希云又垂下眼,写完最后两个数字,镇定自若地说:“扔了。”   乔言:“???”   乔言:“扔了?!”   周希云油盐不进的样子,“全是酒气,臭的,就丢外面不要了。”   乔言哽住,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滋啦往上冲,她轻轻吸口气,憋住要干一场的不理智想法,维持着镇静,一会儿才吐出俩字:“赔、钱。”   周希云无比淡然,“没有,还没发工资。”   乔言报价:“五千块一件,你赔我。”   真敢乱要价,张嘴就胡来。   周希云斜眼一瞥。   乔言气短,酝酿了下纠正道:“1298块,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等到打折才买的新衣服。”   周希云说:“你现在都这么穷了?”   乔言回怼:“不关你的事。”   周希云:“哦。”   “赔不赔?不赔我找周姨。”   “发工资了再看,现在没钱。”   乔言:“不行。”   周希云:“那就算了。”   乔言不放心地抓住这人的胳膊,“我告诉你,你可别赖账。”   周希云轻飘飘地将单子塞她手上,再将便利贴粘她左边胳膊,“回去以后把小票准备好。”   乔言当场就要发作,再这么怄下去准会被憋死。   但这时有别的人过来了,还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那群西装革履的人都是周希云的同事,大家纷纷瞧着这边,其中一热情的妹子还喊了一声。   乔言立刻就松手,放开周希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周希云亦凝起神色,眨眼就恢复如常,又是得体端正的正经模样,气场全开,成熟而稳重。   妹子让一块儿下去吃饭,另外两个同事也喊着一起。   周希云没拒绝。   乔言不得不放人离开,装出不熟的样子。   一行人结伴走了,坐电梯下去。   乔言刻意晚两步再下楼,不跟这些精英一趟电梯,抱着花杵在原地不挪步,表现出要先整理完单子的架势。   正值饭点,电梯那边人很多,得分几趟搭载才行。   周希云与同事边聊边走,到另一头了才沉着回头,不动声色地看看正蹲在地上埋头收拾的人。   又一趟电梯来了。   叮,门打开。   同事笑了笑,客气地示意周希云上去。   周希云收回眼角余光,抬起步子就若无其事地进去,很能沉得住气。   电梯门缓缓关上,逐渐隔绝远处的场景。   像是感觉到了那边的注视,乔言在这时起身望过来。   她什么都没能瞧见,门已经彻底合上了。   大楼里人来人往,没多久又有一批员工陆续进出。 chapter 004   回到卡法差不多赶上午饭,不早不晚。   大中午这个时间段店里惯例没几单生意,附近的上班族们一般是一点左右才会过来坐坐,约上同事到这儿歇息聊天放松心情。   现在还没到时候,还不忙。   一楼还是早上那两个店员守着,上楼下楼地服务客人,容因在三楼吃饭,抓紧时间对付两口。   乔言上去,也抄起筷子就吃菜扒饭,顺便说一下花被拒收的事。   商品没送出去,这边肯定不能自行处理,接下来肯定得联系付钱的那位买主,问问人家的意见。   毕竟卡法卖出的蓝色妖姬价格不便宜,即使这花是染色加工成的产物,不是纯天然的蓝玫瑰,可店里此类型的一大束花售价也要千把块,除非买主真不要了才可以进行二次转卖,不然还是应该把花送到买主手上,或者等对方到这儿来自取。   容因问:“花放一楼了?”   乔言嗯声。   容因干脆道:“那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看那边咋说。”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了,乔言点点头,“行。”   吃饭不费时间,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她俩聊了些关于下午分工的问题,过后一并下楼。   下午事多,容因负责做饮品和管理线上接单,余下的就全部交由乔言,譬如烘焙甜点与看管花店,以及分配员工任务等等。   开店赚钱不容易,卡法并非品牌加盟店,而是她俩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原创小店,目前还处在刚发展起来的阶段,因而想当甩手掌柜是绝对不可能的,没那个本钱,很多地方都得亲力亲为地干。   创业小老板就是半个打工人,可比普通员工苦逼多了,又累,压力又大。   正式干活前,乔言揉揉眉心,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睡好,白天总有点腰酸背痛的。   多半是夜里被压太久了所致。乔言依稀中还是有些许印象,记得周希云倏地倒自己身上,推都推不开,到后面还抓她的手不让反抗来着。   思及此,乔言偷摸腹诽,无缘无故又想起早晨在房间里,周希云对自己颇为嫌弃不耐的模样,越琢磨越憋屈,于是再把对方拉出来问候一番。   有些人在长辈面前多像样啊,堪称完美,私下里却不是如此,简直缺德。   见乔言没精打采的,容因关切问:“身体不舒服?”   乔言摇头,“没,只是有些困。”   “休息不够吧,”容因说,查询号码准备打电话了,“要不要去三楼再睡会儿?”   乔言满不在乎说:“不用,还好,晚上回家了再补回来。”   容因随她了,不过多干涉。   那则电话不一会儿就接通,订花的客人还算通情达理,没胡搅蛮缠要求退款什么的,也不让再送过去,说是下班后顺路来取。   容因同乔言讲了下,嘱咐注意接待客人,别错过了。   乔言应道:“放心!”   下午的生意还不错,比前几天都更热闹。   应当是暮春时节气温回升了,又是下午茶时间,饮品和甜点就比较好卖。   卡法楼上楼下都忙,乔言几方兼顾搞得团团转,连歇口气的功夫都腾不出来。   那位订花的顾客六点才过来,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英俊男生,瞧着有些腼腆,但很有绅士风度,一开口就礼貌周到,颇具邻家阳光大男孩的味道。   大男孩一看就是才参加工作不久,多半还处在实习期,大学没毕业。他到这边后还不太好意思,觉得给店里添麻烦了,一进门就放不开手脚。   这让乔言出乎意料,她以为送花的人年龄会是三四十岁,结果这么小。   普通学生党刚实习都穷,养活自己都困难了,哪有闲钱这么嚯嚯。   月薪几千万把块的打工族也不会,主要是耗不起,一束花就四位数了,那后续的小礼物会更费钱。   除非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职场人士,这种最起码也是三十岁了,亦或是家境殷实的富二代,本身物质条件就高。   乔言正大光明打量大男孩两眼,结合过来拿花这一点加以揣摩,发现他两者都不是,不算有钱,亦不穷,只是心思较为诚恳,真心喜欢周希云而已。   大男孩憨厚地摸了摸鼻尖,轻声问:“她说什么了吗?”   乔言在心头嘀咕了句“造孽”,暗暗鄙视周希云,表面装出不知情的样子,照实了还原部分经过。   r/乔言一接触这男的就知道他没戏了,压根没可能,估计连讲几句话的机会都得不到——传言中周希云的绯闻男友们全都不是他这样的,无一例外,连追求者都少有这般风格的男生。   即便乔言没亲眼目睹周希云结交男朋友,但她还是可以保证,没戏,再挣扎也是徒劳。   想当初中学时期追求乔言的那个小男生就是温柔路线,什么帮写作业,三天两头就送吃的喝的和小礼品,有时候还会特意绕路创造契机与乔言偶遇,那叫一个用心良苦。   结果周希云非得找不痛快,对小男生的鄙夷都快摆到明面上,还讽刺乔言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说小男生是黏糊糊的跟屁虫,是没主见的软骨头。   当时可把乔言气得,还差点干架了。   据乔言观察,周希云应该喜欢高大傲气的拽哥,不爱搭理人的那种就最合适。   就像校园小说里一样,女神学霸应该搭配暴力分子恶犬,既互补,又有浓浓的张力和cp感。   这些往昔恩怨情仇是私事,乔言可不会告诉大男孩,全程都是秉着纯做生意的态度。她可不会帮周希云斩断烂桃花,老记仇了。   大男孩听完她的话后不免失落,还低低叹了下气。   似是早有预料会被拒绝,可又不太甘心就此放弃。他又订了一束花,定了个具体的时间,请店里到时送到相应的地方。   乔言拿笔记下,多嘴问:“还是送给她吗?”   “不是,”大男孩说,“送我那儿,我再转交给她。”   整不明白这是哪样的追人套路,乔言不再追问,潦草写下各项信息。   还是那个地址,B区十一楼风投部,名字和号码都是本人。大男孩叫江开聘,挺特别一名字。   江开聘订完花就又走了,还有别的事。   容因站一旁围观,等人走远了才莞尔一笑,对乔言说:“长得还挺帅的。”   乔言对其无感,语调平缓地说:“凑合,算是过得去。”   “你要求也太高了,”容因说,“这个长相就是寻常人中的极品了,高个子,浓眉大眼,五官清秀,又干干净净的。”   乔言挑挑眉,“你也喜欢?”   容因好笑,“我就算了,性别对不上,来不起电。”   容因是女同,天生性取向就为女,对男的没兴趣。   乔言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自觉该是男的,但也不太确定。她没跟别人交往过,唯一一次恋爱机会都半路夭折了,至今单身,这么多年好像也没遇到过令她心动的,一个都没有。   大概是小时候被告密那事带来的附加厄运,托周希云的福,同龄人中英年早婚的那批孩子都能下地跑了,乔言仍旧孤寡,二十六年雷打不动。   店里的员工也觉得江开聘长得好看,与容因的审美一致。   乔言没所谓,嘴上没说什么了,可还是感觉很一般。   卡法十点准时打烊,夜里不营业。   清扫工作是员工们在做,两位老板可以早点走。   容因还要对账,还要留半个小时。乔言不等她,有些累就开车先回去了。   回程也不堵车,很快就到家。   乔言进房子后就洗漱,收拾干净便躺床上,还顺手关上灯。   还没到十二点,不是睡觉的时候。   乔言玩了会儿手机,翻翻群消息,刷朋友圈。   将近十一点四十,她才困意上头,打算放下手机了。   亦是这时,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乔言点进去。   对方挺直接,只备注一个句号,微信昵称就是真实姓名,头像是张看起来较为高大上的美术作品。   还以为是谁,乔言定睛一瞅,然后果断置之不理。   对面那位讨嫌,不久又发来一条申请。   大半夜的瞎作怪,扰人安宁。   乔言装死,坚决不回应,很有骨气地不接受。   半分钟后,第三条消息又跳到手机界面上。   这次加了备注,开门见山就表明目的:   ——「赔你钱,不要?」   乔言转身趴床上,不屈从假象,绝对不上当。   周希云也不着急,慢腾腾再是一条:   ——「那就算了。」   这是准备不还了?!!!   乔言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转得快,受不了刺激,蓦地就点了下去。 chapter 005   好友申请通过,消息界面瞬间就多了一个聊天框。   乔言微信里没有置顶的朋友或群组,一经接受,周希云便直接空降最前排,牢牢占据顶上第一位。   「你已添加了周希云,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乔言怔了怔,要反悔已经来不及。   既然都加上了,再删除也不能解气,不拿钱反而更亏。她能屈能伸,不拘泥于小节,衡量片刻就打字问:「你不是没钱?」   周希云秒回:「嗯。」   乔言:「?」   周希云从容不迫回复:「借的。」   乔言手指飞快点动打出一排字,思忖后又删掉,也不废话,简短利落地直说:「还钱。」   不知是在做什么还是故意吊胃口,周希云没有立即回消息,手机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过一会儿就消失了,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乔言发了俩叹号过去,连表情包都懒得找。   这是二人有生以来头一回出现在对方的社交软件上,以前不曾有过,毕竟早些年微信还未问世,那时手机也不常见,再之后大家常用的聊天app是企鹅,而周希云的企鹅号用了十几年还没达到升级为一个太阳,即十六级的成就,一点不活跃。   她们小的时候,学霸大多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玩游戏不玩企鹅不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有人甚至不屑于拥有手机。   周女神就是其中之一,她连网吧也不进,电脑和网络都是她用来开拓眼界和学习的用具,除了查资料,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当时周家早就有一台电脑,而且还是九几年就有了。   那个年代的电脑还是新鲜玩意儿,一台需要几大千至万把块才能买到,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安装。周家的电脑是周希云她亲妈,也就是周慧文女士做生意挣了钱才买的,后来还换新过几次。   乔言打小就玩物丧志,当年自家没电脑,便腆着脸天天去周家蹭,每次一进门就嘴甜地哄周慧文几句,然后就大摇大摆到周希云的房间里死赖着不走,天黑之前绝不离开。   说起来,乔言的第一个企鹅号就是在周希云家的电脑上申请的,那时她还想加周希云好友来着,可是对方不领情,看她不上,一脸厌烦地回绝了。   时隔这么多年加上了好友,乔言还不太适应,莫名就感觉周希云的存在刺眼,犹豫等收到钱后要不要删掉这位。   眼不见心不烦,她们本就不对付,互删也没什么,拉黑都不是事儿。   乔言考虑得挺认真,愈发觉得可行,就应该这么办,省得留下找存在感。她又发了个叹号过去,还戳了戳人家。   周希云隔了两三分钟才解释:「刚刚有点事,没空。」   乔言不关心这些,还是那个说法,只等着收钱。   周希云接上先前的话题:「没借够,现在还不了那么多。」   乔言自是不信,当场拆穿:「接着忽悠。」   周希云:「只有八百块。」   乔言:「哦。」   周希云:「真没钱。」   乔言发一张表情包过去,不与之纠缠。   周希云打了一大段文字:「回国前做了个投资,前阵子又借了一笔钱给朋友周转,最近开销大,手头紧。」   乔言问:「哪个朋友?」   周希云回答:「邢远。」   邢远,乔言认识,也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不过那人跟周希云关系比较铁,与乔言不是很熟,顶多是路上见到了打声招呼的情谊。   但乔言对邢远还是有所了解,知道他近两年确实在做生意,周转不开也是事实,上次回大院还听邢远他家里人谈到这个了。   乔言稍稍迟疑,虽依然不信,可姑且还是放过一马了,顺着接道:「有多少还多少,剩下的先记着。」   周希云:「可以。」   乔言:「别想赖账。」   周希云当即就转账,不多不少正正八百。乔言不心软,给钱就收下,不再闲聊。   对话框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接下来各自不打扰。   双方的关系没到那份儿上,找不出可以讲的,何况还出现了昨晚那样的意外,继续扯淡没法儿进行,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   乔言想了想,又在屏幕上长摁两秒,点击“删除该聊天”,把周希云从消息界面移除。   夜深了,已经零点十分。   也没聊什么,眨眼就是半个小时。   明儿还得干活,今天够累了。   ·   另一边,西井大院。   夜风微凉,一阵一阵地吹,庭中的竹子轻轻随风晃悠,竹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   周家的老房子里还亮着灯,二楼东侧边上的房间窗户紧闭,围着浴巾的周希云正站在那后面,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低头翻着手机。   老房子面积大,外面的墙体已然陈旧,可内部宽敞的房间里十分干净,装修也不错。   书桌上的办公笔记本还在接收文件,这么晚了,周希云还在工作,处理白天没做完的任务。   周希云刚泡完澡出来,中途有时间就做点自己的事,避免熬夜太晚。她走到桌边,搁下手机但不锁屏,随后吹吹头发先,差不多了才又低头瞥一下屏幕,确认真没消息了,这才将手机推到一边,专心致志对着笔记本做事。   余下的工作不难,收个尾就行了,收到文件后很快就能搞定。   不出二十分钟,笔记本又被关上。   躺床上前,这人再次起身,折返回浴室里,将洗好并烘干的衣服晾到阳台上。   衣服不多,都是昨天和今天穿过的那些。周希云不太会做家务,做这些时动作有点慢,特别是拿到那件青色的上衣后,她还拧了下眉头,不习惯跟别人的衣服混着一块儿洗。   青色上衣最终被挂上了晾衣杆最边上的位置,离房间主人的衣物远远的,至少间隔一米以上。   刻意拉开距离,泾渭分明,不使之混杂。   做完所有事,周希云才安心睡下。   一晚上安然静谧,后一日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   新一天的开始还是那样,一成不变。   起床收拾,开车去公司,开一个早会,正式上班。   益丰集团的整体工作氛围还行,所有员工都积极有活力,对待事情绝不马虎。   风投部人不多,相对其它部门就显得比较冷清,一大早就安安静静的,没谁说话,大家都是来了以后就沉心做事,各忙各的,只有必要时候才会交流谈话。   部门里的员工见到周希云后都同她打招呼,要么温和吱个声,要么点头示意,不会对之视而不见。   职场上门道多,谁都清楚周希云的分量,知道她是被顶头领导费了老大劲儿才高薪请过来的人,因而都会默契地对她更客气些,有心区别对待。   周希云不在乎同事们如何看待自己,不爱搞社交那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只做好分内之事,表面上过得去就行,其余的一概不管。   上午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务要做,一旦坐下去就是半天时间。   下半天,一位副总找过来,将周希云叫出去一次。   副总找她谈点要紧事,交代了一些繁琐的要求。   周希云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回来,等坐回位子上时,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束花。   昨天是蓝色妖姬,今天较为低调些,换成了清淡的满天星。   相邻的同事告诉周希云,花是一位男员工帮忙转交的,具体是谁送的不知道,男员工没说。   公司里收花不算稀奇,益丰靓女帅哥多,时常有人经历这待遇。   但到底是新同事,又是能力出色的大美人,部门里众员工还是悄悄地围观,用余光往这儿瞧。   没人讨论,没人乱猜忌。   只是好奇罢了,凑凑热闹。   刚到公司上班就被追求,这在哪个部门都算是不小的八卦了,大伙儿无一不很想看看后续。   当然了,少部分人则是怀揣着另一种心思,怕被捷足先登了。   旁人如何反应,这边都能直观感觉到。周希云通通都视而不见,对送花的举动亦毫不心动,多看两眼都没兴趣,她只瞧见了花束包装纸上夹着的小卡片,以及卡片上字迹张扬的情话。   写字那位笔风太有特色,打小就是同样的写字风格,想认不出来都难。   周希云捡起那张卡片,夹在修长白细的指间,淡然地垂眸一扫,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   「Passionateloveisaquenchlessthirst.」①   乔某人挺会经营买卖,生怕客户的爱意表达不够到位,不仅将这句英文写得极其漂亮,还自作主张在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桃心。   红色的,特地换了一支笔画。   方便收花之人不懂英文也能明白是何意。   静默地看完,周希云随手地放下小卡片,不动容地拿起那束花。   附近的同事纷纷侧目,又再打量这边。   周希云缓步走到门口,出去左转至过道尽头的角落,面不改色把满天星扔垃圾桶里。   一下就丢进去,不带半分犹豫。 chapter 006   老巷子内,卡法。   乔言这一天过得挺充实,上午包扎花束、送外卖,中午出门取货,下午从一点左右就一直待在烘焙室,差不多五点了才得以解放。   去益丰集团送花是另一位男员工经手,乔言没管这个,只在休息的时候致电江开聘,问问花送到没有。   江开聘对这次的满天星很满意,线上给了个五星好评。   乔言不太上心,过后就完全撒手了,专心致志做甜点,闲暇之余就出去帮忙端咖啡。   今日的下午茶比较畅销,客人一波走一波来,还有一些附近公司的职员到这里包间搞小组讨论,店里一度人手不够用。   等到不那么辛苦了,乔言泡一杯蜂蜜水端上三楼,径自到上面歇一歇。她闲着没事干,宅躺椅上刷微信,看看列表里的熟人们都在干些什么,难得享受一会儿舒适时光。   朋友圈的最新动态五花八门,大家都在晒生活日常,中间夹杂几个打广告的,内容一如既往,毫无新意。   乔言一条条往下拉,破天荒慢悠悠地欣赏,逐一点开看。   朋友圈内没有周希云的踪影,标点符号都不见一个。   不知道是对方屏蔽了乔言,还是本就这样。   为了追求实践出真知的精神,乔言退出朋友圈,单独在好友列表里找到周希云,点进对话框,轻击美术作品头像,顺手就进入对方的朋友圈。   点进去还是可以看到对方过往发的所有动态,每一条都展示在屏幕里。   周希云没屏蔽她,也应该没设置任何权限。   乔言不由自主就挑挑眉,还以为这人会对自己关闭朋友圈。   周希云的朋友圈很干净,发过的东西寥寥可数,号上就一条动态,还是14年那会儿发的了——那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三张风景照,拍的西井大院的老房子和庭院里的小竹林,以及落日余晖中的天空。   应该是申请微信账号后发的,随便试试社交软件功能。   乔言点开照片并放大瞧瞧,发现自家的房子也在上面,视觉上看起来与周家是并列着的。   现实中她们两家是对门,中间起码有十几米远,也不晓得周希云拍照时是怎么找的角度,竟然能把两栋房子合在一条线上。   乔言觉得新奇,欲点个赞,可临到关头还是止住了冲动,转而又退出去。   交情还没到那份儿上,点赞可不就暴露了么,提醒对方自己有心扒过这些。乔言拉不下面子,自觉要脸,还是一律当做不关心,不管周希云究竟收到花没。   反正怎么讲呢,周希云从来都不缺这一两束花,压根不算什么。   前些年里追求周女神的男生还少么,除了送花,另外还有送公仔送名表首饰送包的,甚至给钱给卡的都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仅仅是读高中那三年,每天变着法儿绕路到西井大院瞎晃荡的小男生都不止一个两个,喜欢周希云并付诸行动的男人都可以排成长队了,这还不算暗恋她的。   周希云有魅力,招人稀罕。   这无可否认,也绝不夸张。   乔言嘬了两口蜂蜜水,心里不免感慨,又有一丢丢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离开个人朋友圈界面,再窥屏群聊。   总归无事可做,晚点还要下去帮忙,打游戏时间不够,只能随便刷一刷消息。   聊天框第一个群聊是熟人群,里头全是西井大院那边的伙伴,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那种。   群成员有十二个,所有人都相互认识。   周希云不在群里,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反正从未加进来。   群里聊的话题依然是老生常谈的那些,生活,工作,总之非常无聊。   期间有人提到周家,说是周慧文又送了邻居们一大堆特产。没人讲起周希云,似是刻意忽略了,避而不谈。   一群人罗里吧嗦真没意思,活像十几只聒噪的鸭子,从早到晚都有讲不完得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车轱辘大半天。   乔言融入不进群体,围观三四分钟还是关掉群聊,继续开启群消息免打扰。   晚些时候,容因找了上来,让下楼做甜点。   客人又变多了,底下忙不过来。   乔言下去,系围裙戴帽子口罩和手套,转头进入烘焙室。   容因说:“晚上有个聚会,阿宽她们都在,去不去?”   乔言问:“哪儿?”   “街尾的清吧,刚开业那家,最近搞活动。”   “去。”   容因笑笑,“约的十点。”   乔言比了个“OK”的手势,“行,到时候一起。”   朋友间约着小聚是常有的事,她们这堆人大多都是未婚,近期基本上保持了一个星期聚一回的状态。   乔言跟大家都合得来,向来是有空就随叫随到,能玩就好好玩,不会成天都窝家中死宅着不出门。   容因说的那家清吧叫尚都,环境还不错,有乐队驻扎,卖的酒也上档次,整体算是比较有格调的类型,很受附近白领精英们的青睐。   乔言已经去过一次了,刚开业那天进去逛了一圈,随便喝了两杯。她跟清吧的老板认识,不算太熟,只知道那人不是本地的,当天聊过两句后就走过场地相互加了好友,但私下里没有更多的联系。   容因她们不清楚这事,乔言也没说,没怎么在意。   五月份的天黑得愈发迟了,街道上六点多路灯才亮起,外面八点左右才热闹起来。   乔言与容因八点半就提前收工,先上楼收拾一下再过去,抵达尚都酒吧时恰恰赶上其他人都到场了。   阿宽她们已经点上酒水了,包的靠东边的卡座,斜对正门方向。   乔言到那边坐下,同其他人打招呼。   容因随在后面,挨着她坐。   阿宽是位打扮中性风的女孩子,短发,性格开朗。这姑娘比在场的众人都小几岁,但却是最会照顾大家的那个,她见到容因就有些拘谨,还没怎么样就束手束脚的。   乔言喊了阿宽一声,拍拍旁边剩下的那个位子,说:“坐这儿,别站着了。”   对方不迭答应,规矩老实地过去。   容因瞧了阿宽一眼,容许了那样的做法,也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朋友见面无非就那点流程,吃喝聊天,谈谈近况,不分天南地北地分享倾诉。   乔言最近没有值得单拎出来讲的遭遇,因而从头到尾都在旁听,不时抿两口酒,吃点小零食,不时象征性插嘴唠嗑两句,帮其他人分忧解难。   她们这一桌女人多,长得漂亮的也多,在整个清吧里还是怪招眼的。不少人往这儿瞅,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跃跃欲试。   中途,一男的过来搭讪,要请乔言喝酒。   乔言头都没抬就拒绝了,对酒吧内的撩骚敬谢不敏。   敏姐旁观了全过程,待那男的走远了,边燃火点烟边笑着问:“乔乔脱单没,现在还是一个人?”   乔言往后退些,抵着沙发靠背,实诚地说:“没,还单着。”   敏姐又问:“上次不是有个帅哥追你,没成?”   乔言印象中没这事,听不懂讲的是谁,反问:“追我?有吗?”   “有啊,你忘了?就前阵子云香坊和咱们一桌吃饭的那个,瘦高个儿,一米八五,坐你左手边,当时人家还帮你盛汤,不记得了?”敏姐说,都快点名道姓是哪位了。   然而乔言确实忘记了这个人,更不记得哪一天谁为自己端碗盛汤,在脑海里搜寻一番还是摇摇头。她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是见过就忘,尤其是分开后再没有联系的,哪里会留位置给无关紧要的过客。   敏姐本是想牵牵线的,准备帮人家探探口风,但看她这样子还是算了,知晓这是真的没那心思,脱口说:“大直女,你也太直了,真是……”   乔言不明所以,不辩解。   其他朋友也没胡乱八卦,一听便知怎么回事,没追问的必要。容因在中间打圆场,不多时就解围地转开话题,谈及一些日常,说了些有的没的。   桌上的酒不醉人,消耗得比较快。   她们又点了一轮,没玩够,还要再坐会儿。   乔言喝不过大家,有点上头了就去了趟洗手间,到厕所外的过道上躲一躲。   朋友们看出这是何意,可不阻止,随她了。   这一趟离开就是将近二十分钟,再回来时,酒吧里又来了新的一批人。   乔言路过吧台时见到了一位熟面孔——昨天才见过的江开聘,他不知何时来的,正与一群刚下班的同事一块儿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   那行人中还有周希云,对方一身规整的工作装还没来得及换下,鼻梁上架着一副窄细银边眼镜,头发扎起来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乍一看又正经又有大女人的轻熟风情。   周希云与江开聘并坐挨着,江开聘正体贴地为她倒酒,脸上的表情温柔,嘴里说着什么。周希云反应不大,兴致乏乏,不过还是接下了那杯酒,端在手上。   乔言一出现便捕捉到了那一幕,一下就认出了周希云,登时还顿了顿。   出门喝个酒都能碰巧遇上,这孽缘也是够深的了。 chapter 007   晚上十一二点的夜生活刚拉开帷幕,周围到处都是往来走动的男女,此起彼伏的谈话和笑闹声不断,动静不算大,可还是嘈杂得很。   乔言绕路往回走,避开了周希云,不与之正面撞上。   倒不是故意躲着周希云,而是这种情况挺令人难为情,因而便自觉不打搅人家的好事,担心被发现了双方都尴尬,以免横生事端。   乔言对此类场景已然习以为常,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早就有了熟练的应对经验。   读中学那几年,个别男生为了追求周女神,怕被拒绝又不敢当面表白,曾经数次暗搓搓找上乔言这个大院邻居代为转交情书送礼物,一度费尽心思收买她,什么花招都用过。   有些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适应了。   那时候乔言最初是不愿意代劳的,谁来都表示自己与周希云不熟,不打算掺和,可后来有一次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帮其中一位转送了情意绵绵的小礼品。   结果可想而知,周希云沉着脸把东西全扔了,不留情地讥讽乔言多管闲事,还让她以后不准进周家的大门。   而自那以后,乔言就真不管这位的感情问题了,有多远离多远,一概不沾惹,省得自找麻烦。   周希云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私生活,不管是谁,当妈的出场都不好使。   大学霸发起火来还是怪吓人的,简直六亲不认。往日的旧事乔言至今都印象深刻,依然能回忆起周希云生气时冷脸的模样,明明平日里脾气挺温和平淡的一个人,怒气上来了就跟煞神似的。   乔言低调回到卡座那里,换到角落的位子上。   容因关心问:“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有事?”   乔言说:“没,只是在那边透透气。”   容因接道:“还以为你咋了,刚才都打算去找你了。”   酒吧里落单不安全,容易出事,朋友们都多留了个心眼。   乔言倒了杯水握手上,回道:“你们玩,不用管我。”   容因颔首,转头就接下敏姐递来的烟,起开到另一边闹腾。   一旁的阿宽还是放不开,年纪小面皮薄,总是不经逗,被众位哥哥姐姐调侃一下就容易红脸红耳朵。小女生这时难得机灵一回,主动凑上去为容因点火,还帮容老板端酒杯。   容因低头吸了口,而后抬手抚了下阿宽的脸,用指腹忽轻忽重地摩挲揉按,直接在这姑娘下巴那儿捻红了一个浅浅的印记。这番举动意味深长,有些暧昧不清。   容因喝得有点高了,不大清醒。   朋友们哪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一个个的心里门儿清,但表面上都装作瞧不见,不会胡乱起哄。   乔言亦视若无睹,埋头玩手机当隐形人。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今晚可以甩开了放松。   敏姐她们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看这架势,多半最早凌晨才能散场。   乔言也不催促,不急着回去。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滴酒不沾,偶尔只随便塞两口吃的,并时不时扫视一圈四周,视线瞥向吧台那个方向。   益丰集团那群白领的聚会才开场,一轮酒都还没干完。   晚上这一局应该是在为某个人举办欢迎仪式,庆祝一番。也许是周希云,也许是江开聘。   很大可能是前者,毕竟后面那位职位低太多了。   在此期间,中等身材的男人站起来敬了周希云一杯,态度分外恭维。   周希云面不改色,看不出是高兴或不是,她只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也不回敬男人,连碰杯都未曾。   再之后,江开聘也笑着敬了周希云,并顺手又为她倒上啤酒。   周希云对其稍微好一些,不至于那么冷淡。   乔言将全过程都收于眼底,大致能猜到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周希云不排斥江开聘——乔言感觉得出来,太明显了,猜都不用猜。江开聘在周希云这儿的待遇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周希云很大可能连那杯酒都不会喝进嘴,顶多是敷衍两下。   先前乔言还想着,惯来清高的大学霸多半不会接受江开聘的示好,眼下事实却大相径庭,不是那样。   但这也不奇怪,发展还算合理。   江开聘的个人条件在公司里真不差,虽然排不上最优质的标准,可胜在年轻有上进心,本身的学历和身高样貌等都不差,性格谈吐大方风趣,家境中等不拖后腿,追人手段也过得去,比之那些职场老油子,他肯定是实打实的潜力股,毫无疑问会比较抢手。   乔言解锁手机屏幕,再次点进朋友圈,往下刷新。   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姣好的面容轮廓。   周希云没有注意这边,与身边的同事低声讲话。   台上,驻店表演的乐队再一次出现,为全体顾客弹奏唱歌,与众酒客互动。整个酒吧内都热闹起来了,大伙儿都比较给面子地捧场。   乐队谢幕后,酒吧老板上去露面,带动全场的气氛。   酒吧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妩媚女人,全名温如玉,脸蛋长得美丽身材又标致,她很热情,下台后还到这边来了一次,笑吟吟地对乔言招招手。   乔言与温如玉交谈了会儿,随便聊了聊。   温如玉豪气地送了她们这桌一箱酒,还为这次的消费打八折。   乔言不忸怩,坦然接受了,道谢。   温如玉还有其它事要忙,没多久就走了。   乔言目送她离开,不经意间再望了下远处。   应当是还没发现这边,周希云已经坐下了,低头玩着手机。   与此同时,沙发另一头的江开聘也闷声捣鼓手机,看起来像是在跟谁发消息聊天。   这两人指不定是在互聊。   那么多同事都在,有些话当面不好说,只能微信上细讲。   乔言别开脸望向别处,不再关注那里。   酒吧喧闹,越到后面越吵,人愈发多了。   朋友间的小聚于凌晨零点半结束,敏姐她们扛不住困意,喝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   乔言留下善后,先送走几个人,然后帮容因和阿宽喊车。   “看着她一点,一定送到家门口。”乔言对阿宽说,不放心地叮嘱。   阿宽嗯声,扶着容因上车。   还有朋友在后面,乔言又费心费力为这些人找代驾,直至送走最后一位。   做完这些都凌晨一点了,一晃就是半小时。   夜里风大,呼啦直直吹,乍然还有点冷。   乔言缓了缓,顺势拢紧衣服领口,准备再给自己找一个代驾。   然而偏生就是不凑巧,手机忽地就没电了,卡顿两秒接着自动关机。   方才在里面玩了太久,中间还打了两把游戏,电量自是经不起损耗。乔言没上心这个,至此才抓起手机使劲拍拍,想也不想就按开机键重新启动,可还是无济于事。   手机垂死挣扎地震动了下,仍是黑屏。   她懊恼,四下巡视一周,再摸摸裤子口袋。   得……尚都门口没有现成的代驾师傅,身上也没现金。   一毛钱都摸不出来。   所有人都顾及到了,唯独漏了自个儿。   乔言抿抿唇,犹豫要不要回酒吧里借充电线,或者拦个出租车等到家了再给钱。   这附近不算太偏僻,都这个时间点了,街道上还是车来车往,还有三五成群结伴散步逛夜市的行人。   乔言一再纠结,决定折返回去借充电线。   这深更半夜的,只身打车不安全,手机没电更容易出事。   她转身往回走,但没两步又被叫住。   “乔言!”   她应声回头,却没发现哪里有人。   这时路边停下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排的车窗慢慢下降。   温如玉坐在驾驶座冲她招招手,“这儿,西边方向。”   乔言侧身,看清楚人了才轻声说:“温老板。”   温如玉拂了下被风吹乱的耳发,问:“怎么了你,还要等人?”   “不是,”乔言说,如实告知原委,“打算找个代驾,但是手机没电了。”   温如玉再问:“你那些朋友呢?”   乔言回道:“先走了。”   “这样……”温如玉了然地说,想了想,“那需要帮忙不?”   自是需要的,肯定得找人求助。   但乔言口头上客套,只说是先充电再看。   温如玉热心肠,把车窗再放下来一些,问她住哪儿。   乔言说:“不用,你忙你的,别耽搁时间了。我晚一点就走,正好把车开回去。”   “你那车我找人给你看着,明天过来取就行。”温如玉说道,“反正我这也要出去一趟,顺路送朋友,多一个也不多。”   盛情难却,都到这地步了,乔言哪好再拒绝,她迟疑片刻还是应下,拉开后排的车门上去,一面弯身一面说:“谢了,麻烦你了。”   温如玉笑笑,“没什么。”   言罢,发动车子,转到酒吧后门去接另一位。   乔言自觉让出位置,给那位朋友腾地方。   后门僻静,黑漆漆一片。   马路边上等着的女人站在枝叶茂密的榕树下,身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乔言往外瞅了瞅,第一眼还没认出对方,近了,直到那人开门坐身旁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周希云平静对上她的视线,而后彻底无视,似是从来都不认识。   乔言:“……” chapter 008   夜里视线受阻,晚上开车比白天慢,从天成路回去大约三十几分钟。   温如玉心细,全程都认真地看路,偶尔会跟后面的两位搭话,随意聊聊。可能是不了解乔言与周希云的关系,不清楚她们本就是熟人,温如玉还向乔言介绍周希云,说:“她就在前边的公司工作,益丰集团,离你那儿很近。”   乔言心里门儿清,可还是装模作样地应道:“是挺近。”   “你是开的咖啡店,对不?”温如玉问,打小半圈方向盘,慢慢转入岔路口左侧的街道。   乔言说:“对,巷子里那家。”   温如玉说:“你家的饮品还可以,咖啡特别香。”   乔言问:“你去过了?”   温如玉回道:“前两天点了一次外卖,有人请客。”   到底还是不熟悉,只见过一面,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们的谈话就显得过于谦和,走形式似的。   乔言说:“那下次我请你,去店里还是线上都行,我给你免单。”   温如玉嫣然一笑,“行啊,到时候我跟你说一声。”   “好。”   “谢了。”   “不用。”   “下回我多点两杯。”   乔言大方:“也可以免单。”   温如玉挺乐,瞄了眼车内后视镜,趁机瞧瞧后面的周希云。   周希云自始至终都格格不入,沉默不出声,不参与其中。她只在这时抬抬眼皮子,望向前面的镜子,再慢条斯理地向后靠靠,像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般,对她们的交流漠不关心。   到了下一个路口,温如玉这才不咋说话了,再次确认地址,接着专心致志开车。   乔言也不继续吱声,安生坐着不动。   车内沉静,无端端就显出两分沉闷压抑。   乔言不自在地转头瞅向车窗外面,看看街上的场景,以此打发时间。   故意忽略旁边的人,假装感受不到。   小轿车后排可以分为三个位置,本来两个人坐绰绰有余,但周希云一上来就大剌剌坐中间了,不愿挨边上——这人打小就这臭毛病,古里古怪的,不管哪种类型的车,总喜欢挤中间,不乐意坐靠窗的位子。   以前读书时也是,每次坐公交车去学校,很多时候周希云宁肯杵旁边站着也不情愿坐边上的座位,总堵在中间拉吊环。   乔言习以为常了,对此还是没怎么样,潜意识里就惯着周女神的大小姐习性。但由于活动范围有限,有时车子转弯时会轻微摇晃,她没能坐稳,有几次控制不住歪斜的身子差点倒向周希云。   温如玉开车不行大道,非得绕近一点的小路。   乔言绷直腰背,将一只手撑在软和的座椅上。   马上又是拐弯,坡度还挺大。   车子本就开得慢,转方向也不用减速,温如玉径直就开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路上幽静,有一段路没人,也没灯光照着。   路面有些陡,似乎是一条烂路。   温如玉对路况熟悉,兀自念道:“欸……忘了这条路最近在重新修整了,不应该走这边才是。”   再往前是一条减速带,车子从上面驶过,整个车身再是晃动。   乔言瞧不见大致的道路情况,整个人随着这次的颠簸又一歪,猝不及防就轻轻撞了周希云一下。她愣了愣,后一刻就要支起胳膊远离,孰知前面还有一条减速带……她的手摁周希云身上了,柔软的触感忽如而至。   周希云垂眸,低下视线盯向她。   车里光线不足,有些昏暗。   乔言举止僵硬地拿开手,佯作没碰到,不声不响往车门那里挪动。   驾驶座的温如玉对这些无所察觉,什么都没发现。   又向前行二十几米远,道路变得开阔了些,路灯也多了。   橘黄色的光倾斜而下,照进狭窄的车厢内,在周希云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柔和而温暖。乔言没敢偏头打量对方,收收手,假意只关注外边飞速掠过的模糊风景线。   周希云不搭理她,宛若没有感觉。   乔言闭着嘴,几乎将两瓣湿润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寂寥的夜色浓郁,些许燥意与热气混合交织,逐渐汇成流动的暗涌,反复地翻腾、冲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变得漫长难熬。   接下来的路不长,转个方向再穿过一条直行道,最后往里拐就是清河街。   温如玉轻声问:“是这儿吧?”   r/乔言抬头看了看,勉强放松些,说:“快到了,前面十字路口保持直行,望江嘉园那里。”   温如玉点点头,“行。”   乔言摸出手机看时间,而后放下。   开不了机,看不了。   坐久了不舒服,周希云动了动长腿,但也没做什么,仍保持着原先的姿态。   乔言亦动了两下,故作掩饰。   无意而为之,她们的手又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双方指尖相触,鬼使神差就摸到了。   似是被烧红的烙铁倏地一烫,周希云缩起白皙的手指,在乔言回过神来之前就率先分开,避嫌地拉出适当的距离。   乔言一怔,而后也木讷地躲了躲。   两个人都不弄出多余的响动,不让温如玉看到,极其默契。   一会儿,车子停下。   温如玉回头说:“到了。”   乔言道了声谢,起身要下车。   这一边在马路上,下去是右侧开车门,得经过周希云才行。   周希云不自觉,非但不让开,连伸手开个门都不愿意,没有半点该有的表现。   乔言才不理会这人,侧弯身子伸长手开门,生疏地说:“让让,我要下去。”   周希云无动于衷,不知是刻意找茬还是挑事,竟低声说:“嗯,我不拦着你。”   一副有心作对的讨嫌样,没事找事干。   乔言懒得在意这些细节,没心情应付,对方不让就算了,她当场凑合着抬脚跨过周希云,不管是否会有身体接触。   周希云也不扶她一把,只干看着。   车里空间不大,这么强行下去,碰挨在所难免。   等下去了,乔言转身就要走。   周希云这时才开口喊人,语调平缓:“乔言。”   乔言不耐烦地应道:“干嘛?”   周希云温声说:“你东西掉了,没拿。”   乔言下意识摸摸衣服荷包。   她忘性大,手机忘车上了,明明刚才还攥在掌心里。她又折回去,钻进车里找手机,胡乱摸索几下。   周希云还是不帮忙搭把手,光是坐着。   乔言弯下腰身才能够着手机,不得不从与这人再次近距离接触。她动作麻利,捡起东西就赶快下去,生怕靠近周希云一样。   温如玉坐前边当隐形人,眼睁睁旁观这两位僵持不下,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等乔言站稳了,温如玉才再次充当好人,对她说:“那就送你到这儿,我们先走了。”   这点小摩擦不至于迁怒无关的人,乔言对温如玉没意见,还是回道:“路上小心。”   随后径直就走向小区大门口,视后排的周希云为无物。   待乔言走远了,温如玉才看看周希云,直白说:“脾气挺大。”   周希云没回,敛了敛眸光。   ·   这晚太折腾人,乔言都没劲儿来气,一回去就把所有大事小事抛开,强打起精神洗漱,然后尽快躺下挺尸。   再熬下去就该凌晨三点了,这么晚才睡,明天怕是爬都爬不起来。终归不是十几岁二十出头那些年,年纪小能熬夜,通宵都无所谓,可过了二十五就不大行了,要是晚上超过三点睡觉,第二天必定会垮掉,补觉都补不回来。   后一日是阴天,无雨,可一大早就天色灰蒙。   卡法还是照常营业,九点开门迎客。   店里的所有事务都是员工在做,两位老板皆都缺席上午,睡过头了起不来。   乔言少有地比容因先到店里,还赶过去吃了顿午饭。   容因下午两点多才现身,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脸色还有些憔悴,显然没休息好。   乔言没过问容因和阿宽昨晚究竟咋样了,不干预容因的私生活。容因亦只字不提,来了就上手调咖啡,还是一如往常的温雅和善。   周五的生意线下生意一般般,到店里喝下午茶的人不多,比之前几天起码减半。   明儿就是周末了,放假的日子,白领们哪还会来这儿闲坐,有空肯定抓紧时间工作,争取下班前就搞定所有任务。不加班可以早些回去,接下来两天便是一周内最舒适安逸的时段。   乔言没精打采地接线上订单,哈欠连天地做甜点。   晚些时候,徐子卿发来几张微信图片,将周慧文买的礼物拍给她看。周姨舍得花钱,买的是一条带钻的铂金手链,价格至少五位数,简直豪气。   东西买都买了,人家一片心意真没法拒绝,只能收下。徐女士拿人手短,勒令乔言下周六必须回去,不然她亲自开车到望江嘉园接乔言,拽都得把女儿拽回去。   乔言头疼,起先装作没收到消息,被徐子卿狂轰滥炸一番后还是妥协了,认命地回道:“行了行了,消停点,下周六保证到家。”   徐子卿说:“别等周六,周五晚上回来。”   乔言无可奈何:“知道了。” chapter 009   周末的天气还行,不冷不热,凉风悠悠吹。   卡法线下的客流量断崖式腰斩,但线上的订单量并未成倍增加,只比平时多了大约三分之一,一整天下来的营业额还不如普通的工作日高。   乔言和容因轮番守店,一个上白班,一个下午五点才过去接替看管,分工极其明确。   不干活的日子里,乔言哪儿也没去,有空就赖家里看剧玩游戏,累了直接倒头瘫着,过得可谓惬意舒坦。有时候实在太无聊了,她就隔一会儿刷一次朋友圈,手欠地不断扒拉,窥屏熟人们的网络生活。   顺便的,也趁机瞧瞧某人发圈没。   不过可惜,某人仍是一条动态都不发,销声匿迹了似的。   周希云不喜欢将个人生活po到网上分享,没那习惯,对待现实与虚拟世界一向是界限分明,很多年了都是如此,没有太大的改变。   周希云周六这天晚上又参加了一个聚会,与一些大学好友见面——邢远在朋友圈里公开了现场照片,乔言无意间刷到了。   邢远既是周希云的发小,也是大学同窗,交情很不一般。   乔言无心窥探别人的隐私,可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点开了那些照片。   一共有九张照片,第四张中有江开聘的身影,大合影时他就站在周希云左手边。   邢远在配字里点名了江开聘的身份,表示他是小学弟,与在场其他人是校友。   也不知道是谁领着江开聘过去的,别的朋友,或是周希云本人。反正据邢远发的那些内容来分析,好像去的人里只有江开聘不是同届,唯独他特殊一点。   再之后乔言就不翻朋友圈了,一个劲儿埋头肝游戏。   周日这天还是乔言上白班,与前一天的分工相同。   由于下午店里有员工请事假,少了一个出力的,她晚上又必须得留下当帮手。   卡法接了俩大单,需要店内的人出去送货。   乔言负责派送其中一单,送咖啡去益丰集团。   益丰集团有人熬夜加班,包括风投部的部分员工。   但周希云不在其中,那点工作用不上这么多人。   余后的一周工作时间也就那样,跟之前大差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订花的人少了,江开聘没再来第三次。许是换了一家店,亦或者改成送其它类型的礼物了。   那五天时间里乔言没能见到周希云,没碰面的机会。   乔言锁骨上的痕迹不见了,不出几日就彻底消散。她抽空去了趟大商场,买上两盒燕窝准备回送周慧文,想着不能白收长辈的礼物。   有的礼节小时候不懂事无所谓,长大了可不行,该有的东西不能少。   转眼就是周五。   乔言跟容因提前知会一声,满满当当地请了两天假,随后拎起大包小包的各色玩意儿回家。   徐子卿提早到大院外边迎接女儿,上来就张嘴念叨。   乔言乖乖喊人:“妈。”   徐子卿应了声,瞅一眼乔言买的那堆东西,眉头一皱,说:“买这么多补品做什么,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做客来的,一天天瞎浪费钱。”   乔言解释:“有一些是买给周姨的,另外的是容因送你的特产。”   “容因呢,她怎么没来,”徐子卿问,“不是让你把她喊过来吃顿饭么,没跟她讲吗?”   “店里需要有人看着,她哪里有时间。”乔言下车就往家里走,拎着东西腾不出手便用脚抵开门,“等下回吧,哪天都有空我再带她过来。”   母女俩相聚总得寒暄一番,徐子卿还是那么啰嗦,多年如一日地喜欢问东问西的。乔言不厌其烦地解答老妈的疑惑,进门放下东西后就伸手搂徐女士一把,嘴甜地说:“想你了,来,先抱一下。”   徐子卿嫌弃女儿,伸手推推她,“肉麻死了,腻歪。”   乔言厚脸皮接道:“你不要嘴硬。”   徐子卿说:“别装,搞得我这起一身鸡皮疙瘩……”   乔言回道:“妈你就是嘴上逞能。”   徐子卿笑笑,揪着乔言的软肉捏一把,“少贫,赶紧上楼放行李,晚点帮我打扫卫生。”   “我才刚回来,能歇会儿不?”   “不能。快去,别想偷懒。”   乔言死活不动,仿佛听不见。   徐子卿催促:“勤快点,不然待会儿你姥姥下楼收拾你。”   这个家是离异家庭,很多年前徐子卿与前夫和平分开,独自抚养乔言长大。   房子里本来住着一家四口,另外还有姥姥和姥爷,但姥爷六年前去世了,如今便只剩下三个女人。   以及,乔言随姥姥姓,当初徐子卿离婚后给她改的。   姥姥年轻时是女强人,是家中主心骨,前些年身子还硬朗那会儿可能干得很。姥姥对乔言比较严格,要求很高,乔言从小就怕她。   一听到徐子卿把老人家搬出来,乔言登时就蔫了,连忙抓起行李上楼。   回家的第一晚温馨,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   晚饭后乔言去对面的房子里送礼,与徐女士一块儿去拜访周慧文。   隔壁只有周慧文在,不见周希云踪影。   “希云在公司加班,今天临时有通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周慧文说,笑呵呵地泡茶接待母女俩。   比起乔家的热闹,这边的周家显得有些冷清,楼上楼下都空荡荡,少了些许烟火气息。   估计是不常住人导致的,不像小时候那样了。   两方的亲妈都在,诸如子女近况一类的话题自是少不了。   徐子卿与周慧文聊得挺尽兴,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话匣子一打开就根本停不下来。乔言插不上话,只能干坐着在一边旁听,时不时再为二位长辈端茶倒水。   她们在周家待了挺久,茶水都喝掉了半壶才离开。   周慧文对乔言买的回礼很满意,送母女二人出门时还说:“这周末希云应该不加班,乔乔你可以多过来坐坐,你俩近几年一直没怎么见面,现在正好可以叙叙旧。”   乔言可不乐意叙旧,但当着长辈的面哪敢乱开腔,只应道:“行,谢谢周姨。”   回到对面,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徐子卿叮嘱乔言早点休息,不要玩手机,还像管小孩子般管她。   乔言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口头保证一定早睡,回房间关上门后还是照熬夜不误。她躺床上消磨时间,折腾半天才找衣服进浴室洗漱。   等终于搞得差不多出来了,斜对面二楼东侧已经由黑转亮,周希云不知何时都加完班回来了。   乔、周两家的房子对着,从这边打开窗就能直面那边,可以瞧见某人的房间。   br/周希云此时还在办公,正戴着眼镜看电脑。   周女神工作太用心,全然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乔言停住步子,胡乱擦两下头发,然后反手就摆弄自个儿窗前的绿植,故意弄出点举动。她惯会卖弄,还甩了甩毛巾,生怕不能引起人家的注意。   一会儿,周希云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长眼稍抬就望向这里。   乔言收住动作,顷刻间就挽起毛巾,佯作不经意地走开。   还是本性难移,二十几年了都死性不改。中学时期她就经常这样干,大半夜耍宝唱哑巴戏,以此干扰周希云看书学习。   当然了,那时候也不是无缘无故瞎闹腾,主要是徐子卿老爱拿周学霸当范例,认为乔言不够努力,成天不务正业自甘堕落,不像对门的周希云,人晚上十一二点了都还在做题,有实力还上进。徐女士要求乔言向周希云看齐,希望乔言能如同对方一样学到半夜凌晨。   乔言对此着实无能为力,每次学到十点钟就犯困,于是同周希云打商量,以求这人能少看一个小时书,这样自己也能早一个小时解放。   后续可想而知,周希云肯定不搭理她,而乔言损招多,硬是搅和得人家不得安宁。   现如今周希云已经可以无视这些,半点回应都没有。   乔言撇撇嘴,不多时又折回去,走到窗户后边站着。   周希云旁若无人地扶了下银边眼镜,镇定地打字。   一律漠视对待,比以前还不近人情。   乔言四下晃眼一圈,摸出一张纸揉成团扔对面,准确地投进那边的窗户,径直砸周希云肩上。   纸团落到了笔记本键盘上,倏地滚了几圈。   周希云不受影响,下一刻就拂开纸团,好似这只是一片飘落进来的树叶。   打定了主意不理某人,全程当做不存在。   乔言不死心,双手撑窗户上,不安分地喊:“喂,姓周的……”   声音压低了,但还是足以传到对面。   得亏两家的长辈们和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歇下了,不然准会有人发现这儿的响动。   乔言探出半截身子,生怕对方听不到,立马再是一声:“周希云……”   周希云一窒,忍无可忍地盯向她。   乔言无赖地扬唇,再咧开嘴角笑笑,得逞地冲对面招手。   那姿态,活像领导视察。   周希云保持缄默,良久,又站起身。   ——刷地合上窗帘,利索又果决,不带半秒钟犹豫。 chapter 010   冤家重逢过场多,这般见面了必定要拉一波“仇恨”。乔言就是成心捉弄周希云,故意惹事扰人清宁,现下吃了闭窗羹她也不恼,反倒更顺心意了。   乔言欠得慌,总爱惹周希云,不然浑身都不得劲儿。   这是又一次的单方面取胜,从小到大从未败北。   对面房间内没多久就熄灯,主人不工作了,整栋小楼逐渐归于寂静的夜幕里。   老式大院不如新型小区那样现代化,这边巷子里只有一盏锈迹斑驳的昏黄路灯,且离周家有十几米远。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照出周围事物的轮廓,但不明显,放眼一看很是模糊朦胧。   乔言等头发干完了才换上睡衣,关灯前不自觉转头瞅了瞅外边,接着摁下开关,也躺下休息了。   周六的早上雾蒙蒙,露水冰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消散不去的湿意。   乔、周两家的长辈们起得早,天不见亮就下床了。徐女士六点就下楼做饭,伺候姥姥吃完再开车出门买菜,赶早去市场抢新鲜的食材。   徐子卿不管乔言睡懒觉,姥姥也不管,知道她守店累,纵容她躺久一点。   家里的床就是柔软舒服,乔言醒来已经大天亮了,彼时还不到八点半,菜还没买回来。   乔言睡眼惺忪下楼时,姥姥早已穿戴齐整地坐一楼客厅里饮茶,周希云也在那里坐着,正陪着老人家聊天。   今天的周希云打扮得挺居家,灰色浅v领亚麻上衣搭配阔腿裤,柔顺如瀑的黑发用一字夹固定,发尾则分散垂开,造型较为经典,却不老气,反而衬得她气质文雅有韵味。   乔言很少见到周希云这副样子,温柔斯文的气息太重,乍一看不像本人。周希云大多数时候都较为正经严肃,不论对工作还是学习,乃至于对身边的朋友,向来是矜持不苟,不会这么放松。   偶然撞见这个瞬间,乔言还顿了下,有点纠结该不该下去打搅她们。   周希云听见了上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霎时就止住了话头,侧身望过来。   姥姥也瞥见了杵在楼梯口的乔言,慈祥地出声招呼她:“下来下来,到这儿歇着。厨房里还有饭,热一热就可以吃,子卿给你留了一大碗粥。”   姥姥用方言念道:“八.九点了咧,还早什么早,太阳都照床铺咯,晒得睡不戳。”   乔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知晓这是变相唠叨她,便不辩解,任由老人家啰嗦。   姥姥说:“希云七点半就过来了。”   乔言打哈哈:“明天一定早点起,到时候我给您煮醪糟荷包蛋。”   “那我等斗起。”   “欸!”   怕老人家还要训话,乔言赶紧闪进厨房里,躲那儿塞几口饭菜,有意避开客厅里的那位。   有其他人在场,周希云也没怎么样,好似昨晚没见过乔言一般。这人都不过多关注乔言,末了,还慢条斯理地为姥姥斟茶。   姥姥可稀罕周希云了,当她是半个家里的孩子一样疼,人来了就给吃给喝的,什么好东西都分一些与周希云,乔言有的她都有。   周希云这次上门亦不是两手空空,同样买了礼品送两位长辈,对姥姥尤其用心,光是高价补品就几大盒。   乔言悄摸挨过去低声问:“你不是没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周希云处之泰然地回答:“我妈买单。”   乔言深表怀疑,“哦。”   “借的。”周希云说,讲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乔言:“那你不还我的钱?”   周希云面不改色,“花完了,没了。”   乔言能信才有鬼了,可终究不拆穿对方,看在姥姥的面子上暂时不计较。她偷偷踢了下周希云的裤腿,没使劲,纯为了发泄怨念。   周希云岿然不动,神情自若地递茶奉到姥姥手边,柔声说:“你再尝尝这款,信阳毛尖,前阵子才拿到的。”   姥姥乐呵呵地伸手接,眉开眼笑的,端起杯子就磨了磨杯盖,随后优雅地轻啜一口。   老人家对茶道其实不精通,也不好这口,只是图个心意而已。年轻人的陪伴最为难得可贵,老一辈都吃这套,哪怕喝白凉开也能品出甜味。   乔言这个亲外孙女坐旁边干看着,眼睁睁围观周希云现场表演什么叫好好做人,并暗自鄙夷一通。   /姥姥递了杯温茶给乔言,让试试看,还问:“怎么样?”   乔言闭眼夸:“好喝。”   周希云的目光落在乔言脸上,慢悠悠瞄了一下。   有来有往的,乔言回以一瞥,好看的一双杏眼微瞪。   宛若领会不到这份警告,周希云又倒一杯茶,从容不迫地放乔言面前,“这个甜一些,不苦。”   乔言勉勉强强地端起茶杯,喝完,心口不一地说:“不咋样,不如刚刚那个。”   如此这一杯那一杯地品茗,桌上的茶水很快就被尝了个遍。乔言喝了一肚子水,没一会儿就胀得不行。   徐子卿九点半才回来,周慧文亦随后到这边帮忙。   俩妈都勤快,一进门就马不停蹄干活,抓紧时间煲汤煮饭。   “你们有空就收拾一下桌子。还有,我早上忘了买饮料,乔乔你待会儿去商店买两瓶唯怡。”徐女士指挥道。   乔言惯会使唤人,分明是让她出去跑腿,她转身就理所当然地对周希云安排道:“我擦桌子,你去买饮料。”   周希云十分自然地接话:“没钱。”   “三十块都没有?”   “没有。”   乔言摸起手机转30元到这人微信上,“现在又欠我三十。”   周希云回道:“先记着。”   乔言说:“一共528块。”   周希云:“下次还。”   商店就在西井大院入口处,五分钟可以走个来回。   周希云领了钱出门,过了不久便拎回一瓶唯怡外加一大瓶可乐。   小商店的唯怡十五一瓶,大可乐七块五。周希云反手退七块五给乔言,并注明:「还欠五百二十块五毛。」   乔言权当自己瞎了,看到微信消息也不回复。   同处一屋还发微信,搞得彼此之间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虽然她俩确实有一段不清不楚的经历。   二人晚一点才进厨房帮着打下手,并排站水池前择菜洗菜,不时端盘子洗碟。   徐子卿让乔言系围裙,“别弄脏衣服,油污不好洗。”   乔言懒得出奇,“不会,我又不靠近灶台。”   周希云取来两条围裙,扔一条搭乔言肩上。乔言不喜欢碎花款式,更偏好纯色的类型,当即就霸道地把碎花围裙塞回周希云手里,说:“换一条,我要你那个。”   周希云也不介意,换就换了。   系围裙是她俩相互帮忙,乔言先上手,再是周希云反过来为这人系带子。乔言毛毛躁躁的,催道:“快点,再磨蹭水都要漫出来了。”   周希云不听,顺势就摁了下乔言的后脑勺,示意别多嘴。   乔言顷刻间就炸毛,回头说:“摁我干嘛,压多了长不高。”   周希云说:“已经够高了。”   乔言回道:“还没一七五。”   “嗯,”周希云淡淡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没我高。”   乔言眼刀子一甩,不满地做了个威胁的口型。   周希云再刻意按按她的脑袋,非得在气包头上拔毛。   俩人各自较劲儿,又不敢让徐女士她们察觉。   乔某人生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里忍得下这种憋屈,当时就不服气地拽了拽周希云的衣角,还讨嫌地薅人家一把。   周希云反应快,侧侧身就躲开了。   乔言不死心,晃手要抓住对方。   周希云还是避开了,硬是没让她碰到分毫。   乔言脾性大,一旦上头了就不管不顾的,不知分寸为何物,当场憋了个大的,直接后退一大步抵对方怀里,反手就摸到周希云纤细的腰上放肆地揉揉,意在挠这人的痒。她挺嚣张,爪子不规矩得很。   周希云整个人都随之一滞,身子颤了颤。   以为自己这是占上风了,乔言非但不见好就收,还愈发变本加厉。   周希云动也不动,后一瞬就死死攥住她。   乔言挣了挣,没用。   周希云很用力,捏得乔言的手腕都红了一圈。   也是这会儿,做菜的徐女士忽然说:“乔乔,拿一个蒸鱼的盘子给我。”   周希云闻声松开力道,暂且放过乔言。   乔言大傻子似的还没任何感觉,没当回事儿,不在乎背后的人是在做什么,不迭应下:“等等,马上拿!”   蒸鱼的盘子在最边上的橱柜里,乔言弯身去找。   周希云守在后边,不急不躁地理理衣角。   洗完菜就没两个年轻人什么事了,徐子卿赶她们到客厅里,让出去看着姥姥。   乔言溜得飞快,就等徐女士这么发话了,听完就奔到沙发上窝着,老神在在地翘起腿玩手机。她缺心眼儿且专横,躺下去就霸道地占据了两个沙发座位,宛若没长骨头似的斜倚在靠背上,不大在乎形象。   周希云晚半分钟才出来,走几步路也到这边。   乔言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一门心思翻娱乐软件。   周希云也不打扰这人,顺手拿了条凳子过来,打开电视机,坐在不远处。   她俩这时候倒是步调一致,谁都不在乎方才的那点小插曲。   姥姥于此时进门,走近了就轻轻用拐杖敲乔言的小腿,讲究地叨叨:“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回家里就瘫着。”   乔言回道:“这样舒服点,坐直了累。”   姥姥又打了这个不争气的一下,“起来些,让点地方给希云。”   乔言不让,满不在意说:“另一边还有座,又不止这一个位子。”   老房子的沙发是九几年买的,款式比较老,红褐色皮质,很软,每个座位都可以独立分开,需要时又能并成一体使用。   乔言才不会起开,她脸皮比城墙还厚,转身就朝向靠背的方向,油盐不进地背对着电视机那边。   姥姥也没真逼她起来,本就是当着客人的面讲这么一句礼貌话,最终还是纵容她了。   周希云对此司空见惯,不是第一回遇上某人撒野耍横,便兀自找到遥控器换台,调至地方频道看午间新闻。   开饭前,姥姥再拉着两个小的聊了会儿,讲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   姥姥年纪大了,差两年就八十岁,她记忆力不大行,早就远不如从前。老人家总是重复问一些事,明明喝茶那时才谈过一次,现下又拿出来再啰嗦一遍。   多数时候都是周希云在陪姥姥讲话,耐心地应声,不管问多少次都还是温言细语地接上。周女神对姥姥可好了,比乔言这个亲外孙还体贴,有时聊着聊着就会帮姥姥理头发或折衣领子,哄得老人家笑眯了眼。   乔言往那儿瞅了好几次,越看越心虚气短,没多久还是别扭地直起腰背,悄摸靠过去些。   这搞得……好像周希云才是主人家,她反而成了外来客。她剥了颗橘子以示彰显,让姥姥吃点水果,颇有邀功请赏重夺宠爱的架势。   然而姥姥不想吃橘子,念着快要上桌吃饭了,因而只吃了一小瓣就将剩下的塞给周希云,慈爱说道:“乔乔昨天专门买的,希云你也尝两口。”   周希云的目光从乔言身上略过,随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接下东西,“谢谢姥姥。”   乔言心头一哽,倍觉自个儿多余。   等徐子卿与周慧文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姥姥拄着拐杖慢慢过去。   乔言是小心眼子,望向周希云手上剩余的两瓣橘子,极其计较地低声说:“还我。”   周希云眼皮子一掀,却没任何回应。   乔言又扯人家的衣角,“听到没有?”   “你要吃?”周希云问。   乔言说:“剥个整的还我。”   周希云充耳不闻,径直将余下的橘子递到她嘴边。   这个动作过于突然,乔言习惯性张嘴,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对方的投喂。   而有意无意的,将橘子送过去的霎时间,周希云的指尖在乔言唇上碰了下。   触感温热,转瞬即逝。   快到让人无法回不过味儿来。   乔言有点愣,不明白周希云干嘛这么做,也搞不懂自己的本能反应,她只含着橘子瓣僵在那里,咂摸不出这是在唱哪一出。   今天的周希云有些不对劲,昨晚还那么高冷,眼下却无缘无故显露出几分古怪的温柔。   似是不认为这般举动有何不妥,周希云一脸平淡地说:“吃饭了,先过去。”   乔言茫然地眨眨眼,半晌才呆板回道:“哦。”   饭桌那边,徐女士把所有人的座位都排好了,姥姥坐四方桌的最上边,俩妈各坐一方,乔言和周希云则位居姥姥对面。   徐子卿边倒饮料边说:“你俩瘦,稍微挤着点挨一起,将就凑合一下。”   亲妈的话不能不从,乔言慢腾腾上前,很是不自在地拉开长条高脚木凳。   周希云还算沉稳,面无异色地挨着乔言。   两家人难得聚一次,这顿饭吃得温馨。   碰面聊近况已是必要的流程,徐子卿乐呵地招呼周家母女两个,连带着问问周慧文上次出差的后续顺利与否,以及周希云在新公司的发展如何。   周慧文挺愿意与徐女士、姥姥分享,不但一一详细交代,还对周希云说:“乔乔也在天成路那边开店,你平时有空就多带几个同事去照顾她的生意,以后你们还可以一块儿回来,反正来回都是一条路,顺便载一程。”   徐子卿笑着接道:“那多麻烦希云。”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周慧文说,“多大点事。”   两位妈妈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问问俩女儿的意见,大有就这么定下的意思。   乔言夹了筷子菜,想反驳可也找不出合适的托辞,搜肠刮肚都接不上话,她在桌子底下动动腿,小力踢旁边的周希云一脚,示意对方赶快拒绝。可惜周希云置之不理,只顾着细嚼慢咽地吃饭。   乔言不规矩,又把左腿伸过去,一面扒饭一面招惹对方,作势要踩周希云一脚。   周希云仍是面无表情,像是感知不到。   乔言真踩了人家,不止如此,不多时还得寸进尺勾住周希云的脚踝,欲再来一次。   周希云不予理会,于这时有条不紊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   长辈们都在,她们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仗着周希云不会反抗,乔言顺着杆儿就往上爬,小动作不断,变着花样磨苛人,直到……对方收收长腿,夹住她乱动的脚。   乔言顿了顿,偷摸使劲往后缩。   不过那不管用,毕竟动作不能太大,再使劲也没多大力气。   周希云岿然安稳,已经不吃了,轻轻放下筷子。   乔言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要后悔都来不及了。她用胳膊肘顶了顶周希云,以期这人能放过,但周希云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不匀给她。   没法子,乔言只能继续后撤,还得保持脸上风轻云淡的模样。   仨长辈都未发觉她们的异常,仍在吃喝闲聊。   因为是在自家吃饭,乔言穿的拖鞋配宽松五分裤,几经折腾之下,那双人字拖忽地就掉了,她只得光着脚。   这回换成周希云勾住她光滑细腻的脚背,不再给她造次的机会。   再是一番拉扯。   乔言拗不过对方,于是放下一条胳膊,手欠地扒拉周希云,无心碰碰这人的腰,暗示快放开她。   可费了一番力依然不起作用,小幅度动作不足以成事。   周希云不怕痒,也不躲了。   大抵这番纠缠给闹的,也或许是心情不够平稳,波动起伏有点大,乔言慢慢就觉得耳根子热,连带着脸也微烫。   周希云状似不经心地一瞥,也垂下胳膊,避开长辈们的视线拉掉乔言攥住自己衣角的手。   乔言也没太倔,只又不解气地挠了挠周希云的手背,再发泄地拍这人一下,过后就收敛些了。   徐女士在这时偏头看过来,问:“你俩都饱了,不吃了?”   “吃,”乔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立即执起筷子,“我还没饱。”   姥姥向这边推来装清蒸帝王蟹腿的盘子,和蔼说:“这个端过去,你喜欢的,多吃点。”   乔言作势要起身接着,可迫于某人还是不放过自己,便只能假模假样地安排周希云,说:“帮我接一下。”   周希云这才饶过她了,站起来要弯身端菜。   乔言收回脚,摸索着穿上拖鞋,全然行若无事的样子。   不知情的徐子卿见女儿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挥周希云,误以为是乔言在欺负人家,便拦住周希云,说:“希云你坐着,别管她。”   接着转而又训乔言一句:“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的。”   可说归说,嘴上的话不由心,徐女士还是把蟹腿端起来放两人面前,将酱料也递过去。   乔言识趣不顶嘴,一个字不反驳。   周希云帮所有人盛汤,先给姥姥,再是周慧文和徐子卿,随后才是放一碗在这边。   当那是盛给自己的,乔言伸手就端起来喝了,分外有自觉性。   周希云低下眸光,定定瞧着她。   乔言一口干掉半碗汤,直接喝了个饱。   面前的周希云微微抿唇,神色有些复杂。   不懂这般盯着是怎么了,乔言抬头,直截了当问:“看我干嘛?”   周希云默然,片刻后才说:“这是我的碗。”   乔言怔住,低头看了看桌上。   桌上一共有五个干净汤碗,刚刚用了三个,还有俩叠放在对面。至于手上这个……乔言沉吟须臾,干巴巴道:“嗯,我不嫌弃你。”   周希云不语,曲起白细修长的手指叩了叩碗身。   乔言趁机把汤推回去,低低说:“还剩半碗,都是你的了。”   小团聚午饭到一点左右结束,余下那半碗汤没人再碰过,周希云不喝别人吃剩的东西,乔言也不会再动一口。   收桌后是俩年轻人收拾残局,负责洗碗和打扫卫生。   下午的天气晴朗,暖烘烘的。   几人先歇一歇,准备晚点再出去逛街散步。三位长辈精神状态不错,饭后就到茶几那里边看电视边唠嗑,乔言则上楼补一觉,出去前还得重新换身行头,周希云也回对面房子里待着,另外有事要做。   西井大院的生活节奏慢,一到这个时间段,附近地区便沉静下来。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一成不变。   外头的光线太亮,过于刺眼,必须关上窗户才行。   乔言过去拉上窗帘,无意间抬眸望向斜对面。   周希云房间的窗户又打开了,从这儿可以更加清晰地窥见那边的场景。   那人的房间布置还是老样子,与从前大差不差的,床、桌椅、书架、衣柜……连位置都与小时候一样。周希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风格,墙上连张壁画都见不着,仅有的装饰就是一盆带刺的仙人球。   窗边的仙人球还是姥姥送的,当年一共买了两盆,另一盆给归乔言所有。   ——乔言的这盆在她读高三那年就枯死了,放在室内的时间太久,又忘了浇水以及搬出去晒太阳,等发现时这玩意儿早成了空壳。   甫一瞥见旧物,乔言还是忍不住多瞧了瞧。   周希云出国留学长达五年,虽然放假期间都会回来,但仙人球还能活着实属奇迹。毕竟周慧文时常出差,不一定能帮女儿照顾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到现在的。   对面没人,周希云不在二楼。   观望一会儿,乔言转身躺床上。   两家人约定下午三点外出,打算到金融城那边的步行街购物,随便转转,然后再去汗蒸房做桑拿。   午觉后,乔言换了条纯色的天蓝裙装,腰后露一截的那种款式,清新又带着点小性感。她没化妆,皮肤好就没必要搞了,补个水就行,反正就算化了妆,进汗蒸房以后也得卸掉。   乔言拎着包下楼时,姥姥和徐女士她们已经站门口等着了。   这趟出门是周希云开车接送,其他人只管上去,别的不用操心。   日落西沉,余晖遍撒大地,映得房檐和墙壁都显现出金灿灿的颜色。周六傍晚的汗蒸房生意较为火爆,前来体验的客户排成队,大家都成堆打挤的。   这边收拾妥后,乔言灌了半瓶水再进干蒸房。   姥姥不在汗蒸队伍之列,老人家的身子骨不行,只能按按摩,不适合做这个。   徐子卿让周希云先跟上,打算等她们蒸完再去,届时换乔言来接替自己。当妈的有心,方方面面都顾虑得很周到,亦尽量顾及周家母女的感受。   周慧文也不先去,念着徐女士在外面干等太孤单,晚点汗蒸也没个伴,因此留下歇半小时,准备下一批再去。   两两作伴的确是更好的分配,周希云也没忸怩,一会儿就随在乔言后面。   干蒸房是周慧文另外花钱包的小间,里面只有她俩在,期间不会有别的人进去。   乔言到木头长椅上待着,将水瓶放一边,安安生生地接受热意的洗礼,她不太能扛得住房间内的高温,不出两分钟就开始出汗,周身都燥燥的。   周希云还好,耐热,虽然也出汗,但没到乔言那个程度。   双方进去后的十分钟里没怎么交流,基本不说话,各自都非常能沉得下心。   她们分开坐的,中间隔着距离,约莫有一米远。   共处一室,又是这般沉闷的环境下,气氛便略显压抑。   干蒸房的空间不大,不足十平米,两人的一举一动乃至细微的眼神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视野,全都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她俩今天仅有的一次独处,也是近半年以来第一回这么近距离且长达一定时间的相处。   乔言记不清上次跟周希云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印象中她们好像都挺忙的,自从大学毕业后一年也见不到多少次,只有每隔数月周希云放假了才能碰上。而且有时候就算周希云回来了,乔言也可能不在家——乔言近两年为了经营卡法时常在外奔波,尤其是刚开店那阵子,一两个月不回家也不稀奇。   要不是上次那出意外,她们的共处模式多半不会改变,应该还是一如既往,偶尔见一面,接着各奔东西。   谁都不停留,彼此而言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周希云靠在三角区坐着,才拧开瓶盖喝了水。   好巧不巧的,周希云也在望着这边,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就短暂地相接,不偏不倚地对上了。   乔言不太适应,后一刻就慢腾腾别开脸,装模作样垂头盯着地上。   周希云却不避讳,见此也不在乎,不知何故还是看着她。   乔言用劲儿捏了捏手上的水瓶,刻意弄出声响。   咳嚓咳嚓——   塑料瓶身不经折腾,没一会儿就瘪了,瓶肚那里凹陷进去。   许是因为她们都沉默不语,但又明目张胆地关注着对方,藏都藏不住,眼下的场合真有够尴尬的,跟那天早上醒后有得一比。   之前还能找借口离开,现在却不能,必须等汗蒸结束才行。   乔言不晓得自己这是咋了,为什么会不愿面对,明明她俩在家里时都还好好的,到这儿就无端端不大对劲,好似被无形的细线勾缠紧裹住了,为某样东西所牵引。她抓住椅子边缘摸了几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在上面胡乱敲点,借此转移注意力。   周希云没有眼力劲,仍不识趣。   憋了半晌,乔言终于忍不下去,小声嘟囔似的开口:“行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别看了……”   周希云这才收敛些,不再那么明显。   乔言拿过毛巾擦擦汗,又扯扯已经微微汗湿的后背衣服,坐不住了就起来站几分钟。   可能是为了缓和氛围,周希云忽而问:“还要喝水吗?”   乔言背过身朝向墙壁,“不用,我自己有。”   周希云说:“你的没了。”   乔言晃晃瓶子,垂眸一瞧,瓶子里真没水了。她刚刚走了神,心不在焉的,没发觉塑料瓶哪个时候空的。   周希云起身,递来一瓶新的水。   乔言问:“你的呢?”   “带了两瓶进来。”周希云回道,“这个没动过。”   乔言没客气,给了就收下。   站起来走一走,随意转悠两圈。   良久,她们又坐着。   这次不约而同地挨一处了,没分得那么远。   离出去的时间还早,得做点别的事消磨时间。   乔言漫不经心问:“你新工作怎么样,待遇如何?”   “还行,”周希云回答,顺手将毛巾搭腿上,“比上一份更好。”   乔言没话找话:“年薪咋样?”   周希云报了个十分可观的数。   “这么多?”   “还好。”   乔言思索两秒钟,感慨:“比我高一大截。”   周希云有来有往地问:“开店一年有多少?”   “别人家不清楚,反正我们不多。”乔言说,“去年经营不善连续亏损了半年,今年勉强回本,好的时候一天营业额小几千,但是刨除人工成本这些也剩不下什么。”   找不到可以多聊的话题,两人围绕着赚钱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转,比挤牙膏还费劲地讲着。   干蒸房里温度偏高,乔言那张漂亮的脸蛋由此而转为绯红。   周希云挪过来些,“很热?”   乔言嗯声:“有点。”   “要不要先出去?”   “不用。”   周希云:“觉得太热就不蒸了,出去歇会儿。”   乔言说:“没事,多出汗对身体好。”   周希云伸直腿,与之并行,温声提醒道:“过犹不及,蒸太久了效果也不好。”   乔言说:“我算着时间,还有五分钟。”   周希云不劝了,由着她去。   乔言放下手上的东西,侧身时无心碰到周希云,微曲的膝盖抵着这人。   周希云维持着原有的姿势,缓慢抬抬眼,说:“蒸完可以按摩。”   乔言颔首,“待会儿我跟姥姥一起。”   热气在空气中弥漫流动,异样的感受蛰伏在暗中,时有时无地翻腾。   乔言全身都汗涔涔,胸前背后都湿了一小片,几缕没能稳稳绑上的头发粘在她白皙的脖子,由上往下逐渐没入衣服领口里,尾端蜿蜒地贴合在柔软起伏的深处。   周希云敛起眸光,不乱看。   应当是小房间里过于沉闷不透气,乔言呼吸有些重,气息都不太平稳了。   周希云没再说话,静静听着她讲。   过了不久,乔言也不说了,嘴里干干的,不大舒服。   干蒸房里登时就沉寂下来,半点响动都没有。   乔言又抓住椅子边缘,用掌心一下一下地磨着。   潜意识里就想做点什么,不然总感觉空落落的。   周希云也把手放在边上,搁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她们的手不会碰到,可胳膊挨上了。   乔言热乎乎的,周希云能清楚地感知到。   某种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有些掩藏在记忆中的暧昧行径蓦地闪过,来势汹汹地冲出桎梏,于这时一一重现。   那个夜晚……周希云也曾感受过乔言的体温,做了那些出格的事。   这是一笔糊涂账,一天不理清楚,横在中间的坎就跨不过去。   然而很多东西不能掰开捻碎了逐一分辨,敞开心扉谈更是无望,她们都不愿意再触及,宁肯装作不存在。   乔言又觉得渴了,喉咙里紧涩。   许久,她抓起毛巾盖脑袋上揉揉,一脸无所谓地说:“蒸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了。”   周希云不跟去,还杵在原地。   乔言头也不回,到门口了又故意说:“我先出去,不等你了。”   周希云低缓回道:“随便。”   出去左转进包间内,马上得冲凉去去汗,重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乔言进门就开口喊人,同仨长辈吱个声。   姥姥边走过来边问:“啷个快就蒸完啦?”   乔言说:“不能蒸太长时间,里面很热。”   “背后湿透了都……”姥姥念叨,赶紧拉着她为之抹抹汗水,还将一条宽大的浴巾披她身上,“又热又冷勒,不要整感冒咯。”   乔言弯腰低下去些,方便姥姥能够着自己。老人家到了这个岁数都会越缩越瘦小,姥姥比乔言还矮一个头,她不蹲着点不行。   “不会,今天也不冷,”乔言接道,“没事。”   姥姥还是不放心地拢紧浴巾,拍拍她的背,“快点去洗一哈,洗完换件长袖子。”   “这就去。”   “不要凉到了。”   有乔言在,徐子卿收拾收拾便和周慧文结伴出去,走前还叮嘱乔言:“别一直盯着手机看,多陪陪姥姥。”   乔言说:“知道。”   冲凉也就一会儿功夫,很快搞定。   乔言再到外间时,恰巧赶上周希云进来。那人一头乌发都汗湿了,颈肩锁骨各部位亦汗水黏腻,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周希云同样是进门就喊姥姥一声,十分礼貌。   乔言瞧见了对方,可却埋头当做没看到,自欺欺人地把毛巾盖在脑袋上,遮住自个儿的视线,装出没发现有人进来了的样子。   周希云驻足片刻,也没说什么。   随后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进行,无人大声交谈,乔言趴在床上享受按摩,时不时与姥姥搭两句话。   姥姥是注重保养的老太太,这期间还拿面膜给乔言敷,让技师为外孙女推背抹精油,以此养生美容。   待周希云躺旁边了,姥姥也塞一张面膜到这人手上,亲切说:“用这个补补水。”   周希云接过面膜,三两下就敷上。   姥姥招来另一个技师,“大姐,你来帮她按按。”   乔言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全程都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进去了就不再抬起来。   方才在干蒸房里真是……她俩竟然心平气和地交谈了那么久,还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现下有其他人在场了,乍一回想,乔言愈发感到不自在,总有种被牵制住了的错觉。   都怪周希云,本来分开坐挺好的,这人突然靠近她做什么……乔言不讲道理地把问题都归咎到周希云头上,坚决不承认其它方面。   一旁,周希云趴着与姥姥交流,讲一些无聊透顶的家常事。姥姥是话痨,讲半天也不嫌累,总有那么多想说的。   乔言过了很久才没劲儿地抬起脖子,遮掩地瞅瞅那边。   周希云枕着胳膊倒在那里,背上盖了张白色的毯子,这位的皮肤光滑细腻,由于才汗蒸过,现在就如同剥壳的鸡蛋一般。周希云的身材比例挺完美,该长肉的地方绝不含糊,哪怕是这么随便一趴,毯子下面的有致身段仍旧性感傲人。   周女神平时的装扮太遮身材,穿上正装看起来就极其正经,只有这时候才稍微能显露出些许风情。   乔言偷瞧了几眼,旋即瘪瘪嘴。   也算将就吧,比她还差点。   应当是没察觉到某人的窥视,周希云自始至终都没太大的反应,等推背结束了她才裹上毯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按完摩可以休息一下,睡一觉也行。   汗蒸房服务项目多种多样,工作人员询问她们要不要吃点东西,表示店里会专门送小吃和饭餐上来,并说:“您几位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到一楼转转,底下有自助餐供应,另外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叫我们一声就行。”   这都到饭点了,下去吃也不错。   姥姥做主带上她们下楼,对乔言说:“把面包拿上,我要吃那个。”   三人转至就餐区,一并到下面坐着边吃边等。   离开包间后一直是乔言在照顾老人家,端菜,倒水,监督姥姥不能多食。   周希云有时会帮忙搭把手,比如递东西给乔言。   她们的手又无意碰到了一次,这回双方都往回缩了缩,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徐女士她们三四十分钟后才下来,到这里碰面,那时姥姥已经吃好了,乔言靠在桌上翻着朋友圈,周希云则守在一边。   这次的小聚到夜里八点才收场,回去还是周希云开车。   回到西井大院,徐子卿还拉着周母女俩再去家中坐会儿,热情地切盘水果招待她们。   乔言本是想快些回房间瘫着,但徐子卿非得喊她陪周慧文她们再聊聊,过后还让乔言送母女二人出门。   这晚,对面房子二楼东侧的房间依然开窗,从亮灯后就开着,周希云还有别的事要做,对着电脑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而这一边,乔言破天荒关上了窗户,连气也不透了,进门后就早早熄灯歇息。   大院内静悄悄,四处沉寂。   等凌晨做完工了,周希云合上笔记本,乏累地取下眼镜揉揉眉心,而后又望了望外边。   乔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都黑魆魆,整个都隐进模糊的夜色当中了。   周日是多云天气,早上空气清爽凉风习习,中午大太阳高高挂在上方,晚些时候则有些干燥。   接下来的一天寻常无奇,没任何特别之处,与从前的无数个普通周末一般无二,从早到晚都是那些事。乔言在房间里窝了一个上午,任凭徐子卿上来喊了两次吃早饭也装聋作哑到底,被子一捂就死撑到日上三竿才起。   徐子卿气得够呛,啰嗦地说了一大堆不吃早饭的坏处,耳提面命地教训女儿,简直操碎了心。   乔言糊弄亲妈惯有一套,立刻张嘴保证:“明早一定吃,今天是例外,下次绝对不会了。”   姥姥在一边帮腔,为乔言说好话:“年轻人觉多,现在能睡就睡嘛,以后老咯不得行了,想睡都闭不上眼睛。”   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就是各种鸡毛蒜皮,一天的开始保准会叨叨几句。徐女士至今还当乔言是小姑娘,免不了要管东管西的,乔言也任由亲妈训,只听着就是了,末了再厚脸皮地找零食填饱肚子。   挨顿骂不会少两块肉,只要当妈的舒坦了,乔言这个女儿是不介意的,毕竟这天底下也只有亲娘才会成天对口不对心地挑你的毛病,如若换成别的谁,人家还不一定乐意管这些。   与昨儿不同,下午乔言扶着姥姥出门散了一次步,一老一小到周围逛了大半圈。   由于明天才离开,今天还得留一晚,因此四五点那会儿乔言又上楼了,上去接了个店里的电话,对一下容因发来的账单。   容因说:“这边收了个你的包裹,我给你放休息室了。”   以往经常为店里收一大摞寄件物品,乔言养成了不关注快递消息的习惯,她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过没有,思忖了下,问:“是什么东西?”   容因回道:“不清楚,海外邮来的,拆开才知道。”   “行吧,那等我回来了再看。”乔言说。   容因:“好。”   挂断电话、对完账单已是黄昏时分,时候不早了。   这期间周希云又来了家里,可乔言没能赶上,她下去时周希云已经离开了。   周希云临时有事,被公司的一个电话喊走了,好像是部门里出了点变故,发生了意外状况。   姥姥也讲不上来是哪样的原因,不懂专业方面的问题,只说:“希云的书没拿,你有空送对面去。”   那人走得匆忙,把带过来的东西落下了。   乔言不解:“她拿书过来做什么?”   姥姥解释:“我让拿的,想听念书。”   老人眼睛出问题了,自己看书太费力,只能求助别人。   乔言了然,又问:“那您还听吗,要不要我帮你念?”   姥姥摆手,“不听了,送回去吧。”   乔言捡起那本书一瞥,是本国外的诗歌集,瞧着像西班牙语,她一个字符都看不明白。   这玩意儿颇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乔言没印象了,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记不起来。她不纠结,揣上书到周家去还,把东西送回主人那里。   周慧文这时也腾不出手,温言细语地请她帮忙将书放楼上周希云房间的书架上。   乔言没拒绝,干脆利落答应。   反正周希云不在家,碰不上面。   二楼的房间门没反锁,拧转把手推开就能进去。   里面很干净,物件陈设都是老样子。   乔言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开门后便径直走到书架前,没兴趣四下打量。   把书放第三层左下角,搁最边上。   动动手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乔言转身折返,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只是走出两步远后,视线余光范围内的一张卡片引起了她的注意——乔言愣了愣,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写的那张,江开聘送给周希云花束里的情话卡。   还以为周希云不会对江开聘上心来着,孰知恰恰相反。   又是收花,又是一起喝酒,现在还保留江开聘送的卡片……乔言静默站定,须臾,还是反手合上门出去。   金融行业加班是常态,紧急情况下往往不分昼夜。   这晚,周希云留在外边过夜,没回西井大院,直到周一清晨都不见踪影。   徐子卿为此还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压力比我们那时候还大,这刚休息小半天呢,一口气还没喘透又被喊回去了,真是……”   姥姥说:“娃儿大咯,要挣钱养家嘛。”   徐女士不以为然,转头叮嘱乔言:“你和容因开店也是,该歇就歇,不要学那些大公司,实在忙不过来就多请两个人。”   乔言左耳进右耳出地说:“放心,我有数。”   乔言上午得赶回店里干活,眼下正哼哧哼哧往车上搬东西,没空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谈。亲妈和姥姥为她准备了一大堆吃的带走,生食熟食都有,生怕她在外过得不好,恨不得把家里的冰箱都让她搬空。   徐子卿帮忙递了个纸箱过去,“这是给容因的酱牛肉和罐头,别没拿上。”   乔言说:“不会,过去了就给她。”   “周四有什么事要做还记得不?”徐子卿问。   乔言“啊”了声。   “那天晚上去城东,”徐子卿说,揪一下她的耳朵,“你爷爷奶奶不久前才打过电话,专门通知你这事,又忘了?”   周四乔言的亲爷爷办八十大寿,那边一早就邀请了她这个孙女,希望她能前去参加寿宴。   本来徐子卿、姥姥也在客人名单里,但考虑到乔爸近些年已经组建了新家庭,为了避免两方碰面的尴尬,这边便只派乔言一个人过去。   祝寿的贺礼上个月就准备好了的,还是乔言出的钱,但她最近被各种麻烦搞得昏头转向,确实没记起这个。乔言拍拍脑袋,“礼物落下了,还在楼上柜子里。”   徐子卿说:“知道你忘性大,早帮你放副驾驶座位上了。”   乔言赶紧大咧咧搂徐女士一下,“谢谢妈。”   徐子卿好笑,嫌弃地推开女儿,“还不走,再磨蹭都可以留下吃午饭了。”   “马上马上,”乔言放开手,再冲门口的老人家大声喊,“姥姥,我走啦,过几天再回来!”   姥姥说:“路上开车小心点,不要急。”   乔言摆摆手,弯身上车。   白色的大众车逐渐远去,老旧的平层楼房区不出一会儿就被彻底甩在后面,街道两侧的风景化成了模糊的线条。   乔言看了眼后视镜,周家的房子于镜子中越来越小,最后隐进了一道墙壁之中。   九点前回到卡法,开启忙碌的一天。   周一客人多,到了店里就得立即上手干活,乔言都来不及跟容因讲讲回家后的事,进门就扎头发做清洁工作,接着整整一天都扎根在烘焙室里,只有四点左右才中途休息了一阵。   容因收下了徐子卿送的东西,说:“代我向伯母道声谢。”   乔言回道:“你自己跟她讲。”   容因笑笑,“也行,下回有空我去看她。”   乔言比了个手势,然后瘫凳子上缓缓,一边软趴趴地将上半身倒桌子上靠着,一边点击鼠标查看线上的新订单。   今天又有人订花,但不是送去益丰集团的,留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江开聘的号码。   乔言慢吞吞地把页面拉到底,一行一行地检查完毕。过了半分钟,她坐直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笔和便利贴,随口问:“这两天有多少人订花?”   容因没发觉她的古怪,一面清理机器一面回想,不确定说道:“好像不多,应该没几单生意,还不如前几天。”   “有送到旁边公司的没?”乔言问,打开笔帽就记下订单,核对信息,做备注。   容因抓着洗干净的杯子晃晃水,“旁边哪个公司?益丰还是培盛?还是另外那几家?”   周围叫得上名字的公司真不少,大大小小的可多了,大型的连着几栋楼为一体,不咋样的则只有一间寒碜的办公屋,门外挂个名字就算是排面。   乔言张张嘴,欲回答是哪家集团,可话到嘴边还是打住。她转两圈笔,白细的手指灵活而敏捷,片刻后改口说:“我自己看看。”   “咋了,有什么问题?”容因不解问。   “没,”乔言说,“只是随便问问。”   容因没深究她的情绪,提醒道:“先前有人下单了一束玫瑰,七点左右得送出去,你记得准备。”   乔言说:“看到了。”   “晚点你去送?”   “可以。”   容因说:“我今晚有点事,可能会提前下班。”   乔言:“你忙你的,这边我会顾着,不行就让阳阳去。”   br/查完所有的线上订单,乔言又三心二用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沓卡片,对着便利贴誊抄备注,并记下花束的样式。   客人备注了一段留言,也是一句以大写字母P开头的句子,乔言看得不够认真,下笔就写道:Passionatelo……   写到一半,她停下笔再瞄了瞄便利贴。   写错了,不是这句。   客人备注的P字母是一个表情,应该是“:P”才对。   乔言仔细分辨了几秒钟,用签字笔在卡片画了一道痕作废,换一张新的重写。   晚些时候,店里陆续再来一批客人。   乔言先包扎花束,接着继续进烘焙室做甜点,等天阴沉下来了才掐着点去送花。   容因七点半走了,乔言送完东西后就赶回来接替她。   周一向来是加班日,晚上卡法都快爆单了,外卖提示音一直响,到店里下单的也多。   人一旦有事做就不会胡乱发散思维,乔言脑子里多余的想法被接连不断的订单刷地挤走,整个人的状态渐渐恢复,彻底抛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因着白天晚上太劳累,夜里回到清河街的房子里后,乔言更是连洗漱都放弃了,直接倒头就挺床上瘫着,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周二周三轮到容因休假,后两天依旧如此。   独自打理饮品店不容易,乔言必须三方兼顾,即使有阳阳他们帮忙,可她还是从早到晚都连轴转,一刻也停不下来。   而离开了家,远离了西井大院的熟面孔们,每天都窝在卡法出不去,乔言自然见不到周希云。   别说碰上了,连丁点消息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是这般,换圈子犹如断绝来往,只要不主动联系对方,必定会长期见不上面。   乔言与周希云的圈子交集不大,现在除了西井大院,好像也没别的关联点。   东转西转地坚持过这两天,晚上打扫完店铺要走时,乔言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国外邮寄来的包裹没拿,她这才上楼找到那个东西,带回家打开瞅瞅。   包裹是一个老熟人送来的,那位也是小时候大院里的玩伴,不过相处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已。   老熟人全名宋辛余,与乔言同岁,对方前几年在美国发展,大有要定居国外的架势,这次不知为何临时起意送一份礼物回国。   乔言与宋辛余还有联系,但不频繁,只是逢年过节才会互发邮件问候一下,她不知道宋辛余突然寄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也没提前收到消息。   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者别的缘由,宋辛余那人本身就比较有浪漫细胞,这倒是挺符合对方的本性。   包裹里是一个限量版的动物型吊坠,还有一张信纸。   信纸上字迹漂亮地写着:「To乔乔,开心如意。」   看完正面,乔言翻到反面瞧瞧。   什么也没有,仅那一段。   乔言收下礼物,拍一张实物照片转手发出去,隔着网线对宋辛余表示感谢。   甭管喜欢与否,这玩意儿胜在心意,包裹都签收几天了,于情于理都该跟人家讲一声。   大抵是美国那边刚早上,这会儿还在上班,宋辛余没回消息。   乔言也没太在乎,不久又抛开这个。   毕竟天远地远的,消息也好,邮件也罢,两边能不能联系上全靠缘分,也不是随时都有时间,等人家回消息就没必要了,不如睡醒后再随缘回复。   周四天晴,阳光明媚。   但大好的天气抵消不了工作的辛劳,余后的一日照旧是苦逼的一天。   益丰集团来了个大单,拢共预订了两百多杯饮品。   店里不外派此类订单,还是安排自家员工送。乔言就是送货人之一,与阳阳他们一块儿上去。   益丰集团地方大,两百多杯饮品得分别送到三个不同的部门。   乔言随便挑了个部门送,背着沉甸甸的保温箱进去,服务周到地把饮品、糖包和分装的冰块交到对应人手上,好一通忙活。   当送出最后一杯饮品,她长长舒了口气,刚提上保温箱打算回去……迎面走来一人,张开双手就抱她个满怀。   乔言怔住,猝不及防之下没能避开。   突如其来的怀抱温暖,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抱她的那个轻笑了声,温柔对她说:“乔乔,好久不见。”   乔言眨眨眼,半晌才回过神。   “辛余姐?”   宋辛余继续笑着说:“嗯,是我。”   同一时刻,几米远的地方。   周希云站在那里,由另一边静默地观望这里的情形。   下午上班期间,办公区里耳目众多,不方便叙旧,宋辛余拉着乔言到外面过道里,避开了那些人的打量。   算来有五六年没见了,如今的宋辛余比之当初变化很大,更瘦更白了,一身简单经典的收腰款黑色Chanel套装,脚踩低跟尖头鞋,妆容轻薄精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由曾经的中短发换成了成熟的栗棕色微卷长发,连耳朵和手上的首饰也名贵不菲,衬得她整体的气质温婉而淑雅,光是站在那儿就十分亮眼。   改变着实彻底,与当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模样。   往些年的宋辛余是那种不拘一格的性子,成天傻大姐头似的,日常别说打扮了,从小到大穿裙子的次数都不多,哪里会是这样。   乔言差点没认出来,第一眼见到人还不太敢确定。   宋辛余勾了下头发,再用指尖点点她鼻尖,“怎么,分开太久不认识了?”   乔言敛敛心神,否认:“不是,哪里会。”   接着问:“你咋回来了,到这边出差?”   宋辛余回道:“工作,有点事需要处理,顺便回来住一阵子。”   乔言放下保温箱,“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辛余说:“昨晚。”   乔言问:“住的酒店?”   “不是,”宋辛余解释,“还是回的大院。”   乔言说:“那这次要住多久?”   宋辛余:“还不确定,估计会久一点,最起码半年。反正不着急出去了,总公司要在这边开拓市场,发展新支线,我得留下。”   宋辛余回来后并未在西井大院久待,一大早就出门了,街坊邻居们都还没见过她,那边的消息没传开。   今天徐子卿给乔言发过微信,也没提到这个,应该也是不知道这事,所以才没告诉乔言,不然乔言肯定早都晓得了。   俩发小久别重逢,此刻必定得寒暄一番。   乔言面对宋辛余时不似对周希云那样,她跟宋辛余关系很好,一直都和睦相处,这次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的情谊不作假,小时候她俩都是大院里的皮孩子,挨揍都是一块儿抗的,好多次都是这位帮乔言善后,没少护着她。   也怪乔言当时太能折腾了,一天到晚上蹿下跳跟猴儿似的讨嫌,有那么一段时间院里只有宋辛余愿意带她玩,周希云和邢远那些乖学生都不待见乔言来着。   宋辛余这趟来益丰集团是为了洽谈业务合作,到这儿来办事,刚刚才开完会出来。   今日的下午茶亦是宋辛余买单,合作谈成了,便大手笔请益丰众员工喝东西,还特地在卡法下了其中一部分下午茶订单。   宋辛余知道乔言这两年在经营饮品店,也清楚卡法位于哪里,只是没料到乔言会亲自上来送货,本来还打算晚点忙完了再去店里找人。   朋友照拂自家生意,乔言也不扭捏,莞尔道:“下次可以直接跟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宋辛余说:“怕你看店抽不开身。”   乔言说:“今天确实有点忙,订单比较多。”   宋辛余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烊?”   乔言回道:“一般九点到九点半,不会太晚。”   宋辛余:“你晚上还有其它事没?”   “咋了?”   “请你吃饭。”   她们的关系摆在那儿,各自都知根知底的,宋辛余也不委婉迂回,有什么就开门见山地讲,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乔言亦坦荡回答:“你请我干嘛,该我请你才对。”   宋辛余接道:“也可以。”   乔言嫣然笑笑,忽然就挺乐。   宋辛余说:“那下回我再请你,多吃一顿。”   乔言没心眼儿,想也不想就说:“好啊。”   “今晚几点?”宋辛余又问。   乔言细一思索,大大方方地报了个具体的时间。   宋辛余素来体贴细致,随后表示下班后去接她,征求乔言的意见,问想吃什么。   乔言不讲究,不乐意去那种价格死贵的西餐厅或私房菜馆,直接说要去附近哪个地方的烤肉店,特平价的一家地方店铺。   双方三两言语就敲定下来,并约定是晚一点先在店里碰面,之后再一起过去。   宋辛余对周围的地形不熟悉,需要乔言带路。   末了,宋辛余也不打扰乔言做生意干活,“这个点还早,店里应该还需要人,那到时候再见?”   乔言也挺有自觉性,知晓宋辛余这边的工作肯定还没完全解决,于是又背上保温箱,同对方作别。   阳阳他们亦在这会儿送完饮品出来,到外面汇合。乔言不停留,摆摆手就随店里的员工离开。   宋辛余站原地一两分钟,目送三人进入电梯再折返回办公区。   益丰集团内,一位老总候在那儿,识趣不打搅合作方代表与旧友聊天,等宋辛余回去了才不迭上前,满脸堆笑地说:“哎哟宋总,我们这真是怠慢了,怎么好让您请客。”   宋辛余收起方才的熟络,换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进退有度地说:“刘总客气了,也没什么。”   刘总乐呵呵试探:“刚刚那位送咖啡的小姐,是您的……?”   “发小,”宋辛余如实说,“一起长大的朋友。”   刘总“哦哦”两声,随即精明说道:“那位小姐经常到我们这边送东西,之前碰到过好几次。”   宋辛余不愿过多谈及个人隐私,对刘总这番套近乎并不接受,甚至有些冷淡,爱搭不理的。   刘总脑子转得飞快,一看她那样子就明白是不想说这些,于是赶忙转移话题,立马谈及一些合作上的问题,聊聊别的。   宋辛余径直往里面走,回原先洽谈业务的办公室里找同事,不再怎么开口接话。   另一边的办公室里,周希云与一干人等都坐那里等着,大家刚休息好,这时又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刘总殷切随在后面,到了桌边还为宋辛余拉开椅子,借此表达内心的周到与热情。   可惜宋辛余对此并不买账,过去后还是站着,扫视一圈,径直问:“请问各位考虑好没有,还有需要再商讨的地方吗?”   刘总旋即说:“没有没有,都谈好了,就这样了。”   办公桌对面,周希云正与一位组长谈话,至此抬抬眼,倏尔淡声说:“还有几个细节得核对一下,需要劳烦宋总再解释一二。”   宋辛余看过去,视线掠过周希云那张无表情的脸,须臾,说:“可以,没问题。”   桌上的谈判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很是紧张,两边既寻求合作共赢,却又都不肯退步让利。   周希云并非益丰集团的主要代表,但在这场会议中的说话分量不低,顶头领导特意派她来的,她的意向和想法可比刘总他们重要多了。   br/周希云与宋辛余认识,可两人见面后却都没表现出来,像是压根不熟悉。   当然,也的确是不熟,打小就没咋接触过。   托某个人的功劳,这二位从未同处一个阵营,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周希云对宋辛余无感,不大了解,只知道乔言挺喜欢这人。   乔言中学那会儿天天为宋辛余带早饭,隔三差五就追在宋辛余后面跑,受委屈哭鼻子了也只找对方诉苦,还一度因为人家要出国了而失落,难过得眼泪珠子直掉……总之,对乔言来说,宋辛余是不一样的存在。   先前那一幕,周希云都看到了,也听到了部分对话。   乔言对宋辛余的感情还是一如当年,黏黏糊糊的,比待身边的谁都亲近。   周希云情绪内敛,沉稳翻开资料。   工作归工作,与那些前尘过往不是一码事。   ·   偶遇就是缘分,乔言丝毫不纠结老朋友的回归,也没注意到其它情况,送完单子就赶快回卡法继续干活。她同容因知会一下,告知刚刚的事,说:“我可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走。”   容因理解,说道:“七点过后都可以,这么晚才离开,不早点准备一下?”   “不用,”乔言说,拧开水龙头洗洗手,“搞得也太麻烦了。”   容因扬扬唇,没多问。   约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要去的那家烤肉店也不远,开车五分钟就到。   乔言在app上团了个双人套餐,顺便同徐子卿讲讲这个,问徐女士这一周要不要请宋辛余到家里做客。   女儿的一众朋友里,徐子卿对宋辛余最满意,前阵子还念叨过一两次,问宋辛余是不是真的要在国外定下了。徐女士第一欣赏周希云,第二便是宋辛余,觉着对方优秀且出色,顶顶有出息。   如果不是宋辛余以前总带着乔言瞎闹,现在排第一位的准是她了。   乔言清楚亲妈的德行,再是一条消息发过去,告知自己会买菜回去。   徐子卿同意了,不反对。   徐女士问:「你待会儿有空没?」   乔言打字:「咋了?」   徐子卿:「帮你周姨买点东西。」   乔言:「什么?」   徐女士做事风风火火,当场就拍两张照片过来让照着买,表示:「不用你送回来,你们吃完饭后转交给希云就成,让她顺回这边。」   并特别嘱咐:「记住了。希云今晚加班,你晚点把东西送去她公司,别在外面拖太久时间。」   周慧文这个星期要去隔壁市出差,明儿就走了,临时记起得为那边的某位朋友带份本地特产,但卖特产的那家店不接线上单,也不接受电话预订,必须亲自到店排队才行,周慧文暂时没空,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也抽不开身,于是只能找人帮忙。   特产店离卡法比较近,就在旁边的巷子里,步行过去都行,所以徐子卿这才找上乔言,想着多走一段路而已,来回一趟压根不费时间。   其实这种事可以找跑腿代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可中老年一辈对这种新兴的代购方式不信任,总觉得不如自己找人靠谱,不放心。   乔言也不计较,能理解周姨的顾虑,不介意出去一趟。   两家是邻居,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何况周家母女没少照应姥姥和徐子卿。   姥爷快去世的前两年身体不好,杂七杂八的病痛多,那时乔言还在读书没法儿出力顾及家里,很多大事小事都是周慧文好心搭把手,甚至大半夜开车送姥爷去医院,连缴费什么的也都一并搞定。   乔言与周希云的不和是一回事,两家的恩情牵扯又是另一回事,乔言心里分得很清楚,不会因为那点矛盾就对周慧文有不好的看法,仍旧当周慧文是本家的长辈一般尊重。   中途出去的路上,乔言问徐子卿,能不能把东西转交给宋辛余,反正宋辛余晚上也要回西井大院,可以顺路带回去。   徐子卿不让,说是如果宋辛余饭后突然还有别的安排,那届时得多给人添乱。   有时候越多中间经手越恼火,小事也能造成大冲突。   也是,道理没错。   乔言又联系周希云,问对方哪个点空闲,自己这边随时都能送上去。   大概是还在工作,周希云没回消息。   乔言一手拎东西一手摁屏幕:「我晚上有事,可能没时间,现在提前给你行不?」   周希云还是不回,老半天都没一丝动静。   乔言不耐,刷屏地发去十几张表情包图片,一个劲儿问:「在不?没人了?」   对面那位稳得住,无论如何都不搭理。   屏幕界面只有绿色的聊天框,不见一条白的。   乔言继续撒野,才不管这人是不是有工作要做。   「周希云。」   「周大小姐!」   「回消息回消息。」   「我等会儿要出去,再不回就走了。」   「今晚跟人约了饭,起码吃俩小时,中途可没空回来找你,你现在不取这玩意儿,晚点单独等我不负责啊。」   而后又是一串图片轰炸,烦人的方式自成一套,堪比碎碎念。   良久,直至乔言都走回卡法了,周希云姗姗来迟地现身,只回复一个标点。   周希云:「。」   简短且有力,多一个字都不行。   乔言麻利儿动动拇指:「东西买到了,我现在送你们公司去。」   屏幕界面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希云一会儿才回答:「不送,先放你那里。」   乔言:「?!」   乔言:「看上面的消息,刚发你的,我马上有事。」   周希云秒回:「我也有。」   乔言不愿废话,径直问:「你在哪儿?」   周希云也不瞒着:「街上。」   周希云:「不在公司,有事外出。」   乔言想法灵活:「那我送到你办公室,到时你回去以后再拿。」   周希云事儿多:「晚上应该不回公司,不一定能拿到。」   乔言拧眉:「那你多久才能回来?」   周希云:「不知道。」   乔言:「!!!」   乔言:「那我晚上等不到你咋整?」   周希云平静如水:「我尽量赶过去。」   乔言有点暴躁:「不行。」   周希云:「你还有另外的事?」   乔言:「没,但是你不出现,我总不能一直等。」   周希云:「应该不会太晚。」   稳住情绪,乔言姑且相信这位一次,又思索了下,退而求其次地支招:「我放店里,你忙完事再去取?」   周希云回复:「几点打烊?」   乔言:「十点左右。」   周希云:「赶不上。」   乔言:「……」   周希云:「时间不允许。」   大公司就是一堆破规矩,哪哪儿都不便利。   乔言反问:「你哪个时候能回来?」   周希云想了想,「十点半以后,不超过十一点。」   这点掐得真够准时,既能赶上卡法关门,又是差不多吃完饭后。   乔言打了一排字又删掉,勉强克制住脾气,只有一句:「算了,晚点我等你。」   周希云挺不客气,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一绝,待她一松口就发来一个地址,并说:「送这儿来。」   那是个距离折中的地方,离这儿有两三公里远。   乔言瞧了下,硬气且有底线地回道:「不去。」   乔言:「你自己过来,不来拉倒。」   周希云:「没时间。」   乔言坚持:「你不要做梦。」   周希云随手就发来一张会议室照片,以示没讲假话。   「我没开车出门,这边不方便打车。」   乔言问:「你车呢?」   周希云:「没开出来。」   乔言:「?」   周希云:「没钱加油。」   这种哄鬼的话自是不能相信,但乔言还是不跟对方较真,看在周慧文的面子上就算了。她短暂地犹豫,最终还是认了。   「找个显眼的地方等我。」   周希云很高冷范儿:「嗯。」   乔言说:「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去,迟了你就慢慢等着吧。」   周希云:「由你方便。」   懒得再掰扯,乔言不理那人了,约定好就收起手机,拎着特产进后门。   天还没黑,得多做点活儿才能走,店里还需要人。她抓紧时间进去,先把东西放车子后备箱,随即上楼做完余下的订单,出门前又捯饬两下,素面朝天但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宋辛余面前。   宋辛余今晚亦不开车,会面了就坐乔言的大众。   宋辛余明显是补了妆出来的,头发也重新弄过,她还披上了一件卡其色的薄款修身风衣,看起来高挑且漂亮。   五月份的夜晚偏冷,普遍温度十几到二十,长外套是必需品。   r/见到宋辛余那个精心打扮的出场,乔言倒有些别扭,感觉哪里有一丢丢怪异。   她们年纪小那会儿也不这样,哪有这么正式,很多时候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谁会用心搞这些细微末节。   宋辛余坐的副驾驶座,关门时恰逢外边的风往这儿吹。乔言瞬间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名贵香水味,鼻子随之不受控制地发痒,宛若被没有分量的羽毛扫过。   乔言打直腰背,身板无端端有点僵。   宋辛余兀自系上安全带,转头看看乔言,温声问:“晚上也不多穿点?”   乔言发动车子,说:“还好,似乎不是很冷。”   “过了九点就冷了,”宋辛余说道,语调轻柔,“这边三角区多,风大,走街上就对着吹。”   乔言一根筋,直溜得过分,没听出人家话里的深层含义,张嘴就接道:“没事,只是吃顿饭,也不到处闲逛。”   宋辛余眉眼带笑,本是另有计划的,至此便改了,也没多说什么。   “嗯,吃完饭很晚了,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乔言说:“明天你还得工作,我也要看店。”   宋辛余认同,顺势聊聊后一日的打算,讲一些日常的话题。   已经过了堵车的下班高峰期,她们不多时便抵达烤肉店。   这一边美食店铺多,现下正正是生意最繁忙火爆的时间段,烤肉店需要等位半小时。   她们停车后是分开行动,宋辛余下去等位,乔言找停车的地方,一会儿再过来。   乔言停好车后索性买了两杯奶茶,想着坐外面干等也不太好,天怪凉快的,喝几口温热的奶茶应该不错。她不问宋辛余有哪些偏好,按照以往的惯例点单,七分糖,多珍珠,再加一份布丁。   “暖暖手,先喝点。”乔言将奶茶插了吸管递上前。   宋辛余伸手接,轻轻说:“谢了。”   乔言没在意,低头吮一大口剩下那杯,不讲究地干掉小半杯。   宋辛余见此笑了笑,不知被戳中了哪个点。   也许是此刻还不渴,宋辛余不咋喝奶茶,仅小小抿了一口。   乔言站外边只顾着等店家喊位了,进去后又沉心干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关注细节。   烤肉店料实材真,对得起人均三百多的价格,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   乔言对这里的服务和味道都心满意足,吃的时候还想着下次可以带徐女士她们来尝尝鲜。   宋辛余烤了一块肉夹乔言碗里,问吃完可否捎她一程。   乔言吃人嘴软,没好拒绝,迟疑了下才应道:“行,没问题。”   宋辛余说:“还是回大院。”   乔言嗯声,手动比“OK”。   奶茶足,肉饱,一顿饭才个把小时。   吃完唠嗑一阵,消消食。   乔言摸到手机瞅瞅,告知徐子卿自己今晚会回去,让亲妈留个门,她没带家里的钥匙,不然到家了进不去。   微信上的消息来得很快,不过那边的人不是徐子卿,而是周希云这个碍事的。   周希云发来一张手机截屏,以示快没电了。   并找嫌地附言:「没带现金。」   潜台词极其容易领会——   没有法子,回去必须蹭某人的车。   权当眼睛瞎了没看到那两条微信,乔言对周希云的求助视而不见,收起胳膊的一霎就将屏幕摁灭,把手机揣回兜里。   周希云今天真够事儿的,无时不刻地找麻烦。   乔言面上不显,心里则偷偷损对方一顿。早前不是挺能耐的一个人么,没有她周大小姐摆不平的局面,现在连区区小问题都搞不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人添堵……   犹记得当初手机支付还没出现的千禧年,有一回她俩一起去乡下游玩,结果中途双双走丢了,脱离了家长们的庇护,那时候两人身上没钱没联络工具,后来还不是靠周希云支招才找回去。   几岁大还是孩子时都能解决这种事,怎么眼下就不会变通了,这不应该,不似周希云本身的行事作风。   指不定就是还惦记着“旧怨”,有意磨苛人。   越想越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认定周希云就是不安好心,乔言较劲地捏捏衣服口袋,又摸出手机再点进聊天框,没好气地回复:「不去了,走路回大院吧你。」   乔言天生死心眼儿,骨子里就不信任周希云,直觉今晚这一出没那么简单,便愈发不踏实,心里总有一种描述不清楚的感受。   怎么说呢……这不该是她们之间常有的相处模式,按照惯例,周希云一般是向身边的朋友求助,比如发小邢远,比如上回的酒吧老板温如玉,反正绝对不会找乔言。依这位的臭毛病,实在不行,她宁肯走路回家都不会这样,哪会特地知会乔言。   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她俩闹了嫌隙,周希云生气了,无论如何都不向乔言低头,哪怕自身陷入了困境,但为了争一口气也决不妥协。   周希云自小就非常有骨气,底线比天大,不像某个气包,每次都是撑不过三分钟就举白旗投降,做什么都毫无原则。   这次真的是太古怪了,处处都透露出蹊跷。   大抵是手机没电关机了,周希云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久都不回复。   乔言发过去一个“友好”的emoji微笑表情,以示决心,然后打定主意不理会了。   聊天框上方仍然没变化,一直都显示周希云的备注。   宋辛余看出了端倪,忽而轻声问:“有什么事?”   乔言这才脱离出来,不露声色地搁下手机,一脸平静地回道:“没,只是回朋友一条消息。”   宋辛余问:“店里的人?”   乔言不告知实情,顺着接道:“对,容因问我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这样,”宋辛余说,“那你们还挺劳碌,是每天都得去店里?”   “差不多,除非有事要请假,不然基本上有空就去那边看着。”乔言说,抽纸擦擦指尖不小心沾到的烤肉油渍,“我俩每半个月轮休一次,可以歇两到三天,不过具体的时间不定,需要根据各自的安排来轮班。”   宋辛余说道:“也还可以,比我们强一些。”   乔言问:“你们也这么放假?”   “那不是,”宋辛余笑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偶尔放假也需要这样轮班,不是每一周都可以放两天。”   乔言好奇说:“我还以为国外一定会放周末假,有的地方不是一周只上四天班么,还有一天工作四到六个小时。”   “有的是,有的不是。”宋辛余解释,讲讲国外的生活节奏和习性,谈到一些自身的情况,包括在那边的日常。   宋辛余平易近人,言谈举止从来都是比较接地气的那种,不会高姿态,眼下也尽量不提那些优渥且浮夸的一面,而是将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各方面转化为普通无奇的描述,便于乔言这个从未出国人士能明白外边的一切是咋样的。   乔言问了几句相关的话,譬如旅居在外的宋家父母过得好不好。   宋辛余说:“他们下半年回国,以后可能会回乡下养老。”   不急着离开,双方一来二去又聊了大半个小时。   毕竟是请客,还是重聚,急匆匆结束也不太行,怎么都得多坐会儿。   十点二十分左右,乔言去结账,把套餐之外的饮料钱付掉。   微信上周希云还是不回消息,多半是真没电了,回不了。   离开烤肉店,宋辛余还是坐副驾驶,乔言主动开车,并问宋辛余:“我这中途要去找个人,应该会耽搁些时间绕路,你待会儿有事没?”   宋辛余柔柔说:“没有,我跟你一起。”   乔言不讲明究竟去寻谁,凭着记忆转到约定的地方。   目的地岔路口,身形清瘦的当事人早已候在那里了。   为了面见客户,今晚的周希云比之平时很不一样,不仅换了个更为美艳的妆容,那身惯常的职业装也改成了收腰长裙配款式有型的风衣,另外还有细高跟、LV小皮包,耳饰手饰等行头都一应俱全,连头发丝都捯饬过一番,无一不考究,处处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魅力,风情十足。   乔言少有见到这般打扮的周希云,最初还没认出其人,险些把车直接开过去。   还是周希云眼尖,勉为其难地抬了下手,乔言慢半拍停下车,一脸吃瘪地望着她。   烧包,明明只是出来谈客户,搞得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哪个国际大会上刚下来。   对比起自己的随意……乔言感觉自己像是专职司机,勤勤恳恳来接大小姐回归。   周希云手上还拎着个纸袋,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乔言见到她也不吭声,只瞥了一下。   周希云倒是挺从容自如,待车停稳了,拉开门,弯身上去,关上车门。   一气呵成,优雅且斯文。   上都上来了,总不能赶人下去。   乔言回头望,也不介绍旁边的宋辛余,只端着架子问:“你客户不送你?”   周希云把纸袋和小皮包都放下,似是早有预料前面会有另一个熟面孔,进来后也不瞄一眼,只看看乔言的脸,说:“客户没空,先走了。”   顾及着还有朋友在,乔言不好多说什么,本想幸灾乐祸一下,可还是忍住了。她稍微抬抬下巴,“周姨要的特产放后备箱了,到了大院你自己记得拿。”   周希云嗯声。   此处不允许长时间停车,必须尽快开走。   乔言收收心,打住话头,仅硬邦邦说了句“没有下次”,随即挪动车子。   回去的路不长,可气氛莫名诡异。   起初车内三人都不开口,周希云仿若磐石抵坐在后头,宋辛余也当周希云不存在,乔言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   不晓得该怎么缓和场面,乔言犹豫须臾,装没事人一样找宋辛余搭话。   宋辛余给面子,接下来也找了点聊头。   后排的周希云不插嘴,美目半合,眸光流转便落在了乔言背上,之后再也没挪开过。   完全不掩饰地看着,视线仿佛粘在了乔言身上。   半是端详,半是另有其意地观摩。   乔言很是不自在,能感知到周希云的举动,忍了一会儿才瞅向后视镜内,欲借此瞧瞧后面那个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周希云先一步动作,眼皮子一掀,与之在镜子里视线相接。   这人定定盯着乔言,未有半分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坦荡直白,躲都不躲一下。   乔言先垂下了眼,避开了。   宋辛余浑然不觉,又问及乔言毕业后的几年都在干嘛,从事哪些工作。   乔言说:“最先是打零工,随便挣点糊口,中间也画画,还有做自媒体,什么来钱搞什么。”   宋辛余略惊讶,“你会画画?”   “会一点,大学期间自学的。”乔言回道,“但是不专业,不如那些美术生。”   宋辛余嫣然一笑,“现在还画吗?”   乔言说:“一个月两更,网上连载。”   “签约网站还是自己经营?”   “有合作的漫画社。”   “哪一家?”   ……   前排聊得合意,其它的所有都是空气。   “一开始找了工作。”   后面蓦地出声,调子低缓,不经意间就插进来。   周希云记得比乔言本人还清楚,一张嘴就纠正刚刚那些陈述。   前面刹那间沉静,乔言住嘴了。   宋辛余没接话。   周希云说:“春招找到的,在学校参加应聘。”   乔言动动唇,再看向后视镜,又瞅一眼宋辛余,迟钝接道:“嗯,差点忘了,还有利伟集团。”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经历了,不值一提。   乔言真没想到这个,对那份工作没啥印象,只记得工资特少,三千块的工资卖三万的命,她进去干了半个月就辞职了,过后因为种种缘由也没找到别的心仪工作。   这档子回忆突然斩断了正在进行的交谈,宋辛余一概不了解那些过往,乔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氛围再次恢复原样。   车内又安静下来,直到不久后乔言先将宋辛余送到宋家门口。   好友优先,应该先送。   乔言自觉顺序没错,还对宋辛余说:“改天见。”   宋辛余施施然下车,关门。   “有空见。”   乔言大剌剌摆手,不做停留就打弯转到另一边。她才不送周希云回去,径直停车在自家门口,非得让周希云多走两步路。   乔家一片黑,房子里不开灯。   空了,没人在。   乔言莽撞直冲,下车时动作太大,差点撞车顶上。   好在周希云先一步下来,及时伸手上前挡住。   乔言撞到了周希云手心里。   一点不疼。   周希云轻柔按了按,“看着些,别撞到了。”   乔言不领情,嘀咕似的说:“要你管……”   周希云不争辩,也不生气。   “拿你的东西,”乔言推开她的手,“我马上锁车了。”   周希云往后走,打开后备箱。   手机屏幕亮起,徐子卿于这时终于回了微信。   乔言点进去,要喊亲妈下来开门,但看到消息后才发现不靠谱的徐女士发的是:   「我带姥姥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你先到希云那儿凑合一夜,将就将就。」   徐子卿和姥姥去乡下老家乔家坝了,到那边参加一远房表亲的婚宴,昨天自驾车走的。   这次外出比较急,本来那边的原定时间是年后的正月初六,但前阵子亲戚家忽然改了日期,打算提前半年请客,年假的日子则留给小两口度蜜月。   由于出门前又要收拾行李又要准备礼品,还得照顾姥姥,徐子卿一时忘了家里还有个女儿,直至收到乔言的微信才记起来。   乔言自是不乐意到对面借宿,想回清河街的房子。   徐子卿也拦下,坚持让留着。   当妈的明天要去天津出差一个星期,八点左右的飞机,俩长辈大概会提前两个小时,也就是六点左右到家,届时需要乔言的接应。   姥姥这两天不大舒服,不知是长时间坐车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总之血压有点高了,明早应该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徐子卿没时间,只能乔言带着老人去,而且是大清早就得行动,不然会耽搁下午到店里做生意。   徐女士是某家电品牌旗下的区域销售副经理,几乎每年都要外出学习三到四次,有时候还得到别的城市做培训指导老师,临时被外派是常有的事。   本次出差是公司今晚的通知,之前没这安排,徐子卿除了找女儿也寻不到其他人帮忙。   乔言能理解亲妈的难处,答应照顾姥姥,可仍不大情愿留下。   然而徐女士不管那么多,刷刷就发了一张标签过来,写明需要女儿做些什么,包括预约挂号、准备老人家的早饭等等。   也难怪不让走,以上所有事都较为费时,乔言必须早起才能做完,否则磨蹭半天都出不了门。   乔言没辙了,不得不照做。   周希云已经拿到东西了,刚转身往家里走。   这人腿长,不一会儿就行出老远。   乔言要脸开不了口,毕竟才摆完谱,现下哪会示弱求收留,因而干站在原地当哑巴,眼睁睁看着人家开锁进门。   房子里的灯开了,柔白的亮光从门窗里倾泻而出。   两栋房子相隔的距离不远,可乍然间对比还是挺明显,虽然都是没什么人,但乔家这边反而过于冷清了些。   大院聚集地就是这样,白天烟火气息满满,深夜时刻则沉寂清净,大晚上街坊邻居们都歇下了,外边也见不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夜风一阵阵吹,冷意嗖嗖。   乔言抱臂捂住胳膊,手动搓搓,犹豫要不要离开,好像明早四五点赶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少睡两三个小时。   小竹林里发出轻微的叶子摩擦产生的响声,窸窸窣窣的。   看看时间,再过十几分钟就十一点了。   乔言拿不定主意,再三思索。   那边屋子内,楼梯口的灯倏地亮起来。   周希云应该要上楼了,不久后就会关上房子大门。   乔言作势四下观望,一狠心还是揣上手机,分外有志气地回到驾驶座门前。   大不了定个闹钟,实在不行明天继续请假,容因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就是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等往后有机会再补回这次的旷工。   不过细算起来,这个月放假的次数确实超标了,周四和周六还各有一次全天和晚上……合伙开门做买卖靠的是互帮互助,多个伙伴分担压力,三天两头这么做,再这样下去真相当于甩手掌柜,总是把活儿压在容因一个人头上,也没这道理,过于不厚道了。   乔言抿了下唇,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拉开。   对门,本要上楼的周希云又折了回来,在这举棋不定的关头现身。   周希云捏着手机,一步步往这里走近。   乔言耐得住性子,见到人了就暗自收起手,杵原地侯着。   周希云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就说:“伯母刚刚发消息给我了。”   乔言装模作样到底,不挑明咋了,假意拿起腔调说:“哦。”   活脱脱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先低头就会吃大亏少块肉似的。   周希云不拐弯抹角:“你睡客房。”   乔言欠不拉几地用脚尖捻捻地上的小石子,脸上风轻云淡,极其“勉强”地嗯声。   周希云看她一眼,问:“锁车没?”   乔言摸出钥匙,“还没。”   “锁了就过去。”   “可以。”   周希云不拆穿她的张口胡扯,又问:“穿成这样不冷?”   乔言只穿着一件长袖连帽衫,款式略薄,还是不防风不抗冻的那种。她扯了扯衣角,言不由心地回道:“一般般,没昨天冷。”   周希云:“昨天23℃。”   乔言惯能瞎编:“今天高一点。”   周希云不留情面接道:“今天最高温度17℃。”   乔言:“……”   顿了顿,乔言死撑着挽尊:“还行,不是很冷。”   周希云说:“再晚点温度更低。”   乔言:“没什么感觉。”   周希云淡声道:“大晚上别在外面乱晃。”   乔某人张嘴就不承认:“我没有。”   服个软能要命一样,轴得不行。   周希云不与之再啰嗦,讲完就回去。乔言不动声色随后边,跟着进周家的大门。   旧式楼房的构造不同于小区高层房,也与当下流行的别墅布局有差别,这边的睡觉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二楼,客房也在上面,且比邻于周希云的房间。   周家二楼还有一个小客厅,楼梯口拐出去那间正房便是,上头沙发、电视机等齐齐配备,装修得比乔家的一楼还像样。   周希云上去,把纸袋放茶几上。   袋子里装的小蛋糕,有好几种口味。   乔言瞅了瞅,以为是谁买来送给周女神的,心头还偷摸啧了两下。她认得出那是金融城一家网红店的产品,上次徐子卿从外面带了份别人送的回来,留了些给她和姥姥。   那家网红店的东西味道不错,确实好吃,但价格死贵,随便选两样就千把块,专宰有钱的傻子,正常人一般不上当。   也不晓得是哪个脑子有坑的会买这个,周希云不爱甜品,不好这一口。   乔言想起了江开聘,不由得挑挑眉。   现在的小年轻不就这样么,送花送吃的,浪漫又务实,全方面攻略。江开聘那个大傻子肯花四位数买花,再送点贵价的小蛋糕好像也挺合理的,似乎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干出这种事?   乔言不认识周希云的其他追求者,理所当然就觉得是这位。   周希云察觉不到某人的脑补大戏,回身说:“要洗澡就快点,客房里有一次性的贴身衣物可以换洗。”   二楼只有一个洗浴室,她俩今晚得分开共用。   乔言全都清楚,又不是没来过,不用对方说也知道。她肯定要先洗,准备洗漱完再赶紧处理徐子卿交代的事,因此立即就应道:“行,十分钟搞定。”   周希云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   乔言进客房里,火速翻翻柜子就找到贴身衣物,换上拖鞋便蹿进洗浴室。   砰的一声,磨砂玻璃门被牢牢合上。   周希云偏头望了望,而后拿起遥控器又换台,调到电影频道。   没多久,哗哗的流水声传来。   响动不大,但玻璃门不隔音,坐在小客厅里依稀能听见声音。   周希云抵着沙发靠背,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再往后退了些许。一会儿,她习惯性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将东西轻轻搁在茶几上。   门内另一边,乔言光溜溜站花洒底下,心大地往耳朵后面拍拍水,洗完耳后再搓洗脖子。她也不是第一回在周家留宿了,对这里面的构造已然熟悉,哪儿有多余的杯子,哪个抽屉放着备用的牙刷,她都一清二楚,想用什么就直接拿,懒得问外面的那个。   她冲完水再洗头,期间还能腾出一只手就地刷牙,效率可谓奇高,一分钟都不浪费。   一次澡大约十五分钟,肯定超时了。   乔言哪知道到底用了多久,差不多了就关上水,紧接着抹把脸找毛巾擦身子。   洗浴室没有多余的毛巾,全都是用过的。   她忽略了这茬,伸手找时才记起。新的干毛巾堆这儿容易受潮,周慧文把这些都转到杂物间去了。   乔言怔了怔,抹一把下巴那里的水。   ……   眼下只有三种选择,湿着身体穿衣服,用别人的,或是找周希云代拿。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她头发都还在滴水,这么干待会儿连衣服都没得穿;第二种也不现实,倒不是她嫌弃,而是人家乐不乐意她用的问题,再有,她也分不清哪张是谁的。   只能选最后一种,别无他法。   乔言缓缓心神,为难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嘴皮子动了动。酝酿半晌,她还是拉下老脸喊:“周希云。”   气儿不稳,有点弱。   像是电视音量太大了没听见,外头的人不回应。   一道门隔在中间,里外不相见,两边都瞧不见各自的情形。   乔言耳根子微微发烫,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   小客厅里的电影持续播放,足以清晰地传进来。   乔言站定听了会儿,光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继续腆着脸喊了声:“周希云——”   并拖长嗓门一口气说完:“周希云,我没拿毛巾,你听到没有……”   旧式楼房的洗浴室面积大,拢共三十来平,里面只摆放着几样大件和绿植等装饰品,别的杂物不多,整体显得有些空荡。   乔言赤捰地等在那儿,全身光条条,背上胸口都是水,缠在白皙颈间的乌发也因水打湿而结成一缕缕,软塌塌地贴合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   外面的电视机声响已经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一样的沉静,变得悄然无声。   周希云自是听到了方才的那两句喊,但不应答,仅仅一言不发地放下遥控器,情绪不明,没有太大的表示。   洗浴室里的乔言至此也不消停,生怕动静太小了,还敲了敲玻璃门,非得再整出点幺蛾子。   周希云过了一会儿才起身,不声不响地走进客房,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毛巾和一张柔软舒适的白色长浴巾,处之自若地送过去。   走到那边,周希云也不说话,同样曲起修长的食指轻叩门,示意开门自取。   磨砂玻璃的阻隔效果不咋样,大体上能遮挡住门后的情况,可在白亮光线的照射下,隐隐还是会显露出模糊的身形轮廓。   某人挺会挑地方站,都快挨门上了。   周希云别开视线,垂下眼帘。   家里的所有装修都是周慧文一手把持的,原本的洗浴室门应该是木质门,可考虑到防潮等因素,最后还是换成了玻璃材质。   这种磨砂质感的门在零几年那会儿很流行,直到现在大部分家庭都偏好这一款,周家便一直没换过这道门,将其保留至今。   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乔言由里边伸出一只沾满水渍的手,胡乱凌空扑棱了两下。   周希云将毛巾浴巾团成一大坨送过去。   “接着。”   乔言瞧不见一门之隔外的具体情形,随便一抓就要缩回去,结果没抓对地方,只逮住了毛巾的一个角,使得浴巾直接散开了差点掉地上。   周希云眼疾手快勾住,避免浴巾掉落弄脏。   乔言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条件反射性探出脑袋瞅瞅,张口就问:“什么东西掉了,你……”   话到一半又止住,赶紧往回退点,把露出来的小半截身子缩到门后挡着。   然而已经迟了,周希云还是瞧见了一瞬间的高低不平风光,捕捉到了些许有致的曲线。周希云稍稍怔愣,没料到她会突然蹿出来,登时还滞了刹那,随即又敛起所有心绪,回道:“还有浴巾。”   乔言抻长脖子,伸手扯过东西。   “谢了。”   周希云转开脸,“嗯。”   场面过于窘迫,自觉脸皮臊,乔言状若鹌鹑地挪了小半步,整个人都闪回玻璃门后。她此时还怪有礼节,合上门前还木讷地来了句:“那我关了?”   平时也不见得这么客气,这会儿倒是会装怪。   周希云缄默,没回答。   毕竟也接不了话,总不能应一个。   双方都清醒,又不是脑袋糊涂的时候,这般境地真是哪哪儿都不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火烧干草噼啪响,深处的直觉在一点点炙烤各自的神经,热意沿着胸口到处乱钻,把克制与平静搅得一塌糊涂。   乔言识趣闭嘴,下一刻就当场关上门。   周希云停了几秒,不多时还是避嫌地让开,转回沙发上,重新调高电视机的音量。   暮春时节的夜晚既潮湿又有些烦闷,一丝丝凉意由窗户缝里溜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腐朽萎靡气息。   再过不久就该是夏天了,燥热天气会随之而来。   乔言洗完出来时仍穿着那身衣服,只换了里面的一套,肩上裹着舒适的浴巾。她披散下湿哒哒的头发,毛手毛脚的,温吞得很,老半天都不动两步,脚黏在地板上生了根一样。   周希云也准备进洗浴室了,刚脱下长外套,身上仅有一条裁剪有型的大露背裙子。这人正朝着电视机的方向挽发,下巴略扬,瓷白的天鹅颈线条柔美,两条胳膊抬起,动作时亦使得她光滑背部上的两侧肩胛骨较为凸显,以及中间那条分明的脊柱沟也很是吸引目光。   裙装衬出了周希云姣好的身段,看起来性感又漂亮。   乔言不自禁就多瞄了眼,无心瞥见。   看到她出来了,周希云侧身望过来,待绑完头发了问:“不吹干?”   乔言揉摸还在滴水的发尾,再牵起浴巾擦擦,不在意说道:“没洗头,只是尾巴淋湿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干,不用吹。”   /周希云也不多管,拿上换洗衣物就走向洗浴室,路过乔言旁边时还停顿了须臾,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做,径直擦身而过就进去了。   暗自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乔言又不着调地走开,转而霸占沙发,坐那上面捯饬一番,然后上网点进微信帮姥姥提前预约挂号。   搞定了这个,再搁下手机看会儿电视。   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圈圈打转,总嗒嗒地响,应和着洗浴室内的水流。   洗完澡容易嘴巴干,乔言口渴想喝水,但茶几上没有杯子,她环视一周,也没发现哪里有饮料,便只能忍着。   电影频道在播武打片,响动聒噪得很。乔言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对其余的所有都自动屏蔽,全程只关注电影里演的画面。   约莫二十分钟后,周希云穿着宽松的睡袍出来,已经完全收拾妥了,连头发都洗了一遍。   乔言直愣愣盯瞧着电视机,即便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也佯作不知道,当对方是透明人。   周希云拿了两瓶水到这儿,将其中一瓶放她面前,破天荒体贴一回。   这待遇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乔言都没敢接,反倒怀疑地看向对方。   周希云会错了意,问:“你不喝?”   乔言立即说:“不是。”   “矮柜里还有别的,”周希云说,指了个方向,“要什么自己拿。”   乔言顺着望去,瞅见不远处的零食柜,再打量这人的脸一下。   周希云问:“看什么?”   乔言辩解:“没看你。”   周希云挨旁边坐下,拿起笔记本放腿上,“这么晚了还不睡?”   “还早,”乔言说,“没到十二点。”   其实不早了,明天五六点就得起来洗漱,现在立马进屋也顶多只能歇上六个小时。乔言是夜猫子,熬得住夜,洗完澡后更精神了,现在还没困意而已。   周希云不理她了,专心捣鼓电脑。   乔言摸到遥控器换台,找了个黏糊糊的爱情剧看,并偷偷观摩周希云在干嘛。她闲不住,总是要找点事做。   过了不到两分钟,乔言忽而想起什么,问:“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先前怎么收到的我妈的消息。”   br/周希云面色坦然,“回来后充的电。”   乔言点点头,又不经意地凑近些,三番两次看那个纸袋。她静不下来,憋了许久还是又问:“收的礼物?”   周希云掀起眼皮子,低声说:“我妈买的。”   “周姨不是出差去了?”乔言疑惑。   “网上付钱提前预定,做好了就过去取。”周希云解释。   乔言说:“这样……”   周希云说:“有你的一份。”   乔言“啊”了声,“我也有?”   “她不回来,吃不了,多的那个让给你。”周希云低声说,又低下头摆弄笔记本,不太在乎甜品。   两家多年邻居,经常互送东西,这回周慧文多买个小蛋糕给乔言也不奇怪。   乔言当真了,“哪个是我的?”   周希云只说:“我不吃。”   乔言撇撇嘴,恭敬不如从命地打开纸袋,硬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从中挑了个抹茶味的,反正是周姨花钱买的,不吃白不吃,放久了坏了才是浪费。她挺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吃周慧文买的小蛋糕。   也是她多想了,寻常人送礼物哪会只送两个小蛋糕,那多寒碜,太小家子气了。   乔言如此一衡量,倒没过多发散,愈发觉得的确只能是周慧文买的才对。   一个小蛋糕吃不了几口,尝尝味儿就没了。   乔言拧开瓶盖喝水,接着缩沙发上继续看狗血电视剧。   周希云持续性不搭理人,工作起了头就做不完,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   看电视看累了,乔言便懒散地靠着,不停换台,挑挑拣拣地找感兴趣的节目。   天生的臭毛病,手欠得慌,闲不下来。   周希云嫌她烦,直接把剩下那个小蛋糕往旁边推推。   乔言分外有眼力见,不用点明就知道接着,拆开包装就挖一大勺蛋糕进嘴,这才安分了。   另外那个小蛋糕是草莓味的,俩口味她都喜欢。   吃完又瘫着,慢慢消磨时间。   凌晨了,挂钟咔嗒一下。   周希云中途歇会儿,也跟着看剧放松。   乔言曲腿抱膝盖,光溜一双脚踩沙发上,再偏偏头,发现周希云睡袍领口敞开了,没合拢,露出了内里的部分柔嫩皮肤与白软起伏。她没敢多瞧,强行避而不见,当做自己眼瘸了什么都注意不到。   “你这里……”周希云却蓦地说,瞥向她,“有东西。”   乔言迟缓问:“哪儿?”   周希云说:“左边。”   乔言有点懵,“哪个左边?”   疲于同不灵光的二愣子沟通,周希云径直上手,指腹在她唇角轻轻摩挲,为之擦拭粘在上边的奶油。而潜意识的,乔言也随着动作,在这人伸手摸到自个儿嘴边时,脑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意外来得太过凑巧,防不胜防。   指尖的触感暖热,带着一点点润湿。   周希云窒住,停在近处不动了。   局面顷刻间无比沉静,两人生硬地眼对眼,皆都愕然。   乔言呆呆的,红润的唇微张合,整个人宛若木头般立在原地,除此也做不出其它回应了。这一遭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变故,并非有意而为之,有的行为受到本能的驱使,压根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等理智回笼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本就不该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各家长辈在,两人平心静气坐一块儿就不大合乎常理了,而眼下还这么亲近……真是邪了门儿,好像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太顺当,做什么都犯冲。   乔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晕乎乎的,她发怔半晌,卡壳了,一时不知如何缓和这样的僵局。   周希云亦是,整个人缄默不语,眼睫倒是颤了三两下,可除此外就没另外的举动了,俨然还沉浸在适才的事中。   良久,这位才死板地缩了缩手指,慢慢回神。   乔言也赶紧缓过劲儿来,连连后退一些。   周希云侧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低头擦擦指腹。力道偏重,连同手背也擦了个遍。   倒不是嫌弃,而是得找点补救措施。   乔言假意清清嗓子,迫不得已说道∶给我一张。周希云便抽一张递过来,塞她手里。   作势抹抹嘴,乔言还抿了下唇,直觉应该擦干净了,才故作掩饰地又说∶挺甜的……   言罢,感觉这句话哪儿似乎有歧义,又满脸不自然地添道∶蛋糕很好吃,草莓味的还可以,比抹茶的更甜一点。   周希云也退开些,坐远一点。   二人间的距离逐渐被拉开,最先挨在一处,现在中间再挤一个都不成问题。周希云弯腰捡起面前的包装袋和塑料勺子,将其全都扔进垃圾桶里,帮着收拾吃剩的残局,未了,再抬眼低声问∶要扔不?   乔言手上只余下一个空的小蛋糕托盘,她埋首瞧瞧,然后不迭把垃圾送上前,干巴说道∶给你。   周希云接了又扔掉,接着没事干似的拿回笔记本,不声不响地点击鼠标,接收资料,打开文档。比刚刚更淡然了,算是勉强平息好了心情。   柜子里有吃的,周希云温声说,不显露出多余的心绪,楼下厨房里还有食材,冰箱冷藏室也有。   这么晚了,再不睡就该是宵夜时刻。   可惜乔某人听不出话里的两层含义,不明白个中潜台词,只觉得这是在压制先前的尴尬,因而也没往心里去,仅是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   周希云也不催她,过后就把精力都放回电脑上。   乔言收起腿窝在沙发上,坐一边远远窥视笔记本屏幕,心里都快拧成一团乱糟糟的麻绳了。她还是不困,没有睡意,没打算回客房歇下,亦不想着躲避,根本没那概念,脑子里还是稀巴烂的浆糊状态。   闭嘴几分钟后,乔言端详了一会儿桌面,禁不住又闷闷问∶你不戴那个,能看得见?   那个,指的银边眼镜。   周希云边打字边回答∶看得见。   乔言不解∶看得见还戴眼镜干嘛?   周希云说∶近视。   乔言话痨,问法多。   既然是近视,那为什么不戴眼镜?   周希云耐着性子回道∶近视程度不严重,多数时候可以不戴。   哦。你什么时候近视的?前年。   难怪,平时没见你戴过这玩意儿。乔言了然说,你读书时也不近视,好好的。周希云说∶以前也有点。乔言问∶哪个时候?周希云如实交代∶高三。   有时候是假性近视,用眼过度就会这样。乔言还挺了解这些,接道。周希云说∶差不多。   乔言没话找话∶我记得高三那会儿,班上除了我们几个,其他的全是近视眼。有五个人不是。应该。你和邢远都不是。   班长高度近视,快一千度了,对不?不知道。   我还玩过他的眼镜,戴上去可难受了,昏头转向的。周希云不想追忆往昔,搪塞道∶嗯。   乔言问∶你戴眼镜会晕不?周希云∶不。   乔言煞有介事道∶我听说,刚戴眼镜都会这样,因为不习惯,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周希云说∶还好。   乔言倒沙发靠背上,打直腿伸伸腰,还有,据说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形,会越来越丑,变成小肿泡眼。。   有一类人天生就会聊天,专挑没有理论依据的胡言乱语当真理。   周希云手下一顿,打字的动作都慢了。   乔言细一回忆,说∶咱们语文老师就是眼镜儿,似乎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中年就惨淡了,变成了俩绿豆,一丢丢大,睁眼闭眼都一个样。   语文老师,一中等身高的发福男人,教过她们。   这位老师的眼睛确实小,也不是眯眯眼,就是单纯的小眼睛。他年轻那时身材比较瘦,脸也不大,还没发腮,看起来就较为正常,而年纪大了以后便不太在乎外形了,随着脸盘子愈发圆润,双颊上的肉越挤越多,那双不够大的黑提葡萄眼就显得过分小了。   乔言语文成绩不咋地,但对该老师的印象可谓深刻,开口一讲还挺乐,想起了一些很有趣的往事。   周希云不想接这个,干脆又不理会了。   乔言拿起她的眼镜看了看,你多少度?周希云说∶不高。   乔言问∶不高是多高?周希云说∶不到一千度。   乔言瞅瞅镜片厚度,与记忆里班长的眼镜对比了下,认同地说∶你这肯定没一千,五百都没有,太薄了。   周希云又点了点鼠标,只有一两百。   乔言嘴损∶小心升高。周希云∶不会。   好像要一直戴着才升得慢,经常取了戴戴了取就会加深度数。乔言说,挪过去些,比如你这样。   周希云沉心看屏幕,权当听不懂。   乔言靠近望望,不过你眼睛好大啊,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豆豆眼。周希云∶.   瞎扯淡一番,气氛渐渐平复下来,没那么窘迫了。   乔言故意挑些无关紧要的话罗里吧嗦,将那点不小心的意外翻篇,之后不再提及。   周希云应付不了她,到最后没再接话。   小客厅里又静悄悄的,静到都能清晰听见对方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簌簌声。   乔言用浴巾当毯子披身上,抬手弄弄半干不湿的头发,摸一摸还在滴水没。   电视剧特别无聊,演来演去就那么些破事,不是你侬我侬就是小三出轨,要不就突然冒出一段现实向的家长里短。现代的肥皂剧编剧越来越偷工减料了,不用心顺剧情,纯追求感官刺激,写的剧情全是一锅大杂烩。   乔言看了二十来分钟,感觉后续剧情太糖心,便换了个台听晚间新闻。一个姿势半躺久了累,她换一边肩膀再继续,也方便玩手机。   微信上有新的消息,宋辛余发来的。   对方的耳环掉了,想让乔言帮忙找找,看是否掉车上了。   乔言对宋辛余的耳环款式没印象,今晚饭间也没在意这东西掉没掉,下车时更未能发现哪里有耳环,但她还是答应会找找,如果能找到,明天就给宋辛余送过去。   深更半夜的,宋辛余还没睡,没多久就回复∶【麻烦了。」乔言坦坦荡荡∶【客气。宋辛余问∶【还没睡?」乔言说∶【快了。」宋辛余∶【早些休息,别熬夜。乔言∶【好的。」   可能是念着请吃饭的情义,宋辛余又发来一条∶「这次让你破费了,下回换我请你。」乔言不认为请旧友吃饭有啥毛病,于是答复∶【没什么,一顿饭而已。」宋辛余趁机敲定这事∶【哪天有空再约。」乔言回∶【可以呀。」   聊了不到两分钟,这番交流就匆匆结束。   宋辛余很能把握分寸,素来是点到即止,不会太刻意。乔言不当真,谈完就退出聊天框。   所谓请客,只是成年人客套流程中必要的一环罢了,纯属随口空谈,大家都爱这么讲,实际上真请的没几个。   一旁的周希云无意围观了整个聊天过程——乔言举着手机打字,屏幕是侧对着周希云那边的,余光一扫就能瞧得清清楚楚。   周希云不打扰乔言,待聊完了才推推她的肩膀。乔言一头雾水∶做什么?周希云沉声说∶挡着我光了。乔言皱眉∶有吗?   离我远点。周希云说,语调清冷疏离。乔言不耐烦,不肯让,吹毛求疵,要求多。   周希云不通人情,不接受批评。   乔言咧咧嘴,顷刻间恢复了恶劣的本性,不满地光脚踹一下。没真踹,差点才踢到对方。   乔言又说∶你一堆毛病。   周希云置若罔闻,漠然处之。   乔言用小腿抵过去,非要对着干。你听到没有?   周希云打她膝盖,拍了一下。挪开。   乔言矫情,疼…   少装。周希云说。   没装,乔言爬杆上架,讨嫌地把脚丫子伸过去,真疼,打我麻筋了。   周希云不吃这套,推开她的小腿。   乔言万年讨人厌,这种时候了还要占上风才作罢,一个劲儿招惹对方,好似踩周希云睡袍两脚就能给人家找不痛快一般。   她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顾着自己安逸,早把浴室里的那出抛到九霄云外了。周希云拿腔作样的,她看不惯,非得逮着大小姐拔逆鳞,上演一波什么叫得寸进尺,不懂何为见好就收。   你又甩脸子干嘛,我得罪你了?乔言逼问。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你有,乔言说,你脸色好臭,不信照镜子。   周希云回答∶太晚了,困了。   乔言肯定不相信,咋咋呼呼地再把腿支上去,扯谎都不会扯……   周希云打定主意不理人,抓起乔言的脚踝就将其拎开。别闹。   也不晓得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亦或是怕痒,乔言倏尔倒沙发上仰躺着,身子扭了扭。她还笑,没心没肺地倒打一耙∶做什么啊你,不要摸我…….说归说,可后一刻还是又把蹄子塞回去。   周希云面色略微凝重,但也不推开她了。   乔言这人一向不懂收敛,至此又来了句∶天天臭脾气,惹不起你。   周希云没声儿了,如同闷嘴葫芦。   她俩惯常不沟通,张嘴就跟点炮似的,免不了得这样损。乔言也不由着周希云拉下脸,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哪儿不舒服就要发泄出来,她不喜欢周希云现在这个样,因此连着讲了一通。   而周希云也不还嘴,任由怎样。   气氛又变了,半点旖旎缱绻都没留下。   她们天生不对付,还没好上多久呢,眼下什么感觉都消失殆尽了。   乔言靠过去用胳膊肘顶顶周希云的腰,咕哝道∶小气。旋即起身,准备回去睡了。   周希云不拦着,提醒道∶回房后关门。   乔言逆反心强,不关,要关你自己来。言讫,慢腾腾走到另一头,啪地把灯关上。   小客厅里陷入昏暗,只有电视机和笔记本的屏幕散发出亮光。周希云习以为常地说∶打开灯。   乔言哪会听从,一溜烟就滑进客房里,飞快合上门,当场没影儿了。死性不改爱做作,净找麻烦。   也不能把这讨债鬼怎么着,周希云只得忍着,默不作声自己起身开灯。   借宿的夜晚平平无奇,没发生太大的事,也就这样。   乔言进房间就歇息,眼皮子开始打架了,躺下一会儿便沉睡过去。周希云将近凌晨一点才合上笔记本回屋,做完事了才休息。   这晚不如前一天凉快,温度升了两度,下夜里盖着被子还有些闷燥。   竹子随风轻摇慢晃,四点多那时周希云醒了一回,接下来也没再睡过。厚度适中的被子耸动,会儿,周希云翻了个身,静静朝向黑魅魅的窗外。   夜色张大了口,吞噬舔舐地上的安谧。   由于要接应徐子卿和姥姥,翌日清晨,乔言天还黑着就摸索着起来了。   晚睡早起的后遗症严重,她下床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洗漱时都在打瞌睡,期间太乏了,刷牙刷着刷着就闭上了眼睛,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栽镜子上磕脑门。   强行洗了个冷水脸打起精神,乔言轻手轻脚折回去叠被子,而后才抄起手机下楼。   底下一楼,周希云早已起床,都系上围裙进厨房打转了。   转出楼梯口乍一碰上对方,乔言还以为看错了,揉了两下惺忪的睡眼才发现真是周希云。见了鬼了,周大小姐往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早竟会亲自下厨,实在是不多见。   周希云在烙饼煎蛋,灶上熬了一锅软烂香喷的鱼糜粥,另外还有新鲜的水果堆放在一边,看样子是要榨果汁。   乔言走上前瞅稀奇,不见外地从盘子里拿一块饼,使唤道∶我也要一杯鲜果汁,少放糖,不要太腻了。   周希云充耳不闻,打开锅盖搅搅鱼糜粥。   乔言都咬了一口饼了,周希云才淡淡说∶放下,不是给你的。   你也吃不完,这么多。乔言大言不惭,我帮着分担分担,不然多浪费。   这是给伯母的。周希云说。   乔言凑近闻闻粥香,这个呢,我能吃不?   重新还是锅盖并斜出缝隙,周希云回道∶姥姥的。   我姥不爱喝粥,嫌这个没味儿,太淡了。乔言说,打开壁橱柜拿出一个小碗搁下,煮好了给我盛-碗。   周希云不予理会,兀自做活儿。   周女神还穿着昨晚那身过膝的睡袍,不变的领口微敞,腿侧稍开又,偏成熟的款式。   乔言晚上未曾瞧仔细,现下又发现了不同,走近时一低眼就再次中招了。   但相较于昨晚,今晨的她已然没了那种浑身不对的感觉,这会儿瞧见了也没觉着太诧异,只暗自咂摸,周希云长得可真白,腰那么细,腿肚子上也不咋长肉,锁骨是近一字型的,这身材挺绝,随便穿件破睡袍都比模特走秀还洋气。   再看看自己。一夜过去,乔言那身价格不过百的连帽衫已经皱巴巴的了,似是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旧衣服。   乔言拉拉衣角,上手扯了扯。扯完,憋不住再瞅两眼。   许是灯光打下来的缘故,周希云整体看起来真的…….乔言说不上来,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比起前阵子,周希云这身打扮才是正儿八经的居家模式,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头发用鲨鱼夹随便夹起,少部分柔柔垂落,身上一样配饰都没有,连脚下都是蹶拉着拖鞋。   周希云骨相皮相都美,且岁月沉淀了她的气质,使之更有轻熟风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由内而外的韵味。   这跟乔言记忆中的形象不太符合,她认识的周希云还是年少时那个讨厌的学霸,不通情理,还爱跟她作对,时不时就告状使绊子。   周希云留学的五年里,她们也不是完全分开了,期间见过那么多次,可周希云的变化偏偏就是很大,有时候乔言都会产生才认识这人的错觉。   乔言再啃了口饼,又拿小盘子夹走一个煎鸡蛋,口齿不清地说∶再要一个蛋。   周希云不阻止,随着了。   乔言问∶你咋这么早起来?有事。周希云回答,不解释具体的。乔言多嘴∶工作?   周希云应声∶有一份文件需要早点敲定。乔言说∶你是大忙人。周希云解开围裙,挂墙壁钩上。   没了围裙的束缚,周女神的仙气儿又回升了不少。烟火味一息间湮灭,霎时全无。   再看下去就该犯迷糊了,乔言端着小盘子出去,转到大门口站定,侯着徐子卿她们回来。   周希云留在厨房里,待她走远了才理理睡袍,将过分敞开的领子合拢些,   六点出头,天空蒙蒙亮,街道远处灰不溜秋。徐女士准备出现,载着姥姥回来。   乔言吃饱喝足地上前,帮徐子卿搬东西什么的,并一手搀扶姥姥。   姥姥脸色略苍白,一是高血压难受,二是大清早起太早了,又有些晕车。   一家人进门,徐子卿把姥姥托付给乔言,自己则马不停蹄上楼收拾行李。毕章晚点还得赶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周希云端着早饭过来,将徐子卿那份单独打包好了,让带路上吃。   徐子卿感动得不行,一直说∶这回多亏希云了,要不然会搞得更恼火。   周希云会讨长辈欢心,轻声问∶伯母,要不我送你去机场?   哪能你来送,耽搁工作时间怎么办,不用不用。徐子卿说,我在网上叫了个车,应该等等就来了。   周希云改为帮忙提行李,将东西都送到大院外边。   徐子卿感慨,转头对乔言说∶好好照顾姥姥,等我回来。乔言保证∶妈你放心。   徐子卿瞥了眼已经走出门的周希云,压低声音说∶别跟希云闹架,知道不,不要总是欺负人家。   我哪有…….乔言回道,欲言又止,欺负得了么,她那么大个人了。   徐子卿哪管女儿的说辞,叮嘱完就急着出门,到了外面正巧赶上网约车抵达,又匆匆上车赶飞机去了。   乔言完全接手了照顾姥姥的任务,接下来整个上午都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停不下来。   医院门诊部八点上班,这边预约的时间是早九点。出门赶上早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了,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险些错过了就诊时间。   也是乔言经验不足,一般都是早点出门才对,这样虽然会在医院等上一段时间,但可以避开路段高峰期,不至于延误。   姥姥的看病流程顺利,医生表示无大碍,吃点降血压的药外加多休息就行。   老人家这是下乡不适应才搞出来的小毛病,年纪大了不能劳累,自驾车出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哪可能不生病。   离开医院,乔言带姥姥到卡法,想着让老人家在店里待着,以便自个儿可以随时看着。   姥姥不乐意喝咖啡,其它饮品也不要,宝刀未老地想帮乔言干活。乔言不让,您歇着,我能行,不用您来。姥姥叹口气,脑壳昏翟戳嘞,不中用咯。乔言好笑,安慰老人家一番。   姥姥还不糊涂,知晓周希云在附近上班,晚些时候又拉着乔言说∶喊希云过来吃晌午嘛,她一个人不安逸。   始料未及老人家会突发奇想来这么一茬,乔言怔愣,思忖了两秒钟才敷衍道∶她工作忙,来不了。   姥姥固执,希云说她不忙哒,有空。   她要上班,得挣钱。乔言安抚道,胡编乱造地涯哄,真的来不了,公司不允许她们中午出来。   姥姥不上当,不高兴说道∶你净是豁我。   乔言脸不红心不跳,没骗您,不信您问容因。   听得明白祖孙二人在谈论什么,吧台后的容因笑了笑,不掺和。   乔言哪会由着姥姥胡来,没多久就把老人家忽悠到堆花的地方待着,让姥姥挑几朵喜欢的小花出来,卖乖地说∶您看上什么就随便选,晚点我包好带回家放您房间里摆上。   姥姥晃手不要,浪费钱,你拿去卖咯。   等乔言安置好老人,容因悄声问∶你那个发小?乔言没听清楚,反问∶什么?   容因八卦∶刚刚你姥说的那人,是不是你之前讲过的发小?   容因是知道周希云的,听乔言嘴损过周希云许多次,大致了解一些事情。   乔言没否认,低低说∶我姥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别信她的。   容因又笑,是周边哪家公司的?   乔言不告知,找借口转身就走。我去楼上送咖啡,再不送客人该催了。   下半天相对好过些,不必到处跑,累了乏了还可以歇歇。   乔言在车里找到了宋辛余的东西,一枚镶有祖母绿宝石的耳环,在副驾驶座位缝隙里找到的,位置有够隐蔽眼睛不好使还寻不着。   乔言扒拉老大劲才小心地耳环拿到手,随后发消息与宋辛余,要了对方的地址。   宋辛余不知道她要干嘛,问就给了。宋辛余在开会,当下没空闲时间。   乔言这回做事倒是分外体贴周到,问完就下单了一个跑腿小哥,请小哥代为送耳环到宋辛余公司。   宋辛余收到层层包装的盒子后发了张照片过来,以示感谢,还说∶「本来我打算下班到你那儿取的。J   乔言自认为行事完美,回了条∶【你过来多不方便,本来找个人就可以了,省得跑一趟。」宋辛余∶【也是。」   乔言∶「而且我也怕搞丢了,那么小点,丢了不容易找着。」宋辛余∶【丢了也没事,没什么。」   乔言梆直∶【没丢没丢,还好及时送到你那儿了/大笑   有类人天生不解风情,本来多好的一个见面机会,不等对面实施就分崩瓦解了,碎得渣都不剩,偏生还不能怪她。她是真不理解,全然没琢磨透其中的意思。   宋辛余到这儿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轻描淡写带过。   乔言很有悟性地表示∶【你先忙,改明儿聊。」   宋辛余也回∶【行。」   晚上,乔言领着姥姥去清河街的小别墅住。   清河街离天成路近点,西井大院那边稍远些,住这边更便利。   带老人过活不比带娃轻松,方方面面都得顾着,吃喝住行一样不能少,另外还得监督吃药等等。余后的几天同样磨人,乔言两头兼顾,干什么都不能撒开手做。   姥姥还是让人省心,不乱跑,也不找事,只是换了个环境她不适应,总想着要回去,有时还叨叨地碎碎念。老人家惦记着熟识的邻居,老是撺掇乔言喊周希云下来,甚至想让乔言上去送吃的给周希云。   老人家心地良善,不把周希云当外人,觉得反正离得那么近,一起见见面、相互照顾也是好的。   乔言坚决不上去,连外卖单子都不送了,一律交给店员们办。   她不愿意,姥姥就托店员去,让顺路送到益丰集团。乔言赶忙拦下,避免造成误会。   姥姥念道∶小时候也不这样,现在咋个和希云陌生了。   乔言睁眼讲瞎话∶我俩本来也不熟。   姥姥拆穿她∶啷个不熟,你净是跟都人家跑,别个不带你,你还找慧文告状。   乔言不记得有这回事,说∶您记错了,我最烦她了,不可能跟着她跑。   姥姥接道∶有的嘛,你挨打了还跑她屋头躲起来,子卿上门找都拉不回去,你搞忘了。   乔言不认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坚持认为姥姥搞混了,她七岁出头还同周希云干架来着,那时仗着更胖的体型优势硬是把周希云压地上骑,欺负得小姑娘泪眼蒙蒙的,双方都势同水火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和谐的时段。   小时候周希云最讨厌她了,要不是有周慧文在,绝对连眼神都不会匀她一个。   躲周希云那儿不肯回家?不可能。没这回事。   躲宋辛余那里还差不多,这倒是有可能。老人记性差,应该是姥姥记岔了。   乔言不争辩了,由着姥姥唠叨。   时间一晃到周四,这天要去乔爸那里拜访。   乔言仍是将老人安置在卡法,请容因帮忙看着点,再走过场地到乔爸家参加宴席。   原计划是要在那边过一夜的,最起码也得晚上才走,不然说不过去,但因着这事,乔言只是到那里待了半下午。   乔爸他们也理解她的难处,倒没怎么样。   这半天时间里,容因把姥姥照顾得很好,还教老人家玩电子产品。   回去的路上,姥姥显摆∶我也有你那个啥子咧……就是绿色嘞,有两个鼻孔孔。乔言想了想,微信?   对,是这个。姥姥说,晃晃手里时髦的老人机。乔言莞尔,开着车也不方便细看,只能听着。   周四傍晚的天气阴沉,乌云堆聚在上空,风雨欲来的样子。乔言开快一点,赶在下雨前到清河街。   果不其然,进门后没多久,一场大雨来袭,哗啦啦用盆倾倒一般。   乔言立即上楼下楼地关窗关门,担心雨太大了水会倒灌进来,顺带把衣服那些都收了。   姥姥沉迷老人机,从上车开始就在摆弄手机,好像在跟谁聊天。   乔言没太关注,仅让姥姥加自己的号。   姥姥不搭理她,还把老花眼镜戴上了,专心致志打字,仿若听不到。   雨越下越大,起先豆子那么大点,后来啪嗒啪嗒地往下砸,一串串都快连成实线了。这阵势有够吓人,乔言瞅瞅天,欲发条消息问问徐子卿那边咋样,顺便汇报一下近几天的进度。然而刚摸到手机,姥姥出声了,忽地喊她。   乔言应道∶钦,什么事?   姥姥不知从哪儿找了把伞出来,一脸慈祥,笑眯眯的。过来过来,我跟你讲。   乔言走近,您说。   去外面接人,姥姥乐呵说,希云来啦,你快去接一哈。   乔言顿住,乍然还以为幻觉了。“诵”丶   姥姥把伞塞她手上,去,搞快,她没带伞,得淋雨的嘛,再不去要凉到了。老人家心急热切,直直把乔言往外推,不住地催促。   乔言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姥姥是在和周希云聊天,难怪这么忘乎所以。她犹豫片刻,望望大雨,再瞧瞧门口的路,抿了抿唇,还是听话地打伞去大门口接人。   来都来了,只好顺着姥姥的心意,总不能赶走。   大门那一方,周希云已经在保安亭等着了。这人没开车,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乔言踩着水过去,问∶你车呢?周希云说∶没开。乔言问∶那你咋过来的?   蹭的车,周希云说,有同事住这附近。乔言没再问,拉了对方一把,示意跟着走。   雨势过猛,伞不够大,二人必须靠拢挤着走,否则还没回去就得成落汤鸡。   形式所迫,双方都没计较那么多,一路肩挨肩。不过饶是如此,斜飞的雨点也把她们淋了个彻底。   快走到家门口了,乔言没看清脚下,一个翅趄差点摔倒,好在被旁边这位及时扶住了。周希云抓住了乔言的腰,勾着。直到进门才分开。   姥姥心疼她俩,连忙说∶咋子打了伞都这个样,真嘞是……马上换衣服,快整身干的穿。   周希云松开手,安慰姥姥∶没事。   姥姥对乔言说∶你们先上去,找两件你的借给希云穿哈。   乔言拧一把衣角,甩甩水,应下,随后领周希云去二楼的小房间,随便找一身干净衣服给对方,接着转回自己屋也准备换。   临着要脱衣服了,蓦地又记起什么,她立马找到一套贴身的送过去。   小房间的门没反锁,拧动门把手就可以打开。   离开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极短。   乔言不假思索推门而入,脱口说∶还有这个.…….话音刚落,硬生生又折断。   房间里的周希云反应迅速,拽起湿衣服就遮住胸前。可还是晚了半拍,无济于事。   白色晃过,凸凹有致的身段映入视线。   乔言瞪大一双好看的杏眼,瞳孔紧缩,一刹那只感到乱蹿的血气汹汹直冲头顶,哚里啪啦地向上烧,腾地就烧到了脖子以上的地方。   无所遁形的,她当场从脸红到耳朵尖。   滂沱的雨飘摇,屋内冷白色的灯光晃眼,里外动静两相映衬,既嘈杂纷乱,又压抑沉重。滴答—-滴答   打在窗上的雨点声不绝,细密的水凝集成珠,顺着光溜的玻璃界面向下落,倏地蜿蜒出一条条湿冷的滑痕。   二人四目对视,皆都讶然。   乔言没料到小房间里会是这般光景,想当然以为对方应该还像先前那样正在擦水,因此动闯入,连门都不敲一下。   周希云也不知道乔言会这么莽撞地突然返回,所以一开始就未曾有所防备。   淋过水的白色衬衣布料半诱不透,服帖地黏查在皮肤上,虽然勉强遮住了颈肩和身前的部分地方,但还是掩盖不了湿透衣服下的曼妙曲线,站在远处仍旧能窥见一二。   周希云很瘦,尤其是腰肢那一截,又窄又细,盈盈不足一握。她平坦的小腹被水沾湿了,整个人紧绷时,上面的马甲线便隐隐显出,结实而性感有力,线条十分健康漂亮。   这人的双腿亦笔直有型,不是那种纯靠节食才能俄出来的柔弱无力筷子腿,而是极其有美感的匀称修长,能看出有定期训练的痕迹,与腰身那一段结合,更是比例完美。   乔言脑子里的弦断掉了,迟迟续接不上。完全不能思考,如同生锈的机器无法运转。   许久,她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迟缓的眨眨眼,随后啪地反手关上门,生怕楼下的姥姥上来,担心会被撞见这一幕。   还算有良心,起码知道补救一下子。   乔言这时还不忘自己是过来干嘛的,吊线木偶似的地走上前两步,放下衣物,呆板张张嘴,讷讷道∶刚刚没拿上,给你。   周希云半合眼皮,低垂眸光。   乔言硬逼着自己扭过头,尽力不去注意面前的人。   周希云目光微黯,紧了紧手,沉声说∶出去。   乔言立时没底气地澄清∶我没看你…什么都没看见,没乱瞅。   不解释还好,一开口就颇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明摆着讲假话忽悠人。   此时又不能把她怎么着,更不可以闹出太大的响动,周希云脸色僵了僵,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乔言一直埋着头,往后退了半米距离,坚决厚脸皮不承认,把装死的选择贯彻到底。才在外面淋了雨,我眼睛里进水了,什么都瞧不清楚,现在都还是花的,看东西有虚影。就算站近处也一样,只能瞅见你在哪儿,别的就没了。真的。我发誓。绝对没看。   边说,乔言边后退,直至抵到门边了,她才抓住把手,不迭解释;我只是来送东西的,马上就走。   语罢,小心地拉开门的一条缝,艰难地侧侧身子,垂眉低眼地从缝里挤出去,生硬地再道∶你慢慢弄,我不打扰了…….   砰的一下,麻利用力一拉,随即就闪没影儿。心虚得不行,溜得飞快,身后有鬼撵般。   周希云驻足原地,细长的手还用劲抓着衬衣,指节都略微发白了。   少了一个人,小房间里瞬间变了个样,但方才的感受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周希云隐忍抿着唇,情绪不明,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床上的贴身衣物,走过去把门反锁了再换上。   小房间里有一面全身镜,斜立在衣柜旁边。   走过那里时,周希云从镜中瞥见了自己,她停下了片刻,这才放松警惕拿开遮挡的衬衣。稀薄的光在她周身镀了层柔和,使之看起来没那么疏离冷淡了,温情了许多。   另一个屋子内,乔言懊悔不已,脸上的绯红很久都消散不了。她在周希云面前时挺能扯淡,转出门后却臊得不行,同时又自觉这样跑开太没出息,整得好像多大事一样。   双方都是女人,本来也没什么,看就看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周希云的,她的,都不差不多么.没任何区别。   年纪小那几年都穿开裆裤呢,以前徐女士图省事,还把她俩放一个澡盆搓洗,哪里稀奇了,又不是没见过。而且后来她和周希云中学时期同宿舍,偶尔夏天太热了,舍友们晚上不都是能少穿就少穿么,也没谁羞答答不好意思了。   当然,那都是未成年以前的经历,当年乔言哪在意过这些,年少不知事时可放浪不羁了,一群小女生成天嘻哈打闹,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   越琢磨越不对味,乔言赶紧止住快飞跃到天边的念头,平息下心神。她抬手摸摸发烫的耳朵,用冰凉的手背加以缓解,再碰碰双颊和脖子。   楼下还有姥姥等着,乔言没在上面磨蹭太久,换下湿衣服就下去。   姥姥对她俩的事一无所知,丁点响动都未察觉,见到乔言了还说∶把衣服洗咯,不要堆都,不然会握臭。   乔言说∶待会儿洗,先不急。   姥姥过去帮她擦头发,好生整感冒。   乔言顺着曲下膝盖,低头方便姥姥。   老人家关心外孙女,爱念叨,交代了一堆话,让煮点姜汤喝,说是喝了暖身子不会着凉。   乔言嘴里答应,可不照做,只随便倒了杯温开水喝。   周希云晚几分钟才下楼,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脸上的情绪将就,不至于因为小事而置气。周希云走下楼梯就喊姥姥一声,可不招呼乔言,也不看她。姥姥依然蒙在鼓里,再仁爱地帮周希云擦头发。   乔言杵一边当透明人,自知理亏地保持安静。   周希云是姥姥叫过来的,让到这边来坐坐。   姥姥记着周希云的情,总念及乔言在人家那里住了一晚,于是喊人到清河街做客。   老一辈的观念与年轻人不同,一旦受了点好就会加倍还回去,倒不是要撇清关系,相反,实际上是为了稳固情感。   礼尚往来,以前的做事规矩就是这样。   半个小时后,雨还在下,未有要停下的趋势。   姥姥拉着周希云,安排道∶今晚就住这里,楼上房间够,不回去。周希云没拒绝,应下。   姥姥说∶以后常过来,当是自己屋头,可以找乔乔耍嘛。周希云颔首∶好。老人家笑了笑。   房子里没乔言说话的份儿,她插不上嘴,亦识趣不扫兴,对此不反对,看在姥姥的面子上默许了,留周希云在这里过夜。   就当是还人情,还完就各不相欠。   乔言想着,自我催眠一阵,暂且与周希云和睦相处。   夜里余后的时间不长,晃眼就过去。   十点左右,外边还在啪嗒,姥姥打算睡了,拄着拐杖进屋里。一楼又只剩乔言和周希云,鸦雀无声。   乔言翘腿瘫椅子上打游戏,旁若无人地玩着。   周希云没在一楼待太久,明白某人是打定主意装眼瞎,便不凑过去讨嫌,不多时也上楼。   乔言偷摸瞥周大小姐的背影一眼,待对方走到拐弯处时又装模作样低头继续操作游戏界面。很快,客厅里只剩一个人。   两人这几天走得太近了,需要冷一冷。   乔言就是故意的,使心眼不与周希云接触,连话也不多讲一句。   雨夜适合早些歇息,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这晚大家都在十—点前就进屋,连乔言也是。她没心情打游戏,玩了两把就挂机歇菜了,过后又烦躁地退出登录,揣上手机回房间了。   忽大忽小的雨恼人,搅和着情绪。   下夜里,小房间内的周希云提了提被子,侧躺着合上眼。   同一时刻,乔言惊醒了一次,醒后全身都汗濡濡的。过后的时间有些难握,变得非常漫长。   乔言半睡半醒的,朦胧间又陷入了寻不到方向的梦境中,反复挣扎,沉沦。   大概是姥姥日日里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乔言隐约间梦见了四五岁大时的场景,回忆起她太皮了不听话,被徐子卿严厉收拾了一顿,她偷偷跑出家,溜进了对面房子的二楼,藏到周希云房间里.   周希云想让她离开,她却不肯走,还把对方弄哭了。不准告诉我妈,听到没有?她凶巴巴说道。周希云吓到了,眼睛红红的。   她还挺横,不满埋怨∶小气鬼,我又没欺负你,你怎么老是这样…….周希云抬起手抹抹眼泪。乔言气鼓鼓瘪嘴。   …没多久她俩又和好了。   乔言蹲地上,牵着周希云,哎呀,你别伤心了。周希云闷闷道∶我没伤心……乔言凑上去抱人,拍对方的背。周希云又哭,泪珠子直往下掉。   乔言摸这人的脸,为之擦眼泪,我错啦,对不起嘛。周希云抽噎了两下。   下次不会了,乔言说,我保证。周希云不上当,你骗人。乔言肯定说∶可是我不骗你呀。我不信。真的。   你上次也这么讲。那我骗你了?   周希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乔言捏周希云的脸,那不要哭了,行不行嘛。   梦境逐渐模糊,拉远,换成另外的场景。   又是这间房,这张床上。   乔言还摸着周希云的脸,但意味不同了,她用指腹刮擦周希云的下巴,她在挑弄她。周希云压她上方,呼吸不平稳,热乎的气息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乔言眼神飘忽地问∶周希云,你怎么不哭了?再之后,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黑夜深沉,无边无际的浓郁肆意翻腾。   浙淅沥沥的雨或下或停地持续了一整晚.五六点长歇了一次,天亮后又继续滴落,孜孜不倦地打着小别墅前的银杏树。   夹带着水点的凉风持续不断,吹掉几片叶子,使其晃荡地打转儿,最终飘飞到房间的窗台上。   在风雨的惊扰下,乔言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压着枕头回神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缓过心神来,从昨夜的神经冲动中脱离,逐渐回归现实。   乔言撑坐起身,左手反支在一侧,另一只手扯动被子团在怀中垫着,而后困倦地揉揉眉心。这一觉睡得不够踏实,醒了以后怪累的,不仅脑袋昏沉沉,浑身还提不起劲,骨头都快散架了,疲惫得很。   人是不能清楚记住梦境的,对现实非有效性的扭曲不是长期记忆,越清醒就忘得越快。   乔言一时思绪空空,没能立马想起梦里做了什么,太困了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她靠在床头打了俩哈欠,待偏头瞧了下严实合拢的落地帘子才倏尔一个激灵,终于后知后觉。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过于真实,以至于她都懵了一霎,万分怀疑地摸向旁边。还好,是空的。   呆愣低头,掀开被子再瞅瞅,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乔言糊里糊涂地摸到开关摁亮壁灯,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看时间。醒太早了,才刚过七点。   不明白为何会梦见那些古里古怪的场景,怎么一晚上都围绕着周希云不放,而且跳跃度还那么大,一会儿幼时一会儿长大了,逃不掉似的。   那些稀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渐渐又淡化,只留下一个较为朦胧的印象。乔言回忆不起细节,只捕捉到了部分小点,细一思忖,乔言开始纠结是不是最近与周希云碰面的次数太多了所致,亦或是因为收留了那人。   她紧锁眉头,揪起身下的被单拉了拉。就不该接周希云过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乔言自觉取向正常,打心底里就认为自己溜直,而且还是宁折不弯,哪怕被掰断了也绝不会屈服的那种。她早就对上次的事想好了合理的解释托辞,自我催眠那是喝多了干出来的混事,不算本人意志的体现,更不能代表什么。   不就亲个嘴,又不是正儿八经地实干。   有的人喝麻了还抱着树桩啃呢,脱光了睡大街躺公园的也不在少数,嗨过头了啥糗事都做。她们才到哪—步,最起码的,双方还能回到这边,也不算太过吧,顶多就是被黑灯瞎火蒙蔽了分辨力。   虽然这回没喝酒,但离上次的程度可差得太远了,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同一级别,那就更算不上问题了。   再有,梦不都是相反的么,且某些特定的场景一般是反映了这个人的深层次心理折射,而不是表示梦见哪样的事就想要做哪样。   可能这只是纯粹的有关现实矛盾的集中表现?   因为小时候欺负周希云,加之最近又那般了,然后才会天马行空地创造出一些有悖于本体意识的虚幻想象。   乔言如此想着,思及从前种种。   她其实没咋欺负周希云,也就不懂事那几年仗着体型优势逞凶,老是忽悠对方而已。后来年龄再大些,她们正式入学后,周希云长得比她高了,也不好骗了,这人便再也没听信过她的鬼话。   冷静冷静,压下心头的复杂感受。   后背微凉,乔言反手薅了把,她牵起衣角扇扇,穿鞋子下床,不再胡乱发散那些有的没的。   时间还早,可睡不着了,乔言洗漱一番打起精神出去,到外边先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裹一堆洗了,接着下楼收拾。   不似前几日的明亮,今晨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像有稀薄的雾气弥漫,远处的建筑物都半隐进了银白的细线中,边缘轮廓消失了。   -楼有人,姥姥已经起床了,早打扮精致地坐在沙发上翻kindle阅读名著。   老太太非常有求知精神,秉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态度,一天天的觉少没事干,有空就捣鼓这些现代化的科技产品。   周希云也在,这位刚教完姥姥怎么购买并下载网络读物,此时正耐心十足地坐在高脚凳上,等着咖啡煮好。   乔言挺起腰背,直直走过去。   有意不看人,不动声色拉开距离,视而无物地转进厨房里   周希云不管她,煮了两杯咖啡,外加热一杯温牛奶放桌上。温牛奶是姥姥的,咖啡则一人一杯。   周希云也不提醒乔言喝东西,反正就放那儿,将其搁在桌子正中央。   乔言不领这份好意,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苏打水,一面拧燃灶火一面轻瓢飘指挥∶把咖啡机清理于净。   /不指名道姓对谁说,干巴巴就挤出一句。   周希云端起杯子抿了口,闻声也不应答,一会儿才找了张帕子过来,不慢不紧地干活,做完了再进厨房洗洗手。   乔言往锅里丢了块提前化冻的鳕鱼肉,又随手从冰箱冷藏室内抓了些食材出来乱煎,也不挑剔,有啥就做啥,随意凑合着搞出—顿早餐就完事。   她平常不怎么在这边吃饭,要么饿着出去买,要么订外卖,眼下也就是为了照顾老人才勉为其难动手,否则宁肯花几块钱买俩包子啃。   为了节省时间,乔言架了两口平底锅,一个煎肉,一个煎蔬菜和蛋。她厨艺不过关,不懂如何处理食材,也掌握不了火候,一块好好的鱼肉下锅后没多久就被戳成软塌的烂泥。   周希云站旁边观看,一会儿,还是走两步上前。   昨夜的余惊未散,乔言下意识就防备,举起锅铲挡在身前,不经大脑就警惕张嘴说∶做什么你....   周希云睨她,稍抬起手。不做解释,一声不响懒得开口。   这一处是个三角区,有两边都是灶台和橱柜,往哪个方向都退不开。周希云靠太过来了,再多走半步就可以将乔言堵角落里,方才那个举动乍一看仿佛是要上手。   乔言莫名奇妙就紧张,心头明知自己多虑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行为。   事实上周希云确实没怎么样,只是过来把火关小。肉马上糊了,周希云淡淡说,还不翻面?   乔言登时收起别扭心思,垂眼一看,连忙用铲子翻两下,并不乐意道∶你别挡着我,让开些。   周希云站回去,但不离开厨房,还是守在一旁。秋葵熟了。这人说。   乔言又翻动秋葵,不耐烦道∶我晓得。而后拿上盘子准备装。   周希云再次出声∶稍微放点盐。   乔言放下盘子,撒盐。不用你教。   周希云再瞄向灶台,培根也可以了。乔言又要给培根撒盐。这个不加盐。周希云拦下。乔言不解,冲口而出∶为什么?本身就有味道。我以前都加。   不咸?   好像是有点。   乔言嘴硬∶我吃着还行。周希云温声说∶口味重也可以加。乔言∶...   做饭像干仗,锅碗盘子乒乓响,费了老大劲才整出一顿勉强像样的食物。   乔言觉得周希云烦人,但迫于能力有限,又不得不听对方的,因此强忍着把那人赶走的念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鸡蛋煎了仁,其中糊了一个。   乔言将糊煎蛋反过来放盘里,藏住焦黑的那面,然后面不改色把盘子递给周希云,昧着良心说∶这是你的。   周希云接下,端着东西到外面去。   三人又一次凑堆吃早饭,只是换了个地方。   姥姥胃口不佳,着实接受不了那份卖相奇丑的鱼肉,尝都不尝一口就推开了,但嘴上还是夸乔言∶这次做得比上回好,煎秋葵还可以。   乔言往嘴里塞了半个煎蛋,明天我再给您弄这个。姥姥颔首∶行。   乔言端起咖啡,顺手就把煎鳕鱼块送到周希云面前。周希云倒是照单全收了,一口不剩地吃掉。   八点,雨几乎停歇。   乔言依然带上姥姥去店里,顺路送周希云到益丰集团楼下。   今日的卡法生意萧条,店里的客户约等于无。   阴天适合出神,尤其是无事可做的时候。   乔言闲得出奇,没心情玩电子产品,除了偶尔起身做点事,别的时间都趴桌子上思考人生。   还是挣脱不出来,仍被昨夜那点情绪网罗。   容因敲敲桌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乔言歪头否认.好着呢。   容因也无聊,到她对面坐下。   你一大早就蔫兮兮的,魂都没了。昨晚熬通宵了?   乔言说∶哪可能,不敢熬夜,怕早上起不来。   容因问∶那咋了,遇到了烦心事?乔言不坦诚,不是。容因∶跟家里人吵架了?   天气不好,不想动。乔言满口假话,下雨影响我状态。容因笑了笑,前阵子下雨也没见你这样。乔言∶我这是季节性的。   看出这是不愿多谈,容因也不逼问,知趣地转开话题,聊及店里的工作,表示最近打算做一次活动吸引顾客,问问乔言的意见。   再过不久就是夏天了,饮品店的大旺季即将来临,附近其它店都在筹备这些了,卡法自然也得跟上,宣传宣传将要推出的新品,阵势上可不能落下了。两人围绕着这个讨论了许久,交流一下想法。   卡法毕竟不是连锁大品牌,原创小店的宣传方式无非就那几种,朋友圈吆喝,发传单,联合本地的周边游公众号打广告……她们没钱搞线上营销,请不起网红博主做探店软广,担心赔本,只能采取较为传统的办法。   毕竟店小,日常成本开支又大,目前还仅仅是赚点辛苦钱。   发传单和联系周边游公众号的任务落到了乔言头上,其余容因负责,双方分工合作。   中途,容因翻翻微信,回复消息。   乔言眼尖,瞧见那是阿宽发的,便问∶有事要忙?   容因边回复边说∶不是,她约我今晚去看电影。   话一出口,以为乔言听不懂她是谁,还添道∶阿宽,她今天有空。   乔言直白∶在追你?容因说∶算是。要去?没时间。   乔言说∶没事,我一个人看店也行。   容因仍是不去,找借口道∶不想出门,化妆太麻烦。   乔言不会过多于涉朋友的私生活,即便听出不大对劲,猜到容因和阿宽之间可能有什么问题,可还是止住了好奇心,不再说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感情这东西素来私密,朋友间相处最忌讳分不清边界线。   近期不想谈恋爱,容因实诚说,不介意透露些许,而且也不合适,感觉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就没必要浪费精力。   瞥了下容因颈侧的暧昧吻痕,乔言对其不发表任何见解,只道∶随自己心意就行,开心最重要。   容因认同∶是,合意才可以。   谈完了,乔言起身擦擦吧台,走动两圈。容因亦过去洗机器,找点事做。乔言犹豫片刻,忽而转身喊人。容因回头,什么事?乔言∶问个问题。容因∶你说。   乔言斟酌两秒,就是你们这一类……不是,你们……你们那些人起先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哪种类型的啊?   容因不太懂,哪种类型?女的。乔言说。   容因明白了,怎么问这个?   乔言扯谎∶昨天看了个电影,,讲的就是这个,但是我没太理解。容因说∶电影是艺术,跟现实有出入。乔言嗯声∶我也觉得。   容因∶现实中同性恋成因很多,不统一。乔言∶比如说?   有些人从小就是,有些人过了很多年才会发现。容因回道,大环境会有一定的影响。   乔言说∶你是天生的。   嗯,一直都这样。容因回道,中学时的暗恋对象就是女同学,后来喜欢的、交往的也都是同性。   没有一个是男生?对。   那你那些女朋友呢,她们也是这样?不全是。   乔言问∶有的喜欢男的?   容因说道∶一部分是双性恋,其余的可能是为了追求新鲜。   这些都超过了乔言的认知,她不理解不是同性恋的话,为什么又要找同性谈恋爱,这不符合常理,毫无逻辑可言。   容因说∶虽然不道德,但是生活中挺多这种人的。乔言疑惑∶这么做图什么?容因直白道∶精神或肉.体本刺激。乔言哽住,一脸难以置信。   没见过这种?容因好笑。乔言回答∶没。容因说∶无奇不有。   乔言∶她们不会感到奇怪吗?又不喜欢同性,怎么下得去手。   三言两语讲不诱,容因也给不出书面化的专业解释,只大致提了一嘴,都是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方面。   总而言之很乱,有的是为了不负责,有的是癖好,有的则是本身想尝试,啥样的原因都有。   乔言又回到了先前那个问题上,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自己的取向的?容因漫不经心说∶时机到了就确定了。什么时机?没法形容。乔言∶你举个例子。   容因思索比如看到中意的了,就想跟她有更多的接触。接吻算吗?算。   乔言酝酿了下,如果是做梦呢?容因∶也是吧。   乔言怔住,这样也算同性恋?   不一定。容因说,反问,你梦见谁了?   人都快被绕是了,乔言脑子里嗡嗡的,她耳根子又发热了,含糊地咕哝∶没,怎么可能….   问话到此为止,再这么下去就该露馅了。   乔言藏不住心事,不擅长隐瞒自我情绪,掩饰过于拙劣,有什么都很容易表现在脸上。她颇有自知之明,三两句话便草草结束这些,转而问及下午的安排,巧妙地移开了容因的注意力。   下午容因要出去一趟,外出取货,届时需要乔言留下守店,所以晚些时候的T作得提早分西配完毕,不然到时候订单多了顾不过来。   容因打算让阳阳顶岗,给乔言当帮手,于是叫人过来交代了一番。   乔言进到烘焙室,抓紧时间做出一部分甜品蛋糕,以便容因离开后能腾出手调饮品,避免下午太忙了而延误出单。   至于那点无关紧要的疑虑,之后再也没提过。   问这些只是一时兴起,乔言没心力深究,不会自寻烦恼。   她还是想不通容因讲的那些,搞不懂,到底不曾感同身受过,在此之前连稍微片面的了解都没有,哪可能一下子就全都理解了。   人的观念受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的景响,如果原本就不太能接触到较/小众的群体.L以及该群体的文化与理念,那日后再接受无疑是种巨大的挑战。   现实生活中,大众对性少数人群的认知少之又少,也没哪个同性恋会到处宣扬自己的性取向,两方既界限分明地区别开了,同时又诡异地共存发展,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当然,前提是少数派不出现在多数人的生活中,并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在传统文化的继承中,普罗大众的选择里是没有认识性取向这-项的,臂如孩子处在青春期自我认知阶段时,徐子卿就从未教过乔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姥姥和已去世的姥爷也不会这么引导。   传播诸如此类的观念,那纯属是有毛病,脑子有坑的家长才这么干———/小年轻们本就求知欲旺盛,精力充沛到过剩,一个个的分辨能力不咋地,却又中二臭屁得要命,爱追求特立独行,喜欢标榜与众不同,如果不加以管束,他/她们绝对会做出一大堆极度出格的行径,保准会乱套。   早期的网络不如当今发达,新鲜玩意儿少,没那么浮躁,不像现在遍地都是靠装同性恋赚取流量财富的大小网红,那会儿同性恋还是比较低调,没谁会大张旗鼓地向全体网民出柜。   /乔言进入大学后才对这个群体有所耳闻,也亲眼见过,但不是网上那样。   大学里的同性恋除了择偶取向与大众不一致,别的方面好像与其他人没多大差别,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物,日常该学习就学习,该吃饭就吃饭,偶尔被分到一起做小组作业了,或者约到一块儿聚餐了,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都是普通人,平平无奇。   有一回到学校后山散步,乔言和室友还碰上俩女的坐桂花树下的木椅上搂着啃嘴,姿态很是亲密。   当时乔言啥也不懂,没形成对应的观念,撞上后她比两个当事人还惜,回去的路上还好奇地悄摸问室友∶她们是朋友还是同学啊,咋亲嘴呢?是亲了吧,长头发那个都骑短头发腿上了,抱得可真紧,粘上去了一样。别是我眼瘸认错了,那个短头发其实是男的?   室友都乐抽了,笑话她没见识。乔言惊讶,感叹∶还能这样的.….   室友丝毫不意外地说∶这有什么,这种人篮球队足球队一抓一大把,好多都是。乔言问∶你见过?   肯定。室友说,我高中同学里还有一对男的,反正不稀奇。乔言说∶我们学校没有。   室友拍拍她肩膀,那是你消息不灵通,人家也不会贴耳朵上告诉你。乔言争辩∶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全是异性恋。室友说∶那不一定。   没听过哪个男的喜欢男的,也没听过哪个女的喜欢女的。正常,中学都收敛,正常情况下重心都在学习上。·..   室友还说∶那些留短头发的,打扮比较中性风的,多半就是。   没结交容因这个朋友前,乔言对同性恋的认识全来自于室友的科普,她当初深以为然,当真以为同性恋偏好留短发,也是后来才晓得,以头发长短来分辨压根不准,没这道理。   容因是同性恋,但容因是成熟的大波浪长卷发,容因的女友们则各式发型都有,黑长直,羊毛卷,齐刘海,PixieCut.甚   后一日多云转晴,微风徐徐。   又是一个周末,卡法连续两天都客少人稀。   由于下一周的活动在即,有诸多繁琐的问题亟待解决,以及员工们要么轮休要么请事假,导致店里缺人,乔言和容因便双双留下干活,谁都不离开。   趁着这段时间,乔言带了个相机过来,配合容因拍新品宣传图,顺便加班加点设计了一份海报和传单初稿。俩伙伴相互搭把手就搞定了所有初期工作,连找美工的钱都省了,全程亲力亲为。   乔言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能力,可谓经验丰富,完成度极高,做出来的成品比上网请人好多了,既排版文艺大气,又有绝佳的视觉效果。   这全是乔言以前练出来的本事,起初毕业后的那一年穷得叮当响,再不挣扎都快喝西北风了,迫于无奈才练就了如此功夫。那时她开网店接单做定制海报设计,纯靠出卖劳动力赚钱,一张海报二三十块钱,遇上抠门挑剔的顾客还得打个折,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挣不了多少。   怎么样?乔言问,把笔记本转向容因,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或者哪里看着奇怪。   容因认真盯着瞧了会儿,这样可以了,整体布局很舒服。   乔言仔细端详,指着屏幕上一处地方,这儿好像有点空,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容因是外行,摸不清这里头的审美门道,对其提不出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回道∶你看着办。   乔言又聚精会神对着电脑捣鼓,感觉满意了才点击保存,然后转化成TIF格式,线上传给附近某家小型广告公司。   付款也是线上先支付,等制作完成后,这边再过去取就行了,预计明早就能拿到成品。   做完这些,乔言又充当起服务员的角色,一楼至二楼来回跑,服务零星分散于各处的顾客们,端送新品,收拾残局擦桌子,偶尔还得跑跑腿。   两点以后,本地的几个旅游/美食公众号终于全部回复了卡法发去的推广合作请求,乔言负责与之洽谈,讨价还价一番,终于敲定了三位合作对象。   容因说∶要不多找几个粉丝少的问,再试试看?   乔言否掉了这个提议,算了,本来公众号也够用了。   那些几十万粉的探店号要价其实也不低,卡法两天下来的净利润都不够人家的推广费,多请几个哪里吃得消。   再有,本地旅游/美食公众号对应的粉丝群体粘性高,带货能力一般都还不错。过犹不及,卡法店小人少,没必要把新品宣传阵势搞那么大。   这次新品宣传的费用加起来五位数,尚且能接受。   乔言心里有数,早都把宣传成本和后续可能的盈利估值考虑在内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卡法自开业后的生意还算将就,多数时候日客流量不过百,算上线上的成交量,基本处干日50-70单之间,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1-3杯的小单,那种一次性就买上百杯的单子可遇而不可求,运气好一个月能有两三次,反之一次也没有。   目前店里营业额最高的一个月是近二十万,但正常情况下是十万左右浮动,淡季就更惨了,四五万都有过,甚至刚开业那两个月不过万,还得倒贴钱强撑。   而刨除原材料、人工、水电等杂七杂八的成本后,她俩每个月到手的数勉勉强强。当然,整体算下来肯定比月薪几千的普通打工党高一截,还是挺可观的了。   在净利润分成上,乔言与容因是四六分,乔言占少的,容因多点。   原本房租也是一大成本,容因让出了两层楼供开店所用,这是她该的。而且当初筹备开店资金也是容因出得更多,占了五成还多,算来也是乔言占了便宜。   乔言现在就靠这笔钱供小别墅每个月万把块的房贷,过得又舒坦又凑合——虽然买房时的钱大头全靠家里倾情赞助,但现今还剩两百多万贷款没还。   清河街那栋小别墅价格不低,光凭地段和房型就卖出了八位数,准备买房那会儿乔言摸遍全身都凑不出首付,当时还是徐子卿拍案做主,大手一挥就付钱了,并找人帮忙搞定了贷款等流程。   徐女士这些年没少挣,虽远远比不上周慧文她们,但年薪还是有那么多。销售这一行就是两极分化,稍稍干出名头了都可以吃喝不愁。   容因放心她,瞥了一眼就放下。   对了,容因蓦地记起什么,开口问,马上还款日了,这个月要提前预支分成吗?   乔言的房贷是月末交,因为今年以来手上过于拮据,有几次都是提前找容因预支救急。念及她房车俱全,最近回古井大院的次数也多,容因便关切问问,也省了乔言自个儿来找。   乔言合上笔记本,摇摇头,不用,上个月的还有剩,没用完,足够还贷了。容因接道∶那我等月初再结给你。行。   这个月还不错,容因乐道,比上个月高一些。   不算劳累的一天如期度过,比前一日还平淡。   湿哒哒的积水逐渐干掉,地面又恢复成干燥灰白的状态。   周日的时光闲暇,比周六轻松。周一则一如既往的忙碌,到处打转。   新品的线上宣传已经推出去了,差不多同一时期,线下的海报也已经挂上,传单也都全部发了出去。这次宣传的整体反响还可以,,周一这天的店内客流量直接翻了两倍,网上的订单量也成倍增长。   好在乔言和容因早就有所准备,这天也不让员工们分批轮班了,而是把全部人叫过来加班,多出的时长算双倍工资。   这样的情况大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再一轮周末的到来,宣传的余热才慢慢散去。   在此期间,出差的徐子卿姗姗来迟,一回A城就接走了姥姥。   乔言肩上的担子可算是轻了些,她成天两头兼顾,生怕照顾不好姥姥,但又没办法撇开工作不干,一天到晚累得连喘气都没时间。   徐女士还记挂着要请宋辛余吃饭的事,问乔言哪个时候有空。乔言说∶只要是晚上都行,不挑哪一天。   请客便定在了周三晚上,那天徐子卿休假,正好有空。   不过这回肯定不在家里办了,只能到外面的酒楼吃。出一趟远门太累,徐子卿没精力下厨,也没人帮忙做饭,出去吃还方便些。   乔言一律听亲妈的,除了夹在中间联系宋辛余,别的什么都不管。   宋辛余随和,应下了邀约,并早在第一次收到请客消息时就买好了礼物。这人心思周到,把乔家每个人都考虑进去了,包括乔言,周三这晚是带着三份礼品过去的。   徐子卿再三叮嘱不要带礼物,说是普通吃个饭,别搞得那么正式,见到宋辛余提着仁印有大牌logo的购物袋后还有些较真,不乐意地说∶你这孩子,不是都跟你讲了吗,怎么不听话呢。   宋辛余很会缓和气氛,十分自然地接道∶也不是这次买的,本来之前回国就买了的,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正好趁这次就带过来了。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轻描淡写就解决了徐子卿的过意不去。   徐子卿这才笑了笑,说∶你大老远回国也不容易,这次带就带了,下回别买了,不要那么拘谨。   宋辛余应道∶好,谢谢伯母。   乔言坐一边不插嘴,亦往宋辛余座位上放一个袋子。她早料到宋辛余肯定会买礼物,了解发小的性子,因而私下里还是准备了回礼。   这东西是她单独出的钱,没跟徐子卿她们商量。   宋辛余收到礼物后就看了她一眼,而后单独放一边,悄声说∶谢谢。   乔言无所谓回道∶不用。   今晚的请客与上回请周家吃饭没太大差别,上桌了就聊一些家常话,问问职业发展,分享一下各边的生活现状。   徐子卿能唠,问及一些宋家长辈的情况。宋辛余有问必答,柔声细语地说话。   姥姥有时也会讲两句,但不如面对周家人那么热情。老人家记性不咋样,对宋辛余没什么印象了,隐约只记得这是谁家的孩子,其余的一概分辨不清。   姥烤记混了一些旧事,把宋辛余和周希云搞错了,还和蔼地说∶你/小嘴时候爱驱得很,哎呀,现在都这么大个咯,硬是女大十八变,都认不出来了。   宋辛余不反驳,顺着说∶以前您总是发糖给我们吃。   姥姥笑呵呵∶那不是我们家乔乔老是逗你嘛,她又不认错,讨嫌得很,每次都找我去豁你……你们两个现在还多好嗦,那就好得嘛,和和气气嘞。   宋辛余对此也不生气,脾气仍旧温柔,耐性十足。   乔言捏捏杯子,挺想打断姥姥,可见到老人家眉开眼笑的,话到嘴边还是算了。她为宋辛余倒了杯可乐,蛮不好意思的。   饭快吃完了,徐子卿去结账,乔言负责善后。   微信上有消息弹出来,又是周希云发的。乔言没细看,只瞅了下好友备注,习惯性忽略掉信息,准备晚点再回复。   今天乔家是东道主,眼下宋辛余还在场,当面玩手机不礼貌。   离开酒楼还得逛街,一块儿散步走走,一边消食一边叙叙旧,不是立马就回西井大院。   徐子卿前两天已经在网上买了四张公园主题灯展的门票,正好趁今晚带大家去看看,一路上也顺便再跟宋辛余唠嗑两句。   徐女士与宋辛余很聊得来,简直毫无代沟,不管讲到何种话题都能说上两句。   宋辛余尊重长辈,言语间也不会拿腔作调说假话,更不会低看谁一眼,真诚且有分寸,还是像幼时一般讨人欢心。   徐子卿夸道∶你们这一辈的孩子啊,个顶个的有出息,真是厉害。咱们院里现在好几个都干金融这一行,你也能耐,比我们当初强多了。宋辛余谦虚,我也不算什么。   你那不也是大公司,各方面都好。徐子卿笑道,怎么都比我们家乔乔强点。宋辛余说∶乔乔也很有能力,自主创业,比我们更自在。这话当妈的听得心里舒坦,登时眼睛弯弯。   乔言随在后面当苦力,全程帮忙提东西拎袋子,不仅要帮徐子卿挎包,进入公园后还要四处跑腿,一会儿买水一会儿选纪念品,甚至在徐子卿的指挥下付钱打包了一堆高价本地特产。   本地特产是给宋辛余的,俩长辈念及宋辛余难得回国一趟,以为她不会在A城待太久,于是非常热情地买了这些玩意儿让宋辛余带上。   徐子卿说∶全是干货,时间长了都不会坏,你之后带到那边给你爸妈他们尝尝,或者邮寄过去也行。   宋辛余言谢,--收下。   徐子卿问∶知道在哪儿寄国际快递吗?宋辛余说∶晚上我回去再查查。   不用查,大院外面就有一家,价格也不贵,方便得很。徐子卿笑道,一张嘴就点女儿的名,那个地方有点偏僻,不好找,改明儿让乔乔带你去,她去过那里。你这好些年没回来了,咱们大院许多地方都变动重建了,布局跟以前不一样,手机地图上标的路线都是错的,上网查麻烦。   宋辛余回道∶行,那过两天我再去。徐子卿回头冲乔言说∶到时候你带辛余去找。   都定下来了,,哪有乔言拒绝的份儿,她倒不是特别介意,感觉胳膊累了便费劲往上提提,敷衍道∶嗯,好。   公园里的花灯会热闹,大大小小的光亮点缀于每个角落,各式各样的创意展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姥姥挺喜欢这种集会,觉得这是在传承文化,进园后非得拉着乔言四下转悠,欣赏的同时还为外孙女讲起一些旧时的习俗和生活,包括老人家小时候放河灯什么的。   乔言本想找条长椅歇歇脚,倾向于坐着玩手机哪儿也不去,没那欣赏灯会的内涵,准备在原地等大家看完回来,但碍于宋辛余在场还是放弃了。   她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注意听姥姥在唠叨什么,只时不时搪塞地吱个声。   年轻人总是不爱听这些,也不是嫌弃,表面上亦不会不耐烦,只不过没经历过那段时期,生活环境亦大为不同,因此不能感同身受。   姥姥啰嗦了好一阵,走到一个卖手工芝麻糖小摊面前忽然扯了扯乔言的衣角,轻声说∶再买包这个嘛,这个好吃。   老人家牙齿不行,咬不动硬质食物,平时家里也不买这些,以为是姥姥嘴馋想尝尝味,乔言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一包,拿到后就塞给姥姥,悄悄说∶您自己收着,别让我妈发现了,不然不让你吃。   姥姥却不以为意,没得事,我不吃。   乔言问∶那您还要,送人的?   欸。姥姥点头承认,又把东西塞到乔言手上,给希云嘞,你下次带给她。   乔言一愣,委实没料到。   姥姥有心,老是惦记着周希云,她慈祥地拍拍乔言的胳膊,小声说∶希云先前跟子卿买咯好多补品,我们没咋个回礼,不好得。   乔言不想送这东西,只能说∶周希云不吃这个,不用给她。   要吃,姥姥说,前几天她到你那儿过夜,吃了你放到桌子上的。   乔言不记得这回事,但迟疑须臾还是假装答应。   游玩灯展大约两个小时,进去时不到九点,出来已是十一点整。   公园里的人还很多,这么晚了都熙熙攘攘,外面入口处仍排成长队,街上的车辆和行人成堆打挤,塞成了一锅粥。   宋辛余这会儿才终于不跟长辈聊天了,转而与乔言并肩前行,并要为乔言分担一些手上的重量。乔言说∶没事,也不沉,只有这么点东西,我一个人就能提。宋辛余还是接过了她左手上的袋子,分走一半。   停车的地方在另一边,还是有那么远。宋辛余说,走过去都要十几分钟。   乔言没太客气,由着了。   走出一段路,她又记起饭桌上姥姥记错对象的事,便提了一嘴,温声说∶你别介意。   宋辛余回道∶没什么。   乔言解释∶她现在记性不太好了,不如前两年,有时候会搞错。   宋辛余坦然嗯声,老人上了年纪都这样,我奶奶现在也差不多了,偶尔连我们都认不出来。需要多看着点。是。   走到车子那边,打开后备箱放东西,乔言先回车上,坐到驾驶座,宋辛余顺势就关上后备箱,而后帮着徐子卿扶了姥姥一把才到副驾驶座上坐下。   回程主要是乔言和宋辛余聊天,直至到宋家老房子门口为止。   徐子卿对宋辛余说∶有时间就到我们那边坐坐,可以过来吃饭,当是回自己家。   宋辛余应好,站大门口目送车子转弯。   乔言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热切,反倒觉得徐女士过于客气了,又不是生分的外人,聚一次罢了,干嘛搞得这么正经。   徐子卿与女儿的想法相左,认为乔言晚间的表现太冷淡,进门后还念叨了两句。   一家三口回去了就收拾收拾,随后拆礼物。   宋辛余买的东西不算过分贵重,可每样价格都几大千。徐子卿清点了一遍,说∶下次得回人家一份相等的,不能白占便宜,那孩子工作也辛苦,不比你们轻松。   乔言满不在乎说∶我回了的,没差太远,你别那么操心,收就收了,又没什么大不了。   徐子卿不认同女儿的观点,认为她不懂人情世故。   宋家与这边的关系其实一般,只是乔言小时与宋辛余玩得好,可除此之外的交际并不多,仅仅是普通的街坊交情。徐女土做不到像对周家人那样来看待两边的亲疏程度,即便口头上讲着好听的客套话,但心底里始终还是分出了所谓的远近。   徐子卿肯定是喜欢宋辛余的,对其没任何意见,这绝无疑问,只不过中年人的顾虑和处事方式摆在那儿,改不了骨子里那点毛病。   你那个也不值这个价,下回我再买些别的,有机会还回去。徐子卿说。   乔言自知与亲妈讲不通道理,晓得徐女士就是这样的性格,这辈子没欠过谁,便没争辩。   宋辛余又送了乔言一条手链.镶碎钻的那种,很有设计感,一看就是三份礼物中最贵的。徐子卿和姥姥的都是镯子,比较符合她们的气质。   将三份礼物都拍了照片,发到宋辛余微信上,以示感谢。乔言到楼上房间躺着,顺带翻一下周希云之前发的什么。   对方的消息已经被各大群组的刷屏压到了后面,往下翻一页才能看到。   点进去,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周希云本人,这位正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好像是。   那边的光线太暗沉,背景色彩很杂,似乎是在哪个酒吧,相机在变动灯光的照射下拍不出清晰的物件轮廓,全是模糊不清的。   乔言放大瞅了瞅,没太明白这是何意,怎么发这个给自己,还是发错人了?   看看时间,已然过去快三个小时了,乔言无端端心头一紧,直觉周希云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这人在桌上趴着,那拍照的是谁?   乔言也没多想,立即回复∶「?」乔言∶【在哪儿?」   那边不到半分钟就发了个定位地址过来,是尚都酒吧。   知道肯定不是周希云亲自回的消息,乔言问∶【你是谁?」   对面如实告知∶【尚都酒吧的一号调酒师,阿托。」   乔言一脸莫名∶【找我做什么?」   对面开门见山地打来一大段文字挑明来意,整体的意思是告诉她周希云喝多了没人管,必须要这边派人去接,并在最后讲清缘由∶【老板说联系您,请您过来接一下人。」   乔言又发送过去一个问号。   对面∶【店里比较忙,我们老板又不在,大家暂时顾不了周小姐。」洲哪一二   怕她误会,对面的调酒师还悉心解释∶「今晚是事出有因,周小姐是带人过来应酬的,为了谈生意,不是买醉。」   乔言寡言以对,不回了。对面∶麻烦您了。」   忍下心口的火气,乔言克制着不与之计较,骂一句麻烦精,接着自我催眠什么都没看到。   但负责的调酒师显然不会让她如意,一直发消息来催,十足烦人,一点自觉性也没有。自然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温如玉的错,温大老板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联系乔言,不能找其他人,尤其是不可以找周慧文。   至于为何非得找上乔言,理由就更简单了∶在古井大院的一众现住居民中,温如玉只认识乔言这么一个熟人,只对她放心,另外也不想让周慧文这个长辈担心周希云,便想着找乔言过来。   乔言不知道这算什么合理的诉求,明明前一次遇见温如玉时,对方的表现明显是不清楚她和周希云的关系的,结果现在却找上她.….   也许是周希云大嘴巴讲的,否则温如玉哪会知情。   乔言置气地放下手机,坚决装死,她才不管那人,哪可能大半夜开车出去接人,想都别想,没门儿!她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尽量忽视掉接连不断的震动响声。   那位叫阿托的调酒师全然不通人情,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总之又发来几张图片,示意非得过去不可,不然今晚真没人管周希云。   尚都酒吧的员工们脑子有够不灵光的,这种时候都不会变通两下,也不打算为周希云找个住的地方,宁肯单独派个人守着她。   阿托交代完诉求就不继续打扰了,态度挺坚决。   乔言呕得要命,怨气都快蹿到头顶上了,然而过一会儿还是抓起手机和车钥匙,不情不愿地下楼。   她可不是经不住那边的请求,更不是为了周希云才过去,只是看在周慧文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到那边收拾烂摊子。   而且大晚上的,没有熟人朋友的陪同,酒吧那种地方是醉鬼能待的么!   乔言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到了一楼再跟徐子卿知会一声,旋即头也不回地出去。   徐子卿问∶大半夜了,去哪儿啊你?   乔言打开车门,扯谎说∶容因那里,她找我有点急事。   徐子卿追出来,咋了,店里遇到了问题?   乔言宽慰亲妈一番,借口是卡法的供货遇到了麻烦,需要马上到那边问问。胡编乱造张口就来,脸色都不带变的,上车后还不忘记发消息给容因通通气,让容因帮自己打掩护,怕徐子卿问到那边会翩证。   徐女士被骗得团团转,没听出哪里不对劲,还对女儿说∶别急别急,外面天这么黑,你开车慢点。   乔言应道∶知道,你别担心,跟姥姥都早点休息,晚上不要等我了,我到容因那里过夜。   言罢,麻利发动车子驶离西井大院,一溜烟就冲没影儿了,连车屁股都见不到。速度极快,完全不把徐子卿的叮嘱放在心上。   夜里的马路空旷,车辆较少,一路畅通无阻。   从西井大院到尚都酒吧不超过半小时,乔言稳稳到达那里,也没专门找停车的位置,胡乱找个地方不妨碍交通就完事。   深更半夜正是这边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尚都酒吧里挺乱,驻店的乐队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演唱,带动起全场的火热气氛,酒客们都嗨翻了,一个个样态百出。   乔言刚进去就被一酒蒙子拦住了去路,被要联系方式。她没心情应对那种人,连说句话都嫌烦,,侧身绕开了,径直到吧台找到一位女调酒师,问阿托和周希云在哪里。   女调酒师不认识乔言,可一听她的话就放下了手里的事,引路带她到一处角落里。   周希云就在那里,但不是趴桌子上,而是阖眼靠在卡座里,整个人的状态有些颓废,醉熏醺的。   周希云的确是出来应酬的,在这里搞定了一个极其难伺候的年轻客户,当场就谈下了一单。她身上还穿着收腰小西装,一副商场精英的打扮,看起来与周遭吵闹萎靡的环境格格不入,活像是误打误撞才进来的。   阿托把周希云交给乔言,护送她俩到车上。   乔言帮周希云绑上安全带,打开这人的包包翻找,没好气问∶带身份证没有?   周希云微仰头抵在座椅上,难受地缓了缓,没出声。   乔言动手推她一下,周希云,问你呢,身份证带了吗?   对方醉过头了,置若罔闻。   包里没有身份证,干干净净,纯粹是个好看的装饰品。乔言一连翻了两遍,过后再费力压过去摸其身上,各个口袋找找。还是没有,真没带。   许是不适应被碰,周希云这时的反应挺大,戒备心很强,在乔言要收手时紧紧抓住她,死活不让退开。   乔言不温柔地打这人的手背,啪地一声脆响。   周希云吃痛,低低闷哼一声。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语气重重地说∶老实点坐着,别发酒疯。   周希云偏头瞧向这边,好似分不清她是谁。醉得比上回还厉害,都快找不着北了。   乔言没空顾及对方,又找找自己身上,想着用自个儿的身份证帮这人开酒店房间。然而不走运.她也没带.放房子里了。   无奈,只能把人带回清河街,没另外的地儿可去。就当是做善事积德了,这种情况真不能太计较。   乔言开车回小别墅,不久就到那一边。她扶周希云进门,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回没费太大的力就把周希云带到楼上小房间。   你还是睡这儿,消停点就成。乔言说,最后收留你一次,下不例外。   也不知道听清没有,周希云站不稳,身形向一侧歪倒。   乔言赶紧搂住对方,不得已抱严实点,以防真倒地上了。她说∶走两步,到床上躺着。   周希云走不动,把脸枕她颈窝里。乔言…….这位低低喊,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全洒在乔言锁骨上。又烫,又痒。   乔言有些敏感,也不能推开对方,都忍着了。破天荒好脾气一回,不与之较真。   然而身上那人得寸进尺,紧接着又做了件蠢事。   屋子里暗沉昏弱,黑魅魉的。   乔言只感觉颈侧被蹭了两下,后一刻耳垂上又沾上了唇郭轻碰独有的触感。   周希云是靠在乔言怀里的,还将左手搭在了乔言肩膀上攀着,整个人也因为无力而脚下发软,几乎把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此刻双方的姿态有些亲昵,远远超过了以往的距离。   湿热的触碰短暂,没持续太久。   方才那么一下就结束,没有更多的了,宛若乍然迸裂开的烟花,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捕捉住。   乔言怔了怔,半晌拐不过弯来,没明白这是搞的哪一出,不懂周希云这是在干什么。无心而为之,还是喝多了意识不清醒?亦或者有另外的缘由。   乔言还保持搂紧周希云的动作,胳膊箍在这人纤细盈盈的腰肢上,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欲远离对方。   但终究没放开,真放了,那醉鬼铁定得摔倒。   周希云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她身上,环住她的后颈。   醉得十分彻底,所有举动简直不像本人该有的作风。也就眼下才这么做,要是换成平时,早把人推开了,保不准宁愿自己爬上楼都不会让乔言扶着,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了。   适才那样多半不是有意的,应当只是不小心。   乔言如此想着,抿了抿唇,回神拉了下对方乱放的手,一本正经道∶不要闹,赶紧歇着去。一边说,还一边不心软地拍拍周希云的脸,示意别在这时候犯糊涂。   周希云却像是听不见,感觉到被打了,当即不耐地拧起眉头,下一瞬就抓住乔言的手腕,用力攥紧。   乔言向下收收手,想要挣开。   放开,那么使劲抓我干嘛,你别上头了耍赖啊。   周希云不为所动,闷葫芦似的不开口,越抓越牢,力道很重,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乔言拗不过这人,没有还手的余地。她平常除了工作干活就是典型的死宅,连健身锻炼都少有,哪里敌得过周希云的蛮劲儿,不过一会儿就被完全钳制住了。   周希云,掰手劲呢你,乔言沉声斥道,这么晚了你可不要来疯,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乔言回道∶再不放我就把你丢地上。   周希云没反应,仅仅安生靠她肩上,鼻间的呼吸略重,气息有些乱。应该是难受了,酒劲上头不舒服。   乔言侧侧头,问∶你怎么了?   这人沉重合上了眼皮,慢慢松开手。又在乔言用脸颈间挨了挨,似是要将热意都传递出去。   乔言也没计较太多,还以为这是咋了,连忙摸摸对方的脸和脖子。很烫。   没事吧你?乔言问。   周希云动了动,没.…   担心出意外,毕竟真的喝过头了容易出事,届时再送医院就迟了。乔言又问问别的,譬如在酒吧里到底灌了多少,是不是头疼,以及要不要去医院。   总之问了一箩筐,怕晚点有什么问题应付不来。   周希云一句都没回,反倒觉得聒噪得很。   然而乔言哪察觉得到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本就是秉着好心才问一大堆,眼下见周希云要死不活的样子便吓了一跳,愈发感觉哪里不对。   乔言赶忙扶着人往回走,准备把周希云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她连拖带拽地抱着周希云,几步路就走到门口。   周希云不配合,到那边时就全然不动了,还推了一下门。砰地一声——   门关上了,整间屋子变得更黑。   乔言一顿,脾气上来了就想训对方麻烦事多,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怀里的人又做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周希云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其压门上了,然后摸索着凑了上来。   转折来得极其生硬,无缘无故就发生了。   眼前仅剩的那点光亮被遮住,乔言绷直了腰背,随后便感觉到下巴那里的湿润,接着再是脸侧,嘴角……唇部中间。   周希云又抓住了她的手,同时也粗鲁地摸上她的颈侧,继续往上,用微凉的指尖在她耳廓上拂了拂,一下一下地扫过,未了,再捏起她的脸微微上抬些….   乔言尝到了浓浓的酒味,被醉意熏染。   不同于先前的所有情况,现下两人之中有一个是绝对有清晰意识的,不存在双方都犯冲动的可能性。   也许是太过突然了,乔言未能立马做出合适的回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都懵神了,鬼使神差的,连保持些微理智都没做到,全程都傻了,脑子里只剩下一滩稀巴烂的浆糊。   黑夜裹挟着闷燥袭来,逐渐将冷静抽走,轰地吞噬掉一切,慢慢蚕食着无形的戒备线。   周希云吻技很差,亲嘴堪比啃人。没多少经验,未曾怎么经历过,所以不会。   乔言就更不会了,仅有的一次实操还是上回,算上梦里那次乱七八糟的体验也就两次,何况她对这两次的印象压根不深,几乎记不起来究竟是如何的一个过程,脑海里只隐约想得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其余的知之甚少。   她如同一块会喘气的木头……此时也没机会喘气,连呼吸都不会了,呆板得像合不上眼的咸鱼,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惊愕感。   周希云在做什么?疯了。病得不轻。   周希云咬了她一口,半点不讲道理。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干嘛突然蹿上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凭什么咬人,还那么用力。   乔言脑子里的怪异想法不断,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直直向上冲……她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里想骂人,可没办法做到。她连动都动不了,明明抬手推对方一下就可以打断这事,可她却仿佛粘在了门板上,手脚不能动弹,随便眨眨眼都万分艰难似的,身子根本不听指挥。   周希云真的疯了,再之后还抱住了乔言,将暖热的唇贴到了她耳畔,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再缓慢下移,又轻轻地咬了乔言一□。   乔言只觉着心底里有什么猝然炸开,一股子气儿四下窜动,将她的理智搅得天翻地覆,连自主思考都不能了。   过道里的光从门缝里泻进,在房间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模糊的分界线,但这点光亮作用不大,只能照出一点点地方。   小区里寂静,连远方街上偶尔响起的汽车行驶声都彻底湮灭了。   世界颠倒了,现实变得恍惚。   乔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小房间的,等到直挺挺瘫床上时都缓不过心神来,感觉像是经历了·场虚无缥缈的幻象。   她好像打了周希云一巴掌,还是推开了那人?她不记得了,似乎两样都做了。周希云是何反应她也不清楚,没太关注。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暗涌流动,汹汹地翻腾。   br/乔言失眠了,心绪不安宁,闭上眼睛老半天都还精神得很,翻来覆去都是朦胧的画面,感受刻在了骨子里。   后一日清早,天还黑着的时候,四点半那会儿,大众车子趁着夜色开出了小区,远离这个地方。乔言没出息地滚出了自个儿的地盘,不敢把周希云扔外边去,开车去天成路,避开直面对方。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金融城片区内的高楼大厦中灯火通明,但马路上到处都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清晨的冷空气潮湿,凉意直往衣角里钻。乔言进店里待着,可不上楼打扰容因休息。   临近夏初,七点左右外边就全白了,树梢上被露水沾到后变得湿哒哒。   容因八点准时起床,洗漱换衣服,简单化个妆下楼。当一下去就瞥见一楼桌上有人睡在那里时,容因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乍一看像是谁偷偷撬门进来,再一细看发现是乔言,容因顿住,潜意识里感知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过去拍乔言几下,柔声把人喊起来,容因说∶乔言,醒醒。   可能是熬了一整夜没能好好休息,乔言睡得死沉,许久才艰难睁开眼,有点分辨不了现实。   容因好心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昨晚没回家?   乔言还趴在桌上,宛若霜打的茄子般说∶不是,回家了…….   容因问∶遇到麻烦了?   乔言不承认,埋头晃晃脑袋。   容因有些无可奈何,见她也不太像有大问题的模样,思忖了下,让去楼上睡。乔言听而不闻,困得要老命。   容因只能找来一个软和的抱枕,给乔言垫着,不然这样趴着睡久了,胳膊都得废掉。   乔言要死不死地继续又趴了半个小时,等到勉强有点力气了,一言不发地抱着枕头上楼,到三楼后就倒栽在午休的小床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上午是容因和员工们在楼下忙活,维持店里的正常运转。   乔言下楼时已然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也没给她留吃的,容因说∶你自己叫一份外卖。她摇摇头,算了,不饿。   容因又问早上咋回事,关心她是不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亦或是其他原因。   乔言自然没讲真实缘由,三两句话就搪塞过去,表示真没事,只是昨晚有事出去了一趟,忙到早上才结束,所以路过这边就提前过来了。   跟昨天你发给我的消息有关?容因问。   乔言含糊道∶差不多吧。不是大事,别担心。   容因还是不放心,轻声说∶有什么要紧的可以随时找我。   乔言说∶放宽心,真的没事,我保证。   容因就此打住,不再絮叨烦人。   下半天的时间与往常没多大差别,都是那些琐碎的小事。客人一波来一波走,线上订单隔二十分钟半小时响一次,附近公司的白领精英们对卡法的新品挺感兴趣,今天卖得最畅销的就是这个。   乔言一改爱摸鱼的老毛病,从干活开始就没摸一次手机,空闲时也不打游戏了,情愿帮忙端咖啡擦桌子都不碰那玩意儿。   勤恳且兢兢业业,堪称芳模典范。   店里的人没发觉哪里奇怪,即使都看出乔言更勤快了,可没谁会觉得她藏着事。   微信上风平浪静,一整天都无波无澜。周希云销声匿迹了,同样不再冒头。   两人又像之前那般,过后装无事发生。   乔言晚上没回清河街,也不去西井大院,借口大扫除留在了这边,非得上三楼过夜。   不止这一个晚上,接下来连续几天都同样如此。   容因也不赶人,习惯了,没多想。毕竟乔言以前时不时会住这里,没啥特殊原因,纯粹就是懒得动,不想开车来回跑。   乔言亦用的这个理由,说是赶图太累了,漫画社那边在催稿,这阵子估计得多熬点夜。   不过那倒不是乱编的,漫画社确实打电话来催了,勒令乔言这个星期必须交稿,否则提头赔罪都不好使。   乔某人臭德行,以前缺钱时肝天肝地,为了五斗米折腰,一周至少一更,现在混出头了,拖生拖死不动笔,每次非得挑战极限赶生死时速。   手里头的任务堆积成山,短期内也能麻痹自己一番。   乔言死撑着不去纠结那点芝麻大的破事,赶完稿后终于淡定了,勉强平静下来。   r/这次就不是她的问题,纯属周希云单方面发癫,那缺德东西不应该喝酒,上头了不要命一样。周希云才是症结所在,喝麻了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乔言捏紧手,抠抠指尖。   清河街那边,小别墅里早没人了,楼上楼下都被打扫了一遍。   凌乱的小房间亦恢复如常,周希云走前将弄倒的物件都摆正回去,还把床单都重新铺平整。   一切都掩盖住了,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乔言快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进门前还动用监控查看了下,确认房子里是空的才放心大胆开着那辆破烂大众进车库。   她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冷静下来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渐渐回归了原有的轨迹,生活依然正常美好。   徐子卿早在几天前就打电话问过了卡法的情况,怕乔言解决不了,今儿又打视频再问一次,顺带让女儿回家吃饭。   乔言推掉了,说是店里忙。   徐子卿说∶你不是还要带辛余找快递站吗,那啥时候能去?   你带她去吧,挨着商店东边的巷口拐个弯直走就是,门口还挂有牌子,进去就可以看到。乔言详细说,辛余姐自己应该也能找到,我这边微信上跟她讲一声。   徐子卿争不过她,只好由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徐女士问,你姥昨天都在问了,念叨你好久没出现了。   乔言给不出准确的日期,模棱两可回答∶周三或者周四,再看吧,有空就回去。   一通视频时长不到十分钟,最终是乔言先挂断,不想听亲妈再啰嗦。   徐子卿在电话那头哎哎两声,还有话没讲完呢,可也不能再怎么样了,转头对一旁的姥姥抱怨∶女娃子硬是冒冒失失的,一天到黑都不靠谱得很。   益丰集团。   周希云亦连着加了几天班,上面又送来了新的项目,整个部门都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安排中。连日的高强度加班让所有人压力都大,风投部的成天都死气沉沉,尤其是在又一轮方案被毙掉后,顶头上司的施压简直恐怖。   周希云触动不是很大,对这些事的承受能力极强,基本算是处变不惊。   江开聘因为公事过来了一回,想跟这人说说话,但周希云没给任何机会,甚至连好脸色都没有。周希云的态度比早前冷了不少,原先还能看在同事一场的面子上不让江开聘难堪,现下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不论开聘表现得再怎么友好,她始终沉着脸,心思都在工作上,对周遭的人或事不怎么搭理。   碰壁的江开聘很是尴尬,自觉上赶着讨人嫌,过一会儿还是识趣闭嘴了。   旁边的同事看出了端倪,夹在中间打圆场,帮着说两句好话。小江待会儿有空没?同事问,有空的话帮我一个忙。   江开聘颔首,有,什么事?   同事请他帮忙打印一份文件,塞给他一盒饼干作为感谢。   周希云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了江开聘一下。   江开聘腼腆摸摸鼻子,答应了,接过饼干。   快去快去,同事说,我这边要得急,麻烦了。   江开聘不迭照办,转身就去。   待人走远了,那位同事才笑呵呵转向周希云,精明地说∶这种刚出社会的小孩儿就是不懂事,老是不会看场合,咱这忙着呢,他还来捣乱,真是会添麻烦。周组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要管他。   周希云默然瞧着对方,搁下笔,细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想要说什么,但还是不开口。   同事看看时间,殷勤问∶马上就晌午了,还有一会儿该吃饭了,您晚点也是去食堂?周希云淡声说∶不知道。那要不一块儿,正好一起?不用。   同事问∶那需要我帮忙带吗?周希云还是那句∶不用。   看出她不太想讲话,同事笑笑,如此就不说什么了。   那我先收个尾,等等再下去。您有别的需要的话和我讲一声就行,我就不打扰您了。   周希云还是不热切,执起面前的文件翻了翻,过一会儿才停顿片刻。陈恪。   陈恪应声,欸!   周希云忽而问∶要不要喝咖啡?   陈恪一头雾水,没太理解话里的深意。怎么突然又跳到喝咖啡上了?   周希云说∶我请你们。   午间时分,卡法接到了一笔线上订单。也是开店营业以来最大的一单。   单子是一位店员接的,那时乔言和容因都在楼上待着,趁着客人少赶紧吃东西对付两口,不在一楼。   收到新订单时,店员也没太在意,随手就把短短的一截纸条从外卖打印机上撕下来,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准备立马就上手做。   当看清饮品和甜点的数量后,店员还以为出现幻觉了,不敢置信地再定睛一瞧,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他连忙打开电脑核对线上的数据,检查是不是机器出故障了,接着浏览一遍店铺的网页,确认产品价格没标错,不是被有心人逮住失误捡漏了。   然而这些都没问题,实际订单量就是如此。   真有人大手笔下单了两百多杯咖啡外加两百多个小蛋糕,整个订单价格高达近四万块!   小店员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傻眼了。   毕竟卡法目前为止接过最大的单子也才百来杯,且那种大单一般都是挑店内较为实惠的饮品买,基本28元/杯封顶,再便宜点十来块一杯,另外还得要求这边打折抹零。   卡法主打亲民路线,人均消费六七十。本次这位冤大头俨然财大气粗,全挑价格偏高的东西,咖啡128/杯,甜品68/份。   小店员做不了主,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上楼找到乔言她们。两位老板也惊讶,乔言说∶给我看看。店员把纸条递上去,问∶这个接吗?   容因亦靠近瞅了下,心头大致有了底。容因说∶打个电话问问先,不要急。   这种极有可能是客人心大搞错了,多打了一个零,付款时也没发现哪儿出了差错。店里必须得确认一下,否则容易扯皮,闹得两边都吃亏。   乔言认同容因的做法,接道∶我来打吧。   容因三两下收拾干净饭桌,后一步下楼。   电话是陈恪接的,下单付钱都是用的他的账号,留的号码和联系人姓名也是他的。   乔言礼貌询问,陈恪亦没透露太多,只豪爽表示没下错单,数量都是对的,让店里照做就是。   这一单要求四点半送上去,给店里留了四个多小时的制作时间。   既然那边发话了,这边自然不会再拖拉。   乔言挂断电话,当机立断就喊上所有员工过来干活。   由于卡法人手有限,下午应该接不了别的订单,大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权衡之下,容因关闭了今日的线上接单,店内也暂时不再接待新的顾客。   她们只有五个人,两百多份套餐,光是分装就够夸张的了。   容因让阳阳他们先去烘焙室帮乔言,说∶手脚都麻利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乔言倒没怀疑什么,接完电话后就马不停蹄开干,生怕太慢了延误出单。   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城,花四万块钱请同事吃下午茶也说得过去,不算太稀奇。   少数富二代一个月零花钱就上百万,出来打工只是体验生活和积累经验,公司发的微薄工资还比不上跑车的油费。大金主们就是这么有钱,这点票子不值一提,等同于洒洒水,还没到大出血打肿脸充胖子的程度。   乔言将人手安排完毕,火速分散任务,中途再出去问容因∶这单我们自己送还是找人?容因说∶自己送。   能送上去?乔言说道,,我们几个怕是不行。容因回道∶多搬两趟,到时候再留个人守在这边。乔言说∶好。   容因想了想,念及两方都应该有个做主的才可以,思索片刻,又添道∶我留下,你去。乔言不反对,应下了。   做甜点的准备工作繁琐,打发奶油等需要的时间长一些,但到后面就会稍微轻松点。里面忙得差不多了,乔言让阳阳他们又都出去帮容因,自己则善后搞完剩下的。   一行人累得够呛,停都不敢停,连轴转地持续忙活。   容因都怕赶不及,打起十二万分干劲拼命,等做完最后一杯已然快直不起腰了,两只手酸涩得抬不起来。   待所有饮品甜点小心翼翼打包好,乔言开车到益丰集团楼下,随后和三名员工分几趟才把所有东西搬到上面。   陈恪到电梯口接应她们,要求帮忙分发出去。顾客就是上帝,卡法这头肯定不会推辞。   来过这里那么多次了,乔言早已熟悉益丰集团的内部构造,径直让大家分别负责某两到三个部门,连哪个部门的人喜欢多要糖包都记得。   陈恪兀自取了一杯,对乔言说∶麻烦你再送三杯喝的到小会议室,甜点只拿两份就行。还有,不用糖包,什么都不加。   乔言照做。   陈恪笑眯眯,谢啦,美女老板。乔言回道∶应该的。   言讫,她又十分周到礼貌地加了句∶祝您工作愉快,,感谢您的惠顾。   陈恪摆摆手,一概不否认,只道∶客气啦,这说得……下回再买你帮我打个折,多便宜点就成。   感觉这应该只是比较接地气的回复乔言挺上道,没当真的揣测。   陈恪没过多废话一会儿就走了,回到工位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乔言暗自打量他,把对方的穿着打扮都认了一遍,没看出这位像不差钱的那种人。陈恪全身上下都比较朴素,衬衣面料不咋样,鞋子、手表等等都不是牌子。   当然了,部分有钱人低调,不爱穿名牌。   乔言没过分纠结,仅仅好奇而已,之后还是立即到小会议室送饮品。   小会议室内,里面原本是有三个人的,但彼时其中两位都出去了,暂且不在,只有一位留在位置上翻阅资料。   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周希云。   几天没见,周希云还是老样子,认真做事,一丝不苟,过分正经的穿衣风格衬得她越发出众,浓浓的禁欲系风格。   乔言进去了,对方也没在意,仍专心致志翻着文件。似是太用心做事,所以感觉不到有人来了。   一碰到周希云,见到那人的模样,乔言脚下就停住了,生了根似的很难再向前一步。她先前特意避开了风投部,让阳阳去周希云的部门送饮品甜点,为的就是悄摸避开这人,不与之撞上,结果还是没能如意。   周希云就是她与生俱来的霉头,怎么都躲不掉。   乔言杵在原地不走了,分外有骨气地打算转身出去,但还没来得及行动,门外有一员工拖着小车走过,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周希云望过来,一下子就发现了她。   乔言抿紧唇,轻轻抓着纸托。   好死不死,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喝凉水都塞牙缝,走哪儿都能遇见不想看到的人。   她俩上次的账还没算呢,乔言既不愿意面对这人,见到对方如此淡然又来气,总感觉哪儿不得劲。   周希云那表现十足平静,理不亏气也直,好似乔言才是上头了犯糊涂耍流氓的那个。   乔言咬咬后槽牙,脸上未显露出愠怒,可还是不自禁瞪了周希云一眼,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此刻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不能来,她真想把咖啡扣周大小姐头上。   天杀的周希云,仗势欺人………不对,仗酒欺人。   乔言极力克制着,坚决绷住,不让自己反应太大。   人家都那副风轻云淡样子,她也得拿出该有的腔调来,否则搞得她好像有多在乎一样。她至多就是生气,不能被周希云拿捏了。   周希云瞄她一眼,推开了面前的文件,还是先出声∶放这里。   乔言视对方为空气,上前绕到另一边,把咖啡放在离周希云很远的位置。全程当哑巴,连句做生意该有的客套话都省了。   周希云起身,挡住了去路。拦在中间,不让出去。   乔言掀起眼皮子,对此无动于衷,仅在心底里骂这人一声,不打算开口请让路,打算从旁边走。   可惜不等她抬脚,周希云倏尔说∶糖包。   乔言滞住,回头又看过去。周希云重述∶没有糖包。乔言干脆说∶发完了,没了。周希云自是不信,直直瞧着她。   不想与之纠缠,乔言憋了半晌,还是从挎包里抓出一把糖包,约莫二十小条,不情不愿地甩桌   人   周希云事儿多,麻烦精,又说∶多了。多的免费赠送。乔言说抬脚欲离开。   周希云继续找事∶少了一块蛋糕。乔言不耐烦说∶只有两块。周希云∶不是三块?乔言∶你们这儿只送两块。谁说的?买单的那个。陈恪?不认识   周希云说∶应该是一人一块,搭配的套餐。乔言眼刀子甩过去,没你的份。周希云解释∶陈恪问的时候我要了一份。乔言说∶他只让送两份进来。其他两个人也都要了。不清楚,你自己问。   周希云非得找漏子∶应该是陈恪记错了。   乔言忍无可忍,不过心里还是清楚,咖啡与甜点同等数量,确实是一比一搭配,不应该少给谁。   乔言出去,过一会儿再折出来,拿上一份甜点递过去。她有些不解气地盯着周希云,要把甜点摔周希云怀里,可临到关头还是轻轻塞那人手上。   周希云抬手来接,指尖无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甭管有意与否,在触到的一刹那,乔言还是没出息地僵了僵,率先缩手了。   周希云不惊不动,处之坦然。   乔言瞬间吃瘪了一般,可又无处发作。   周希云转手就把甜点放桌上,温声说∶可以了。   明明她俩之间也没怎么着,乔言偏生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老是觉得周希云有预谋,故意耍人玩。乔言头一回冷冷淡淡,对其置之不理,不管这人如何做戏,皆都不受用。   让开,我要回去了。乔言说,语气平缓。   周希云也不再为难人,还是侧身让出地方。   乔言长腿—迈,几步路就跨到门口。   周希云喊她∶乔言。   她停住。   周希云说∶我衣服还在你那里,没拿。   她不应声,听完就走了。   周希云的衣服的确还在清河街小别墅里,现今收在乔言的衣柜里。   上次下雨天换下来的,一直没过去拿。自然,乔言借出去的那身,周希云亦没还。   乔言忘性大,早已不记得这事,经此提醒才想起来。   本来请宋辛余吃饭那次就该把衣服换回来的,或者后两天也得做了,但突然被周希云二次醉酒给闹的,打断了原有的计划。   现在能还个什么,没换回来的必要了。两人就不该再见面,最好以后再也不碰上。   乔言不动容地出去,见到阳阳他们又恢复如常。   再回到卡法,容因已经把店里打理好了,又在继续营业。   所有人齐心协力搞定了这么大的一个单子,大伙儿都高兴,容因做主给大家发奖金,每人发三百块,并准备今晚七点就打烊,请众员工吃火锅。   阳阳他们乐惨了,当场欢呼老板万岁,乔言兴致乏乏,乐呵劲儿显然被搅散了。   今日余下的时间也就那样,凑合着过。   乔言还是随众庆祝,没提前离场,把情绪都藏在心里。   明天还要上班,火锅吃完就各回各家。前后拢共不超过三个小时。   到家不超过十点,还早得很。   在外累了一天,乔言回到房子里就泡澡,躺浴缸里稍作平复。   压制下去的荒唐又噗呲噗呲往上冒,一帧帧回忆在脑子里炸开,冲击力可谓不小。乔言别扭地拂拂水,摸了摸脸,一再问候某个作孽的正主。   周希云发起狠来有够彻底,俨然是个疯子。   疯子会吃人,还是剥了壳再下嘴,咬得人生痛。   乔言不由自主就朝脖子一侧浇浇水,下意识摸了摸,再不受控制地抚着左锁骨下方的位置,轻搓揉按。   真挺疼的,抹不掉了似的。   乔言往水里沉了些,软趴趴躺里面,白细的腿支在浴缸边缘,一条胳膊也湿淋淋搭在上头。水不住地向下滴落,在她指尖汇聚,掉在瓷砖地板上,蓦地又迸开溅起。她直愣愣看着贴白色磁砖的墙壁,还有墙壁上挂着的绿植,思绪翻涌。   有些事真的说不清,理不出个头绪。   周希云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也比较温和守规矩,绝对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十几岁那会儿连叛逆期都不曾有过,怎么就变得这样了。   性格大逆转了,不像是她本身的做派。   那晚的周希云太病态,强势,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不容有半分拒绝。   乔言也是犯迷糊了,愣不隆登的,着了这人的道,差点彻头彻尾地栽了进去。   那些真真切切的场景还消散不去,萦绕在记忆深处。乔言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两颊生烫。   周希云怎么会这样,她当时能分得清楚乔言是谁吗?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嘛?周希云都醉成那个鬼样子了,真晓得怀里的人是女的?   未经事的人一旦犯浑,总是不够理智,会做出一些非常逾距的行为。也许呢,喝蒙了都分辨不出东西南北了,又不是不可能。   乔言将帕子打湿水,拧干了捂脸上,仰躺着敷一敷,大有要把自己憋死的架势。应该再多给周希云那不要脸的一下,将其打清醒。   乔言懊恼,挺尸地坐在浴缸里久久不动,直到水都快凉了才刷地扯开帕子,深缓两口气,胸口重重起伏不定。   想是想不出由头的,解释不通,再这么下去也是徒增烦闷,她撑着胳膊起来,哗地大步跨出浴缸,拉下浴巾就裹身上,三下五除二就胡乱擦擦水。   手机放在外面房间里,没拿进来。吹完头发光脚出去,摸到手机翻一翻。   大院的群里消息刷屏了,一两秒就是一条。邢远@了全体成员,邀请所有人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派对过两天举行,地点就在邢远的新房子里,离西井大院不算太远,几公里路。   邢远单独@了乔言,还私信了两条,说是大家都要去,希望乔言这个大老板也能赏两分薄面。   乔言与邢远的关系一般般,不好不坏,小时候一块儿玩耍过几年,不过后来就疏远了。   男生嘛,到了一定年纪都臭屁,爱跟小团体打堆闹腾,不喜欢再和玩伴过家家了,所以后来就成了点头之交,更多的接触便没有了。   乔言对邢远不了解,不太想去,可翻群消息发现大院里其他人都要参加,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邢远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又发来定位,还有几位幼时小伙伴的名字,大有要趁此叙叙I旧的意思。   乔言犹豫不决,过一会儿还是妥协了。邢远直爽告知∶【人来就行,不用带礼物。|乔言回复∶好。」邢远∶【很久没见了。」乔言∶【嗯。」   邢远∶【谢谢大美女赏脸。」   乔言不擅长沟通客套,到这儿就没聊的了,烦躁地又扔下手机。   打开衣柜,前些天整理好的衣服就装袋放在最中间的那层,一眼就能看到。她径直取下-套睡衣,解开浴巾换上,换完再顺手把纸袋单拎出来丢垃圾桶里。   垃圾桶内不脏,才换的塑料袋,还算干净。   反手合上衣柜,乔言背过身去,继续理理头发。   许久,她又转过去,面无表情地弯身捡起纸袋,改为扔在门背后的角落里,挡住藏起来。   反正不能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又是一个宁静夜晚,房子周围安然。   夏天于后一天到来,六月伊始,A城开始进入新的季节了,只不过炎热的气候还未降临,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悄然侵袭全城。   电视新闻中报道了其它城市的情况,部分地区早在五月末尾就热起来了,极个别地方甚至突破了30℃的关卡,大有要持续上升的趋势。   A城还得穿一阵子的长袖,街上基本都是标配两件衣服,要么就是厚实一点的单衣或裙装,本地近些时日估计不会出现高温天气这里一出门就怪冷的,凉风嗖飕。   赶在春夏交替之际,乔言不幸着凉了,早上起床后头昏鼻塞,还有点低烧。   她昨晚没休息好,被乱糟糟的思绪所困扰,翻来覆去小半夜,睡着后又踢了被子,快天亮了才硬生生冷醒,结果没过多久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乔言上一次感冒都是未成年时期了,这回冷不丁病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不懂如何照顾自己。她都没怎么在意,随便到路边的药店买了一盒感冒灵颗粒,到店里凑合冲水喝了就完事,自觉毛病不大,能抗下来。   幸亏卡法今个儿订单量不大,一整天下来也不累人,如此还是勉强度过了。   容因是下午才发觉她的不对劲,关切问∶你脸咋那么白,嘴唇又红又干,怎么了,不舒服?   乔言兀自倒杯热水一饮而尽,实诚说∶还行,也不是特别难受,只是早上发低烧,现在好像没事了.   看医生没?容因问,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药呢,没吃?   吃了,刚来就吃了,路上买的。乔言说,坐定不避开,任容因怎样,这点事哪需要去医院,没必要,明天就好了。   容因把手背贴自己额头上,多对比几次,确认好像真的不烧了,才舒心些。容因向来周到体贴,接下来也啊咋让乔言干活了,拉人到吧台旁边坐着休息,喊阳阳接替乔言的位子。   乔言说∶不影响,没什么。   你坐这儿点单就成,歇一歇。容因说,也挺坚持固执。   店员们过来看看,关心老板,一妹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体温计塞给乔言,非让量一量。乔言趴那儿瘫着,不大配合,可最后仍是听话地量体温,再喝一包感冒灵。   这事乔言没告诉家里,也叮嘱容因别跟徐子卿她们讲,不然俩长辈必定会火急火燎赶过来,到时候麻烦得很。   其实徐子卿还好,姥姥一定得瞒着,否则老人家成天都提心吊胆,保不准这边一两天就痊愈了,姥姥反而会因为担忧而急出问题。   容因保证∶放心,不会说。   感冒到晚上那会儿缓解了不少,头不晕了,鼻子也通畅了,只是总感觉冷嗖嗖的,穿两件衣服都不暖和。   乔言借了身容因的外套裹着,最终还是没能待到下班时间,七点多就提前回去了,到房间里躺着休息,连晚饭都没吃。   人一生病就爱乱矫情,喜欢瞎想。   乔言搁心底里骂了周希云千百次,缩被子里捂住全身,越想越不是滋味,蛮不讲理地把着凉的原因归咎到周希云头上。   都怪周希云非要找事,如若不然,乔言昨晚也不会心绪不宁,从而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以及夜里还失眠了。周希云就是她生来的孽障,每次只要她的生活稍稍安定些了,这人绝对会跳出来作乱,不让她好过。   乔言很是郁闷,记起周希云做过的那些行径,忍不住窝火,比昨晚还愤懑。   但很快的,她又莫名生出一股无力感,自暴自弃地挺直身子,拉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呆呆仰望着天花板。从那天到现在,包括昨晚想了半晚上,她始终没搞明白,当时自己是如何想的,干嘛会纵容周希云乱来。   按理说,就算那时候再怎么茫然蒙圈,一时无措,可过后也应当立马挣脱出去才对,而不是被带着走,傻痴痴搂着周希云的后颈,坐在对方腿上,直到已成定局了才缓慢给出反应,回神补救。   乔言那时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周希云的,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可依然与那人视线相接了许久,皆都默不作声。   周希云轻嗅她的脸侧,挨挨她,红唇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耳廓。她扬了扬脖子,抬起下巴……   到后面快一发不可收拾了,乔言才迟迟抽离出来,动手打了周希云,将人推开,赶快失措地脱身。   心事总是反复无常,那些场景不断地闪现。   几天过去了,不仅忘不掉,反而会时不时记起些许细枝末节。   这样的经历就像是受刑,一遍一遍地重复,在神经上拉扯。乔言觉得难堪,又有种不清不楚的感受,一直郁结着抒发不出去,实在是憋得慌。   天杀的周希云,都是这人的错。   乔言拧麻花般裹紧被子,认为对方就是上辈子做的孽,思索良久,打定主意日后不可以再搭理姓周的,再遇到就撤开,先行拉出三米的中间距离。   二号是阳光和煦的晴天,比之前一日更舒适。   感冒好了,不再那般难受。   乔言去了趟商城,还是买一份礼物带上,选了条领带准备送给邢远。   不能真的不准备礼物,该送还是得送。即使两边算不上朋友,可仍旧应该上心点。   派对晚上才举行,白天不过去。   六点之前,乔言都在卡法守着,调饮品,等容因过来接班。   容因有私事要处理,晚上才能过来,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只能让乔言帮忙看着店里。乔言没问具体的缘由,收到消息后就忙着干活,期间也不打扰容因,知晓对方肯定需要私人空间。   —二人本来也没成,这次好像是要彻底散   容因单独去见阿宽了,得解决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主要是容因不愿意继续发展下去,不接受阿宽。   乔言不八卦这些,可仍猜得到部分原因,比如容因个阿宽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比如阿宽年纪不大,目前完全没考虑过出柜这个事,再比如阿宽以后不愿意留在A城,计划到S市发展,她想让容因一块儿走。   容因向来独立要强,她对未来有一定的设想和打算,目标挺明确,本身也对周边所有亲戚朋友都出柜了,她不会离开A城,不可能放弃这边的基础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头再来,做不到为爱痴狂着魔的地步。   再者,感情应该理智,奔三的人了,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爱不爱、喜不喜欢的,以后再找也不难。   现实不是狗血电初剧,为了所谓的另一个人放弃物质基础,真的没可能。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分泌只是一时,再冲动的感情感,总有一天也会逐渐被生活磨平,终将归于平淡。   何况她们仅仅停留在暧昧阶段,虽然曾有过几次身体上的接触,但到底还是没捅开那层隔在中间的窗户纸。   阿宽不愿放手,又不愿意退步,执拗得很。   容因这次是要跟对方好好谈一谈,把话说开,欲一刀两断了,不想再有更多的牵扯。   乔言在恋爱一事上毫无经验,便不献丑插手了,连一句见解都不发表。   不过她个人是偏向容因的,从朋友还是旁人的角度来看都一样,认为分开更合适。阿宽的想法太幼稚了,不够成熟,需要多磨砺几年。   生活哪能面面都美好如愿呢,现实就是不等价交换,舍出更多,换来更少,大家都只能顾到其中的一小点,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两手抓。   乔言想了想,无端端就记起周希云。   周希云也是这样,一方面学无止境打算深造,一方面又固执己见。这人起初不愿意出国留学,宁肯留在国内硕博连读,后来发现去外地和出国没啥差别,加之周慧文强硬要求,乔家这边也劝了几次后,周希云才出去了。   那年她们还闹了一回,周希云似乎非常生气,迁怒乔言问道∶你就这么想我离开?乔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讷反问∶关我什么事?你读你的书,走就走呗,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周希云像个神经病一样,咬牙说∶那就留在外边,不回A城了。   乔言没良心,不在意回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据说国外赚钱容易又轻松,留在那边也挺好的。周希云被气得够呛,口不择言骂了她一通。   而与那番狠话不同,留学的那几年内,周希云时常回国,毕业后没真的定居外边,实际上的做法截然不同。   乔言至今都想不通周希云怎么想的,多大点事,干嘛搞得像是壮烈赴死一般。   某种程度上,阿宽与周希云有一点相似。   当然了,平心而论,肯定还是周希云更果断些。真按照周希云的倔脾性和能力,她才不会犹豫到底该去哪个地方,这人在A城或S市都可以稳步发展,绝对得不差。   思及此,乔言心头微酸,感慨人与人的差别比狗与狗还大。   人肯定不是指阿宽,而是她自个儿。乔言没能力,比不得周希云,除了A城,她哪儿都去不了,没有可以在别的城市随意扎根的底子支持。   容因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五点二十左右就回来了。   乔言还是不多嘴,只从容因的脸上看出应该妥了。她洗把手就脱下围裙,吱个声再上楼收拾,换了身行头后离开,放心把店铺交给容因。   大院的群里,有人发消息表示已经先过去邢远那里了,还发了照片出来,也有人吆喝,约着一起过去。   乔言顺路载上其中两个小伙伴,加入大部队,避免到那边了尴尬。毕竟是在不熟的地方,而且她和邢远那些同学朋友什么的都不认识,也就见过少部分面孔。   邢远的房子在三环边上,面积宽阔,也是一栋别墅。   三环不比一环内繁华,可那边别的方面真不逊色,甚至吃喝玩乐更便利些。邢远的别墅比乔言那个阔气多了,前院后院小花园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人工假山养鱼池等等,后院内自带的超大泳池更是烧烤聚会的不二去处。   乔言她们到那边时,邢远出来接应,领着一行人往后面走。乔言把礼物给他,邢远笑着接了,说道∶破费了破费了,还是大美女更有心。   没懂更字何来,乔言也不问,跟在后面进去就是了。   后院里吵闹喧嚣,数十个人打堆闹腾,有的打麻将玩牌,有的凑一处捣鼓新奇电子机器,剩余的或聊天或帮忙搬东西支烤架,要么躺坐在椅子上啥也不干。   邢远把大家带到打麻将那里,让赶紧再团两桌,并问乔言∶乔美女,你想坐哪桌?   乔言不想玩牌,婉拒了。   邢远对其他人介绍她,说∶我发小,以前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关系很好,她现在开饮品店当老板了。   接着向乔言——介绍那些朋友,顺带爽朗地让大家以后多去照顾乔言的生意。   现场的气氛融洽,相处比较和睦。   乔言还是挺随和,既然决定来了,肯定不会端着架子放不开。她扫视现场一圈,没发现熟悉的身影。   邢远忽而又说∶对了,乔乔和希云是朋友,她们两家关系很好,房子是对门,你们去过希云家的应该知道,斜对面种着竹子那家,那儿就是。   言讫,邢远又对乔言说∶希云估计要晚一点过来,她今天加班,应该再等半个小时才到。   乔言不太关心这个只点点头。   寒暄认识结束,又有别的朋友到场,邢远再去接应,没空照料这边了,只让一好友帮忙顾着点。大伙儿都喜欢打麻将,随后便是玩牌时间。   乔言找了个角落坐,有时会跟大院里的人讲讲话,但多数时候都独自待着,对周遭的所有不咋感兴趣。   一易天彻底黑沉,后院里的灯悉数亮起。   肉都烤上了,周希云于这时姗姗出现,一身日常装过来。   周女神今日的装扮魅力不减,裙装高跟鞋,外搭小外套,连发型都是特意挫饬过,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准备才现身,私底下保准没少花心思。   周希云也给邢远准备了生日礼物,将一个印有醒目logo的大袋子递过去。   是名牌,明显价格不低。   周希云刚来,场上好些人都停下来动作,连打牌的那部分都侧头瞅了瞅,出声与之打招呼。邢远的朋友们也是周希云的老熟人,相互间关系很铁。   乔言坐角落里瞧向那边,不由得瘪瘪嘴。还真是受欢迎,都快成全场的焦点了。   平时不是不爱跟其他人打交道么,高冷得如同冰坨子一般,眼下看起来却并非如此。   邢远对周希云也挺特殊的,别人送他礼物,他客套接了就随手放下,周希云送的他还打开看了看,拿出来当场炫耀。   周希云买的是一块表,镶钻的那种,放灯光下可以亮瞎眼睛。   乔言不懂表,值多少钱更看不出来,只能从邢远的笑容中猜测这玩意儿应该死贵,六位数起步,也可能更高一些。   她抓着手机捏了捏,胸口微微发紧。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有的事乔言还是清楚的。   邢远中学时期暗恋过周希云,虽不曾把喜欢二字讲出来,可对周希云的心思可谓明晃晃,不仅帮忙买饭送礼物,更是天天跟在周希云身侧,就差昭告天下他的心上人是谁了。   也就是后来邢远爱而不得,和别的女生好上了,不然按那个架势坚持下去,指不定真就追到了。   而现在周希云和邢远还是那么要好,双方又都是单身……乔言抿抿唇,不自觉就拉扯衣角。   炭火旺盛,猩红色刺眼。   浓郁的肉香味勾人食欲,空气中弥漫着夏日时节独有的清凉,风一吹,便隐隐传来些微腐朽的土腥气息。   站在烧烤架前暖和,热乎乎的。   乔言不再犯轴,默许周希云挨在旁边,,等串儿熟了再坐架子前歇歇,百无聊赖地拿来两罐常温汽水,搁一罐放左手边。   周希云捡起那罐汽水,单手拉开铝环。   乔言抓起一大把蔬菜铺架子上,一边喝东西一边轻飘飘说∶不是给你的。   周希云置若罔闻,添一串西蓝花上去。大小姐先开尊口,轻声问∶这几天在忙什么?   乔言给西蓝花刷油,浓密卷翘的眼睫颤动。不忙。   周希云接道∶伯母说你工作多,抽不开身。乔言反问∶我妈找你了?没,只是前两天碰上了。   哦。乔言说也不解释,还行吧,没啥事。周希云∶嗯。   乔言又说∶除了你们公司那个陈恪下了个大单,别的都将就。我之前休假次数太多,最近得补回来,该轮到容因休息了。   近况不是秘密,讲讲也无妨。   周姨呢,最近还是天天往公司跑?按理讲该反问周希云本人,但乔言绝口不提,宁肯问及不相干的周慧文。   周希云回答∶昨天和今天都在家里,没出去。   靠烧烤架太近了,温度灼手心,有些烫。乔言收收胳膊,嘴皮子翕动,正欲再问点其它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抬手勾了下因低头而垂落的碎发,盯着烧红的炭瞧了几秒钟,然后低低应了声∶这样。   肉串冒出来的血水滴落,噗呲一下,汽化蒸发了。   周希云也搬来一条凳子坐下,哪儿都不去。   乔言不大想搭理这人,稍稍转开身,留半个侧影给对方,她心里头不爽利,今晚的心情略差,胸口发堵不舒服,不愿意再浪费口舌,觉得没劲儿。   然而周希云没安静太久,不多时突然伸手过来。   以为这是要干什么,乔言顷刻间就感知到了,当即防备地紧了紧手,转头看看。   不过周希云没碰她,只是上前翻动烤串。叶子快烤焦了。周希云说,胳膊肘无心挨到乔言。   乔言低眼瞅瞅,拧巴道∶那是非菜。再是一句∶离我远点。   地方就这么大,周希云说,并排站只能这样。   这是个小型烧烤架,不到一米长,本该适用于单人操作,或者两个人面对面。   乔言霸道,耍横地往周希云那边抵了抵腿,意欲把整个地方都占完。但动作幅度不够大,毕竟是在外面,小小的一个举动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于周希云来说只是轻轻地被踢了下,却不足以被推开。   周希云不动如山,继续翻烤蔬菜,待差不多了就转放到托盘里,递给旁边的熟人朋友。   乔言不服气,瞪周希云一眼。那是我要吃的。   周希云举着肉串,你不是吃这个?   从托盘里捡起一串烤蘑菇,乔言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要吃这些了?   自是没有,没讲过。   但某人打小就爱吃肉,哪里用得着专门知会提醒。   周希云又放几串蔬菜在架子上,要不要辣椒?   乔言不吱声,兀自拿起调料瓶对着蔬菜抖几抖。我自己来,不用你好心。   全然不领情,不接受周希云的接近。   两人的相处一直都怪怪的,这会儿更是没有征兆,周希云的靠近来得莫名其妙,乔言的怪脾气也没头没脑。   双方默契不提前一回的荒唐,一个不解释,一个不承认,都不正视那件事。周希云未有道歉的意思,乔言亦不多话,但那不代表她俩的问题可以就此揭篇而过。   周希云的裙摆被吹起来了,险些撩到烤架上。   乔言眼疾手快抓住,帮其掖回去。   不经意的,忽而又不小心摸到了周希云的腿,触及膝盖往上一点的那一截。   周希云垂下眸光,瞥了一下。   风那么大,一收手必定还会被吹起来。乔言别扭帮这人捂着,憋了半晌,指尖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瓮声瓮气说∶让开些,别杵这儿捣乱。   周希六说∶我不妨碍你。乔言利落道∶裙子。   周希云这才动了动,但不是离远点,而是自己掖着裙角。   二人的手再次碰碰,乔言掀起眼皮子,直盯着周希云。   周希云还是那副样子,该怎样就怎样,仿若什么感觉都没有,未有过多的触动。   乔言不乐意被碰到,直接反过来拍对方的胳膊。然后用方言嘀咕∶大冷天显抽条.….   周希云说∶白天不在公司,临时参加了一场酒局。   乔言不吭声,之后一直都没话了。   仍是心里烦闷,焦躁得很,不愿意跟旁边这位有太多的交流沟通。   依然对方才那些感到不愉快,较为介意。   倒不是对邢远那个人有意见或不喜欢,其实无所谓,但就是说不上来哪儿憋屈,以至于见到周希云都不高兴。   乔言不掩饰自身的坏心情,也不装样子佯作无事,她用夹子戳翟肉,懒得听周希云的多余解释,索性闭紧嘴巴。   心头揪着,毛躁躁的。   邢远他们在这时候过来,到这儿找周希云。   有其他人在,乔言也不能再甩脸子,只得收敛些,安生下来。   邢远喊周希云去另一边见老熟人,一位才从市外回来的朋友。   刚刚还在到处找你呢,行了,快过去聊两句。邢远说,这么久都没见了,他明天又要走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哪个时候。   话都到这份上了,肯定得过去。   周希云把烤串都交到乔言手上,随着邢远几人到斜对面,与那位好友碰碰面。   乔言自始至终都不掺和,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烤肉翻动不及时,一面都快焦糊,味道不怎么好闻。乔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慢腾腾上手,将烤得黑乎乎的串默默拿开。   派对才刚开始,余下的时间还长。   邢远的朋友都是能折腾的,一旦闹开了就收不住,一个比一个更玩得开。有人扑棱几下就坠到了泳池里,,落水的那个爬起来追着始作俑者打,不一会儿两个人又双双掉进去,其他几位年轻男人也加入其中。   池子里的水溅得老高,水花都打到了这边,差点就落到乔言脚背上。   乔言稳稳站定,瞄一下对面窈窕的背影,没兴趣关注那些男人。   周希云过去后就不再回头,与友人谈得融洽,很快就游刃有余地跟那些朋友打成一片。   这人身畔站着的还是邢远,距离隔得较近,斜跨一步就会肩并肩挨到一起。邢远乐呵呵端一杯香槟给周希云,不多时凑近些,在周希云耳畔低语几句,像是讲了什么悄悄话。   周希云听完也回话了,脸色温和。   无缘无故的,乔言心头更堵了,宛若不上不下地卡着一块石头,搞得呼吸都不咋畅快。   周希云没再回来,到后面还被一众朋友围着。   也不晓得这群人究竟在聊哪个话题,总有那么多讲不完的闲话,你一句我一句就没停过。一番推杯换盏,交际便这么逐渐打开。   乔言认识的人只有一小撮,没多久那两个伙伴也离开了,这边愈发空荡,没剩多少身影。   半个小时后,寿星现场切蛋糕。   邢远被众星捧月地推上前,象征性做做样子,过后那个气派豪华的大蛋糕便遭了毒手,一部分被大家分食,其它的全被嘴哺掉。   -朋友端一份给乔言,尝尝。   蛋糕精致,用料、味道都极佳,但乔言没胃口,端手上半天都吃不完。   整个派对的氛围也就那样了,能融入集体的享受其中,反之则被排除在群体之外。   与乔言一样不合群的还有几个,大伙儿都分散各处,谁也不打扰谁,要么干看着,要么埋头玩手机。乔言就是后者,过了很久才加入打牌的队伍中,搓了一晚上的麻将。   邢远他们后来也凑几桌搓麻将了,周希云随着一块儿。   这边桌子连着换了两次人,一次是把邢远换过来,后一次则是换来周希云。这群人打牌都不消停,好像坐另一桌就不得劲似的。   周希云最后坐乔言右手边了,非常有孽缘地重聚。   乔言面不改色洗牌,明面上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不多匀给周希云,桌下却往旁边支腿,脚尖轻踢到周希云的小腿。   其他人对此毫无察觉,完全看不见。摸牌,,砌好。   邢远先出,打完几圈后出一张牌,二筒。乔言不客气地推倒两张,碰。周希云捏一张麻将在手心里,岿然看牌。   一会儿,邢远再出一张,么鸡。乔言还是那般,碰。   桌上另一位北方朋友笑笑,远儿,你这手气有点背呀,别再来一圈就赔钱了啊。邢远不以为意,怎么可能,这把绝对不会输。   乔言不插嘴,继续打下去。   周希云运气也一般,许是牌不好还是如何,从头到尾都没啥动静,中间倒是碰了一次,但影响不大,不能左右全局。   桌上堆着的牌都快被摸完了,胜负还是未定。   邢远思考两三秒,觉得稳妥了,再打出一张,六条。   乔言于这时推倒面前的所有牌,淡然说∶胡了。   邢远抽长脖子看看,有点不信。北方朋友笑了笑,挺乐呵的,说∶还以为这局分不出结果,得,远儿你赶紧的,结钱吧。   周希云将牌全部覆下,不公开给别人看。   北方朋友挨过来瞅了眼,没瞧出问题所在,说∶希云这把也不咋样,稀烂。   邢远微信转钱给乔言,不怎么上心地开启下一局。   过后的几局中,北方朋友赢了一把,周希云赢了一把,乔言赢得多些。邢远运气背,撞了鬼似的,摸到手的牌分明不错,打的时候也感觉还行,可莫名就是连着输,越打越差。   邢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输急眼了便叼支烟咬在嘴里,找不出哪里出了毛病。   乔言是最大的赢家,微信上的进账不断,几圈下来就赚了一顿酒楼饭钱,再打几圈,双倍饭钱.牌局打得不大,大伙儿都是小赌怡情,不会打得太大。   不到二十分钟,邢远又输了三把。速度奇快,倒霉到了极点。   他愈发想不明白,打到一半便偷看北方朋友和周希云的牌。北方朋友赶忙挡住,急急说∶欸钦欸!干嘛呢你,牌桌上不兴耍无赖的啊,坐回去,咱这可是公正公平的对决。   邢远含着烟说∶那么小气做什么,不就瞧两眼吗,我又不能全部记住。   北方朋友不依他,反正不给面子。   去去去,不准看我的,我还盼着这把赢呢。   邢远弯身要看周希云的,可周希云比北方朋友还绝情,当即就压下所有牌,不给一丝偷窥的机会。邢远说∶我也不偷你的牌,防这么紧干什么,咱俩啥关系,至于吗?   周希云重新摸一张牌,只用指腹摩掌两下,心里有数地放某个位置,低声说∶各打各的,不要乱看。   邢远不屑地喊了声,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北方朋友笑得不行,全程看戏。   乔言旁观这三位的互动,神情不显。   大抵是视觉偏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适才邢远凑近周希云那边时,距离过于近了点,脑袋都快倒周希云肩上靠着了。   双方的互动听起来没问题,可行径上着实有些暧昧。   不知道是乔言多想误会了还是怎么,总之那一幕看起来挺意味深长,不清不楚的。她用余光打量着他们,表情淡淡,尽量不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逼着自己专注于面前的麻将。   牌桌上的往来还算轻松,有风趣幽默的北方朋友暖场子,便不显得压抑沉闷。   这把是周希云输了,乔言赢她的钱。   周希云准备转账给乔言,手机大大方方置于桌上。   乔言随意一瞥,发现周希云的钱是从银行卡上转过来的,而不是微信零钱。她顿了顿,细一回忆这人的输赢多少……好像是赢的次数多,但钱的入账不如支出,所以零钱里已经不够了,才会动用银行卡。   乔言放慢洗牌的手,不动声色地偷看周希云输密码。   周希云输入了五位数就停下动作,及时收住,蓦地镇静说∶卡里没钱,待会儿再给。乔言愣住,抿抿唇。   桌上另外两人倒是没多大反应,表现如常,仿佛周希云卡里没钱不奇怪。邢远吆喝∶先欠着,不急,摸牌摸牌,打完这局再说。都别磨蹭,我不信我这把还赢不了。   周希云嗯声,砌完自己这边的牌再顺手堆一些到乔言那里。   后一局是北方朋友和邢远输,周希云一个人赢牌。收到他们的转账,周希云立即就把欠债还掉,转给乔言。   乔言没立马收款,打完半圈才慢悠悠收下。她异常安静,越来越沉默。   邢远是好动性子,坐不住,隔几分钟就得找点事做,有时翻看手机消息,有时站起来伸伸腰,要不就走动走动。他还是会偷警旁边两位的牌,当无意间瞄见周希云打牌有异常后,他惊乍乍地当场拆穿∶咦,不对啊,你这牌前两圈不就该糊了吗,咋这么打,搞错了吧?   周希云再次从容压下牌,后面摸的牌,前两圈不是这样。   那也不对,邢远争道,上手指了指,你刚刚打了张三筒,直接都把牌拆烂了,有你这么打的?   周希云镇定回道∶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双眼视力,绝对没错。邢远说,你再翻起来看看,肯定是那样。   周希云哪会顺着,无论如何都不翻牌。   北方朋友不相信邢远,当他是要赖开玩笑,坚决站周希云这边,说∶远儿你别不厚道,搞得跟输不起似的,都正大光明偷看了,你这把要是赢了我可不认。   邢远呛回去∶谁输不起了?   你啊,桌上就你一个。北方朋友哂道,难不成是我们?   吵吵嚷嚷几个来回,邢远争不过,最终还是老实坐下。他这局小赢赢的乔言。   难得转运一次,邢远可算是扬眉吐气,叼上烟就要点燃,嘚瑟得都快摇尾巴了。乔言不自禁皱眉,还没闻到味道就开始排斥烟味。   周希云抽走了邢远手上的打火机,打断了邢远吞云吐雾的行为。邢远不解,干啥?   周希云扔开打火机,少抽点。邢远说∶你不也……周希云斜眼看过去,不惯着他。   邢远取下嘴里已经咬变形的烟,悻悻揣回兜里,勉强应道∶行行行,不抽就不抽,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北方朋友损道∶吸烟有害,死得早。   邢远白他一眼,我绝对长命百岁,等你丫的坟头长草的那天,我都还能帮你上两炷香。哟曜,是吗?   废话!   听着他们斗嘴,再结合方才的全部经过,乔言抓紧麻将又放开,内心更是五味杂陈,那股火气无端端复燃蹿升。   周希云显然挺关心邢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有猫腻。   收走打火机不让抽烟,又是嘱咐又是眼神示意,怎么看都是女朋友才做得出来的事…   乔言继续摸牌,打掉,重摸,变得有点心不在焉的了。   不出半分钟,邢远再次赢她牌,刷地麻利推倒,说∶嘿呀,乔美女,不好意思,我又胡了!承让承让,多谢啦。   牌桌上的胜败其实无所谓,无非就两个结果,输或赢,钱数的进出就那么点,主要还是为了娱乐高兴,图个放松乐呵。   但一局乔言输得不咋舒服,转账倒是利索,可就是不太爽快,有种不是输牌而是丢了阵势的错觉。她的小情绪挺多,没个准头,一会儿一个样,别扭得很。   这把番数大,邢远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窄缝,一局就赢了之前两三局输掉的总数。   给完钱,乔言不声不响和牌,已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可也不想让位给那些观看的人。她的视线余光再次扫过周希云的脸,不着痕迹望了望对方,观察周希云的反应。   周希云挺平和,对桌上的动向不怎么在乎,全程专心致志洗牌。砌好牌后,这人微信上有群消息和私聊信息弹出来,但周希云仅仅瞥了眼,没管。   应该是不重要的事,现在可以不管。   乔言亦翻了翻手机,将屏幕调至消息界面,看看有没有跟自己发消息。   消息界面第一页共九条聊天框,其中七条都是群消息,剩余的分别是容因和宋辛余。容因那条是有关店里的线上商量,宋辛余的则是对方表达谢意,说是多亏了乔家这边帮忙,上回的干货已经寄出国了。   聊天都是今天才有的,乔言和宋辛余唠嗑十几分钟,后面就分开了。   宋辛余晚上本该也要到这边来参加派对的,但公司里有紧急任务,实在请不了假,脱不开身,便只能让其他熟人代为转交礼物。   当然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关系不到位,跟邢远他们的交际不算太熟,到不到场都没区别,所以便不来了。   真若是要好的朋友,除非天大的棘手麻烦需要解决,不然一般都会走一遭,至少露个面撑撑场子,起码聊表心意。   宋辛余给乔言留的最后一条回复是∶【行,下次一起吃饭,我请你,有时间再约。」   而乔言在上一条就说的是∶「再聊,有事先下了。」   总体来看都是挺正常的往来,没别的意思。   可单看宋辛余的那一段就不咋对味了,个中意味容易往别处发散,乍一看好像是她俩刚约会结束,这才开启了下一轮的口头约定。   一般不都这样么,凡事续个尾巴,不点透,各自留机会给对方,以方便日后的再见。   /乔言心大,看完消息后也不锁屏,把手机摆在那儿不管,转而就摸牌。   -边的周希云斜眼就能窥见屏幕上的所有情况,包括宋辛余那一条。周希云没过多偷瞥,敛敛目光,接着也摸牌。   邢远和北方朋友都大大咧咧,所有注意力都在麻将上,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两个人都只盯着面前的牌面。   许是风水轮流转,时运渐渐改变,接下来的几局里,一向占上风的乔言连输了几把,周希云亦是,不断给邢远送钱,把赢的那些都一股脑赔完了,倒欠一堆债。   乔言有些焦躁烦乱,输钱了不开心,见着邢远和周希云时不时互动,更像是肉里扎了一根刺,又痒又恼火。她找不到小刺儿所在,牌越打越乱,到最后还打了个炸胡。   周希云抬眼看来,定定瞧着她。   当这是在笑话自己瞎搞,乔言不肯示弱,在桌子又支起腿,再无心踢了周希云几下。对方没怎样,由着了。   下一把,北方朋友自摸清一色。再下一把,还是邢远赢。   乔言也赢了周希云一把,勉强挽回点损失。   大概是找到了发泄点,乔言慢慢又冷静下来,随即隔三差五就赢周希云,偏偏不放过那人。这期间也赢了邢远,一个都没少,把输的那些全都挣了回来,绝不吃一丁点亏。乔某人的心眼子又死又实,小气得要命,活脱脱就是个爱计较的臭炸毛。   麻将打到最后该收场时,周希云是输得最惨的那个,桌上其他三人都是赢家,连开局连输的邢远都赢了百来块钱.唯独她输得彻底。   邢远借钱给周希云还债,周希云再——转给乔言和北方朋友。北方朋友怪乐呵的,勾着邢远的肩膀感慨∶希云今天背运,平时牌技不是挺强的,竟然也有输成这样的一天。欻,那我就不客气了,感谢诸位的慷慨。   乔言还坐着不起来,看了下相互余额,发现自己赢的钱有那么多,其实比邢远和北方朋友加起来都高。她暗暗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心安理得收钱,不同情周希云的倒霉。   而后的收尾阶段普通无奇,再吃些东西垫肚子,叙叙旧,满场找人。   乔言心情不爽,因此就喝了几杯,黄汤下肚后便不再那么拘束,还是融入集体与大家闹一闹。   这时的周希云反倒不怎么找那些朋友了,基本上都是只身一人待着,别人找她,她也不跟着去,似是累了不愿意闹腾。   邢远和其他朋友打堆围聚,仍精力旺盛。   乔言转悠一圈才走到周希云面前,找事地踹一脚地上的石子,往周希云的方向招呼。一贯的恶劣,每次总喜欢找人家撒气。   周希云也不生气,淡然处之。   乔言走近些,继续踹石子,非得把那玩意儿踹到周希云面前才行,而且行到跟前后还故意蹭一下椅子。   周希云习以为常,甚至平静地端一杯喝的递过去。   乔言不接,垂眼看着这人。   蜜桃味的汽水,不要?周希云问。   乔言硬气说∶不渴,你自己留着。   周希云把汽水放一边,篮子里有吃的,肉脯果干都有。   乔言挨着坐另一张躺椅上,老神在在地靠上边,大有找存在感的架势。她哪儿也不去,就是要在周希云跟前晃荡,成心惹人嫌。   这还不止,躺下去没多久,她又故意直起身来,伸长胳膊去够着小桌上放着的篮子。   篮子在周希云身侧,要拿到里面的东西,必须跨过周希云才行。   乔言一只手撑在周希云手臂一侧,半边身子都快压上去,但又始终没有。她的头发丝落了下去,些许拂过周希云的锁骨和脖子,些许扫在周希云脸上。   由下往上看,周希云长眼一掀便瞧见了乔言紧绷的下颚线,以及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身体乳的气味。   乔言常用这款产品,身上一直是这个味,且那天晚上住在清河街小别墅时,周希云也在浴室里见到了这个。   乔言的身体乳比较平价,不贵,可很好闻,是草木香调,与周希云前些时日用的香水是差不多仓   发尾卷在脸上痒痒的。   一下又一下,如同用鸦羽在上面轻轻地挠。   周希云不自在地垂垂眼,视线便落在乔言身前,无意瞅见领口里起伏的一点点光景。   乔言今晚穿的一字领短袖配外套,站着坐着时都还看不出什么,但像现在这样就不行了。偏生这个缺心眼儿的无所察觉,不认为现下这样哪里有问题,够了一会儿便将篮子抓到手上,从里面挑挑拣拣出想吃的,等到放回去了才消停些。   上方的压迫没了,周希云还是平躺着,很久才偏偏脑袋,喉咙轻微上下滑动。   乔言往嘴里扔了颗糖,瘫尸般将两条胳膊都挂在躺椅上,其中一条还朝旁边支着,可又不摸到周希云。她的腿亦不规矩,仗着生得长就放肆地往周希云那边抵,地方不够她撒野便碰碰周希云的脚踝,示意让开些。   十足蛮横,无理由惹事。   周希云还是不恼,不与之当真介怀。毕竟某人从小就这个德行,回回都这个样子。   现在还算收敛些了,小时候的乔言才是实打实的恶劣,坏事可没少干,尤其是在逗弄周希云上,那可谓是花样百出,隔一阵子换一个招。   那些陈年过往还历历在目,数不胜数。   -不过如今乔言是没多少印象了,抵死不认。   当年她俩还小那会儿,约莫是初中那三年,某人几乎天天都要作弄周希云一番,不是取闹就是刻意招惹,狗见了都嫌。   那时她们的关系已经不亲近了,疏远了很多。   在徐子卿和姥姥的撑腰下,周希云再也不委委屈屈地任由乔言欺负,而乔言亦不会服软认错,更别提讨好地安慰周希云不要哭。   大院里出现了一个宋辛余,乔言便立马投奔新的伙伴而去,一天到晚都跟别人亲近,好得快穿一条裤子,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回家,厚脸皮留在宋家蹭。   宋辛余与周希云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像周希云那样闷,宋辛余会带着乔言一起打闹,一块儿爬墙且上房揭瓦,然后双双被父母揍得撒丫子开跑。   比起周希云的麻烦,乔言自然更喜欢宋辛余,于是没多久就把周希云完完全全抛开了,连周家的大门都不再踏进去几次。   不过这不代表双方自此以后就不接触了,相反,她们碰面的机会还是很多。二人是同班同学,且还是一个小组的。   初中正是青春期的开端,乔言比周希云更先长高,初一就长到一米七了,手长脚长的,那个子在班上简直傲视群雄,进班就秒杀掉所有同学。   周希云发育得慢些,那一年才一米五三,处于同龄人中不高不矮的那一批。   乔言是小组里的数学组长,每次到第一排收周希云的作业时,便显摆地挺直腰板,手贱地薅周希云的脑袋,摸一摸,叹道∶唉,周希云呐,唉…….   或者说∶长不高也没事,咱不着急,啊~乖。   偶尔放学回家的路上,一旦遇上了走路回家的周希云,乔言会特意倏地刹车,飒气满满地横在周希云面前,把她笔直的长腿叉出来,专门给周希云看看。   这时她还会假模假样地打招呼∶又走路啊,不累么?   这还仅仅只是基操,除此之外,乔言还会炫炫其它方面,彰显自己比周希云更快长大。   别的小女生脸皮薄,害羞,发育后恨不得藏起来,整天含胸驼背地弓起身子,这位偏偏不,非得在周希云跟前晃悠,嚣张地炫耀——她年龄上比周希云小几天,以前老是被徐子卿揪着耳朵叨叨要向姐姐学习,现在好不容易领先周希云了,可不得把场子找回来。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这位恬不知羞的恐怕更得寸进尺。   周希云当时是真的烦她,厌恶倒谈不上,但绝对算得上不喜欢。   乔言清楚周希云对自己的嫌弃,但就是不自觉,总不知趣地凑上去,非要惹一惹才罢休。   这位讨厌鬼单方面的找事止于初二下学期,那时周希云已经慢慢拔个子,从矮矮小小的阶段逐渐抽条,骨架子打开了,一年多的时间内,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一米六,一米六三,一米六五.……隐约有超过乔言的趋势。   再半年后,乔言从此不再嘴欠。   周希云长到了一米七三,足足比乔言高出两厘米,堪称奇迹。   乔言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不咋长了,停留不前,后来也没有大幅度拔高。   没了身高的压制,乔言再没有机会揉到周希云的头顶,且初中的最后一年还被迫和对方成为同桌,成天两看生厌。   俩高个子女生不能坐前排,否则会遮挡小个儿同学的视线,她俩试过找班主任换座位,但班主任不同意。   乔某人上课喜欢讲话,会影响其他同学,只有和周希云一起才能压得住她。周希云不搭理这人,她便找不到开小差的对象,不得不干坐在那儿。   至于再后来差点搞对象那事,也是在她们当同桌期间发生的。   事情的起因不复杂,说来就是乔言帮助了一个被同学霸凌的小男生,如此才认识了。   小男生是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曾经数次与乔言在老师办公室里有过见面的缘分,虽没说过话,但相互也眼熟。小男生比较斯文,长得不高,平时很爱干净,说话做事都温柔内向,无论干什么都不太放得开,他被霸凌也是因此而导致的。   那些爱惹祸的小混子把他的有修养认为是娘炮,于是对他百般刁难,不仅在学校找他不痛快,放学路上还威胁他交保护费,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自以为是,做得越来越过分。   乔言有一次撞上了现场,眼瞅着小男生要被打,一个路见不平便顺手抄起一根三四米长的竹竿冲上去干架,刷刷刷打狗似的一通搅和吓唬,硬是将那伙人轰跑了。   再然后学校不知怎么就接到了告密通知,第二天所有相关人员都被请了家长,那群小混子全遭了殃。   乔言为此被大加表扬,摇身一变成了校园女英雄,全校都在流传她的光荣事迹。   乔言这下才后怕,上课期间连着扒拉周希云几次,提心吊胆问∶他们会不会报复我啊?要是围殴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得提前报个警?那么多人,我也打不过。咋整?   周希云,快帮我想想办法…….喂,听到没有?周希.……周姐.….周周姐。周姐姐-   ‘、   周希云没耐性地扯开她的爪子,解救出自己皱巴的衣袖。   求求啦,理理我呗。   乔言继续啰嗦,暗搓搓踢周希云的脚踝。   顾及着老师在讲台上站着,周希云强忍着不发作,在课桌下推开乔言。乔言捉住她的手,直接把细腿压上来,一副无赖的架势。   起开,不要烦我。周希云说,压低声音。   乔言开口∶你听我讲完嘛,交代正事呢,你都听着,别打岔行不行。周希云说道∶别打扰我上课。哎呀,你学霸,一节课不听没影响。不行。   乔言絮絮叨叨地嘱咐完剩下的∶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记得找我妈。不对,先找警察。我出事了,绝对是他们干的。知道不?。   欸,你记得我家的号码吧?手机里存了没?:::   周希云不堪其扰,无奈用一张便利贴封住她的唇。闭嘴。   乔言唔了声。   那一个月内,周希云被迫和乔言同路回家,与这个缺德玩意儿一并分担危险。   小混子们没敢报复乔言,被请家长批评教育后就全都老实歇气了,找上乔言的只有小男生。   小男生感激乔言,自此便时常送零食到这边,一来二去就和乔言成了朋友。   那会儿班上的学生爱起哄,时间久了,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便默认乔言和小男生是一对。乔言也是迟钝得可以,愣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日常跟人家哥俩好,就差走路上勾肩搭背了。   中学时期的孩子纯情,或许小男生最初的心思比较正经,但在众学牛潜移默化的明示暗示下,在与乔言的长期相处中,不免又产生了别的心思。   乔言大咧咧,被追了也感觉不出来,还是经过别人提醒才明白。   小男生送了她一盒巧克力表白,把东西塞到她桌斗里,她还挺纠结,拿不定主意地问周希云∶我要是拒绝了,他会不会像电视里的那样,意志消沉就不读书了?   周希云挪开书本,隔出距离。不关我的事。   乔言拧眉反思,又问∶这都初三了,快要中考了,要不我答应他,先把人稳住,等考完再分手?怎么样?   周希云怔了怔,没料到她的脑回路会这么迂回,兀自握紧笔在草稿纸上点了两下,疏离淡漠地讲反话∶你可以试试。   乔言当真了。   是吧,我也觉得可行,既不闹得难堪,又不影响大家考试的心情.妥妥的两全之策。   周希云窒住,半晌,沉声说∶你有病是不是?   乔言一头雾水,咋骂人啊你?   周希云损道∶确实病得不轻。   乔言乍乎不干了,周希云你发什么疯,骂谁呢,我得罪你了骂我?咋就有病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周希云不与傻子争辩,迅速拉开桌子,不搭理人了。   再后头就是告状的冤孽了,乔言迟疑不决,收下巧克力后愁得不行,还没想出究竟该怎么办,转眼就被周希云不讲情面地出卖了。   徐子卿从乔言房间里搜出了巧克力和情书,又听说乔言和小男生走得很近,气得着实够呛,当晚就联合姥姥、姥爷赏了乔言一顿混合三连,轮番收拾这个胡作非为的小惠子。   知道是周希云从中作梗,乔言窝火得要死,隔日就冲到周家找人算账,结果当天再被徐子卿训了一顿。   徐女士对乔言极其不满,认为她不懂事,任性,将她和周希云做对比,细数乔言自小到大的条条罪状,从她读书不用功讲到不认真对待学业,再讲到种种责任,连幼时多尿了几次裤子都搬出来比较。   十几岁的小年轻都爱面子,受不得这种憋屈,乔言恨死周希云了,把罪责全归咎到对方头上。   而自那以后,两人便彻底掰了,直到考上了同一个高中也没和好,甚至见面了总要互嘴几包。乔言认定所有事都是周希云的主要过错,周希云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谁都不肯后退一步,硬生生僵持到大学才稍稍缓和些。   高三毕业那年的升学宴上,两边家长非凑到一家酒店办席,二人又一次重聚,乔言就是眼下这样,瘫在大堂的椅子上,不时伸长腿去蹬周希云两下,没长骨头似的。   周希云不理她,她还没完没了了,不知分寸地蹭周希云的小腿与脚踝。   周希云忍无可忍,向旁边挪动一步。乔言说∶姓周的,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边,希望上大学以后再也不见。   随便你。周希云冷冷回道。   乔言伸伸懒腰,倒打一耙地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就不找你算账了,以前的一笔勾销。   那时的场面与现在差不多,只是地方不同。   乔言心里藏有事,又弯弯绕绕不肯讲明,所以老爱踢周希云,有一下没一下的。周希云放任了,不予追究。   /快到散场的时间,周希云问∶回去还是跟江江她们一起?乔言没劲儿地嗯声,应该是。周希云说∶我跟你们一路。   乔言听而不闻,当耳旁风,没打算起来。周希云温声问∶不打算回去?   乔言睁眼讲瞎话∶今天走路来的,没开车,载不了你。周希云∶…..   你走你的,我不急。乔言说,停顿片刻,再是大方的一句,找你朋友去,可以让邢远送你。   语气轻缓,诚恳,一点不阴阳怪气。   无星无月的夜幕沉寂,天边染上了一圈稀薄的微光,与三环边上的璀璨灯光遥相映衬,互为照应。派对结束了,别墅里渐渐冷清下来,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邢远作为东道主到门口送大家。   乔言真不打算捎周希云一程,不给情面。   江江她们过来了,三人结伴到门口侯着,等代驾过来。   周希云留在后方,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晚了十分钟才出来。   那位北方朋友亦随着一块儿现身,后边还有其他生面孔,都是乔言不认识的人。他们围聚在一处,有几位还边抽烟边说笑,看样子还要去别的地方赶场,不准备回家,大有通宵玩闹的意思。   也是,邢远本就是享乐至上主义者,过生日哪可能只搞这么一场派对,之后必定还得拉着关系更要好的那些个另外聚一聚。   这才凌晨,放肆的夜生活刚开了个头,时间还早。   邢远走到周希云身边,低低说了一通。   应该是想让周希云也去,毕竟大伙儿都要参加,总不能缺席她一个。   周希云回身望望好友,又朝着这边的方向,随后对邢远讲了些什么。   邢远笑了笑,比了个手势。   乔言站在马路边上,视线余光瞥向周希云,手里攥紧车钥是匙,不停地搓捍,那股焦躁不爽的劲头越来越盛。   隔得远,听不见那边的对话内容,可由二人的互动来看,周希云应当是给了邢远比较满意的回答,也许是答应了,否则他不会那么高兴。   又一会儿,周希云被一个年轻女孩子拉住了,挽着胳膊。年轻女孩子挺阳光,打扮得时髦漂亮,是那个北方朋友的妹妹。   先前在牌桌上时,这个女生出现过几次,有一回还帮乔言端水来着,性格开朗活泼,很招人喜欢。乔言对她有印象,瞅见这一幕后就松开了手,别过脸不看了。   周希云真有够受欢迎,走哪儿都不缺关注,男的爱跟她套近乎,女的也喜欢亲近她。   也不知道年轻女孩子与周希云又是哪种交情,纯粹的附带友谊,只是因为北方朋友才这样,还是不止于此   乔言一概不了解,亦习以为常。周女神人缘广,有魅力,追求者排成长队,也不缺这么个小迷妹。   她低头盯着灰白的路面,用脚尖捻了捻地上的树叶,不久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代驾十分钟后抵达这里,乔言坐上副驾驶,江江她们坐后排。   车子发动后,乔言从后视镜里观察外面的景象,最后瞅了周希云一眼,不多时就远离了,直至拐进另一条街道。   都到十字路口了,江江忽而问∶希云今晚不回去?乔言沉闷回道∶不清楚。   另—位伙伴说∶刚刚应该叫上她,忘了。乔言说∶没事。   江江接道∶也对,她也不一定要回家。   成年人大晚上留宿外边多正常,何况是这种场合。   说者无心,讲的是事实,但听者有意,个中含义各有各的见解。   乔言不由自主拉扯安全带,抿紧唇。   既然不回去,那在后院里周希云还问能不能一路.…….   这位又不讲道理了,分明是自己装怪不答应,不愿意周希云同路坐车,现下却犯轴,很不是滋味。   十足口是心非,把说过的话当空气。   到西井大院已是凌晨一点,很晚了。   乔言把俩伙伴都送到家门口,过后让代驾师傅转回清河街小别墅,到底还是不打扰徐子卿和姥姥休息。   j文个时间点两个长辈早就安稳睡下现在进去保不准会把住吵醒套得如们门报心、而目回这   里了,明早去店里也不方便。   折来折去,又绕路又费时间,乔言只觉自己是木头脑袋,白兜这么一大圈,真是自找麻烦。   后半夜的清河街静谧,小别墅里空荡。   收拾洗漱一番,躺床上后,乔言刷了会儿朋友圈才歇下。   朋友圈里被邢远的生日派对动态刷屏了,大部分受邀的朋友都发了与之相关的分享,全都在祝贺邢远。   邢远自己也发了一条,大意是感谢大家捧场,以及配图一张车队的照片,潜台词是今晚不眠不休,还得出去兜兜风。   乔言从上往下拉,——刷完所有动态,倒是没发现周希云的微信号。对方只送礼物,不发圈,没那习惯。   乔言犹豫须臾,仍是给邢远点了个赞。   接下来只要是共同好友冒头,她这边也会收到通知,一条都不会错过。   可惜周希云没影儿了,老半天不点赞不回复,许是没看手机,正在忙其它事。   乔言侧身躺着,将手机搁在枕头旁边,心神不宁地看着没拉窗帘的外面。   夜色沉郁朦胧,大片的漆黑覆盖遮挡远处的事物,寂寞浓浓地涌动,犹如一刻不平息的浪潮,层叠一层地翻腾。   思绪纷乱,搅着人的敏感点。   乔言不知何时才合上眼睛,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无假,必须工作,早上就得到店里。   新的一天旧的开头,与前一日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些相差无几的活儿。   古里古怪的,两位老板今日的状态都不咋样,容因气色略差,显然被早前的问题困扰,还没彻底走出来,乔言则满脑子瞎想,眼睛下方都有半圈浅浅的青黑,一上午都哈欠连天。   乔言微信上收到了许多有关邢远朋友圈的消息,早上一睁眼就有几十条,今天也隔一会儿冒一条出来。   邢远凌晨三四五点都回复了朋友的祝福,六点销声匿迹,七点左右又上线.八点多才歇菜消停,说是补觉去了。他重度手机依赖症,极其活跃,—晚上都在断断续续地回消息,活像在微信上买房住下了。   鬼使神差的,乔言扒拉了一遍所有邢远回复消息的时间,确认他昨晚多半没有跟谁单独相处的机会,才稍微松了口气。   也不是刻意想偷窥别人的生活,就是不大安心。   邢远那人其实挺不靠谱,总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糗事,只怕他这次会来个大的……还好,没有。这回中规中矩,不算太过。   后半天时间,乔言稍稍回血,午间时分补了个觉,后面就有干劲了。   下午需要外出送鲜花订单,乔言主动揽下活,先去了趟附近的一家游戏工作室,接着顺路转至益丰集团.派送俩外卖单。   外卖不是风投部的人点的,是其它部门。乔言没能见到周希云,但听一位员工谈到了什么开大会,好像是好些部门主干都参加了。   那位员工说起来某个周组长,谈及风投部如何如何.总之是-些乔言听不情懂的话有关专业方面的内容,比天书还复杂。   周希云很早就过来上班了,没迟到,甚至提前打卡。   大小姐尽职尽责,即便前一晚熬夜参加了好友的派对,可不会因此就耽搁工作,毕竟手上还有负责的项目没搞定,不能随便缺席。   莫名的,那点烦躁感没了。消失殆尽,连渣都不剩。   傍晚,乔言接替了容因的岗位,使得容因早些回家休息,一个人打理店里。   卡法还是十点关门,老板可以先走,余下的清洁工作交给员工。乔言提前溜了,不等打烊时间就,开车走人,放下地把店铺甩给阳阳他们,驾驶那辆破大众七拐八拐地开进西井大院,不打电话通知就,给徐女士她们来了个惊吓。   家嘛,想回就回了,不必那么拘谨。   昨天没进门始终不得劲,心里头总少了点什么,今晚得补回来。乔言还破天荒卖乖一次,买了好些吃的带上,也捎了一份给对面的周家。   今夜的大院灯光明亮,多了些烟火气。   益丰集团那边加班,开大会延误了工作时间,等事情做完已然快九点半。   周希云比往常更晚回家,拖着一身疲惫归来。远远的,她就瞧见了这边的亮堂,近了以后还听见家里隐约传出谈话声,似乎是有谁来串门了。   将车子平稳停在房子外,开门下去,上锁。周希云提着包进门,一眼便瞧见沙发上的那位。   乔言笑嘻嘻坐在那里,手上抱着一大桶关东煮,白皙光滑的脚光着,双腿叠起,整个人不要太舒服自在,俨然像在自己家一样安逸舒坦,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正在和周慧文扯淡,不晓得刚讲了哪些话,哄得周慧文眉开眼笑的。   周希云站在门口,乍然还有种走错家门的感觉。   周慧文发现了周希云,哎,刚说着呢,这不就回来了。   乔言回头,直直看向门边。   周希云敛敛心神,倒也没对某人的出现感到太意外,问亲妈∶说什么?   周慧文却不回答,只道∶你先陪乔乔坐会儿,我去给你热饭。   周希云说∶不用,我自己来。   周慧文摆摆手,非让周希云陪乔言待着,转身就钻进厨房。   乔言一条胳膊肘撑着沙发靠背,待周慧文走远了,才回身坐正,旁若无人地继续吃关东煮。方才还话痨多动,现在就哑巴了。   周希云放下包,静静坐-一旁。   关东煮的味道很香,整个客厅都能闻到。   乔言径自咬半口鱼籽福袋,鼓起腮帮子嚼了嚼,问心无愧地吃独食,对另一个人不闻不问。良久,她才迟缓反应过来似的,终于受不了萦绕不去的打量,晃晃只剩半口的肉力子,良心发现地开口∶吃么?才点的。   周希云不心动。不吃。   她艰难挪动屁股,挨上去,少有的大方一次。放心,不要钱,我请你。   抬手抵开递到面前的半颗肉丸送回乔言自个儿嘴边,周希云沉稳说∶自己留着。打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吃这玩意儿。   乔言不死心,又把纸桶送上前,尝尝,味道还可以。   周希云说∶我不饿。   这个不撑肚子,几口就没了。乔言说,径自张嘴干掉肉丸,再多动症似的坐近些,一侧脸蛋鼓着,快点,不然待会儿我全吃了啊。   周希云皱了皱眉,还是不动手。   乔言挑了串萝卜出来,一定得让这人吃。拿着。   萝卜水灵灵,挺实称的一块。周希云还是勉为其难接了,拿在手上。   乔言这才心满意足,盘起腿,用膝盖顶顶这人,转而啃剩下的那部分。   这家里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周希云盯着那串萝卜看了半晌,不多时斯斯文文吃掉,一口没剩。   乔言的嘴就没停过,从头到尾都在咀嚼,吃完便把签子塞周希云那里,等萝卜全部进对方肚子了,她才讨嫌地说∶我不喜欢萝卜,寡淡,没味儿。   恶劣到没边了,因为挑食,所以才给人家。   周希云倒不在意,抓起遥控器换台到CCTV-6,说道∶是甜的,还行。   吃不出来,感觉像在啃煮过的蔫吧梨子。乔言说,再问,还要吗,来两串腐皮鲜虾卷?   周希云摇头,不要。   乔言说道∶那下回我多买两串萝卜。   周希云不回话,不跟这个不解人意的扯淡,懒得多说。   今夜的乔言莫名殷勤,啰里八嗦的。花枝烧吃不吃?贡丸呢?还有昆布。   周希云问∶什么是昆布?乔言说∶厚一点的海带。周希云张张嘴,哦。要不?不。这个也好吃。嗯。   不着痕迹再过去些,乔言弯腰把纸桶放茶几上,那我吃了。周希云∶随你。   CCTV-6在播放广告,音量有些大了,略震耳朵。乔言没劝了,使唤对方∶声音调低些,别大晚上扰民。   分明是她自己干的这事,现在又落到了周希云头上。   周希云好脾气,顺势就调小音量。   两人肩挨肩对着电视机,一同看了两三分钟的广告,待电影重新开始了才继续唠嗑。多数时候都是乔言在问,周希云只负责回答,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各自的兴致都不大。   乔言问∶你们公司最近加班很多?周希云回道∶不多。   乔言说∶周姨先前讲你们在做新的项目,哪方向的?周希云利素且干脆∶你不懂。乔言∶.….也是。   不算是我们部门在做,周希云解释,尽量讲得浅显易懂,其它组写了策划这些,完成了大部分前期筹备计划,然后风投部这边评估一下风险什么的。   乔言就是典型的庸人好奇心重,一窍不通也要听次稀罕,啥风险?   知晓细讲也是白搭,而且泄露公司机密违背职业道德,周希云仅仅笼统讲了些较为书面化的内容,宛若讲解知识点一样。   乔言只觉听了个寂寞,歪歪头,叹道∶你不去教书真是可惜了。   周希云推开这位快要靠上来的脑袋,坐直,别东倒西歪的。乔言说∶唉,没力气,坐直了太累。那就靠着沙发。周希云不近人情说。乔言嘴硬挽尊∶你管我,我又不挨着你。   都这样了还满口逞能,惯会睁眼讲瞎话。   厨房里,周慧文已经端着长条托盘出来,没一会儿就把饭菜热上了。   今晚的饭菜不是特别丰盛,三菜一汤,其中一个凉菜还是乔言带过来的。另外两个菜分别是肉沫炒莲白和土豆烧排骨,汤是加了鱿鱼海参与火腿的三鲜汤,里面还有玉米、笋干和白菜,整个就是一大杂烩,食材非常丰富。   A城本地的三鲜汤做法与有的地方不同,这边的三鲜汤是不加蘑菇或猪肝的,一般是根据家里人的口味随意搭配。   乔言嗅觉灵敏,微耸小巧的鼻尖就闻到了汤的香味,立马便转过身朝向周慧文那边。   周慧文也热情,先说∶对了,忘了问了,乔乔你那么晚才回来,吃晚饭没有?   乔言厚颜无耻,张口就是直直的一句∶没有,没空吃饭。   我就说呢,你这天都这么黑了到这边,又突然点个外卖,饿了吧?快来快来,跟希云一块儿吃到这儿坐,我帮你俩盛饭去。周慧文说,放下汤菜就转身要去厨房。   乔言立即说∶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周姨你。   周慧文接道∶那么客气做什么。   乔言穿上拖鞋过去,我自己来吧,你歇会儿,别累到了。   某人哄长辈自有一套法子,卖乖都不带脸红的,顺着杆子就蹭蹭往上爬,行动飞快。   周希云阻止不了,也没打算制止,随即还是跟上去,到桌边站着,帮忙摆摆碗筷,舀汤分到碗里。   两个年轻人都在,周慧文不像往常那样做完活就上楼休息,而是陪着她俩吃饭,坐旁边聊聊天,问—问乔言近些时日以来的情况。   饭桌上基本成了乔言独自发挥的场地,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都和和气气,比两家人平常吃席还融洽。   周慧文当面对周希云说∶乔乔买了水果过来,有香蕉和苹果,还有葡萄。周希云应了声,以示知道了。   周慧文又问乔言想吃哪样水果,欲去厨房洗。乔言拦住周慧文,连连说∶改天吧,今儿吃不下了,太饱了。谢谢周姨,周姨辛苦了。   周慧文笑笑,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   周希云不插话,默不作声看乔言表演。   吃完洗碗的事肯定是交给她俩,周慧文就不管了,她明天还得去公司,顾不了那么多。周慧文熬不住夜,不比她俩能抗,没到十点半就眼皮子打架了,需要上楼休息。临上去前,周慧文还对周希云说∶你们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   周慧文一走,一楼就安静了许多。   乔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坐那儿不动,周希云亦不赶人,吃完就收拾桌子,端碗进厨房洗。   十点半对她们来说都太早了,远不到上床休息的时间。乔言自来熟说∶我看电视。周希云回答∶走的时候把大门关上。行。   周女神不爱看电视,语罢,转到书房里待着,不与乔言共处一室。   不过进书房后,周希云没关门,大敞开,没什么好避嫌的,反正也拦不住某人。   一楼的书房面积大,比楼上的装修更温润气派,里头真有许多藏书,也有沙发床、桌子和联网的电脑,南侧靠窗的书架上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譬如最上面那一排全是相册,第二排则是周希云获得的奖牌奖杯等等,余下的就是些稀奇古怪的纪念品,手办,圆润可爱的瓷娃娃,甚至摆着一套迷你版的餐具。   物品都上了年头了,有的值钱,有的普通,都是周慧文收集到放这里的。   周希云进去后就取了一份前两天搁在书架上的文件,接着坐沙发床上,——翻阅,并打开电脑。俨然就是工作狂,大半夜了还用功。   由于门开着,客厅里的电视机声音便清楚传到这里,虽然不吵,但时时都能听见。乔言换了个音乐频道,没事干就听歌剧陶冶情操,为数不多地文艺一回。   周希云不烦那人,径直做没完成的工作。   一道墙壁隔绝了两边,但又没彻底断开。   如同罩了一层纱,蒙蒙的,诡异地和谐着,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   但这份和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外边那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针扎了一般浑身都难受,一个人待不住,不出几分钟还是搂着抱枕进来,理所当然地到这边打扰周希云,搅和她的宁静。   我过会儿就走,不会干扰你。乔言保证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希云掀起眼皮瞄过去,又要怎么?   没,乔言不承认,我能怎么,还不是进来找书看。   周希云说∶没有新书,你都看过了。   乔言腆着脸说∶哪可能都看过了,我像是这种人?   那确实,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都摸过了还差不多,哪会是看过,她真要是有翻完一屋子藏书的毅力,上清华北大都是屈才了。   周希云低眼看屏幕,轻声说∶不要乱碰东西。   乔言一口答应∶放心,绝对不会。   侧身就抽一本全英文版的书装模作样,脱鞋子转至沙发床。不挨着周希云了,中间保持半米宽的距离。   周希云把这位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底,良久,见其的确老老实实不折腾,还是松懈下来。   现下的场景不陌生,以前也是这般。   总之不是第一回,读书时周希云就经常待这屋里写作业看书,乔言好多次都躺旁边当摆设,惯来是等周希云写完了,才迅速坐起身动笔开抄。   榆木脑袋学不懂书本知识,好些题都做不来,绞尽脑汁也不会,怕挨老师和家长的训,只能抄周希云的。   那时候周希云也不是随随便便同意她抄,几乎都会分析讲解一遍,或是几遍,得让她弄懂了才可以。   除非是赶不及了,比如寒暑假最后两天,乔某人拼命生死时速,真就是通宵赶作业,偶尔还得没出息地求周希云帮忙先把选择题代为填上,以此节省时间。   这间书房里有关乔言的回忆挺多,都是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乔言如今是没有任何感触了,对抄作业的过往印象不深,只感觉沙发床软和,舒适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她翘翘长腿,支在那儿,坐着坐着还躺下了。   那本英文版的名著她自然是看不懂,认识部分单词,能明白一些短句,更多的就不会了。她拍拍周希云,指着一个不常见的单词问∶这个啥意思?   周希云扫一眼段落,联系上下文讲解文里的意思,没延展别的含义。高贵的。   乔言问∶咋读?   周希云把noble这个单词念了一遍。   乔言软趴趴的,我都记不得是不是学过的了,高中词汇还是四六级词汇?   真的?乔言疑惑,没有吧,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有点自取其辱了,同龄不同命,同校不同进度,周女神的小学时光和她的可大有差别,前者三年级就参加英语演讲竞赛并拿下省一等奖,另外还学习俄语和法语,后者从幼儿园到六年级都只会ABC.….he、she、it,连单复数都分不清。   话一出口,乔言自觉废物,立刻又改口∶不重要,也就一个单词而已。   周希云提醒∶绿植旁边的书架上有英汉词典。   乔言嗯嗯两声,可没要起身拿的打算,过后还是张嘴问,不愿意自己动手。   她俩又逐渐靠拢,半米宽化为了一条窄窄的线。   躺着看书久了眼睛累,受不住顶上光线的刺激,乔言再坐起身来,曲起腿,把书举着。不久,这烦人精接连问了一连串的单词,硬是一大段都读不通,为难自己也给周希云找事。   周希云戴上眼镜,逐一作答。   乔言点头如捣蒜,这样,那整段话你翻译一下。   周希云连着翻译几段,到一段较为简单的才停下,后面的让其自个儿看。   乔言停歇了几分钟,等再遇到不懂的,还是憋不住再偏仰头问问。然而这一次不大幸运,一扬下巴就与对方撞了个正着,不偏不倚就对上了。   周希云同样没料到,提前察觉到乔言又要开口,那时正正凑近些,准备看看。   旁边那位动作幅度大,惯性使然刹不住,差点与周希云唇挨唇碰上。几乎是同时刻,双方都愣住了,往后退也无济于事。   乔言有点懵,红唇拿动,说∶我.….   湿热酥痒的呼吸便轻轻落在了周希云嘴角,暖昧不明。   周希云怔了一瞬,浓睫颤动。   忽如而来的小意外总是如此,让二人都措手不及。眼下她们靠得那么近,姿态也亲昵,氛围顷刻间就变了味。   乔言赶紧抿唇不讲了,慢半拍侧开些,移动身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干巴巴说道,非得提一提,生怕对方感觉不到一样。   周希云亦朝旁边收收,淡定说∶没事。状似不经意,也不是很上心。   乔言不自在地搂上抱枕,我继续看书。   周希云应下∶嗯。   书房里死寂,针落有声。   翻书的响动没了,打字的动静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言打圆场地蹦出一句∶我看邢远昨天发朋友圈,你们后来又去北谷玩了,怎么样,有哪些人在?   周希云翻翻屏幕界面,过了两秒才如实说∶我没在那边待太久。   乔言∶你回这儿了?周希云应道∶嗯。朋友送你的?乔言问。   周希云说∶温如玉后面才到,我坐她的车回这边。乔言∶好像那天没怎么看到温老板。她晚上有事,没去派对。什么事?不知道。原来如此。   搜肠刮肚聊一番,尽力压下适才的尴尬。   乔言问法极多,围绕着温如玉讲讲,直至好些了才打住,继续看书。   再接下来,她没问一句话了,看不懂英文也没关系,都是随意乱翻几下,又不是真的想学习。   周希云的工作很轻松完成,处理完那点事,这人打开了另一份文件。   乔言散漫靠在那里,高雅的求知欲还是败给了低俗的趣味,翻了十几页书还是摸出了手机,开启静音模式打游戏。   一分一秒都显得漫长,过于难捱。   十分钟,半小时,五十分钟..…又是凌晨了。   终是没抵挡住白日里的疲劳,游戏打到两局,乔言瞌睡来得凶猛,竟枕着周希云的肩膀就不动了。   她倒是会找地方,哪儿都不靠,脑袋一偏就不管不顾地挨着歇息。   周希云抬抬手,推这个不知趣的两下,不让靠。   乔言稳若磐石,赖上了就不走。   周希云还是没真的弄醒她,只将她怀里的抱枕抽走。再是一段时间悄然流逝,无声无息。   靠着肩膀睡觉的姿势到底不够舒服,某人睡熟了就醒不来,困得睁不开眼睛,到后边又摸摸索索地趴下了,滑溜滑溜就往底下缩,平躺着翻个身,险些摔到地上。   周希云小心拉了一把,不让其脸着地栽下去。   睡沙发床冷,半个晚上下来铁定会生病。   撵这赖皮走不现实,周希云起身,到楼上去取毯子,路过客厅时顺便关上大门,把灯都摁灭。   将毯子盖上去,乔言却不大领情,边睡边不耐烦地皱眉,无意识推开毯子。   周希云坐在边上,也没管。   今夜的乔言是穿着睡裙跑过来的,长度到大腿中部,细吊带款式,深墨绿色,很衬白皙细腻的肤色。   这个样式的睡裙寻常无奇,但睡姿差的话就会往上缩,大有褪到腰间的架势。   周希云反手为其向下拉拉,扯回去遮住,随后平心静气地把被子也掖好,盖到乔言胳肢窝的位置。   做完所有的这些,周希云还帮乔言拂了拂乱糟糟的头发,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和下巴,沿着脆弱的、白细漂亮的脖颈曲线划动,到胸腔跳动最重的地方。   骨节分明的手曲起,做了个虚空触摸的动作,但又没碰到对方。   沉睡中的乔言无所觉察,眼皮都没抖一下。   须臾,周希云收起胳膊,还是退开了。   周家房子里一楼的灯全部熄灭,不久,二楼东侧的房间亮了起来,两三分钟后又归于漆黑。周希云离开书房,轻手轻脚回了楼上。   天亮后的早晨是大雾天气,浓白降临,凉快且潮湿,四周都白茫茫一片,清早一开门连几米远处的地方都视线不清,大院外的高楼更是消失不见了,影子都瞧不见一个。   因着夜里太困太疲乏,没有调闹钟,乔言一觉睡到快九点才醒。   彼时周家母女都出去了,周慧文天还黑着就开车赶回了公司,不知道乔言还留在自家,而周希云亦在八点左右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就出门。   没人喊醒乔言,敲门都未曾有。   书房里的窗帘严实合上,还是双层遮光效果。乔言缓缓睁开眼,起先没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还当是晚上呢,撑坐起身准备回家睡,摸到手机瞧了瞧才知道都这时候了。   穿上鞋子到客厅里,大门是虚掩着的,桌子上放着现做的三明治和盒装牛奶,盒子上贴有一张纸。   三明治是周希云留给她的,一共准备了两份,另一份周希云带走了。   乔言挠挠毛躁躁的头发,扯起那张贴纸看了眼,然后四下巡视一周,在柜子上找到一支笔,回复谢谢俩字儿。   人还是有心,不带走不行,拿了还是得吱个声。   对面自家房子内亦冷冷清清,徐子卿同样去上班了,姥姥则拄着拐杖到外面散步,晨起锻炼身体。   徐女士没给女儿留吃的,一大早未能见到乔言本人,误以为她回卡法了,于是不过多在意。   乔言重新换了身行头,荆饬拎饬再出去。   这时外边的雾气已然散去,树梢枝头都湿漉漉的,露水很重,天上的太阳灿烂刺眼,斜斜挂在偏东的一面。   卡法那边,容因没打算电话来催,不用问也猜到乔言肯定是睡过头了,否则有事昨晚就会微信通知。   乔言又一次打语音通话向容因解释,不过绝口不提详细缘由,那太丢脸了,她竟然在别人家书房里睡了一夜,还睡得那么香沉…得亏是书房,要是换成周希云的房间,那还得了。   容因让乔言中途转去西街取货,说∶店里到现在都空着,不急,目前为止只接了两个线上订单,上午生意不咋样。   r/今日绝对是近来最惨淡的一天,平常一般开始营业后的个把小时内就能接几单,线上怎么也有两单前一晚上预订的但今早上没有。   且先前卖出去的那两杯都是低价产品,一单售价才一二十,与平台分成并刨除原料等成本后,赚得那点钱还不够半天的电费。   容因在电话里讲了讲,有些疑惑,但没深究,毕竟做生意不可能天天都一样,时好时淡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容因说∶也许跟天气有关,保不准的事。   乔言到西街取货,赶在十点前抵达店里。   随后的一整天时间里,中午的订单量稍稍上涨,线上预订下午茶的单子勉勉强强,整体来看不算太差,起码比萧条的周末要好一些。   经过了一夜的平复,现今的两位老板的状态都比前两天更精神,尤其是乔言,可谓容光焕发,冷不丁活过来了似的。   乔言与容因交换岗位,轮换着干活,这个星期暂时让乔言做吧台这边的活,其余的交给容因。做咖啡绝对是最累的,往往订单最多,两人基本上每隔一阵子就会互换一下,但时间不会太长,负责前边的主要还是容因,乔言调制咖啡的技术还行,可不如容因上手利索。   对了,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事。容因说,轻轻拍了拍脑门,我应该要去一趟北京,,到时候得辛苦你一点。   乔言爽快颔首,应行,问∶出去旅游?   不是,怎么会。容因说道,如实告知,到那边探望亲戚,我爷奶今年搬过去定居了,以后随我小姑她们。   容因家的情况较为复杂,往上一辈属于重组家庭,容因她爸是容奶奶的大儿子,与第一任丈夫婚后生下来的,另外两个姑姑则是和二婚丈夫,也就是现在这一任的孩子。   由于早些年的隔阂矛盾,容因她爸与她爷奶不是特别融洽,但容因跟那边的关系还不错,两方的往来交际还是较为亲近。   这栋老房子就是爷奶留给容因的,俩老人家前几年搬到上海大姑那里养老了,不打算再回来长住,便把房子留给了容因。   如今他们转至北京了,小姑那边想让容因过去陪陪老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容因交代了一堆事,担心届时乔言一个人应付不来。乔言说∶放心,肯定完成任务。容因叮嘱∶有事可以联系我。乔言问∶哪一天过去?最迟后天。这么赶。   本来也是突然来电,我奶生病了。讯”、酝游”一   不严重,容因说,和你老姥差不多,记性变坏了。乔言∶是得去一趟。   交接完毕,容因放松了些。后半天又是各忙各的事,来回打转。   晚一会儿,乔言给徐子卿发了条消息,,表示今晚要回西井大院,这几天多半会待在家里。乔言让徐子卿帮自己留饭,厚脸皮点菜,想吃夫妻肺片了,请徐子卿下班路过卤肉店买一份。   徐子卿上班期间不咋回私人消息,只在五点半冒了个泡,示意晓得了,没多久还发来一张买到夫妻肺片的照片。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乔言仍是九点准时开溜,一路飙车,火速就到家。   但她今晚不去周家了,安生窝这边热饭吃,到点了再上楼躺尸玩手机打游戏,把窗户大打开,人也坐窗前,搬一张老人椅就曲起腿缩在上头。   这天的周希云没加班,日落前到家,吃饭,洗澡……快十点了洗完出来,本打算睡了,一转身就无心瞅见对面的那位。   两个房旧言堂堂相对.各自都能段清啉看贝另-力的号象.   相比起昨天,今夜的乔言装扮有所不同,挺别致,□味着实清奇;她穿的连帽睡裙,浅灰色宽松款式,帽子是长耳朵兔子,周边带白毛的那种,最中间多出俩浅黄的小揪揪,像是两颗丑不拉几的烂牙齿。   乔言一手打游戏,另一只手浑然不觉地逮着衣服的哪里使劲捏捏,其中一只兔耳朵便倏地立起,直直往顶上冲,接着再软趴趴垂落。   有墙壁的遮挡,周希云看不出乔言怎么弄的,从这边只能瞥见某人的两只耳朵轮换着立起又落下,左右蹦挞的阵势比过年还欢快。   周希云驻足原地观看半晌,不明白这是在干嘛,转而还是做自己的事。   夜晚宁静安然,两边互不干扰。算是较为和睦的一天,比前一晚好点。   如果不是上床前,对面有东西砸进来的话。   啪的一下,那玩意儿差点砸窗户玻璃上了。   周希云身形顿了顿,应声望去,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颗紫皮糖。她转回身,不解地捡起那颗糖,望向斜对面。   乔家那边,始作俑者这会儿笑吟吟,上半身都支在窗台上,手上抓着一包零食,还十分不自觉地冲这边招手。   某人似乎不认为半夜扰民是种过线的行为,晃晃袋子,做了个口型,意在问吃不吃。   周希云肯定不吃,于是不搭理,关上窗户。   乔言倒不介意她的冷淡,趁还能相互看到,赶在最后一刻咧咧嘴,莫名就乐得慌。   不管这是何意,究竟要做什么,周希云到时间就歇下了,不长期熬夜。而这边熄灯后不久,对面没一会儿也黑沉下来。真是难得,夜猫子转性了,头一回睡得这么早。   当是乔言一时兴起,偶然无聊了才这么干,周希云没太在乎,翌日还是将重心放在工作上,不关心那位。   后一日,乔言依然归家。   换了身新睡衣,比前一晚的顺眼些,绸缎面料。这位今晚还是折腾,继续扔糖。阿尔卑斯硬糖,葡萄味。   周希云发微信,开门见山问∶【有事?」乔言回复∶【没啊。」周希云∶「?」   乔言坦诚∶【都是我姥买的零嘴,分你一点。」   送吃的方式挺独特,次次都是砸窗户,每回仅一颗。分明是刻意找存在感才对。   周希云对她的话一句不信,只道∶「我不吃那些。」乔言秒回∶【行吧。」   乔言∶【看来你没这福气,注定该我独吞。」乔言∶【姥姥还让分一半给你来着。」   那包零食的确是姥姥买的,姥姥也确实亲□□代分一些给周希云。老人家还当她们是小孩子,出去逛街遇上了就买了百来块的。   周希云放下手机,任由乔言如何处置那玩意儿。   仍然是风平浪静的一晚,双方的交际不多,互不耽搁。   而后的几日,所有的出入不大。   乔言破天荒连续回家,清早开车去店里守着,晚上打烊后就到这边。   周希云有一天加夜班,比乔言更晚回西井大院,其余工作日都是正常时间归来。   乔言不丢糖了,行为举止还算中规中矩。她还是每晚都趴窗台那里窝着,有时候线上聊天,有时候看视频,没心情玩的时候就放空思绪盯着对面。   不明白这是为何,周希云没问,也干涉不了。   其实乔言亦搞不懂自己是为了什么,反正无缘无故有种执念,总想回来待着。她也不乐意找周希云,连对面都不踏入了,总之既接近又远离,矛盾得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四天,直至端午节来临,徐子卿忽而提出到郊外一景区看赛龙舟,打算今年的三天端午节去外边过。   当妈的风风火火,早有了这个念头,拍板决定后并未第一时间告诉女儿,而是询问姥姥的意见,默认乔言可以-块儿。   姥姥让徐子卿问问周家那边,说是人多热闹,要是周家母女有空,大可以一并出去玩,这样更热闹些。   徐子卿也有此想法,因而立即找到周慧文商量。   周慧文必然愿意,一口答应。   与年轻人偏向独自出游的意向相反,长辈们的观念都一个样,一致觉得结伴游玩更安逸,人少了氛围感不行,太孤单寂寞。   徐子卿没征求乔言的同意,仅仅问∶你们店里放端午吗?   乔言不明真相地回答∶放啊,肯定放,端午大家都回去了,我们店在巷子里,一般没什么生意。   徐子卿说∶那就行,正正好。   随即通知要去看赛龙舟的事,让女儿收装行李,短袖长外套都带上,嘱咐出游注意事项。   一听又是两家一起旅游,乔言的脸就跨了,不情愿直说∶不去,要去你们去。   徐子卿霸权主义,说一不二。那由不得你,这家里听我的。   乔言矫情,妈…   徐女士不吃这套,通通免疫,不论怎样都不管用。都约定了,何况姥姥还在,哪能反悔或丢下谁。   文她们约上一回,你也有空,不   我和你姥又不要求你什么,前几年都没去,现在好不容易跟慧T去还想干嘛?   乔言说∶我累了,哪儿都不去,只想待家里休息。   你就是待家里打游戏。徐子卿拆穿她,立马就唠叨一大堆,什么虚岁27明年28,快要奔三了,什么死宅的生活方式不够健康乐观,乱七八糟就是一顿教育。   亲妈的碎碎念杀伤力极强,乔言没敢顶嘴,怕被揪耳朵挨收拾,最终只能点头应下。   徐子卿这才满意,说道∶我和你周姨来订票做攻略,到时你跟希云开车。   至于周家那边,周希云没这么麻烦,有空就同意了,压根用不上周慧文劝。   端午的到来令店里的生意又下降了一部分,越接近三天假期,卡法的订单量越少。   少了容因,乔言忙得够呛,每天一来就上手做事,有时吧台、烘焙室两点一线地打转,闲暇时间还需要考虑怎么搞这次的节假日员工福利。   卡法虽然店小,但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即使做不到大公司那样豪华,可必要的礼品关怀,发粽子、发过节补贴还是得有。   往年这些事都是容因负责,今年需要乔言接手。   乔言这人干脆直接,懒得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惊喜,不加遮掩在群里发起投票,让几位员工内部决定要什么。   阳阳他们都不要粽子那些,全体表决把礼品换成现金。乔言大手一挥准了,说到做到。   节假日总是值得高兴,哪怕端午节的传统意义并不喜庆,但放假还是让人开心。   四面八方的节日关照很多,直到假日来临的前一天,乔言个人就收到了数盒来自朋友、漫画社以及部分版权合作第三方的粽子礼盒。   漫画社寄来的粽子最有心意,这时候还不忘催更敲打。   乔言只留下两盒粽子,其余的转手送到她爸家。   这边才三个人,吃不完放太久也是浪费。再有,她也送了东西给朋友们,也不算是践踏人家的心意。   晚上忙碌,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两家人于假期第一天早八点就出发,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准备,搬东西,收拾,吃早饭……出游向麻烦,琐事非常多,特别是队伍里有老人在。   乔言口头上不愿出门,可实际真要出门了,还是主动跑前跑后,全程靠谱地奔波。她也不是真的没心,知道徐女士辛苦,所以就把照顾姥姥的任务揽到身上。   老人家不能坐快车,不能长时间吹风,又不可以闷久了,不然准会不舒服难受。   这一路到齐木镇,车子行驶得不快,平稳匀速,耗时较长,不足两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齐木镇风景优美,山清水秀,自然风光比宣传片里的还大气。   到这儿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当天光是镇口就堵了一长队的车子,浩浩荡荡可谓壮观,那场面比跨年夜的城中心还挤。   乔言第一次到镇上,对其一概不了解,堵车时都傻眼了,实属没料到一个小地方会有这么多游客,以为这里应该比较清净才是。   徐子卿说∶每年都这么多人,今年还算好的,以往根本进不去,有的车子都只能停一两公里外,全靠走路才行。   齐木镇一年一度的端午盛会广受好评,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庆,搞了个全国大赛,据说团体奖金就高达百万,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也多,所以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凑稀奇看热闹。   对这种活动不太关注的乔言咂舌,全然没听过,真不知道。噱头这么大,难怪了。   堵车约莫一小时,到住的客栈费了老大劲。   下车后,俩妈妈搀扶姥姥进去,先到里面办理入住,乔言和周希云找地方停车,一同搬行李。   客栈的环境与服务都相当不错,老板亲自出来接应,热情帮忙,带领她们上二楼。房间是徐子卿订的,价格还不便宜,订的是客栈里最贵最好的。   到楼上确定房间位置了,老板娘才将门卡交到她们手上,说∶您几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下楼找也行,一般我们都在。   乔言低头看看,发现只有两张门卡,脱口问∶只有两间房吗?   老板娘说∶是的,你们只订了两间房。   乔言有点愣。   徐子卿搁一旁指挥∶都是双人间,这边的我、妈还有慧文住,那边的留给你们两个年轻的。这样离得近,大家晚上相互有个照应。   此次出游的住宿预订是徐子卿和周慧文共同决定的结果,再三挑选、商量后才这么分配。本来徐女士是想着订四间房,除了她和姥姥同住一屋,其余人可以各睡一间,但由于她们是在端午节前几天才定下出游计划,稍微晚了些,没赶上时候,齐木镇这边条件好一点的宾馆酒店都订满了,周边的民宿客栈也找不到合适的,要么环境较为脏乱差,要么又偏又小评价不行,左挑右选两三天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现在的两间房还是有人预订后临时行程冲突退掉的,徐子卿速度快提前打过电话才得以抢到,不然三天假期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这家客栈各方面都挺好,不管是位置还是周边设施等等,都挑不出毛病,比本地的品牌连锁酒店更甚一筹。   周慧文也中意此处,尤其喜欢楼下的小花园和温泉池,还有后边的农田山水以及附近的一所大型农家乐,觉得住这儿还算可以,出行或吃喝都便利,丝毫不介意挤一挤。   让乔言和周希云住一屋也是周慧文的主意,觉着俩大姑娘之间更有共同话题,另外徐子卿也需要旁人帮着搭把手,这般分开很合理。   固然,乔言也能照顾姥姥,但年轻人在看护老人一事上始终不如中年人细心体贴,有时大半夜睡熟了喊都喊不醒,纯粹是倒添乱。   且另一方面,三代人间存在交流代沟,比起和女儿长时间待一块儿相互嫌弃,两位妈妈打心底里亦更倾向于和同龄人相处并分享。   出来旅游嘛,志同道合才是第一位,晚上躺下了还得唠嗑唠嗑呢,乔言她们哪会听长辈的啰嗦,徐子卿和周慧文就不自讨没趣了,直接定下。   不知情的乔言错愕,周希云也讶然,两个人都始料未及。   徐子卿刷卡打开门,将行李箱推进去,乐呵呵说∶行了行了,赶紧的,快把东西都收拾咯,等会儿还得下去吃午饭。   乔言行动比脑子转得快,当时就要往亲妈那里靠。妈,我跟你们住!   无奈徐子卿不答应,推开她,顺手把周慧文的箱子和包怼房间里。一边去,让开让开,去你们那屋。   乔言说什么都不干,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改变不了徐女士的决策,反倒被三两下轰出来。   徐子卿今晚还要跟周慧文喝茶闲聊的,约好了上网看包包买衣服,这下哪会让乔言掺和打断,自是坚决不同意。   周慧文眉开眼笑,不帮乔言,温婉地弯弯嘴角,配合着牵上姥姥进去,慈爱柔和地关上门。当场把两位女儿栏在外面,不理会了。   开玩笑,长辈们平日里工作那么辛苦劳累,难得出来放松一次,怎么可能还会迁就她们。房间就一个,爱住哪儿住哪儿,没别的选择。   乔言束手无策,颇为幽怨地扭头望向周希云,一副迫于无奈的丧气模样。   周希云拉上箱子,平淡说道∶先进去再看,下午出去找找。   乔言撇清道∶我不跟你睡一屋。   周希云处之自若。可以。我重新订房间。   只是晚上歇息一夜,不住一个地方也无所谓,毕竟白天都是同行游玩,区别不大。等等随便订一间邻近的宾馆,凑合三个晚上。   双方都对这点无异议,乔言比了个手势,那行,晚点我可以帮你在app上找一下。   既然协商妥了,那便没什么可争执的了。这边也开门,一前一后推箱子拎包进入里面。   客栈的房间宽阔舒适,面积目测超过了五十平,近门的这一面有独立的盥洗室和卫浴间,用磨砂玻璃墙隔开了,卫浴间里十分干净整洁,所有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一次性毛巾浴巾和睡袍等一应俱全。   转过玄关走几步,超前就能看见收费的酒水小柜和大屏电视,往里就是盆栽绿植装饰和床了。双人床的布置间距不大,中间大约有一米远,床头柜上摆放的玩意儿不少,不用走近看也能猜到是什么。   跨过床就是衣柜、桌子一类的家具,甚至靠窗的地方有一座榻榻米,各种物品简直五花八门。   乔言原以为镇上的住宿应该不咋样,孰知远超预想。   也是沾周家的光,如若不是周慧文要求高,按徐子卿节俭持家的习惯,这趟来肯定是住那种最起码次两个级别的宾馆。   四周扫视一圈,乔言把包甩靠近洗浴间的床上,占这一处。周希云默契拉箱子到另一张床上坐着,不动行李,仅仅歇一会儿。   我妈眼光真不错。乔言冲旁边说,上手摸摸被子。滑溜的材质,纯白而柔软。   r/周希云对这间房不是很看在眼里,回忆了下,只道∶好像伯母让我选的。   你选的?乔言抓起枕头揉揉,试一试厚度那些,那你干嘛只订两个房间?周希云说∶只是发了几张图片,问哪个好看。乔言撇撇嘴,她都没问我。周希云∶她说你没空,店里忙。乔言说道∶也是。   连着几天干活的疲惫还没散去,上午那么早起床,又是搬东西又是开车,二人都有些乏力,眼下聊天的兴致不高。   随意讲几句,乔言就先安静下来,往后倒仰躺在床铺上面瘫着,合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周希云自觉不出声打扰,默默从柜台上拿了瓶水喝,进卫浴间洗洗手,顺道放水擦把脸。今天没化妆,清早起来只抹了点精华,脸上有些干,准备洗了趁有时间敷个面膜。   房间里窸窸容窣一阵,声响动静不大。两边互不干扰,倒是和睦。   乔言没真的睡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听见,只不过不想睁开眼看罢了,不想搭理。她就是懒骨头,不费力动一动都嫌累,给一张床就能躺到头晕为止。   周希云轻手轻脚的,规规矩矩坐那儿,偶尔才会不经意地瞥四仰八叉躺着的那个。   某人挺不顾及形象,真不拿周希云当外人,整个就是呈一大字型瘫尸,全程动也不动,连脚尖都不晃一下子,要不是胸口还会随呼吸规律平稳地起伏,乍一看真像是嗝屁咽气了。   周希云撕开袋子,将面膜贴上,保持清净地弄一弄,待要扔垃圾了又起来,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乔言大喇喇支出来的手。   床上的人小心眼子,也没怎么样了,根本不痛,但下一刻却不由分说抓了两把,拉住周希云的裤。   蓄意报复,不让走了。   周希云垂下视线,拍其手臂,示意快放开。   乔言却像领会不到一般,不仅不松力,反而拉得更紧了。也就不往下扯,不然非得将裤子给拽掉。   周希云又推了推,轻声说∶乔言,松手。   乔言置若罔闻,对其不以为然。   周希云再拍她手臂,拉动两下子。听到没有,放手了。   乔言还是装死,非但不听,还动动小指顺着周希云的腿挠挠,无赖又不正经,油盐不进的鬼样子。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还这么胆大妄为,胡来得无法无边了。周希云身形僵硬,脊背直直的,所有举止动作都停住,心头一股子热气忽地往上冲,当即就脸上别扭,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不知怎么应对,拗不过某人。   幸亏有面膜遮挡,否则还会有更大的反应。   隐忍不发地抿了下唇,周希云又拉拉乔言,别闹…….   乔言得寸进尺,又瞎闹地挠别的地方。手指灵活,这里点那里碰,似有什么爬过一样。   这讨厌鬼闭着眼睛啥都瞧不见,犹如瞎子,摸到哪儿了也不在意,简直没个章法。   当那只作乱的手快爬到腿中部了,周希云气息一窒,下意识用力拦住,不受控制就重重打下去。啪   力道不轻,响声清脆。   床上的那位猛地缩手,瞬间睁眼,惊乍乍地呼道∶痛、痛、痛~   还怪委屈地怒视这边,怨气满满地问∶周希云你干嘛啊,那么使劲打我做什么?!   周希云收敛眸光,跟这个凡事都爱颠倒对错反咬一口的混账解释不了。   乔言坐直腰杆,朝自己被打红的手腕吹吹气,继续嗔怪道∶不就玩一下,你这么凶巴巴的,,手都要给我打断了都,欸……好痛.…你下死手呀你,这么狠心….   矫情得很,分明不是很疼,喊得却恼火。   周希云这才动容,真当是自己没轻没重打太狠了,语气古怪地变了变,说∶给我看看。随即欲拉起乔言的手。   乔言连忙避开,收回去藏背后。不要你好心。   周希云缓和脸色,刚刚没注意,抱歉。   你就是故意的,借此发泄不满。乔言不依不饶,煞有介事的样子,成心找茬是不   周希云辩解∶不是。   乔言笃定∶你就是。   周希云说∶刚才没注意到   br/乔言气鼓鼓,刚刚我那是逗你,你还当真啊?   周希云∶.   面前这位嘴皮子功夫着实厉害,诡辩的本事一流,总之将来说去都不是她的错,全是周希云不对。   周希云实诚说∶是有点。   乔言又好气了,作势可怜兮兮地揉手臂,惯会叫唤卖惨。好疼好疼,钦,织……   周希云低下眼,沉默地注视,也不开口宽慰,过了片刻才沉声说∶是另一只手,反了。   乔言顿了顿,憋了须臾,极力要脸地挽尊∶我这是连带痛感,传染到那边了。   周希云不上当,后退远离点,绕过去,先把垃圾扔了再说。箱子里有药,需要就自己拿。   乔言拒绝∶不要,药的味道那么难闻。   周希云不多劝,扔完东西就倒放行李箱,还是将药膏找出来,走上前递过去。   乔言立时不作了,扯了扯唇角,一脸无语说道∶周希云你是不是臭木头,怎么死板成这样,一点乐趣都不懂。   周希云蹲下,不论真的还是装的,依然抓起她的胳膊看看,往上面抹药。   乔言有些抵触,不愿涂抹这个,但终究还是顺着了,没挣脱对方。   折腾几下子,她们又被拉近,不至于那么拘束。   收整堆放行李不费时间,隔壁十来分钟就搞定全部。徐子卿过来敲门,喊赶快下楼吃饭。   客栈的住宿里包含了一日三餐,老板到点就会招呼大家,时间都有相应的规定,过时不候。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正巧赶上中午这一顿,可以与老板一家及其他客人凑两桌,趁此了解下当地的情况。   有能干的妈妈们在,除玩耍以外的事都不用年轻人操心,交际什么的都是徐女士她们来,一个饭间就足以把周围的所有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比网上查攻略还方便。   老板一家热心,告诉大家哪儿会宰客,哪儿买纪念品实惠,还有本地值得打卡的景点有哪些,门票怎么买才划算。   乔言对那些不是非常感兴趣,上桌就埋头干饭,连吃两碗。   看不下去这位八百年没吃过美食的德行,周希云分半碗米饭倒给她。   乔言用筷头敲周希云手背,以为这是对方吃剩的,端开碗,不识好人心地小声说∶吃不下堆自己碗里.….   周希云夹一只虎皮鸡爪丢这嘴碎子盘子里,一口没动过,干净的。   张口吃一颗虾仁,乔言口齿不清地嘀咕∶先前没看到你吃没吃……讲是这么讲,可旋即还是扒一大口米饭进嘴,极其满意地狂扫桌上的地方菜。   饭毕,消消食。   下午出去逛一圈,四处看看,顺路找宾馆。   乔言吃人嘴软,还没出去那会儿就摸手机翻半天,想帮周希云找个好住处,可不走运,附近大部分宾馆酒店都满客了,正规点的民宿亦被订完。   周围只剩下两家青年旅舍,就是拼伙住宿舍的那种,如上下双人床,一间屋子至少住八个人。   假期时段完全是卖方市场,到齐木镇看赛龙舟的游客太多了,这里的青年旅舍床位都大涨价,竟然敢卖180RMB—个铺位,堪比抢劫。   然而饶是溢价如此严重,游客们也是毫不犹豫下单抢这些。   乔言只是退出去看了下别家,再点回去时,两家青年旅舍也满员了。   现在仅剩下的选择还有三种,一是住黑旅馆,二是找当地人家花钱借住,三是到外面买帐篷露营,锻炼一波生存技能。   街上有卖帐篷的店,还不少,两百多就能买一个。   本地政府也充分考虑到了大伙儿的处境,早就免费提供了露营的场地,街尾甚至有专门供大家打地铺的室内场馆。   乔言为难地打量起周希云,一时无话。   周希云已经搜完app了,也给其中两家小酒店留言,让有空房间就及时通知她,她可以加钱住。可惜还是无用,愿意加钱的又不止她一人,酒店那边收到了数条类似的电话,对此只能公式化答复如果有一定通知。   挂断电话后,小酒店再没有二次来电。   街上走一遭,倒是有拿着小卡片的本地黑中介凑近拉客,一开口就悄声问∶小姐,住店吗,五十块钱一晚?   神情之猥琐,就差把骗子俩两字刻脑门上了。   转悠完镇子,两人都只能认命,逃脱不了注定的缘分。   乔言吃瘪地勾住周希云的衣角,低声说∶晚上我先洗澡,不准抢。   周希云大方嗯声∶好。   下午的行程闲适轻松,晃荡一大圈,买点小玩意和特产,再把明天要玩的地方确定好,差不多就天黑了。   她俩下半天啥都没做成,出门就帮自家妈背包,买东西时就负责结账拎袋子,中途还得排队买喝的。徐子卿使唤亲女儿绝不心软,要星星要月亮只需吆喝一声∶乔乔!   六月上旬的齐木镇并不热,但乔言还是累出了一身薄汗,险些没背过气去,半条命都快无了。   周慧文不如徐子卿那么能剁手,买的物品不多。   周希云默不作声从徐子卿那里接过几个袋子,还帮姥姥提饮料,全程负责照看老人家。   八点多回到客栈,乔言卸掉全身上下的东西就飞快进房间,生怕徐女士再喊自己干活,撇下周希云跑了。   周希云在隔壁房间待了半小时才过去,帮周慧文做点事,下楼跑跑腿,回另一边时差不多是乔言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   时间点掐得挺准,早两分钟都会撞上。   乔言边擦头发边坐床边,见人进来了就说∶热水有点烫,别开太大了。   周希云应声∶嗯。   言讫,到行李箱那里找自带的沐浴露洗发水等等。   乔言光脚踩地毯上,瞅见对方连这些洗漱用品也带上了,脱口道∶这里不是有吗,你带这么多过来做什么。   周希云说∶用不惯外面的。   不都一样的效果,只有味道有点差别。乔言叹道,你可真讲究……   周希云回道∶不一样。   不能理解这种麻烦,乔言说∶反正抹身上都会洗掉。   周希云瞄她—眼。   她自觉住嘴,未了,还是憋不住咕哝∶本来就是。   周希云抱着一堆洗漱用品进卫浴间,进去了才反手合上门。里面响动几声,动作很轻。   乔言没太关注,埋头搓洗衣板似的擦头发,直到感觉可以了才收住,无心转头望向那边。磨砂玻璃门挡住了里头的场景,但又不是彻底隔绝,隐约还是能瞧见些许模糊的身形轮廓曲线,依稀能窥到部分光景。   乔言打直腰身,慢吞吞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并偷摸腹诽∶这家客栈真是有毛病,双人间装什么玻璃墙.…   屋内不隔音,花洒水流声一直持续。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洗浴间里,周希云倒是没觉得扭呢,丝毫不耽搁,进去后该如何就如何,兀自对着水打湿背,打泡沫往身上抹。   当下的条件就摆在那儿,除了尽快适应也没别的办法,毕竟一共要在本地住两个晚上,今儿才是第一天。   周希云细致,动作不快,光是洗头发就耗费了挺久的时间,不像乔言之前那样,快速过过水就完事。   热水温度的确偏高,封闭的空间里都暖乎乎的。洗干净头发,周希云闭眼面对花洒的方向,稍抬头冲冲脸,扬起瘦削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再转回身抹把脸,深深缓一口气……   外边,乔言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弯腰弓背曲起腿,快把自个儿蜷缩成虾米了。听着身后的声音,她胸腔里跳动得快速,呼碎碎的.无端端就心虚得很.不像平常那样造次了,连随意估做点什么事都动不了。   十足不争气,极其没出息。   白天选床位没搞对,偏偏挑了靠里的这张,原是想着周希云不会来,睡哪边都差不多,离洗澡的地方近点更省事,孰料眼下适得其反,却是给自己找麻烦。   乔言尽量不去在意,忽略掉那些声音。但作用甚微,显然是自欺欺人。   越是极力避开,暗示自己不要关注,越是没法儿做到那样,反而愈发上心了。   或许是古怪的念头作祟,乔言只觉听力更加灵敏,连水滴溅落在地的声响都能轻易接收到,啪嗒——啪嗒—--   一下一下的,磨着人的精神。   乔言鸵鸟似的低下头,转向另一边,眨眨眼,直楞地盯着床下的地毯,看着上面的云卷镶边纹路和中间的图案,分散注意力。   过一会儿,她还摸索地抓起手机和蓝牙耳机,改为放歌听。   欧美摇滚曲刺耳,重金属风格吵得不行。   乔言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歌,但还是捏着鼻子欣赏,不管好听与否。   后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周希云停了停,朝右手的方向看来。   同样瞧不清楚,仅能看出一个白色背影,其余的就没了,片刻后,周希云也垂垂眼,径自继续,宛若没发觉到某人的异常。   将近二十分钟后,花洒被关上。房间里鸦雀无声,完完全全清净下来。   周希云沉默擦干水,抹了身体乳才穿睡裙,在里面待了两三分钟后出去。   镇上的初夏夜晚比市里凉快一些,湿着头发还乍然有点冷。周希云将毛巾搭肩上,蹶拉着一次性布拖鞋走到另一张床前,不慢不紧地路过乔言身旁,直至出现在对方视野中。   乔言还低着头看屏幕,自始至终都背朝洗浴间,绝对不乱瞥一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老实规矩,都这会儿了仍保持着不闻外界一切动向的姿态。   她还把纯白色的毛巾盖脑袋上了,挡住两边的视线,避嫌得十分周到,连余光都给遮好。   周希云见怪不怪地问∶不吹头发?   音乐声太躁,乔言听不清,只瞅见这人嘴巴张动。乔言茫然地取下耳机,反问∶什么?   周希云重述∶你的头发,还没干。   哦哦,乔言不迭颔首,不由自主就抓抓半干不湿的发尾,不急,还早,等等再吹。   周希云说∶吹风机在浴室墙上。   乔言应道∶看到了的。   周希云嗯声,翻找行李箱里的精华液什么的,一股脑拿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乔言抻长脖子好奇,接着又收回眸光,顺带关上音乐退出app,将不用的玩意儿都甩一边。她不看周希云,开口问∶你找什么?   周希云回道∶面霜。   乔言再点点头,鬼神使差就好心说∶你没带的话,我这儿有。   没话找话的意味不要太明显,态度与白天截然相反,起先还躲着避着,现今总有些不对劲。许是方才那事给搅和的,搞得她现在都不太能绷住心态,脑海里飘飘然,很是不真实,因此必须得叨叨两句,把气氛扭转回正常模式。   周希云坐床边,探究地看向她。   感觉到了这道目光,乔言直觉自个儿多话,连连擦头发掩饰那点怪异心思。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就算了。她解释。   乔言∶嗯。   周希云也解释∶太麻烦了。   乔言嘴唇翕动,弄头发时掌心触到了红烫的耳朵,她更加心神不宁,明面上表现正常,实际却像是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一样。   也不是因为拒绝,就是控制不住自身,脑子成了一滩浆糊,转不动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希云。   今晚这场景就不一般,虽然往常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但那都是意外,唯独此次不同。清醒状态下共处一室,哪怕是分开两张床,不产生接触,可细一深想还是奇奇怪怪,似平过于亲近了些?   乔言描述不出来是何种感受,只觉着哪哪儿都不应该。也不是不应该,总之讲不透是哪样的感觉。   其实自从小别墅那次后,她俩就有意无意开始保持距离了,无比默契地各退一步,回到红线以内,比较注意分寸,即使还是会有避免不了的相处,但双方都很克制,即便是在周家书房里,即便乔言还是时不时装怪,总要招惹一番,可有些事情她们都心照不宣。   假象就是一张蒙在眼前的窗户纸,谁都不去揭穿,两人共同维系着原状。   乔言欲讲话,嘴皮子开开合合。   周希云忽然说∶伯母让明早七点半就起来,上午划船去。   乔言回神,抛开那些纷乱的想法,说道∶行,知道了。   周希云说∶早点休息。   乔言躲避地站起身,那我先去吹头。   双方又分开,各顾各的。   之后也就那样了,做完事躺床上,真就是早早就歇下。   这个房间是整栋客栈最早关灯的,没了光亮的映照,屋子里变得乌漆嘛黑。   齐木镇的夜色不够朦胧,毫无情趣,天上灰蒙暗沉,一粒星子都见不到踪迹,全都被厚厚的云层吞噬殆尽,渣都没留下。   乔言直直平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太早了,还不到十点,根本没困意。   这时候外面时不时还有夜游未散去的游客打闹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不晓得干嘛如此兴奋。偶尔还有车子驶过,叮当叮当响几下。   周希云合上了眼睛,听着旁边窸窸窣窣地翻身,拉扯被子,动来动去…   良久,乔言突然轻声喊∶周希云-   这边不理会,听而不闻。   乔言侧身转过来,将被子压在胳膊底下,定定看过去。   周希云能敏锐感知到她的举动,不用开灯也猜到在做什么。   房间里还是隐约能看到部分物件的轮廓,能瞧见前边隆起的被子。乔言着实无聊,无声地盯瞧了会儿周希云,不多时又来了句∶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非常怕黑,对不对?   然后再是添道∶周姨出差把你扔家里,当时你才几岁大,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也不让保姆去你房间,还把人家赶出去,还有印象吗?   黑暗中仍旧沉寂,没有回应。   乔言说∶你哭哭啼啼的,大晚上闹腾人,保姆只能到我们那边找我姥帮忙,我姥就把我拎你们家去了,结果你不乐意跟我一起睡,还揍我来着。   都是一桩陈年往事了,真实发生过。   周希云还记得,没忘。一会儿,她侧侧身,低声回答∶我没不乐意。   乔言问∶打人是真的。   周希云说∶你先装鬼吓我。   乔言说∶我那不是为了逗你开心,谁知道你反应那么大。   幼时的回忆总是有趣,早都已经记不清详细经过了,周希云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才动手,于是不反驳那人。   乔言拢拢被子,又问∶你真要睡觉了?   周希云安安静静。快了。   乔言说∶我还不困。周希云∶嗯。   乔言∶我看你也不太像睡得着的样子。周希云∶…陪我说说话呗。“:   行不?不。   乔言铁打的脸皮∶你想聊什么?周希云淡声说∶困的。乔言∶骗人,你装的。周希云∶没有。   反对无效,还是得继续聊。   乔言径自话痨,周希云不得已听着,不时搭一句回复。   床头的壁灯不知何时打开了,屋内重新亮堂起来。   两人相互应付敷衍,到后面竟都坐了起来。大约十一点半,周希云无缘无故问∶玩牌不?   乔言思绪空空,一时拐不过弯儿。一量”一   周希云没所谓道∶找点事做。   乔言问∶你带纸牌来了?   周希云说∶我妈让带的。   乔言∶原来如此。   周希云说道∶不就算了。   乔言立即掀开被子,我也没说不愿意。   过来。周希云说,让出一些地方,你坐这边。   乔言不假思索就过去,当真了。   那你去拿牌。她还说,无所防备就爬到对面床上。   周希云说∶等等。   而后转身摸到开关恩灭,啪地一声-   乔言全然没料到这一出,眼前黑沉以后还愣了愣,直至身前压来重量,一只手抚到她颈侧,摸索地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旁边的人挨了上来,不给她再啰嗦的机会。乔言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唔...   周希云强势,另一只手趁机压在她后脑勺上,不让推开。   熟悉的草木香调传入鼻间,依旧带着一股子清新且纯净的味道,很淡,符合周希云惯常的习性。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双方身上都暖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乎气,离得太近了,大晚上又都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裙,因而相互感受到都能各自的体温。   真切,突兀。   周希云力气挺大,乔言挣不开,也没挣,当嘴上被温热湿润堵住后就懵圈了,不能自已地呆愣在那里,唇齿半合,身形僵住。   方才不还是好好地在聊天么,不是要打牌?这是在做什么?   半夜三更的,周希云又犯抽了?   转变来得过于生硬,找不出合适的解释和缘由。   没有循序渐进的铺垫过程,蓦地就进展到了被亲这一步,还是对方主动忽悠她到这边来,乔言彻头彻尾傻了,整个人就像是快锈烂的齿轮,别说来点回应,或拒绝或赶紧制止,现下就是死死卡住了,如遭结结实实的当头一棒,晕头转向之下连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周希云这回比前两次都要过分,不久还借着巧劲把她稍稍抱起来,搂到腿上面对面坐着。   再过一会儿,这人的手逐渐放下,从乔言后背滑落,经由她最中间的那条脊柱沟线,慢慢搭在乔言腰间,箍着,生怕怀里的那位跑了似的。   乔言还是迟钝,只觉呼吸都停住了,缓不过来气。   周希云勒着她,吞掉了她的犹疑与徘徊不定直接打乱了现有的局面。   忽地一搅和,隔在中间的那层纸便烂得稀碎,破得啥也不剩。什么伪装都没了,不管用。   周希云不止亲乔言的嘴,还有她的脸,耳垂,往下再是别的地方。   客栈外的小路上灯火微弱,朦胧的昏黄照在周边的事物连同行人身上,为灯照范围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宁静的光晕。   远的,近的,空气的细小灰尘在金色中飘浮流动。   外边不时响起游客的嬉笑,中间还夹杂着小镇街上的叫卖,以及一些此起彼伏的动静,如夏日特有的田园虫子鸣叫。   齐木镇一年四季里热闹的时节不多,也就现在这个时期和各大旅游旺季比较喧嚣,能由此来整个镇上拉动经济消费,所以一般这时候的夜晚都不会太安静,最起码得到凌晨一两点才会沉寂下来。   毕竟难得赶上假期,游客们需要放松,镇上的居民也需要趁此赚钱养家,哪可能十一二点就歇业。   彼时客栈的楼上楼上亦不清净,大伙儿刚到这边正亢奋呢,一个个不是熬夜结伴玩就是点东西吃吃喝喝,要么就做点其它事打发时间,总之就是不睡觉。   隔壁的长辈们同样如此,这时徐子卿还在和姥姥、周慧文闲聊,三人正商量着网购要买的物品,还有明天出去还得买哪些特产等等。   徐女士与周姨对两位女儿极其放心,也不准备过来看看,一律不管。   客栈墙壁上的老式挂钟不停转动,—圈又—圈。   分针转了快两个大刻度后,沉抑暗色中的两人得以分开,一上一下地对着。   乔言气息不稳,还是直讷的老样子,仅仅低头沉默地瞧着周希云。   周希云伸手摸摸她的脸,靠近些,鼻尖朝着她的鼻尖,差一点就会碰到—块儿。   两人都能清晰感知到另一方的全部举动,甚至是吐气。   黑暗中谁都瞧不清楚谁,视线受到了阻碍,因而未能看到面前那位的变化如何,神情怎样。   周希云扬扬脖子,再在乔言唇角挨了挨。   乔言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被亲到后才往后躲了躲,但不起开。   接着,周希云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行为,乔言没拒绝。   再之后的所有经过就像是中邪了,二人分明清醒得很,却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径。周希云亲了乔言好多次,—遍又—遍,乔言糊里糊涂,只有在某个空挡出声喊∶周希云……   乔言扭来扭去,往被子里缩,到处躲。周希云将其拎出来,摁枕头上。   她们也没做太出格的事,还没到那种程度,这般场合下也不适宜,除了亲几口就差不多了。乔言脸烧心也烧,后来干脆放弃抵抗,梗着脖子被人家抱着。周希云说了句什么,她没注意听,心不在焉的,魂都飞天边去了。   这一夜漫长,两点那会儿外面变得宁静,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空旷,那些摆摊的、开店的全打烊了,四处晃荡的游客亦渐渐回住的地方去。   客栈上下陆陆续续熄灯,隔壁长辈们零点半之前睡下,快两点那时,整栋房子只剩过道与大门口的引路灯还亮着,其余全都归于黑暗之中。   乔言不知道自己哪个时候睡着的,反正疲惫上头再也撑不住,眼皮子颤颤就没了意识。连爬回自个儿的床都忘了,自暴自弃到底,干干脆脆挺尸。   不过晚上是一时,到了早上又是一时。放肆熬夜的报应来得极快,直打七寸。   翌日是徐子卿到这边来敲门,喊她们起来,还让开门,说是已经买了早餐了,要进来拿给她们。房间内的两个人都还躺着,谁都没先起来。   冷不丁被亲妈闹醒,睡得死沉的乔言当即一个激灵,吓得险些漆床下。她后背一凉,不受控制就踹旁边的周希云一脚,赶紧推两把,压着声音低低道∶起来起来,快点!   周希云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又被拉了拉。   我妈来了,别睡了…….乔言小声说,着急地起身,,倏地把被子全都卷走,手忙脚乱地穿鞋子找东西。   徐子卿又在门外敲了两下,催促道∶乔乔,乔言!醒了没?你们还没起来?   七点十分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该是约定出门的时间。   乔言觉着裹着被子不对劲,又连忙把这玩意塞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盖周希云头上,急急叮嘱道∶你躺着不要乱动,我去拦住我妈。   周希云坐床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外边的徐子卿再喊了声,真以为她们是睡过头了起不来,非要把人给叫醒才作罢。乔言麻利应声∶来了来了!   开门过后便是亲妈的一番询问与试探,徐女士关心女儿,眼见乔言脸色惫倦没有精气神,嘴皮子还红红的,又是上火又是劳累的样子,乍然还当是生病了。徐子卿用手背试试乔言的额头和脸颊,一面往房间里瞅瞅,不解问道∶怎么了你,脸色这么白,昨晚没休息好?   乔言侧身挡住,心虚不让看里面,怕被发现端倪。没,很早就睡了。   徐子卿把早饭塞乔言手上,希云呢,没起还是出去了?说着,再朝里面看两眼,想要找找周希云在哪里。   乔言哪敢让看,往旁边挪动小半步继续挡着,搪塞道∶起了起了,先前就起了。   徐子卿又问∶在洗漱?   乔言说∶不是。   旋即再是扯谎∶她有事,刚在回复公司里的消息呢,估计还要一会儿。   当妈的又开始关心周希云,问是什么事,要不要紧,等会儿能按计划出去吗。   那我跟慧文说说,也不急,可以等她一会儿T作更重要,先忙完再看,不然晚点出去了也玩不尽兴。   乔言担心多讲几句会露馅,迅速扯上早饭,及时结束对话,行行行,我还没洗漱,这边搞完了再过去找你和周姨,应该不会太久,顶多半小时。好了,我关门了,晚些时候见。   言讫,毫不犹豫就把徐女士关门外,还不放心上了反锁。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搞得比昨晚还紧张。   其后就是抓紧时间收拾,换衣服,有多快弄多块。   因着长辈的出现与催促,乔言和周希云都没空顾及晚上那档子糗事,亲不亲嘴的只能暂时往后搁搁,不得不把眼下这关先度过。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内部问题可以慢点来,现在必须一致对外。   大抵是本就没底气,心里有鬼,乔言火急火燎的,起床后就这里收那里拣,还跑进盥洗室里照镜子,怕像之前那样,否则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眼睛毒辣,有什么可不好瞒过去。   乔言太了解亲妈和周姨,自知不把尾巴藏起来,绝对会被察觉到。   相比起她的一系列鸵鸟反应,周希云就显得淡然许多,处变不惊,对徐子卿的到来亦接受良好。不论昨夜还是现在,都保持着理智。   乔言洗漱完后过来了一次,扒着周希云的脸与脖子等地方到处看看,也不吭声告知要干嘛。周希云任由处置,坐那儿不动。   收拾完出去已是七点四十,三位长辈早都在楼下侯着了。   其后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慧文一见到周希云便问及工作,问发生了什么事,以为这么早公司找来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周希云游刃有余,谎话讲得漂亮圆满,把乔言乱编的坑填上。   还需要做哪些事吗?徐子卿插嘴道。   周希云摇头,那边有别的同事交接,我这里只是中转一下,已经可以了,后面不归我管,其他人会负责。   那就行,不然真有什么,多半还得赶回去—趟。徐子卿说,一颗心落地。   周希云无比镇静,几下就把问题简单带过,将话锋转到今日的游玩路线上。   乔言就是个只会窝里横的鹌鹑,平日里多能,,当下却不敢随便开口,隐形人似的杵旁边啃包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算是从清早的惊吓中平复过来了,可另外的还没完,情绪仍沉浸在晚上的事中。   与以往哪一回都不相同,这一次她们之中谁都没喝酒,乔言再寻不到拙劣的借口来自我欺骗这是意外,是喝多了干出来的混事。   周希云先动的手,她也立场不坚定,但凡偏离了其中谁的意愿,这事就不会存在,压根不可能,连开始都不会有。   乔言连打都没打周希云一下,着实没原则,比上次可软和多了,起码上次十分贴合直女行为,临到关头还是醒神了,没真的倒进去就出不来,还是很有骨气。   乔言插上吸管,一下就喝掉小半盒牛奶。两口一个小笼包,还怪噎人的,哽得胸口难受。   偷摸瞧周希云两眼,心里变得紧巴巴的,乔言不自然地捏捏盒子,怔了怔,没出息地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好像亲对方的时候,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夜里种种,越咂摸回味越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今可不能抵赖不认账,除非失忆了,不然哪能抹掉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乔言理屈,找不到麻痹自个儿的借口,没有把责任归咎到周希云一个人头上的底气,毕竟她也不是一直都任由周希云如何,后夜里脑子发昏,迷迷糊糊之中也反过来对周希云下手了。   那时对方还低弱闷哼了声,伸胳膊勾她颈肩来着,否则她一大早起来后哪会心虚地检查人家。   匮乏的言语形容不出那种感受,总之她就是意志不坚定着了道,由内而外都被蒙了心,陷进去了。   自以为各方面都溜直,不会对女人心动,不会产生难已自禁的念头,孰知不是。恰恰相反,那时整个人已经一片空白,行为不受主观意愿的左右,做出的反应全凭本能驱使。   接受而非排斥,这两者区别很大。   坦然接受与否另说,反正乔言并不排斥周希云。   这不符合她本身惯有的做派,按照以往的情况,她应该在关灯的那一刻就戒备炸毛,理应压着周希云打一顿,分外有节操地干一架,而不是魔怔了似的做出后续的一系列应对措施。   那可一点不像她的行事作风,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乔言不由自主就咬咬吸管,硬憋着再用力喙一口牛奶,再想到深一层次的可能性——她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以来都搞错了,其实是喜欢女人的才对。   思及此,乔言心都往下一沉,应该不至于吧。她收起视线,认真地回想了下,如果本身是喜欢女人的话,那把周希云换成身边别的对象,比如容因,比如敏姐,比如那些性感美艳的女明星,或是生活中的任一女性……乔言雾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代入不了,光是想想就有够奇怪,甚至打心底里就有些反感。   她可以心无波澜地和敏姐她们躺一张床上,哪怕脱光了一块儿泡澡堂子也坦坦荡荡,绝对不会有半点旖旎心思,可其它的就不行了。   乔言描述不出其中差别,只是觉得,假使让她和别的女人亲密,像与周希云一样面对面地吃嘴巴搂抱,做点更逾距的行为,确实万万办不到。   真要是强迫这么干了,妥妥会留下心理阴影。   别说接吻这些了,就连像情侣那样相处,如牵手什么的,乔言都倍感不对劲,提不起兴趣。倒不是讨厌那些女性,容因她们都挺好的,不论品行还是外貌都各有特色,一个个都是出色大美人,作为同性乔言也懂得欣赏她们,但对这部分人的感受就是与对周希云的不一样,毫无相似点。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合理的解释。   乔言拧拧眉,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没有恋爱经历,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该怎么定义,搞不明白。   与影视作品中不同,掺杂了生活因素的感情几乎都是浅白的,现实中的爱情大多都趋于平淡,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个对象不满意大可以换下一个,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恋爱只能同特定的那个人谈,选择自由,跟谁在一起都可以。   喜欢与否只是激素分泌的后果,这玩意儿很玄乎。   乔言又把男人代入刚才的想法中思索了一遍,心中的不适感更加强烈。更不可能,根本接受不了。   她不是封建保守的性格,明明在这种事上看得挺开的,觉得个人愿意就行,没必要给自己上那么多道德枷锁,但就是不能。   当初她对小男生都是仗义心作祟,收人家巧克力和情书时都没考虑过感情意愿,打从最初就没动过念头,现在这么久了都没遇到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要跨出这一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乔言只觉怪异,太莫名了,还是停止了胡乱发散的思维,吸完剩下的牛奶压压惊。   滋滋   一个不注意,吸管的声音没压住。徐子卿她们都听见了,纷纷转头看向这儿。   周希云亦瞧向这里,眸光定定落她脸上,不动声色地一扫而过。   双方的视线相撞,乔言讪讪,立马敛起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站着。   徐子卿没看出女儿的异常,见其都快把盒子捏得死瘪,误以为是不够喝,说道∶姥姥那里有多的牛奶,不够自己拿。   乔言干巴地点点头,钦。   徐子卿让她背包,帮忙拎袋子。   包和袋里装的都是出去玩可能会用上的物品,包括防晒霜、帽子和水等等。当妈的心细,什么都准备齐全了,怕到外面了买不到,便一股脑装了一大堆沉甸甸的东西。   /乔言乖生干活,半句怨言都没有。   一旁的周慧文说∶出去了你和希云换着背,我和你妈妈就看着姥姥,负责带路什么的。   乔言应下∶行,我都可以。   周希云也不反对,亦不在长辈们面前与乔言表现得太亲近。   划船的渡口位于上游浅水区,离客栈不算太远,约莫三公里路,可以开车过去,也可以坐镇上的大巴车。   念及外出本就麻烦,河边不一定能找到安全停车的地方,而且游客多车多的时候容易发生拥堵、刮擦等情况,徐子卿和周慧文一致决定坐大巴车过去,早就计划好了,连去哪儿等大巴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上午到上游划船的游客很多,坐大巴的不少。   一行人愣是靠挤才得以过去,坐车时还差点被分成两队。   大巴超载了,后上去的游客必须打堆站,全都像发酵过了头的馒头一般挨挤着,脚下连活动半步的余地都没剩下。   有一位年轻乘客给姥姥让了座,然后朝后边退些,无心将定在边上守着姥姥的乔言往后推了推。乔言没站稳,身形一歪就直直栽倒进再后面的那位怀中。   后面那人的怀抱柔软,有力地接住她。   她艰难地转回身望望,当即就与周希云鼻对鼻眼对眼。   车里挤得要命,腾出一点地方很快就会被其他乘客占据。背上的包碍着别人了,有人不耐烦地又推了乔言一把,嫌她的包格人,乔言还没缓过劲来,后一秒就趴周希云胸口了,险些磕上周希云的脑门。   这次挨得更近,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一起了,似是粘上了。   感到面前有什么软乎乎的,乔言登时浑身梆直,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一边,该垂下还是该抬起来。她警觉且愕然地盯着周希云,一副啥也没干的无辜表情,整张脸都快绷不住了。她欲退开,可一步都走不动,反而因为往后仰的动作导致背上的包蹭到了后面的那位乘客。   乘客是个暴脾气,看不到是谁干的,只窝火地喊∶谁呀,脚下长钉子了是不是,乱动什么动!   乔言立时放弃挣扎,怕被乘客发现。   周希云倒不觉得有什么,于这时抬起一只手,虚搂在乔言腰身上。没完全碰到,差一点距离,主要是为了隔开别人。   乔言没看到,毫无感觉。跟前的触感太尴尬,她别扭地转开脸,欲把手放在中间挡着,可还没行动就止住了。   用手挡更不行,俨然就是耍流氓。她有些臊皮,仿若被火炙烤。   由于大巴上乘客多,车子的行驶速度便相应地变慢,三公里路足足开了十几分钟。路程显得漫长难捱,一分一秒都是受罪。   乔言直到下车前都趴周希云怀中,期间有几次还碰到了对方。周希云脸色不改,中途把手伸到她肩上,帮她提了会儿包。   乔言没拒绝,也不道谢。   从旁边人的角度看,周希云的手似是搭她身上了,像抬手抱住了她。她自己也感觉没啥差别,抿抿唇,良久才瓮声瓮气小声说∶我能背,不重,不用你帮忙。   周希云温声问∶不累?   乔言说∶也就这点时间,下去了换你就是。   周希云没放,还是她拉了拉才松开。   上游的渡口修建得很有地方风味,那边有专门停大巴的高地,高地上有摆摊的小贩,河里则泊着密密麻麻的小船。   靠岸的这边设立了专门的租赁处,买票价格都是统一规定了的,300RMB一条三人小船,400RMB一条五人船,划船时间都是三小时。再大的就不能自己划了,只能花钱上去观光,不能动手,收费还不便宜,按人头算。   车子刚停下,一窝蜂下来的游客们就火速往租赁处冲,生怕晚了就抢不到船似的。   乔言和周希云都不急,她俩慢悠悠跟在后头,下车后乔言不着痕迹地扯扯衣服,接着把包取下递给周希云。   徐子卿她们已经走远了,也齐刷刷抢船买票去。   徐女士不亏为干销售的,那奔跑买票的精气神直接秒杀全场,不仅顺利买到了票,还发挥利索的砍价功夫让租赁处为其打了个八折。   租船的人实际上并不多,价格就摆在那儿,远不如坐观光船实惠,好些游客问完价就打消了租船的念头,转而抢观光船票。   几分钟后,徐子卿她们招招手,示意乔言和周希云赶快过去。   租赁处为所有租船的队伍都配备了一位安全员,做好相应的准备,把不必要的随身物品都托管到岸上,穿上救生衣,之后就可以放心玩去了。   余后的时光闲散舒适,划船很有意思。   乔言不会操作小船,上去后啥也没干,全程坐着欣赏风景。周希云也一样,偶尔会递点吃的过来。   划船是徐子卿和周慧文轮换着来,俩妈妈玩心重,都不让安全员帮忙就把船划到了河中间,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出力不嫌累。   河里的水清澈,不深,坐船上都能瞧见底下的沙子与鹅卵石,尤其是靠近两岸的地方,拉起裤腿下水趟都没问题,那深度最高都没不过成年人大腿。   现阶段还没到夏日汛期时节,很久没下过大雨了,因而一直不涨潮,河里的水位从春季至今都比较浅。   她们划船不到一小时就折腾不起来了,周慧文把船停在岸边,五人便凑合着坐船上看风景聊天,商量一下中午怎么吃。   周希云一概不发表意见,长辈们说什么都可以。   周慧文问乔言,乔言随便报了个菜名,想吃辣的。但这遭到了徐子卿与姥姥的一致否决,徐女士说∶你俩上火上得嘴巴都是红的,还吃什么辣子鸡,换一个清淡的,比如菌菇炖排骨之类的。   乔言张口就要否认上火这事,可忽地瞥见周希云过分红润的两瓣唇,紧接着还是闭嘴。承认上火总比露馅强,不吃辣的也没关系。   几经讨论,最终决定吃家常菜,中午先将就一顿,晚上再去吃汤锅。午饭是在一家小餐馆内进行,没回客栈。   在两位妈妈的安排下,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大家都是一起行动,乔言和周希云除了上厕所,其余时候都待在对方身边,但同时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交流。   她俩都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就是乔言不再嘴损周希云,两人的相处极其和睦友好,真有点邻家姐妹的意味。   徐子卿让乔言买饮料,乔言不用问周希云的口味偏好就带回来对方最常喝的苏打水。   她们到一家店里挑选纪念品,周慧文买了两支手工发簪让乔言先选,乔言也不跟周希云抢款式,将碧绿色的那根留下,自己拿了粉红色的。   周希云从来都不中意粉红色的东西,更喜欢稳重一点的颜色。   这要是以往,乔言肯定选碧绿的那款,多半会把粉红色的留给周希云,可眼下却懒得作对逗耍那人,不那么恶趣味。   周慧文说∶你俩都试试,戴上看一看。   乔言不会挽发,直愣愣地将簪子放头上比划比划。这样?   周慧文笑了笑,慈爱回道∶希云会,让她给你挽。说着,招呼周希云上前帮忙。   乔言不习惯,但拗不过长辈,而且周希云两三步就走了过来。她只得站直不动,方便周希云上手。   挽斜的还是正的?周希云温声问。   她回道∶都可以。   周希云便随便弄一弄,尽量简单点。   这人的手指灵活,几下子就将乔言披散的头发勾到一侧,还为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抓头发时,周希云的指尖有意无意从乔言耳廓上划过,貌似不在乎地挨了挨。   乔言眼睫毛抖了抖,脑袋里嗡的一声。   极其不争气,身体上的反应藏都藏不住,经不起这般捉弄。   周希云轻声说∶抬头,不要低着。讲着,又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动作轻柔。   乔言被迫稍仰起脑袋,呆愣地配合。   忽如而来的束缚感让她紧张,这光天化日的,即便没做什么,可对方随意一个小动作就使得她心口漏跳了半拍。   不知是乔言的错觉还是怎么,周希云的举止似乎过于亲昵了些,带着些许刻意的成分在。本来挺简单的一事,只需开口提醒一声就行,没必要将指节曲起抵她软肉上。   触感略微酥痒,带着两分浸不经心的暗昧。   乔言无所适从地怔住,站定身子不乱动,没能做出及时的应对。   周希云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顺带还帮她再捋捋头发。   过后的行为都非常正经规矩,没再像适才那样,仿佛刚刚只是再寻常无异的一个动作,只是乔言多想了。   乔言抿了下唇,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很快。周希云说,挺上心的样子。   乔言不自禁就拉扯自个儿的衣角,又说∶老半天都挽不成,脖子都酸了。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希云淡淡拆穿道∶才一分钟不到。   那是感觉不一样乔言语气生硬,歪理一套套,主观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   周希云倏尔将手放她颈后,为之揉两下,低低问∶这儿酸?   乔言受不住痒意,总觉着这样太奇怪了点,毕竟在外面还是得注意点距离与分寸,不能老是像私下单独相处那样随性。   她这时倒是无比懂事,方方面面都顾虑得到,往常可不会在乎那么多,早前当着家长的面也随心所欲地忽悠周希云,现下却放不开手脚。   明显是心虚了,昨晚干了坏事,今天从出门后就忐忑,总是胡乱瞎想。   乔言意欲躲开,不让碰。不用,你赶快挽头发就是了。   周希云按住她肩膀,别乱动。   乔言说∶你手好凉。   周希云接道∶天气又不冷,有什么关系。   乔言说∶店里开空调了,凉飕飕的。   那也不影响,这点风不至于。周希云说,执意揉按几次才松开,行了,站直些,簪子给我。   乔言把簪子递给这人,还是顺着了。   周希云没继续磨蹭,捣鼓一番就搞定。   得以解放的乔言动了动,这就可以了?   周希云点头∶嗯。   并随手拿来一个货架上的镜子摆乔言面前,斜朝上转动镜面,让开位置,又说∶看看,不满意再换种。   纪念品店内的顾客不多,零零散散不到十个,彼时徐子卿和姥姥都在不远处的商品橱窗柜前挑选东西,这边只有周慧文一个长辈。   周姨笑吟吟的,丁点没看出或听出她俩哪里有问题,未能察觉到端倪。眼见乔言戴发簪的模样还不错,周慧文又找了一对同色的耳环过来,连连说∶再把这个也戴上,试试好看不。   乔言不好意思收周慧文太多东西,敛起先前那些腻歪的念头,开口表示婉拒。发簪就够了,那个待会儿再看。   然而周慧文还是让她试,乐呵道∶这不正好嘛,只有簪子也不行,没耳环太单调了,来来来,我帮你戴。   长辈的盛情难却,乔言还是接下了,不在这种场合下固执。   耳环有了,其后又是项链,还得再配个做工精细上乘的镯子,样样都不能少。周慧文很有欣赏品味,做生意当老板的不缺钱,送东西都不看价格,中意哪个就拿哪个,嘴上说着只是让她们随便试试,不买,但最终结账时还是嘱咐导购把这堆玩意儿都分装好包起来。   当然了,乔家这方也不会全占周慧文的便宜,徐子卿亦在店里挑了一份礼物送周希云,另外还买了个玉石吊坠给周慧文。   周希云大大方方收下礼物,说∶谢谢伯母。   扫荡完纪念品店,五人步行到下游看热闹。   赛龙舟下午两点半举行,时间还早,走过去也来得及。   一路上又是俩年轻人分担拎东西的任务,乔言主动背包,一手两个礼品袋,以行动回报周慧文送的一堆饰品。   收了那么多心里过意不去,非得做点事才行。   快到赛龙舟的另一渡口了,卖瓜果饮料小吃的摊位逐渐变多,远远的就能瞧见河边聚集了一大批人,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脑袋。   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有背着移动小冰箱卖雪糕的,还有卖风筝卖玩具的小贩,这边的小买卖兴盛,随处可见绿色、蓝色的收款码,喧闹又熙攘。   还没走近河岸,路就被堵上了,哪哪儿都是小车。   乔言不喜欢拥挤的场面,看见人山人海就打了退堂鼓,不大愿意凑那边闻汗臭味。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不省事的徐女士压根不听,边走边对她说∶跟上跟上,靠近点,别丢后面了。   徐子卿掏钱买了些白麻糖和蛋卷,还有洗过的草莓。当妈的可稀罕这种传统节日的大场面了,大有要玩个尽兴的冲动,一高兴连姥姥都快顾不上,还是乔言苦巴巴随后边顾着。   姥姥也开心,老人家都快笑没了眼。   如今的大城市里已经不怎么举办传统活动,大多都是借着节假日搞促销,像重阳啊端午啊都是走走形式,整个过场就完事,早没了前些年的旧俗内核。   一行人的后半天过得愉快,综合的感官体验挺丰富。   乔言自始至终都随大流,总归没别的地儿可去,等到后面干脆举手机帮亲妈录制现场视频,尽心尽力为大家拍照。   比赛开始前,三位长辈各种唠嗑寻乐子,天南海北地侃,从追忆她们的I旧时生活讲到女儿们的童年,聊这聊那,吃白麻糖时,还说起乔言四五岁大偷家里的钱买这个给周希云吃,结果白麻糖太黏了.直接导致周希云掉了一颗下前牙。   徐子卿乐道∶当时把希云吓得,好几天都眼泪汪汪的。   周慧文也笑,说∶乔乔告诉她牙齿掉了就不长了,她还真信了,哭得晚上吃饭都吃不下。   两位妈妈揭起短来才是最损的,搞得乔言恨不得钻地里去。   这都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但徐女士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连细节都没忘。以前的白麻糖才两角钱-两,乔言仗义疏财,直接拿一张两块钱的票子买了足足一斤,生怕周希云吃不够。   乔言对这事不清楚,不记得自己哪时候对周希云这么好了。   徐子卿又讲了些其它的,包括以前有一阵子周慧文工作太忙,不放心保姆独自照顾女儿,于是就把周希云送到乔家请姥姥、姥爷代为看管。时间一长,乔言就误以为周慧文不要周希云了,因而天天带着人家玩,不仅将吃的喝的玩的都分对方一半,还屁颠屁颠跑周家帮周希云把衣物什么的都搬到自己房间,大气地表示周希云以后就是乔家的人了,可以当她异父异母的姐姐。   这还不止,还有初初读学前班的那年,周希云挨小朋友欺负了,又打不过别人,乔言便仗着自个儿的肉平块头为之报仇,打得那个小朋友流鼻血哇哇大哭,搞得三个孩子都请家长,徐子卿和周慧文还为此赔了千把块钱。   那个年代挣一千块钱可不容易,徐子卿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高。   后面的这些乔言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又或许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她记不清自己保护过周希云,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嫌周希云老是哭唧唧的,一天到晚动不动就掉泪珠子,所以才会接对方到家里?   两位长辈说得笃定,你一言我一语,煞有介事的样子。   乔言不禁自我怀疑,再望望周希云。   周希云似乎没怎么听那些闲聊,此时正在吃草莓。发觉乔言盯着这边,周希云将塑料盒递上前,说∶甜的,不酸。   乔言说∶我不吃。   真不要?只剩几个了。周希云说道。   她勉为其难拿了两颗,咬嘴里尝尝。   草莓清甜多汁,散发着浅浅的香气,的确还行。   没两分钟,徐子卿和周慧文又换了别的话题,不再聊她俩。   乔言接下来也太在意长辈们的动向,没事摸出手机翻翻,开一局游戏玩。   下午两点半,赛龙舟准时拉开帷幕,满场喝彩。   传统活动的渲染力很强,,河岸两侧的氛围高涨,主持人刚乘船出场,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大伙儿就高呼呐喊,要求不要墨迹,赶紧比赛。   乔言专注手机游戏不动弹,用胳膊肘顶顶周希云,说∶开始了喊我一声。   现场吵得要命,周希云哪里听得见她的话,挨近了问∶什么?   乔言几乎趴这人耳边重复道∶我说,要比塞了叫我,听到没有?!   周希云应下,比手势示意可以。   齐木镇的赛龙舟极其有看头,基本上就是在遵从传统的同时开拓创新,硬是把比赛都玩出花儿来了,什么单人赛开场,双人划船活跃气氛,还有一堆五花八门的比拼。   现场比网上的宣传更有意思,请龙、祭神、撒粽子等流程搞下来,火热朝天的喧闹震得人耳膜疼。   整个活动进行完,转眼已是五点出头。   活动举办方最后还分发煮熟的粽子给大家,告知今晚还有哪些庆典,以及哪里可以抽奖吃饭等等。   商业模式十分成熟,全过程都尽善尽美。   乔言她们没再凑热闹,看完赛龙舟就回客栈了。   下午的天气不比早上舒适,太阳迎头晒,即使温度只有二十几度,可在外面待久了还是热得慌。   五人赶在日落前到农家乐体验吃柴火鸡,晚一点又走走散步,消食得差不多了才回去泡温泉。昨天错过了泡温泉的最佳时机,徐子卿晚上睡觉都惦记着,想到明天要走了,再不泡就可惜了,因此送姥姥上楼休息后就赶忙拉着其余三人下去泡泡。   乔言跑来跑去一天累得半死,这会儿只想躺下睡一觉,徐子卿不答应,说∶泡温泉养生,可以解乏,你们年轻人就是多泡泡,对身体好知道不。   乔言有气无力回答∶不知道.….   然而并不起任何拒绝的作用,徐子卿还是拉着她下去,高高兴兴往池子里奔。   泡温泉要单独收费,价格比外面的还贵一些。这次是周希云请客,提前下来把账结了。   她们早在订房间时就知道这里有温泉可以享受,来之前都准备了合适的衣物。   温泉池里暂时没其他游客,乔言拢紧浴袍下去那会儿,池子内只有周家母女,都是过了约一刻钟才有陌生人加入。   徐女士她们惯会享受,往水里放了一块飘浮的、装有食物的木板子,还边放歌边相互帮忙按摩。平日里工作压力太大了,难得放松一次,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顾及那么多。   脱掉浴袍下了水,乔言也没过于拘束,还是舒展开筋骨好好享受。她帮徐子卿按摩,也帮周慧文按摩,到后边周希云再为她按。   乔言坐下面些,安安心心地接受了,抵在周希云腿前,不时惬意吃两粒无籽葡萄。   待会儿我帮你按,咱俩换着来。她打包票说。   周希云嗯声∶好。   这肯定是眶骗对方的,某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周希云的服务,安逸得都快枕周希云腿上了。左边肩膀,捶两把。背部中间也按按。   还有右边,肩胛骨那里,给我揉一揉。   小嘴叭叭不带停的,才多久就又嘚瑟上了,甜腻腻的葡萄也堵不住她。   周希云垂眸不语,让干嘛就干嘛,捏肩捶背都可以。   揉完肩脾骨后,这人还体贴地往下兼顾腰后的位置,轻轻揉揉。   没乱碰,仅仅只是正常的按摩手法。   乔言—开始没感觉出来,过了半晌才抿了抿唇。她不吭声,亦不回头看人,而是看徐子卿和周慧文的方向一眼,背过手在水里抓住周希云,将其向上推。   周希云面容自若地于水下夹住乔言的两根手指,夹攥紧了不放。   周围的一切都平静,凉风习习,池面小幅度荡漾着涟漪。   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一位游客就坐在那儿看手机屏幕,只需要转个头就能瞧见她们的小动作。   乔言自觉这样不应该,可行为不受大脑支配。她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那么与周希云勾着手指头,任由周希云或轻或重捏自己。   力道不重,不疼。   你放开……….乔言小声说,时刻注意徐子卿她们可能会过来。   周希云却不怕,不关心其余人会咋样,一脸安然地伸伸腿,不经意地挨挨乔言的胳膊。   乔言怛呢地往后挪动,悄摸在水下打周希云的小腿,假意威胁道∶周姨要过来了。   周希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挠挠她的手心。   乔言气息都滞了滞,整个人都险些没绷住,见说理行不通就又偷偷拍打对方,表面稳住,说∶别挠,痒.…   周希云只道∶那你不要动。   谁动了?乔言问,不是你不松开我?   周希云说∶你坐着,我再帮你按。   乔言回头睨这人一眼,你不放手我也起不来。   周希云松开她其中一根手指,为之拂开脖子上湿粘的发丝,接着才全部松开。还想揉哪儿?   乔言这回不变卦,说∶还是肩膀。   周希云为之按肩,捏捏脖子两侧。   乔言往锁骨那里浇水,然后搅和搅和跟前的一块水面。她报复心挺重,干完这些,借着遮挡又蓦地向水下摸摸,摸到周希云的脚踝就造次地挠挠。   缺心眼儿至极。   周希云面色都变了,眸光微闪。   波纹流动,暖热的池水轻晃,久久平息不下来。两人足够折腾,挨一块儿暗暗较劲,谁都不退让半点。   乔言瞎闹起来就没个分寸,全然忘了她俩那出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会儿一嘚瑟就又胡来了,不止是脚踝,过了不久还往上爬,欲将周希云朝水里拽。   周希云躲开了,没让得逞。她还不服气,继续悄悄放肆。周希云翟她脸颊,收手。   乔言眨眨眼,麻利薅这人一把,还蹬鼻子上脸地装无辜,明知故问∶我干嘛你了,我也没做什么呀。   周希云揪她后颈,没用力,只是捏了下,,温声说∶乔言,别闹了。   乔言厚脸皮,手下嚣张地又动作,面上则波澜不惊,佯作不明白地再次反问∶怎么就闹你了,不要污蔑人。   打定主意要搞事,不知收敛。   也就场合不允许,否则这位还能更不走寻常路。   顾及有外人在场,周希云不能奈她何。   乔言笑了笑,拂水向后刨,冷不防浇周希云半身。   周希云下意识抬手挡住,但还是没来得及,等回过神后身上已经湿淋淋的了。这般天气下不会冷,温水落下来暖乎乎。   乔言傻乐,不待对方回击,手脚并用挪开位置,离远一点,接着转回身又浇一捧过去。挑事的本领一流,那臭德行还是一如多年不改的不肯吃亏,报复的同时还从水里哗地站起来,欲乘胜追击。   周希云本身也不是那种阴沉压抑的性子,现下被惹事的那位一带动,便没那么自持不苟。   这你来我往的,没多久,场面就逐渐有些不受控制,脱离了平和的轨迹,往稀奇古怪的方向发展,慢慢变了味。   周希云,你别躲啊….我也不怎么样。真的!...   乔言嬉皮笑脸扑周希云怀里,都快压对方腰上,,整个人耍赖不讲理,嘴上说的那些话全都当空气。她还用一只手勾住了周希云肩膀,想把周希云拖下去,像是八爪鱼似的扒人家身上。   乔言惊乍乍的,慌忙扯毛巾扔周希云。可惜不管用,丢偏了,反倒把毛巾扔水里了。   周希云顺势把乔言的双手都箍住,完全挟着她的腰身。乔言闷哼了声,不服输地挣动。   斗劲起来还没完没了了,老半天分不出胜负。   得亏不是满池子乱跑,也没干扰到周边其他人,她俩还算克制,只在先前坐的那点地方上干架,绝不跨越到别人的地盘上。   动静不算太大,没啥实质性的影响。   周围沉浸式泡温泉的客人亦不在意她们,大家要么安安静静享受其中,要么和同行的伙伴说说笑笑,整体也都比较吵闹。   在旁人眼中,此刻乔言与周希云的相处挺正常规矩,表面上瞧不出任何端倪,甚至乍一看还比较友好和谐。   姑娘间打打闹闹多正常,不足为奇。   徐子卿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眼见自家女儿如此不顾及形象,还对周慧文说∶这孩子,真是…越大越管不住。   周慧文眉目和善,也没什么,她俩高兴就行。   徐子卿念叨了几句,大意是说乔言不对,老欺负周希云,表示回去了一定好好说道说道。   当着周慧文的面总不能夸乔言,不管玩笑与否,做长辈的还是得假意拿样子。   但周慧文的确不介意这些,反而觉得这样还行。   周希云打小就不好动,能有个人带动她也不错,至少可以表现得外向开朗一点。   妈妈们不干涉女儿,看两眼就真不掺和了,训都不训一声。   乔言对那边的对话浑然不觉,扑腾累了才光速举白旗,抓着毛巾摇动两下,气喘吁吁地扒池子边缘,呼吸不平稳地说∶停下停下……歇会儿先…….   玩得过分尽兴,浑身都湿透了,连头发丝都在滴水珠子。   周希云也略显狼狈,脸上的水都顺着下颚线淌,只是不像她这么蔫吧。周希云抹了把脸,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用力拧干,又扔回她脑袋上盖着,柔声说∶擦擦,起风了,小心吹着凉。   周希云不争辩,径直上前挨近,抓起毛巾的两边就帮这个懒东西揉搓两下。   乔言嫌弃地推推,不要你,我自己来。   周希云在她脸上擦一擦,摁一把她的脑袋瓜子,坐直,别摔倒了。   你不要乌鸦嘴,乔言说,不安分扭扭头,小孩儿般爱动来动去的,摔了你负责。   周希云又捏她脖子,以示快点闭嘴。   乔言埋怨∶痛.…你轻点。   矫情怪真是没救了,人家也没使劲,那力道比帮她按摩还轻,哪里可能会痛。   不过周希云还是没再这般,擦完头发又抹抹她耳朵,一并照顾完全。乔言没多久就闭口不吱声了,默默享受对方的伺候。   周希云也擦擦自己身上,用的同一张毛巾,没特意分开。虽然她俩都带了各自的私人用品下来,可这时候没必要分得如此清楚,混着用一下不碍事。   至于掉进水池子里的那张毛巾,后面还是徐女士她们捡起来了,一起收拣一番,把带下来的东西都放一处,方便等等拿走,避免遗落物品。   温泉不可以泡太久,那些后来的客人仅仅是下来凑个热闹,大多都是待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或到花园里散步,或是回房间休息。   徐子卿、周慧文坚持泡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水,她们饿了,想出去买点夜宵填肚子,问乔言她俩要不要吃点什么。   乔言摇摇头,这么晚了吃东西容易发胖,算了,你们去吧。   周希云也不吃,没这习惯。   妈妈们便笑呵呵约着出去逛夜市,手挽手离开。临走前,徐子卿还提醒乔言∶记得把东西拿上去,别搞丢了。   乔言应道∶嗯好。   前后才片刻的功夫,适才还喧闹的温泉池及周围就不剩几个人了,等到另外一个陌生女孩也裹着浴巾上楼,这里便只余下她们两个。   乔言还没泡够,不着急上去,依然闲适地将一条胳膊撑池子边缘上,百无聊赖地玩玩水。   周希云坐她旁边,哪儿都不去。   今晚的月色朦胧,弯弯的一道银钩挂在天上,光芒微弱,随时都会被吹灭似的,远不如四周的星子明亮。   后院里筑有高大的青灰色围墙,隔绝了外边的世界,倍显这一处的宁静。   乔言将下巴枕在胳膊上,半晌,歪头看向周希云。静静的,不声不响。   周希云也望着她,问∶看什么?   乔言不承认∶没看你,我发呆看后边的墙壁。   周希云说∶那边没墙壁,只有楼梯。   乔言说∶那我看楼梯,没啥差别。   周希云问∶有心事?   乔言∶没有,我像是这种人?   周希云坐过去些,摸起手机翻翻微信,回复线上的消息。知晓她不愿意告知实话也不强求,不逼她。   乔言也挪近点,挨挨周希云的肩膀,酝酿了须臾才小声问∶你……哪个时候这样的?   周希云反问∶什么?   乔言动了下眉尾,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周希云不甚计较回答∶不清楚,没算过。   感觉这个答案略敷衍,乔言想了想,又问∶周姨知道吗?   周希云边打字边说∶她没问过这些。   那就是不知道,乔言思忖,一概不了解。   周希云还是那句话∶没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乔言了然于胸的架势,怕她发现啊?   周希云说∶不是。   周姨思想还是比较开明,还好。乔言说,挤出一句尚且算中听的,不是难搞的老古板,比我妈她们好多了。   周希云不多谈这些,嗯。   偷瞥一眼手机屏幕,乔言也不多嘴了,点到即止,   一阵风掠过,空气中响起草木枝叶的摩擦声。空气中夹杂着花儿盛放后的萎靡香气,勾动人的嗅觉。   十点半回房间,早早准备睡觉。   明天上午返程,这趟短期假算是收尾结束了。   乔言先去隔壁房间看了看姥姥,把徐子卿她们的物品都放那边,晚两步才进屋子。   这边房间的门没关,虚掩着,推开就能进去。   发现里头没亮灯,还以为周希云不在,乔言疑惑地探头瞅瞅,喊了喊。   周希云正站在床边,见她进门就说∶灯好像坏了,开不了。   乔言习惯性关门,抹黑按开关,还真的打不开。   周希云说∶可能是门卡不灵敏,消磁了。   乔言摸到插卡的地方,不解道∶空的,门卡呢?   这儿,周希云回道,过去塞给她一张卡,你试试。   乔言拿到卡就插卡槽里,一连试了几遍。倒霉催的,好像真的不行。   不是吧,一千多一晚的住宿,怎么这么差劲。她不满说道,我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修。   周希云站她背后,没讲话。   乔言问∶老板号码你存了没,还是要在网上找找?   周希云说∶没存。   手机不在身上,丢袋子里了。乔言作势就要掏掏,却不想周希云先行一步,将一只手蒙她眼睛上盖住。   乔言不知所以,直到颈侧重重的指尖压按触感传来,才迟缓发.……好像又被耍了。   周大骗子不讲诚意,两天骗她两次!   今夜的齐木镇比昨天更为唁嚷,马路上嘈杂,这个时间点还有成群结队的游客搁外边逛狂买买,穿街走巷地溜达,搞得比白天还火热。   帘子没拉,外面昏黄或柔白的灯光就从透明玻璃中投落进来,溢入昏暗的房间中,无力地照着墙边的那一截地方,但不足以照到门后的位置。   还差得远,隔着一大段距离。   沿经窗下的鹅卵石小径走过,路人不管抬头还是怎样都不能窥见屋内的景象,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窗子轮廓与黑乎乎的夜色。   里面倒是能瞧见外面,不过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二楼对出去的那些地方,房子、路灯、树木.…的上半段。   乔言转不过身,被扣住了。周希云不慢不紧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印她肩上,随后顺着脆弱的脖颈曲线往下,极有耐心地亲她,一直到脸侧为止。   周遭都停滞了似的,四处静俏悄。   这么一前一后抱着,周希云贴着乔言,唇齿都快落她脸上,离得太近了,近到乔言都能听到这人浅浅的呼气声。   乔言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清晰感受到周希云掌心里的温度。周希云又接近,凑到她耳畔。   她讷讷地杵着,不活应地耸了下肩膀。   等周希云放下手后,她们就再一次接吻了,赶在回A城前重温一遍。   那张卡并不是门卡,而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的礼品卡,摸着的手感与门卡无异罢了。真正的门卡在周希云进门后就被取下放床头柜上了,径直摆在那里,只不过黑灯T瞎火的,乔言看不见而已。   房间内的火灯没坏,能亮,没有问题。   客人入住前客栈老板早就再三检查过,哪可能突然就出毛病了。   也是乔言不仔细,不灵光没转过弯来,磁卡要是不起作用了,那周希云又是怎么进来的?乔某人当大忽悠太多次了,一朝马失前蹄,同一个坑栽了两回,且次次都毫无还手之力。   周希云扭着她转向自己,她扬手捶了周希云两下,欲使力推开人,结果刚动手,后一瞬间就被腾空抱起来了。   天旋地转一阵,她俩转到了软乎的被子上。   二人身上还穿着泡温泉时的湿衣服,拉开浴袍就能摸到一手的水渍。   乔言分外有公德心,倏地转开脸,趁喘气的空档低声激动道∶喂喂喂……打湿了被子要赔钱,停下,停下...   不仅是赔钱,明早退房时肯定还会被徐子卿她们询问缘由,没法儿解释。   俩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搞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届时徐子卿可不会听乔言胡扯,准能发现漏点,指不定会如何。   乔言心跳加快,倒不担心身上的人,光是纠结亲妈去了。她不住地往床下缩退,打算软趴趴地钻周希云的胳肢窝缝逃掉,顺边向地上滑溜。   周希云抓住她肩头,堵死了去处。   乔言壮烈地仰躺着,明早我妈要是问起,你负全责!   周希云爽快应道∶好.…   问责是不可能的,被子上早已垫了一层卫浴间里的浴巾,滚几圈就能吸走她俩身上的水,周希云将乔言湿嗒嗒的连体泳衣扒了,又抓起一件丝质睡袍给这人飞快裹上,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   丝质睡袍披身上柔软冰凉,乔言抓着领口捂紧自己,你的衣服?   周希云反问∶不然谁的?   乔言做作∶我要穿自己的,换一件。   周希云以行动表达反对,不听这聒噪的烦人精说废话,一律否决掉她的所有矫情要求,堵住嘴巴就完事。   乔言把自己拧成麻花,继续表示反抗。   即使作用不大,但得象征性地做做姿态,以此彰显不得已而受之的处境。   照旧是无人打扰的夜晚,黑魅的屋子空荡,不远处的街道深远而幽长。   深夜是一面不能反光的镜子,不透踪影,却让藏着的心绪无所遁形,躲也无济于事,最后都得躺平妥协。   隔壁那边,徐子卿、周慧文外出饱食一趟,进客栈上楼已是凌晨。徐女士没通知乔言她们明早何时出发,回来了才记起,她走到这边房间门口站定,想敲门同乔言说说,但察觉到里面似乎已经熄灯了,犹豫了下还是算了。   明早打电话喊醒女儿也一样,这么晚了,乔言她们应该都睡了。   白天为了看赛龙舟到处跑,早上出去傍晚才消停,肯定都乏了。   也是这会儿,有声音由乔言房间传出,低低的,听不清楚讲的什么。   徐子卿愣了愣,条件反射性偏头。   可那声音没再响起第二次,一次就没了,好似只是个人幻觉一样。   当是听错了,又或许是辨别错了来源,徐子卿看看过道尽头的一方,四下打量。   客栈二楼有住客进出,不时也有同样刚回来的上楼。徐女士没多心,仅是好奇瞅瞅,瞥一眼就满不在乎进门了,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下半夜的镇子起了薄雾,万物都归于安宁,一片静谧。   回程的清晨天气不尽如人意,早上的空气湿度大,天上灰蒙暗沉,七八点都还像平时的六点,迟迟不见彻底天明。   手机上的预报显示今日非晴天,可能多云转小雨。   这与来之前做的攻略有出入,前几天还预测今儿是高温大太阳,眼下又是截然不同的现实。气候变化使然,起床的时间可以晚一点,反正今天还是休假期间,中午再离开也行。徐子卿没打电话喊醒乔言,也不买早饭了,让她们睡久一点。   乔言惯例赖床,起都起不来,八点半左右被周希云喊了两声,嘴上搪塞地应一句.等睁眼下床已将近十点。   昨晚折腾去了,行李都是周希云今早一个人打包的,不然等她醒来黄花菜都凉了,被发现了铁定挨徐子卿的教训。   旅游的最后一餐还是在客栈吃,退完房拿回押金就可以开车走了,即刻启程。   回去的车程相对而言更难捱,乔言一路到城里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精气神不是很足,开出一段路后就哈欠连天,眼睛里都有红血丝。   徐子卿被她的黑眼圈唬到了,看出这是熬夜太久所致,乍一联想起昨儿听到的声响,误解乔言多半是沉迷打游戏了,便不让她开车,换自己上,担心疲劳驾驶会出事。   乔言不解释昨天究竟干嘛了,换到后排座位上就靠着姥姥的肩膀打瞌睡,脑袋沉得像个大瓜。   姥姥拍拍她,念道∶啷个恁累,你不是好早就睡了的嘛,是不是脑壳又不安逸咯?   乔言没劲儿地否认,说是没生病,只不过昨天玩太嗨太耗费精力,回家歇歇就好了。她哪敢讲实话,绝口不提周希云,坚决瞒住她俩干的混事。   姥姥疼惜小辈,认为这是晚上泡温泉吹夜风导致的,惑不住念叨了一番。姥姥本就不同意天黑才泡温泉,老人家的观念里,夜里洗头发都容易受寒,啥事都是受寒搞出来的。   怕牵连其中挨老人家啰嗦,身为泡温泉第一始作俑者的徐子卿保持缄默,不在这时找存在感。   两家人下午五点回到西井大院,如期抵达家中。   乔言还没歇够,留在大院再住一晚。   她到房子里的头一件事就是躺尸,躺完爬起来洗澡,洗洗周希云啃过的地方。周大小姐挺狠,又赏了她一口牙印。   乔言照完镜子,瞧见那惨不忍睹的痕迹,心里暗骂周希云八百遍,附带再问候对方一千次。   周大小姐对此未有一丝愧疚,前来送乔言遗落的东西时看见了也不感到抱歉。   乔言合拢衣服领口,誓要将自个儿裹成粽子,闷声闷气问∶袋子里装的什么?   周希云说∶你的衣服。   她慢悠悠接过纸袋,不情不愿打开瞅一眼,想要看看是哪件衣服,当发现是泳衣后,表情当一下就垮了,苦大仇深地瞪周希云一眼,做贼般把袋子藏身后,怕徐子卿会忽然上楼撞见。   周希云轻声说∶已经洗过烘干了。   语调平缓,仿佛这种行为再正常路过,无足轻重。   乔言破天荒羞耻,犹如鼓肚皮的没嘴葫芦站在门口,差点就红脸。她拉过门合上一半,谢绝面前这位进屋,硬邦邦说∶不要你好心,下回我自己洗。   周希云说∶嗯。   她砰地关上门,直接把人挡外边。   周希云离开乔家,徐子卿还挺疑惑∶希云你怎么才过来就走啦,不是找乔乔吗,她不在楼上?周希云寻了个借口,她有事,现在比较忙。徐子卿热情说∶那有空再来!   乔言守在二楼房间窗后,看着对方回到周家,刷地拉上帘子。   换她不让周希云关注这边了,到了半夜都不拉开一条缝,眼不见心不虚。   而大抵是劳累过度,又可能是真的泡温泉吹风多了,总之各方面都有点原因,新一天的工作日里,乔言不走运地发高烧了,一睁眼就是乎犯困,起身还没坐起来便往后倒,整个世界都混沌颠倒。   放.纵的后果来势汹汹,不等缓缓就报应不爽。   乔言艰难地摸额头,直觉要挂了,临死前不忘发一条遗嘱给周希云∶周祸害,还钱。」   这时已是上班时间,对方应该去益丰集团了,   可周希云还是秒回∶「?」Q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手指温吞点动,一字一句控诉∶病了。」【拜你所赐。」「还钱,我要去医院。」并出牙咧嘴威胁∶   我要是没命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时隔一个月不到,拢共感冒生病两次,可谓背得喝凉水都塞牙缝,着实苦命。   发完消息,乔言兀自打车到三四公里外的人民医院挂号排队,要到那边看门诊,路上顺便通知容因自己又去不了店里了,可能要耽搁一两天时间。   周希云简短问∶【哪家医院?」   乔言不立即回,还在编辑给容因的消息,发出去了才点回聊天框里胡追八扯地应付周希云∶「不知道。」   周希云又问∶【在家里量体温没?」   乔言如实交代∶【没有。」   乔言∶【到了医院也会再量一次,没必要费劲。」   周希云絮叨烦人。出门了?】【伯母她们在不在?」【医院地址。   总之就是一些磨磨唧唧的话,不正视这边的诉求。   乔言一概不告知,编谎现在正和朋友一起,还是催还债,心眼儿实且死抠,总惦记着那五百多块钱,—-毛钱都不拔。   这都中旬了,益丰集团应该发工资了,是该找周希云要钱的时候,不能总拖下去。   周希云回复∶【只有现金。」   乔言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问∶【你们公司不是把钱打卡上?」周希云∶【我今早都取出来了。」乔言∶...   一听就假得很。不过乔言没气力与对方较真,打字都嫌   鬼才信这套说辞,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累,没精打采地回道∶【那就见面了还我。」   再是一条∶【行了,下线了,上班去吧你,工作期间玩手机,小心被逮住遭开除。」发送完这条就不理会周希云了,无视对方的询问。不接电话,不接视频,好似真只是为了追要那笔钱。   容因没一会儿也回消息,关心乔言的状况,发语音说∶有人陪你吗,需不需要我过去一趟?   乔言回道∶没事,不用,我一个人能顾着,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声音都有点哑了,听起来低低的。   容因不放心,说是可以派卡法其他员工到医院帮她取号,不然她顾不过来。今日店里的生意依然不佳,少一个员工也不影响。   乔言拒绝了,没到这么矫情虚弱的程度。   谁都别来,我拿了药就回家躺着,过两天再去店里。   容因又嘱咐她保重身体,有需要随时联系。   乔言把手机揣兜里,暂时也不告诉徐子卿和姥姥,准备看完病再说。   徐女士今天也在上班,放假结束还有一大摞任务需要处理,说了反而让当妈的挂念不下。而姥姥上午找老友赏花去了,这时可能还在兴头上呢,更没必要打扰老人家的养生乐趣。   搞定所有事宜,乔言昏头转向将后脑勺抵座椅上,弱弱地对着前边的司机说∶师傅,能开快点不,谢谢了....   她自觉烧得挺严重,比上一回难受得多,光是坐着都昏昏沉沉,犹如被当头打了几棒,人都犯迷糊不清醒了,而且一出门就又冷又热的,既然脸烫脖子烫,哪哪儿都烫,也有种寒从内散的感觉,二十几度的天穿长袖配连帽卫衣都不暖和。   那滋味不好受,着实煎熬。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瞅见她一副脸色苍白、眼皮子都睁不开的病秧子模样,骤然还吓了一跳,生怕她喝屁倒车里。   快了快了,刚还在加速,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到达医院门口,下车。   许是不该在车上看太长时间手机,一下去,乔言险些没站稳,扶住车门才勉强撑住。司机师傅好心,问要不要送她进去。乔言摆摆手,坚持不耽搁人家。   周一的人民医院拥挤,大厅里排队取号的病患一堆堆,各大楼里进进出出都是看病取药的人。   乔言走进去了才记起可以在手机上挂号,但来都来了还是算了,将就现场取的。   工作日白天的门诊部忙得不可开交,放眼望去堪比菜市场,只是没那么吵闹。乔言排了老半天才轮到顺序,见到门诊医生时都快烧成傻子了,她没力气说话做事,期间连手机都没碰一下,接受问诊时亦蔫不拉几像晒干的枯菜。   发烧不是很坏的情况,她这样的高烧也是,并非病毒性感冒,所以连打针或挂水都不需要,只用吃点药好好休息,注意不要脱水就行了。   这次的生病着凉跟换季等原因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就是前天晚上湿着身子瘫床上大半宿,不注重保暖导致的。   乔言没脸同医生讲实话,不好意思说自己与周希云亲亲啃啃并扒衣服张嘴互嗦的事,腆着脸扯谎这是泡温泉吹了冷风,夜里又踢被子了。   医生高效率开了张药单给她,让随便去楼下还是外面的药店照着买。医生尽职尽责提醒∶底下人多,去药店更节省时间。回去了多喝热水,嗓子疼的话就吃点润喉的,不要到处走动干活了,尽量歇歇,如果还有后续症状再过来,今晚、明天退烧了就不管它。   还想着过来了至少得挂两瓶水,结果不用,乔言又捏着单子出去找药店,买了药就打车折返。   出去一个来回不超过两个小时,回来后家里还是没人,楼上楼下都清净。   乔言吃完药就进房间躺着,被子蒙头上继续睡大觉。没关房间门,敞着了,方便姥姥回来了能进来看看。   感冒药的安眼效果不错,仅仅几分钟,她就沉睡了过去,迷蒙中又把脑袋伸出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虚亏得浑身发软,动一下都没劲。   等到再次有点意识的时候,房间内已经黑了,光线暗沉朦胧。   但那不是因为天色已晚,其实才晌午,只是窗帘拉上了,屋里没开灯,加之门也关上,因此显得已然是晚上的样子。   乔言还是烧着,精神很差。   恍惚中,她隐约感觉有谁摸了自己的脸,再是额头那些,她觉得不舒服,对方的手冰凉凉的,便疲倦小声说∶拿开.….   周希云坐床边,帮她掖掖被角。醒了?   乔言往被窝里退,不给碰到。还睡着,没醒,我在说梦话.……..   周希云把她拉出来些,捂着不难受?呼气都呼不顺了。   乔言半眯着眼,转身动动,三两下就将被子缠身上,说∶冷,离我远点。   周希云置之不理,依旧帮她拂开脸上的头发,再摸摸别的地方,问体温多少度,吃完没有。   乔言躺了几分钟才低声低气地应答,反问∶你怎么上来的?我姥在家?   不在,还没回来。周希云说,大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乔言先前忘了关,只将大门虚掩着就上楼了,睡到这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她拢拢被子,朝过道的方向望一望,发觉门缝里还透着亮光,又乏力地开口∶什么时候了,几点钟。   周希云报了个准确的时间不到下午两点。   姥姥外出玩得挺高兴,今中午不打算回家,估计晚一点才会出现。周希云没单独打电话找人,知晓乔言应该也不愿意姥姥担心,于是谁都没告诉只身过来的。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希云柔声说,贴心照顾病人。   乔言蔫头套脑的,你不上班了?   请了假。周希云说,下午没什么事,只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在不在公司都一样。   乔言往边上挪挪,说∶你们公司这么自由,想请假就请假?   周希云伸手抚她下巴,食指在上面摩挲,顶头上司是我师兄,他也不拦我。   乔言惯例挖苦道∶关系户有特权。   周希云难得接一次这种话茬∶我不一样。   啊?   我是请过去的,本来就有这项待遇。   乔言说∶真的呀?   周希云煞有介事地解释∶只要不是特殊时期.请—天假也无所谓胃,基本都会准批   乔言没进大公司工作过,对集团里的规章制度不了解,分辨不出真假,听完思索了片刻,咕哝道∶我想喝粥,随便煎个饼搭配,午餐肉也行。   没其它的了?周希云问,不吃菜?   她说∶吃不下,没胃口。   周希云答应,挨挨她的脑门,再睡会儿,做好了叫你。   乔言合上眼,出去把门带上,有光晃眼睛。   生病的人就是不同,转性了一般,不那么固执炸毛了,极其好说话容易相与。她俩这相处模式挺像多年好友,周希云那架势比容因还体贴入微,温柔得不像话。   乔言吃这一套,没把对方推远。   周希云能留这儿也不错,要是不来,乔言多半会饿肚子,想吃什么都只能点外卖。   二人之间短暂地显露出些许温情,距离渐渐拉得更近。   没多久,乔言又昏睡过去,软踏踏趴床上。   周希云特意放慢速度煮吃的,均衡搭配两个菜炒上,一个小时后才送上去。   饭后,乔言稍稍好了些,似乎也没那么烧了。周希云帮她量体温,守床边不离开。   体温还是高,消退效果不怎么样。   病症不易自愈,哪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没事了。   周希云买来退烧贴,又用冷水袋为乔言敷敷滚烫的脸、耳朵,以此物理降温,不让其那么难熬。乔言是个麻烦精,时而喊热时而喊冷,到后面还倒周希云怀里翻旧账,鼻塞声哑地说∶都怪你,老找事儿。   周希云将脸挨她鬓角那里,嗯了一声。   乔言没良心蹭周希云脖子,霸道呢喃∶靠近点,我要传染你,咱俩必须一起受罪。周希云好气,捏捏她的鼻尖。   乔言不耐烦地晃动脑袋,又枕着这人胸口,埋怨∶你身上不够凉快,太热乎了。周希云将水袋捂她颈侧,少说些话,省点力气。   降温完毕,之后又是躺定不动。   乔言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下半天里几乎没咋清醒,自始至终都脱力了·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连睡着都感觉世界都要炸裂崩塌了。   小小的发烧威力却不小,那是真的扛不住。   乔言不晓得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中间倒是知道有人帮自个儿换了次汗湿的衣服,再到后来周希云唤了她一声,没听清叫的是乔言还是乔乔,反正下一句就是∶抬抬手。   她抬了一下,没多久又被放回床上。   周希云帮忙把汗濡濡的衣物都洗了,该手搓的也全都手搓,不至于嫌弃。   这家里也没个人,如若丢那儿不管,晚上还得是徐子卿劳心劳力地干活,到时候指不定又要问问是谁帮忙换的。   乔言记不得周希云是何时走的,总之再一睁眼都半夜了,那会儿坐在床边的是徐子卿。当妈的一脸忧心忡忡,看起来有些憔悴,明显是愁得很。   妈,我没事。乔言说,张口就安慰人。   徐子卿对她生病却不第一时间通知较为在意,可也理解,至此只字不谈,只问问女儿怎么样了,摸她退烧了没。   还好,身上已经不烫了,不似白天那么夸张。   乔言扫视房间一圈,脱口就问∶周希云呢?徐子卿说∶回去了。乔言∶哪个时候走的?   徐子卿∶刚刚,没多久,走了半个小时不到。   哦。乔言莫名就有些空落落的,睡醒没见到对方,心里少了点什么。徐子卿说∶都凌晨了,她明天也得工作,哪可能守着你。   徐女士不清楚周希云何时来的,都是工作结束到家看到周希云和姥姥待在一块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周希云没讲实话,用早下班当掩饰的借口,表示只比姥姥早到十几分钟,都是偶然过来送东西才发现乔言生病躺在床上,这才帮忙照顾一下子。   送东西自是瞎编的,但对方仍是有先见性地抽空到对面房子拿了一本书过来,早猜到徐子卿/姥姥会问及缘由,下午那会儿就放床头柜上了。   是上次乔言在周家书房里看的那本英文名著,顺手就找到了。   那本书里还夹着一张镀银的金属叶脉书签,隔开的页码数恰恰就是乔言前一回读到的地方。   徐子卿同乔言说了这个,对周希云的话深信不疑,还怕乔言忘了。对于女儿突然借一本书回家,徐女士觉着怪稀奇的,不解问道∶你借这个做什么?   乔言坐起身来,抓起书瞅瞅,镇静说∶帮我们店里一位员工借的,她考研呢,担心英语不过关,现在啥都换成英文了,连阅读都只看英译版本。   这谎圆得漂亮,愣是把徐子卿忽悠瘸了。徐子卿感慨∶这读书的劲儿,真够努力的。   乔言不多话,低头翻开那本书。   捱过了最恼火的阶段,后面就舒坦多了,虽然身上还是没力气,蔫兮兮的,但好歹不像起初那样头晕头疼,鼻塞也稍稍缓解些了。   后一天轮到家里人照顾她,早上徐子卿把饭菜啥的都全部做好,连水果都切了放保鲜盒里,晚点则是姥姥看着乔言。   老人家爱碎碎念,心疼外孙女,不免就反应过度了,嘴里叨叨个不停,听得乔言差点耳朵起茧子。   乔言的烧彻底退了,但随后而来的是轻微咳嗽与更沙哑的声音,还有红红的鼻尖。   姥姥搞了个劳什子的偏方回来,不辞辛劳煮了一下午,熬成一碗让乔言喝掉。   那碗药黑得像墨水,不仅看着脏兮兮,味儿还极冲,散发着一股烂鱼干的腥嫂。乔言实在接受无能,捏着鼻子都喝不下去。   姥姥说∶你个女娃子不晓得好歹,治咳嘞,喝咯见效快。   乔言压住犯呕的冲动,咬咬舌尖,犹豫究竟喝不喝。这玩意儿真不像能治病的,毒死人还差不多。   她迟疑半晌,想到姥姥熬药辛苦,老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心一横就打算一口闷了。   周希云正正下班过来,敲了敲房间门,出现得十分及时。   姥姥的注意力被周希云吸引走,瞧见周希云就乐呵呵打招呼。周希云喊姥姥一声,几句话就把老人家打发出去。   乔言端着碗没动,待人走近了又仰起头要喝。周希云拦住她,拿走偏方药水。乔言说∶干嘛,再不喝放凉了。   周希云用手抵开她,别喝。   我姥要检查的,不喝挨撅。乔言说,伸手摊开,示意还给她。   周希云还是不给,走到窗前的书桌旁,打开桌上的一个带盖杯子,把偏方药全倒进去,又合上杯盖。   药里有晒干的虫子尸体,手指那么长一截。这人缓声说,好像还有土渣。   乔言皱眉,问∶你见我姥煮药了?   没有。周希云说,转回身过来,倒一杯温开水上前,客厅茶几上还有两副药没煎,姥姥放那儿了。   乔言睁大眼,想起刚才沾过一点药水,赶紧擦擦嘴皮子。   周希云把医生开的药找出来,先将胶囊塞乔言嘴里,让和水吞了,再监督服用剩下的。还有哪儿难受?   吃药如同上刑,乔言连饮半杯水,喝完说∶不难受了,好了。   周希云再往她嘴里塞了粒圆不溜秋的丸子,药要坚持按时吃,不要忘了。   乔言下意识要吐出丸子,但尝到是甜的后又舌尖卷卷,将其吃回去。这什么?   糖。周希云说。   乔言鼓起—边脸,挺好吃的,还有吗?周希云向道∶没了.只买了一颗啊?办公室随便拿的。乔言点头,哦。   门没关,姥姥随时都可能进来。   周希云忽而弯身挨下来,摸她额头,用唇贴贴。用老法子试试还发烧没。   冷不丁来这么个亲密举动,乔言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忐忑扭扭腰身。   周希云按她肩膀,好好坐着。不顾外头还有长辈在。   唇瓣柔软,热乎而湿润。   落下的温暖触感持续了两三秒,不容拒绝。也不是顺势要亲,只是试一下额头的温度,仅仅挨近了轻轻贴合。   乔言咬着口腔里甜丝丝的糖,一动不动。   这有点像小时候,但以前的长辈们不是用嘴巴贴贴,而是凑近了挨一挨脸和下巴这些,以此亲身力行地对比与孩子的体温差别。   有用没用不清楚,总之大体上就是这样。   周希云这是学艺不精,只会皮毛,没掌握精髓要义,显然就是弄混了幼时的记忆,啥也不懂就瞎搞。   乔言嘴唇张张合合,想提醒这人没找对路子,可话还没到喉咙又硬憋着压下去,不搅和现下的和睦氛围。   算了,将错就错吧,用哪儿贴都区别不大。   曾经周大小姐的心思都在读书上,哪会注重生活细节,这次纡尊降贵接地气一回,也不能太挑剔了,不然多打击人。   细节不重要,形式到位就成。   乔言自我催眠,权当是在接受不掺任何杂念的关怀。等周希云放开自己了,她拉扯被子盖住腿,揉揉不舒服的鼻子,佯作不乐意地说∶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老俗得很。   周希云不接这话,只道∶不烧了。   乔言说∶半个小时就量过体温,不都告诉你了么,已经好了。   周希云这才接上刚刚那茬,有心无心问∶伯母知道你说她老俗吗?   乔言防备心重,骨子里的死敌基因作祟,立马矢口否认不认账∶我可没讲过这话,你别想告我状,是你说的呵。   周希云曲起手指刮她脸蛋,怎么又成了我要告你状了?   乔言反问∶你不是那意思?   周希云说∶不是。   哄鬼呢,我不上当。乔言回道,嘎嘣咬碎糖丸子,嚼了嚼,指不定你转头就找我妈去了。   周希云讲不过这个胡搅蛮缠的,还是说∶不会。   傍晚时分的天色金黄,余晖爬进房间里,灿烂的光照在被子上,亦在乔言周身叠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两人一边斗嘴,一边靠着坐会儿,周希云好脾气守在屋里,陪乔言唠嗑两句。   生病待在家的日子比较无聊,手机电脑玩多了对眼睛不好,床上躺久了也难过,有个伴陪着还是不错,至少可以相互消磨打发时间。   姥姥过了不久就进来拿碗,看乔言喝完药没有,见碗空了便笑眯眯端着走了,还说∶每天一斗碗,喝三次就可以咯。   乔言赶忙把老人家忽悠出去,不迭保证一定喝,转头就对周希云悄悄交代∶你下楼的时候把那玩意儿端走,不然被发现了,我姥肯定生气好几天。   周希云嗯声,知道。   姥姥下楼去了,趁徐子卿下班前进厨房里把饭煮上,再洗两样青菜炒给乔言吃。   老人家勤快利索,虽然走路都身形蹒跚摇晃,可干起活来还是一点不含糊。姥姥到后面就没上楼了,也不打扰两个年轻人聊天,直至该吃饭了才喊人。   而在开饭前,在徐子卿没回来期间,二楼房间门被反锁上了,里面的两位一开始还是惯例互嘴,乔言问到了周希云的工作,又让周希云明儿再多拿一把糖回来,没多久再是乔言单方面的闹人,欠得慌地作弄对方,外之后就是双双倒床上。   转变一会儿一个样,没有理由可讲。   归根到底,乔某人先惹事,坐不安稳,非得扒拉周希云两下。周希云任其如何,等到没耐心了才将她包被子里缠住,不给反抗的机会。   闹腾一番后,乔言眼前遮了一层布,周希云抓着她的手压在头顶上,伏她颈侧。乔言哼哼唧唧的,我妈要回来了。周希云说∶伯母一般七点到家,还早。   她五点多下班,有时候不超过六点半就能到这边。今天要加班。乔言问∶你怎么知道?周希云不回答,继续收拾她。   她口中溢出一声低吟,接着踢周希云的脚踝。   接下来也没真的做什么,过于逾距的行为没发生,总归还是分寸适度。   毕竟楼下还有姥姥呢,太荒唐了不合适,再者徐子卿随时都会回来,加班时间不会很长,保不准哪个时候就出现了。   乔言在床上翻来滚去,一会儿求饶,一会儿捂肚子乐,绑好的头发都散乱了,形象全无。最后周希云不得不抱她到腿上坐着,为这懒鬼掏饬衣服,避免长辈看见了说不清。   徐子卿七点十分才到家,在公司加了一个小时的班,一天下来的工作进展还是蛮顺利。徐女士拎着几样打包好的热菜凉菜回家,但不是给乔言或姥姥吃的,而是念及周希云和周慧文要在这边一块儿吃晚饭,想着姥姥做不了几个菜,所以索性全从外面买,省得炒菜麻烦。   两家都到齐了,乔言才晓得周希云会留下,还以为这人到饭点就会回对面来着。她偷摸说;你不早跟我讲。   周希云回道∶你也没问。   这顿饭是周希云昨天的功劳,徐子卿感激这人帮忙照顾女儿,因而才会喊上聚一聚。   也难怪周希云清楚徐子卿会加班,这是徐子卿昨儿亲口讲的,不知情的只有乔言一人。   有家长在场,乔言、周希云的表现都挺正常,与往常没什么两样,态度举止各方面都不亲昵,桌上的话也不多。   乔言想吃辣的卤菜,徐子卿不让吃,说是她嗓子本就哑了,再吃辣的更难受。乔言不听,说∶一口两口不影响,哪有这么夸张。   徐子卿还是不答应,打她爪子。   周希云配合地端开卤菜,将清淡得能看不见多少油花的莲白和白灼菜心移这边。乔言执着筷子戳翟碗里的饭,幽怨地扔过去一个眼刀子,在桌子的遮挡下踩周希云一脚。周希云不喊痛,面不改色夹一大筷子菜心放她碗里。   乔言眉尾不受控制抽动,只想把碗里的饭菜全扣这位手上,但无奈有心没胆,半个字都不敢说。   浪费粮食不可取,真那么干了,徐女士保准会气得上棍子揍人。   傍晚的关门亲密丝毫不耽搁她俩的相互伤害,这点永恒不变。   乔言改变不了只能吃小菜的现实,一连在桌下踩了周希云好几次。当然,也不是下狠心真踩,仅仅用脚尖点点,没使力。   周希云全程无波无澜,吃凉拌辣毛肚,吃水煮肉片,吃椒麻鱼块,样样都是香喷诱人的食物。明摆着无声作对,故意吃给某人看。   乔言扒了大口白米饭进嘴,眼都不眨地盯着周希云。   长辈们不管她俩,习以为常了,尤其是姥姥,中途还能帮周希云夹两坨排骨,慈祥叮嘱多吃点。你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吃饱点,明天好做活。   排骨是酱香的,不辣。   桌上已经不剩几块了,盘子里全是软烂的土豆。周希云把排骨夹给乔言,转而让给气包,气包这才消停了,老实啃排骨。   病患需要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这天乔言比往常都更早上床,九点半就躺下了,安生闭目养神酝酿睡意。周希云留在楼下待着,没跟上去。   彼时姥姥已经上楼了,老人家的房间挨着乔言,她俩可不能再像白天那样。姥姥只是年纪大了,眼睛不花,耳朵不背,真有事哪能瞒得过她。   也许是下午那阵打的功劳,乔言今晚入睡很快,一夜好眠。   高烧后的恢复期需要一定时间,不是烧一退就能好彻底,事实上后面多多少少还是出现其它症状,轻微咳嗽,持续鼻塞,容易畏寒……病一场的威力不小,搞得随后一阵子的免疫力都不太行。   乔言需要去卡法工作,得过去了,但徐子卿和姥姥都要求她晚上回西井大院,这样两位长辈也能照顾她一些。乔言没反对,应下了。   店里那边,容因比较关心乔言这个伙伴,提议她再回去歇两天,这里容因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乔言没有,执意要干活,能分担一点算一点。   今年端午假后的生意不好做,卡法的订单比之去年还少,且没有上升的趋势。   容因告诉乔言,金融城附近好像又入驻了两家品牌连锁奶茶店,另外还有一家与卡法类似的店开业了,也是主要卖咖啡等饮品兼甜点与花的,主题风格各方面都是卡法的翻版,简直就像是分店。   那家店的名字读起来与卡法相近,叫咖发,乍一听都是一样的,而且前者的店铺位置更为有利,位于地铁站路口旁边,离益丰集团也不远,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围绕,极其方便工作党上下班路上买一杯喝的。   卡法这个店名是乔言取的,原本不叫这个,一开始的店名本是KAFFA,指的是咖啡树可能最早被发现的一个地名,埃塞俄比亚的KAFFA,以此寓意她们这个店主要卖咖啡,但后来乔言认为这个名字没啥特点,不如中文看着顺眼,于是整了个音译的卡法,瞬间就高大上了不少,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如今竞争对手取名咖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   容因托朋友到那家店试探过了,发现咖发的经营模式连同装修这些都与自家店铺挺像,甚至两家店都是双层楼,只不过咖发的店铺是楼房的一二层,不是小洋房。   对手的意图挺明显,无一不在擦边挑衅这边,但卡法这一方也不能怎么样,因为相似只是感觉上的相似,两家店细节上的偏差还是很大。   比如咖发只卖咖啡,不像卡法卖得这么杂,比如咖发有意打造自然主题式的经营风,再比如咖发卖得甜品与这边完全不同,那边的很多东西都是传统工艺纯手工制作,号称要把外来食品与国风结合。   容因整不明白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同乔言知会一声这事,心底里不是特别在意。   做生意的潜在对手数不胜数,卡法店小,实力就那么点,总不能公开跟人家打擂台,地理位置干不过,横竖也没办法。   天底下卖花的双层楼饮品店多了去了,又不是她们的独创,这种时候除了淡定应对,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乔言对其亦看不上眼,管它什么发,大家各凭本事抢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那么大点事。   两位老板在这上面高度统一,想法不谋而合。都不喜欢争抢,随遇而安。   乔言与容因聊了聊端午游玩的事,分享一下各自的假期。   容因的端午节过得挺有意义,她出去当志愿者了,到福利院探望小朋友,还往某个村小捐了一些钱。容因打算国庆去村小实地考察,准备再为那边捐点物资,她不像乔言这样背房贷过日子,近些年赚的钱大部分都存着了,基本没咋花。   乔言说了一些齐木镇的经历,可还是不提周希云。她拐弯抹角问了容因几个奇怪的问题,大体还是同性恋那点事,但问得比较委婉。   容因都回答了,有了前一回的经验,这次就不刨根问底是为什么。   后面的一个星期都是两边跑,白天卡法,晚上西井大院,一面干活挣钱一面养病。   咳嗽持续了两天,渐渐好转后就无碍了,,最无奈的还是嗓子难受,声音越来越哑,像砂纸打磨过,大有愈发加重的趋势。乔言天天吃润喉糖都不管用,三四天后就成了半个哑巴,连大声说话都困难。   乔言再去了次医院,医生表示发炎了而已,少说话多喝水、吃点药就没事了。   徐子卿忧心得很,勒令乔言若非必要不准开口,连着煮了好几天润嗓子的汤给她喝。   乔言表面样子装得乖,私下里还是会偷偷同周希云讲话,哪怕对方不怎么回应,嘴巴门打开就关不上。   以及,她还是不忘要债,日日对着周希云的耳朵喊还钱。   被磨得受不了后,周希云塞了几张现金给她。她数了数,粗着公鸭嗓说∶还差五毛。周希云说∶没有了。   她把手伸周希云衣服兜、裤兜里摸摸,不是才发工资不久?周希云解释∶又借出去了。   身上没钱就是没钱,多一毛都没有,搜不出来。   乔言手欠东摸西摸,到后头还是自讨苦吃。   周希云托着臂把她抱起来,她拧周希云一把,做什么你…….周希云埋下去咬她,她疼了,却忍着没出声,动静都不敢弄出一丁点。   周狗。她不解气骂了一句,上手扯周希云的头发,不过没用力,手指小心卷起发尾那一截拉了拉,如此就算是报复了。   周希云紧紧钳住她的腰背,鼻尖轻嗅她的脖子,嘴唇挨她喉咙上。温柔觊觎又致命,随时都会咬破她白嫩皮薄的那层肉似的。   乔言觉得这人有毛病,像个理智冷静的变态,发作起来拦都拦不住,但除此之外又都是好的,平和,克制,说话做事都文静,御姐女神范儿气场两米八。   乔言……周希云老是叫她名字,语气低低的。   乔言捂住这人的嘴,凶巴巴说∶别喊我,在你面前看不见是不是?怕楼下有谁突然上来了会听见,整个人都紧绷着。   分明没干太出格的事,可心里就是怕得要死。   对方随便做出一个举动都会跟着紧张,时刻担心门会被忽然打开。   乔言说∶你明天不准来了。   周希云不应声,选择性听不见。   /这人后一晚还是照常出现,不仅来了,还带上一个圆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个穿白色短背心、碎花裤衩的瓷娃娃,丑不拉几的,很是辣眼睛。   周希云将瓷娃娃摆桌上,还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乔言枢得发慌,坚决不承认。   周希云说∶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穿这样,款式都是这种。   乔言否认,自觉幼时是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绝不可能这么糙,还穿这样复古的裤衩。   某些人就是对自个儿有十万倍滤镜加持,将以前的糗事美化的渣都不剩,全然忘了第一次见到周希云时,她就是穿着这一身光脚坐小竹林底下玩泥巴,那时周慧文带着周希云到这边来认人,她见到一袭白色小裙子的周希云就冲上去要抱,结果蹭了周希云一身脏泥,还厚脸皮死不松手,当场弄哭人家。   周慧文还拍照了,有照片为证。   谁抱你了,你别污蔑人。乔言嘴硬。   周希云转动瓷娃娃,让其面朝床头。   乔言搓搓胳膊,转开转开,这丑得真吓人,我怕半夜起来了看到做噩梦。   徐子卿从门口路过,往里瞅了眼,径直瞥见瓷娃娃,站外边就说∶哪儿买的,怎么跟乔乔小时候那么像?   乔言如鲠在喉,憋屈到不行。   周希云轻笑,回道∶街边礼品店买的。   做工不错,看着挺顺眼。徐子卿说,扔下一句评价就又走开了。   脚步声渐远,乔言起身就要找人算账,周希云则不慌不忙把门反锁。房间里一阵折腾,不可开交。   徐子卿、姥姥都只当是又在闹矛盾干架,知晓孩子大了有分寸不会太过,一概不插手。   中途,屋内的灯关了,屋里黑沉不见五指。   乔言被压在下方,趴床上动弹不了,她不服地挣了挣,直到一只手抚到腰后了,才轻弱地哼哼一爷·   周希云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   她的态度比翻书还快,立马服输:“好了,不闹了不闹了.....….   但已经迟了,不顶用。   小楼房墙体厚,质量扎实,隔音效果一绝。   房间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边安宁光明,敞亮的走廊宽阔,楼道拐角处的盆栽绿植都泛着勃勃生机与盎然的活气,底下两位长辈正在看电视,客厅和厨房亦都亮堂堂。   只有二楼的这里沉抑昏暗,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悄然进行,各自的小心思被夜色恣意吞食再放大,悉数展现出来。   风时不时吹进来,骤然间又有些冷。   周希云随手拉过一条宽大的毯子,盖住她俩。   乔言往后躲了躲,可未能挪开半米距离就被逮住脚踝抓回来。   二人不出声地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以乔言的再次失败告终,反抗只是徒劳。   乔言拍拍身上那位的肩膀,说不了话,真怕突然被发现了,胆子小得要命,这会儿比谁都怂,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时刻揪心。   周希云在她唇上堵了几秒,低声说∶安静些,没事。   我妈有钥匙,得以短暂自由的乔言深深换了口气,她随时都可以进来。周希云啄一口她的唇角,说道∶不会。乔言说∶我妈又不是听你的……   周希云对乔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钥匙在姥姥那里。语罢,又不让某人再瞎咧咧了。   钥匙都在隔壁姥姥房间,要用得上来找才行,到时势必能听见动静,哪会被发现。何况徐女士真要是想进来,肯定先敲门喊人,哪会是去找钥匙,搞得这么麻烦。   这么一想其实挺有道理,符合徐子卿直来直往的行事作风。   乔言没想到这一茬,只顾着担心去了,现在勉强安定下来,不过还是紧张,心跳都砰砰砰加速,挨上去就能清楚听到。   毕竟是在自家,不是其它地方,感觉和客栈那次完全不同,想镇静下来都难。   周希云把毯子盖过头顶,挡住外面的所有。   密闭的小空间会让人感到安全些,仿若多了层无坚不摧的隔绝屏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善   亲过一次后,乔言改为抱着周希云,两条胳膊都搭对方肩上,修长的白腿也勾着这人,八爪鱼似   ②   周希云拍了拍她,示意放松些。   毯子蒙在顶上久了,里头空气都渐渐稀薄,变得热乎乎的,沉闷得很。乔言抓了抓毯子,欲将其往下拉动,但手上的动作幅度太小了,作用不大,没能把这碍事的玩意扯掉。   等到能呼吸新鲜空气,已是一刻钟过后。   乔言抽空摁亮床头的暖橘色黄灯,倍感关灯更有嫌疑,更容易被亲妈逮住小尾巴,便做贼心虚赶紧补救。   柔色之下,所有都放缓了,双方面对面看着,那种扭呢不安的感觉让人愈发羞耻。即使只是亲两口嘴巴,没机会做出越线的举动。   乔言霸道,耍横说∶不准看我,周希云你闭眼睛,快点。周希云偏不,靠近蹭她鼻尖与脸。   乔言不解气掐这人一下,但没使上指甲来真的,只是用食指与拇指捏捻周希云手臂上的肉,没弄疼对方。   一楼电视机里的方言剧很有趣,诙谐幽默,通俗易懂,演的内容比较贴近生活。姥姥看得开心徐子卿便多陪陪她,也不着急上楼休息。   老人家平常还是比较孤单,也不是天天都会出去找老友散心,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独自度过白天,只有晚上和周末才能跟徐子卿见见。姥爷去世后的日子总显得漫长难捱,少了许多乐趣,家里的氛围远不如从前热闹了,冷冷清清的。   徐子卿问姥姥∶妈,要不要喝茶,我给你泡。   姥姥摆手,喝咯夜里睡不戳,不要。   徐子卿看看时间快十点半了。示意早些歇息,老人家的身体不适合熬夜。   姥姥小孩儿一样,大晚上了还不乐意休息。再看哈嘛,这个剧好安逸哟。   徐子卿没办法,只能依着,又多看了二十分钟。   快关电视那时,周希云穿戴齐整地下来,见到徐女士她们还打招呼。徐子卿笑眯眯,客气问周希云要不要再坐会儿,待对方婉拒后又让明天再来,丝毫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周希云那样子正正经经,与平时没多大差别。   等十一点关大门上楼后,二楼乔言的房间还是关门熄灯状,俨然已经休息的架势。   徐子卿把姥姥送进房间,以为女儿已经歇下了,便轻手轻脚走开,几步路转进另一边的卧室,不打扰乔言。   而此时的屋子中,乔言冬眠似的裹被窝里,只露出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瓜子。她安静听着外面的动向,确定亲妈回去了才松懈些,翻身仰躺外床上舒舒气儿,伸出光溜的胳膊摸手机,暗搓搓调早起的闹钟。   床上的余温经久不散,残留着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调好闹钟,乔言倏地钻回被子底下,打算借此闷死没骨气的自己。   她如今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了,坚守不住自我。她悄悄鄙夷自己,却忍不住脸上发烫,控制不了那些身体上的反应。   又值农历中旬的夜晚了,天上的月亮圆白饱满,成了漂亮的玉盘,四周的云层堆叠,不久就将它吃进去,囫囵一口吞掉小半。   乔言软趴趴倒在那儿,拱拱被子,隆起一小团。   一夜安眠。   晨光接替昏黑,太阳从天际露出一丢丢形状。   早上,乔言提前爬起来洗了个澡再出门,收拾一番,准时赶到店里干活。新的一天又是动力满满,美好的时光就此展开。   经过连续一周的吃药兼保养,乔言嗓子疼哑的症状得到了好转,恢复得不算太快,但过程也不是特别遭罪。   既然病痊愈了,周末的两天自然是乔言轮值守店,把请过的假都补回来。   徐子卿仍旧要求晚上回西井大院,让至少过完这个周末,怕乔言照顾不了自己。当妈的趁放假煲了一大锅浓香的汤,特意给女儿补补身子,白天还带着姥姥外出购物,往清河街小别墅里塞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硬是把关心落到了行动上。   周慧文这周末出差,打飞机去了海南,亲自到那边洽谈业务。   周家房子里又只剩周希云一个,乔言晚上明目张胆过去,借口到对面帮考研的那位员工找资料,每次一过去就是两三个小时。   徐子卿从不怀疑,管都不管乔言,夜里留个门就成。   那两天乔言和周希云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起初都是正儿八经地看书或工作,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到后面才会亲近点。   乔言德行不改,爱招惹对方,惹完又不负责,还喜欢把问题甩到周希云头上。她换了种方式欺负人,依然恶劣,只有每次发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才会示弱装糊涂求放过。   周希云捏她脸,她假模假样喊痛,搞得人家下死手了一般;周希云抱她坐腿上,还没做什么,她不按套路出牌,先凑近有样学样地啃对方一口;周希云让她闭嘴,她非得哼唧喳喳,当面作对。   两人还是死敌模式,这种时候了都做不到和睦,必须找点不痛快才能进行下去。当然,主要是乔言单方面的找事,周希云只能由着。   乔言有点不适应,但也不排斥这些。   按以前惯有的模式来说,她俩不该这样,乔言应当宁死不屈,绝不向其低头,而周希云亦该是对她不屑一顾,不把她的各种花招看在眼里,有时还会损两句。   说不明白究竟哪里变了,总之,她俩就像是两种反应物,本来是极其稳定的,多年不改,但在醉酒的条件下蓦地产生了碰撞,从而导致了反应,这阵子生病照顾就如同催化剂,倏然极大地加速了这个过程。   每次面对徐子卿她们时,乔言总心里发虚,不大自在,尤其是被周希云刚亲完,回家就当场撞上亲妈。   徐子卿熬了锅下火的汤,硬逼着让喝。徐女士见女儿的嘴巴老是红润润的,以为那是换季导致的上火,还劳心劳力做一些清热的菜来吃。   乔言哪敢讲实话,默默喝汤吃菜,绝不反驳那不是上火了。   随着两人关系的推进,以前的一些问题渐渐迎刃而解,不再是困扰,比如江开聘,比如邢远,比如周希云另外那些男性追求者。   星期一这天乔言到益丰集团送外卖订单,在电梯里遇到了江开聘,那时江开聘和另外一位部门里的女同事一起,三人恰巧碰上了。   乔言不知道江开聘是否还认识自己,想着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便没吱声,避免尴尬局面。   结果江开聘认出了她,没架子地喊道∶乔老板,好巧,又来送订单?   乔言点点头,心里别扭,可面上还是坦然,客套说∶嗯对,江先生你呢,马上下班了?不是,哪可能,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走。江开聘说,晃晃手上的文件袋,得出去送一份东西,领导要得比较急,让马上过去。   乔言做出了然的样子,不好奇那位领导是周希云还是别的谁。   她和江开聘谈话期间,剩下那个女同事从头到尾不开口,发现江开聘对她地此熟络,态度又比较和善,女同事还拧了拧眉,不大高兴,似乎有些防备介意。   乔言敏锐捕捉到了女同事的细微变化,立即就有数了,看出这两位之间估计有事,于是识趣不再跟江开聘说什么。   晚上到周家楼上,乔言倒沙发上趴着,拐弯抹角问及江开聘,状似无心提一嘴。周希云不甚在意,对江开聘没多大兴趣。   乔言真心实意说∶衣品不错,长得也帅,高高瘦瘦的。周希云这才顿了顿,问∶喜欢这种类型?   乔言张嘴就来,无所顾忌地扯淡∶还行吧,年轻女孩子不都爱这一款,温柔浪漫善解人意,还是个潜力股。   周希云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埋下去不心软地咬了咬。乔言嘶了声,下一刻就骂人,又不认输地骂周狗。   天生爱讨嫌,明知不能惹,偏偏要逗要对方。末了,这位还是记吃不记打地问∶钦,周希云,你喜欢他那种不?   周希云不搭理她,懒得说。   这种问题没必要纠结,答案显而易见。   乔言摸摸周希云的脸,凑近了故意说∶这两年流行姐弟恋,大姐姐都爱弟弟。你呢,喜欢年龄大的还是小的?   周希云嫌她烦,抓一颗糖塞她嘴里。吃你的,不要讲话。   乔言嚼嚼糖,挨这人耳畔弄出咯嘣脆响,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某人最后被收拾得够呛,纯粹自讨苦吃。   周二这天起,乔言晚上回西井大院的次数少了,为了方便工作还是尽量夜宿清河街那边。至此,她俩间才勉强降温。   徐子卿叮嘱乔言有空去她爸那里看看,拜访一下,让打个电话问候她爸。   乔言发高烧那事,徐子卿私下里同乔爸讲过了,乔爸也抽空买了东西过来看望,现在她病好了,还是得表示表示。   年轻人做事不够周密,总要长辈提醒。   乔言不想去乔爸家,觉得与乔爸老婆她们碰面不舒服,因而找借口搪塞。   徐子卿训了女儿一顿,让她跟乔爸老婆他们好好相处,别让你爸在他家里难做,知道不,懂事点。   /乔言对亲爸没意见,可就是不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明白和她爸那家人搞好关系是怎么回事。   徐子卿大道理不断,说什么要是将来姥姥也走了,她这个当妈的有一天也不行了的话,乔言指不定还得靠她爸那一大家子帮衬一把。   乔言赶紧打住,妈你讲啥胡话,咒自己干嘛,别乱说。   徐子卿好气地打女儿的背,作势教训她,重点是这个吗,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乔言打马虎眼,知道了。   徐子卿说∶我这是为你好,妈总有要老的那天,到时候你怎么办?这家里也没剩几个人了。   乔言嘴甜,搂着亲妈就撒娇∶徐女士您永远年轻美貌,肯定不会老。   徐子卿笑了笑,被哄得开心又无奈。徐子卿过一会儿还是不强求女儿了,也不讲谁的坏话,只挑乔爸在养育义务上的尽责任叨叨了两句,说∶他可比你周姨那个像人多了,最起码这么多年没亏待过你,该给的钱都给了,以前离婚的时候也没跟咱们家抢过什么,你周姨那个才不是东西……   话到一半,徐子卿停下,直觉有些话不该乱讲,立时收住话匣子,算了算了,没什么。反正随你,你有空就去,不想去也可以。   乔言不解∶周姨那个?咋了?   徐子卿推开女儿,去去去,赶紧到店里干活,还上不上班了。   乔言好奇心重,还想听完八卦,可惜徐女士坚决不透露,硬将她推出门。   这个星期的卡法仍生意不佳,线上订单量少了一些,店里的客流量更是惨淡,肉眼可见的萧条。以前店里不说时时满座,下午茶期间至少能坐满一半桌子,但近些天真的不行了,基本上就几桌客人,一天下来的整体销量砍了三分之一。   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再过几天能折半。   容因算了端午前后七天,加起来共半个月的营业额与净利润,再与去年同时期对比,整个人的表情愈发凝重。   乔言问∶差了多少?   容因报了个具体的数字,说∶端午节后七天的流量都不行,昨天不到一千五,今天更差。   乔言过去看了看,确认一下。   这绝对是卡法开业以来受冲击对撞最大的一次,以往任附近开再多品牌连锁店,但卡法还是稳步上升,唯独这回惨重。   不同饮品店都有对应的目标客户群体,有的走中高端路线,有的打价格战以量取胜,还有的搞营销当网红,靠保持活跃度续命……卡法一直都是夹在中间生存,脚踏实靠真材实料和亲民的价格,以及线下的服务和舒心的环境打造自家的特色,可现在这些都被另一家全方面取代了,且那边还搞了个升级版,不论价格还是趣味都更甚一筹,更吸引顾客。   创业不分先后顺序,咖发显然后来居上了。   咖发最近做了好几种优惠活动,什么新客办卡可以三块九任选一杯咖啡,二次光顾买一送一送甜品,再后面又是凑足三杯打六折,变着花样搞活动,周一至周日不重样,不计成本吸引客流量扩大基本盘。   卡法短期内也可以搞类似的活动,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毕竟这边的用料都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三块九还不够—杯咖啡的原料钱。   容因挺头疼,实在没辄了。   我们做不了这么大的活动力度,做下去肯定亏本,赔钱做生意,坚持不了几个月。   乔言也是这个想法,不支持这样干。   天成路CBD不止一家个体户咖啡馆,受影响的不止一家,卡法只是其中最倒霉的那个罢了。别家都还能稳住,卡法也尽量不要乱动,应该想个稳妥的法子。   俩老板商量讨论一番,一致决定先做个活动凑合,之后的再想办法,看看咖发究竟要玩什么招。   卡法也推出了买一送一的优惠,实行一周试试水,靠价格尽可能挽回部分客户。   此举还是有作用,店里活动期间的客流量明显提升,线上订单回暖。卡法的熟客们对此还是挺捧场,好多人都是两杯起买,大的订单也来了。   虽然还是远远比不过咖发火爆,但起码能自保。   周六,乔言线上下单几杯咖发的产品送到西井大院,单独挑空闲时间尝尝哪家的东西。   咖发的饮品喝着还行,杯子外形看着很有国风味道,品牌辨识度高,但公正地说,用料绝对比不上卡法,差得远了。   味道不够醇厚,不香,喝起来寡淡。   乔言让徐子卿帮着品品,把两家的东西分别倒玻璃杯里,问哪边的更好喝。徐子卿喝不出来,对其不敏感,说∶好像差不多,没区别。   乔言有些泄气,拿起咖发的东西,问∶你不觉得这边的淡一点,没味儿么?   徐女士摇摇头,都还行吧,将就。   乔言闷头再尝尝,始终还是那个感觉,也不是她立场偏,是自家味道真的更好。   徐子卿说∶你们卖咖啡的才喝得出来,对我们普通人都差不多。   乔言嗯声。   对了,徐子卿想起什么,又道,问你个事。乔言开口∶你说。徐子卿接道∶帮慧文问的。乔言问∶跟周希云有关?   徐子卿颔首,神神秘秘小声道∶你俩走得近,你周姨她也是没办法才找我问你,她不好直接问希云。   什么事?乔言疑惑,她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徐子卿打女儿脑袋,瞎说什么,净乱讲。那是咋了?   还能咋,不就是那个事。   乔言真不懂,啥事?   徐子卿说∶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能是什么事。啊?   希云她,谈对象了吗?   乔言愣住,略感意外。   徐子卿说∶你们成天都待在一起,你肯定知道,有没有跟妈讲讲,可别瞒着。隐约听出了潜藏的含义,乔言抿抿唇,又不是一天到晚都见面,我哪知道……徐子卿捏她耳朵,不要转移话题。乔言执拗,别问我,真不晓得。   你都不知情,那肯定就是没有,徐子卿说道,希云她应该不会不告诉你,没讲就是单着。   乔言收紧手,瞥了高兴的亲妈一眼,欲反驳,可不知该怎么讲,酝酿迟疑半晌,说∶那也不-定,人家的私生活我哪里清楚,你不要乱猜。   徐子卿不以为意,一脸笃定。   我看着你俩长大的,还不了解你和希云什么性子?希云真要是谈了,你保准是第一个知道的。   乔言说∶你了解错了,周希云才不会告诉我。   徐子卿说∶以前谁追她你都一清二楚,谈对象不比这更直接。   乔言讲不出话,堵得厉害。   徐子卿未察觉到她的异常,也不藏着掖着,如实招来,笑道∶慧文她有个老同学,那边家境什么的都还行,人家的儿子也出息,高学历,长得斯文,仪表堂堂的,年龄也是二十七八,大不了两岁,各方面都挺合适的。慧文的意思是希云没对象,那就见一见,先当朋友处着,行不行以后再看,现在不急。   乔言觉着这话刺耳,直问:“要相亲啊?“   “也不全是,”徐子卿委婉说,“只是安排见个面,认识认识。”   那就是相亲,只不过换了种方式而已。   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接受以前那一套了,大多数都对相亲感到排斥,认为那是封建落后思想,现代社会更提倡自由恋爱,而不是把条条框框的东西摆到台面上当婚姻的筹码谈判。   那太功利了,像在市场里做买卖讨价还价一样,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三观尽毁的奇葩,隔夜饭都能给人悯出来。   长辈们也与时俱进,知晓旧法子行不通,于是都改口说成是介绍朋友,找个合理可行的方式让两家的孩子先接触,试探一下双方的反应,余下的视情况而定。   反正也不强求,全看儿女本人的意愿,合适就继续发展,看不上就重新再找。   周慧文的原话是周希云想什么时候定下来无所谓,全凭她自己乐意,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多再成家都行,周慧文不会过分干涉,但找对象可以趁早,多谈两个又不会少块肉,有好的尝试一下不吃亏,指不定就遇上中意的了。   周姨的观念在同辈里算非常开明的,支持女儿闯事业,尊重周希云的选择,生活上也不会管得太紧,如今连介绍对象都较为迂回,不会强行逼迫。   不过说白了,本质上还是催婚,周希云迟迟没那方面的意愿,当妈的着急了。   如今的周希云学业有成,事业稳定顺利,年纪也不大不小,是该考虑这个的时候。   周慧文想的是她能找一个喜欢的谈两年,相互之间一定要了解透彻,避免匆忙了识人不清,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长辈的顾虑总是更全面一些,一方面清楚女儿的确应该努力打拼事业,另一方面也忧愁她的感情生活问题,担心会耽搁以后。   大环境就是如此,总要年轻人两头并进,哪一方落下了都不算完美。这也不能怪周慧文,社会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这样。   再有,周慧文这二十多年来就是孤零零过来的,身边也没个知心暖意的伴,自从家中的老人去世后,她就只能和周希云相依为命,而现今周希云也大了,再也不黏人,就更冷清孤独了。   周慧文不想周希云步自己的后尘,希望女儿能陪着。   周希云那性格就独得要死,也没几个亲近的在身边,难免会令人担忧。   徐子卿七拐八拐讲了一大通,什么话都往外抖落,没多久又绕到男方家的条件上。   /乔言一句也不想听了,连咖啡都喝不进去,喝进口全是苦味。又涩又难喝,咖发的产品是真不行。她放下杯子,将其重重搁茶几上。   慧文给我看了那小伙子的照片,钦,别说,和希云真挺般配的,长得很俊。徐子卿笑吟吟说,接着又把话题转到乔言身上,以后你要是能找个这种的,哪怕条件只有一半好,我和你姥也知足了。   乔言咬咬下唇,闷声说∶我不稀罕。   徐子卿乐道∶你什么都不稀罕,也不差这一样。   乔言往后靠着沙发,语气有点冲,疯了才这么早就结婚,二十几岁考虑这些做什么。   刚不都说了么,不是结婚,哪里可能,只是早点网罗几个。徐子卿解释,又不是见了就非要谈,成家又不是儿戏,还早着呢。   乔言说∶你们这做的不都一样,没差。   徐子卿觉着她这话不中听,便啰嗦了几句,细致讲讲个中的缘由和关系,将一些人情世态的道理拉出来分析。   末了,再是脱口而出∶人家什么条件,你以为像咱们家啊,你以后结不结我都不管你,爱找哪个找哪个,只要人品没问题我都同意,你姥也没意见。但希云家不一样,人爷奶那一辈就比咱们现在强多了,差得远了。   徐女士很少提及物质方面的话,打乔言小就教她钱财乃身外之物、品行更重要之类的道理,这还是头一回吐露如此世俗现实的观点。   乔言买个房得全家齐上阵东凑西凑,又是清算乔爸给的抚养费,又是动用姥爷留与她的遗产,另外需要姥姥添一部分,以及亲妈拿积蓄出个大头,费心费力忙活一阵才有那么多,剩下的还必须她自个儿辛苦经营饮品店才能堵上。   这就是乔家的条件,普通城市小康家庭。   反观周家,娘俩至今还住在西井大院,只是因为念旧,平日里低调不爱显摆,习惯了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周希云成年那时名下就有公司股权了,花几百万出国留学轻轻松松,这人的吃穿用度,开的车子,戴的表啊配饰啊,哪一样不是大牌子。   周家肯定算不上豪门,但有钱毋庸置疑。   这种家庭的儿女一般都是要结婚的,毕竟真有产业需要继承。不仅要结,还要找门当户对的才行。   周慧文此次可是亲自挑女婿,绝不找个拖累周希云的,光是这回的老同学儿子就已经多方面考察过,最起码条件不能太次,得对周希云的事业和未来有帮助。   徐子卿拍拍乔言的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懂,白吃这么多年饭。   乔言指尖刮刮沙发垫子,不想搭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着或争辩都不对,没资格发表意见。   归根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掺和不了。   周慧文也只是想探探风向,所以才会找上徐子卿,这才让乔言知道了,不然肯定全都瞒着。   亲妈管女儿,天经地义。   谁都没权利干涉,除非周希云自己不愿意。   乔言心口紧涩,犹如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缠在肉里,越勒越用力,牵扯得难受。她低头盯着地毯,-会儿干脆打开电视不愿听徐子卿的那些话。   看出这是厌烦自己了,徐子卿又揪揪乔言的耳朵。又嫌妈多话了,是不是?   乔言没心思哄人,只说∶没有。   徐子卿不理解,你这孩子,也没说你什么,怎么还生气了?   乔言抓起一个抱枕搂怀里,生硬道∶没气,徐女士你不要乱想。   徐子卿会错了意,以为是刚刚那番话比较两个家庭差距的话伤到女儿了,讲得偏现实不好听,的确有点过了。   想着乔言还是有一点要强,从小就跟周希云打打闹闹的,可能是因为那番话而不高兴了,徐子卿便软和态度,宽慰乔言,改口说∶咱家也不比这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因着这些而置气挺没劲的,乔言自知不应该,须臾,还是缓和下来,装作不在意,恢复如常。   徐子卿又重新帮忙尝那堆打混的咖啡,努力对比,最终举起卡法的饮品说∶这个好像浓厚一些,更香。   乔言勉强笑了下,真的?   喝完嘴里没苦味,而且感觉很纯正细腻。徐子卿说,敲敲另一杯,那个就不是这种,总带点没化开的颗粒感,黏嘴巴。   母女俩皆都撇下那些不愉快的,识趣不谈了。   但这仅仅是表面态度,乔言收起了所有的不舒服,当着徐子卿不显露出来。   由于这事,乔言愈发心堵,似有硬物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其实有些介意,说不出具体的感受,总之就是不大乐意,觉着相亲来得不是时候,让人反感可又没有告诉周希云,三缄其口。   乔言不清楚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也问不出口。   另外,长辈们也是一片好心,又不是强硬逼婚,要求周希云必须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八字还没一撇呢,周慧文只是有这个想法,未曾实施,连安排都没做,会不会让他们见面都不一定。   乔言横插一脚,保不准会把局面搞复杂,甚至影响母女二人的关系。   也许呢,周慧文可能会先问问周希云的意愿,说不准的事。   周慧文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一直都较为尊重女儿,有事向来都是好好商量。   乔言直挺挺躺着,目不转睛,发呆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周希云会怎么做?   接受,还是拒绝,亦或者走一步看一步?   乔言没经历过这些,猜不出来。   容因以前也提到过类似的问题,有关身边的同性恋是如何解决这种困境的。   公开坚定向家庭出柜的始终是极少数的一部分,占比非常小,大部分人都是顺势而为∶有的装成异性恋不婚主义,私下里则将恋人伪装成闺蜜兄弟/至交朋友留在身边;有的得过且过,年轻时多谈几个,到了一定岁数就结婚生子,婚后要么收心经营家庭,要么偷腥继续玩;还有的会选择形婚,认命进入风险区,表面上的生活与普罗大众没两样,和和美美地过老实日子,实际又是另一种模样。   容因的前任们几乎都是后者,圈子里也基本都是这种,想找个敢公开的真的很难。   容因说∶即使将来同性婚姻合法了,愿意领证的还是少数。没办法,老思想嘛,有的人在乎的也不是那张证,事实上更在意社会群体的目光和别的东西。   大家的说法都不无道理,人是群居性动物,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那样,逆流而为很艰难。   乔言翻翻身,脑海里各种念头浮现。纷乱不堪,理不出个头绪。   她不知道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丝毫不清楚。她直楞望着窗外,眼也不眨一下,出神了。   周慧文又一次不在家,公司里业务繁忙,有应酬没搞定,晚上不回来。彼时的周家空无一人空寂喜立在那里。   沉心静气许久,乔言坐起身转头看向对面,过了一两分钟再抱起笔记本电脑,随便抓几样东西塞进托特包里,背起就下楼。   楼梯间遇到了姥姥。姥姥好奇,干啥子去?   有事,乔言说,匆匆下楼,去对面找人。   姥姥又问∶你咋子咯?   乔言不正面应答,只道∶姥,我今晚不回来,明早再过来,我妈找我的话,你跟她讲一下。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闪得飞快。   她要去对面周家,姥姥自然也不拦着,仅在上楼后站窗户后瞧瞧,发现乔言已经跑到周家门口坐着了,便不再管她。   周希云还在外面没回来,临时被喊出去加班,回程又遇到了邢远他们,一群人就约着聚一顿。   回来是朋友顺路送。   刚转进大院,还隔着一段路,周希云在车里就看见了坐在自家门口捣鼓电脑的乔言。第一眼还当是看岔了,细细一瞧还真是。   周希云告别朋友下去,走到乔言跟前。   乔言收起电脑,合上塞包里,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灰尘,顺手递来一杯冷掉的咖啡。   周希云接着,不大理解这突然的示好是何意。   给你的。乔言说,喝不完了,多带了一杯。   周希云看了看,美式?   卡布奇诺。乔言回道,你喜欢冰美式?   周希云说∶还行。   碰面先废话两句,惯例的开场。   乔言站近了闻到周希云身上的味道,参加了酒局?   不是,聚会吃饭。周希云说道,按密码锁开门,聊聊出去做了什么,等进门了才瞥向乔言肩头胀鼓鼓的包,但不开口问这是要干嘛,似是看出某人要留在这边,因而反手关上门。   乔言捏了捏手心,再拉拉肩上的背包带子,少有的不话膀,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到了二楼再放下东西。   周希云帮乔言把包放桌上,又将笔记本搁沙发那里,方便乔言待会儿要用。   乔言敛敛心神,转而说∶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   周希云旁边坐着,我不忙。   乔言把电脑放腿上,哦。打开笔记本,点开方才的界面。   周希云看了眼,发现好像是在画图。她知道她在网上连载短漫的事,完全不惊讶或好奇,瞄一下就没了下文,不干扰乔言创作。   大抵是相亲的事后劲太大,乔言连带着不想理会周希云,分明是她主动跑过来,要见到周希云,可此时却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愿意告知。   乔言兀自抓着电子产品,埋头写写画画,手下的动作很快,刷地就是两笔。   周希云隐隐感觉到她的情绪,本来还想着要去做别的事,斟酌片刻还是没动。守在一旁,看究竟怎么了。   乔言沉闷一会儿,画了删,删了画,对作品不满意。   周希云挨挨她胳膊肘,有事?   没有,乔言说,尽量调节过来,放平语调当做没那些事,你还不去洗漱?   还早,等等再去。周希云说,又问,谁惹你了?   乔言说∶没有。   周希云回道∶不太像。   知晓掩饰不了,乔言思忖了下,说出部分令自己感到心烦的事,比如卡法最近遇到的困境,但对徐子卿讲的那些避而不谈,仿佛毫不知情。她一五一十讲着,不算是说谎。   周希云拧拧眉,听出这些不是假话,也不是全部。   她几乎不会跟周希云分享工作和其它方面,如果有,那肯定就是在搪塞什么。   她那么口是心非,恨不得见面就给周希云添堵,即便是前一阵子,亲密时也得噎人两下,不然浑身不自在,哪有这么正常的时候。   周希云低眼看了下,目光掠过乔言揪扯沙发套的手。   乔言说∶你有没有在听?   周希云颔首,嗯。   乔言抿抿唇,算了不讲了。   周希云也不逼她,给她点空间缓缓。   等会儿睡哪边?转开话题,不让其那样拧巴。   乔言瓮声说∶我晚点要回去。   周希云拎起她的包,径自朝客房走。不问了,光做就是了。   乔言没制止,眼看着这人进去再出来,憋了片刻,说∶你不喝咖啡?   周希云回道∶冷了,马上热一下。   嗯。   再是热咖啡。周希云扔了张毯子给乔言,过后才端着杯子转身,到另一边去加热。   距离拉远了,乔言缩沙发一角,忽而编扯了句∶我有个朋友今天找我说了点事,问我意见了。   周希云背对着摆弄机器,等着咖啡热好。说的什么?   乔言犹豫,不看对方了,全程垂头瞧着屏幕,谎话顺口就来,不带打腾卡壳的,像在讲真事。她要去相亲,家里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的,来问我们怎么样,让给点建议。   周希云不太上心别人的事。嗯。   其他人都挺满意的,觉得那个男的还可以。乔言说。   周希云没感觉,回头看看。还有呢?   没了。乔言说道,就这些。   那你怎么回的?周希云问。   乔言曲起腿,将毯子裹背上,没回,我不了解这些。   /咖啡热好了,周希云将其端出来,走回去。那你为什么生气?   乔言怔了怔,慢腾腾挤出一句∶我没生气,又不是我的事。   你哪个朋友?周希云问。   乔言回道∶你不认识。   周希云坐下,将杯子推开放一边。   乔言不看这人,轻声道∶你觉得相亲怎么样,可行吗?   周希云说∶不知道,我没相过。   模棱两可的回答最为致命,没有表态,不确定性太大。乔言心里都一沉,那种难受劲更加强烈了。酸酸的,从胸口冲到鼻子,整个人都显得无力。   周希云这人素来理智,本身就这样,问再多也没用,得到的反应与乔言预想的一致。没相过,所以给不出行或不行的答案。   乔言张张嘴,话到齿关了再咽回去,半晌,低低说∶那就是可行…….   周希云伸手过来,拿开她身前的东西。   乔言挪开些,别扒着我。   小心把东西掉地上了。周希云说,拂两下她的头发,又敞开了问,就这个,没别的了?   乔言嘴硬∶还能有什么,人家的事我也管不着,又不是我要去相亲。接着又是∶我倒是想去,但别人也看不上我。   越讲越离谱了,连在说些什么都分不清了一般。   刚还在聊朋友呢,这下又是自己愿意去,气话有够糊涂,压根不经脑子。   周希云滞住,不由得停下。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乔言心里窝火得要命,见此也不解释,哪管周希云听到这番嘀咕的心境,后一刻就压周希云身上,不管不顾要算账。   周希云赶紧抬手护住她,怕摔地上。   她挨近就啃人,一口咬周希云颈侧,然后不讲道理地吃对方的嘴。阵势生猛,誓要不解气地把身下的人给吞了。   沙发就那么大点地方,完全不够两个高挑个子发挥,随意翻转折腾一下,周希云就被来势汹汹的乔言摁边角缝那里了,不得不倚着靠背才行。   乔言这时的劲儿大,下嘴挺狠。   那张裹她背上的毯子眨眼就盖在了两人身上,遮住了她们的上半截,将腰肢那部分也都挡着。   毯子—动一动的承载着上边那位的憋屈。   周希云没法儿回应,没搞明白状况,想抬抬胳膊要把乔言拎开,让冷静一点,打算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然而才刚动一下,乔言就抓住了她的手,像她早前那般把她两条胳膊都折在头顶上,死死按着。   霸道蛮横,不给半点缓和的余地。   周希云动了动,乔言也跟着动,还用膝盖顶住周希云的腿。   大有要将人束缚在原地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不给挣脱的机会,当真要解气才罢休,死倔得很。   周希云有些招架不住,无所适从。   不过接下来还是随着了,没用力推开乔言,暂且顺由这位,纵容其先发泄一番。   家里也没其他人,就她俩在,有什么可以晚些时候再谈,不急在这一时。   而且旁边还放着一杯热咖啡,再乱动下去,一个不注意扫上面了,保准又得痛两天。   乔言的吻技也不咋样,这么多天了都没丝毫长进,这会儿临到用场了却生涩得像从未亲过嘴似的,一股脑全胡来,哪管周希云是何感受。她那冲动任性的样子就如同凶巴巴的小豹儿,眦牙的气势十足,一张口就要将周希云拆骨入腹了一样,乍一看挺能唬得住人,但实则只会挠挠爪子,连表面皮肉都啃不下来   一通闹腾下来反倒把自己搞得很累,伤害度为零。   压抑半天还是自个儿生闷气,越想越不是滋味。被亲妈贬了一顿不止,到这边后更受刺激。   讲事实摆道理的现实伤害威力不小,那阵仗效果堪比往盛满油的缸里扔了根燃着的火柴,倏地-个爆裂,直接把那些潜藏着的小情绪都给炸出来了。   乔言只觉得她俩之间有什么被轰得渣都不剩,本来装作不在意还能藏起来不去管,可眼下那层布被彻底扯开,让内里不好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或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这些年瞎打瞎作也就过来了,好像她和周希云真就是一个层次上的人,没多大差别,毕竟不都是一个院里的么,整天出门就能碰到,怎么就差得远了。   她们小时候都快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后来读书的十几年里亦不怎么分开过,即便是读大学,两人的学校都隔得不远,出校门转个方向就能到对方的地界上。   但下午徐子卿的话撕掉了表面的假象,直白道出了个中真相∶人跟人的差距比狗与狗还大,哪怕是十年如一日相处的对门邻居,也不代表大家就是一路人。   乔言否认不了这一点,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另一方面又心生抵触。   说不清是介意相亲男的存在,还是对周希云的话感到生气,亦或是对自己的无力觉得恼火,她扒着周希云的肩膀咬了咬,兀自较劲。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放开了周希云,软踏踏趴周希云身上不动了,宛若放气的皮球,从胀鼓鼓变得蔫吧,垂贴在对方怀里。   周希云侧侧头,看着她。   她不给看,把脸埋进这人颈窝里藏着。   周希云摸了摸她的后颈,轻轻揉捏。以此无声安抚。   乔言却不领情,脑袋保持栽倒朝下的姿势,只动手拉开周希云,不耐烦地不让碰。   周希云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指,扣着。   乔言立马收回爪子,改为抱住这人,死死黏上去了一般。她用尖牙磨磨周希云白皙的皮肤,认命颓丧地喝两口,咕哝道∶周希云,你不要烦人.……   将手搭她背上,抚了两下,周希云柔声说∶行。   手拿开。乔言说。   周希云照做,让干嘛就干嘛。   乔言不舒服地扭动腰身,下一刻就蹬掉鞋子,往上边缩缩脚丫子,不讲究地勾勾周希云的小腿,手臂收紧,更用力搂住周希云。   不止如此,半晌后还又开始作妖了,继续适才没做完的事。撒气不够,还得再来一遍。   周希云不反抗,双手垂在两侧,等感觉到她没那么憋着了,才又虚搂着她。没碰到,中间隔着一截距离,遵循先前的话。   乔言过了片刻就拉下周希云,变卦飞快,又把周希云的手压腰后。   随即又是一番乱啃,胳膊越收越紧,都快勒得人家喘不过气。占有欲比谁都强,与平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周希云的指尖顺着她背上最中间的那条线往上走走,从腰到背,再到脖子后边,穿过头发又是后脑勺。   待稳定下来了,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乔言由上往下望着周希云,与之视线相接。   周希云还是摸着她的后脑勺,不多时再碰碰她耳后的位置,用指腹刮擦两下,抚她的颈侧,肩膀……向上又是脸,将掌心贴上去。   她们头一次这么安静地处着,周希云比以往更柔情,一如既往地惯着乔言。乔言偏了下脑袋,难得顺从地倒周希云手上。   一只手撑着沙发立起上半身的姿势太累,这般温和的局面仅持续了十几秒。乔言一下子又倒周希云锁骨上把脸挨上去蹭蹭,嫌弃开口∶你身上的酒味好难闻,臭死了。张嘴就又找事了,非要整点不痛快,挑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周希云轻声说∶今晚有一个大理来的朋友在,邢远他们多倒了几杯,都让喝了。   那是,乔言语气僵硬,你们关系铁,不是外人。   周希云安慰拍拍她后背,也不急于否认,只不慢不紧道∶邢远有在追的女生,是一位搞艺术的画家,天津的,他表哥的同班同学。算是澄清,讲明那些误会。   乔言与邢远接触不多,如今几个月都见不了几面,对他的私人生活感情什么的肯定不清楚,对那位画家就更不知道了,别说没见过是谁,连耳闻都不曾有。   邢远在这种事上一向不张扬,早过了十几岁时的中二期,哪里还会像当年那样,喜欢谁要追谁就大张旗鼓地宣扬,恨不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邢远现在追人可绅士了,不管本人做了多少,付出了什么,只要画家女士不点头答应他的示爱,那他就绝对不乱开腔,对周边的朋友们也都是保密不告诉。   周希云只知道邢远对谁有意思,其余的还是不知情,她和邢远的关系并非乔言所想的那样。他俩挺纯洁的正儿八经的革命友谊,根本就没那些事。   至于年少轻狂时的所谓喜欢,其实也是有隐情的。   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邢远死皮赖脸追小女生未果,被人家大骂二流子小混混不学无术,他为了找回面子所以拉朋友出来当遮羞布,口无遮拦说是喜欢周希云,为了气周希云才会追求其他人   说谎的后果就是小女生当场重重甩了邢远两耳刮子,从此以后不再往来,而周希云也被波及其中,自那天起,全校都在流传她和邢远的绯闻。   这段过往简直不堪回首,邢远视其为人生最大的黑历史,丢脸丢到裤衩都没了,他不让周围的朋友再提这个,谁说跟谁急。   周希云从来都没在意过,多年前就抛下了,一行人里只有乔言当了真。   这种事想想就不可能,明显漏洞百出,但凡是身边的熟人,只要稍微了解周希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就能察觉出那是假的。   周希云从不和追求者做朋友,不搞任何暖昧,与那些人一直都保持距离,乃至于远离不靠近,真若是跟邢远有什么事,必定当年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哪会至今还是好友关系。   大抵是没料到她会主动挑明,乔言愣了愣,旋即还是装不在乎地说∶不关我的事。   周希云说∶今晚那个画家也在。乔言∶哦。   我本来不想喝,但是她敬了我两杯。嗯。   周希云说道∶不能断了人家的桃花。乔言没话了,找茬都找不出。   这话就差明着讲了,那意思很直接。   乔言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什么都明白。但她此刻不想谈这些,径自沉默寡言须臾,还是左耳进右耳出了,瘫那儿没动静了,气息都变慢变缓。   顶上的光晃眼,周希云偏转头,朝向她。她伸手捂住周希云的眼睛,不准看。周希云说∶没看。她撒开手指,对上这人的眸子。   周希云坦坦荡荡盯着,目光里映着天花板的白色节能灯。   莫名的,乔言郁结的气被戳破,忽然也不是很恼了。   周希云问∶是不是跟伯母吵架了?乔言又支起胳膊,回道∶不是。   真吵架哪会留在西井大院,肯定回清河街小别墅。   谁对你说了什么?周希云再问。乔言不讲实话,没有。周希云捏她下巴,跟我说说看。乔言搪塞∶∶就之前那些,没了。   也不是铁了心瞒着不讲,有意使心眼儿,还是顾着周慧文不容易,怕提前说漏嘴导致娘俩闹矛盾。周希云那性格,要是知道了周慧文在背后计划这些,多半会心生芥蒂。   何况周希云的性取向又是另一个大问题,若是因此全盘揭开了,场面不一定能收住。周慧文那人可没徐子卿和姥姥那么好糊弄,好歹是做生意的,也许不用周希云交代就猜到了。   乔言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松口。   周希云还想说什么,她凑上去封住周希云的唇,不让再问了,一句都不行。   胸口的火气烧光了,之后也渐渐沉静了许多。乔言轻轻说∶咖啡记得喝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那杯东西,确实是专门留给周希云的。   周希云应声∶好....   乔言吞掉了余下的话语,拉过毯子罩上边,将自个儿和周希云都笼进去。周希云扯了扯,要把这碍事的玩意儿档开。   她执拗坚持,过了不久就骑周希云身上,大有要捂死她俩同归于尽的架势。   几分钟后,那张毯子连同两个抱枕都掉落在地,被甩到一边。电视机打开了,正在播放无趣的广告。   乔言事儿多,亲着亲着又说∶周希云,你松开点,勒得我难受。   嘴上这么讲,但自己却不起开,周希云动一下还会被她拉回来压着,不准随便动。   周希云被她弄得不太舒服了,低声喊她∶乔乔..…   乔言立马捂人家嘴巴,反应忒大。   周希云无可奈何。   当电视机里的广告结束,开始上演电影时,浴室的门分别打开又关合了一次,砰地一下轻响。水流声缓缓,浴室的瓷砖地面被淋湿,水嗒嗒一片。周希云撇开乔言进去了,到里面冷一冷,顺带洗漱一番。   乔言没跟进去,自觉不捣乱了。终于消停规矩,可算是舒坦些了。   花洒里放的温凉水,不热。   周希云受得住这个温度,凑合着将就,没把温度调太高。   今夜的电影剧情唯美,放的浪漫文艺爱情片,整个放完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男女主角在屏幕里拥抱,男主从背后搂着女主的腰,屋外的细雨蒙蒙,绵密滴落。   电视机的音量偏大,掩盖住了这栋房子里的其余响动。   乔言趴沙发上等着,心思不在电视机上,全程都望着浴室的方向。   隔着一道墙的另一边,周希云都能听见外面演的什么,听见电影角色的对白,她站在花洒下背对着,赤足踩在那里。   墙壁上半身镜内,周希云一转身就能瞧见上面的自己。她的双唇红润,颜色比白天深得多,左边肩膀上也有一道不深不浅印子。   某人的杰作,还没散掉。   再出去时,电视机已经换台,换成了少儿频道。   乔言把地上的毯子抱枕都捡起来了,盘腿坐在那儿,面不改色瞧着屏幕。不似原先那样失态,正常了不少。   周希云坐过去,喝掉那杯咖啡。   乔言说∶别喝了,下次重新给你带,不然晚上睡不着。   不影响,周希云说,这个对我作用不大。   乔言挪过去挨着,伸脚碰碰周希云。那阵酸涩还是压不下去,仍旧扭捏不畅快。   周希云找话题聊,转开她的注意力,讲讲一些外面遇到的事。   乔言好受些了,这才进入正题,认真问∶你以后会找哪种对象?   周希云唇线绷直,下领颚都收紧。   这问得也太没水平了,活脱脱一副要撇干净关系的样子,好像她俩绝对会分道扬镳。周希云反问∶你要找淮?   我问你,没让你问我。乔言说,脚尖往前继续,塞周希云小腹那里,不要敷衍人,你先回答。   周希云打她脚背,有哪种就要哪种。   乔言偏要抵着她,直直说∶你将来准备找男的还是女的?   周希云说∶你觉得呢?   乔言装傻,不知道。   你上次已经问过了。周希云回道,放下手里的纸杯,将这个讨人嫌的另一只脚一并抓起来,强行凑成对。   乔言差点没坐稳,反手撑在身后才定住身形。我哪个时候问这个了?她不承认,忘性极大。   周希云提醒∶泡温泉那回。   又不是相同的问题,乔言说,不一样。   周希云说∶都是一个概念。   乔言还是佯作不懂,所以呢,要找哪一种?   周希云定定看着她,眸光沉稳。   看我做什么,你的终身大事我又不能帮你做主。乔言说,右脚往上蹭蹭,故意磨这人两下子,正面回答,快点。   周希云还是瞧着她,态度不变。宛若眼神能代替嘴巴,不打算出声   乔言换一种问法∶你以后要结婚吗?   周希云这下倒给出了准备的答复,说道∶应该不结。   乔言问∶为什么?   领不了证。周希云坦诚,你要结婚?   弯弯绕绕一大圈,终归得到顺心的答案了,乔言听到这儿勉强满意些,她也干脆,说∶目前没这计划。   周希云挑眉,过几年可能会有?   乔言耍赖了,适才还逼问对方,眼下却含含糊糊的,假意唔了两秒,迂回说∶我妈不管我,讲随我意。   不可能不管。周希云指腹摩.挲她脚踝,以后的事,保不准。   乔言打包票∶保得准,我妈又不是你……你们想的那样,她都不催我。其实想说周慧文来着,可还是硬生生拐了个弯。   周希云不跟她争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争这种话没意思,讲来讲去都是空谈。周希云低下眼瞅了瞅,不嫌弃地帮乔言捏捏小腿肚,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   乔言慵懒享受,不作了。   捏舒服了,她收收腿,爬到周希云怀里靠着,使唤道∶按后背,还有捶腰。   周希云揪她脸,不气了?   刚摸了脚,你手脏,乔言说,不要碰脸,我敷了面膜的。   周希云不听从,刻意在她下巴那里划了两道。有心招惹,在她忍耐的边界线上跳动。   乔言回瞪一眼,双手勾住这人的脖子,登时就将脸蹭上去,又凶狠地把周希云压下,对着周希云的脸就是一通还击,等解气了才安生些。她眨了眨眼,用浓密卷翘的睫毛刺挠对方,再是将唇落周希云喉咙那里挨了挨,向上,碰一下嘴角,唇中间,情不自禁多亲亲周希云。   周家房子里没其他人.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这么晚了,更不会有谁会突然找上来,连手机上都没不合时宜的消息打扰。   这里是独属于乔言发挥的地方,容许她恣意妄为。   电视机又一次成为只会发出声响的装饰物,无人在意,电影里演的剧情再精彩,她俩都没多看一眼。   只有中途的时候,周希云觉得对白的声音太大了震耳朵,便抽空调低了音量,一度想关掉电视。   乔言不给关,不乐意小客厅里太安静,还在周希云摸到遥控器的瞬间捧起这人的脸掰回来朝向自己不让周希云关注别的事物而分散精力。   要多强权有多强权,横到容不下半分瑕疵。   动作幅度太大,周希云差点没撑住胳膊,险些被恩倒跌下去。   乔言哼唧了两下,不情不愿放轻力道,抚着周希云的脑后,口齿不清说∶你看着点……….   周希云根本没回话的空闲,张张嘴欲回答结果后一秒舌尖就传来微微的钟痛。痛感持续了两秒,很快又变得莽撞又温柔。   乔言小心翼翼的,做状再拱拱她高挺立体的鼻子,总是有一大堆卖乖的花招。   到后面又是挠挠周希云,不痛不痒地闹一闹,面对面坐在周希云腿上,自己的双腿则曲在两侧,等过一会儿再缠住周希云的腰,又开始作怪地要吃人了。   周希云不得已将一只手护她背后,柔声说∶后边是茶几,不要磕上去了。   乔言漫不经心回道∶我知道。随即又是∶你好啰嗦,管来管去的。   周希云说∶不是管你。   就是。她凑近对方耳畔,有意无意轻吹口气,还一脸无辜道,算啦,我今晚心情好,不计较,你要管也可以。   黑的也能讲成白的,处处是歪理。   耳朵上有些痒,周希云眼神都变了,脸色亦不大自在。   乔言仿若找到了开关一般,见周希云有反应就可劲儿胡来,有一下没一   地再慢慢地吹.从耳朵   到脸廓,再到下巴与嘴角,好似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一次不够尽兴,到了嘴角还得这里挨那里碰,片刻后又来。   周希云躲了躲,但没能避开。   乔言轻笑,指尖摸到周希云的耳根处。很烫,热热的。   窗边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接连晃动。   电影放到一半就没了,之后插播了十几分钟的超长广告。下半部演的什么她们都没在意,广告没结束就关掉了电视机,一块儿进卧室了。   乔言抱着周希云不松手,都快吊对方身上,进房间前还颇正经说∶今晚天好黑,月亮都没有。怕摔了,周希云不得不搂着她的腿,应道∶是有点。她勉为其难说∶唉,你咋还那么胆小.….   言下之意就是不走了,寻个由头留下。   找借口也得从周希云身上找,坚决不承认自己有歪心思。   进去后,周希云多拿了床被子出来,夜里一人一张。某人睡相不过关,有卷被子踢被子的习惯,晚上总是不安生。   乔言舒心拢紧原先那床松软的棉被,上去后就没长骨头般倒着不动了,小半条白细光滑的腿露在外面了也不在乎,不怕冷似的。   不过这个时节也不冷了,起风时凉快,偶尔偏热。正是一年四季里最舒适的时段,怎么着都惬意。   周希云帮乔言掖好被子,把她晃荡在外的腿裹进去。   乔言包粽子一样只钻出个脑袋,忽而说∶我手机忘拿了,还在外面沙发上。麻烦精一个,先前不讲,现在才记起来。   周希云说∶明早再拿,走的时候捡上。   不行,我不习惯。乔言说,要是有人给我发消息怎么办,明下午还得回店里,容因早上可能会找我,我妈她们也会发消息,而且周姨回来看到了咋整。你帮我拿一下,几步路的事。   我妈明晚才回,上午不在家。周希云说,但还是折身出去找手机,没多久再拿着东西进来。   手机放在了近衣柜这边的床头柜上,与周希云的搁一起,没送到乔言手里。   乔言真准备睡了,没喊着要手机。   周希云也躺下,屋内都清净下来。   谁都没说晚安之类的话,没到那种肉麻腻歪的程度,酝酿得差不多了就该歇下。乔言也不闹周希云了,缩被子里闭上眼睛。   两床被子的阻碍界限分明,各自碰不到,这么挤一处倒也不尴尬。   并且,她们又不是没这样睡过,以往出去露营、旅游,还有后来有一年遇到地震必须到外面打地铺,都是这样过来的。   乔言没感觉哪儿不适应,除了心跳得有点快,其它的都还好。周希云亦平淡接受,好像这并不稀奇。   安然,寻常。   过渡良好,没出任何茬子。   如此局面保持到睡着为止,到下夜里乔言困得迷迷瞪瞪的,一个翻身就踹开了身上的被子,再一个转动又往暖和的地方挪,半梦半醒间就滚进周希云那边。   周希云睡眠浅,当时就觉察到了。   乔言浑然不觉,扭一会儿就圈住周希云的腰身,全程一气呵成,硬是一点不见外,比在自己床上还自由,似乎忘了这是啥样的场合。   周希云不推开她,随便了,手一动也把她勾怀里。   今夜两人都身着轻薄的睡裙,这么严实抱一堆,衣料摩擦间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身形曲线,触感柔软而温暖。   凌晨时分降温了,窗户没关实,凉意贴着缝朝屋里溢。乔言朦胧迷糊之中觉得冷,不由自主就再往周希云那里挤,都快将周希云拱床下去。   周希云被这祖宗彻底弄醒了,仅有的一点睡意都烟消云散,后半夜愣是没怎么睡着,好好休息成了奢望。   当已经退到床边了,周希云不得不搂住怀里这位往另一边挪挪,不然再这么下去她俩都得掉地上,今晚非得睡地毯不可。   乔言这时才稍稍有点感觉,但不是反省自己,却是以为周希云没事故意推她,睡懵了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还以为做梦呢。她一张口就埋怨,有气无力地问∶你打我做什么……   挺会栽赃人,毫无自知之明。   周希云懒得解释,卷巴卷巴被子就把她箍面前,低低说∶睡你的。   乔言就又合上眼皮了,倒那儿如同歇菜了一般。呼吸匀称,胸口轻慢地起伏。   周希云抵她身后,规矩把手放空隙里,不碰到乔言。始终还是自持克制,不会趁这时就怎样。   周女神依然稳妥有范儿,意志力坚定。比之旁边这位可有原则多了。   可那只是表面的行径,实际上还是挺恼火,尤其是乔言总爱向这边退,翻来翻去地转动,有时背对着周希云,曲着身子靠上来,有时面朝周希云,无意识地抬抬手动动腿,一定要搂着扒着才作罢。   且到了凌晨四五点那会儿,乔言许是睡舒坦了,精神头上来了,便将爪子摸向这边,一面揪着裙角耍无赖还一面叨叨∶你身上好暖和……   周希云唇间气息都一室,细瘦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乔言惯常地磨苛人,又靠近些,心满意足重述∶周希云,你那边真热乎。   周希云唇瓣都快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许久才嗯了一声。   乔言把脚塞周希云小腿上,冰她,待不冷了才收敛。她趴周希云胸前,将脑袋枕周希云肩头,换了个极其有存在感的姿势睡觉。   周希云一再放任,至此还是接受。   从这时到天亮,余下的时间里,她们都没完全沉睡过去,一会儿醒一会儿不动,再过不久又换个方向什么的。乔言还不忘打算醒后的事,撑起意志说∶我要在这边吃早饭,你记得点个外卖,要不去我家冰箱里拿,我妈应该会煮早餐,也许给我留了。   周希云说∶想吃什么?   乔言没吭声,栽她颈膏里像木头。   天亮后主要是周希云在补觉,乔某人不黏她了,翻身缩到另一个枕头上,放过她了。一晚上都没歇息舒坦,可算是能让人缓口气。   快起床前,乔言发挥余热于了件大事,讨嫌地缩进被子里啃了两口,以此闹醒周希云。周希云疲惫合着眼,揉揉她的脑袋,摸两下她的头发。   就这久不清不楚过了一晚,还没摆到明面上的问题就仰刃而解。   乔言其实也不是非常介意那个所谓的相亲对象,知道周希云应该能处理妥当,过后就心大不插手。   一只是不插手,不代表不会旁观。   想来也不是很大的事,周希云那么大个人了,早就独立自主,周慧文哪能逼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方法再弯绕委婉也没用。   介绍个女的还成,男的不太行,性向就对不上。   解决了心里的小力力,乔言由内而外都好了起来,虽然当着周希云的面没表现出半分高兴,可完全不似昨儿那样。   早上回到对面碰上姥姥,被问起干嘛去了,乔言也不觉臊皮,脸不红心不跳回复;在周希云那里赶图呢,昨晚熬了大半夜。   假话讲得没压力,脱口就来。   姥姥还信了,见她抱着个电脑,脸色又不红润精神,显然就是熬到很晚的模样,老人家还怪疼惜外孙女,赶忙说什么挣钱比不过身体重要,叮嘱不要熬夜。   乔言脸皮厚得要命,接道;社里催稿子,过两天又要交作品了,不画不行,老拖稿误了出版合同要赔钱。   姥姥哪懂这些,被忽悠得团团转。   另一方,周家二楼.周希云眼睛底下都泛着淡淡的青里,大   与袖很差.丛由脑面   前都提不起劲。   昨晚的一夜不好过,捱到现在都难受。   赶在周慧文晚上到家前,周希云亲自动手收拾一遍小客厅和房间,将某人制造的垃圾都打包准备扔掉,把多的那床被子褪下被单再塞回柜子里,就着被单连同换洗下来的衣物一并扔进洗衣机里。   周希云上午还泡了个澡,再换下身上那套,全都一块儿洗了。   某人天生会作孽,干完坏事拍拍屁股就跑,心里未有一丝负担。   周希云一直待在家,处理工作上的业务。   这些本来昨晚就得做完,但迫于一回来就遇上了乔言,所以拖到了现在。好在不是很急,也不重要,近两天随时都可以做。   高薪工作压力大,周末休假已是不易,居家办公实属家常便饭了。   乔言带过来的那杯咖啡还剩两口,没变质。   周希云也不讲究,抓起纸杯就晃了下,仰头喝了。一点没留,全喝光。   这点不够提神,周希云还起身现泡了一杯。   凡事开个好头,过后就会朝愈发顺当的方向开展。   不知道是心里隔阂没了所以心态不同了,还是现实本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六月下旬的日子平平稳稳。   卡法的困境仍未得到缓解,但乔言和容因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决定无视咖发的价格战,本本分分做自家的就行。   天成路CBD的饮品市场就这么大,也不是人人都爱喝咖啡,靠便宜价格吸引到的低端客户群体始终不稳定,没有足够的本钱,长期以往只会自伤元气。卡法要做的不是跟同行比哪家的价格低,谁的活动划算,必须要做的应该是找准目标客户,对准这部分咖啡忠实用户做策略,提高性价比,开发受欢迎的饮品才是最重要的。   类比周围那些连锁品牌的奶茶店也是同样的道理,对于部分品牌而言,原材料的好坏与口味都是其次,实惠才是第一位,而有的牌子则将研发饮品和口感摆在最前头,哪怕它的价格是前者的三到四倍,但对应的客户群体也不会因此就不光顾了。   相反,这类奶茶店口碑还不错,除去价格方面的问题,其它方面都还行,卖得也红火。   卡法可以偶尔做活动,但不能本末倒置,绝对不能像竞争对手那样,全方面降低成本从而压低售价,这么干只会自寻死路。   再有了,卡法一直以来的客户目标都是办公楼里那些追求小情调的白领们,店里提供的场地也是为了让大家享受到清雅舒心的服务与环境,这才是它最大的优势,过分追求客流量而忽略了自身的价值条件,反而会适得其反。   如果卡法也变成咖发,把僻静安逸的堂吃地方搞得吵吵嚷嚷的,成天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势必连剩下那部分优质客户都保不住。   乔言条分缕析,笼统讲一遍,表示店里应当推出新品,做宣传,再做些积分兑换、充值某位数再赠送多少,以及顺应潮流搞一些高大上的主题,打造一下自身的逼格。   逼格,简而言之,要体现出卖出去的那杯咖啡的价值,比如哪里用料好,烘焙手法怎么独特,等等。   只要本身实力过得去,噱头足,那对客户来说就是物超所值,贵不贵都是其次。而且卡法卖得饮品也不算贵,与周边的同行差别不是太大。   容因认同乔言的说法,认为在理。亦打算这样做,即将要推出好几样新品。   乔言没好说这不完全是自己的观点,其实背后还有另一位的帮助,没有那个人在,凭她半灌水的本事,哪里想得通那么多方面。   那个人,自是周希云。   周大小姐免费点拨乔言,为其引路。   周希云没经营过饮品店,可还是有一些做买卖的经营,名下的投资也有相当一部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周希云没帮乔言太多,仅止于此。乔言是大人了,又不是曾经的小孩儿,她不需要事无巨细都得靠人。   乔言歪点子多,一本正经问周希云∶你说,我要是去酒吧一条街宣传我们店怎么样,行得通吗?   周希云说∶行不通。   天肯定来不起劲,为了工作不得喝   没道理啊,乔言倒床上瘫着,那些人晚上蹦迪喝酒,咖啡提神?   周希云沉心敲电脑,这两者没太大的联系。   乔言不解,为什么?   周希云反问∶你每次去了酒吧,第二天一般都会干什么?   嗯……乔言思索半晌,细数一箩筐,睡懒觉,收拾,白天多吃点,有必要还得请假,活儿多的时候我也不去,提前就回家了……   话到一半,她趴着盯向周希云,好像对哈,是没啥联系。   周希云摸她头顶,还是说∶你想宣传的话,也可以找温如玉帮个忙。   乔言摇摇头,那没必要,不熟。   周希云说∶她认识你。   乔言挤过去一些,将脑袋枕周希云腿上,不聊这个了,改问∶对了,最近周姨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   周希云如实说∶没有,怎么了?   随便问问。乔言回答,不消停地再挪挪身子,手脚并用蹭这人怀中,一定要占一大块地方。   近几天升温了,气候有些燥热。   乔言今儿穿的小吊带配短热裤,打扮清凉。她不大注意形象,没心没肺不在意此刻自己什么样子,连肩带掉到胳膊上挂着了都没发现。   周希云低头看看,一眼就瞧见这位的吊带松垮垮的,热裤也向上缩了些,都快遮不住腿根那一截。   某人还贴着床扭来扭去的,像是背后长钉子了,酪得慌。周希云默然,捏着裤腿往下扯了扯,再把吊带细绳拉上来。乔言不认好人心,啪地使劲拍周希云的手背,拿开,不要乱碰。周希云∶…….   晌午的太阳明媚绚烂,,强烈的亮光投落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映照于树梢枝头和屋檐,乍一瞥很是刺眼,过于鲜明的白亮晃得不行,看久了十分不舒服。   现下正是消食小憩的时候,懒洋洋倒软和的床上,躺久了就什么都不想干,连动脑子思考都嫌兼累。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乔言赖这边不走了,一直靠在周希云腿上,期间也不耽搁对方做事,各自忙各自的。   周希云不与她计较,手上还有工作文件需要接收处理,暂且不管她了,随意怎么样。   乔言挺有自觉性,问完了事就摸手机摆弄,看剧,不外放声音,也不戴耳机。开的静音,只字幕听哑巴对白。   她倒是会体贴人,总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周希云瞧见了,也没说什么。   耳机在抽屉里放着,光伸手拿不到,必须起身去找才可以但周希云没法儿站起来,因为躺着的那个不让,压着不给动,不领这份情。   剧是外国剧,性向混杂的狗血科幻片,整个就是一锅伦理与猎奇口味的大乱炖。乔言看得沉迷且上头,被刺激的剧情吸引,就差抱一桶爆米花磕上了。   周希云做活到一半跟着瞅了会儿,恰巧撞上较为不可言说的一段情节,看完表情都凝重了两分,变得颇复杂难喻。   可惜腿上仰躺着的那个仍旧一无所知,全然没感觉哪里有问题,眼睛对着屏幕都不转了,眨也不眨一下,求知欲可谓旺盛,比之当年读书都认真用功。   外国片尺度大,一向荤素不忌,哪种场景都敢拍,演员那叫一个营业,俩女角色的表演比真的还直,整体的氛围也特别到位。   也不晓得是从哪儿下载的,国内正规网站早将这种片段剪掉了,哪会无删减播出。   周希云中指动了动,欲抽走手机,或推开乔言举着手机的胳膊,不让看了,可到底还是没付诸行动,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到。   转头继续点击电脑屏幕,翻阅电子邮件。   乔言硬是好奇地看完了全部,没跳过,没快进,等到放完了这一集还专门往回拉进度,再观摩一遍。   脸皮比城墙还厚,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害臊。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部剧整体还是以剧情为主,刚才那部分片段属于正常的剧情构成,又不是那种真正的禁止情节,只是做做样子再拉两个近景远景,渲染得比较外露夸张。   外国片好多都是类似的,正儿八经的探案剧一抓一大把,就跟国产剧里演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然后中间穿插一些主角的粉红互动差不多。   看完这一集,乔言悄摸打量周希云一下。发现周希云并没有在意自己,乔言立即换了一部片子,一脸严肃且守规矩的模样。   周希云将这位的小动作都收于眼中,也不拆穿,甚至过了一会儿还盖一张方巾在乔言露出来的那截纤细腰肢上,避免凉到肚子。   乔言却嫌不舒服,想也不想就推开了,转而侧身继续躺着。   下午的时光闲适漫长,消磨好久都过不去,歪来倒去瘫到腰背都酸了,一看时间还不到三点。乔言消停不下来,一会儿这里直挺挺待几分钟,一会儿那里趴着看半集电视剧,不久再上线号召好友们玩游戏。然而众位朋友没空,不是谁都像她这么无聊,大家要么有私事,要么就是晚上才能来,连容因都不回她消息,消失匿迹了一样。   乔言闲得快长蘑菇,稿子刚交上去不想再画画,实在找不到事做了,眼看周希云稍微得空,不忙了,便凑上去玩周希云。她也不干嘛,只是像偷腥的猫似的支着爪子扒人家两下,接着挨过去闻闻嗅啤,隔着衣服碰周希云的小腹和腰背,半张着唇去寻对方,在布料的阻挡下亲一亲周希云。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举动,即便此刻门大敞开,但从外面朝里看,也只能瞧见周希云的后背,而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周慧文还在家,周末休息,没去公司。   此时的周慧文不在二楼,正在楼下歇着,先前还去了趟对面找徐女士她们。周姨做完事随时都可能会上来,指不定就抓包她俩了。   乔言仗着长辈不在这一层就撒野,心眼儿多,花招一样样。她贴着对方,轻轻问∶你身上好好闻,换香水了?   周希云低下眼,从容淡定把她摁下去,说∶没换,今天也没喷香水。   乔言偏偏不老实躺着,支起一条胳膊起来些,凑近了再闻两下,险些就将脸蹭周希云锁骨那里,又说∶那就是换了沐浴露,味道好像变了,闻起来和之前不同。   周希云把手抵在中间,顺势捏这赖皮的脸蛋。也没换,都是那些。   乔言疑惑∶真的?   周希云颔首∶嗯,原先买的还没用完。   乔言这才倒下去,好吧。而后再添道∶应该是你家换洗衣液了。   周家的确换了新品牌的洗衣液,但具体是哪种,周希云也不清楚,衣服都是丢洗衣机里洗的,拿出来都干干净净,她闻不出哪里的味道变了,嗅觉不如下边这位的灵敏。周希云应了下,权当安抚了,不在意说∶可能。   乔言再凑上去挨挨,趁机做点别的。   周希云没阻止,一手托着等记本,一手穿进乔言柔顺浓黑的发间。   有的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几次就习惯了,连起初比较难以面对的那些都能自然而然地接受。注定如此的一面改变不了,躲避也没用,只能认命。乔言抓着周希云的手执着,捏两下玩一玩,捂住吹吹气,又忍不住恶趣味逗要对方。她眼神纯净地看着周希云,做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行为。   周希云声音都变调了,低低压抑道∶楼下有人上来了。   乔言把笔记本推开,撑着手起来些,蹭踏她,说∶没来,不要骗人。   没关窗没锁门,两边通诱地对开写,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一旦对面房子里的徐子卿或姥姥上楼,站二楼往这边一看,或是周慧文突然现身,她俩藏都藏不住,躲也来不及了。   乔言靠周希云怀里,攥紧周希云的手指,亲昵地与之鼻尖对鼻尖。   周希云死死抓着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半晌,终还是妥协了,扣住乔言的腰将她带到另一边,转至角落里,到窗外看不到的地方,正巧也是一个门口的视线死角。   秘密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直晒。   乔言抱着周希云的肩膀,死不悔改,都这样了还问∶你到这里干嘛?周希云捏她下巴,不让啰嗦了。   好在这时两栋房子里都无事发生,这边的周慧文没有上楼,还在底下忙活,那边的两位长辈亦不见踪影,不知道哪儿去了。   大院里的小竹林倒是一晃荡就摇得欢快,叶子迎风飘扬哗哗响,墨绿色在光下泛着油光,生机勃勃。   周慧文四点多了才上楼,想起乔言还没走,上来瞅瞅她俩在做什么,以为两人有什么要紧事。乔言近几年都不会与周希云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只有小时候会这样,周慧文怕她们闹不愉快,有些担忧。   彼时屋内的二人已经分开了,乔言翘着人字拖坐在躺椅上,正老神在在地玩手机,注意力全在屏幕上,而周希云还坐在床上捣鼓笔记本,不为外物所扰。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亲密痕迹,连床上的被单都恢复成了平整的原样,她们的样子俨然就是两个伙伴的正常相处,没有任何暖昧可以追溯。   周慧文放了心.笑着问乔言要不要喝东西。   乔言点头,嘴甜道∶谢谢周姨。   周慧文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   语罢,再问问周希云想喝哪些,要白开水还是饮料。   周希云淡声说∶不用,我不渴。   周慧文转身下楼帮乔言拿喝的,顺便送点零食进来,随后还嘱咐乔言留在这里吃晚饭。   乔言不愧疚受下周姨的好意,除了不留下吃饭,其它的,水照喝,零食照吃,当是在自己家里·样自由。   不了,那也太麻烦您了。她说,哄人惯有一套,嘴皮子张合几下就来,今晚我姥炖排骨,等会儿我过去端一些过来,周姨你们也尝尝,我姥的手艺一绝,为了这个我妈今晨特地赶了个早市,所有东西都是专门开车到市场里抢先买的。   乔家今晚炖排骨不假,饭前肯定也会送一份到这边,毕竟邻里邻居的,这么多年都是你来我往地交换。乔言这番话讲得无比动听,极其殷勤贴心窝子,哄得周慧文都快找不着北了。   周希云沉静坐那儿插不进去话。   等周慧文转身出去了,乔言才瘫软在躺椅上,瞬间蔫吧松气了,背后都生出了一层薄汗。她晃悠滑溜白皙的脚蹬周希云一下,一脸劫后余生却记吃不记打的死样。   差点就被抓住了,幸亏反应快。   适才周慧文上楼那时,她们还在那个角落里,要不是周希云听到了动静,将她塞躺椅上让老实点,铁定来不及遮掩。   有了这一出有惊无险,过后乔言也没乱来了,规矩曲腿窝椅子上坐着。   周慧文时不时会由门口走过,偶尔上来拿什么,或者转进小客厅晃悠。   乔言到点才离开,几乎吃掉一半的零食,走的时候还揣一些带身上,出门时也不跟周希云吱一声,光明正大下楼,好似真只是到这边随意坐坐。   而作为吃零食的回报,晚饭前她真端着一大盆炖排骨过来,还送了些徐子卿让捎上的干货。   在周慧文面前,她们的表现都一如往常,周希云对乔言不冷不热,乔言对周希云也不怎么搭理,双方碰上了都不咋交流。   周慧文没看出任何问题,不曾怀疑。   当然了,家里的徐女十她们就更不清楚了,哪里能想到这一层。   只有后两天乔言总往周家那边跑,回家也不待久点,放下东西就到对面找人,徐子卿才会问问∶你又做什么去,这么晚了都。   乔言每回都用卡法当幌子,说是工作上有问题请教周希云。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倍儿好使,挑不出漏点。   别说徐子卿信了,连常年浸润生意场合的周慧文都没发觉哪儿不对,卡法最近确实遇到了困境,周希云懂一些经营上的方面,乔言也真的是找不到比周希云更合适的人帮忙。   周慧文还打算施以援手,告诉乔言,真有什么也可以找她们那些长辈求助。   乔言不迭圆谎,煞有介事说∶没事没事,目前还好,周姨你别担心我。   不止嘴上说说,另外,乔言还真的带一些店里的新品让周希云提前试试,问点改进意见。也不全是为了忽悠长辈,主要是周希云在这方面比其他人顶用,随便一尝就能告知哪里少了点什么,哪些东西加多了。   乔言感慨∶你说不定比我更适合干这行,看不出来这么厉害。   周希云抿一口饮品,实诚说∶这个我不如你。   我喝着就挺好的,没觉得有这些不足。乔言说,只感觉哪里差点,讲不出来到底差哪儿‘   周希云接道∶旁观者清。   也不能这么讲,乔言少有的示弱一次,这也不是我做的,容因调的,我也旁观。   周希云说∶你会做甜点。   乔言倒她肩上,也喝一口咖啡。嗯啊,做蛋糕我行点。   周希云给出评价∶还不错。   但是我不太会做饭,乔言说,思索片刻又改口,不是不太会,是不想弄,懒得搞。末了,又转向周希云,你做饭好吃。   喝完咖啡,嘴里有股醇厚的香味。   带着点甜。也不知道是咖啡的味道还是哪样。   周希云摸摸她嘴角,为之擦掉咖啡渍。   后背一个激灵,乔言赶紧退开,压低声音说∶周姨还在……回头瞅一眼外边,还好,周慧文不在门口。   典型的心虚表现,明明说的话做的事没那意思,就算是刚刚那样,周慧文看见了也不会想歪,可她偏生发怵,老是感觉稍微亲近点就会露馅,干什么都放不开。   又要惹事,又有贼心没贼胆,怂得不行。   周希云没这么雾,非要擦完了才收手,话里有话地说∶下周我在家做饭,星期天晚上。   乔言直讷,没听出个中深意。这样。   你要看店?周希云问。   她迟钝缓了须臾,后知后觉说∶星期天不。   周希云也不解释太多,到这儿为止。   周慧文又下楼那会儿,房间里乌漆嘛黑。她们悄悄摸摸的,乔言抚着周希云,说∶到时候我再过来。   周希云抱她起来,再到那个视线死角的地方,过两天有事?要守店,不回这边。乔言说,扬了扬脖颈。   浓郁的黑色漫无边际,挡住了外面的一切,也掩藏着这里的所有。乔言怕周慧文会忽然出现,但也舍不得放开周希云,她这人向来矛盾,纠结得很,等还没做出选择,周希云已经亲上来了。   被左磨右磨了大半晚上,周希云已然没了耐心,不给她躲闪的余地。   楼道里的响动不多时再传来,周慧文由小客厅里径直走过,不知在外面究竟干嘛了,没两分钟又下去。   从头到尾没关注这里,亦不太上心她们开灯与否,没空搭理二人。   乔言后怕地靠着墙,脊背僵直,人都吓软了,只能攀着周希云的脖子不放。眼下倒是知道收敛了,先前也没这份自觉性。   周希云亲了下她的耳垂,不满意她的回应。她收紧手抓住周希云领口,一动不动似雕像。   她不会进来。周希云悄声说。   乔言不上当,轻打这人,放开了。   周希云置若罔闻,哪会轻易放任她。   弥漫的夏夜燥意浓浓,莹白的月光照不出这一隅隐秘,跳动的心绪在反复翻涌,惴惴不安,又令人悸动不已。   周慧文果真没进来,自始至终都没发觉端倪。   险险且紧张地度过这一回,乔言回到对面后就瘫床上了,心口突突跳,乱中带着些许抹不开的……无法讲明的感受。她不排斥这样,还想更加接近些,再近一点。   关系正式揭开前那段朦胧不清的经历是最为勾人的,双方陷入其中,一再勾扯沉沦,远比直接挑明来得致命。   乔言头一回体验,只觉身体里有什么都被唤醒一般,每次靠近周希云,一旦发生点亲密的行径,便由内而外都感到战栗,骨子里就克制不住对那人的感觉。   还有周希云喊她的时候,尤其是叫那两个字,低声呢喃,明明和其他人没啥区别,可她就是不由自主会沉溺进去,经受不住这般温柔。   夜里侧身倒枕头上,她回想起客栈那次周希云对她说不能总是由着你,然后也是这么喊她的小名,不让躲开。   周希云吃准了她,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弱点。   回忆到一半,乔言朝被子里缩缩,窝底下,再看向窗外的对面。真是………都怪周希云。   乔言弓着腰身,捂在被子里……很久以后,才冒出细汗沾湿的脑袋,软软地趴床上倒着,老半天都不动弹。   暖和的风吹拂,叶子轻柔卷着细条枝干,午夜的露水才生起,一点点凝集在树叶面上。又是一轮煎熬,漫长的后夜才刚开始。   夏季的闷燥于六月尾全面降临,炎炎热浪在空气中一阵接一阵地流动,从街头吹到巷尾,再到大院深处。   南方湿润的气候到了这段时期愈发明显,特别是在寒气浓重的早晨,,空气里都像黏上了一层蒙蒙的水雾,直到大中午都不能完全散去,到处都湿嗒嗒。   前一天还是二十度上下的A城再次升温了,后一日就堪堪冲到30℃的大关,并且自此后就居高不下,一连几日都是三十多度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更高。   本地电视频道为此专门发出通知,提醒市民要加强防晒避暑,同时也呼吁大家浓雾天出行注意安全。   天热了,西井大院这一片地区就更为僻静,往常阴凉天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结伴的人群,这阵子却少了许多,大人小孩儿们都不怎么出来了,一个个窝家里吹风扇吹空调。   乔家这边,平日里爱出去找老友碰面聚会的姥姥也不咋出门了,自打升温的第二天起就待房子里过清净日子,每天不是打开戏曲频道听唱戏,就是转进厨房里打转悠,做一些消暑的吃食,再不济就养花种草浇浇水,总能找出一堆可以做的事。   老人家也不觉着这样的生活无聊寂寞,心态倍儿稳当,傍晚时分兴致来了会拉着身边人一块儿散步。   由于姥姥不常出去了,乔言回大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早前一个星期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才回来住两天,最近几乎一周要出现四五次,多的时候连续几天都住家里。   徐子卿抽不开身,没空照顾老人,偶尔忙起来连吃饭都不准时,成日早出晚归,有时销售谈合作大半夜才能到家。   乔言必须接过照看姥姥的任务,虽然也无需她做什么,生活中反倒都是老人家烧菜煮饭给她吃,连衣服也帮她洗了再晾上,看起来更像是姥姥在照顾她,但她也不能不过来。   毕意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若没个人看着陪着,假使出了意外,磕了摔了,等徐子卿发现再送医院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乔言对此也不抱怨,不认为姥姥是累熬,乐意回家。她和容因商量着重新调了一下轮班次数,由原先的两位老板一直都并行守店,改为分开轮班,早上她看店,晚上容因包揽剩下的,中午到下午七点这段时间则是双方都得到场。   分配还算平均,她们都没意见,相互满意。   店里的新品开发挺顺利,卖得也行,总体订单量不差。   周希云给出的建议起了作用,这些天卡法的回头客是越发多了,有的客人几乎天天都会在店里下一单,多则两三单,光顾次数频繁到乔言都能认出这些熟面孔了,部分人来点单,不用开口,乔言都能估出他们的口味倾向。   容因诧异,讶然新品的魅力竟如此大。   卡法这个月没做太大宣传,没搞线上营销,新品目前还在刚推出阶段,卖得也太好了。比以前任何一次推新品都畅销,比上次找公众号推广的销量更高,几近翻了一倍。   周围的同行们都在做活动呢,为了应付咖发前期大肆拉客源的事件,那些个体饮品店不得不正面对上这次的冲击,想不出对策也必须硬着头皮干。   做这类生意就是如此,市场大,同样的,可替代性也大,跟不上节奏就会被淘汰,如若背后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撑着,那亏本几个月基本就无力回天没救了。   卡法这次能在前后夹击中莫名其妙就挺了过来,的确挺教人摸不着头脑。   容因原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都做好了持续亏损的准备了,结果担心这么久却没受什么影响。容因偷摸让人到咖发打探了一圈,发现那边的生意依旧火红,客流量仍然很大,对周围同类型的商户冲撞不小,对卡法的影响还是有的,只不过卡法稳住了一部分老客,同时又靠新品维持住了另一批新的客源,所以才显得没那么无依无援。   在这之外,容因探到了一点别的消息∶   咖发前几天好像被问话调查了,与恶性竞争和打击同行这两个方面有关。以及,这才多久,咖发就爆出了质量方面的雷,不仅差点被问责,口碑还受到了负面影响。   不知道是哪家出手反击了,或是咖发本身就不无辜,总之事情比较复杂,周边好些商户都听说了这事——即使经过核实调查,咖发最后并没有怎么样,也悄悄压下了消息。   一些同行为此暗爽叫好,另一些则高高挂起不闻不问,不至于落井下石。   咖发自开店营业以来,无形之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以后保不准还有更多的问题。到底是开门挣钱,讲求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能和气发财就只能对着于了,你不让别人活,别人也不让你好过。   容因听说了这些后并未感到高兴,相反,还有些揪心。   也许呢,咖发会以为这些都是卡法干的,这边简直就是背锅的活靶子,头一个被怀疑的。   生怕哪天遭殃,容因麻利将店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好,避免被逮住什么没做对的地方。   乔言对其不是很感兴趣,不关心竞争对手又作什么妖了,整天沉心搞甜品,打算再整几样新口味。她心态比姥姥还稳,岿然不动如山,不为外界所干扰。   卡法近期的线上订单中,益丰集团的单子占比不小,这周一连接了俩大单,每次都是五位数的销售额。   乔言接连往益丰集团跑了几趟送完大单送小单,有时还得单独上去送甜品蛋糕。   ——卡法有些贵价的甜品蛋糕单子不会外派,怕接单的外卖员会派送途中会损坏食物,导致三方都麻烦,这边一般是店里自己的人去送。   益丰集团风投部有一位顾客,一周之内订了五单甜品,五单都是芝士幕斯蛋糕一类的东西,看起来精致小巧又死贵的那种,哪样贵就点哪样。   头一回接到单子时,乔言还以为又是下四万订单的那个陈恪,孰知上去了才发现不是。下单的那位用的别人的号码,不是谁,正是周希云。   周女神不吃甜点,每次点了就分给同事,有钱烧得慌。   乔言每次上去都当做不认识这位,见着了,表面上看都不看一眼,私下里再问∶你不是没钱,点那么多吃的干嘛?   已经发工资了。周希云说,之前不是还你钱了,那次发的。   不是只有现金?乔言说,直直盯着这人。   嗯,周希云回道,面上平静,用现金和同事换的,所以让别人帮忙下单。这解释可谓面面俱到,挑不出毛病。   如果用本人的号码和名字,乔言多半不会亲自送,应该会让阳阳他们上去,工作期间有意避开周希云,但每次换成不同人的号码,乔言向来是有空就自己上去了,能多干活就多干活。   乔言不是傻子,猜到那么多益丰集团的单子应该与周希云脱不了干系,便问这人是不是帮卡法心。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那为什么你们公司一堆人下我们店里的单?乔言问。   周希云说∶不清楚,不了解他们。   乔言不信,自知绝对就是。   其实某种程度上真算不上,只是每到部门里的下午茶时段,还有点冷饮时,负责征集大伙儿意愿要一起结账前,问所有人想喝什么,周希云都会不经意地点一杯咖啡,店铺自是卡法。   组长都发话了,后面的组员和同事向来都是跟着点一样的,统一下单也方便报销。   卡法的饮品本身就可以,送货服务等各方面又周到,久而久之,后来不用周希云带头,其他人也会习惯性点卡法的东西。   口碑都是慢慢发酵来的,一传二,二传四………酒香不怕巷子深。   周希云没说谎,不揽功,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即便这是比较正向的事。   功劳是乔言和容因她们的,外人的作用只有丁点大,卡法有本事才能稳得住客户群体,否则帮再多都是白搭。   周希云为乔言捏捏胳膊,转而问∶这几天做活累不累?   有点,上午要准备一堆料,过去就要开煮。乔言回答,扒着床沿,面朝地板。   周希云单手托起她的脑袋,后退些,不要摔下去了。   不会,,别咒我。乔言将脸塞对方掌心里,使唤道,空调温度低了,吹着有些冷,遥控器给我。   周希云不给她,找到遥控器就调高两度。   又是长辈不在的晚上,姥姥早就歇下了,周家房子里仅有她俩。   乔言已经在家里洗过澡了,穿的背心加运动短裤上门。她受不了热,胳膊腰肢全露着,两条细长光滑的腿也搭在床上,抬动一下都嫌兼累。   比起她的随性洒脱,周希云的打扮还是如往常一样,全身都挫饬得整洁大方,连睡裙款式都是订制货,里面是质地丝滑的v领细吊带,外面则是七分袖睡袍,剪裁做工精细,版型挺漂亮。   乔言没见过周希云穿这套,不晓得内里哪个样,上手摸了下,无心问∶你不热么,穿两件。   周希云回道∶还好,有空调。   乔言说∶开的26℃,也不是很凉快。   周希云嗯了声,不打算脱掉外面那件。   乔言也不强求,说完就埋头做其它的,专心致志画图,并吃两口半熟芝士。大半夜了都停不下嘴,不怕发胖。   周希云一会儿后才准备歇下了,披散放下头发,脱掉外边的睡袍,只穿一件吊带,掀开被子进去。   乔言本是不留这边的,念着姥姥还在家里,顾及明早回去迟了不好交代,余光瞥见周希云上来了便收起画图的工具要走,还问∶你明天要上早班?   不上。周希云说,没有早班。   也是,又忘了,你们公司没这规定。乔言将工具都塞托特包里装上,坐起身,伸脚去够拖鞋。   周希云却不让她离开了,由后面抱着她。   她侧侧头,不明白这是为何,以为只是搂两下,于是非但不拦着周希云,还配合地转身攀住周希云的肩,往下摸到这人的背。   亦是此时,她才察觉到吊带背后都是光着的,从上到腰间最窄的那一截都只有两根交叉的绑带连接。   现下的周希云很性感,自带轻熟妩媚的风情。   乔言没搞懂这是咋了,摸到周希云的背就怔了怔,待想通后更是无所适从,连手放哪儿都不会了。她磕磕绊绊开口∶我.…我要回去.……家里大门没……没关…….   周希云轻轻说∶还早,晚点我送你过去。   乔言拧巴,我自己可以回去。   周希云不与她争论,低声说∶到时候再看。   随即就不让说话了,一只手抚到她颈后,另一只手亦护到腰间的地方,再用力摁向这边。   乔言不是对手,不管亲过多少次了,可对着这个样子的周希云还是没法跟上。她第一次见到主动的周希云,连该怎么说话都不会了,只感觉脑海里有烟花轰地炸开,呀里啪啦就绚烂的一幕,逼得她忘乎所以,手脚无措,迈不动一步。   这晚的周希云才是喷了香水的,还化了个淡妆,但乔言先前都没发现,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如此样式的周希云与这人在职场上的类型差别挺大,她循循引诱乔言进入陷阱的捕猎者,一步一步地牵扯着,直至把乔言完完全全推进去。   乔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倒那里宛若一块没有活力的石头,整个过程都连懵带呆,到周希云放过她为止。   得亏家里有个姥姥在,否则下夜里能不能回去都不一定。   乔言被刺激得彻底,离开了心头都还砰砰直跳。注定又是一个不易入眠的夜晚,更深露重,湿气弥漫。   因着周希云的突然发难,后面的一天内,乔言连见到随便一位熟悉的长辈都心虚,当碰上周希云后,如果有其他人在场,那更是臊皮得要命。   她平常脸皮厚,如今却不敢造次,原先的生猛势头没了,见到周慧文她们缩得比软体的贝壳还快。   周希云处之淡定,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好似不理解乔言这是怎么了。   乔言羞愤,周六到对面蹭饭都没底,不如以往那么理所应当,老有一种被忽悠咬上钩的错觉。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了,不重要。   周六发生了两件事,其一是多日不见的宋辛余回来了,送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礼品到乔家,其二是周慧文忽然将生日提前,把下周二的庆生改到了明天。   乔言也是这时才记起了宋辛余的存在,差点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宋辛余前些天出国了一趟,到外面补办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有到那边做点私事,因为走前比较匆忙,加上到了国外也没精力顾到这里,所以期间就没联系乔言她们。   宋辛余大忙人一个,飞机来飞机去,难得抽空特地送礼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宋家父母让带给乔家的,说是感谢徐子卿寄了特产给他们,因而以示回敬。   对于宋家的谢意,乔家这边真有些消受不了,当徐子卿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摞满了燕窝鲍鱼干,一些晒干的名贵海货和补品,知道那箱东西值钱,价值远超送给宋家的那些,徐子卿实在是不好意思收,只挑了两样,剩下的赶紧喊乔言搬到宋家去,顺带客气地多塞一份回礼给人家。   乔言搬着箱子两边跑,累得够呛,可终究拗不过宋辛余,又把那箱玩意儿放回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跑腿了。   要还徐子卿去还,乔言只觉胳膊酸,没力气干活。   最后一趟进家门,正正就赶上周慧文过来通知改庆生日期。偏生更巧的是,周希云也在场。   周希云瞄了下乔言手上的东西,光是看到露出一角的鲍鱼干就猜到是谁送的了,问都不用问。   乔言到桌边猛灌一杯水,歇口气,听周慧文和徐子卿聊天。   长辈说话没有晚辈插嘴的份,周慧文的安排她们都只能听着。   周慧文的意思是这次的庆生早已订好酒楼了,改日期也是早有打算,说是星期二不方便,周日大家都有空,提前两天更合适。   徐子卿像是清楚这事,听到消息也笑响问要不要帮忙,还假意问周慧文都请了哪些人。   周慧文一一道来,告知有哪些宾客。   请的人不多,今年只是小办一场,不似去年要将认识的生意伙伴等都叫来。这回只请关系近的亲属,还有几家街坊邻居,以及周希云的朋友,比如邢远和温如玉。   乔言尖着耳朵听,到这儿就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心知肯定不止小办这么简单。   果然,周慧文三两句又提到自己的熟人,包括某位老同学和他儿子。周慧文状似凑巧地笑着说∶老袁他前些时日还在深圳出差,刚好明天到这边,可以过来吃顿饭。   徐子卿毫无表演痕迹,接话茬∶这可有够赶的,下飞机了能来得及吗?   周慧文说∶没事,到时候让希云去机场接人,应该能。   周希云没听出异常,闻之,不反对。   一旁的乔言抓着水杯握手里,没出声,低下眸子盯着地上,不安地转动杯子。她咬了下唇内侧,不舒服地张张嘴,倏尔犯抽打断道∶我可以去。   其他三人顷刻就看过来。   乔言不大理智,冲动说∶明天我要去机场送朋友,可以顺路接他们。   那话讲得不合时宜,中断得不是时候。明晃晃的不配合,不机灵,过于没眼色了。   两位长辈都愣了愣,俨然没料到她突然这么好心懂事,蓦地就站了出来。   周慧文和徐子卿费了一番心思才将这事拎到台面上来,好不容易一唱一和地做足了功夫,想着可以借着接机顺水推舟搞个不那么刻意的初次碰面,认为这样也更能让周希云接受。   毕意不管明天见面后的印象如何,但最起码的,这绝对是比较顺当、合适的开场了,一般都能为双方留足不错的印象。且离开机场到酒楼还有一段路,中间有一截空白时间需要交际,届时周希云多半会和老袁的儿子说说话,至少得走个过场,如此便能相互了解一下,简直两全其美,妥妥的最佳方式。   ..…然而完美计划没用,未能敌过不稳定因素。   分辨不清乔言是无心或是有意的,周慧文也没深究,只当她看不出现下是在做什么,可能是真的想帮忙。   徐子卿也觉得女儿是没过脑子,忘了早前说过的那事,随机应变地反问∶你明上午不是要去店里,怎么又要到机场送人?   下周才是我守店,这个星期有容因在那边,用不上我。乔言说,语调平稳,上上星期不是我干的活么,这周怎么可能还是我。妈你记错了,明天我不去店里。   徐子卿听不出虚实,又问∶送谁去机场?   乔言不心虚,一本正经回道∶敏姐。任江敏,年前商场买茶叶送姥姥的那个,她这次要到陕西做公益,估计会在那边待十天半个月,带的行李多,一个人不好搬不走,就找我捎她一程。   圆谎的理由张口就来,半真半假掺杂。   敏姐明儿的确要坐飞机去陕西一趟,也真的是到那边做公益,后面要参加一个培训活动,因而会在当地久留一阵子。请朋友帮着搬东西亦确有其事,但找的却不是乔言,而是其他人。   乔言清楚这些,开口就嫁接过来了,陈述得头头是道。   徐子卿说∶喊江敏找个师傅不就行了,比你去能当事。   那不能,乔言说,她九点的飞机,应该七点就得出门,等我过去估计天都没亮,这么早多不安全。   那倒也是,不无缘由。   徐子卿反驳不了,又不能当着周希云的面讲得太直白,眼瞅着再讲下去也没辙,只能拍拍乔言的背暗自示意,含糊道∶你周姨老同学他们应该中午才到,你这过去也接不到。   乔言坚持;我白天也没事,可以等等。   徐子卿听得眼皮子直跳,被女儿的不通人情哽得讲不出话。   乔言继续装傻,再说∶明天那么忙,周希云留这儿也能帮周姨接待客人,她在就多个帮手。听着就很有道理。   总归都是顺路,她去似乎是更方便些。   以为这是听不明白话里的潜台词,徐子卿又拍了下乔言的肩膀,还背过身反对着后边的周希云,挤眉弄眼冲女儿使眼色。   乔言权当失明了,看见了,可佯作不懂。   徐子卿好气,悄摸拧了女儿一把,让不要添乱   乔言眉头都没皱一下,愣是强撑。   旁边的周慧文一脸为难,至此也拒绝不了。   周慧文看不到母女俩的小动作,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瞥了周希云一眼,发现周希云一直不搭腔,明显也是认同乔言,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对策。   好半晌,旁观了许久的周希云出声,沉稳道∶我和乔言一块儿去,坐她的车。并解释∶她不认识人,不知道袁叔长什么样,单独过去比较麻烦。   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方方面面俱到。   乔言不愿周希云只身见老袁的儿子,较为介意长辈的撮合,宁肯自己下场,如若她俩都去就无所谓了,好歹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俩长辈的想法则是周希云能接到老袁的儿子,能有所沟通接触,其余的不重要。   怕再生变故,周慧文立即说∶也行,你俩一起能有个照应。   徐子卿应和道∶那可以,到机场还是挺远的,多个人不无聊。   长辈的想法总与年轻人不同,她们没往那方面靠,觉得有乔言在好像还不错。传统的相亲路子不也得找位伴陪着么,周希云不爱闲聊,乔言能弥补这一块,似乎歪打正着了?   周慧文和徐子卿你一言我一语,几下就将这事定下。   乔言别扭握住玻璃杯子不松开,猜到两位妈妈的想法,心里略微不平衡,可终归没再说什么。   周希云打量起她,看出了不对劲,但不在这时问。   等周家母女走了,徐子卿不免念叨了一番,戳戳乔言的脑瓜子,无奈小声说∶你这孩子,差点就搅和散了慧文的计划,咋这么不开窍。   乔言不承认,还装不知情。   徐子卿没太苛责她,叮嘱到时见到人了别像先前那么不聪明,说道∶老袁儿子就是慧文给希云物色的那个人,晓得不?   乔言说∶没听出来。   徐子卿笑了笑,这下总知道了。   乔言不以为意,还不认识,再看吧。   当妈的不敏感,没发现女儿的反常,便多讲了几句,教教该怎么做。   乔言不乐意听,嫌唠叨,转头就奔着姥姥那里开躲,过一会儿再上楼,晚些时候又到对面招惹周希云解闷解气。   关上门,避开长辈。   周希云才捏提她下巴,低声问;生气了?   乔言摇头,没   你不开心。周希云说,看出了问题所在,是不是我妈跟你讲了什么?   乔言说∶不要瞎猜,没有。你不是都在场,周姨能跟我讲啥,你都听见了。   周希云不好糊弄,转过她的脸朝向自己,那是怎么了,讲讲看。   乔言分外有节操地不破坏母女俩的关系,守口如瓶,没劲地倒周希云肩上,只说是店里干活太累,最近压力大了。她不让周希云多问,讲完就含住周希云的下唇,右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左手则不安分地拽住这人的衣角,偷偷作乱。   她老是爱这么弄,有事不能说就换种方式磨苛周希云,喜欢将烦躁的心绪转换出去。   周希云不强迫她,了解她的性格,不说就算了。   两人亲了几次,大多都是乔言主动。   周希云隐忍,抚着她的脸,悄声说∶门没上反锁……   乔言现在胆大妄为,哪管周慧文会不会闯进来,不纠结那些了,无法无天地想干嘛就干嘛,还挨上去压着周希云。   周希云带着人到衣柜角落里。乔言忽而说∶明晚你什么时间回来。有事?周希云问。乔言否认。   明天请客呢,送走宾客回西井大院多半已是凌晨,或许更晚。乔言说∶我跟你一起。周希云说∶周一不工作?乔言说∶要。   周希云应道∶我回来了再找你。   等着一块儿回这边得哪个时候去了,没必要等那么晚。   乔言却不接受这份好意,说∶我妈会和周姨一块儿,我也留那边。周希云揉揉她,不嫌累。乔言说∶啊,我乐意。   有的事不是用嘴就能掰扯清楚的,该来的总会来。   乔言私下里联系了任江敏,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但没说是与周希云有关,只当好人地告知敏姐自己要出去一趟,可以捎上敏姐。   敏姐做人实在干脆,乔言愿意帮忙就受下,不问为什么,微信上表示谢意,说是等这趟从陕西回来了就请乔言吃饭。   后一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乔言早早就起床,收拾洗漱精心搭配个把小时,修身连衣裙外加高跟鞋,头发卷成波浪,心满意足了才踏出房间门,转至楼下。   周希云已经在下面侯着了,只待她一现身就出发。   乔言从小皮包里摸出车钥匙甩给对方,指挥道∶你开车。   周希云盯着她看了看,帮她开副驾驶车门。不冷?   不理解穿成这样是为何,大清早还是怪冷的,朝露很重。   乔言弯身坐上去,不适应地拉拉往上爬的裙子,颇有耐力地回道∶还成,天气预报显示中午比较热,最高温预计32℃。   不一定准。周希云说,将外套脱给她,穿着,盖身上也行。   乔言反问∶你不冷?   br/周希云发动车子,没感觉。   她俩今天的打扮似是角色互换了,乔言整得像气质名媛,一身值钱的牌子,从头到脚都没落下,连半年不见戴两次的耳环都挂上了,手环、项链也有,连小皮包都是特意搭配裙子才选的。   反观周希云,这人成了乔言以往的翻版,素面朝天就算了,一样配饰都不戴,包也没有,上身一字领T恤下身工装裤,脚上一双平底鞋,头发则随手绑了个马尾,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这一身行头,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的风格。   以为周希天到了酒楼应该会另外再换,乔言没太上心,只瞥了下就没了。周希云亦是差不多的想法,觉得乔言是为了参加庆生宴才搞得这么正式。   二人默契,开着车先去接敏姐,把任江敏送到机场。   这是敏姐第一次见到周希云,以前没遇到过,看到周希云穿衣风格那么类似乔言,碰上了还误解是乔言亲戚,开口就招呼一声,然后塞一些吃的给俩姊妹花。乔言向敏姐介绍周希云,仅告知周希云会一路过去。   敏姐分外给面子,同周希云随便聊聊,不问具体的,到下车为止都不关心周希云究竟到机场做什么。   机场那边不能长时间停车,送敏姐进去,周希云再开车折出来,到外边单独找地方停,到附近找小店填饱肚子。   乔言不讲究,晃晃敏姐给的零食。   可以吃这个。   周希云说∶不经饿,吃点热的。   乔言哦了声,不注意形象地伸手进袋子里豪迈地掏两把,抓一个半熟芝士出来撕开包装,问∶吃不吃?   周希云自是不吃。   她好心伸手喂周希云一口,这个味道可以,尝尝。   周希云埋头吃了小口,配合一下。   乔言只是象征性询问,投食亦是顺手之举,等对方吃了,嘴巴一张就把剩下的大半个半熟芝士干掉。   不嫌弃是不是别人咬过的,动作挺自然。   周希云接过小皮包,帮忙拎着。   乔言走了几步,边嚼边甩甩脚,不习惯穿高跟鞋。她拉住周希云胳膊,扶着前行,又一面咕哝∶穿这个可真恼火,你平常竟然还天天踩那么高的跟。   周希云护着她,穿久了就没什么。   我毕业和面试工作都没穿过这玩意儿,太难搞了。乔言接道,很是不喜欢自己这副打扮。   周希云看不下去,让对换鞋子,她又不同意,轴得要命,死守着高跟鞋,坚决维护到底。   她说∶那多没形象,看起来怪怪的。周希云拆穿道∶现在也没人看得到。也不行。   可以到了酒楼再换回来。她还是不答应,倔得出奇。   周希云随着了,就近找了家店进去,不管吃什么,味道怎样,主要方便这位祖宗坐坐,省得多走路。   乔言心里不踏实,问∶你以前见过那个人没?周希云反问∶哪个?乔言直说∶袁铭城。周希云∶嗯。很熟啊?不熟。乔言∶见过几次?周希云说∶记不得了。算是朋友吗?不。   乔言说∶似乎没在大院里遇到过他。周希云说∶他不是那边的。   乔言无端端有些焦灼,忍不住问东问西的。   其实都是知道的,没必要多嘴,可控制不了。她对那个叫袁铭城的不了解,虽然清楚周希云不会怎么,他们没可能,但临到这时依然不是滋味。   说到底,对现实的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周希云不多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今晚不会留下,吃过饭就会走。   乔言颔首,嗯。   那个店是一家卖面条馄饨的铺子,价格死贵,但面积够大,进去坐多久都行。她们点了一堆东西,磨磨蹭蹭吃了两三个小时,吃完再到外面透透气。   两人就像是出来逛了一圈,吃喝闲逛,不似有事来接机的。   她们掐着点回去,赶在飞机落地前到外面等着。   袁家来的人不止袁铭城父子两个,还有袁铭城的小姑和一位秘书,四人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远远见到了,袁父先认出了周希云,爽朗笑笑。   周希云不打算热情地迎接这行人,可也不算冷淡,全程走过场,自始至终没咋正眼看过壹铭城,更多的还是与袁父客套。   袁铭城其人比徐子卿描述得如出一辙,长得不差,瘦高个子,浓眉大眼高鼻梁,书生气息很重,一看就是斯文的读书份子。   许是来之前报的期望太高了,明显感觉到周希云对自己的忽视后,袁铭城眉头拧了拧,转身才注意到安静站一边的乔言。   比起周希云的不修边幅,乔言那样子足够吸睛,本来自身底子就不差,脸蛋好看身材比例又不错,剖饬一番颇有种美艳的性感,难免勾人心动。   袁铭城瞧见乔言就顿了下,多看了几眼。   乔言不明白这男的直勾勾盯着自己为哪般,反过来也瞪着人家。   周希云于这时不着痕迹地站在中间,面无表情地拦着,挡住了袁铭城的视线,也不让乔言看别的人。   目光里有了周希云,乔言没再关注袁铭城,只站一边打打下手,也不插话多嘴。   有外人在,她不像先前那样随性对待周希云,不挽胳膊不扒拉对方,老老实实的,犹如没有存在感的透明。   见面寒暄一阵,袁父和袁小姑到后面才问及乔言,注意到她。   周希云话少,不愿与袁家人过多介绍乔言,只报了个名字,告知乔言是斜对门那家的发小,余下的一-概不提。   没必要讲,也不想多说。   乔言只跟这几位打了声招呼,亦不热切殷勤。   对不熟的对象就是这态度,万年不变,反正相互间不熟不认识,懒得浪费口舌。何况袁家此行的目的不纯,另有心眼。   袁父笑了笑,看了下周希云,对乔言说∶早前听慧文讲过你。   乔言走形式地回道∶前阵子周姨也跟我们说起袁叔您了。答得极其有水准,不失礼节又中规中矩。   大家都到齐了,随后全都上车回程。除了那位秘书。   秘书得负责处理出差的后续事宜,需要将素父他们的行李等物件送至素家.还有另外的工作.这次便不能跟随一同前往,到这儿就分别了。   上了车,乔言还是坐副驾驶座,周希云开车,袁家三口挤后排,袁铭城坐在距离乔言最近的正后边,中间的是小姑,再往边上才是袁父。   回程的一路顺畅,氛围融洽。   多数时候都是周希云在与他们交流,应付袁家两位长辈,乔言坐那里当陪衬。   在这个过程中,本该是此次见面主角之一的袁铭城没怎么搭话,他偶尔会应和自家亲爸或小姑吭一声,不走心地与周希云对上一段,但本身的兴致却不是很大,更像是在敷衍长辈。   袁铭城清楚这回是来干嘛的,知道两家的打算,这些早在外地时袁父就提早知会过了,让他到这边稍微上点心,不管中不中意,只要别整出岔子得罪人,其它的都随便。   袁铭城不排斥这类新型相亲方式,可以接受,愿意过来接触看看。只是感情这事难说,各花入各眼,他没看中周希云,来不起电,一点感觉都没有。   气质沉稳内敛的高岭之花不是常人能镇得住的,不好相与,一看就没戏。袁铭城颇有自知之明,不爱清冷美人这一挂,喜欢另一种类型,一碰上就不自觉将余光往周希云旁边那位身上瞥,有意无意打量,   上车不过十分钟,袁铭城至少瞅了副驾驶座三次,而前头那位并未回头,连察觉都不曾。   周希云由车内后视镜里发现了,不经意间捕捉到其中—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两瓣唇抿了下。   乔言感受不到身后的窥探,见到袁家人后心里的坛子就翻了,百感交集。   主要是没见面之前都还好,勉强能自我安慰,可亲眼看到袁铭城这个被周慧文亲自挑选出来的人选后,就不是那么笃定了。   倒不是不相信周希云,一直都没怀疑过,但袁铭城那个样子就让她心生恼火。   袁铭城这人绝对是令长辈喜欢、满意的那种,家境和能力都挑不出瑕疵,样貌也是上一辈偏好的那款,方方面面都像是比着标准女婿的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周慧文会想方设法找时机让周希云和袁铭城碰面别人的条件确实就摆在那里,足够优秀抢手。   乔言都不想待这车上了,听到周希云一搭一搭同袁家长辈交谈,有时还会跟袁铭城说上一两句,她整个人都蔫了,脸色微垮,表情都快绷不住。   乔言曲起手指揪扯屁股底下的坐垫,瞄向面色平静淡定的周希云,有憋屈却使不出来,很是烦闷。   她情绪比较重,不稳定。   不过好歹是在外面,不论如何,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尽量不去听周希云和袁家三口聊天的内容,乔言摸起手机当做自闭了,到下车都沉默。   快抵达酒楼那时,周希云亦不怎么说话了,车里的气氛怪怪的。   酒楼那边有人接应,周慧文和一干亲朋好友已经在等着了,徐子卿和姥姥也在,一伙长辈搁那儿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长辈们比年轻人更放得开,容易融进这样的场合。   她们到了,周慧文走上前来,其后又是另一番景象,双方都笑呵呵的,好似关系多亲近。   乔言不好单独离开,这时还是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周希云被周慧文拉走,拉到一众亲友中间。   袁铭城也被拉了过去,在袁父的示意下加入其中。   那一桌是今天庆生宴的中心,谁准能坐都是计划好了的,可以上前的就周、袁两家的亲属有份,连姥姥也捞不着一个座位。   这种时候肯定不该有其他人参与,不管平时关系再怎么亲近,可当下还是有区别的。   徐子卿带着乔言到邻桌坐下,悄声说∶我们再去位子就不够了,将就坐这儿,也一样。   乔言不在乎坐哪儿,只转头看周希云的方向一下。   显然,周希云也不乐意去那边,但无奈被周慧文拉住了,不让离开。周希云撇开亲妈的手,借口要去厕所,欲以此避开。   周慧文一面照应这桌的宾客,一面说∶先聊会儿再去,这么多都还在。周希云只得留下。   乔言换了个座位,到与周希云刚好背对的那里坐着,默默旁听。   周希云对那桌的宾客不冷不热,在这时回身看看乔言,发现她没走远也不去厕所了。   袁铭城被安排到与周希云紧挨着的位置坐下,也靠近这里一些。   接下来的行程挺没意思,也就那样。   长辈们聊得起劲,两位当事人基本没交流,只有每当被问到才回复。   等饭菜上齐后,袁父让袁铭城盛一碗汤给周希云,周慧文也嘱咐周希云作为东道主应该热心点,尽量多照顾百忙之中抽空来的袁家三位。   袁铭城听从他爸的话照做了,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但周希云对其碰都没碰一口,接下了就放一边,到下桌子都没沾半点。而对于周慧文嘱咐的那些、她也,只稍稍照顾长辈,多的就没了。   乔言在这期间缄默不语,埋头吃喝,饭饱也不下桌,边玩手机边侯着。这种场合很教人不适,嘴里嚼什么都没味道。   周希云中途离开了座位一次,再回来时又轻轻拍乔言肩膀。乔言下意识侧头,望过去。   对方也没出声,仅仅往这边塞来一粒东西。乔言张口接着,舌尖卷了卷。甜的,圆溜溜一颗。是蜜饯。   唠喷得起劲的长辈们未能发现她们的互动,彼时徐子卿和姥姥都不在这里了,不知道去了哪一处散心。   周希云低低说∶待会儿再给你拿。   乔言咬住蜜饯,茫然看着周希云,不懂为什么突然喂自己一颗这个。   周希云又问∶要不要?   她迟钝反应了下,后知后觉说道∶要。   不顾周慧文等在场,周希云抬手捏捏她鼓起来的腮帮子,接着又把早上那件外套搭她腿上。大堂里的中央空调开得足,冷气重,直对这边吹。   做完这些,周希云才走两步到邻桌。   没准备继续应付那些人,连凳子都不拉开,过去后只站着。   乔言侧身瞧了瞧,看向周希云的背影。她本是想过两分钟就走的,去外面透透气,至此还是没有,留下了。   周希云晚一点又拿了些果干过来,混着一大把软糖,用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篮子装上,另外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这回被周慧文撞见了,但当妈的没感觉哪儿不对,以为是乔言让周希云帮着拿的,也没咋在乎。周慧文悄悄拉住女儿,对这番举动没意见,可仍旧小声唠叨∶到处走干什么,在这儿待着。   乔言听见了这句,闻声,从篮子里随便抓了点东西捂手里玩。   宴席场面喧闹,中午吃完还有晚上,下午这段时间则是自由安排。酒楼里有茶水间,还有牌馆,打台球什么的也可以,各种活动条件都具备。   徐子卿带着姥姥搓麻将去了,周慧文打算让周希云领袁铭城出去走走,散步,单独处一处。但周希云不配合,当妈的还没开口就说下午另有计划,要出去一趟。   周慧文问∶有什么事?   不用周希云开口,邢远和温如玉她们就围了上来,一个个装傻充愣喊一干长辈,把周希云挤出去。   邢远惯会打哈哈,笑道∶周姨,我们下午约好了的,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呢,你也别担心,晚饭前肯定就回来了。   周慧文又问∶去哪儿你们?   邢远不回答,逮着一位男生抓过来,假惺惺告诉男生下午多带着袁铭城一些,不要怠慢客人。说着,又冲乔言说∶乔乔,走了呀,别坐着了,就等你开车了。   乔言杵原地眨眨眼,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温如玉拉了起来,三两下就被推着出去。   周慧文阻止不了,拦不住他们。   /外面街边,白色大众车里。   周希云已经先上去了,上午没把钥匙还给乔言,眼下径直就坐了上去。   温如玉麻利拉开车门,将蒙圈的乔言塞进去,砰地再把门关上。谁都不打扰她俩全转到另外的车上坐着。   乔言扒着车窗回身瞅向外边,又转回来对着周希云,不解问道∶怎么了你们,要到哪里?   周希云倾身为之系好安全带,说∶没事,散散心。语罢,再添道∶晚上不过来了。   说散心是真的散心,不过来也的确是不过来了。   一行人约了朋友在郊外碰面,今下午要聚一聚,这是昨天就计划好了的,邢远他们一早就通知到位,余下的人都在另一边等着了。   整个队伍里只有乔言蒙在鼓里.被拐出洒楼才知情.她有点愣脱口道∶那周姨问起怎么说?   周希云发动车子,轻描淡写回答∶让邢远再找个借口应付。   大众车逐渐远离停车位,街道上的风景倏地拉成虚晃的线,变得朦胧而模糊,酒楼很快被甩在后面,拐个弯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法子还行,应该能糊弄过去。乔言思忖了下,不反对。   再回去也就那样,挺没意思的,无用的交际场合让人心烦,来来去去就那点事,兜转一大圈麻烦得很。   乔言不喜欢混杂在一众相对陌生的宾客中,周希云也待不下去,不如出去晃悠一圈,省得浪费精力。   乔言说∶我晚点也给我妈打个电话。   我跟伯母讲了的,周希云接道,她刚看到你出来了。   乔言嗯声∶行。   周希云这才点明要去的地方,报了个名字。   八里亭,一处空旷且人烟稀少的片区,那边有条弯道坡度较大的旧马路,废弃的工厂和房子也多,是飞车党常去的聚集地。   她们这趟就是过去兜风的,随便骑摩托转转,晃两圈放松放松。   八里亭离城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抄近路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还是有那么远。   停车在一处荒废的工厂大门前,那里边已经有一大帮身着机车服的靓丽男女提前抵达了,一群人皆都倚在自个儿车前撑着,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与同伴闲聊打发时间。   大门后支起了俩烧烤架,地上凌乱堆着酒水饮料什么的,不远处还有摞成小山的帐篷包,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   ——都是这群小年轻开车送过来的物资,今夜要在外边露宿,集体搞野营野炊,打算就地过一晚。   乔言开门下车就撞上这阵势,一眼就认出那伙人里有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早前在邢远生日派对上见过,那位北方朋友也在,今天比之上回精神多了,梳着个大背头,穿一身黑,打扮得像那么回事,帅气又周正。   发现邢远他们到了,北方朋友率先招招手,冲乔言笑道∶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言不记得这位的名字,隐约中有印象对方姓华,便喊人家一句,也回道∶好久不见。   北方朋友又朝周希云几个打招呼,笑呵呵的。邢远上去就搂着抱一下,夸北方朋友他们速度给力,这么快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找齐搬来了。北方朋友说∶这不昨晚希云打电话催,半夜就凑齐了,今早才搬过来。   言讫,又转向周希云问庆生宴如何了。   周希云上前接话,领着乔言进去,到人群里站会儿。   那些人见到多来了个乔言也不觉稀奇,好似全都知道她会出现,问也不多问。一阴柔漂亮男生拎两罐喝的过来,先递给乔言一罐,再给周希云一罐,然后指了个方向,指向几米远棚子下的几辆空机车∶希云姐,你们的车都在那里了,工具箱也在,有什么缺的可以找远哥要。   周希云颔首,以示知晓了。   乔言应声顺势望去,心知那是为她们准备的。她认不来机车的牌子,对摩托不熟悉,一眼只感觉那些车子大气有型,应该挺值钱。她凑近挨着周希云,低声问∶要做什么这是,不是去兜风?   嗯,是兜风。周希云说道,等下开这个出去。   乔言嘀咕∶我以为开轿车。   那个不方便,容易刮擦。周希云说,会这个吗?   乔言点点头,还行。   周希云温声说∶那随便选一辆。   乔言怔了怔,哪儿来的车?   那几辆机车自然都是周希云的,不可能是别人的。邢远他们也有铁疙瘩宝贝,但舍不得把这么好的摩托开到这边的烂路来糟蹋,只有周希云不在乎这些,大手一挥就让北方朋友他们把车子全都弄过来了。   当然了,这些车平时肯定不是停放在西井大院,周希云名下有几处房产,平时不住人,都用来堆这些玩意儿了。   周希云解释,也没具体说哪一处,反正都是城里送来的。   乔言挑挑眉,选了一辆纯黑色的。   到了之后得歇歇,整理一下场地,相互搭把手把帐篷支起来。   温如玉带乔言到一边坐下,旁观这群人干活。周希云和邢远加入其中,帮着出力。温如玉同乔言聊了会儿,问问近况,陪着唠嗑。   乔言有点缓不过来,从正儿八经的宴席转到这么自由无拘束的地界,晚上还要睡帐篷……她应该住哪儿?   看这样子不太像是一人一个帐篷,多半要混搭。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如玉仰头喝完水解释∶你是单独的,不跟我们一起。   乔言侧头,讶然张张嘴。她也是?   误以为周希云也要混着住其它帐篷。   温如玉笑了笑,回道∶希云也是单独睡,你俩挨着的。   乔言状似不在意地应声,眼睛斜瞄周希云的方向。   周希云正在搭建的就是她两的地盘,俩小帐篷,比起旁边的那几个简直就是缩小迷你版。她们的瞅起来是一对,款式一模一样,外形上没差。   事实上内里的搭配也没差,全都一致。   乔言抿抿唇,憋不住一直观望。   温如玉当做没发现,不打断她。   搭帐篷耗时不长,不到半小时就结束。周希云过来,对乔言说∶左边那个你的。   乔言故意唱反调∶我要右边那个。   周希云说∶也可以。   乔言得逞地将手反撑在墙壁上,对这套极其受用,上午的不悦也勉强消散了些。   对方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起码周希云表现出来的行径是合格的,稳得住人心。乔言伸直腿踢踢地上的碎石子,轻轻说∶篮子没拿,忘在酒楼了。   周希云说∶我让姥姥帮你带上了。   一如既往地摸得准乔言的心思,猜都不用猜。   五六点,现在不急。周希云说。   五六点黄昏,傍晚日落西山的景色更美,那时上路转悠才是最值当的。他们都算好了,当下可以做点别的事。   乔言过去挨着周希云的胳膊,扫视现场一圈,都是你熟人?周希云应下∶都认识。乔言说∶以前没见过。   有些是在俱乐部结识的,有些是邢远的朋友。周希云说道。乔言说∶有几个看着像大学生。周希云回答∶都大学毕业了。   乔言再靠过去一些,抬抬下巴,刚才那个小男生不太像。   二   周希云说∶只比你小一岁。   那不跟你也是差一岁。乔言说,拐弯抹角一大堆,他好像认识我似的。周希云也不隐瞒,直道∶也是A大的,我下一届的师弟,本来就见过你。   乔言大学那会儿时常往A大附近钻,陪室友到那边的小吃街瞎逛,有时也会进学校去。   不是为了找人,纯粹没事闲的,非得进本地名校凑凑热闹,瞅人家的校园啥模样,有时还会溜进教学楼装A大学子蹭课。不巧,有几回偏生就蹭到周希云她们班上去了,被这位学弟撞见也是偶然。   乔言连当初听过什么课都没记忆了,哪里还想得起学弟这号人物,她半信半疑地瞧着周希云,再看看男生。   我就说他怎么见到我就那样子。   周希云招学弟过来,到这儿正式介绍一下。   另一些人也挨近,看稀奇地望向乔言。有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挠了挠胳膊,嘴巴不紧,不过脑子就笑呵道∶这次来得值,不容易,可算是见到本人了。   乔言没听明白,欲搭话来着,但还没开口,多嘴的男人就被旁边的同伴敲了一脑袋瓜子,把话茬接走了。   这些个男女都很酷,说话也不捏腔调,性格较为直爽。大家平和对待乔言,也拿她当半个朋友,待周希云介绍完就上来露露脸,见一见。   比她年龄大或差不多的喊她乔小姐,其余的叫她乔姐、言姐或者乔老板,随着周希云的称呼来。   既是喊老板了,那多半也是清楚乔言是从事哪一行的,知道她开了个店。   大伙儿热情洋溢,乔言倒不太能招架得来了,不晓得该怎么回应。其他人也不介意她说话少,一个比一个能侃。   等简单认识了一遍,邢远丢一身便装给周希云。乔言一身裙子不能骑车,得重新换一套才可以。   一会儿,周希云带乔言到大帐篷里换衣服,一并过去。   其他人不关注她俩,继续聊着。   乔言抱着衣服先进去,周希云站外面守门。   隔着一道遮挡,周希云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们话有点多,别往心里去。乔言动作麻利,几下就换上行头,说∶不会。周希云说∶换好了讲一声。   案案窣窦一阵,里面的人并未回应,直至可以了才拍拍布门。   乔言磨蹭,还要弄头发问周希云要皮筋。   周希云从头上取一根给她,顺便服务到底,帮着绑一条低马尾。扎好了,乔言转身,背过手摸了摸。周希云不让动。   乔言抬眼,问∶咋了?莫名的,周希云说∶没。但后一瞬却不是所讲的那般温和。   乔言还没回过神,身前的微弱光线就被遮住了,周希云低头在她唇上咬了咬,没有征兆就靠近,,汲取她的气息。   在机场在酒楼时刻都得保持距离,白天没能找到机会,又被那点麻烦事影响,这下终于清净了些,能有独处的空间了。   乔言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证怔愣半晌,忘了该不该拒绝。   周希云倏尔坦白,抚着她的脸,吻够了才低低道∶我和袁铭城没可能…….乔言卡住了,跟不上节奏。周希云开门见山说∶相亲。   她迟钝地盯着周希云,脑子里空白,不假思索就说∶哦,我知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周希云问。她直接抖落∶听说了。   周希云不纠结这个,指腹揉她嘴角,又亲了亲,以后离他远点。乔言讲不出话,一头雾水地唔唔了两下。   帐篷外的讲话声不断,没人到这儿来打搅。外面的人自觉离得远远的,不太注意这里。   忽如而来的亲密轻柔,持续了很久。迟迟不结束,黏糊又腻歪。   帐篷外的笑闹声吵吵嚷嚷,衬得这一隅静谧且安然,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稍略加重的呼吸,以及衣料摩擦间发出的声音。   低微的塞窣,像在应和着什么。   周希云抬胳膊勾着木讷的乔言,左手掌摸在她细瘦的腰后,另一只手往上走了走,放在锁骨下方的位置搭着,一边亲,一边用温热的指腹触她瓷白的肌肤。   安抚一样,似有若无地抚着。   乔言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整个人犹如不开窍的木头,一时未能回应,思绪反复流转。相亲,离袁铭城远点……所以周希云早就知道这些,但是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来,瞒过了所有人,连带着周慧文她们都被绕进去了。   也就是说,从昨儿到现在,所有的事都是周希云提早就安排了的,周慧文和徐子卿的一唱一和不管用,这人只不过是佯装配合,可实际上另有打算。   感情面前这位把大家都摆了一道,自己今上午也没必要去机场掺和。   周希云比谁都清醒,事前就看穿了这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其他人那些自以为是的套路毫无作用。   徐女士她们自以为做得自然,其实漏洞百出。   乔言呆板地拐过弯儿来,有些错愕,乍然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动也不动一下。   那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袁铭城不是周希云的相亲对象么,与自己何干?这话难道不是她来说,该是周希云与袁铭城保持距离才对。   乔言想把话问清楚,可周希云没这耐性,一个字都不让说出口,滑溜堵她嘴巴。   这个吻太久,到后面闷得都快换不过气了,憋得不行。乔言只觉大脑缺氧,晕晕乎乎的,不得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经验不咋样的周大小姐先放过自己,她要歇一歇。   可惜周希云不为所动,过一会儿才退出去,随后亲亲她的嘴角。   这还不算完,刚开个头。   时间还长,出去了也没事干,此刻不到四点钟,天上洒落的阳光正晃眼,远远不到出发的点。   这会儿邢远他们正在瞎闹腾,不知道是谁挑的由头,一伙人满地乱跑,你追我赶地挤成堆,就差倒一块儿互砸了。   小年轻们总是精力旺盛,随便动动手就来劲儿了,非要争个输赢,拦都拦不住。先前那个阴柔长相的学弟也加入进去,单手勒着邢远的脖子,邢远不手软地一个下拉,直接把那小子甩地上,但手上的力道没松,还是牢牢抓着避免摔了。   凡事有个度,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真的下死手,做做样子而已。学弟笑嘻嘻地喊人帮忙,扑棱手臂几下,向跟前一位酷飒型的欧美范女人求助。女人站原地旁观,也不打算上去,过一会儿见学弟实在是干不过邢远,这才走两步打了下邢远的后肩,让邢远放开。   邢远立即带头起哄,鹦鹅学舌地模仿阴柔学弟的说话和神态,全场都跟着笑,意味深长地配合。阴柔学弟羞得当着女人的红脸,别样的心思掩藏不住。   乔言与周希云二人错过了这一幕,没有围观到这出好戏。   帐篷内外是两个世界,屏障的隔绝效果一流,两边各自不重合。   他们吵得最大声那时,乔言已经败落下阵来,放弃了无用的抵抗,一手环着周希云的背,一手反撑在组合搭起来的高脚桌子边沿,没出息地腿发软,必须依偎着周希云才可以。   周希云埋她颈窝里轻嗅,手指拂过她的乌黑的头发,缠在发尾那里卷了卷。   新换的这套便装十分合身,上面是纯白一字领及腰T恤,底下是军绿色宽松长裤,尺码长度等等都适合乔言,不多不少,正正好。   明显是严格比着她的身高身形准备的,而不是胡乱拿两件衣服过来。   圆顶大帐篷里的布置较为简单随意,因着这一处只堆放杂物不睡人,地上便没有铺垫子。乔言赤足还没穿鞋,刚把烦人的细高跟甩掉了,不用再遭那个罪。她怕弄脏脚,起初只能踩周希云鞋子上,耍赖地垫脚抱着周希云,直至被对方抱起来坐着,远离地面。乔言仰仰头,漂亮白细的脖颈曲线随之拉长,脖子一侧淡淡的青色脉络纹路都隐约可见,薄弱的皮肤盖不住脆弱的内里,散发着迷人的危险。   周希云揽着她腰肢的手又一次向上,没亲她,只将脸抵在她叠角那里,磨蹭几次,手停下了再收了收。   乔言轻弱地嘤咛了下,眼睫颤动。‘:::   许久,待分开了,周希云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双崭新的平底运动鞋,弯身蹲下去帮乔言穿上。乔言臊得上头,看都不看这人一眼,不配合地伸伸小腿,轻轻蹬对方的小腹,嘀嘀咕咕地说了句∶疯了你.….   周希云也不躲开,放任她踢自己,柔声回道∶穿上出去了。   现在才想起要出去,她俩都进来快半小时了,换衣速度可有够温吞的。   乔言没脸了,都想钻地里躲着。   周希云倒还行,从容处之,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仿佛这不算什么,是挺正常的行为。   她们如今这关系点不点明都没差了,只是少了两句话,其余的,与外边的学弟和欧美范女人一致。   有的事浮于表面,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她们不是一并出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刻意分了个先后顺序。乔言走前头,周希云晚半分钟再出来,一前一后现身。   乔言没好意思直视邢远他们,好在也无人关心她们究竟在里面干嘛了,为何长达几十分钟才出现。有周希云在场,谁都不敢胡咧咧乱来,连嘴贱的邢远也都闭嘴了,装作不懂。   周希云拿起进去前搁外边的饮料递给乔言,乔言抬手接下,若无其事地一口闷了。大半罐汽水喝下去,凉嗖嗖的。   斜对面那里,学弟和欧美范女人已然单独站一边去了,不再与其余人打闹。阴柔学弟很听姐姐的话,双方凑一块儿亲昵耳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什么。   乔言站原地听八卦,不久从别人那里听到,原来那两位是刚在一起的情侣,难怪这么暖.昧。情侣两个不避嫌兼地你依我侬,欧美范女人不在乎外人的目光,表现得比学弟更大方。乔言礼貌不多看,转而又踢踹脚边的石子,踢向周希云。   周希云面不改色问∶鞋子合不合脚?乔言漫不经心再踢一粒碎石,说∶嗯。   郊外的风光宜人,日头逐渐落下,太阳缓慢靠近西边。中间,队伍里开车出去了一批人,晚一些再载着俩纸箱回来。   五点多,邢远打头带阵骑车上路,只留两个不愿走动的懒性子在废旧工厂这里守着,以免东西被偷搞丢了。   周希云为乔言戴好头盔和护膝,临行前还先试试那辆黑色的机车,确认没问题再交给乔言,温声说∶沿着马路一直开,到山上集合。   乔言应道∶嗯好。能上山吗?你觉得呢?。   周希云说∶注意看路,小心些。乔言嫌人家啰嗦,知道了,周老师。   周希云不说了,兀自也戴上头盔,长腿一跨就骑上一旁那辆红色的杜卡迪。   乔言先一步开出去,跟上邢远他们。   部分人开车挺快,油门猛踩,一溜烟就开出老远,光是疯癫癫压弯的阵势就看得人心头一紧,真怕随时都会失控冲出马路。乔言没怎么开过摩托,手感不熟悉,才出去不久就被远远甩在后头,不到半分钟就再也追不上那批人。   整个队伍都跑前边了,距离越拉越大。   唯独周希云还在后面,没加速,比乔言更慢一些。   乔言一会儿才开始加速,也不是立马就将速度提上去,反正一段一段地来,不着急。   周希云很快就与之并进了,距离没差多少。   这人自始至终都在乔言的余光范围内,不会跑出太远,也不至于慢到彻底落后。   她们与大部队完完全全分开了,到最后这条路上,目光所及之处好似只剩她两,除了自然景色,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机车速度快起来后,耳边只剩猎猎的风声,马路成了弯扭的曲带,她们各自都是对方眼中在动的实物。   乔言还可以再快一些,但她没有。   周希云到上山停下为止都没开出太远,有时察觉到拉太开了,这人会稍微放缓速度,等等乔言,待乔言超过一些距离了再不慢不紧地追上去。   约定的集合地点并不是很远,一路开过去不到半小时,到山上那时太阳才刚往山峰后面掉。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恰巧赶上日落的开始。   暮色压在上方,一半天灰蓝,一半天被余晖染成灿烂热烈的金黄,翻腾的云层滚滚,一朵叠-朵,团簇合拢,辉煌而惹眼。   乔言停下,取掉头盔,弯身趴车头上转头看看周希云。周希云没取头盔,只侧脑袋朝向她。   一行人就是赶上来看日落的,闲散舒话地享受新鲜空气,观赏短暂的宁静。   乔言看了几秒钟才直起腰身,收回视线弄弄头发,对周希云说∶回去不用你等我。周希云不承认∶没等你。   哦,乔言拖长声音,又直直盯着周希云,说得好像真的。周希云径直说∶我车技不行,太久没开这个了,比不过他们。   乔言宛然笑笑,重新绑好头发了才支起一条腿去够着对方,直白道∶能不能坦率点,骗鬼呢你。   周希云慢腾腾取下头盔,放面前挂着,还是那个态度,张口就说∶不骗你。宛若被触动了哪里,乔言又笑。   其他人各找各的地方待着,有的安静看,有的举手机拍,录vlog,还有闲着没事干蹲泥土地上,不讲究地一屁股坐下去。   邢远和北方朋友几个缩石碑那里抽烟,迎风点火,不到这边来曜囔不抽烟的。   虽然有这么多生面孔在,但众人相处的氛围轻松而和谐,算是求同存异,不存在谁融入不了的情况。   乔言倒还适应,最先的不习惯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接受。她对周希云的朋友群体感官挺好,本以为这会是一群作天作地的混世富二代,但似乎不是。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对她的照顾,即使大伙儿实际并没有做什么,连特殊对待都不曾有,可她就是能感知到。   邢远抽烟到一半就朝这边晃晃烟盒子,问另外还有哪位朋友要不,只剩最后一支了。有一男的戏谑道∶远儿,你自己留着熏肺吧,争取早死早超生,以后少作孽。   邢远不经意地眯眯眼,二指捏着烟吹吹白雾,吐两口烟气,然后又叼上那支烟,拽紧烟盒就冲上去干那男的,打作一片。男人惊惊乍乍地告饶,但口头上坚决不认错,嘴里被塞上烟了还欠得很,非要挪揄开玩笑。   没人上去帮忙,其他朋友都站着看热闹。   周希云对乔言说∶不用管他们。乔言回道∶我也管不着。   嗯,周希云说,酝酿了下,再道,回去你载我,这车要让给别人。乔言问∶给谁?   周希云指指被邢远摁地上强迫吃烟的男人,他。   那个男的来的时候是跟别人一起,没单独开车。   乔言颔首,也不问为什么,只道∶出意外概不负责,我车技不行,开得不咋样。周希云不介意,把摩托停稳,下来到这边,说∶到时候帮你压车。乔言想也不想就接道∶你当是学自行车啊?周希云说∶一样的,没差。倏地记起了什么,乔言突然乐不可支。   曾几何时,她们真干过同样的事,但那时是反着来的。   早些年的过往了,具体几岁忘了,大致就是那时周希云学骑自行车,怎么也学不会,周慧文只好请乔言当师父教她,结果乔小师父不靠谱,当天就带着周希云冲下坡,还不要命地坐后座当指挥,美其名日压车。再之后周希云放不开,下坡太快来不及转弯,控制不了自行车,于是连人带车栽沟里。   那次受伤的只有乔言,手上腿上全是擦伤,胳膊也摔脱臼了,脸上差点毁容。周希云没受伤,摔下车之前就被乔言在紧要关头死死护住,因而只被磕疼了,身上四处完好无损。   后来回家了,乔言也仗义有原则,知道是自己忽悠有错在先,担心周希云会挨揍,面对长辈们的询问就硬气地扛下所有,说是自个儿骑车摔的。可把徐子卿气得,险些背过去一口气都上不来了。   那阵子是她们记事后最和睦的一段时间,不吵架不闹矛盾,出奇的友好。   在医院里包扎伤口时,周希云还哭了,眼泪珠子直掉,惹得乔言倒别扭得不行,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而等徐女土取了药回来撞见周希云抹泪的场景,还以为又是乔言欺负人,导致乔言被亲妈训得狗血淋头,骂得她耳朵都起茧子。   一想到这些,乔言就好笑,说∶你真放心坐我后面啊,小心把你甩下去了。周希云没所谓,一点不扫心。   乔言嘴欠∶也是,真摔了也不怕,可以直接送你去医院。周希云说∶你付医药费。   那不成,乔言扣扣索索,你不要做梦,我穷。周希云扬扬唇,勾起嘴角。   日落不会太久,刚来时太阳还在山头上边,闲谈一会儿,一转眼就只剩一轮弧度了。野火烧到了天际,将接近山头的那一片染成红色。   吹风吹够了,队伍接连往回赶。   天黑以后下去不方便,视线受阻,山路太弯绕。   周希云真坐上了乔言的车子,腿一抬,挨她背后,将手环她腰间。   乔言能清楚感受到身后的柔软,甚至闻到属于周希云的香气。她垂眼看了看,目光落到周希云胳膊上,等邢远他们开走了才后一步发动,行驶速度比来时还慢。   到废旧工厂后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回复酒楼那边,框骗周慧文回不去了,今晚有事,明天再回城。邢远撒谎都不打腾,开口就是条条理由,不管三七二十一讲完就挂电话。   乔言想给徐子卿和姥姥发消息,犹豫片刻,还是算了。   空地上燃起了火,亮亮堂堂。又热,又燥。   郊外的夜风大,不断吹拂而来,尚且能忍受这般热浪翻卷的环境。外边大喊大叫都不会扰民,不会被投诉,嬉闹的男男女女们兴奋劲上来了,一入夜就放开了玩,搞临时乐队,游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朋友扔来几罐酒,周希云全都接着,拉开一罐顺手就递给乔言。乔言擦擦身上的汗,给就喝了。冰镇过的,透心凉。   那些酒十几度,比啤酒度数高点,喝着像果酒,味道是甜的。   乔言多喝了些,尝着没太重的酒味就以为不醉人,等到晕乎了才知道厉害。她一头倒周希云肩上,不顾及有谁在场了,醉了就闭上眼,意识不算糊涂地往周希云颈侧挨挨。   周希云摸她烫热的脸,要不要先去睡了?她摇摇头,不困。周希云拍拍她后背,搂住她。   地上的篝火到凌晨才熄灭,四周都黑沉下来后,所有人陆续进帐篷。   周希云送乔言进小帐篷,为之用湿纸巾抹把脸,再放一瓶水在旁边,渴了就喝这个,放这儿了。   乔言应声,回身就拉上帐篷拉链。   明摆着,不打算放周希云出去了。   单人帐篷就那么大点,内里空间小,,蹲着转身都转不开。   乔言动作挺快,分明都醉得昏头了,半跪都跪不稳,但身子一歪就挡住了去路,合拉链的举动一气呵成,驾轻就熟不带半分犹豫。   生怕周希云离开不见,搞得还挺快。   不懂这是要干嘛,周希云还扶了乔言一把,轻声问;怎么了?   乔言又转回去,分不清东南西北地倒周希云胸口,将脑袋枕上去,不由分说就趴周希云身上,只手还揪着对方的衣角扯了扯。   也不是难受找发泄,就是手欠要扒拉人家。   周希云顺势抱着她,揉她后脑勺。   是想现在喝水?周希云问,又摸摸她热乎乎的脖子,将微凉的指尖贴上去。   感受到片刻的舒服,乔言趁机抓住周希云的手,执起就捂自己脸上、颈侧蹭蹭,纳凉似的,手指缝里都不放过,边无力地坐下边说∶不渴,不要水。   周希云也没打算立即就出去,见此干脆留下,陪着歇会儿。   头痛,还是哪里难受?周希云又低低开口,帮她揉揉太阳穴,再是耳朵后面,这里摁那里按,觉得很晕吗?   乔言软乎地靠周希云怀中,半合眼,静静倚了一会儿才张嘴说∶没,不难受,还好,就是脑袋有点沉,抬不起来。   你喝太多了。周希云说。乔言辩解∶不多,两瓶都没有。   拂开背后碍事的头发,再按按肩后,周希云说道∶两瓶也够了,不少了。乔言不乐意听,皱了皱眉,仰仰头,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一句∶你好啰嗦。周希云不与她计较,只轻捏下她的鼻尖。触感痒痒的,乔言受不住,又道∶不要打人。嘴里就没好听的,这种程度就是打了,简直是睁眼污蔑。周希云揪她耳垂,低声反驳∶没打你。   乔言倒打一耙的本领不减当年,回道∶总是欺负我。周希云都被这货气笑了,但也无可奈何。   乔言不消停,许是刚刚跟邢远他们耍了一阵后还在兴头上,现下睡不着觉,又找不到可以耗费精力的方法,因此转而磨苛周希云,不久还将周希云推倒,压垫子上。   担心她一个脱力就会摔倒,周希云也不敢太放松,由着她胡来,接下来一直都护着她,避免磕着碰着哪里了。   乔言没觉着自己是不清醒的,相反,她脑子转得动,虽然行动上较为迟钝,但想事思考什么的没有问题。她也不做什么,仅仅压住周希云不给躲开而已,到这时还是很有分寸,知道周围的帐篷里有那久多人,瞎作弄不可取,不然被发现了多尴尬。   帐篷就两层布,不隔音不安全,其实很没隐私,里面动静稍微大点都会被看出来。尤其是这种单人款式,只要是坐起来动几下子就能碰到顶,或是不小心摸到哪儿了,从外看还是较为明显。   也就现在大家都歇着了,没谁还逗留在外边,加之火早已灭掉,否则她们适才搂着滚的那两圈,响动还是不小,保不准会招来多少目光。   乔言骑周希云腰间.居高临下瞧着。   头发都散了,早先做了好看的发型,如今已然没型,蓬松且凌乱。   周希云不反抗,顺由躺底下,右手钳着她的腰侧不放开,捏她约等于没有的软肉。   乔言双手撑在两侧,半俯身子,小声说∶掐我干嘛,把手收回去。周希云置若罔闻,向上托着她,坐直,不要东倒西歪的。   直了的,没有歪。乔言说,又往下低了些,几乎贴周希云上方,可又差一截,始终隔着距离。   周希云不得不再扶起这位,上去些。乔言挡开周希云的胳膊,不。那你要躺着?不躺。   周希云耐着性子,躺下歇会儿。乔言不听劝,还不累,不急。明天一早回城里,天没亮就要起来。你之前也没说。现在说了。几点?·周希云∶可能六点。   乔言着实撑不住,还是倒下去,埋头窝周希云锁骨那里,摊尸般直挺挺伸长腿脚,同时将被子踢开,嘀咕道∶那也太早了……..   周希云解释∶有些人还要上班。乔言闷闷道∶嗯。   醒了直接走,剩下的老何他们会收拾。也行。   周希云说∶明天一起吃早饭。乔言问∶去哪里吃?周希云回道∶都可以。   那随便找个早点铺子,我要油条和豆浆。乔言絮叨道,话毕,又抬抬头,我喝了酒,明早应该不能开车,到时候肯定酒驾。周希云接道∶我来开。那你的摩托怎么办?他们会帮我送回去。   两人轻声细语,嗓音都压着,以免被旁边帐篷里的朋友听到对话内容。乔言伏在周希天耳畔,都快贴对方耳朵上讲话,鼻间吐出的气也重,呼吸不太规律平稳。   小空间里沉闷,黑膨舰的,相互都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依稀只能辩认出模糊的轮廓。乔言要睡不睡的,眼皮子一会儿睁一会儿闭,过后搂紧周希云的肩膀,恶劣地又用睫毛刺人家。   幼稚得要死,同样的方式都用了两回了,也不嫌腻歪。   周希云问∶热不热?乔言说∶嗯,好像有点。   顶上有小风扇,我去开。周希云说,当即要起身。乔言拉住了,等会儿再去。   周希云摸她后颈,手指上沾了些微薄汗。   郊外的夜晚温度不高,凌晨时分比城里要低上许多,特别是在这些树木郁郁葱葱但又几平无人居住的地方,下夜里凉风吹一吹,气温很快就降下来了。   先前是篝火烧着,所以没太大感觉,好似与白天没两样,可这时就不咋热了,只不过乔言喝了酒,这才不太好受。   周希云随便抓到了什么,拿起来就帮乔言扇扇。乔言拦住了,说∶不用。晚点会更凉快些。周希云说,记得盖好被子,可能会有点冷。乔言嗯声,知道。   这么叨叨一大堆,讲了些有的没的,直到感觉周围确实安静下来了,听不到多余的响动,估摸邢远他们应当是完全睡下了,乔言才挨了上去,摸索地寻到周希云的下巴,将基转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迷迷糊糊地低下头。   周希云愣愣,以为乔言只是耍赖不想让她走,不会怎么样,孰知不是。周希云躲不开,不得不接受。   乔言嘴里的酒味很浓,白天涂的口红还顽强地留在唇上,尝着是混合的水果味,不重,比较浅淡。她身上的香水味亦未散去,闻着与周希云平时用的草木香调差不多,很像。   周希云喉咙滑动,抑制不下。   乔言这回的表现还行,比上次强点,稍稍有点进步了。亲完嘴巴,她再喝周希云的脸,小孩儿似的蹭上去贴贴,蹂.躏周希云的头发,手指穿进去,温柔抚摸。   不过去了,在这儿也一样…….她低声说,鼻尖拱拱周希云,听到没有?   周希云不正面回答,只说∶很晚了,再不睡就天亮了。   连两点钟都没有,还早。乔言说,不用看时间就心里有数,起码还有几个小时。   周希云拗不过,口头上一本正经。不然明早起不来....   乔言当做听不见,充耳不闻,不等下一句讲完就再堵住周希云的嘴,把话都吞了。   这般环境下的感官会被放大数倍,除了瞧不见,其余的都宛如得到了提升。   周希云没拒绝乔言,把手放在两边,也不触碰乔言,不论乔言干什么都仅仅接受,可不回应。这种时候总得有个人保持理智克制,否则就全乱套了,明儿真的没法收场。   场合不对,不合适。   如果是在家里或哪个地方都还勉强,野外不能全由着乔言胡来,还是应该适度。   好在乔言并没有太过分,没越线。   周希云平躺不动,指尖颤了颤,几次都想抱着乔言,但临到关头还是作罢。意志力不错,能崩住,不至于像身上这个赖皮一样。   不多时,乔言又停下,将小风扇打开,怕热地拉了拉衣服。   周希云说∶安静躺会儿就好了,不要动来动去的。   乔言仍是不听,低下去就再啃周希云两口。脸皮堪比铁皮,一到夜里就发作。   不止如此,她还向下退了退,不安分地做了些别的。   /周希云抓紧手边的被子,微微用力,骨节分明。   又是一个星子稀疏的夜晚,云层随风飘动,银白圆满的月亮渐渐显出轮廓,直到整个都暴露出来,过了不久再被厚实云朵吞吃掉大半。   地面的月光时而明澈如水,时而暗淡昏弱,不断变化。   其它帐篷里其实还有朋友醒着,这期间也有人偷摸出来,到外面的马路上透气,独自站那里抽烟玩手机,避开这边回复电话。   四周寂静,有时讲话声稍微大点,还是会传回这里。   周希云都能听到,认得出那是谁。但她没在意,不管别人,专心对付怀里这个冒冒失失的讨债鬼,她终究还是反过来抓着乔言,不让这位亲完就跑,直接将乔言摁下面。   乔言挣了挣,咬她手。周希云不喊痛,随便怎么啃。热.…乔言低低道。周希云无动于衷。   某人就是典型的自讨苦吃,明知不能惹却偏要招惹,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地摸对方尾巴,每次都明目张胆地犯忌违,总要等到收不住了才知道好万。   她倒下方缓了缓,颈间都是汗水。   周希云不嫌弃地含她耳朵,她还有脸说∶我身上有味儿,不好闻,好了,你快起开。周希云蒙住她的嘴巴,不听她罗里吧嗦。   仗着条件不允许,知晓这人有原则不会怎样,乔言嗯了两声,爬杆上架地亲周希云手心,灵活的舌尖向外伸。   周希云捏她双颊,搂着她坐起来,让趴自己肩上搭着。乔言浑身没劲儿地说∶周希云,你好讨厌。周希云过了半晌才回道∶嗯,是我不对。   嘴里的回答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压根不一致。   乔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这儿也只能受着,把苦果都吞下去。   不知何时,马路边上透气的那个朋友又折返回来,吞云吐雾结束用脚尖捻灭火星子,将打火机揣裤兜里,抄起手机就走向空地。   当路过小帐篷旁边时,朋友听到了什么声音,条件反射性望了望,可没捕捉到响动的来源。他原地站了两秒,四下巡视一周,以为是听错了,喝了酒又熬夜太晚出现了幻觉。朋友摇摇头,清醒清醒,转身还是头也不回地钻进大帐篷内。   那一边,部分朋友还躺着看手机,不是戴耳机听歌就是大半夜肝游戏,睡着的只是少部分人。朋友到邢远身旁躺下,掀开被子进去。   邢远半梦半醒的,伸手就扣朋友脑门,不耐烦低骂∶大晚上出去招魂么你。朋友说∶跟女朋友打电话,有点事。邢远蒙被子里,滚远点。   朋友脑子也不太清醒,躺下后说了下刚刚的经历,表示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动静。邢远不当回事,奇怪个毛线,睡了。帐篷里其他人可都没听见这些,谁都不关注。   时间再晚一些,那几个玩手机的也不熬了,闭眼,一挨枕头就熟睡过去,入眠速度极快。   乔言也是这时睡着的,疲惫如潮水蔓延,致使她被亲到天昏地暗都能歪头就靠着周希云不动了,没气了一般枕在周希云胸前。   周希云抱着人拍了几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将乔言放下,把被子一角盖在乔言肚子上。   这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捱,夜色磨着神经,周希云失眠到很久以后,老半天都毫无困意。那位始作俑者睡得不要太香,中途都没醒过一次,一觉睡到了闹钟响为止。   周希云平复不下来,躺那儿没走,下巴扬了扬,喉咙里干涩。   一夜烦扰,不得安宁。   翌日清晨果然早早就得起来,几乎是六点一到就起床了,之后该收拾收拾,找好东西便可以离开。   大伙儿也不是同路回城,三五结伴走的,起得早的打个招呼就骑机车飞扬而去,邢远和温如玉他们是中间的那批,基本天亮了才爬起来。   邢远不工作,温如玉白天也没活,他们大可以睡饱了外走,但几人念着要和周希云一路回城,于是都起了个大早。   周希云比他们提前两分钟先出来,有空就拎两个包得严实的纸袋放白色大众车的副驾驶座上。   温如玉醒后撞见了,问了一嘴∶那什么?周希云说∶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是乔言的裙子和高跟鞋,参加庆生宴的那一身。   温如玉了然于心地扬起左眉尾,以示懂了,侧头见到周希云脸色有些差,显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的样子,问∶没休息好?周希云不应答,关上车门。乔小姐呢?温如玉又问。周希云说∶还在帐篷里面。还在睡?温如玉一愣。周希云也不回答。   温如玉说∶你不是九点以前就必须到公司,不打算回去了?还早。   不早了,回去还得换衣服那些。   下午公司里有个大会要开,上午得提早做准备,要不然可能来不及。温如玉挺上心,但周希云这个当事人全然不着急,连焦灼都不曾有丝毫。   温如玉走两步,想到帐篷那里喊乔言。   周希云将其拦住,淡声说∶已经起了,不用喊。温如玉秒理解,识趣停下。   小帐篷里的那个十分钟后才温吞出现,顶着一头毛糙的头发,嘴唇干巴,唇色很红,一出来眼神还略微迷茫,一副搞不清现实的模样。   作为不干人事的那位,醒后的乔言乍一看挺无辜,好似她才是被欺负的,而不是她再三折腾周希云,不让对方睡好觉。   温如玉和邢远他们都不约而同偷偷打量乔言,看了再别有深意瞅周希云一眼,仿若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周希云不解释,懒得多说。   那样子更像是默认了,邢远用胳膊肘顶温如玉手臂,牙酸地啧啧,赶紧捂眼睛转开。温如玉也配合地清清嗓子,转向其它地方,装作啥也不懂。   俩损友很会脑补,没有的事也搞得像真的。   乔言朝这边望过来,瞥见邢远作怪的样子还拧了下眉头,当是咋了,特意低头到处看看。   周希云不搭理邢远他们,待乔言往这里来了才上车。   回程还是她俩一车,温如玉和邢远他们开自己的车子,那些要顺路回去的也跟着后两位挤,绝对不上大众。   乔言上去后心安理得补觉,对昨夜的所作所为理所应该,觉得白天光线刺激还特地戴上眼罩。   开出一段路后,不管她睡着没有,周希云忽而说∶唤上我去你那里。   乔言动也不动,一会儿才侧侧头,蒙着眼罩转向驾驶座的方向,哈欠连天道∶我要回大院。周希云仅说∶袁铭城他们还没走。   绝对不坚持,变得飞快。   比哪一次都好说话,连商量的功夫都省了。   周希云勾起唇角,认真看路。   乔言难得善解人意一回说∶多住两天也无所谓。   再扒开眼罩的一边,转正脑袋,用余光瞄向对方,要脸地补充道∶只要你交房租。   小心眼子抠门,怎么都不会忘了要钱。   整个就是掉钱眼里了,花样层出不穷,一句好话也能讲成歹的。   得亏周希云了解她的臭德行,要是换成其他人,保不准会当真。周希云已经适应了她的扣索闻此,见怪不怪问道∶多少钱可以住一天?   乔言神经大条,思忖两三秒钟,答道∶我那里地方大,小三层,各种物件也能免费使用,楼上楼下都能活动,还是算比较宽敞,条件肯定比酒店好,钱的话……现在是旅游淡季,外面住连锁酒店普通标间百来块还是要的,我那里应该能值两百吧…….   周希云说∶最近住酒店确实便宜,比节假日低了不少。   上次我们旅游去的那家客栈,近期才一百多一晚。我妈前几天看到的,老板还让她帮忙宣传,说是这阵子没生意,熟人介绍还能再打八折,包月住更实惠。乔言回忆了下,说道,不过大家工作都忙,哪有空到镇上住,那个价在当地也不划算   周希云柔和接道∶可以等有空再去。   又不是学生,哪来这么多假期。乔言靠在座椅上抵着,困倦伸伸懒腰,工作党七八月一般都累,年中任务重,加倍干活。钦,你们公司年中的两三个月忙不忙,要出差吗?   周希云说∶不知道,去年不在这一家。   那你们行业的整体状况啥样,讲讲看。乔言忽然对这些来了兴趣,一个外行非得打听人家内行的动向。   周希云不厌其烦地讲了一番,但都较为笼统,不详细。   过于详细了乔言也听不懂,有的东西在她耳朵里就是废话,讲八百遍都不顶用,纯属浪费口水。周希云说∶七月份应该还行,基本待在A城,不去外地,八月可能要外出。   你们公司都出这两个月的安排了?乔言好奇。   周希云点头,很早之前就出了。   进城的路长远,聊聊天正好提神。   乔言打听了诸多益丰集团的消息,借着这个话题东问西问,比集团员工还上心。   周希云反问∶你呢,接下来事情多不多?   将将就就,等天更热了估计多一点,目前没多少事。乔言说,我那里有容因,还有阳阳他们,累了可以调班,随时都能休息。   推拉几个来回,各自露露底,相互间就全都了解了。   总之,七月份二人都会在A城待着,有空闲时间,直到月底都不会有太多工作。   乔言估摸一阵,算了算。   之后西井大院那边也用不上她了,徐子卿的工作前两天就已处理妥当,能单独照顾姥姥。还有她爸那一家,更用不上,哪天抽空买点礼品过去走一趟,大体就没别的了。   至于周慧文,听周希云的意思,似乎也还行?   摸清了所有,乔言拉下眼罩,勉强安心了。   周希云说∶到了城里再叫你。   乔言仰仰瘦削的下巴,漫不经心应声∶好。余下的路段就不聊了,全程打瞌睡。   周希云静静开车,不打扰她,车速没提太快,行驶得很平稳,拐弯、上下坡都稳,一点不摇晃.周女神车技真的行,跟她的人一般实打实的靠谱。   乔言睡着了一回,再次醒来,扯开眼罩往车窗外看了看,车子刚刚进城,才从高速路上驶离。正值早班高峰期,城边的路不堵,可向里一段后就不咋畅通了,每到十字路口或是岔路就要等上一会儿一直停停开开的。   邢远他们带头转向偏路,不走主干道,为了节省时间而绕一大圈,以免等路通都要等半天。周希云随在后面,跟上朋友们。   几辆车子直直前进,到清河街停下。   大家默契地先将乔言送回小别墅,等到了小区大门口,周希云再下车转至温如玉车上。乔言还以为大伙儿进城后会各走各的,以为周希云会径直开车去西井大院,没料到会是这样。周希云下去时她还怔了怔,纠结要不要喊住对方,让去小别墅里收拾,省得再找别的地方,可话到嘴边还是算了。   晚上还会见面,不缺早上这一次,分开了也能冷静冷静,平缓一下昨天的劲头。再有,回去了还需要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大清早独处挺尴尬,毕竟她俩昨夜…   别看乔言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她可清楚记得自己对周希云干嘛了,仗着喝酒上头就肆意妄为,耍流氓到没眼看。   要不是周希云蒙把持住,加上最后她自己闷头睡了,不知道会成哪个样才能收场。   乔言到驾驶座,闭上嘴巴。   周希云侧头望望。邢远从车里钻出半边身子,帮忙说∶我们走了啊,回见!   乔言摆摆手,潇洒道∶回见。   径直开车进去,到小别墅里简单收拾,对着镜子仔细检查几眼,确认没可疑痕迹又赶紧去店里。   不早不迟,到了卡法正巧是提前煮料的时候,阳阳他们后两步才出现,乔言少有的出去玩了还不耽搁干活。   上午依旧是乔言守店,容因不用来。   由于今日有事,乔言提前发消息给容因,让再调一下时间——她又要早下班,两边都有事。俩老板商量,上午到下午四点这段乔言看店,容因接手四点后,其它的不变,员工们的排班还是那样。   两点到四点是下午茶时期,有够乔言团团转的,光是煮咖啡拉花就累得她手酸。哪怕阳阳他们会帮着干活,但一个人仍是比较勉强,方方面面都需要顾着,稍不注意就会遗漏哪一样。   容因早半个小时过来,边分担订单边问庆生宴怎么样。乔言说∶凑合,就是长辈太多了。容因笑笑,再问等等要去做什么。乔言含糊道∶回家看看。   干完活要离开那会儿,乔言拎上半袋子甜品小蛋糕带着,另外还有两杯分装好的咖啡。   容因也没过多在意,当是拿走给徐子卿和姥姥的,或是家中哪个熟人,还说∶店里不是还有烤饼干,不再带点?   烤饼干是新品.近来非堂受师客欢仰.   乔言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又折返,硬是揣上两份烤饼干再走。   容因乐道∶开车看路,注意安全。乔言说∶有事再call我。行。   不重要就明天见。   出了卡法,下一站真是乔家,过去看姥姥,顺带等徐子卿下班了见一面。   虽然早上说的是过两天再回,但实际上今儿还是要过去一趟,不然徐女士她们肯定要打电话关照。   到家了,那些甜品和咖啡放车里没拿,本来也不是长辈喜欢的口味,姥姥不爱吃这些,徐子卿亦不喜欢。   往常都吃够了,腻了,再新鲜的口味都一样。   昨儿中途离场且夜宿外面的事需要给一个交代,多多少少应该应付几下子。   徐子卿下班一进门就发话找乔言,要搞清楚她们究竟去了哪里。昨天在电话里,邢远讲得不清不楚的,句句都是忽悠,一听就是故意的。徐子卿不关心其他人,只在意乔言。   乔言没敢讲实话,敷衍是遇到了朋友,脱不开身。   徐子卿将信将疑,问道∶你们是不是专程躲着去了,不想见到慧文他们?   乔言打马虎眼∶哪有,不是,怎么可能。   徐子卿多大年纪多少阅历,这辈子吃过的盐比女儿吃过的饭还多,一听就晓得乔言又在框哄人,,必定就是猜的那般。徐子卿忍不住替周慧文帮腔,说什么昨晚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在,周慧文如何如何难做,还有袁父和袁铭城他小姑对周希云的离去感到十分不满,袁铭城小姑当场都黑脸了,认为周家不尊重他们,后来还是袁父在中间打圆场,不计较那么多。   不管是否清楚相亲拉线那事,周希云昨天的作为挺不应该,吃完饭就不见踪影了,后续全靠周慧文撑着,亲戚朋友也是周慧文独自接待,简直够呛。   个别亲戚对此也很是不满,认为周希云不懂事,不体贴亲妈的难处和辛苦,二十六七的人还如此没分寸,没那道理。   徐子卿罗列了一筐诸如此类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她们任性,不负责。   讲这些也不是为了指责谁,徐女士只是想讲讲为人处世的一些原则,告诉女儿以后别再这么干.,   乔言听不进去,觉得太上纲上线了。多大点事,不至于。   凡事也不能都依着长辈的意思来,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都强求人家了,还不允许对方反抗?再说了,周希云又不是物品,总不能周慧文想把她往哪里放就去哪里吧,一点小错误而已,顶多就是冲动了考虑不全面,没必要搞得像犯了天大的忌讳似的。   乔言潜意识里就不认同徐子卿,嫌烦,控制不住顶了两句嘴,为周希云说说话。   徐子卿没想到她会帮周希云,随口唠叨罢了,见乔言有些生气,霎时一愣。   自觉反应好像大了点,乔言飞快改口说∶都是别人的家事,妈你还是少管,不要到时候反而是你得罪人。   徐子卿回神,争辩说∶我能得罪谁,我原本就没管,昨天也没掺和。   周希云会自己解决。乔言说。   徐子卿到这儿就不念了,只讲了些其它的,譬如上班顺不顺利,譬如这周的打算,以及最后小声嘀咕袁铭城也不错,说袁铭城昨晚还找她唠嗑了,自报底细他也投资了开店,在天成路CBD有一家铺子。   乔言听而不闻,懒得接话,过一会儿就到楼上房间找几样物品装上,背包要出门。   徐子卿问∶又出去?不留家吃晚饭?   乔言说∶有事,过两天再回来。讲完,麻利溜掉,不到半分钟就没影儿了。   徐子卿只能干看着,末了,朝姥姥抱怨孩子大了管不住。姥姥不吭声,打开电视机听戏曲。   乔言赶着到清河街接应周希云,进了小别墅就发微信,问周希云几点过来。   周希云回复∶【快到了。」   不出一刻钟就被北方朋友开车送到这边。   大小姐阵势不小,来就来了,行李没少带,下车就是俩包一箱子,另外手上还抱着一堆文件。   乔言险些看直眼,悄声问∶不是只住一晚?   周希云拉着箱子进门,说∶没多少东西。   乔言说∶那你明天怎么搬?   周希云不回答,径直进去。   北方朋友于此时也上门,乐呵地塞一束花到乔言胳膊上,招呼一声。乔言低头瞅瞅,发现那不是鲜花,而是草莓水果花束。北方朋友解释∶送乔小姐你的。乔言不明就里,我?   北方朋友惯能排淡;谢礼,,当做希云住这儿的房费。温老板那里拿的,放着也是浪费,这草莓味道不错,送过来给你尝尝。   草莓花束新鲜,不像是放久了的样子。乔言语塞,不知怎么应答。   北方朋友不做逗留,匆匆来匆匆去,把周希云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没空一块儿吃晚饭。   乔言搂着草莓转身,看向已经走上楼梯口的那个。   周希云问∶我住哪一间,还是客房?   不是,另一间。乔言说,消化了下,上前带路,客房没铺床,上周清理过,你住对面那间。   一同上楼,领着进去。   对面那间房比客房宽敞,环境更好,窗户对着后花园,也是自带卫浴间和阳台。里面的床单被罩都是换过了的,干干净净。   周希云打开箱子,低身,到这儿才问∶两百一天,一个月算六千?   乔言站门口靠着墙体,一脸早有预料她会变卦的神情,回道∶你住这么久干嘛,不回大院了?   要回,但不在那里长住了。周希云说,需要重新找房子。   乔言顿住,你要搬出来?周希云∶嗯。   为什么,你跟周姨吵架了,被赶出来了?没有。   乔言刨根问底∶那是咋了,不是住得好好的么,突然搬走干什么?周希云说∶本就只是在那边短住,没打算长期留着。周姨知道不?嗯。   乔言不解,你不是有别处的房子?周希云说∶离天成路太远了,住过去麻烦。那你准备找哪边的房子?离公司近一些的。   年轻人与长辈存在代沟,工作稳定后搬出来住很正常,这种情况较为普遍,不奇怪。   西井大院离天成路有一定距离,每天来回上班的通勤时间不短,即便自己开车也不便利,是该换地方住,早都该换了。周希云不接受周慧文的相亲安排,趁机出来透透气,避免与周慧文因此而产生更大的矛盾。   乔言知道内情,也不好说什么。她迟疑不定,犹豫该不该同意。   周希云温声道∶我跟我妈讲了,先到你这里。   /乔言啊了声,然后?   周希云说∶就这样。   乔言问∶周姨同意了?   周希云回答∶不反对。   你俩真没闹架?乔言说,心知周慧文肯定介意昨天的事,保不准骂了周希云,略微不忍,周姨是不是做啥了,朝你发脾气没?   周希云平心静气说∶还好,没怎么样。   乔言不相信,直觉没那么容易了结。   周希云不大想谈这个,说多了也没作用。这人将行李都依次放好,把衣服挂柜子里,等乔言说完了才继续月租的事。   乔言说∶房子不租。周希云说∶不会住太久。   乔言∶允许你住一个星期,最多一周。周希云装作听不懂,还是那句∶月租金六千?乔言∶...八手?   周希云拂了拂垂落的头发,慢条斯理道∶你这里再高些也值当,不贵,天成路环境好一些的两室一厅电梯房基本一万往上。   乔言说∶不清楚,没有租过。   陈恪在那附沂相了房子,一万二。哦。   周希云问∶你这里算几室几厅?乔言只说∶合租没那么贵。周希云∶一万?乔言不说话。周希云∶一万五?   这价格都快抵上房贷了。乔言∶.….   某人分外不争气,向金钱的力量妥协,原则和底线都碎成了渣渣一成交。   周希云说∶日常费用可以平摊。乔言爽快∶水电随便用,不收钱。周希云∶谢谢乔老板。只收转账。乔言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乔言什么都不多嘴了,主动过去帮周希云收拾,尽一尽房东的情谊。   r/周大小姐高薪,一个月万儿八千洒洒水,仅仅是领死工资都远不止这个数。   乔言说∶这里不包饭,要吃自己买。周希云点头,行。有时我买菜你也可以吃。嗯。   卫生也不用你做,我会请家政。知道。   住进来了就得约法三章,把该讲的都讲明白。   乔言叨叨个没完没了,不放心又问∶真要搬外面来啊?周希云态度坚定,说∶先在这里过渡。   乔言还是记挂着周慧文,念及周慧文的感受,说道∶晚上我打个电话给周姨。周希云随便她。   房间里空旷,傍晚时分显得沉寂。   等行李收完了,乔言抬抬眼,还是抱了周希云一把,张开手搂住。周希云没动,沉默安静。乔言抿抿唇,抚着这人的背。周希云挨了下她的脸,一语不发。乔言说∶别太在意。对方道∶不会。   她嘴唇翕动,讲不出宽慰的话,搜肠刮肚一番,只道∶如果没钱,房租晚点交也无所谓。   安慰只到这儿,多的就没了。   乔言不善于讲这些,怕说错话,于是识趣住嘴,不随便开腔。她现下倒是比谁都有自觉性,不烦人,不作弄周希云了,发觉到事情进展不对劲后就老老实实的,极其有眼力劲。   收整完行李,箱子背包都被推进柜子底层里存放。   周希云将那些资料文件都拿出来,堆床头边上,没全部收起来。看样子是今晚要用的,可能要连夜干活,为明天或哪一天的工作做准备。   乔言瞄了眼,没问。她忙前忙后地打理,中间出去拿了一份洗漱用品过来,毛巾浴袍之类的全部换新,连卫浴间里的洗手液都是未开封的,从里到外都有意无意挫饬过一遍。   搞定楼上的一切,她们一起下去,到厨房里炒菜做饭,填饱肚子。   小别墅里的生活条件比不上西井大院丰富,乔言不太会经营日常,茶米油盐都是乱买一通,晚上要吃的菜品配料也是瞎搭配,葱姜蒜什么的都是直接从app上下单,多少量不管,全都买一份就是了。   冰箱里乱糟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叶菜和鱼肉奶蛋。都是因为房子里多了个人才买的,否则今晚必定又是煎蛋火腿肠配泡面对付一顿,或者闭眼点外卖。   周希云打开冰箱后驻足片刻,看了一会儿,问∶买这么多吃得完?   乔言没好意思说都是下午买的,面色淡定地上前把装菜塑料袋子上的小票扯掉,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不让周希云发现真相。   家里带来了一部分,这两天又买了些,没太注意。她说,不承认是为了对方,一脸从容不迫,反正保鲜室里可以多放两天,肉也能丢下面的冷藏柜里,应该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   从冰箱里挑拣出几样,周希云说∶下次少买点,多了浪费。乔言应道∶我尽量。想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周希云问∶麻辣鱼片还是冬瓜鱼丸汤?   她立马点菜∶鱼腹鱼背肉做丸子,头和尾巴可以炖青椒。家里就是这个做法,姥姥的拿手绝活,小时候她俩经常吃。   周希云同意,牛肉呢,小炒?乔言说∶水煮。   两人问答几句就定了下来,周希云才是正经的不挑食,乔言要求多,这道菜要吃淡的,那道又要重口,有了肉和菜还必须配一份汤,比进饭店更挑剔。   周希云让她洗菜,帮忙打下手。她系上围裙就照做,不多时再去剥蒜摘葱,等到忙完了再将客厅茶几上的草莓花束一个个拆开,剥出来放果盘里,端到水槽里洗洗。   草莓香甜多汁,色泽鲜红,个头也比较大,都快抵得上普通草莓的双倍。   这玩意儿不能久放,稍微磕磕碰碰了就变得稀烂,但花束里拆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且形状都特别漂亮。显然,送这东西的那位费了不少心思,最起码很有诚意,不是花点钱就了事的那种。   乔言不深究它到底是不是温如玉不要了才剩下的,懒得问身旁的那个,洗完就往嘴里送了一颗。挺好吃,比徐子卿她们买的更甜。乔言三口才干掉一颗,吃完轻声问周希云∶要不要来一个?   周希云戴着手套在腌肉,回道∶放桌上,有空了来。   乔言径自喂一颗到这人嘴边,放久了会软,先尝尝。   周希云斯文咬了小口,稍稍低头。   乔言守旁边不走,直到喂完为止,接着又不讲究地继续吃草莓。   哪家店买的?乔言问。   周希云一面开火一面说∶A城没有,其它地方空运过来的。   乔言三两下再干掉一颗,佯作没看出来,口齿不清道∶哦,那迫温老板的人还挺厉害,有心。周希云眼皮子掀起,瞅瞅她,温声说道∶马上下油了,烟重,洗完菜就出去。乔言伸手就打开抽烟机,不乐意离开。   做菜煮饭全过程不超过俩小时,不到八点钟,桌上就摆上了四菜一汤外加一盘水果。乔言干饭积极,接连盛饭三次,撑到都不想下桌。   周希云胃口不佳,饭吃完了,一粒不剩,但坐下后不怎么动筷子夹菜。放下碗后,周希云也没立即离桌,默然陪在旁边。   乔言专心于碗里,吃得差不多了把果盘推向对方。周希云象征性拿了颗草莓,余下的碰都没碰。   她俩在这期间时不时会聊天,其它的什么都没干。   周希云的手机放在桌子边角上,屏幕一连亮了几次,微信和短信消息都有,中间夹杂着一通来电。周希云没接,对其视而不见。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周慧文。   乔言看在眼里,亦当自己是盲目的瞎子。不好奇,不闻不问。   母女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昨天庆生宴那事,也许是另外的暂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反正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乔言对周家熟悉,清楚周希云和周慧文是哪种脾气、哪样的人,这些年来她们极少时候会闹架,周希云从小就懂事,几乎不会惹怒周慧文,凡事都听得进去长辈的意见,而周慧文亦是平等开明的母亲,一直都用心培养孩子,从不使用棍棒教育那一套,向来都是开诚布公地谈,好好说。假使她们掰了的话,必定是有大问题,绝不是小打小闹。   周家不似乔家,乔言自打会下地爬开始就被徐子卿和姥姥姥爷混合收拾,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挨捧就皮痒,她和长辈吵架生气一般不超过半天,通常都是前脚窝火后脚就滚到徐子卿面前认错,吵到搬离西井大院更不会了,连离家出走都不曾有过。   她没那志气,干不出这种事。徐女士也不允许,要是发现她离家出走,估计会气得拎起棒子打断她的狗腿。   乔言端碗喝汤,斜眼偷瞧周希云。   周希云到下桌去洗碗都没搭理手机,仿佛不是她的东西,是不会变动的摆件。   乔言这下没再进厨房,给对方冷静的空间,自个儿待客厅里叠抱枕看电视。   晚些时候,乔言真给周慧文打了电话,避开周希云躲着打的。也不是怕周希云知道,只不过有些话在房子里不好讲,若是一不小v心被听去了,多半会搞得很尴尬。   周希云上楼泡澡了,已经径自进屋里。   乔言到马路边上蹲着,忐忑不安拨通周慧文的号码,假模假样问问周姨今晚过得怎么样,再对昨天的中途离场表示歉意。   只字不提周希云,不讲有的没的。   周慧文也没责怪她,在电话那头还是和善温柔,同样不提及周希云,仅仅关心乔言本人。   周慧文的情绪很稳定,一如往常的不露声色,有事都压在心里藏着,不教外人发觉端倪。如若不是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略沙哑,似是大哭过一场,乔言还真感觉不到出了事。   乔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难得很,夹在中间不好办。   周慧文也不迁怒他人,一句重话都没说。   估计那事只跟周希云有关,与别的没啥关系。   乔言最终还是不提周希云,轻飘飘就带过,不让周慧文再伤心。   电话仅持续了两分多钟。   周慧文情绪低落地先挂断,要早些休息。乔言在路边站了会儿才往回走,本来还想着要找周希云谈谈,至此还是放弃了。   既是周家内部的问题,那就让当事的两位自行沟通解决,外人插手只会将局面搅得更烂,保不准好心做坏事。   乔言接了两杯水上去,到了二楼房间外再敲搞敲门,得到应答后进去。她冲周希云摇了下杯子,明晃晃扯谎道∶倒了两杯水,多的我喝不完,给你一杯。   周希云放下资料,过来接着。   这么晚了还工作?乔言问,踮踮脚看这人身后。   周希云说∶不晚,十一点再睡。   也行,那不打扰你了,早点做完别熬夜。乔言别扭说道,咬咬唇内侧的软肉,轻声细气地试探,我先过去了,明天见?   周希云额首,目送她回房。   今晚不是好时候,更适合独处,而不是干瞪眼互看,搂搂抱抱的亦不合时宜。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谁还有那心情。   乔言进屋,轻轻合上门。   周希云直至影子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不慢不紧转回身。   明亮的灯光刺激,白色照得人难受,使得整个房间都愈发空荡荡,孤寂又冷清,应和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沉沉夜色。   床头的文件又被拿起来,一页一页地被翻阅。   周希云不困,毫无睡意,需要找点事分散精力。   这夜里压抑烦闷,沉重像坚固的大石,搞得人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难受。   躺在床上的乔言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两三个小时。她这个局外人很受影响,静不下来,脑子里总惦记着什么,睁眼闭眼都是今晚的事,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每一根神经都被折磨。   周希云那个样子真是……究竟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与周慧文较哪样的劲,非得到这地步了都不退让。   乔言极力酝酿睡意,但过了一会儿脑海里又忽地想起以前周希云和周慧文好像也冷战过一次,莫名其妙就吵架了。   那时周希云还在A大读书,似乎是刚上大学的第一年吧,大一下学期还是哪个时期,总之也是像现在这样,与周慧文闹了矛盾后就不回西井大院了,周末宁肯留在学校泡图书馆都不到家打个转身认错,甚至连家里的生活费也不收了,情愿自己打工做兼职。   乔言至今不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回事,只有偶然间撞见了周慧文同周希云通话,对着手机说什么遗传的现世报,根儿里就是歪的。   后来母女二人几近不往来了,大有要断绝关系的架势。徐子卿和姥姥看不下去,觉得周慧文当单亲妈养育女儿不容易,便找到乔言,让她这个同龄人去A大劝劝周希云。   乔言哪里劝得动,本身就一问三不知,啥也不知道,可迫于徐女士的摁头逼压还是腆着脸去了,到周希云做兼职的书店打转悠,偷溜到A大金融系蹭课,假装偶遇对方,每次都拎一袋子吃的喝的备上,找借口塞给周希云,生怕周大小姐流离在外被饿死了。   当然了,当时的周希云对她的施舍不领情,见某人成天没个正形样,嬉皮笑脸地找事,便让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可把乔言伛得,气急了都想把面包怼周希云脸上,但顾虑到完不成任务要被徐女士她们唠叨,还是忍了。   那年的周希云可谓难搞,有几次乔言提着东西过去,结果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哪怕到了上课的班上,可周希云因事请假压根连人都见不着。   后来倒是见到了,可周希云嫌面包难吃,尝一口就拉下脸,见到面包早已过期了,以为乔言是故意羞辱来的。   ——天知道乔言有多冤枉,分明是周希云自己躲着不见,导致面包没能及时送出手,所以时间一长才会过期,乔言心大没注意到,哪里晓得不能吃了。   再后面,周希云还是接受了乔言送去的吃食和奶茶,不过仍旧不向周慧文低头示弱。   乔言问过缘由,但周希云死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告知细情。乔言也不自讨没趣,那时不咋上心,这人不说就算了,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br/那样的僵局长达两个月之久,久到旁人一度以为周希云是不是要自立门户提前当家了,然而最后还是以母女的和好告终,自此后谁也不提那些旧事。   无端端的,乔言感觉这两件事应该有关联,或是类似的地方,多半是又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的问题很难说得准,磨合不了就始终是一根尖锐的刺,假若不全部拔.出.来,那往后还会受到刺伤。   左右睡不着,越琢磨越清醒,乔言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思索许久,摸到手机看看时间。一转眼又是凌晨了,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不带半分犹疑就走到门口出去,到对面,拧动门把手,打开那边的房间。   对面没反锁房门,从过道里就能进去。   屋里已经黑沉了,灯没开,床上的人躺在那里。不知睡没睡。   乔言反手合上门,习惯性反锁,甩掉鞋子再光脚上去,钻进热乎的被窝里。被子下方的周希云顺手就接住她,搂她腰。   乔言趴这人身上,摸摸周希云的脸,低声说∶我睡不着,失眠了。   发现她穿得轻薄,全身上下仅一条短至大腿中部的睡裙,周希云凭感觉摸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些,再问∶想事了?   没有,乔言否认,什么都没想。   吃太撑了肚子不舒服?周希云低声说,又摸她小腹那里。乔言抬抬腰,方便周希云上手,好像是有点,吃多了不消化。周希云说∶帮你揉揉。   别别别,乔言登时拦住,饱着呢,揉重了反胃,小心我吐床上,那今晚咱俩都不要睡了。   周希云捏她腰上的肉,没事,我轻点,不使力。乔言想了想,接受了。周希云说∶躺着。她便起开,转而躺下。周希云侧身支起胳膊肘,撑着。她说∶揉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太久。周希云嗯声。   浓郁的黑色笼罩在四周,只能从身体的温度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周希云的动作很轻,乔言静默,二人都没讲话。   许久,乔言小声说∶下午带了两杯咖啡回来,忘了给你了。现在才记起这个,忘性有够大的。   周希云回道∶明天再喝。   没放冰箱里,天气大,明天肯定不能喝了。乔言说,停顿了下,算了,我明晚再另外带,要么你有空自己煮,家里有豆子和咖啡机,你知道在哪儿。   周希云应道∶嗯,好。   乔言又讲到甜品和小蛋糕,告诉放冰箱的哪一层了,早上可以带走当早餐。   周希云说∶晚上看到了的。   揉得差不多了,乔言让周希云躺下,自己也侧身朝向里面,两相对着。乔言在被子底下抚着周希云,沿着有致的曲线往上游移,挨近了亲亲,边吻边说∶抱我。   周希云听从,一只手抱她。   乔言勾住这人的肩膀,没多久还是倒上去,趴上面。   她们也不做什么,如此无声抚慰,不会太过,也不会太疏远。   亲完了,乔言在离周希云咫尺之隔的唇畔停了几秒,再低下去挨两下这人嘴角,柔声说∶我留这儿,不过去了。   周希云嗯了一声,随你。   怎么都睡不好,你陪陪我。乔言说,反正你也失眠,咱俩一起。周希云说∶可以。   乔言∶等会儿我睡了你再休息。周希云轻拍她后背。   推开些被子,只盖到腰间的位置。   乔言没有将重量都压下去,安静靠周希云颈侧,过一会儿才向下退了一截。往后,继续往后。   周希云及时捞了乔言一把,揪她耳朵尖。   别闹,上来了….   乔言挣开周希云,一点不听话。   黑夜是静悄悄蛰伏着的野兽,恶狠一张口就会无尽吞噬现在的所有,但同时也是时涨时落的暗潮,或汹汹涌动,沾湿窗外迎风而动的叶子,或待以温柔,退去时抚平白日里的遗留痕迹。   空调的冷气持续不断,一阵一阵地侵袭而来,整间屋子里都舒适,温度适当。但那样的凉快不足以冷却掉升起的热意,她们身上还是出了汗,细细的一层,有些黏腻不舒服。   周希云拗不过乔言,妥协了,合上了眼睛。   衣服布料磨着床单被褥的声音微弱,与外边轻风拂树的响动两相应和,似是断断续续的低吟,一会儿有,一会儿无。   如同恍然间的幻觉,难以分辨。   夏夜里的清河街比往常更有烟火气息,款式仿古的特色路灯独独嘉立在路旁,昏黄的柔光照着深远的小道,于灰白地面上勾勒出部分事物倾斜的长长影子。   越是绿化率高的地方,晚上越容易起露,周围一片地区的湿气略重,与当下闷躁的天气不符。   房间里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冷不丁一亮起,光线乍然挺刺激,晃眼得很。   乔言抓住了周希云的手,哪哪儿都不放过,硬是不让这人有可以脱开的余地。周希云喊了她一声,轻声轻气的,乔乔……   她过了几分钟才抬起脑袋,往上挪挪,又支起手肘撑一侧,从高往上看着周希云。她不害臊地俯身喙一口周希云的脸,还亲得发出了响声,也叫了下对方的名字。   周希云用指尖碰碰她红润的唇,缓慢摸了摸。她又趁机将下巴塞周希云手心里,这才安生下来了,玩儿似的一蹭再蹭,仿若不会感到厌烦。   欸,你耳朵好烫…….乔言倒下去躺着,拉长声音说,凑近轻嗅对方身上的味道,还用鼻尖拱了拱。   周希云转过脑袋,看向她,说∶可能是空调温度开高了。   乔言作势要张嘴咬—咬周希云的耳垂,但又没有,只是挨上去做了个假动作,拆穿道∶撒谎你,说假话糊弄我。   周希云拉被子给她盖着,怕对着吹冷风又感冒了。乔言觉着热,推开了,等会儿再盖,现在就这样。周希云不答应,拉下她的爪子,躺着,手和脚也收进来。乔言不情不愿,可终归还是缩被子里。   这个时间点了,比之先前过去了有那么久,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再不睡明儿铁定起不来,工作是别想了,多半又要请假。   乔言精神头足,还想再找点事做,周希云将其团进被子,让有什么第二天再聊也不迟。乔言都快把身子拧成麻花,动来动去的,变着法儿挠了周希云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说∶行吧,真睡了。   周希云说道∶晚点我来关灯。   乔言揉了把这人,闷闷道∶放我出去透口气,快憋死了都。周希云便拉开被子,放她出来。   某人天生没信用,不遵循话出必行的那一套,被放出去后自是又欢实地反复闹腾,咋咋呼呼地作弄周希云。   她们滚做一块儿,乔言见缝插针地反击,故意装怪。气氛太沉抑了,光是亲密的行径还不够,闹一会儿会好些,起码没那么安静,能有点活气。   周希云在这上面不是乔言的对手,没多久就败落下风,再之后也反抗不了。   她们又折腾了十几分钟,乔言对着周希云的唇和脖子可劲盖章,一下接一下,刻意那么做,非要带动周希云玩玩。等到真要睡觉那时,两人都已经挺累的了,精力提不起来,浑身都软趴趴的。乔言搂了周希云一把,悄声说∶明晚还是你做饭,我买菜。   周希云应下∶可以。我要吃煎鸡翅。嗯   耗费了不少体力,睡眠就成了一件较为容易的事,不再那么难捱。乔言躺下就不动了,像是已经睡着,周希云这才闭眼酝酿睡意。   当屋内重新恢复沉寂,动也不动的乔言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侧身向周希云靠过去一些。后半夜已经不剩多长时间了,几个小时倏地消逝。   再次醒来,全部事情都照日,一成不变。   周希云正常上班,按时到益丰集团工作,一大早就衣装规整地出门。乔言则八点就抵达卡法,提前一个小时煮料,准备好接下来一天要用的材料等等。   卡法的生意依然是不好不坏的状态,客流量稳住了,回头客占比不少,但订单成交量始终上不去,相比原先还是差点。   俩老板心态好,对此也不焦急,毕竟急也没用,除了安心干活也做不了别的。咖发对她们的威胁只是一时,过了这阵子后就那样了,没到能逼迫卡法关店闭门的程度。   大概是上次被敲打了,加之引发了周边同行的不满,暗地里好多人都盯上了那边,咖发自那以后还是稍稍收敛了些,做活动什么的不再那么频繁,力度亦小了许多。   它家的客流量大致上也趋干稳定了,已然达到了单家门店的上限,再高只会活得其反,除非另找地方开分店,不然这么扩流下去迟早会自砸招牌。   咖发的老板还是聪明,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明白不是客人越多越好,所以余后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搞么蛾子。   一众实力不那么强的同行都松了口气,又开始专注于自家了。   不过饶是如此,部分受到影响的小店还是未能打过这一波冲击,既干不过连锁品牌,也竞争不赢周边的其它商家,本就要死不活的,现如今被同行一压制,隐隐已经有了倒闭的趋势。   容因跟乔言讲起这些,怪感慨的。   现在这世道做生意真心不容易,早不是往些年只要能吃苦耐劳,上街随便卖东西就可以挣得盆满钵满的时期,如今开店可难了,租金贵,人力物力都要钱,稍有经营不善就会赔本亏钱,一旦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支持,咬牙坚持半年都算强的。   天成路商业店铺的租金不便宜,一平米均价上千,每个月流出去的全是大把大把的红票子。有些人孤注一掷做投资,有启动资本但没有太多的周转资金,运气不好遭遇了这种情况,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底裤都要赔光。   幸亏小楼房是容因继承来的财产,不用付高额租金,否则她俩早在创业初期就歇菜了,指不定被淹死在哪一轮大潮里。   乔言默默听着,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回答。   无缘无故的,她听到这些就想到了周希云,心里发怵。周希云名下就有诸多投资,如果哪一天真和周慧文谈崩了,没商量回转的余地了,那周慧文会不会也像大学时那样切断这人所有的金钱支持,周希云能不能坚持下来?   也不是没可能发生这种事,别看周慧文往常表现得那么慈爱,其实暗地里手段挺强硬的,远不是表面那么容易搞定。   周慧文什么人,这些年浸润在商业圈子里就没出来过,她能把公司做到如今的规模,哪是一般人能的。   乔言又思及大学那段日子,周希云当时才多大,离二十岁都还差两年,那时周慧文都不愿对一个小女生做出退步,何况现在周希云都这岁数了。   也许,前几年周慧文可能还会顾忌周希云年纪小不懂事,不至于太较真,眼下就说不准了。   乔言用布擦擦吧台,总惦记着这个。   不过想法归想法,现实还没这么惨淡,没到那地步。   徐子卿知道了周希云搬到清河街短住的事,下午打电话问了问,口头上没反对,只叮嘱乔言多加照顾周希云,和睦相处,不要欺负周希云。   徐女士叹气,不忍周家现今的局面,在手机那头说了些有关周慧文的话。   周慧文对着徐子卿和姥姥都不肯告知实情,绝口不提,问半天都没用。而且周慧文的状态有点差,真被女儿伤到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才两三天时间而已,却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   徐子卿上周家试探,周慧文还偷偷抹眼泪,当着外人的面不哭,转身眼睛都红了。   虽不知道细情,但徐女士能理解当妈的难处,猜测这事应该是周希云有错在先。   亲妈总不能害女儿,周慧文再如何,这二十多年来对周希云的养育和尽心不作假。比起周慧文,徐子卿自愧不如,简直没得比,周慧文在周希云身上倾注了多少精力与心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单亲家庭不容易,尤其是一个缺少支持的职场女人带孩子过活,没有比这更难的了。   徐子卿的意思是让乔言给周希云做做思想工作,不管周希云有什么苦衷,但起码不能撇下自家亲妈,一走了之不是负责的表现,出去冷静几天就足够了,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又不是天大的坎,哪会过不去呢。只要其中一方愿意给台阶下,那都不是事儿.   徐子卿自认为是过来人,把问题想得比较简单,当时周希云不愿意相亲结婚才会闹成这样,语重心长说∶慧文她思想一时转不过来也正常,我们那时候的大环境跟现在不同,大家到了年纪都要结婚生子,不找对象、没孩子就是异类,反正没办法,都这么过来的。慧文那边我和你姥会看着,我们开导开导她,你和希云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话题,她就你去劝,喊回来服个软就行了。认错又不会少二两肉,别总是那么轴,小心到时候气出个好歹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言不晓得该怎么应答,欲帮周希云辩解两句,可话还没出来就算了,口头上说好,挂了电话回房子里,见到周希云却一个字都不透露。   上一辈有上一辈的看法,认为小的那个委屈点也没什么,但乔言不想这么做,打心底里就不愿意施压给周希云。   有的事还是应该分个对错或立场,如若是原则性问题,孝不孝顺的没必要。长辈不一定对,年轻人不一定错。   乔言进门前收收神色,进去后还是平时那个样。她又带了咖啡回来,走上前就塞给周希云。   周希云腾不出手,正在干活。   乔言便喂对方一口,说∶今天的是我冲的,没加奶。   周希云喝了口,问∶这什么?   乔言报了个名字,又是卡法的新品。   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出,她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即使那种行为已不是第一回,只不过之前都是周希云对乔言做,乔言没咋回应,可这次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把咖啡放一边,乔言攀住周希云的左肩,问∶今晚出去走走,逛街散散步?   周希云反问∶去哪儿?   不远,就在附近。乔言说,好久没去过了,你应该也没去过,另一边有一处公园,风景还行,可以开车爬山上去看城市夜景。   周希云说∶先歇会儿,八点再出门。   夜景其实没多大看头,纯粹出去晃悠一圈,方便累了洗个澡就躺下,以免晚上想东想西的。乔言还是陪着周希云过夜,休息前还玩了几把纸牌,约定输了的那个明早外出跑腿买饭。周希云输了,乔言是赢家。   这天与前一日没多大区别,双方都藏着事,躺床上了就闭眼。   过后的三天亦是这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平淡相处。   乔言这辈子都不曾对周希云这样好,不吵不作,不戏弄人,工作完就准时回来,路上有空就买点什么带给周希云,或是随手准备一些东西。   周希云对她也是如此,有一天还拿回来一份礼物。   三天时间内,邢远过来了一趟,温如玉出现了两次,每回都是有事才现身。   似乎是周希云在清算、重整名下的资产了,卖掉了一些股票,又从哪家工作室结算分红了,等等,汇聚收回了部分现金,以防不时之需。   他们讲得很复杂,乔言不能全部听懂,只约摸明白大致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周希云手头上的流动资金不足,需要舍掉/变卖一部分资产才能继续,不然仅凭账户上那些钱根本不够周转。   温如玉和邢远他们都想帮周希云,表示可以借钱给她,劝不要卖掉那些股票,说是那玩意儿还有得涨,现在抛了不划算,还劝慎重做决定。   但周希云坚持,不让朋友掺和太多,打算靠自己解决。   乔言不清楚周慧文究竟切断了对周希云资助没有,可看得出来,周希云这回是动真格了,应该不会向周慧文低头。   母女俩之间的矛盾肯定远比外人看到的更深,不是讲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和解的。   再有,周希云不是那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极少时候会忤逆周慧文,从小到大都尊敬且看重亲妈,她都这么做了,不难猜到,多半是周慧文先下的手,她只是防备罢了。   周希云不可能会反过来对付周慧文,出于感情还是道德底线都不会。   等邢远他们走了,乔言瞄了下周希云的电脑屏幕,暗自瞅一瞅。   周希云也不特地避开她,发现她在打量,没太大的反应。电脑屏幕界面上没有重要的内容信息,可以随便任人看。   乔言转身捣鼓机器,在客厅里转悠,走来走去。她往微波炉里扔了一袋爆米花,加热了拿出来抱怀里,到周希云身旁坐下,直勾勾看着。   周希云抬头,怎么?她将爆米花往前送,问∶吃么?周希云说∶不用。她说∶巧克力味的,很香。周希云继续操作电脑,晚点再吃。   乔言塞一把爆米花进嘴,用力嚼了嚼,状似不经意说∶我要回大院看姥姥,后天晚上应该不过来。   周希云接道∶上午还是下午过去?   周希云平静说∶没有,不用。   乔言挪过去并肩挨着,眨眨眼,衣服裤子,书,还有别的,没有哪样是你要的?我只回去这一次,这个月后面没事的话,应该八月份才会回大院,你想好,真没要拿的?   周希云嗯声。   用得上的重要物件早都带上了,衣物那些也犯不着回大院拿,确实用不上乔言。   周希云向来有计划有打算,即便是临时决定要搬出周家,可走之前还是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了的,无须担忧。   乔言只是找个借口,想着能不能创造机会让母女二人有间接接触的可能,她迟疑片刻,再问;那有想带回去的东西没,我也能帮忙。   周希云头也不抬,拒绝了。   听得出乔言话里的含义,可不愿意配合。   乔言纠结得很,许久,只得说∶那有想吃的没,回去了我让姥姥做,过两天一并打包带来。   周希云手下的动作慢了些,半晌,忽而如实说∶早上我联系了家里。   乔言问∶周姨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聊了一会儿。周希云回道,顿了顿,她马上要去国外出差,周五出发,最早半个月后回A城。   乔言不插话,继续听着。   周希云说∶她给了我半个月的考虑期限,让结束后给一个具体的答复。   乔言愣了愣,什么答复?   周希云放下电脑,望向她,,默然须臾,平心静气坦白∶我出柜了。   乔言诧异瞪大眼,张张嘴巴。这在意料之外,有够猝不及防的。   周希云悉数交代,缓声道来∶我妈让我明年之内结婚,不结就断绝关系。   周家母女二人的矛盾说来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周希云挑明了自身的性取向,周慧文接受不了,认为不应该,觉得那只是不清醒,要求女儿改掉这毛病而周希云不答应,与之讲不通道理,没法儿交流,所以一再僵持一下,双方谈不拢就掰扯掉了。   周慧文比较固执,也强势,不在乎周希云别的方面,但走同性恋这条路一定不行,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当妈的态度很坚决,亦有些极端,本来最初只想让周希云尝试接触一下相亲这些,不强求她究竟哪个时候愿意结婚,可当听到周希云说不喜欢男人后,周慧文就忍不了了,执意逼迫周希云二选一,要么结婚,要么离开家门。   周希云的态度也坚决,结婚不可能,找男人过日子这辈子都别想,不会委曲求全。既然亲妈暂时无法容下自己的问题,接纳不了她的不同寻常,那她就先搬出大院,等到周慧文哪一天转变观念了再回去,短期内不碍周慧文的眼,避免两难的局势再升级。   至于断绝关系,这是周慧文单方面的想法,周希云还是认这个妈的,不会真的撇下不管。   到底是周慧文辛辛苦苦一手把周希云拉扯大,这些年也从未苛待过周希云什么,从小到大都尽心尽力培养她,周希云不可能因此就恩断义绝了。   没有这么无情的做法,太没良心了。   周希云还算理智,从头到尾都没讲过一句重话,哪怕周慧文嘴里说得很难听,她也没怎么争辩,不愿搞得过于难堪。   有的事强求不了,只能尽量做好自己可以做的。   与乔言原先所想的一样,母女俩上次冷战也的确是跟这事有关,不过大一那年的情况稍微有所不同。   大一那回是周慧文主动问及周希云在A大结交男朋友没有,和善开明地建议女儿要是能遇到中意的,谈一谈也无所谓。青春年少的时期嘛,总要留点回忆,大学又不是高中,校园里不再村绝小年轻们恋爱,荷尔蒙躁动的男女生找对象不奇怪,且适当经历感情,一定程度上也能丰富本身的阅历。   周希云十七八岁那会儿对身边亲属的防备心不重,在此之前也一直以为周慧文是非常前卫包容的母亲,觉得周慧文应当能接受,于是嘴巴不紧就表明自己似乎对男的不感兴趣,不喜欢这一类。   结果话一出口就遭殃了,周慧文脸上的笑意瞬时间消退,神情变得极其难看,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当时的周希云还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误解当妈的是一时消化不了,反应不过来,便下意识加以解释,告知同性恋如何如何,是正常人不是怪物。周慧文的表情更吓人了,比寒冬腊月还冷。   再之后周慧文打了周希云,十几年来头一回动手。周慧文坚持周希云是三观不成熟,对自我认知产生了偏差,勒令她必须纠正过来。周希云不明白周慧文为什么会偏激成那样,冲动之下就出走了。   大学时的和好全靠乔家帮忙促成,近几年周希云与周慧文也没再旧事重提,默契各退一步,直至星期天的庆生宴相亲成了导.火索,导致矛盾又一次爆发。   周慧文早就默认周希云是妥协了,不理解周希云怎么还是这样,为何这么多年了都改正不了,气得险些犯病。   周希云同样不懂周慧文徒劳费劲是为了什么,明知她的取向已经定型了,可偏偏就是想改变她,希望她可以恢复回来。   周慧文自那以后做过的所有事,包括让周希云多和乔言交流往来,都是在暗自使劲,欲借着周边人的影响将周希云掰正,期待她可以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生活,可以与身边的朋友亲人正常相处。   两方各有各的选择,未能达成共识。   周希云不介意告诉乔言真相,没瞒着,一五一十全都告知。   乔言没经历过这种处境,不知道怎么接话。邻里邻居多年,她了解周家,清楚周希云对周慧文会是哪种感受,绝不会是恨或怨,甚至连责怪都不是,可能更多的还是束手无策,不得已而为之。   相依为命这么久,亲情哪是说断就断的。如若周慧文真能咬牙不要女儿了,周希云也做不出相同的回应。   乔言嘴唇拿动,迟疑地张张合合一会儿,一开口只柔声问∶周姨是不是打你了?   周希云摇摇头,没有。   回答得那么快,一听就是假话。   乔言抬手摸向这人的脸颊,温热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摩挲,有一下没一下地抚了抚。   周希云任她摸,坐着不动。   乔言说∶下回不要当面惹周姨了,别直冲冲的。周希云说∶没惹。   乔言教道∶有时候撒谎也不会少一块肉,反正你是你,别人则强迫不了,可以口头上应了,照不照做往后再看。   周希云∶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挨收拾的后果都一样,没差。乔言说道,揉揉周希云脖子,读书不是挺厉害的么,现在就傻了,笨不笨啊你。   周希云拉住她的手臂,摁脸上反复挨蹭。乔言又轻声问∶疼不疼?周希云说∶还好,没下死手。打哪儿了?没哪儿。给我看看。真没事。   乔言扒着周希云检查,全身各处瞧瞧。   周慧文打得不狠,气急上头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抽了周希云几下,早前就没留下伤痕,现在更不会有。   周希云无奈,往后躲了躲,可挣不过乔言,不多时还是随着乔言了。   乔言又聒噪又沉默,一会儿不消停地东瞅西看,一会儿拉开周希云的衣服后却不咋开口了,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她重重捏着周希云的手背,按了又按,后一刻直接将人搂怀里,环住周希云的腰身。   周希云安抚她∶已经没什么了。   她收紧胳膊,搂得更用力,说∶不要动,先抱会儿。周希云嗯声。   目前的局面无解,左右都是无能为力。   乔言做不了什么,也不敢胡来,帮不了太多。   现在周慧文还不知道她俩的关系,要是哪天发现了,估计会更恼火,指不定会怎样。   乔言亲了亲周希云的暨发,又将下巴抵这人脑袋上,过后没再提到这些。   周希云也不会车轱辘,待情绪缓过劲来了,两人都好好的。   周希云再端起电脑时,乔言问∶你最近缺钱?不缺。周希云说,手上还有一部分。乔言不相信。周希云说∶我能解决。周姨断你资金供应了?嗯。   乔言抿抿唇,要补多少?   周希云不告诉,仅仅含糊道∶不多,过阵子就能补上了。乔言不放心,过阵子是多久?周希云说∶三个月之内。   这点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   三个月后的变动谁也不能保证,如果中途出岔子,届时一发而牵扯全局,多半就全栽了。   乔言不懂生意经,可这点还是懂的。有些投资人不就是这样失败的么,中间那一环被扣住了转不动,短时间内补不上,然后全盘皆输,下场之凄惨。   有时候亏钱都算幸运的,落败了无力回天,转头就跳楼自杀的也不在少数。   周希云的投资做得不大,可终究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到时哪是卖两套房就能轻轻松松堵住缺口,起码得被扒掉一层皮。   乔言没能力,对其给不了足够的支持。她还是负债阶段,前两年卡上尚有一笔存款,但经过了创业和买房的前期大笔支出,现今连还贷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多少钱来,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她就算是吃力节省,疯狂卖力赚,勒紧裤腰带拼命存,依照当下的现状,把店里和兼职的收入加起来,只扣除掉非常必要的开支,一年也拿不出三十万的余钱。   三十万还不够周希云投一笔,太少了。   乔言几番张嘴,到后面还是没讲出口。什么都帮不了,讲了也是废话。   知道她在乱想,周希云揉揉她,放心,能转得过来。   乔言低头在周希云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口是心非道∶不担心。   聊多了消极的一面没意思,周希云凑上去堵她嘴巴,一面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茶几上,一面勾住人坐腿上。   乔言很配合,揽住周希云的肩膀。   良久,周希云又亲她的锁骨,灵活的舌尖转了转,乔言仰仰头,下巴微扬。   独处的时光依然温情,外部压力重,她们之间愈发平和,靠得越近。周希云低低道∶你要回大院就回,不用在意那么多。乔言应声∶好。   周希云说∶别管我妈,那些不重要。   乔言没回答,只将手穿过对方披散在后背上的乌发,指尖勾缠住软软的发尾。   不在意是假的,办不到。乔言怕坏事,之后不会轻易找上周慧文,但其它的还是会做。   到了回西井大院这一日,乔言提前打电话让姥姥做了一堆吃的打包装上,放冰箱里存着。她本是准备在家住两个晚上,可临时还是改成了歇一晚,对徐子卿和姥姥扯谎翌日有事,没空待那么久。   徐女士她们没起疑,亦知晓打包的吃的是带给周希云的,倒没多问。   姥姥挂念周希云,把盒子装得满满摞摞的,恨不得将冰箱里的食材都掏空给带上,足足备了两袋子的东西。老人家不关心那堆乱七八糟的杂事,等乔言回去了还塞一把钞票给外孙女,非让乔言揣兜里。   乔言不收,推回去。   姥姥一定要塞给她,念叨道∶你那方多个人多张嘴,开销哪里够的嘛。乔言哭笑不得,我自己有,您不要给了。姥姥倔得要命,老是觉着乔言拮据,不肯把钱收回去。   最后还是徐子卿打断祖孙俩,嘱咐乔言接下钱。   徐子卿对周家当下的情况一知半解,知道周希云最近应该比较艰难,避开姥姥拉着乔言到楼上问了几句,打听周希云咋样了。   徐子卿叹息∶你周姨她也真是,跟一个孩子计较做什么,人大了不都是自由的,哪里能处处都管得着。   乔言乍一听这话还以为徐子卿已经摸清内幕了,问∶周姨跟你讲了?   徐子卿反问∶讲什么?   乔言委婉道∶就那事.…….   哪事?徐子卿没理解,直截了当说,我前几天都没见到慧文,发了两条微信,但是她不回我,连你姥姥打电话都不搭理。唉,不晓得是不是还在气头上,这出差到国外去了,也就走之前过来招呼了下,请你姥帮忙看屋子。   乔言这才反应过来徐子卿还蒙在鼓里,便及时收住,不清不楚说∶可能是走得急,行程突然。   徐子卿憋不住心里话,叨叨周慧文就是对女儿要求太多了,觉得这是做长辈的操心过了头才会搞到这地步。徐女士其实也不太能理解同辈的周慧文,她是经历过中途散场婚姻的人,心知结婚对每个人来说并不是必选项,正如当初她自己和乔言亲爸在一起,磋磨几年还不是离了。而抚养乔言的这些年里,徐子卿也没考虑过再婚,沉浸享受单身奋斗的状态,没想过要找个伴。   徐女士这人的观念传统又开放,她离婚那时卯足了劲儿争孩子,觉得女人无论如何得有个后代才行,不然老无所依必定孤苦伶仃,日子铁定过不下去,但同时也认为都有孩子了,自己有能力养家,何必再多找个男人。她要是在乔言幼时再婚了,肯定会被新欢要求至少再生一个,那多受罪,简直划不来。   乔言窝沙发上瘫着,不声不响的,再三犹豫才说∶妈,我要是不打算结婚,以后你咋办?   徐子卿对着小镜子抹精华液,边拍脸边说∶能咋办,总不能不要你了。   乔言往下倒,靠徐女士背上,将信将疑∶真的啊?   徐子卿说∶能结婚就结,也许就遇上好的了。男人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你姥爷你爸就不错,特别是你姥爷,对你姥真的挑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你爸……你爸也没对不起咱,我和他只是不合适,分开了对两个人都有利。   那我要是遇不到呢?乔言问。   遇不到能有啥办法,没有就没有了。徐子卿回道,反手揪女儿的脸,你现在还年轻,有机会就多找多试试,实在不行,以后一个人过我和你姥有心也管不着,你要愿意自己生个小的,我们也能帮你带几年。   乔言好笑,没料到徐子卿竟然比周慧文开明那么多。虽然有些话徐子卿以前也讲过,但乔言也没当真,眼下听进去了,发觉徐子卿是认真的,她才后知后觉。   她酝酿了片刻,迂回试探∶也是,有你和姥,我都不用愁。而且以后我也可以跟闺蜜朋友一起过,大家相互帮扶照顾,不至于孤单,是不是?   徐子卿不认同,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以为闺蜜朋友指的是容因她们,哂道∶哪可能,等以后容因有伴了成家了,怎么还顾得上你。年轻时一块儿耍还行,以后岁数上来了,都是各过各的。   容因的性取向不是秘密,乔言直说∶容因不会成家,她不喜欢男的。   徐子卿捏她鼻尖,那是现在,以后可保不准。   乔言说∶她要找也会是找个女的。   徐子卿不以为意,认为乔言看得不够现实,不懂人性险恶。   领了证的合法夫妻都会散呢,何况不靠谱的感情契约,而且同性伴侣可比单身带娃难多了,后者在大众眼中顶多算可怜,有时会被说闲话,但勉强也能忍受,前者就艰难了,不论小部分人怎么看待这个,在世俗的观念里,那始终是异类,是会被群体所鄙视、排挤的。   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宁肯她/他单独过,也不愿意子女走上这条路,遭受种种非议。   于家庭,于子女,都是如此。   乔言忽然就喉咙一哽,不知怎么讲了。   徐子卿怪感慨的,叹道∶容因也挺难的,这孩子以后…….…….   乔言不出声了,将脑袋枕徐女士肩上,烦躁地动了动。   后一天大包小包拎东西回到小别墅,将吃的喝的都分与周希云。乔言绝口不讲不愉快的,等到上楼了才有些颓丧地躺着不动,直挺挺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满是亲妈讲过的那些。   徐女士说的挺有道理,没毛病。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年轻气盛是一时,老了又是另一时。   容因有一次也讲过,她们那些群体里,有不少人等到三十多岁就反悔了,转身就撇下伴侣毅然决然找男人去了,哪怕家里人知情不反对,可她们却自愿跳进世俗的大流里。   乔言知道周希云应该不是这种人,可胸口就是发堵,不太好受。等从低落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她坐起身,跋拉拖鞋到对面房间。   对面的门半掩着,没锁,周希云在浴室里泡澡。浴室门也没反锁。   乔言不敲门,拧动把手,打开就进去。   听到响动,周希云躺缸里侧侧身,应声看过来。乔言连误闯之类的借口都懒得编,径直上前。   周希云条件反射性扯过毛巾,问∶干嘛了,有什么事?   她甩掉拖鞋,光脚进到水中,倒对方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么?周希云说∶衣服,全湿了……   随便,待会儿都得洗的。乔言说,把脑袋埋这人湿.漉漉的颈窝里,糊一脸的水。   /周希云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感知她不高兴了,只好将就这不合时宜的环境抱抱她,没赶人出去,纵容她污染了这一缸白净的热水。   乔言如同没生气的布偶,全身都软踏踏的,无力查拉着头,搭垂着手。周希云摸着她的腰背,顺手把头发为其扎起来,以免全被沾湿。   过了很久,乔言低闷问∶周希云,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周希云轻轻说∶后悔什么?乔言说∶现在做的这些。周希云回道∶不会。如果以后不像你预料的那样呢?也不会。为什么?   没用,也没必要。乔言伸手攀住这人的一边肩膀。   周希云说∶就算要后悔,也迟了,来不及了。乔言小声道∶不一定,往后还有好多年。   周希云抚她后颈,斟酌了一会儿,温和说∶来得及也回不了头了…….   积压的不舒服在心头憋久了也不行,讲出来总归会轻松些,少了两分沉重感,不至于那么苦闷。乔言向来不擅长掩饰,不喜欢隐瞒,她安安稳稳趴在周希云怀中,反复琢磨着,环住周希云的背不放。她听得懂对方话里的含义,闻言,别扭地用脸贴贴周希云,偏头亲一口这人的锁骨,往上再是喉咙中间最致命脆弱的地方。   烦心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翻篇了。   调节过来就好了,问题不大。难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空想反而破坏心情,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更容易导致焦虑。   周希云提到别的,转开乔言的注意力。   乔言勾住面前这位的腰,往周希云身上浇了两捧,弄湿周希云的下巴与颈侧。你要不要泡会儿,还是直接洗?周希云也不躲,直直问。乔言说∶你坐前面,我帮你捶捶背。   破天荒献一回殷勤,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常哪有这觉悟,惯常情况下都是周希云帮她按摩,没她动手的可能。   周希云微扬唇角,不用,算了。早点洗完出去,时间挺晚了。   不晚,还不到凌晨。乔言说,拉对方胳膊,快点,动一动,错过这次就没下回了啊,以后可没这待遇。   周希云还是顺了乔言的意,互换位子,从后边转至前头,起身时并拿了个浴帽到手里,趁机为乔言戴上。   乔言不习惯这玩意儿了,可亦规矩由着周希云给自个儿捣鼓,等搞定了又嘀咕∶等下要吹头发的,戴不戴没区别。   按摩又是将近二十分钟,出水时周希云指腹的皮肤都起皱了。周希云很有耐性,接受完乔老板的倾情用心揉按服务,过后再反过来为乔言搓背。   一同泡澡沐浴的举动其实很暖昧,合该发生点什么才对,可她俩都没那样的旖.旎心思,整个过程中甚至不曾逾矩一次。   乔言碎嘴子,享受搓背那会儿还说∶你以前特讨厌跟我一起进澡盆子,我妈硬把我俩放一块儿,也没对你怎么着呢,你就红眼睛了。   周希云朝她光滑白皙的背上拂拂热水,有么?有,你不记得了?不记得。   乔言较真说∶你还打了我,嫌我占了太多的地方。周希云回答∶没打你,只是推了一下。   就是打了,你忘了。乔言回忆道,我那时比你胖,你也推不动,急了就扯我小辫儿,说那是你家的盆,是你专用的东西,我不可以洗。   周希云纠正说∶你小时候是短头发,没扎过辫子。乔言接道∶短是短,但凑合凑合也能扎两个冲天炮,跟辫子没差太大。   周希云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隐约有点印象,思索须臾,歉然说∶嗯,是我不对。   乔言得寸进尺,翻起旧账就没完没了了,罗列了诸多以前的矛盾,譬如周希云有一阵子见到她就跑,不愿意和她玩,譬如她到处捣乱,结果被周希云告发给徐子卿,从而使得她挨揍,再譬如周希云不喜欢她总是滚一身灰尘,衣服穿了不到一天就脏兮兮的,嫌弃她邋遢。有时候想着再也不找你了,以后都离你远远的。乔言说,往后靠靠。周希云接住她,可还是会上我家找人。   嗯啊,乔言坦诚,这不离不了嘛,不乐意和其他人玩。周希云问∶为什么是我?   乔言说∶没有原因,不对,唔.……我想想,可能因为你穿裙子,长得好看?只有这个?不然呢?周希云笑了笑。   乔言说道∶认真的,没开玩笑。   周女神天生就惹眼漂亮,不论从前还是现在,西井大院整片地区都没能得上的。   乔言讲起这些就来了精神,主动坦白刚读学前班那年有许多小男孩子想和周希云做朋友,可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接近她,于是偷摸塞零食给乔言,打算走迂回路线。乔某人当时就是典型的小人精,零食照收不误,可忙却不帮,生怕谁把周希云抢走了,担心周希云有了新朋友就撇下她,不要她了。   这倒是一桩新奇事,周希云头一次知道。   毕竟几岁大的乔言挺拽的,妥妥的外向小霸王,素来只有她欺负周希云的份儿,表面上真看不出来她曾有过这样的腻歪小心思。   站起身,周希云为乔言擦擦脖颈系紧浴巾,再帮其吹干湿哒哒的发尾。乔言也为周希云吹头发,出浴室前还吻了周希云两下,相互搂着抱着出去。   夜里还是躺一张床,不分开。   二人身上都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是周希云常用的那一款产品。   乔言面朝天花板,曲起笔直白细的双腿,躺下后就静静感受着面料柔顺舒服的床单,深深陷进去。她的右手搭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呼吸有些不匀称,微微乱了。她向下摸了摸,指尖触到周希云的脑袋。   黑灯时分,周希云上来碰碰她的鼻尖,拨开她黏在颈间的发丝,轻声说∶不会不要你…….回答先前的那番话。   乔言挨上去咬了咬周希云的唇瓣,说∶知道了,周老师。   现阶段不是急躁的时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慢慢来。   周希云出柜了,问题没得到缓解之前,乔言这边不能再乱来,避免周慧文知道了更加接受不了。乔言不添乱,也不从中想法子缓和周家母女的紧张关系了,她只在周慧文出差中途发微信问候了一下,关心关心周慧文。   周慧文当天就回复了两条语音,态度还成,不热也不冷。   许是还没平复下来,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对劲,心力憔悴似的,满满透露出掩藏不住的疲惫与心累,听着就教人担心得很。   做小辈的不好插手太过,乔言转头找姥姥说了说,在电话里委婉提了一嘴。   姥姥心领神会,挂断通话就致电周慧文,同周慧文随便聊聊,担心周慧文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或是太焦心了而不注重身心健康。   乔言不知道姥姥怎么劝的周慧文,总之在此以后,周慧文对周边人的回应也不是那么冷淡了,稍微消了点气。   但那仅仅是对其他人,不包括周希云。   周慧文仍旧不搭理女儿,短信微信不回复,电话不接,大有真会断绝往来的架势。   乔言全都看在眼里,明面上平静,心底里也不是滋味,又感到无奈恼火,隐隐又有一丝愧疚,不知道等周慧文出差归来后该如何面对。   周希云只是挑明了性取向,有中意对象这事还没说的,藏得严严实实。   如若让周慧文发现了,知道她俩已经进展到了现在的程度……后果不敢想象。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挨收拾都是轻的。   乔言发怵,一个头两个大,越想越觉着这是条死胡同,肯定瞒不了多久,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按她们现今的亲密度来看,瞒上一两年顶天了,指不定更短。   周慧文是过来人,她用火眼金睛瞄几次,再细细一揣摩,真要是怀疑到乔言头上来了,保准很快就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周希云身边没有比乔言更亲近的了,邢远、北方朋友他们性别不符合,益丰集团里江开聘和陈恪等人也自动被排除,余下的就只剩两位女士,不是温如玉就是乔言,没可疑对象了。   也许运气好,周慧文可能会先怀疑温如玉,可届时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温如玉若是被无辜牵连了,估计会很难收场。   那样的话……乔言宁愿周慧文找上自己,大不了就硬着头皮扛下来了。   在朋友面前的丢脸永远是最窘迫难过的,尊严的丢失不比上刑好受。   乔言能想象那种感受,稍稍代入都感觉极其窒息,像是扒了衣服示众,硬生生剜出一道血口子给人看。周希云那么孤高傲气的一个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这些年里也就跟她干过架,而且每次都输得哭鼻子,那得多委屈啊。   乔言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分外有骨气地打算着,大不了她站出去,随便周慧文撒气发泄,但无论怎样也不可以让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有没有脸无所谓,反正下半辈子不靠这东西吃饭,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周希云不能不体面,这人以后还要工作应酬,要面向社会上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周希云的脸子比她的有分量。   这般考虑了很久,乔言逐渐摸索出了些许道理∶她也应该准备准备了,不求力挽狂澜,至少不拖后腿。   虽然试探徐子卿时,徐女士的态度还行,但真到了那时候,徐子卿和姥姥或许会顾及着周慧文的面子,念着两家多年来的交情,难免也会对她施压。   谁都不敢保证,有时候人际交往就是这么复杂。   乔言没同周希云讲这些,背地里亦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和预计支出等各项条件,设想她将来不走运,被家里扫地出门了,自己是否能抵御得住风险。   她挺能脑补,思及最坏的情况应该是两位长辈要收回对她的买房扶助……她瞬间蔫了,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么多钱,她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开店得多少年才能挣足这个数,而目还是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状态下,否则她开店一年的收入还不够还利息。   越是深入思量,乔言越发有危机感。   早知道当初就不买这么贵的别墅了,随便买一套小三室也不错,左右都是住,只不过环境条件差一丢丢,其它的勉强能将就。   然而房子买都买了,前两年入手前考虑的情况与现今大为不同,那时是想着以后把亲妈和姥姥都接过来,三层的楼房不愁地方小,活动的区域足够,方便一大家子合住。   乔言做足了差得不能再差的心理准备,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得搞一笔钱备用,不管是慢慢存还是怎样,起码有个对应的计划,事发了也不至于那么慌乱无措。   另外,她手上宽裕点,或许能支援周希云一点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毛是一毛,现金在必要时刻十分有用。   靠卡法的分成搞钱不现实,依照目前的盈利模式,存够钱得猴年马月去了。乔言辗转反侧,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漫画作品上。   她在网上连载漫画还是有一定年份了,大学时就在搞这个,毕业后又是兼职,然后与漫画社合作,今年开始渐渐打出了一点名气,亦陆陆续续有公司来问价,想要买她的作品。   乔言的作品并不是在某些app上发表,版权还在她自己手上,与漫画社合作后也只授权了代理权。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卖版权,一是靠出版和周边赚的钱够用了,作品继续连载还可以吸引更高的人气,没必要草率就卖掉,那么做太过于目光短浅;二是那些公司不够厚道,要不开价太低,要不就是看似还行,但对方一张口就要求这边打包所有影视改编版权,包括动漫、电影、电视剧等等。   漫画社那边也不建议乔言现在就卖版权,认为再等等最好,社里还能帮她再谈别的公司,可以对比完各家的条件再定。   距离上次新一轮的报价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乔言至今才记起这事,当即就联系漫画社询问进度。   社长亲自回复她,价格还是没谈拢,那些公司故意压价,极个别更是不要脸地开价五十万就想拿下版权,明摆着就是二道贩子来恶心人的。   社长回以一个不算高的七位数,预计分成再扣税完毕,到手不足A城一套房子的首付。乔言不好意思直说需要钱,没出息表示∶【好像也还行,挺多的了。」详亦一二   乔言睁眼扯淡∶【咱不能太贪。」   社长发了张翻白眼的表情包过来,让她闭嘴。乔言只好讲明∶【最近缺钱,急需。」社长∶【出版分成昨天到了,明天结算给你。」乔言∶【不够用。」社长∶【毛线。」   社长∶【这次比去年一年的钱多,吃金子都够用了。」   在漫画社那里碰了壁,乔言又有点挫败了。   这回的出版分成的确可观,缴完税到账上的数额不算少,但离乔言的预期还差得远。乔言努力调节平复,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好歹有进账不是,总比啥也没有强点。   店里打烊前,乔言拿了束花离开,带回去送给周希云。她在周希云跟前仍是一副不靠谱的死样,手一伸,将东西塞周希云怀里,装是别人送的。   周希云半个字都不信,接过花就收了。   她拧巴道∶店里卖不掉剩下的,扔了也是浪费,拿回来当个摆设,放着养眼。   周希云顺着说∶下次再有卖不完的,可以都带过来。   她敷衍嗯了嗯,转身先放下包,回来就洗洗手。   灶台上在煲汤,周希云一下班回来就进厨房转悠,等乔言回来正好能吃了。二人搭把手盛饭端菜,末了又一起洗碗收拾,晚一点再窝沙发那里放电视,做些适当的亲昵举动。   乔言惯例坐周希云腿上,不用招呼就上前。周希云先吻她,握住她的手。   快上楼休息那会儿,周希云倏尔说∶周六我应该要出去一趟。乔言问∶到哪里?S市。   这个月不是不出差?周希云说∶不是公司的工作。   乔言怔了怔,迟钝犹豫良久,接着点了下头∶嗯,好。   既与益丰集团不沾边,又是周末抽空赶过去,那此行肯定是为了解决私事,多半和投资有关。   乔言心里明白,没必要追问。   到底不是同行业人士,她没有相关的经验,连基础的方面都不懂,肯定帮不上忙,过于关注反而会让对方压力更大,影响状态。   周希云那人有能力,也有分寸,事发后没匆忙立即坐飞机离开,想来应该还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只是要过去看看而已。   周希云也对乔言说∶不用担心,周一就回A城。   乔言回道∶路上自己注意点,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回来。我手机开着,我妈她们也能联系,找谁都行。   知道。周希云说。乔言∶几点的飞机?周希云∶上午八点。十一点前就能到那边。十点半左右抵达。到了发个消息,知会一声。嗯。   乔言垂垂眼.单手抚周希云的耳廓,故作语气轻松∶早些回来,周一咱俩打火锅,到时候还是我买食材,你来炒料。   周希云答应∶可以,都随你。   算了,乔言又改口,指腹捻着这人的耳垂揉捏,你人到就行了,我会炒料,不用你干活。周希云也应下∶嗯。乔言说∶放你一天假。   黏乎旖旎的气氛没了,情调渐渐平息。   乔言今晚本打算缠周希云闹腾几下来着,至此还是压下那样的心思,转而与对方讨论吃火锅买哪些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   周希云亦没对她做什么,沉稳搂着她,时而帮她理理衣领子,时而靠她身上枕半分钟。   不想让乔言瞎想发散,待上楼进房间了,周希云还是讲了讲这次外出,大致提了下。   照实了告知,但只说到其中一小部分原因,轻描淡写三两句就带过,不会把事态描述得太严重。   周希云在S市的投资做得不比这边的差,她出国留学前就加入了某位熟人朋友的游戏公司,在朋友创业初期往里头投了一大笔原始资金,从一开始就倾力支持,算是主要合伙人之一。   那家游戏公司从创立到上半年为止都顺风顺水,没出过大问题,经过几年的野蛮发展后已经在业内稍微有了点名气,更是预计在年终推出一款筹备已久且投入巨大的心血力作,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然而就在这即将试行的关键时刻,公司的竞争对手却抢先上线了与那款游戏相似度极高的作品,硬生生打得这边毫无还手之力。   一般来说,产品未上线前,公司内部的保密任务应该是非常严苛且慎重的,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公司里有内鬼,而且还是哪个权限很大、能接触到全线的核心成员。   S市那边从竞争对手有所动作后就已经炸开了,全公司上下无一幸免都被查了个底朝天,可惜到现在也没揪出究竟是谁干的,熟人朋友急火攻心,气得砸桌子要干架,局面早乱成了一锅粥。   周希云这次过去就是为了镇场子,帮着稳定局势,以及和其他人一起想办法补救。   前期投进去的成本那么大,游戏公司不可能因此就舍掉这个项目,强行提前上线与对手比头铁也不行,这种时候更应该理智冷静,查明漏洞在哪儿再补上,动用法律手段的同时也尽力另谋出路,自乱阵脚只会越来越惨,冲动栽坑里。   其他的合伙人和投资方也将于明天到S市集合,周希云早与熟人朋友通过话了,安抚对方稳定下来,不要冒冒失失做傻事。   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没有过不去的坎。   乔言静静听着,翻身动动腿,用脚踝磨磨周希云的小腿,小声说∶如果能找出是谁干的,之后怎么办,赔偿会有吗?   周希云说∶要打官司,会比较麻烦。   是不是他不供出幕后使者的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一定。   你们还要和另一家打官司?   可能,现在还不清楚,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乔言说∶那些人肯定做好了应对措施,有后路。周希云揉她后脑勺,聪明。   S市的现状怎样,细节方面还不清楚,上法庭什么的都是后话了,因为就算抓出了内部的奸细,很大程度上也不能查不到对家身上,极有可能会惹一身骚反被拉下水。   生意章场上的脏路子多不胜数,只有更恶心的阴狠手段,没有最恶心的事例,有时挣钱就是走钢丝,稍不注意便会掉落摔得奇惨无比。   周希云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没意思,也懒得自找苦闷。   乔言叮嘱∶不行就及时止损,早点脱身。周希云说道∶晓得了,乔大老板放宽心。   这事肯定与周慧文没有关系,游戏估计是很早以前就被泄露了,怎么着也长达一年半载,母女俩这个月才闹掰,时间点完全对不上,而且周慧文对女儿也不至于狠成这样。   事件是恰巧就在近期点燃,来得不合时宜,不偏不倚就撞上了,只能说周希云运气背,突然遭受两面夹击,屋漏偏逢连夜雨。   乔言对其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周五清早开车送周希云到机场,安稳待在A城等消息。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周希云离开了,小别墅又冷清下来,从早到晚都只有乔言一人,清晨到店里干活,夜里再回来。明明周希云也没在这儿住多久,乔言却乍然不太习惯,晚上进到望江嘉园的小别墅里,—开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觉得房子内太空荡了。   周希云到了S市后只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报平安,过后也没打电话之类的。应当是比较忙,事情太多了腾不出空闲。   乔言不打扰对方,夜里没事干就玩游戏打发时间,找容因她们唠嗑,无聊了就埋头画图,将下一次的更新提早搞定。   一直守到凌晨深夜,直至眼皮子打架实在撑不住了才倒床上睡觉,且睡前还把手机放枕头旁边,不开静音模式。   许是这么晚了怕吵到她休息,周希云一直没动静,整个晚上都没出现。   乔言下夜里醒了一回,中间迷迷糊糊摸手机脉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消息就彻底睡了过去,到天亮闹钟响才起来。   隔得天远地远的,中间的距离没法儿跨越,对方在另一个城市如何了也不知道,这边暂时过去不了,好像除了通讯工具也没别的联系方法。   乔言起床后刷牙都是懵的,脑袋晕乎乎,过一会儿就看看屏幕,再不久又点进微信的消息界面,进入与周希云的聊天对话框。她边漱口边点动手指,飞快打出一排字,想问问周希云起了没,是不是又在干活了,但还未发送消息就把文字都删了,思索片刻,选择晚一点再发。   也许周希云昨晚很累,也许睡得很晚,也许今早临时又有别的事。对方应该挺忙的,否则不至于一条消息都没有。   想了想,乔言放下手机,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两捧,抬手扯一张毛巾擦脸。洗漱完毕,她下楼弄早饭吃,顺便打电话给家里,拐弯抹角打听大院的动静,看能不能听到周慧文的动向。   自然了,结果肯定是没有。姥姥她们这两天都没和周慧文联系,哪里清楚那些。   乔言没提周希云去了S市,被姥姥问起便敷衍周希云没空听电话,说是那人工作多,也嘱咐老人家不要唠叨周希云。   姥姥喊乔言回家住,让把周希云也带上。   乔言搪塞道∶刚不都同您讲了嘛,周希云她们公司任务重,不能回去,下次吧,这几天没空。老人家脑子灵活,听出那是假话,以为她们是顾忌周慧文才不过去,念道∶慧文不在,你们过来咯她也不晓得,我不跟她讲嘞。   乔言好笑,继续糊弄老人家,借口卡法最近也忙,自己也回去不了,让姥姥不要乱想。   等挂断电话,乔言还是忍不住截图一张通话记录显示,发条微信给周希云∶「我姥问你了,她想你。」   消息自是不能第一时间就得到回复,发出去就犹如石沉大海。乔言不纠结周希云哪个时候回,发完就心情好转地往脸上抹掉保湿水,转身下楼穿鞋,不慢不紧开车到店里。   周希云快中午了才冒头,终于出现。T问我什么?」   随即再是一句解释∶「昨天一直在外面转悠,晚上参加了一个酒局,到住的地方已经凌晨一两点了。今早又临时被拉出来参加会议,刚刚才退下来。」   解释为何昨天到今上午为何不找乔言,白天不得空,晚上怕打搅乔言休息。   彼时乔言正在清洗机器,听到手机响动就赶快腾出一只手,不讲究地就着围裙擦干净水,抓起手机解锁屏幕,点进去秒回∶【问你最近在干嘛,还有哪天可以回去吃饭。】   两人隔着网线短暂地聊了会儿,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都大中午该午休的时候了,周希云却连歇一口气都不能,马上又要赶别的地方,必须去见行业里的哪个大佬。   乔言刚聊起劲,本来打算开视频看看对方,发现周希云回复越来越慢后,知道应该是没空了,于是打住了话头,改为说自己这边有客人点单了。她打字∶【晚点再讲。」   周希云∶【【行。」   都来不及说两句温情的,匆匆就下线了。   乔言盯着手机看了几秒,而后放下,侧身续上手里的活儿。一旁的容因问∶有谁找你?乔言否认∶没,哪可能。容因说∶还以为你有事。乔言说∶只是回两条消息。   容因没太关注她的神情细微变化,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就全信了,说道∶记得把杯子都洗了,洗完再烘干消毒。   行,等会儿。   下半天的等待冗长,虽结尾时说的是晚点,但究竟哪个时间也没准。乔言仍旧自觉不唠叨周希云,有空没空瞧一下微信,偶尔太闲了再点进群聊里窥屏,看看别的朋友都在做什么。   她翻阅手机的频率的过高了,以至于店里其他人都发觉她的不对劲。后面容因又问了问,告诉她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店里一个人守着也可以。连阳阳他们都调侃∶乔姐,你眼珠子都快掉屏幕里了。   慢半拍惊觉自己好像有点过了,乔言强行拿开手机,尽量克制着不去多看。   小别墅里没人等着,晚上自是没多大盼头。乔言坚守在岗位上,少有的直到打烊才走,不仅留下来帮其他员工打扫卫生,夜里还开车送阳阳他们回去。   她就是闲得慌,憋着一股劲儿,总要找点事做,不然独自待着就老是想去找周希云。   员工们住的地方都挺远,没钱在天成路附近租到合适的房子,一个个上下班的单程通勤时间都长达五六十分钟,都快住到老城区那边了。   乔言几乎开车绕城小半圈才将所有员工送到家,从城东到城西,送完最后一位再转回去,穿街过巷抄了好几条黑魅越的偏僻小路,等到小区门口又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进房子,收拾完再歇一歇,眨眼就是新的一日。   她仍然没能等到周希云的消息,倒是收到了社长的关心。   知道她缺钱,社长帮找了个私活,外包画插画,金主给钱比较大方,就是截稿时间有点紧,肯定得苦逼熬夜肝死肝活拼命赶。   相对于部分签了死合同的同行,乔言这种画手是自由身,她接这种单子完全没问题,不用躲躲藏藏的,亦不会违反任何条例。社长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加之她画技过关,有这能力,风格也符合那一方的要求,所以专门先问她想不想接,愿意的话就马上开干,不愿意就另寻他人。   乔言肯定乐意接,以前是她懒,没动力,自打与容因合伙开店后就嫌累不干这些了,现在则恨不得多来两单。   怕她上头了就不注意身体,社长关切∶「十天内出图就可以了,少熬点夜,别为了张破图命都不要了。!   乔言置若罔闻∶【争取一个星期内出。」社长∶【死了不算工伤,社里不赔钱。」乔言∶【别咒人,讲点吉利的。」社长∶【明天帮你抬抬价,多要些。」乔言∶【谢了。」   理解她紧迫搞钱的心态,社长再表示∶【你号上粉挺多的了,可以试试接广告。」   乔言以前都不接这些杂七杂八的外快,嫌磕砂,觉得接广告影响读者阅读体验,最穷那会儿都分外有节操不碰这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现下一改态度,回道∶明天我扒私信看看有没有商家找。」   社长直接推送俩账号过来,并附带一份报价表参考。社里其他成员很早之前就接过广告了,具体的价格都是有大致范围的,这些都不用乔言自己找商家谈,她要做的只有依照要求画图改图,其余的无需考虑。   手上有了更多的事情做,精力也能更分散些。   乔言还没瞌睡,拿到要求后就趴床上构思,大概分配一下,做计划准备。   周希云很晚了试着发消息过来,问睡没睡。   那时她一门心思都在画画上,手机响了都没听到声音,埋头努力苦干,过了两点钟才记起自己本来是在干嘛。   然而这时离周希云回消息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早都迟了。乔言麻利回复没睡,可S市的周希云却太累了,躺床上等了没多久就控制不住困意,以为她歇下了,眼皮子一合上就睁不开了。   双方错过了这次的聊天,你等我、我等你,等到最后也未能聊上。   好在翌日清早周希云还是打了一通视频过来,赶在乔言漱口时抓紧时间同她讲讲话。   乔言都有黑眼圈了,接视频不开美颜,前置摄像头一照还有些明显。她哈欠连天地刷牙,困得犯迷糊,开口说话都没劲,活像是熬了一整晚。   周希云好奇问∶昨晚在忙什么,那么晚都还在线。   画图…….乔言说,低身吐一口牙膏沫子,想了半晌又掩饰道,赶稿,过几天要更新了,怕来不及。   还是不讲明接插画和广告的事,不假思索就瞒着了。   周希云说∶不是画好的了,怎么又要画?   改一下细节,之前的不满意。乔言状似漫不经心,欲盖弥彰补充,昨儿也没打算熬夜,十点就睡了,但是中途醒了一回,睡不着就半夜起来改图,正巧看到你的消息,所以就回了。   圆谎的本事不减,张口就忽悠,愣是将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填上了。   周希云没怀疑。   乔言转移话题问∶你今天几点的飞机回来,中午还是晚上?   屏幕那边的周希云不正面回答,反问买菜没有。   没,还没去。乔言说,等会儿app上可以下单,能送货上门,现在不急。   周希云应声,还是不回上一个问题。   乔言瞅一眼屏幕,对着镜子再喝水漱漱嘴巴,腮帮子鼓鼓的。她心里门儿清,看得出怎么回事,默不作声洗洗脸和手,缓了缓,先说∶讲话。   对方终于坦诚∶可能周三才能回去。   乔言看向手机,湿润的唇动了动,老半天挤出一句∶…火锅过几天吃也行。   出了那么大的事,哪会是两天就能平息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绝对搞不定,预期内回不来很正常。这在预想之中,乔言没太惊讶奇怪,倒也能接受。   对方要是今天可以回A城,多半昨儿就发消息讲了,不至于忙成这样,或是今早就该提一嘴。周希云从通话开始就没说这个,可想而知是在那边遇到了阻碍,否则不用乔言开口,这人也会主动谈到回程的事。   周希云说∶暂时还走不开。   乔言抹了抹脸上的水,益丰集团那边请假没?请了。准假了?   周希云颔首,也是打的电话。乔言问∶领导怎么讲?耽搁几天不碍事,人还在就行。那你们领导不错,好说话。   周希云接道∶只是把年假提前了,最近不出差,手上没重要项目,组里其他同事可以接替岗位,走不走影响不大。   乔言扬扬眉尾,神情未有半分失落,大大方方的,扣工资吗?不扣。那还可以。不过全勤没了。没关系,不缺这点。   原本很恼火一问题,挺教人在意,可屏幕两边的二位都表现得比较正面,谁都不讲丧气话,亦不揪着那些乱糟糟的方面不放。乔言的语调轻松,听不出担忧之意,而周希云也游刃有余,不消极,仿佛一切困难都无足轻重。   周希云说∶周三的机票已经买了,下午到A城。乔言说∶什么时候?   对方报了个具体的时间,并嘱咐不用去接。那样太麻烦,且周希云届时可能还要回公司一趟。乔言答应,回道∶白天我也得守店,容因周三有事,晚上才会到店里替我。她俩这个星期的安排都较为充实,不如早前方便。   一通视频电话持续了半小时之久,双方隔着网线讲的话比前几天加起来都多得多,到最后挂断通话时都有点腻歪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些许舍不得。   但迫于周希云那边有人来喊了,让去做什么,恰巧乔言这边也快出门,视频不得不就此中断。连温情的告别都没能讲上半句,生硬就点了挂断键。   当屏幕变回应用界面,乔言站在镜子前垂了垂眼皮,一声不吭瞧着湿漉漉的盥洗台两三秒,不久后再沉默地扎头发,揣上手机和车钥匙,拎着小包包下楼。   说不失望是假的,其实还是盼着周希云能早些归来,无论见不见得到,但最起码能将那些头疼的破烂麻烦搞定,哪怕周希云回了A城后从早到晚都是待在益丰集团也行,至少比如今的局面强点。   日期往后推识一天,代表这事越棘手,越难解决,指不定会发展成哪个样。   乔言没办法,胸口像是被沉沉压着了。   如若是半年前,没眼下这么多事端,周慧文怎么着也能帮女儿一把,不说出面就稳住全局,可挽救部分损失肯定能办到。周慧文人脉那么广,各行各业的关系网都有,拉这些年轻—辈出泥坑还是不成问题。   然而坏就坏在出柜上,周慧文不在这时期趁机施压逼迫周希云做选择都谢天谢地了,马上请她出面帮忙,那无异于做梦,痴心妄想。   一路上从望江嘉园到卡法,乔言满脑子都是事,连吃早饭都心情都没了。没胃口,堵得不行。   但一码归一码,现状再怎么惨烈,之后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手上的所有工作一样都不能落下。守店,偶尔外出跑单,扎花做甜品,属于乔言的活儿不见少,几平进门就必须动起来,一刻都不带停的。开门做生意不能因此就停滞不转了,线下线上的订单来了,当即就得开干。   再说了,容因还在呢,乔言的私人烦恼应该自我消化掉,不能影响朋友。   乔言不懂做游戏,只会打游戏,有空没空画画图,干着急是没用的,纠结过了头反而是徒劳。后面的三天时间里,乔言稍稍调整状态,兀自沉着冷静下来,待在店里有单子时就干活,没单就抱着电脑板子坐吧台后赶图,将插图草稿定了发给金主过目,商议确定修改细节后再次埋头苦干,争取尽快定下草图。   对面那位金主要求又高又多,收到草稿就发了一大堆颇具个人见解的指点意见过来,这里不中意,那里不对,让改的地方变动也不是很大,不难,但那态度就让人讨厌,典型的吹毛求疵,打从最初就鸡蛋里挑骨头。   这要换成以前,乔言百分百对这种客户进行删除拉黑一条龙操作,早拜拜早解放,宁肯搭进去一张草稿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也省得后续扯皮,可眼下毕竟是缺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全忍下了。   二次修改后的草图过了关,金主发来一则文档,微信消息不够对方发挥,集中发文件才能体现那边的重视。   乔言耐着性子接收文档,一律照做就是了。   而在沟通的间隙里,乔言也抓紧时间赶广告图。   社长推荐的商家容易相与,与之的沟通也更直接有效,这边的创意发过去后,商家没有提任何别的要求,对乔言的构思极其支持,让她放心大胆画,不要束手束脚有太多的顾忌。   乔言像是八爪鱼,赶起图来就不要命似的,速度又快,成品质量也不差。她是双线并行,上午空闲期间就画广告,下午和晚上便专注插画,宛若提溜转的陀螺,一刻都不停歇。   打广告不难,也不费时间。毕竟是沿用她原来的作品角色,无须创造太多的新人物与背景,整体难度不大,全部画下来简直得心应手。   乔言画完第一时间就发给商家,那边依然好说话,收到作品后非常爽快,等乔言将广告发账号上并反馈流量记录后就迅速结账打钱。   乔言接的第一单广告是一次性买断纯广,没走分佣模式,后者打钱时间更长,过程也复杂,不如前者干脆利落。   再后面就是专心插画了,只要有时间都在捣鼓这玩意儿。   金主要求每完成一个阶段就截图汇报进度,定时定点提各种想一出是一出的看法,若对方不是社长介绍来的,乔言真会觉得这是故意来找茬报复的。   社长劝乔言消消气,,安抚表示金主加的钱很可观,上次谈判一下子就加价三分之一,属于私活里价格较高的那一批了。   钱多必然事多,想接金主单的人不少,社长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帮乔言牵上线。   社长宽慰∶【其实那边对你很满意,还问能不能挖你去他们公司。」乔言十动然拒∶「算了,一副就够要命了,搞不动。」   社长似平和对面比较熟悉,,回复∶【他们那里待遇真的可以,工资高,福利多,好些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乔言问∶【哪家公司?」   知道她没兴趣,社长也不详细介绍,只告诉∶【做游戏的,年薪方面没得挑,就是很累,而且要到S市工作。   乔言只是随口问问,看到这些就更不关心了,直接忽视掉。   当初大学还在读书时期,乔言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朝游戏公司原画师、插画师的方向努力发展,但后来发现不合适。游戏公司的画画工作某种程度上确实稳定,纯靠能力吃饭,可有点偏流水线,任务重压力大,没那么自由,再加之那些公司都不在A城,意味着乔言毕业后必须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走上了野蛮乱闯的兼职路。   画画又不止进公司一条谋生法子,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且徐子卿和姥姥还在A城,总不能拖家带口离开这个土生土长的故乡。   社长觉得她目前单干就是浪费画技,她的水平不应该只画小短漫,纯粹就是大材小用,惋惜道∶「你要是进去了,找个靠谱的带一带,多学学,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做主美,绝对从此走上康庄大道,票子哗哗来。」   乔言没在意,认为社长太夸张了。她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没那么大的能耐。   左右劝不动,社长还是死心了。   「哪天想开了打算转行,可以随时找我,到时帮你介绍。」   乔言道谢,转头又沉心做事。   店里,容因有时发现乔言在画画也不多说什么,不介意,由她去了。只要不耽搁卡法的生意,随便乔言画画还是如何。   当老板就这点好处,没人管。   员工清闲时只能站着歇歇,要不就找同伴唠嗑,不可以在上班期间干私活,乔言得空了想上天入地都行,随便折腾,谁也拦不住。   容因只顺口问了问,知晓乔言有兼职,理解伙伴,还说∶要不今天早点下班?   不用,乔言头也不抬,在这儿还是回家都一样,没区别。   容因笑了笑,这里吵,影响你状态。   乔言说∶不会,外面灵感还好点。   画一副宣传插画较为费功夫,每天零零碎碎八.九个小时砸进去,好似早晚都在做这个。兼职搞钱的事乔言不告诉家里,也不对周希云说,除了社长和容因这个朋友,其余人都不清楚。她晚上回到小别墅连饭都不用心吃了,外卖都懒得点,进门煮一包泡面对付几口就完事,转身又窝床上继续。   可谓刻苦,比当年高考前还拼命,废寝忘食地干活。   /以前学习要是有这劲头,保不准A大都不在话下,怎么着也不至于班里倒数第一。   同一时刻,S市。   周希云同样连轴转,天天累得脚不沾地,周一到周三连顺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连续几天的劳碌让人精神都紧绷到顶了,压根松懈不下去。   朋友公司的内鬼被抓出来了,的确是一位核心成员,此项目的策划人之一。   公司高层连同周希云在内,所有人都没料到吃里爬外的会是那个策划,最初还以为是某个有明显动机的管理层老员工。   抓内鬼的招是周希云出的,也没费多大力气,只不过布置了一出障眼法,那个内鬼就沉不住气自爆了,在销毁证据时被当场抓包。   朋友公司已经报了警,律师什么的也都请了,然而内鬼嘴巴紧,自知难逃一劫,于是扛下了全部罪责,承认自己一时不清醒干了蠢事,可坚决抵赖偷卖创意给了对家。   看样子对手公司给了他不少好处,否则不会这么嘴硬。   警方那里已经全面查证了一遍,查出策划确实偷了公司的资料等等,但没查到策划的账户上有任何异常收入,连大笔进账都没有。   不止是策划的账户没问题,他的亲属如父母老婆也没有,全都干干净净。   警方能查到的东西就这么多,无法证明策划与对手公司有私下勾当,目对手公司明面上很是清白,所以彻查就到此为止了,按规定不可以再继续下去。那样不合法,没这先例。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司与公司的保障也平等,现实就这样,没有更多的证据只能吃哑巴亏。朋友为此气得差点进医院,嘴上燎泡都冒出来了。   一款新游戏的开发千难万难,全公司上下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还有那么多资金,上亿的前期投入……现今连水花都没溅一个,都快全折进去了。朋友在这个项目上注入了太大的期待和血本,经不起这般打击,心如死灰了都,得知策划宁肯背锅坐大牢也不回头是岸,他都有了从三十几楼往下跳的冲动。   人在绝望时是看不到希望的,即便可以从头再来,还有足够的人脉与资本能支撑下去,可那种漫上心头的重压经久不散,需要相当的意志力和时间才能慢慢站起来。   周希云正是因此才不敢离开,担心朋友真想不开,还将邢远他们都喊到这边,让相互照应看着点。   邢远他们也都是往里投了钱的,这个游戏项目本就是一群朋友倾力投资,起初也没想着找另外的投资。其他人投进去的钱不如周希云多,比那位朋友就更少了,大家经得起损耗,目前还是能接受。   邢远将策划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问候了一遍,从他爹骂到他太太太太太……爷爷,恨不得到派出所揍死那个不干人事的孙子。   一群好友轮番为熟人朋友做心理工作,劝导想开点,接着正儿八经地筹钱,想方设法把项目续上。   补救也要用钱,急需大笔大笔的钱。   邢远单独找周希云谈了谈,问∶你总共砸了多少进去?周希云回以一个不低的数目。   邢远瞬间就骂了句特别脏的,瞪眼跳脚,你他妈玩命啊你,煞笔了投这么多?!!!周希云面无表情,指间夹着烟反复揉捏,不点火,没抽。邢远急了,我看跳楼的那个不该是阿凯,你去跳还差不多。周希云说∶不至于,没到那程度。   还不至于,邢远说,比当事人还来火,这项目要是死了,你等着上街要饭去吧。周希云不反驳,整个人仍挺淡定。   骂够了,该面对的问题必须直面。   连着几天的兵荒马乱后,这边逐渐趋于安定。   周希云处理完最大的困难才离开,之后把剩余的都交给邢远,等周三下午准时坐飞机回A城。外边再怎么动荡,A城还是安稳平和。   周希云是在傍晚六点左右到的清河街,径直打车回望江嘉园小别墅门口。这人有小别墅的门锁密码,到了就直接进去。   乔言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之前说的是店里忙晚上过来,可到了这天还是提前候在家中。不过她等到中途就睡着了,怀里堆着板子和工具,脑袋歪斜一边,困意上头实在撑不住,也不晓得哪个时候就没了意识。   周希云进去就看到了那一幕,放下行李,轻手轻脚过去,走到沙发那儿再小心地取走乔言面前的东西,搁茶几上。   乔言只是小憩一下,睡得比较浅,稍微感觉到动静就醒了。她反应很大,冷不丁感觉到跟前有人还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周希云柔声说∶是我。   乔言困意惺忪地睁开眼皮,费力一瞅,下意识看看时间,说∶这么快,还以为你会再晚点。   周希云拉拉她的脚踝,把人抱到限上坐着。乔言顺势就倒上去,不反抗。很累?周希云问。乔言说∶还好。周希云∶干嘛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都没做。   分开几日再重逢,两人也没废话,见面就挨近,周希云凑近寻乔言的唇,乔言亦配合地攀上周希云的肩膀。   去楼上.…乔言低声说。   夕阳西斜,余晖诱过窗纱投进房子里,光线和煦又灿烂,满满当当溢了一屋子,将客厅内的所有物件都染上了漂亮柔和的金黄。   她们周身也镀了一层光,薄薄的一层,温暖且缱绻,相互抬眼间都能瞧见各自耳廓上浅细的绒毛。   一个吻长久,持续了很长时间。   二人没上楼,懒得转移地方。   乔言让上去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只是担心会忽然有谁上门,怕她俩亲密被撞见了。   又不是没这种可能性,两位长辈有时会过来,徐子卿和姥姥都有这边的钥匙,密码亦全都阳知道,偶尔忽而就出现了,不会特意女儿知会一声。   她们很少时候会在客厅里做这些,基本都到楼上房间里反锁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希云不听乔言的,回道∶等会儿。但一直没行动,自始至终都不上去。   乔言到后面也算了,不去就不去,楼下也一样。   彼时是大白天,离天黑还早,只是见面惯例温习一下子,不会太过。   乔言光脚呈现半跪坐的姿势,方便靠在周希云身上。大热天的,她穿的衣服不多,上下只一件宽松的吊带短裙,清凉的V领款式,面料光滑柔软,长度约摸到大腿中间的位置。她把头发都盘起来了,为了方便画画,用大号一字夹固定,只垂下几缕凌乱的碎发,看起来居家又不失轻熟小性感,自带一股子天然的妩媚风情。   这个打扮风格与平时的周希云相近,换到她身上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周希云搂着她,一只手抚在她腰后,过了半分钟才绕回前面,往上游移。   这人还是一身正装,白衬衫配长裤,上午在S市处理部分工作,走之前来不及换掉,将就这副样子就回来了。   乔言边亲边解开周希云的衬衫扣子,只解了两颗,余下的没碰。   外面三十多度的天,这么穿不热?乔言轻声问,再将唇落在周希云脸上,用鼻尖挨挨。   那边只有二十多度,还好。周希云回道,也反过来亲亲乔言的下巴和颈侧,S市昨晚下雨了,降了温,比较凉快。   乔言扬扬脖子,下一刻收紧手下的力道,接着又松开,改为用力一推,立即就把对方推沙发上倒着。她骑在上方,摸向周希云的小腹往上拉拉衣角,不是八点到A城的飞机,那么早就到了,那边的事解决了?   嗯,差不多。周希云说,躺底下不挣扎,任由这位祖宗怎样折腾,待在那边也没事做。原定四点多的飞机,计划争取九点前到清河街,但上午忙完后就闲下来了,所以干脆改签早点回来。周希云没在手机上讲这些,本想着不打扰乔言守店,早点到这边干活什么的,把该准备的都备上,正好乔言下班回来时间也合适。孰知某人口是心非,明明讲了没空到机场接人,可回来得比周希云还早。   乔言嘴硬,不承认是专门回来等着周希云,她扒着周希云吃了几口,说∶店里生意不咋样,没多少客人。   周希云顺着开口∶嗯。乔言问∶你明天照常上班?周希云说∶早上过去。不是讲今天要过去一趟?可以不用去了,找陈恪帮了忙。   问东问西一箩筐,确定下来放心了,乔言重新啃周希云满嘴,脚丫子动几下还把周希云的鞋子也蹬掉。她们倒沙发上,趁倾泻落进来的光消失前再做了点其它的,这里那里亲几次,不久再磨合贴紧。   分开的几天里其实感觉还行,急迫思念是不存在的,没到那种夸张的程度,只不过见不到人有一点空寂感,总觉得孤零零的。眼下见着了,双方的反应还是与分离前一般无二,谁都不说想不想之类的话,连关切几句都不曾有,那样太肉麻了,不符合乔言的本性,周希云亦不会讲这些。乔言摁住周希云,逞威做能地宣布∶晚点你洗菜,我端盘子,炒料也是你的活儿。周希云应下了。   约定了回来打火锅就真的打火锅,坚决不出去吃。   这趟到S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周希云完整出门完整归来,值得吃顿好的庆贺。   乔言使唤起人不嘴软,叭叭就是一通指挥,把今晚安排得明明白白。周希云这都还没做什么呢,本来挺温情的气氛,现下全破功了。   周希云好气,对着乔言腰下方轻轻拍了拍,说∶行了,一会儿就去。乔言捏周希云的脸,打哪儿呢,耍流氓啊你。周希云搂着她坐起身,没打,没使力。   乔言凑上去咬咬这人,矫情哼哼唧唧两声,呢喃似的埋怨∶周希云,你不要脸.……   这才到哪儿,后面还有更不要脸的。   周希云不让乔言起开,把人箍怀里,护她腰后的手又向下走了走。乔言羞得耳根子发热,脸上像是有火在烧,可嘴里却没声儿了,哑巴了一样。   黄昏日落时候的天色很美,应景。模糊的太阳终究还是落到了高楼大厦后面,藏进地平线以下,渐渐不见了,屋子里变得愈发暗沉,一开始灰蒙蒙的,再后面就黑了,那些玻璃门外的东西亦慢慢隐进了夜色当中,放眼望去只剩朦胧的轮廓。   这时哪会有人忽然造访小别墅,很晚了,没谁会来,不会有任何打扰。   当客厅里的灯亮起时,乔言理理裙摆,面若无事地从沙发上起来,转身再弄几下头发。她都不看周希云,不正视那人。   周希云过一会儿才站起来,提行李上楼放着,转下楼后就进厨房捣鼓。   二人火锅简单,所有材料都是现成的,连菜品都是买的切好了的,开饭也不怎么费事,炒料煮开就可以下菜了,围桌上面对面坐着就能动筷子。   乔言少有的拍照发了朋友圈,配字∶【吃着还行。」   万年不发几条动态的她难得冒泡一次,线上好友们都挺捧场,给面子点赞,评论。   敏姐眼尖发现桌上只有两个碗两双筷子,又瞥见照片一角里周希云露出的半截西裤,虽然看出了周希云的性别,可仍是戏谑发评论开玩笑∶【哟,难得啊,咱乔乔也不单着了。」   其他朋友纷纷加入调侃队伍,复读机般接最后一句。容因也来凑热闹∶【咱乔乔也不单着了。」   店里的员工都加了乔言微信,阳阳他们随容因后面排队∶【咱老板也不单着了。」   仅仅几十分钟,到快上床睡下时,乔言朋友圈里的回复都炸开了,微信发现那里的红点数字一直在变化。   有些朋友把敏姐的玩笑当了真,私聊乔言是不是脱单了。   周希云对此不知情,被踩了也宛若没感觉,问道∶还剩最后一片肥牛卷,要不要?   乔言不客气推碗过去,自己都懒得动手,非要对方帮自己烫了夹到碗里。她灌了两口汽水,倏尔有心无心说了句∶我挣钱了。   周希云抬眼看来,一听就知道是店外挣的,问∶有多少?没你多,乔言说,暗自算了算,竖起三根手指,大概这个数。   挣钱了肯定得找个人分享,闷着不讲总少了点喜悦感,这是开心的事,乔言不想瞒着。周希云夸道∶厉害。   乔言说∶前几天接了广告,还接了外包单子画插画。周希云点点头,宛然笑了笑,那还是挺多的了。   我们社长帮忙谈的价,那边给得大方。乔言解释,随后提到出版分成,一并都告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钱加起来,对普通人来说还是较大的一个数目,按A城的平均薪资来算,大部分人辛辛苦苦干三四年都不能挣到这么多。   乔言这回是真的行,周希云的夸赞也不是敷衍,她出息了,二十六年来头一回如此争气。   周希云把烫熟的肥牛卷放她碗里,半是认真半是揶揄道∶以后我靠乔老板罩着。乔言心安理得收回碗,蘸蘸料塞嘴里,爽快嗯声∶可以,没问题。周希云说∶你养我。乔言说∶也不是不行。   周希云忍不住再弯弯嘴角,真的?我像是爱扯谎的人?乔言反问,皱了皱眉头。周希云问∶还想吃什么菜,土豆片,还是魔芋结?   你不吃了?乔言说,都要,再来几根海带芽,那个虾滑也下了,全都煮上。周希云说∶毛肚呢?要。酥肉?   下了下了,都下了。   某人边吃边指挥,嘴皮子打开就停不下来。原本今晚的一桌只有她俩在,却硬是吃出了热闹团圆的错觉。   /周希云依着她,让煮哪个菜就煮哪个,不管吃不吃得完,反正顺乔言的心意来。吃不完可以放冰箱,不会坏。   等到该下桌了,乔言撑得肚子鼓,没形象地瘫软靠在椅子上。周希云收拾残局,伸手过去,指尖触她嘴角,帮她擦了擦。   这祖宗不领情,不出半个晚上就原形毕露,先前的温柔不复,嫌弃推推周希云的爪子,拖长声音说∶—般火锅味儿……   周希云将纸甩她怀里,自己弄。   乔言不动弹,大爷似的伸伸腰,屋里就咱俩,没事。周希云收碗。   乔言意味深长说∶你也不是外人。周希云看过来,明知故问∶那是什么人?   就那种.…….乔言打马虎眼,就是不肯讲明,可又极其厚脸皮,你自己晓得。周希云说∶我不晓得。   乔言这才抽纸擦擦,瞄那人一眼,说∶别装,太假了。周希云低眼,目光落她脸上,与之视线相接,假意说道∶没懂。   乔言要脸,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下细讲了。懂就懂,不懂就算了,有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太直白了讲不出来。   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还是挺让人难为情。   她们原先可不是这样的,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了,上两个月还看对方不顺眼,这阵子的转变太快了,乔言适应不了,连周希云对她温柔两分她都不习惯,讲那种话简直就是要她老命。   不过周希云也没真打算让乔言讲这个,逗弄玩的。   见乔言实在是没脸直视了,左躲右闪的,周希云稍微收敛些,饶过她了。   乔言落败离开桌子,偷奸耍滑不愿意洗碗,温吞挪步到客厅里看电视,还说∶我有事,图没画完,赶图去了。   周希云不介意,收了碗就又进厨房。   乔言挺乐,不知是又为欺负了周希云一次感到高兴还是怎么,亦或是吃饱了不用干活太安逸,她勾起嘴角,眼睛弯出弧度。   心情顺畅了,干活效率都会快一些,摸到电脑后的乔言整个人的速度都快了一大截,手下刷刷刷地动着,完成的效果也比平时更好。   周希云转过来看了一次,此时乔言正在放大比例修细节,看不出屏幕上的具体图案。周希云说∶画技进步了。   乔言说∶当然有进步,你上次见我画画都哪个时候了。   周希云上一次亲眼见到乔言画画都是大学时期了,距今已有五六年。   乔言将画缩成正常大小让这人瞅瞅,怎么样?周希云又夸了一句。   我们社长说我现在的水平可以进公司混,乔言说,你觉得能进不?周希云回道∶能,水平比大部分画师高。   当这是恭维自己,乔言乐呵呵,兀自欣赏一番手上的作品,她不爱跟别人比,但听到周希云承认自个儿还是开心。   周女神眼光高,几乎不夸人,这是为数不多的一回。   周希云挨着坐下,候在一边,等乔言画完收工。   乔言开小差,抓一张空白的A4纸手绘小人儿,不多时再装模作样拂向周希云。   周希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个哭唧唧的、戴眼镜穿西装的Q版女孩子。某人颇有趣味,不仅把小人儿画得惟妙惟肖,还生怕周希云认不出来那是谁,特地引出一个箭头,指向【周哭包」三个大字。   周哭包本人淡然收下这副大作,展平压书页里放着。   乔言眨眨眼,赖皮说∶要不裱起来吧?周希云从容回道∶也行。   等哪天我出名了,这画指不定也能卖点钱。乔言说,恶劣得很,那我明天买个框回来。周希云警她一下。   不知是被戳中了哪根神经,她乐颠颠倒沙发靠背上笑,上气不接下气地捂住肚子。周希云不与之较真,不和二傻子一般见识。   分别后再重聚,今晚自是要熬夜,不会那么早就歇下。乔言收工不画了,周希云帮着捡东西,之后才是真上楼去。乔言大方随周希云身后进对面房间,不要太自觉地开空调,然后洗干净了钻被窝,老神在在躺着让周希云为自己按摩。   越来越会享受了,舒服到不回自己屋。   周希云听话照做,先揉小腿,过一会儿关上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按按别的地方。乔言哼哼了下,溢出一声低吟。   揉胳膊,还有肩膀。乔言说,抓住这人的手腕。周希云嗯了声,但不听从。   乔言不由自主往下缩,把脸埋进被子里。周希云莫名其妙喊她名字。乔言干巴巴道∶在呢。   对方又问了先前那个问题,声音微哑地低低道∶我是你什么人?   都是这关系了,还能是什么人?   亲也亲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俩也都浅尝辄止过,而且不止一次。答案早已明了,根本不用单独拎出来讲,对方在各自心里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   有些话虽然没说出口,可结果显而易见。   天底下没有哪个房主会轻易同意别人搬进自己的地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没有谁会在落魄时走向对头,第一时间投靠这边,何况当事的这位本身也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却理所当然就过来了。   彼此之间的羁绊一直都挺重,只不过早些年双方都不肯承认,光顾着闹架气对方去了,到如今才逐渐转变。   周希云了解乔言,知道这个讨债鬼是哪样的性子——若非是接受了对方,不然依照乔言往常的行事作风,保准立马就拒绝了,任亲妈出面都不会答应。尤其是对着周希云,如果按以前的惯例,乔言绝对会狠狠落井下石一波,别说接纳周希云入住小别墅了,不当面看戏嗑瓜子都算是善良的。   乔言也不知哪个时候就转了性,对周希云的态度开始有所不同了,从某一天起便收敛了许多,不再是见到这人就刻意找事。   也许是几年的留学分离使得双方的隔阂变淡了,也许是她们这些年本就是小打小闹,归根到底也没多大的矛盾,亦或全是喝酒那次的功劳……周希云不清楚,亦不在意乔言究竟怎么想的,她此刻不让乔言躲,连退路都给这位堵死了,一定要个切切实实的回答。   乔言臊得要死,只觉双颊发烫,脸热耳朵热,不久后身上也热,像被丢进冒白汽的蒸笼里不住地熏着。她如同只会把脑袋向下埋的鸵鸟,不停地扯被子盖过头顶,挪来挪去,不消停得很,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口。   那太难为情了,对于一个恋爱经历空白的万年孤寡青年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正面回答周希云的话,无异于亲口告白,而且还是正儿八经地公布的那种架势。乔言活了二十六年,与身上这个打小到大就相互祸害,这么久以来都是死要面子不认输,有时宁肯活受罪受委屈也不低头,现在要讲两句矫情的,那真的是很难办到。   即使她心里已经默认了周希云的存在,容许这人逐步进入自己的全部生活。   乔言脸都红了,红得彻彻底底,犹如煮熟的虾子。   周希云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也不管。不想说也得说,今晚非得搞个明白。   乔言这会儿没胆了,煞风景地叫唤两声,时而被周希云的压迫弄得忍不住小声嘤咛,时而又嘴硬得很,极力忽悠道∶睡了睡了,很晚了,再不休息就该天亮啦。   周希云将她的裙摆往上推了些,摸至腰际下方一丢丢的部位,另一只手则摁住她的一边肩膀,愣是不给退缩或躲避的机会,,坚持让她面对自己。周希云也不干嘛,没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守规矩忍耐力十足,可同时亦在边界线上反复徘徊,温声说∶讲了再睡,不急。   乔言赖皮地哼唧,放开了你,压得我难受。   周希云低下去堵了一次她的嘴,很有耐性。不说不结束,今晚谁都别想安宁。   周大小姐有样学样,得到了某人的真传,学会了怎么变着法子磨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就是不让乔言好过。   乔言平日里挺横,这时却全然不是对手,躲不开,正面也干不过对方,除了躺那里受着还是躺那里,想歇一歇缓口气都不行。周希云不给机会,逼得她退无可退。她最初还比较能扛,坚持不松口,连求饶都没有,可到后面发现周希云渐渐要动真格了,行径上也愈发亲密后,她这才开始服软,轻声细语地咕哝,耳语似的投降。   周希.….好了好了,不玩了。你先起开,有话好商量。干嘛啊,你别乱来。周姐姐--_姐姐。。“:涵。嗯.….唱.…周希…...   嘴上越是不着调,挨的欺负就越狠。周希云不惯着她了,不说就别想安生休息。   乔言记不得自己被堵嘴多少次,依稀中有印象身上沉沉的,最先还能感受到凉快的空调冷风,中间又被蒙住了眼睛,到后面只能闻到周希云发间的香气。   发尾拂到脸上、肌肤上的触感若有若无,痒痒的,乔言轻咬了下周希云,不解气地报复回去。都到这时候了,骨头还是很硬。   而周希云有的是办法使她软乎,击溃她的防线。一寸一寸,一分一秒。   乔言最后还是选择服输,不再挣扎反抗。她干脆搂住周希云,甚至反过来压在上面。周希云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乔言趴周希云耳畔,终于闷闷说了那三个字。   周希云摸摸她的后脑勺,抚她耳廓。   她身形激灵,半晌后又听话地重复∶女朋友…….   周女朋友这下才放过她了,饶她一回。   过一会儿,乔言平躺朝向天花板,没力气再闹腾了。   周希云尚有余力地侧身挨过去,支起身子倒在旁边,低头亲了口她的脸,拂开她颈侧乱糟糟的发丝,再是伸手进被子中。   乔言自暴自弃合上眼睛,不久再用力攥紧被子边角。   等到窗帘被夜风吹拂飘动,屋外发出枝叶摩擦的轻响,再缓慢归于平静后,周希云又用那只手碰碰乔言的脸侧,指腹在她下颌线那里重重按了按。   乔言没脸地继续用被子蒙住自个儿,鹌鹑般藏起来。   周希云不再拦她,眸光微敛,静默守在一旁,等到半分钟后又扯开被子,轻声说∶出来,透透气。   乔言坚决不面对这人,又把胳膊搭眼睛上,还说∶你转开,不要看我。   没看。周希云柔和说,拉了拉她的手腕。   乔言感觉全身更像是有火在烧了,羞得要死。她守住最后一道关卡般不给周希云瞧,等到拗不过了又认命地松开力道,在昏弱暗沉的黑夜中瞪周希云一眼,接着不管不顾地压上去要用手遮住周希云的视线。   周希云不抵抗,立即就倒那里,任由乔言如何处置。   乔言就是典型的外强内柔,嘴上不服,阵势搞得大,可真要到该上手反击的时候吧,摆弄半天又蔫了,没好意思来真的,也不忍心对周希云做什么。   主要还是念着周希云在外奔波了好几天,来回跑那么累,今天到家了还得出力做饭给自己吃,真若是下手了,周希云明天还要辛苦工作的,不一定能有精神和力气干活。   乔言靠周希云锁骨上蹭蹭,不甘心地咬咬牙,揪周希云的软肉,雷声大雨点小地威胁道∶这回让你占上风,过两天你别想好过。   周希云都乐了,说∶行,我等着。   乔言自觉落了下风没面子,毕竟每次都是周希云先自己一步,于是勒令对方不准笑,发出声音都不行。   周希云又轻笑,心情很是不错。   霸王蛮横惯了,向来不讲道理,三两下又被惹恼,便再次居高临下要啃周希云几口以示算账,彰显彰显自己的实力。   周希云顺着她的炸脾气,安抚拍拍她后背。   她们几分钟后重归于好,都没劲了才抱成一块儿。乔言故意作弄周希云,这里捏那里抓,等到周希云起反应了再不负责任地背过身装死,绝对不搭理对方。   周希云对这小心眼子又气又无可奈何,之后还是缓了很久才平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人看时间,总之确实来不起劲了,兴头也渐渐下去,乔言先睡着了,侧躺着没了动静,呼吸变得规律平稳,整个人都无比老实安静。她是真乏了,白天守店又画图,晚上再是这么搅和了一阵,加之吃得也饱,本就困意重重了,眼下便睡得死沉,任旁边的周希云翻身弄出响动也不受影响。   周希云为之掖被子,把她夹在外边的光溜手臂放进来,不让露在凉风底下,避免受冷。   深夜还长,剩着的时间不少,远不到天亮时分。   怕将人弄醒了,周希云没再碰到乔言,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动。   回A城后的时光与原先没什么两样,每天照旧是那些事,变化不大。   S市的风浪再如何翻腾,动向与局势再怎么紧张,清河街这里仍然不受影响,日子还是继续平静地过,一天接一天。   周希云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邢远的远程来电,下班间隙与朋友他们开了个视频会议,单独聊聊。她在车里接的视频,径直停车在外面,没回小别墅再商议,专门避开乔言。   仅仅过了一天,S市公司的局面又是另一番光景。对手公司已经全面推开了那款抄袭游戏,各路营销已经安排妥当,现在网上到处都是该游戏的硬广软广。对手这次是铁了心不要脸皮,愣是把剽窃创意的路子进行到底,后续推出的内容仍然是沿用这边的壳子,有的甚至是明目张胆盗取,连大致的模型变动都不大。   别说是朋友,现在邢远他们也憋不住破口大骂,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当场破防到想上对家的地盘打架。   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蹬鼻子上脸了。先前偷创意也就罢了,勉强能忍,但如今真就是得寸进尺,明晃晃挑衅这边但凡有点骨气都吞不下这份屈辱。   向来和气生财的温如玉都有些来火了,在视频那边的脸色非常难看。   温老板很多时候都是笑吟吟的,能不生气就不生气,平常哪怕是有醉鬼喝多了要闹事砸店,她都平和镇静就处理了,不与他人一般见识,这次气到脸黑还是不多见。   对手公司明摆着就是不怕惹事,有了第一回的试探就有第二次的嚣张,那边几乎是擦着边来的,东抄西抄,也不是完全一样,可大体上相似,拿出更早的时间线告它也没用,对簿公堂都判不了。   没有实质性的有力证据,这方就是争辩出花儿来,人家充其量就算是碰巧撞上了某些方面的构思,但细节上的东西不同不算有问题。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可以垄断任一游戏的类型,追究起来还是这边没理,干不过那边。且以上都是其次,如果闹开了,打起来了,公司的名声方面也是一大考量,多半会因此而受损,受到负面影响。   在游戏开发这个领域里,目前为止,朋友的公司还处于稳定底盘、逐步扩大发展的阶段,比不上那些行业里的老大哥,比之对手也差点资格。   这边成立的年限才多久,拼底子拼其它方面都稍微薄弱了些,经不起长期的作死。   听完这些,周希云面色也凝重,眉头拧着。   好在她依旧较为冷静,至此不会太暴躁,面对困局的首要想法是找出路,而不是郁结发火。   视频会议开完,S市那边的朋友们亦慢慢冷静下来,发泄结束,大家都稍稍理智了些。不论对手有多张狂,他们都不可以太冲动,现今最好的办法还是持续补救原本的项目,千万不能上当。   经过一番劝导,朋友平复了不少,邢远也不再骂骂咧咧的了。   一群人得想办法筹集资金,周希云转了一笔账到朋友公司,必须补上空缺。邢远私聊问∶【哪儿来的钱,找周姨拿的?」周希云回复∶【不是。」邢远∶【???????」   周希云∶【上次套现用来中转的,暂时先填上阿凯那里。|邢远∶【!!!」   邢远∶【那你呢?原来的不管了?」周希云∶【再看。」邢远∶【你有毛病是不是?|周希云∶【还行。」   邢远∶【我看你上街讨口指日可待。」   伙伴两个聊了会儿,不久温如玉也知道了这事。   邢远和温如玉都不支持周希云这么干,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填了S市的空可A城那边还是没堵上,迟早得出事。邢远挺急,打算转一部分钱给周希云先垫着,不行再找他爸借,温如玉亦准备帮忙,她手里有部分流动资金,但不多,可不管怎样有一点算一点,总比没有好。   周希云倒不是很着急,皆拒绝了。   这阵子变动太大,周希云来回S市一趟的途中也衡量了很多,见到乔言后更是确定了想法∶她计划抛掉手里的大部分投资,不动产也卖了,只留少部分潜力大的,争取以快速减产的方式早日抽身,不至于那么被动。   周希云考虑得十分清楚,自知投的东西太杂,不论有没有如今这档子烦恼,将来总有一天还是会面对这些。诚然,那时候她应该会比现在能赚的多数倍甚至是数十数百倍,可一时是一时,终究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未来的预估解决不了当下的处境,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没打算当世界第一富,没想过一定要挣万亿千亿的资产,赚那么多钱到死都花不完,没啥意义。她如今足够有钱了,名下随便一套房就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触不可及的,还是应该知足。   再有,就算是从此刻起一无所有,但她有学历傍身,能力实力还在,往后再怎么惨,凭本事工作还是可以养活自己,过上不差的日子,不会真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周希云再三思量了种种可能,早在S市就做好了相应的筹划。她没告诉乔言,怕乔言担心,乔言便一无所知。   邢远极力反对周希云这么干,认为她不清醒,考虑不够全面。   那些投资哪一样不是周希云辛辛苦苦经营已久的心血,先前卖掉股票就亏大发了,现在俨然就是自断臂膀。邢远很激动,差点打电话来骂,可最终无济于事,拦不住周希云的决定。   周希云这人明面上好说话,但骨子里就倔。她和乔言是同一种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干什么就不会改变,不回头。   乔言交图收账之际,恰恰是周希云着手处理那些事的时候。   乔言还什么都不知道,拿到金主的尾款就大方请客,对周希云着实舍得,买东买西花了一堆钱,几大千流出去都不心疼。   某人真当周希云是破产户了,恨不得全方面包揽完毕。   她们夜行购物中心,路过一家奢侈品店,乔言瞥见里面有个包适合周希云,停下就不走了,准备要进那里面。   周希云将其拉住,不允许进去。   乔言还不耐烦了,打周希云手背,扯我干嘛,放开放开。   周希云说∶走了。   乔言不肯离开,指着那里头的包问∶你瞅瞅那个,白色把儿那个,好看不?   不好看,周希云说,丑死了。   乔言不乐意,你看都没看,眼珠子都没动。   这个牌子的包都丑,辣眼睛,审美跟不上时代。周希云说,抬手就蒙住乔言的眼睛,硬是把她拽走。   乔言死活不愿意,就是要进去,可迫于干不过周希云,不得已被拖着离开。   周希云时刻提防这个败家玩意儿会偷溜回去,没多久又勾住乔言的脖子,就差拎着这位了。   轻点扯,轻点,乔言表现得特浮夸,一副眼珠子都被勒得瞪出来的死不瞑目的样子,你要命啊周希云,是不是想当街谋杀我?   周希云听而不闻,扭过这位祖宗的脑袋,不让往后瞧了,沉声说∶看路,别到处瞅。   乔言就是不听话,瞎叫唤得起劲。   放手,听到没有。再不放咱俩没完啊,不放绝交。听到没?你是不是耳朵背?姓周的。周大小姐。   周希云习以为常了,走在街上也不怕丢脸,走到街角另一边了再淡然揽住乔言的腰。不顾及周围还有来往的路人,完全不在乎。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种事,乔言睁大眼,人都懵了,即刻就闭嘴。   周希云问∶超市逛不逛?乔言抿抿唇,片刻,生硬道∶逛。   她们转至附近的连锁超市,下到负一楼。   周希云到人多的地方放下手,乔言挺直腰背像根杆儿一样,僵得弯腰都不会了。   逛超市只是随意买买,看中合适的就往购物车里扔。平价物品不用考虑价格,伸手拿就是了。   等出了超市,再路过一个店铺时,周希云不要太自然地进去买了两盒没眼看的东西,乔言看清那玩意儿后险些又一次脸红,麻利往旁边挪动两步离远些,装作与之不熟,不认识这是谁。   某人分情况脸皮薄,平日里没少在外面干坏事,现下却是不好意思了,自觉街边人来人往的,生怕被看出端倪,此刻倒是十分要面子,没了平常的张扬劲头,想也不想就主动避嫌。   俨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多此一举作怪。   倒也不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只不过这位头一回耍朋友,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就遮遮掩掩的。   刚开始都这样,正常的反应。像周希云这种才是少数,谁第一次恋爱就这么从容地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周希云独一份了,能做到如此平静的程度,不害臊。   乔言边走边回头,站得远远的了再看着周希云。别扭得很,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周希云慢悠悠提着购物袋随在后面,一点不在意。   正儿八经不当回事儿,仿佛方才的举动再寻常不过,不足为奇。   也是,她俩的相处模式又升级了,也得到了两边的亲口认证盖章,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关系。情人间就是应该大方光明一些,都住同一屋檐下了,不必偷摸像做贼似的。   何况街上的路人也没谁会过多关注她们,更不会在乎透明塑料购物袋里究竟买了那些东西,反而是乔言故意分开引人瞩目。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她们是一起的,乔言一步三回首,人是走前面了,可心思还停留在周希云那里,脸上就差写上心虚俩字。   两位高挑个子的长腿美女挺具标志性,站人堆里足够显眼,尤其是乔言这个反应,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俩咋了,当是姐妹闹矛盾或怎样。   偷窃周希云的几乎没有,打量乔言的都有好几个了。主要是乔言那个样子束手束脚的,抬腿的动作都不利索了,乍一看怪怪的。   走出一段路了,乔言后知后觉好像没啥,复又慢下脚步。   周希云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偏头瞧她一眼。她动动嘴唇,状似无意看向别处,咕哝道∶袋子你提,我不拿,归你了……   周希云无所谓,应道∶随便。   她清清嗓子,立马跳过这个话题。待会儿打车,还是走路回去?   望江嘉园离这边不算太远,开车不到十分钟,走路估计半个小时多点。   /周希云说∶都行,散散步也可以。   乔言不反对,含糊应下了。   路过卖鲜榨果汁的摊子,两人顺路买两杯加冰的鲜榨橙汁解解热,乔言还嘴馋在隔壁摊上买一份炸丸子。   今日的开销基本靠乔老板掏腰包,除了某样东西。   周希云一手拎袋子一手提果汁,瞅见乔言自顾自吃着,转头看了两下。乔言也自觉,用签子叉一颗就喂对方,说∶炸鱼丸,里面加了鱿鱼粒,味道还行,将就。   不怎么样,一口咬下去基本都是面粉,说是鱼丸,其实就是品质很差的素丸子,味儿重油多,满是不健康的调料香。   周希云从小到大都不爱吃这种垃圾食品,但吃的都喂嘴边了,她还是张口接了。   乔言问∶怎么样?   周希云吃不惯炸,可仍旧点点头,可以。乔言嚼了嚼,说∶没咱大院里的那家好吃。周希云没印象了,只说∶其实还行。   周女神说行就行,乔言不争辩,伸手再喂一颗过去。周希云照单全收,不介意那根签子是乔言才吃过的。   不知是开口点明了暖昧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两人的相处愈发有情人样了,越来越上道,特别是今晚这趟出来走走。   等行至小区门口,炸丸子和果汁一点没剩,只余下一袋垃圾。乔言将空塑料杯塞给周希云,终于肯接过对方手上的购物袋,让周希云扔东西去。   周女神的清冷劲全没了,变得也食人间烟火起来,扔完垃圾又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湿纸巾,帮乔言擦擦手上的油渍,再不讲究擦自己。   乔言这辈子头一遭享受如此待遇,既不习惯,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受。她指尖碰碰周希云衣服,不懂情趣地揪扯几下,非要煞风景地作势在人家衣角上抹两把。   原本挺温情一举动,到这儿硬生生拐了弯儿。   周希云攥住她作乱的爪子,拍她手背。   疼呢,乔言说,刻意卖惨,干嘛打人。周希云说∶我没用力。乔言埋怨∶你凶巴巴的。周希云说∶不凶你。乔言说∶才怪。   周希云懒得反驳,待开门进屋了,抹黑拿开乔言手上的东西放桌上,不等开灯就忽而抱起乔言。乔言吓了一跳,赶忙制止,让别瞎来。对方也没做什么,只是带着她朝最近的房间走。   她们都没去原来的地方,而是进了拐角处的一间共用洗浴间。   之后的一个小时内,整栋房子里只有这里才开了灯,其它地方都黑着,光线暗沉,所有事物都隐藏于朦胧的夜色中。   情侣两个单独处着时肯定得做点亲密的,毕竟才发展不久的阶段,必定得黏乎几下子。   乔言不是周希云的对手,起初还反抗,但过了不到两分钟就投降了,安生躺平不挣扎,争取稍微轻松点,不把满缸的水弄得到处都是,不然晚一会儿还得是她俩中的一位出力来清理。   周希云没太过分,只是为这位洗一洗,顺带也给自己洗洗,中途再亲两口,以示教训。   乔言不怕她,起初当是要干嘛,当发现周希云并不会干嘛后就放肆起来了,不久干脆反过来压着周希云,朝这人脸上拂水。   周希云都受着,不反击。   她们小孩儿似的,挺有兴致地闹腾,很久都消停不下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乔言在撩拨周希云,嬉皮笑脸的,一会儿用湿毛巾捂周希云,一会儿手脚并用压上去,倒周希云怀里,蹭那人的胸口,懒猫儿般趴对方怀中,有时枕周希云肩膀上歇歇气。   没力气了,乔言长长舒—口气,抹抹水,说∶好………周希云回道∶现在出去?乔言嗯声,睡觉了,明天要干活。周希云又为之擦干净水,吹吹头发。   出去还是周希云抱着,乔言都不用走路,脚不沾地就回了房间。今夜是周希云留她这边,双方仍是一屋,换个地方而已,区别不大。   乔言让出半张床的位置,等周希云上来了就侧躺着,盯着这人看了看。   其实也瞧不清楚,乌漆嘛黑的,顶多看个模糊的轮廓,瞅不见对方具体的哪个样。   乔言凑上去摸摸周希云的脸,几点了?   周希云亦侧躺,说了个大致的时间。这么晚,过得好快。乔言说,回来的时候才十点。周希云接道∶进门差不多九点五十。乔言无端端乐呵,记性挺好。周希云说∶你先前问过一次。有么?有。   贵人多忘事的乔言哦了声,先前光顾着打闹去了,哪还记得自己讲过哪些话。她思索片刻,不多时又挨近找寻周希云,在被子底下窦窦窣窣地摸着,蒙头蒙脑地对上周希云的嘴巴,但快接近了又不亲上去,只小声道∶你明天事多吗?   唇上的暖热让周希云晃神,半晌才回道∶下午有一个小会,其它时候不忙。   到这儿乔言就懂了,放心了,大胆地凑过去。   周希云接着她,承受她的亲吻。   乔言赏了周希云点甜头。不多,仅只一点点。   讨债鬼永远磨人,腻腻歪歪老半天,愣是把氛围慢慢带了起来。周希云原本不打算干嘛的,但不多时还是搂上了她的肩膀,配合她。她坏心眼子,到这儿就倏地退开了,立马老实规矩下来。   周希云将她拉回去,不让睡。   她直挺挺瘫尸,无论周希云怎么摆弄自己,总之就是不回应。周希云好气,捏她脸蛋。   痛...她又假模假样叫唤,脸上没多少肉,别捏了。周希云无可奈何,再捏一把,老实点。她说∶睡了睡了,好困。   周希云松开手,至此也不能咋样,只能由着。   乔言得逞地扬起嘴角,裹紧被子,仅露出一个脑袋,轻轻说∶好梦。周希云强行闭上眼睛,好梦。乔言伸手摸过去薅这人的腰,一下一下地挠。周希云又在被窝里抓住她的手,逮住了就不放。   乔言不打算收回来了,挣都没挣扎,安生任由周希云十指紧扣。   她们保持着这个样子入睡,直到乔言先睡过去为止。   又是一夜。时间恍惚间就过了。   日常生活里开心了惬意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会截然不同,好似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做什么都更有动力。   恋爱这事很神奇,来得悄然,改变也是潜移默化,几天就是一个新的样,等到半个月后,似乎一切都是原样,又似乎都变了。   这种感受挺新鲜,对双方都是如此。   但平静只是一时,真正的问题没得到解决之前,该面对的现实逃避不了。   周慧文回国了,到了A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清河街这边,打算与周希云面谈。周慧文先电话联系了乔言,算是提早知会一声,打个招呼,当晚就来了,只身到望江嘉园。   乔言硬着头皮去接应,不得不请周慧文进门,暂且藏住秘密,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排母女俩见面。   母女俩的碰面后的气氛挺紧张,宛若俩陌生人。   但周慧文对着乔言的态度还将就,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进门后就将包包递给乔言,和气地委婉柔声道∶乔乔,能帮阿姨先保管一下这个吗?   以此支开乔言。   乔言心都是抖的,哪敢不从。   暗自瞄沙发上的周希云一眼,她神色复杂地应下,识趣将地方让给她们,转身上楼梯。   周希云朝这边望了下,目光落到周慧文身上,再用视线余光瞥向乔言的背影。轻飘飘只一眼,不多看,不着痕迹就收回去了。   周慧文未曾察觉到她们的不对劲,等乔言走远了才转向客厅中央,慢慢过去。   周希云对亲妈还是尊重,起身,将茶水倒上,开口喊∶妈。   周慧文不接茶水,不应声,面无表情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端详着女儿。   您坐,周希云不卑不亢说,把茶水推到周慧文面前,先歇会儿。   连日的出差奔波让周慧文的气色看起来很差,她脸有些白,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透露出掩藏不了的疲惫。周慧文不想绕弯子,没心情废话,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问∶回家,还是不回了,想好没有?   傍晚时分的太阳虚弱地映在天边,强烈刺激的光照落遍撒,将小别墅表层都染上了一层暖色。灿烂的余晖经由屋檐拦截,在墙上形成了一片金黄,接着再射入透明的窗户玻璃再投落到楼道里,于地面又变为了斜斜的几束。   盛夏的气温高,光照到身上不一会儿就有些热烫,像被架起来炙烤。   乔言搂着包坐在台阶上,不管地上干净与否,哪儿都不去,静默守在拐角处侯着。   她无意偷听人家的私密谈话,本打算到楼上房间待一段时间再下去,但走到这儿了又放心不下,怕面谈不顺利会闹崩,出于担忧就不再往上走了,悄摸留下,以防底下会出事,,届时也方便及时阻止。   一楼的对话声不大,,母女俩的情绪都较为冷静,语调起伏也平稳,不曾突然崩溃,或蓦地拔高声音对峙。   整个过程体面且温和,没有预想中的争吵,没有闹大矛盾,连周慧文的一句责骂都听不见。有时候二人的讲话声音比较低,低到不足以传到这边来,断断续续的,不大清楚。   此次的见面就像是谈生意,少了两分该有的温馨亲情感,全程冷冰冰的,犹如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开成公布∶双方都有所心理准备了,有什么全摊开了讲,直来直往,一点不含蓄。   各自问一问,得到另一方的答案,然后就没了。   周慧文没动怒,似是早已料到周希云会是这个选择,听到周希云的话后,脸上的神情变动几近于无,眼神都还是原样。   直就是不生气,不受触动,丝毫不意外。   仿佛在接受审判,已经知道了后果,所以听到周希云的回答后不至于激动愤懑,相反,很沉着自若,内心不起半分波澜。   周慧文从头到尾不碰那杯茶,也不像别的父母面对女儿出柜时那样泪落连连不能自己。周姨又一次掀起眼皮子,看着电视机柜上的装饰品——周希云送乔言的那个穿花裤衩扎小辫儿的陶瓷摆件,乔言上次带到这边来了。   已经不在意女儿接下来的怀柔措辞了,周慧文微微出神,心思飘远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周慧文忽然问∶一定得是这样吗,就不能改改?周希云认真回道∶不能。   为了亲妈也不可以?周慧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旁边,我养你二十六七年了,从来没要你回报过什么,就这一个要求,还是不行?   周希云默然,不与之对视,只垂下眼望向茶水杯子,轻声说∶对不起。   周慧文说∶我教过你,道歉是最没用的。周希云接道∶是。   真要是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应该做出改变,而不是现在这样。改不了。   没有什么是改不了的,再大的错误都可以回头。周慧文说,收收手平放到腿上,语气冷淡。周希云∶那不一样。没有不同。这是你个人的想法。   周慧文问∶所以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周希云说,妈你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既然我没不对,那你就改。我们只是观念有差别。   周慧文说∶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带大的,能有多大差别?   这么多年的悉心培养,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周希云就是周慧文一手带出来的,她和周慧文的差别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周慧文教周希天怎么做事,怎么做人,包括如何处理自身的各种问题等等,在这些方面,母女俩的风格真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使是现在面对面争辩,她们的态度和作风也是如出一辙,连反应都大体类似。   女儿就是当妈的翻版,周希云就是周慧文的继承。她们的不同之处其实很小,但这同时也是二人间不可调和的分歧所在,是当下无法解决的矛盾。   周希云红唇拿动,酝酿须臾,又敛起目光看向亲妈,缓缓说∶我没犯错。   周慧文固执己见,见其不肯低头,回道∶那就是我错了,还是我的问题。   你有你的难处,周希云说,是我没处理妥当,让你为难了。   周慧文说∶我接受不了。   周希云嗯声∶知道。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以前很听话的。周慧文说,眼睛变得有点红,现在大了,不同于前些年了,我也管不着了。   ’   周希云不会激怒她,轻声说∶这些年你费心了,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现在改还来得及,以后重新过也可以。来不及了。凡事没有绝对。   周希云不说话,抽一张纸递过去。周慧文推开她,不需要。   是我不好,周希云温声说道,把纸放旁边,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周慧文没哭,你是要气死我。周希云不回应。   你明天就回去,回大院。周慧文说,仍是不死心,坚持要女儿改正,过阵子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到时候你跟医生谈谈,听医生怎么讲。可能还是压力太大了,自我认知出了毛病,这也不是不能纠正,前几年带你去就是这个原因,当时不都改好了,现在……   妈。周希云打断道,硬生生喊住,不愿再听下去,又不愿意讲过于难听的话,属实没有办法,可以了,就这样吧,别讲了。   周慧文还是说∶你之前就纠正过来了,早先也好好的,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周希云回道∶这个纠正不了。医生讲你是….当时我骗了你。周慧文愣住。   周希云说∶只是为了不让你伤心,怕你难过,我编谎骗你了。   这是外人所不了解的一段过往,大一那事的后续了,乔言她们不知情。   当初周希云回家后,周慧文带女儿到医生那里做了几次心理辅导,不过那时候也不是明晃晃为了改变周希云的性取向,只是周慧文始终认为周希云肯定不是同性恋,想着周希云离开家庭的做法太极端,以为女儿是不是遭遇了不好的情况,或是青春期叛逆导致的,所以气消冷静后,再三犹豫还是找了位心理医生来帮忙。   而那时的周希云还是挺配合医生,结束回家对周慧文承诺以后不会了,她们这才真正和好。   然而母女双方对那句承诺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周希云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任性,不会撇下亲妈不管,可周慧文的理解却是另一层含义,以为那是认错了,以为周希云改正了。   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周希云再未提过这个,期间的表现一直很正常,身边接触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无一不是异性恋,她的众多追求者亦都是男人,故而周慧文不再起疑,真当周希云恢复正常了,便不管着周希云了,理所应当就有了上次的相亲事件。   可谁成想呢,原来不是那样。   周希云有意将话讲得模棱两可,态度不清不楚的,在周慧文面前不曾显露分毫,直到有能力独立了,不愿继续装下去了,才逐渐蜕下伪装。   似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亲生女儿,周慧文嘴唇抖了抖,手指收拢攥紧。显然再也谈不下去,挽回不了局面。   周希云轻声说∶如果你之后不想见我,我会尽量不回去,以免招你烦。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尽量改也改不了,没办法。不管你还认不认我,你永远是我妈。   周慧文眼睛更红了,没落泪,可讲不出话。   当时要是听你姥爷的话多好…….良久,周慧文忍着情绪说,有些决绝,早知道养不正,当初就不该要你。   周希云顿了顿,不辩解。   周慧文狠心说∶就该让他带你走,不去抢,省得现在这么糟心。   这就太过了,讲得不留情面。周希云一言不发,避免火上浇油。   见她还不认错服软,周慧文很是失望,落寞起身,以后就算了吧,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谁也说服不了谁,难题依旧无解。   隔阂就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一次谈论就消失不见,毕竟问题的源头没解决,讲再多都是无用功。这时候的所有言语都是利剑,一句扎一刀,多讲一句便多一刀。   周希云劝不动周慧文,脾性再怎么柔和也不行,结果不会因此而不一样。周慧文感觉她无可救药了,越是交流就越不能直面,愈发无法接受。   到底相依为命这么久了,周慧文早已将周希云视为半个自己,眼下这般境况,当妈的没法儿坦然从容,宁肯割断关系也做不到包容接纳。   某种程度上,子女就是父母另一面的映照,明明是按照本身的方法来养育的女儿,可女儿长大后却成了自己最不希望的那种人,周慧文觉得被背叛了,受到了打击。   平和之下终还是暗涌翻腾,局势艰难。   周希云坐那里不动,不拦着周慧文离开。   躲在楼道里的乔言迟疑了下,察觉周慧文要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到客厅里,她瞅了瞅沙发那里缄默的周希云,过后还是去追周慧文。   周希云这时候需要冷静,而不是安慰。   乔言平常没心没肺的,眼下却懂该怎么做。   有些事周希云此时做不了,必须她出面帮忙——换成是她自己,她也会是希望周希云先去劝住长辈。   周希云侧头看了看,眼瞧着乔言出门的背影。   局面很乱,收不住。   乔言劝不动周慧文,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周慧文带了司机过来的,车子就停在小区外边,用不上乔言。   乔言机灵,执意要送。   周慧文还是拒绝了,径直上车。没心情搭理外人,可也没甩脸子给她看。   眼看着事态比较严重,,又掺和不进去,乔言无奈,待车子开远了就悄悄打电话通知徐子卿,闪烁其词地告诉徐女士事情大发了,天要塌了。   乔言没敢讲母女俩闹掰的真实原因,含糊说是周希云与周慧文吵了架,闹得挺凶,叮嘱徐子卿注意点,帮忙宽慰一下周慧文。   还是怕出岔子,担心周慧文一个死心就想不开或怎样。   这种情况也说不准,倒不是想太坏咒人,主要是周家老人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在世,周希云一直都是周慧文唯一的家人,而且周姨身边也没见得有哪个走得近的亲戚……有些事不敢保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乔言心虚,不敢讲太明白,又不敢瞒太紧。   总之略微提了提,说清楚周慧文走前是哪样的状态,不太好就是了。   徐子卿这会儿刚下班到家,正要进厨房忙活,准备晚点和姥姥一块儿吃饭了都,接到电话便吓了一跳,反应比乔言还大。   慧文走了?去哪儿了没讲?   乔言说∶我没问,反正被司机接走了。   你这孩子……你咋不拦着啊,你放她走干嘛呀你,真是…….徐子卿挺着急,直觉坏事了,你周姨那脾气你还不晓得,你们也是,气她做什么,一个个不省心。你就不知道多问问,希云不懂事,你也不懂,一天到晚净胡来!   乔言不还嘴,被训就听着。   这回不比以往,程度不同。   徐子卿在电话那头气得要命,但知道再怎么教训也没用,因而赶快用姥姥的手机致电周慧文,想试探一下,要把周慧文喊回大院。   再过不久就晚上了,还是怪教人忧心的。   电话打通了,但周慧文不接。   一次不行,第二次还是不行。—连几次都接通不了,那边没动静。   徐子卿窝着火气,过一会儿干脆挂断乔言的来电,换自己的手机拨打周慧文的号码。   乔言在这边大气不出,任亲妈冷落也不在意,站路边等结果。   —时半会儿肯定是没结果的,什么都等不到。周慧文还在气头上,不会理会这些。   但长辈就是长辈,徐子卿再怎么也比女儿会来事点,懂得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儒局。徐女十用姥姥的手机和口吻发短信给周慧文,假意要请周慧文回去吃晚饭,说是家中炖了汤,问有空没。   后续乔言就不知道了,徐子卿没告知,她也没脸细问。   在街边干站几分钟,乔言等到太阳掉进地平线下方没影儿了才往回走,回小别墅里。彼时周希云已不在客厅,不知去了哪儿冷静。   乔言知趣不烦人,进去就收拾收拾桌面与沙发,把茶水捡到厨房里,尽量不找存在感。   其实乔言没全部听到周希云与周姨的对话,大部分都不清楚,隔得远只听了个大概,也就最后勉强懂了几句。   那个他,可想而知指的是哪位,问都不用问。除了周希云亲爸没谁了,不会是别人。   周爸是周家不能提的那个,这些年向来如此,周希云打小就没讲起过亲爹是何人物,不要说记挂怀念了,在外边连这位的称呼都没提及过一次,而周慧文亦从来不谈及周爸,好似这人从未存在。   乔言幼时不当事那时傻不拉几的,一度好奇周爸哪儿去了,差点就当面问周希云,好在那时被徐子卿训斥了一番,让不准乱讲话,所以就没再问过。   徐子卿了解一些细情,可不肯告知全部,只表示周爸不是好东西,是干恶心事祸害周家的变态。姥姥也说周爸是坏种,坏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他多年前的某天晚上遭了报应,大马路上被车撞死了。   乔言小时候不懂,分辨不出长辈们话里的真假,不知道周爸是不是真死了,更无从得知他干了什么,到现在都不清楚。   不管周爸的最终后果咋样,他做的孽遗留至今,祸及到了周希云。   乔言有心无力,有些事是不能感同身受的,虽同是离异家庭的子女,可她没体会到那种的处境,不晓得该怎么解决问题。   房子里清净,显得空旷。   前几日欢快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大夏天里颇有种冷清的感觉,再高的温度也热不起来了,拔凉拔凉的。   周希云十几分钟后出现,从后花园进来。到外面平息了许久,状态还算稳定。   乔言上前挨着,碰碰这人的胳膊。   周希云柔柔说∶我没事。   自觉不提那些,乔言没事人一般,转而问∶晚上要不要再去商场逛一圈?   周希云说∶改天吧。   她不自在点头,也行,可以明后天再去。   语罢,小指勾勾周希云,有意无意安抚地刮两下对方的手背。   周希云不似往常那样会回应,可也不躲开。   乔言顺势抓住周希云的手,捏在掌心里一再揉按,轻轻的,以做抚慰。   晚上注定难捱。   周希云明面上不外露情绪,看似镇定,好像没有多大的难处,到点还进厨房烧水下面,给乔言弄吃的,可乔言明显能感觉到这人的异样。周希云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心不在这儿。   也正常,终究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哪可能不受影响。   乔言安安生生,将周希云没动过几筷子的面条倒自己碗里嗦掉,主动清理残局,不声不响搞定剩下的杂务。等夜深人静了,她久久不睡,在黑暗中摸索三两下便抱住周希云,将其轻柔搂进怀中。   周希云醒着,没困意。   /她拍周希云的后肩,凑近亲亲这人的额头,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地抱住安抚。   你有我呢,乔言小声说,用脸挨对方鬓发,周希云,我还在这儿…   夏日如往常般燥热,也沉寂,四处静悄悄。   后夜里下了一场淋淅淅沥沥的小雨,豆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咯噼啪噼啪,扰乱一室安宁。   屋里的两位不受外边的干扰,在这阵纷乱的动静里没多大反应,期间也没人起来关窗,而是任由被风吹得斜飞的雨点淋湿帘子。   都睡过去了,听不见那些响动。   乔言还保持着搂住周希云的动作,没意识了都不拿开手,一直侧躺着。   期间,她在雨声之中醒了一回,朦胧睁开眼后习惯性就帮周希云掖严实被子,顺便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从20℃调至22℃。   周希云于这时也动了动,可没掀开眼皮子。   雨到凌晨四五点就停了,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天边冒出些许光亮那会儿,玻璃上的水痕都消散了,青石板地面上只剩坑坑洼洼的积水滩。   她们双双晚起,比平日要迟三四十分钟下床。   早餐是点外卖送进来,乔言破天荒比周希云先洗漱完毕,穿上行头就下楼接应,趁周希云出门前将所有事宜都搞定。   什么都不用周希云动手,全由她来做,连周希云去公司也是她开车送。   周希云没拒绝她的好,本来也没心情开车,至此就顺着了。   乔言送周希云到益丰集团楼下,目送周希云进去了才转向巷子里,到卡法准备接下来一天的活儿。   谁都不提昨天那一出,半个字都不讲。   决定已经做了,掰扯也掰扯了,回头路被截断,既然不后悔,那之后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上班的上班,守店的守店,日常清河街与天成路两点一线。生活照旧往前进行,一步一个脚印。   无力改变不了的现实只能任其发展,撇下一些沉重的,留下一些适宜自己的。   消沉了小半天,当无可奈何的丧气渐渐退去,周希云很快又调节过来,不似昨日那般寡言少语了,没那么令乔言担心。   人得为自己负责,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到底是自己做的选择,到这局面了,看清情况后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一时的情绪只是一时,翻过这道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大的困难都可以翻篇。   另一方面,目前的难处并不止一个,S市那边还没彻底解决的,A城这边的抛售资产套现还在进行之中,周希云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哪有这么多时间暗自神伤。   奔三的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得分清主次,不然要面对的场景只会更乱。   周希云到下午就集中心力处理更重要的事,一边工作一边私下找到几位朋友,让搭把手帮帮忙,顺带再关注一下子S市的进度,与邢远他们联系。   要做的还有很多,一两天以内也忙不过来,短期内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周希云善于规整自己,能冷静分析现状,控制得住脾气。   这点比周围其他人要强得多,正常人估计至少得上心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出来,等重新振作不知猴年马月去了,更有甚者指不定中途就反悔不已,多半过几日就回头是岸了。但她没有,做决定之前就考虑得非常清楚,早已权衡过利弊,各方面都已斟酌完毕,—旦认准了就不会出尔反尔突然又改变。   这人对自己负责,也对这件事中的其余人负责。包括对乔言。   乔言倒不清楚周希云的心路历程,今儿从早到下班都挺揪心,老是挂念着,一会儿想周希云本尊,一会儿记起周慧文,忧心周姨怎样了,不多时再思虑自己和家里。   现今搞得这么恼火,她是万万不能出柜的,绝对不可以捣乱。   反正在周慧文接受周希云以前不行,必须死死瞒着,就算是被发现了或怀疑了,瞒不住了也得找借口装下去。   单是周希云的二次出柜都闹成这样,不敢想象她再插一脚会变成啥样。她俩心态稳倒是能抗住,抵得过这一遭,可长辈们就不一定了,保不准有哪个会被气进医院,甚至更严重。   乔言不怕公开,不担心她和周希云以后会过成哪样,但不想因此而给悉心养大她们的长辈带来过大的困扰。   恋爱有时并不只关乎当局的两个人,偶尔也得考虑其它因素,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行那一步险棋。   这种时候藏着掖着委不委屈都是其次的了,不是首要的点,最关键的还是稳妥处理后面的一切,力求平和些,别再像这回那样难以收场。   乔言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给周希云找事,尽力维持两边的稳定,不让周家真的散了。   或许是与周希云的秘密交往关系作祟,乔言总觉着此次的问题与她本身脱不了干系,导致母女双方矛盾加剧的复杂纠葛里,她也占了相当一部分原因。   也不是过于自省,非得给自己找烦恼,只是真实情况确实如此。假若不是一连串的事粘一起了,周家的矛盾可能会处理得温和一些,而不是这么简单直接,可能周希云会跟周慧文好好聊一聊,亦或者循序渐进地来,总之说不准。   认识二十几年了,乔言昨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场景,有生以来头一回遇上周希云直白地反抗忤逆周慧文,要知道周希云往常都是十分尊敬周慧文的,即便有时不愿接受周慧文的意见,与亲妈的想法相左,可周希云也从未是这个态度。太坚决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乔言说不出来究竟是何滋味,心里头有些感慨,又略微难受。   都是自小就接触到的,周慧文对周希云是哪个级别的存在,她很清楚。即使是世界末日了,再过不久就活不了了,周希云也不会真丢下亲妈不要,做不到那种程度。   现实的出柜难就难在这点上,一端是割舍不掉的道德与情义,一端是未来和自我,要做到彻头彻尾的分开不容易。   能完完全全抛开世俗羁绊以及感情责任不管的,要么是精神境界真的超脱了,不为外物所动,比寺庙里的尼姑和尚还想得开,要么就是过分冲动,上头了没脑子净干蠢事,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不迭。   后者是大多数。   —现实会磨平所有尖锐的棱角,激烈会归于平淡,到那时候往往是一地稀碎。   乔言自知不靠谱,这些年没少为周希云找事,因而现下就极其明事理,愣是发挥了干倍万倍的心思和耐性来面对这些。   周希云与周慧文暂时断开了,她便悄摸在中间周旋,下午趁有空再问问姥姥大院那边如何了,周慧文昨天回去没有。   家里徐子卿上班去了,姥姥嫌天热不出门,接电话那时正在吹风扇听戏曲,一听是外孙女打来的就立马关掉电视,专心与乔言闲聊。   老人家有些絮叨,在电话那头讲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周慧文没事,昨夜被徐子卿叫回西井大院了,回去后当着姥姥她们哭过一次,挺伤心的样子。   知晓周慧文那是与周希云闹了过后才崩溃的,姥姥也不问原因,亦不责怪周希云,只对乔言说∶你店里啷个忙,天气也热得很,这哈就先不要回来嘞嘛,要得不?   乔言没答应,说∶过几天有时间就过去看你们,到时再看看周姨。   姥姥还是不让,回道∶慧文她自己晓得分寸,几大几十岁咯,想不通就让她个人想嘛,你莫管囊多。   乔言打算再劝两句,准备让姥姥帮忙看着点,姥姥却又开口∶你们两个好好的,不要闹架,你看斗点希云,其它嘞不要操心。   老人家有经验,走过的桥比小辈行过的路都长,看事的角度比较透彻,即便不清楚内情,可想得比谁都开明。   凡事有问题双方都应该先沉淀沉淀,想明白了再谈,如今乔言着急也没用,没必要忧心那么多。姥姥点到即止,不多讲,让乔言自己领悟做事的道理。   以为姥姥这是不想管别人的家事,怕乔家这边难做,乔言还是不说了,同样不给长辈添麻烦。她稍稍调整心态,得知周慧文没大碍了,勉强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乔言沉心做甜点,算着时间等容因过来接班。   乔言这回没再变相向容因讨教经验——容因十几岁就出柜了,家里没管过,随便她在A城怎么自由生活。   毕竟容家的近亲都离开A城搬到别的城市去了,谁还有心思管容因这个不愿走的呢。而且当年容家爷奶把小洋房留给容因的主要考量也是因为这个,觉着她的性取向会影响以后的路,又不乐意让她掺和家里的其它方面,怕她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便把老房子留给她了,以期自此后可以不再管她照顾她,天高海阔能飞多远全靠容因个人本事。   有的真相表面温暖,实则冷冰冰,不讲半分人情。乔言还是不去揭容因伤疤,老实闭嘴。   七点前就可以回望江嘉园,晚上容因守店。   乔言下班先绕路到外面买了个沙襄西瓜,晚些时候再到家放进冰箱里,待冰镇后与周希云各分一半,到了晚间观影时分一块儿用勺挖着吃。   她们肩挨肩并着,相互聊聊今日的工作,纯情分享一下。   乔言仍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尽量表现得风轻云淡些,不那么沉重。她故意坏心眼支勺子过去,不客气挖周希云那一半西瓜最中间的部分,有心欺负人。   周希云对此不介意,把中间的都留下,让她随便吃。   你不喜欢西瓜啊?乔言问,又挖一勺自己的喂给这人。   周希云说∶还行,味道清甜。语罢,低头吃乔言喂过来的。   乔言又问∶开会怎么样,你们领导又安排了哪些任务?   周希云笼统讲讲,提两嘴。   不涉及具体的细节,比较概括不会透露不可以说的那些。   乔言还是听不懂,对这些—窍不通,但嘴里叭叭半天停不下来,啃西瓜都堵不上嘴巴。   陪伴是温情的,纯得像—张白纸。   往常惯有的腻歪黏乎劲儿少了,连接吻都不复有,双方都没那种心情,近几天只想静一静。   躺床上后依然是乔言缠着周希云要抱,睡的也是乔言的房间。   某人比城墙还坚硬的脸皮充分发挥了作用,只要乔言舍得下面子不松手,那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举动,无论是搂周希云睡觉还是别的什么。   不能两个人都安静不来事,必须有一位得主动点,早前是周希云先发制人,当下是乔言后来居上。   虽然双方感情经验不足,可这些还是会的。海誓山盟太夸张了,陪伴实际一点。   不过乔言这人骨子里就不怎么浪漫,比不得周希云做过的那些,她比较接地气务实些,嘴里讲的好听话有限,更多的则是带着周希云出去放松筋骨,散散心之类的。   她自有一套解决烦恼的发泄方式,觉得运动可以搞定许多问题,于是有时间就拉着周希云跑步,练双人瑜伽,以及外出游泳或做SPA等等。   与此同时,乔言也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家,什么布偶娃娃,碟片,老式的唱片机……都是周希云成长期里曾经喜欢过的一些东西。   也不晓得她哪来的门路搞到这堆旧破烂,好多网上都买不到了,可她愣是找了回来,经常献宝似的塞给周希云。   自然了,乔言还是嘴硬,不论实际做了多少,有多关心对方,口头上是坚决不会透露的。她仍是欠不拉几的,成天不着调,有时挤进周希云怀里东闻西嗅的,用唇挨挨对方的肌肤,用脸贴上去,或是踩周希云几下,然后低声说∶钦,周希云,你身上真凉快……   时至这里,她们之间的温度才渐渐回升,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乔言吧唧周希云两口,没心没肺地咬咬这人,甩掉拖鞋就压上去。   她们把房门反锁了,将窗帘都拉上,凑合挤沙发上亲密,依偎着温存。周希云力道有些重,捏得乔言疼。   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全部都抛掉。乔言抿唇,又喊她名字。嗯。周希云应道。   乔言双手环住周希云肩膀,跨坐上去,将唇落到周希云嘴角,柔声道∶你也抱我…….周希云便抱她腰肢,另一只手搂她后背上。   日色已然落下了,城市远处的尽头那一方,天与地随着时间的推迟而互融交合,成为一体。   在兵荒马乱的琐碎现实中,八月降临了。日子过得极快,眨眼又是一天,绝不停下一秒钟。   月初的气温基本35℃往上,颇有冲破四十度大关的趋势,毒辣的太阳晒得地板发烫,出门走在马路上都宛若置身于蒸笼之中,即便打着伞,可不一会儿也会汗水淋漓。   愈发炎热了,外面街道上更甚,简直不能久待。   地方频道连续几天推送高温预警,手机上的提示每天都准时到来,一日不缺席,定点报道。   乔言与周希云在小别墅里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生活,除了日常工作就是独享二人世界,充实忙碌且自在。   对于那些没办法搞定的前路,解决不了就只能试着去适应,将其当做变动生活的一部分。她们对现实接受得比较快,度过了最初的天昏地暗后,之后的所有都不是大问题,没有什么是一定过不去的。   背离家庭的后果不是预想中的那么差,没到失去全部过往的严重程度。   出柜带来的负面影响没持续太久,西井大院那边也回归了正轨,勉勉强强的,目前不至于太坏。周慧文还是照常过下去,没了女儿似乎也无所谓,就当是周希云不存在了。周慧文将过剩的精力都放在了管理公司上,把更多的心思都分散出去,表面上看着挺不错的,还是妥妥的优秀企业家一个,是令人艳羡的、光鲜亮丽的有钱大老板。   徐子卿和姥姥都对周慧文很上心,担心出事。   那么多年的邻居了,感情还是深厚,不可能完全不管。再有,徐子卿与周慧文是发小,和乔言她俩的情谊一样,真真是情同姐妹,姥姥也将周慧文视作半个女儿对待,两家的关系可不是那种塑料邻里。   姥姥较为在意周慧文,每晚都守堂屋里等着,待对面房子亮灯了才放心上楼就寝。不管周慧文在公司加班到多晚,老人家都坚持如此,生怕周慧文哪天一个钻牛角尖就想全了。   老人家白日里有空也发微信给周希云,大中午饭间时刻兴致来了就冒个头,啰啰嗦嗦地唠叨。姥姥才不管母女俩有哪样的隔阂,老花眼镜一戴,摸起手机慢吞吞打字,十几分钟发一条,一发就是一长串,多数时候是分享一下前一天的日常,偶尔也会夹杂几句关于周慧文的闲谈。   比如周慧文昨天加班了,比如当妈的很忙,再比如姥姥送了热汤到对面,是周慧文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姥姥乔言还话痨,每次还不让周希云回复自己,一旦周希云回了,她就发语音说∶没得事嘚,你去干活路嘛,隔哈再找你。   这些私下里的事徐子卿她们也不清楚,乔言倒是知道一点,但不了解全部。   姥姥也给乔言发消息了,可发的内容却截然不同,老人家难得提醒乔言要照顾好自己,一天到晚就问问外孙女在做什么,累不累,操心得很。   乔言对着姥姥极其耐心,收一条消息就回一条,另外也找了几次跑腿服务送东西回去,都是些食材和补品。   补品有部分是周希云掏钱买的,她没说,装作都是自己送的,叮嘱家中两位长辈一定要尽快吃,以免放久了会坏掉。   徐女士她们心头有数,嘴上不挑明,假意不懂,收到东西了该吃就吃,隔三差五就喊上周慧文一起。   虽然周慧文很多时候并不会过来,但几次里总会去一次,到了乔家多多少少会吃两口。   长辈们比乔言会处事,面对周慧文时绝口不提那些食材是乔言送过去的,徐子卿装成是自己从市场上买的,或是公司/哪个亲朋好友送的。   周慧文可不好糊弄,若说是乔言花的钱,她多半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怕一个瞒不住露馅了,周慧文一旦堵心来气,往后指不定连乔家的门槛都不会再踏进去半步。   徐子卿发了几张吃饭的照片给乔言,也不多说,大意是告诉女儿那边的情况还行,让乔言给这边的周希云通通气。   如此往复一番,表面上,两边倒风平浪静。   中上旬的大半个月里,一切安好,没发生棘手的变故。   亦是这期间,周希云快速出手投资的事也搞得差不多了,不再是进退两难的处境。   周希云找好了接手的下家,合同什么的都签了,部分变现的钱也到账,S市那方的资金再投入亦有惊无险地续上了。再过一阵子,等到另一批钱也到账,她真就一身轻松了,不会有太大的后顾之忧。   为了解决自身的麻烦,周希云中途又向益丰集团请了两天假,抽空去办手续等等。   毕竟是才入职没多长时间,又是连着请假,上层的领导一度以为周希云是不是不打算干了,她上边那位直系上司还挺紧张,知道周希云的背景,生怕她跑了。   作为被顶头boss费了一番心思才挖来的关系户,集团内的重点培养股,周希云可不能无缘无故就走了,不然直系上司可不好向上面交代。   处理完自己的私事,周希云之后还是沉心工作,稳定上班。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乔言又接了几单画画的生意,有的是打广告,有的是插画外包。   由于上一次的完成效果绝佳,那位金主对她的风格和实力都极度满意,所以到后面对方又找上来了两回∶前一次找上来探底细口风,后一次问乔言愿不愿意入驻他们公司做全职,开出的薪水与福利待遇等等都不低,诚意十足。   金主的游戏公司总部位于S市,且有计划继续扩张,据对方透露,游戏公司实力挺强的,前几年曾推出了一款全民皆知的爆火手游,近两年的成绩不菲。   乔言对这些不感兴趣,甭管它再强,一听要到S市打工就婉拒了,再高的薪资都不心动。   金主不死心,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干脆自爆家门,说自己是某某科技有限公司,如何如何,使劲给乔言画饼,不停忽悠,承诺乔言没进公司的经验也行,公司会派老手带她入行,还一再加价,硬生生从税后到手二十加到了四十多,翻倍不止。   越讲越离谱,条件好到堪比做梦。   乔言只觉对方像骗子,成心来找事的,指不定怎么设圈套让她跳。她坚决不上当,无论真假,任凭金主本人怎么吹嘘自家公司的高福利,全当看不见。   而且就算是真的,乔言其实也看不上,不喜欢进厂当流水线画图狗。她更喜欢现在的平静生活,一方面是本身性子就懒散,舍不得家里,另一方面,她从大学开始拼到如今,开店加爱好兼职的收入不比进厂低,这好不容易能享受辛苦成果了,才刚尝到自由拼搏的甜头,哪可能会轻易就放弃那些。   卡法生意再怎么不行,但好歹已经熬过了创业初期,已然进入了盈利时期,哪怕上个月受到冲击后较为拉胯,可今年分到乔言头上的盈利怎么也不少了,比许多月入过万的白领都强很多。   另外,漫画的周边与出版等版权收入也是极为可观的一部分收入,一次出版卖得好,六位数的分成是最基本的。乔言这才刚混出名头,往后继续用心画下去,怎么都比进公司混值当。   在挣钱这门行当上,乔言比不过周希云,可实际上也是不差的,否则她哪来的钱还每个月过万的房贷。   学渣自有学渣的出路,吃不上拼读书成绩的那口饭,靠别的本事亦是可以的,真没到为了游戏公司那点年薪就卖命低头的地步。   金主劝不动她,找到社长来说情。   社长夹在中间两难,不好得罪那家游戏公司,单独聊的时候还是跟乔言实话实说了。社长的意思简单明了,他不干涉乔言的选择,将好坏两方面都讲了讲,好的一面就是上头那些,乔言本身开店开得挺顺利,没必要非得折腾,坏的一面就稍微悲观消极点,总而言之就是做生意有风险,乔言肯定不能靠漫画吃一辈子,热度再撑个三年五年都够呛,以后很大可能还是寂寂无名,画不出多大的名头来。   搞创作挺残酷的,绝大部分创作者的花开周期都短,大浪淘沙过后能留下的只有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剩下的那些,要么白白浪费精力,要么一时崭露头角,但最终也掀不起多大风浪,顶多赚几年小钱。   别看乔言现在是靠画画赚钱了,可几年后,也许她早溺死在时代的大流中了,到时候谁还记得她和她的作品。   届时挣周边和版权费是不要想了,还有没有毅力坚持下去都是问题。   社长把话讲得非常现实,他从业以来带过的画手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清,然而还留下的万里挑一,压根没几个。   遥想零几年到一几年的纸媒时代,那会儿实体漫画的前景多红火,他当时还在出名的漫画社当主编来着,当初谁能料到后来纸媒会全方面没落,以及某几家文娱公司作妖,对漫画行业形成压倒性的压榨垄断,导致国内的漫画发展不进反退,甚至逼得部分人只能认命投奔出走,必须另谋出路。   任何行业都没有永远的稳定,此一时彼一时,局内者能做的只有争取当下的利益最大化,并且尽量将目光放得长远些,以免自己被大流的巨浪拍死在沙滩上。   乔言听进去了社长的话,懂那些道理,但她还是不改变主意。   乔言这人没啥远大志向,高瞻远瞩的打算她做不来,想太多了感觉烦,只愿安稳些。她喜欢随心所欲画画,不乐意进游戏公司搞什么插画原画,那都不适合她。   本来自小就是懒骨头闲鱼,突然要让她进公司996爆肝,那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对明年乐观着呢,准备努力经营卡法,争取多挣点当小老板的辛苦钱。   给自己打工的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再高的年薪都替代不了那种踏实满足感。   金主还想再加码,死心眼要挖走乔言。乔言干脆不理人了,懒得给眼神。   许是她态度过于坚决,最终那边像是放弃了,不过金主的意思是希望以后能长期合作,价格方面好商量。   这点乔言倒是接受,爽快就答应。   只要钱到位,其它的什么都好说,要求再苛刻都可以尽力满足甲方爸爸。   乔言同周希云说了这个,但也只是随意提一句,并未细讲,连那家公司的名字都没告诉。想来不是很重要的事,没必要说那么多。   周希云知道乔言在接外包单子,亦没太在乎。另外,在那期间,还有另一件事让周希云更加介意。   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宋辛余再出现了,偏偏在这时候找上乔言。   宋辛余可真的是稀客,回国两个月左右,却一大半时间都不在国内待着,自上次周慧文庆生宴后竟然又出去了一趟,前两天才回来,且一有假期就约乔言出去聚聚,请乔言吃饭。   ——早前的人情还没还的,终于要还了。   要不是收到对方的微信,乔言早忘了这茬,本就满心沉在周家和自己的事上,乍然被这么一提醒,还有些为难到底去不去。   好像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最近几天没什么事,各方面都空闲。   乔言对周希云说了这个,没瞒着,大方就告知了。   在她心里,自己只是赴一位朋友的约,不值得在意,因而没心眼就说了,表示明晚吃完饭就回来,还随口问周希云要不要去。   都是一个院子长大的朋友,周希云不是不认识宋辛余,见面吃顿饭多正常,明儿要是一块儿去了,正巧也能出去散心。   周希云肯定不去,与宋辛余关系冷淡,没熟到那种程度。她不拦着乔言去交朋友,不会借着占有欲的由头就强行要求乔言必须与宋辛余断了或怎样,更是连那些有的没的都不会说一句。   女友与朋友见面聚会不应该阻拦,不成熟不健全的人才那么做。   周希云不仅同意乔言外出见宋辛余,还帮乔言把明天要穿的衣物都找好了。短袖配牛仔裤,外搭几十块钱一双的平底鞋,绝对朴实且舒适的打扮。   乔言拎着那套衣服瞅了瞅,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问∶是不是太素了点?   周希云漫不经心说∶也不是外人,搞太麻烦了没必要。   乔言斟酌了下,有道理,明天还要开车,穿裙子不方便。   开车别喝酒。周希云说,记得点茶水,要不就喝饮料。   乔言说∶可以喊代驾,不影响。   大晚上的代驾也不安全,周希云接道,侧侧身看她,要是喝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乔言颔首,比OK手势。   女朋友过于贴心,方方面面的顾虑都想到了,比她想得要全面。她挺吃暖心这一套,不论周希云讲什么都愿意听。   周希云十足女友力,过一会儿连包包都为乔言找好了,还往里头塞湿纸巾和口红。只是那口红不是乔言的,而是她自己平时常用的那支,不合乔言的风格。   明天有约会,这晚适宜早点休息。   乔言十点就躺床上瘫着,十点十分就熄灯合眼。周希云上床的时间也早,关灯后就上去了。   但躺得早不一定睡得早,过后能不能顺利入梦不一定。   乔言心大酝酿困意,可不多时就察觉到了异常,当感觉到周希云拉开旁边的抽屉时,她转头不解问∶咋了,你找什么?   周希云轻声说∶没什么……   再后面,没什么成了一句空话。   乔言只感到身上一沉,对方压下来了,再是被子盖到头顶上,鼻间净是周希云身上清淡的沐浴露香味。   ::   连日以来的沉重终是在这场暗自吃味里缓解了,积压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她们太集中关注长辈那边了,现在适当有点别的小事插进来,倒教双方的心里都轻松许多。   乔言身上出了汗,很痛快。   累了就是最安逸的,可以静静地趴那里,沉进柔软之中。   周希云枕—边,挨近碰碰她的额头,拂开她脖子上黏着的头发,吻她红润的唇,温声说∶明晚早些回来。   昨夜来得有些狠,过度亲密的后果就是后一日下床都乏力,腿软腰酸,浑身都没劲儿像做了一次不够专业的按摩,暂时缓解疲劳的效果倒是有了,就是结束后的劲头挺大,过于贪图舒服遭反噬了。   乔言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翌日刷牙收拾出门都犯迷糊,吐漱口水都嫌费事,恨不得能在家躺着再补个觉,最好睡到明早醒,这样白天夜里都不用干活,也无须操劳别的事。   可惜现实十分骨感,没机会偷懒,上午得准点到店里,不然耽搁了生意,今晚铁定会放宋辛余鸽子。   那不厚道,毕竟挣钱不能含糊,对朋友也不可以太随性了,哪怕关系到位,但也没约好了又突然不去的道理。   乔言这时候比较自觉懂礼貌了,心知人家宋辛余一天天的那么忙碌,能抽空请吃饭实属不易,除非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否则不能忽悠对方。   到底还是在心里给身边的好友分了类别的,这般想法也不是表明宋辛余对她来说很重要,有分量,而是不好意思给人添乱。   若此次约会的对象换成容因或敏姐她们这些长期都在接触相处的老熟人,乔言多半就改日子了,肯定约哪个周末再聚聚,到时由她买单赔罪就是了。   发小还是那个发小,曾经的情谊没变,但过去那么多年了,长时间没怎么见过面,有些东西早就不对味了。   两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不会再像幼时当小姑娘那样,即使乔言惯常大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着边际,嘴里说的话、面上表现出来的行为好似一如当年,但无形的距离一直都是越拉越远的。   乔言自己都没发现这其中的不同,与宋辛余重逢时感到高兴,可更多的就没了。而现今这么多天不见面,她亦从未主动联系过宋辛余一次,连找对方聊天都只是起初简单唠嗑了几句,最近事多一压身,便彻底把对方抛之脑后了。   乔言清早化了个淡妆,不费时间,十分钟就飞快搞定。   周希云依然镇定,不慌不忙弄好自己,还有空余帮这冒失鬼重新描眉毛,顺手也为乔言倒伤头发,到处理一理。   周女友十足会照顾人,哪哪儿都万能,仅是描眉的技术就比乔言本身厉害,三两下就弄好了。   感觉今天的眉毛好看,乔言对着镜子臭美,挤挤眼睛,说∶还不错,可以欻。   周希云将化妆品都收起来,把包给她挎上,回道∶改明儿再给你画。   因为白天要做活,进烘焙室得保持干净,出门前暂且不涂口红。乔言那样子真够素净的,要不是眉毛在那儿,乍一看真不像特意准备过,她现下的装扮都快赶上平日里居家死宅的模样了,看起来有几分类似白净的学生党,不像已经二十六岁的大女人。   与一身利落职业打扮的周希云比起来,她们的风格差异奇大,一个御姐范儿,一个小女生似的。   许是昨日深入交流的功劳,加之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然趋于稳定,她们清早的心情都挺轻松,相处起来亦黏黏乎乎。   乔言站着都嫌累,头一歪就倒周希云肩上,剩下的全由对方帮自己做了。   周希云瞧了她一眼,扶起她的脑袋,让站稳,还要为之弄弄裤子。   能穿着不掉就行,别那么讲究。乔言说,又闭了闭眼睛。周希云说∶这么穿像读书的时候。她再睁开看镜子里,有么?周希云嗯声。   她腆着脸说∶以前没那么漂亮,差了点。周希云好笑,抬手捏捏她鼻尖。   哪有这么自夸的,开屏的孔雀都比不上她了。   乔言不收敛,嫌弃地推推周希云,打对方的手背,轻声说∶不要把我粉底抹掉了,等会儿还得补妆。   下楼前,她们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周希云又亲了乔言几回,堵她没涂口红的嘴巴,还有脖子一侧与后颈那里。   乔言懒得挣扎,随便怎么亲,只有被吻颈侧时才拍拍周希云,叮谨慎道∶马上出门了,别…….不过作用不大,周希云没听。   大夏天的容易上火,磨一磨险些耽搁了上班,差点赶不上时间。   因着晚上不同路回来,她们是各开各的车,乔言没送周希云,只一路同行到天成路十字岔道那里分开。   出门太急了,乔言下楼前都没心思检查一下自个儿,稀里糊涂就赶到店里。   早上要抓紧时间做预定单,否则容易误了顾客要求送达的时间。阳阳和另外一位员工来了,乔言没空搭理,不待他们歇口气就招呼做事,让帮自己搭把手。   阳阳系围裙洗干净手就过来,见到她就乐道∶老大你今天来得挺早,竟然比我们还先到。乔言边准备边头也不抬地说∶不早,很晚了。   阳阳小年轻瞎乐呵,知道今天是他们来迟了,故意打哈哈呢,见乔言也没生气责怪的意思,他才扭怩摸摸鼻子,话锋一转,极其直男说道∶昨儿又熬夜了吧,老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好明显。   乔言手下一顿,明知他只是随口一句话,可忍不住耳根子热,如同被戳穿了秘密般。   有些话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外人什么都不知道,但当事的那位比谁都清楚。   忽而记起周希云干过的好事,昨夜那么折腾,到最后了都还不放过她……乔言只觉臊皮,下意识口干舌燥。   在一起那么多时日,她终于反应过来,稍稍有点普通情侣的感触和思维了。前些天还没这种感觉,现在简直不能想,一回忆就脸烫心滚热。   她和周希云那可真是………   描述不出来。   大部分情人间的相处也没她们这么腻歪的,从头到尾都不带停一时半刻,中间缓都没缓几下。也不晓得是自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缘故还是什么,至今为止,她们竟就这么过渡到现在了,好像又与其他人有一丢丢不同?   乔言面上不显,闻之很快又收整起心绪,她一本正经接道∶最近熬夜画图了,事情有点多。,   阳阳好心提醒∶劳逸结合,注意多休息。   乔言应声∶知道,过了这阵就好了。   上半天最忙也就刚开业的时候,转来转去都是各种备料工作,等晚点一头钻进烘焙室,余下的交给两位员工处理,乔言在里面一待就是数个小时。   由于本就乏累,忙活一通下来,乔言算是彻底歇气了,待容因过来时巴不得立马就甩手不于,只想坐着哪儿也不去。   容因没察觉到她哪儿不对劲,觉着她之前赶图也是这个死样,看到后还以为又另接单了,便没多问。   离约会还有个把小时,不着急出去,乔言剩余的时间都在划水摸鱼,坐吧台后负责帮客人点单当吉祥物,并与容因聊天。   俩老板的闲谈无非就那些事,除了分享日常就是专注生意,也不聊没营养的八卦,更不会讲到私生活方面的内容。   容因成天都沉心钻研怎么才能把自家店铺打理得更好,怎么运营才更赚钱,可比乔言这个没出息的有理想多了。容因又有一些新点子,趁此就跟乔言商量商量,另外再无心扯到巷子外的那个对家咖发。   咖发才沉寂多久,这几天又蠢蠢欲动在搞新套路了,似乎是打算大力营销走网红路线。那边在城西开了家分店,整得热火朝天的,看那野心勃勃的架势真是下了血本要把招牌做大做强。   乔言以为它会稍微积累一下客户群体再扩大底盘,结果人家压根不愁,直接憋了个大的。也不知道是那位不缺钱的主儿出来创业了,开分店这么快,肯定早就有所打算的,资金绝对充足,经得起干耗。   容因说∶那家还上热搜了,噱头挺足。   乔言问∶你看了?   啊,看了,还刷到视频了。容因说道,宛然笑了笑,它家老板长得帅,年轻有为,现在都火了。   乔言已然过了对帅哥好奇的阶段,听到这儿也没多大感觉,仅跟着慨叹两声对家有钱。   容因亦感慨,说是咖发那位帅老板如何如何,网上扒出他背景很强,什么高学历富二代,什么他与某某集团有哪样的联系,以及某某集团旗下分支有个啥样的科技公司。   当然,,都是传闻而已,具体真假未知。   流量为王的网络时代,任何名头都是为了营销,有资本推手谁都可以造势。   乔言对这些一点不好奇,听到容因讲到那个所谓的科技公司是做游戏的,仅仅觉得很巧。哪哪儿都是游戏公司,这年头游戏公司真遍地开花。周希云和朋友投资做这个,她接的单子也是游戏公司的外包单,连竞争对手也能跟游戏公司扯上关系,感情她们和这玩意儿撞上了,躲都躲不开。   容因对那些也不是非常了解,没细查,当娱乐看的,随便讲讲罢了。   没客人的时候,乔言百无聊赖支起手肘,掌心撑着下巴。   容因无意转头一瞥,忽而瞅见乔言锁骨下方偏右的地方有一点点可疑痕迹。   乔言穿的短袖是宽松领口,只要弓起腰身就会露出部分内里的光景,也不至于看到不该看的,可有时候遮不住那些暖昧不清的真实存在。   周女朋友很是有心,坚决不干太缺德的事,但占有欲却强得很,没少各处关照乔言。   好在容因没太注意这些,发现就发现了,也不问乔言的隐私,收回视线就当做不知情。   这个年龄了谈个感情多正常,乔言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不是,不关旁人的事。   但容因显然是误会了干这事的始作俑者,以为今晚与乔言一块儿吃饭的才是正主,到点了便笑呵呵催促乔言快去赴约,别让人家久等。   乔言打了几个哈欠,捧上一杯加冰咖啡再离开,提前十几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比宋辛余早到一会儿。   这回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极有氛围和格调的法餐厅,那装修光是看门就能看出一顿饭价格不便宜,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乔言来之前做的准备工作不够,她知道要到法餐厅吃饭,可不了解意然会来这种地方,习惯性以为会是那种人均百来块的西餐厅。她停车下去后就倍感不自在,浑身都不舒服,莫名就难受。   也不是没吃过昂贵的餐厅,以往徐子卿干销售签了大单,拿到大额提成后都会带上她和姥姥出去搓一顿好的,她自己亦花过高价请朋友吃饭,可这回都走到餐厅门口了,那种打心底里就别扭,还没进去便不大想吃这一顿了。   迟钝如她,这点第六感还是有的,再怎么心瞎眼瞎也不可能一点都领会不了。   而当宋辛余一身漂亮精致的优雅裙装出现,明显就是用心打扮过才来,乔言心头那点不自在更甚。   这家西餐厅对客人着装没有过多要求,只要不是太邋遢不修边幅,表面上过得去就能进。宋辛余带着乔言进去,由服务人员领到预定的座位上。   宋辛余温柔拉开椅子,很照顾乔言。   乔言坐立不安,背后似有蚂蚁爬来爬去,根本坐不住。   都坐下了,接下来等着上菜就是。可以边聊边等,喝两口先。   服务生为她们倒酒,先倒给乔言,再是宋辛余。   餐厅内的气氛可谓旖.旎,舒缓的音乐,冷调的环境,灯光萎靡却不失温情,非常适合约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来之前没当回事儿,想着随便吃一顿就行了,昨晚表现得多大气,可眼下却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r/哪有正常朋友到这种地方约饭的,一般不都是烤串火锅配啤酒那些么,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年龄各异的情侣,傻子都能看出怪异之处。   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乔言明面上没反应,可兴致不高。   不知是自己多想了还是怎么,宋辛余似乎也没那意思,除了比较顾及她,别的好像也还成。   小小的西井大院出周希云一个同性恋就够让人诧异了,乔言现在也是弯的,总不能宋辛余也,是……那未免太狗血泼天,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乔言往嘴里塞了小块肉,听着宋辛余讲话,心神都不在这儿。   她发呆过于频繁,宋辛余不多时就察觉了,可并未说什么。宋辛余问乔言最近在做哪些事,店里怎么样,还有乔家云云。   没啥新意,还是上回吃饭时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乔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态度不如前次熟络,收放不自如,总是端着。   宋辛余问∶东西不合口味?   乔言怔了怔,随即摇头,又往嘴里塞肉,没,挺好吃的。   要不重新再点—份,这家的炯散斑蜗牛还不错,尝尝?宋辛余说,欲招来服务生,乔言对那玩意儿接受无能,赶紧拦下,表示饱了,不吃了。   宋辛余愣住,低眼看看她盘子里剩下的一大块肉,红唇翕动,可没讲话。   乔言硬着头皮喝一口红酒,硬生生没话找话地挤出两句,稍微缓解尴尬。   这饭到这儿就不对味了,显然,有些话不用挑明,双方也都感觉出来了。乔言的抗拒情绪挺重,宋辛余哪会看不出,一下子就明白,问都不用问。   但好歹是在外面,又是这般场合,起码得吃完了再看,后头还有菜和甜点呢,总不能全都不要了。   乔言自知讲错了话,不该对着幼时好友这个态度,她迟疑了下,随后安安稳稳坐着,等到快散场了才脑抽问∶辛余姐谈对象了吗?   宋辛余是聪明人,至此也不会误会她这是对自己有何想法,知道实际是另一层含义。宋辛余放下杯子,不慢不紧擦擦嘴,如实说∶没有。   乔言点点头,不吭声。   顺着她的意,宋辛余又问∶你呢?   乔言不绕弯子,又点头。谈了,有一个。   饭局到这里就可以收尾了,之后更没继续下去的必要。宋辛余不问乔言对象是谁,对她得答案亦不惊讶,平静说了句∶那就行。   乔言接道∶一开始也没想到能在一起,但是现在感觉挺好的。   宋辛余不接话,过一会儿说∶长大了,是该定下来了。   乔言嗯声。   起身时宋辛余没再帮乔言,不照顾她了。有些活不必讲透,意思到了就成。   走到门口,乔言客气说∶等辛余姐下次要回去了,可以再跟我讲一声,后面我再请你,给你践行。   宋辛余颔首,好。   代驾来了,宋辛余先离开,乔言目送对方远去,外向地招招手以示再见。各自都体面,整个过程很是平和,丝毫不起波澜,连涟漪都没有。   宋辛余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街道那一头,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身形窈窕的熟人从上面下来,径直走向乔言。   乔言见到周希云就开口道∶我喝酒了,你说的找你。周希云上前摸她脸喝了多少?没多少,不到半杯。醉没?   哪可能,只是不能开车。车在哪儿?   乔言指指方向,自觉过去打开副驾驶门,弯身就上去。   周代驾任劳任怨,为之把车子开回去,等到了家里再给这位弄点别的吃的,简单炒份干锅土豆虾,犒劳奖赏一下她。   乔言不干正事净捣乱,从背后抱周希云的细腰,不老实的爪子这里碰那里摸索。周希云放任她嘚瑟,纵容由着。   她得寸进尺安排道∶待会儿你剥虾,我来吃。周希云不介意,可以。她说∶谢谢女朋友。   夜宵永远比正餐好吃,在外面吃不饱,回来撑到扶墙走,站起来动两步都费劲。   周女友言出必行,又做菜又剥虾,吃的端上桌后还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外加透心凉的冰块倒杯子里放乔言手边。   干锅必须配汽水饮料,这是乔言惯常的吃法。   不止是干锅,什么烤鱼、麻辣小龙虾之类的,都一定得搭上这玩意儿。   乔言打小就爱这么搭配,从徐子卿那里学到的,曾经还教过周希云,那时大半夜拉着还在沉心看书做题的周学霸往外跑,悄悄瞒着长辈们带自家女友出去偷嘴。   以前周慧文不允许周希云吃路边摊大排档,认为那些东西对身体有害不健康,大部分垃圾食品都不准女儿碰。   中学时期的乔言看不下去,觉得周家长辈的关心方式太极端,晚上又不想学习,于是忽悠周希云到街上尝新鲜,少有的自掏腰包怜惜关照一下这人。   当然了,那次也是好心做坏事,最终以坏结果收场。   外边大排档的卫生状况堪忧,没怎么吃过烧烤的周女友肠胃娇弱,当晚就肚子疼到脸色发白,被家长连夜送到医院看急诊。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乔言屁事没有,出钱挨骂不说,还差点遭徐子卿的狠手胖揍。   周希云自那以后就没咋吃过马路边上的小店食物,但依旧记得某人的胡侃和习惯,心知她今晚必定加餐,准备得挺齐全,所有搭配一样没少。   乔言问∶你不吃?   在公司吃了,不饿。周希云回道,只做了一人份,都是你的。   乔言大口灌冰可乐,不大在乎形象,过一会儿说∶我吃不完,太多了。   周希云说∶剩下的可以放冰箱。   乔言不答应,吃够了就把多的都喂给对方。   土豆没几块了,虾还有不少。乔言戴上手套反过来剥虾,每剥一颗就让周希云麻利吃掉,不管这么晚了进食会不会发胖,总之不能浪费食物。   周希云张嘴接虾仁,把她喝剩的可乐一口干了,吃完再应下。   饭后消食还得歇一歇,看看剧,软趴趴躺沙发上聊天。乔言还是讲了下今晚的经过,正常描述,告诉周希云那家餐厅装修怎样,食物如何,但不咋提到宋辛余,出于尊重人也迫于女友在场的压力,她倒没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只枕周希云腿上轻轻说∶那里的东西没你煮的好吃,味道差点。   周希云抚她脖子,唇角扬了扬,是么?   是啊,乔言真心实意道,扭扭身子靠周希云近一些,别有深意说,下次不去了,以后还是尽量回来吃。   周希云嗯声,问∶那明天想吃什么?   她们在楼下又待了半小时才上去,随后一起冲凉,一并躺着休息。   鉴于女朋友对某人的表现绝对满意,某人今晚得了两次搞赏,吃饱后再被喂食了一回。照样还是周希云服侍她,里里外外都贴心顾及一遍,不要太温柔。   乔言放弃挣扎,赧然用毯子蒙住脑袋。周希云将毯子拉开,不让藏着。   白亮的光线刺眼,照着她们,使之全暴露在灯下,一览无余。   无形的情敌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没多大的事,连矛盾都算不上,轻飘飘就过去。   有的话不曾讲出口,心照不宣的内敛可能就是对彼此的尊重了,于三人都是如此。   若是以后再与宋辛余见面,她们自然还是朋友,不过短期内乔言肯定不会再联系对方,多半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拉开距离,避免两边尴尬。   乔言收收心,只专注于房子里的这一位。   也许是这次的契机使然,八月下旬的近十天里,情人两个的关系更近了,比以往都要亲密,多了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恋爱初期的美妙用任何词藻都不能准确形容,双方间的磁场只会越来越强,吸引力亦会随之而增加。乔言慢慢开始享受周希云带给自己的感觉,也逐渐沉进其中,偶尔还一些给对方。   周希云对她的所有都接纳,同时也给予更多爱意,让乔言哭,任乔言求饶。   等到八月末,A城的气温终于有所下降,凉悠悠的秋意伴随着九月份如约而至,一来就吹落了一地树叶。   她们都脚踏实地前行,争取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周希云九月初又去了S市一趟,到那边查看补救计划的进度,之后顺便在S市拜访了一位客户,投资、工作两不误,闲暇之余还有时间挑选一大堆礼物和特产带回来。   周希云对当下的日子适应良好,当得了大小姐,也过得惯这样的生活。   乔言在周希云出差的那几天回了西井大院一趟,白天看店,晚上就开车过去看望长辈,带点东西给姥姥她们有事无事就居家宅着。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到周家拜访,装不知情地表达关切,把给家中长辈买的东西再匀一份给周慧文。   周慧文对乔言的到来不排斥,可亦表现得不热情,知晓乔言是过去当和事佬的,因而在收到东西后仅仅道了声谢,全然没有更多的表示。   周慧文这些天的情况不大好,脸色更憔悴了,整个人老了一大头,从前身上还有肉,现在瘦得快脱相,光是看着就挺教人担忧。   然而即便如此,周慧文心病再重,看起来再怎么在意女儿,可她仍是不松口,坚决不认周希云。   徐子卿私下里告诉乔言,其实周希云已经单独回来过好多次,有时趁周慧文不在到这边看看,帮着收拾一下家里,有时过来送补品,知道亲妈不会收,所以请姥姥代为转交……可不论哪种方法,关心再怎么迂回真切,周慧文都不接受,一律不在乎。   周慧文这回是来真的了,上次发现周希云回来过,第二天就把家里的密码锁改了,坚决不让周希云进去,大有要把女儿赶走的意思。   徐子卿和姥姥对此也无能为力,起先还可以稳住周慧文,变着法儿帮周希云讲几句好话,但最近就没声了,怕周慧文狠心起来连这边都不理了,担心刺激到周慧文容易出事,徐子卿她们便不管了,尽量不再提及周希云。   徐女士对周慧文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可站在同辈人与当妈的角度还是会处理得委婉些,不至干插手得太过。   各方有各方的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旁人能做的只有不掺和,必要时候再出来劝两句就可以了。   乔言本来打算为周希云说情来着,见周慧文那么冷淡,便一个字都不敢乱讲了,送完补品只能原路返回,识趣不打扰周慧文休息。   在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乔言唯一能做的只有上对门喊周慧文到自家坐坐,让徐子卿和姥姥跟周姨谈谈心,晚上有空没空唠嗑闲聊,以免徐子卿一个人待着想东想西的出问题。   同时,她也请周边其他邻居过来坐坐,让家里热闹点。   人多不冷清,多几个熟识的邻里过来聊聊也是好的,起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能带动氛围,有些邻居会拉着周慧文多讲几句话。   而长辈们在调侃乐呵的时候,乔言也自觉不插嘴,偷摸站一边拍两张照片发给周希云,无意让周慧文入镜,向周希云展示一下子当妈的现状。   周希云远在另一个城市也做不了什么,哪怕回来了都不管用,这人能做的只有点开照片瞅两眼,然后回消息,接着再联系徐子卿,劳烦徐女士多费心帮忙看着点。   可能是乔言关心的举动太明显了,也可能是周慧文敏锐发现她在干嘛,等下一次乔言再去对面请人时,周慧文不愿意来了,借口公司的事情没做完,几句话就把乔言打发走。   乔言束手无策,以为自己做得够弯弯绕绕的了,孰知还是没多大作用。   徐子卿说∶慧文她性格就这样,改不了,她不愿意接受你也别做那么多了,小心明天门都不让你。   周姨也太轴了,顽固不变通开窍。乔言叹息道,好歹沟通一下,可她连嘴巴都不张,怎么这么倔。   徐子卿宽慰女儿一番,讲了一堆叮嘱,简言之就是周慧文打小就要强惯了,认死理,以前爹妈在时还有老人能劝劝,现在不行了,谁都劝不动,只有等她自己想清楚,不然谁上去都白搭。   徐女士出面都不行,没那么大的面子——周慧文至今连闹架的原因都不告诉她这个中年老闺蜜,每次徐子卿—问,周慧文就把话题转开,倔得像头能活活气死人的驴。   好在这么多年徐子卿也适应了周慧文的臭毛病,知道周姨就这德行,管不了就算了,由周慧文怎么作,只要天不塌下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乔言没敢乱开腔,不说真正的原因,继续装糊涂。   徐子卿叨叨了一大通,至此还是较为心疼周希云,觉着年轻人不容易,得知这人事业上又遇到了大坎,就更是叹气连连。   人嘛,总是以自己看到的为主,周希云做了那么多,又对乔家这边好,徐子卿自是偏向小的,认为兴许这事真是周慧文不占理呢。   父母辈到了这个岁数更年期毛病多,一天天闲得慌爱找子女茬的一抓一大把。中年人有时候可作可矫情了,可能屁大点事就上纲上线的,徐子卿对自己这个群体具有很深的感悟,非常有自觉性。   乔言闭紧嘴巴,越看亲妈这个样子越死守严防,绝对不乱讲。   然而就算她不透露半句,这事终归还是瞒不了多久,僵持不下去了。   就在周希云回城的前一天,周慧文心病郁结,忽然就倒下去了,直接在徐子卿面前晕了过去。   偏生这天乔言在店里值守,没回去,等接到电话才知道,便赶忙撇下手上的活儿往对应的医院赶。   到那边已经比较晚了,十点多接近十一点。   周慧文被安排到住院部,所有手续和缴费都是徐子卿帮着跑来跑去,姥姥则负责守在病床前看着。   乔言到病房里是,那里的气氛已然十分压抑,明显与往日不同,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她心头跳了跳,直觉徐子卿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估计晚点不会消停。   果不其然,待安置好所有事,徐子卿一脸严肃将她叫到外面,让到医院底下的树林里单独谈。   乔言不能不去,紧了紧手心才跟上。   一到周围几乎没人的地方,徐子卿便上手拍她背,满脸好气的样子,要收拾她这个不争气的逆女。   亲妈那架势太吓人,以至于乔言误以为徐子卿这是发现她和周希云的猫腻,于是躲也不躲,站着任由徐子卿打几下。   徐子卿气得要命,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故意联合希云骗你周姨?   乔言吃痛,重重嘶了声。妈,疼呢,轻点轻点…….   徐子卿又拧她耳朵,再打她背,还有脸喊疼,希云那事你咋不跟我们讲,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看你是气不死我,嫌我活命长。   乔言到这儿还装傻,不死到临头绝不承认∶啥呀,我干啥了又惹你了?   徐子卿说∶还能是啥,你心里清楚!乔言嘴硬∶我哪知道。还撒谎,没一句实的。没有,谁撒谎了?   徐子卿恼得简直不知道怎么讲,对着女儿又不能真的下死手,不解气训了一顿后开口∶能啥样,容因那样,你再说你不清楚,不清楚希云不找别人非搬你那儿去?   乔言愣了愣,缓慢眨眨眼,周姨跟你讲了?徐子卿更来火,不然你会说?乔言问∶周姨和你讲什么了?   徐子卿哪会告诉她,看她承认了就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活生生哽在那里,险些缓不过来。   乔言琢磨出味儿了,听出徐女士讲的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严重,雾时没那么紧张,下意识就躲开不让打了,赶忙殷勤帮徐子卿拍拍背。   别上火别上火,都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徐子卿这次是真急眼了,与前两天的态度截然相反,原本挺开明一长辈,现下却恨不得拎着乔言向周慧文谢罪。徐子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咬牙,又巡视四周大半圈,怕旁边有路人听到,随后才斟酌衡量片刻,压着声音说∶你知不知道希云她爸也是这个样子,当初害得你周姨多惨,差点命都没了,你们现在这么搞,是要气死她才甘心.….   乔言呆板地啊了下,瞬间就懂了,可仍是迟钝地脱口而出∶也是这样?   徐子卿叹道∶结了婚,等慧文怀上希云了,他就变成了容因那种。   内情来得猛烈,过于震撼。   乔言滞住,一时语塞。   想了想,自觉再瞒着也没必要,徐子卿干脆全吐露了,——道来。   找了个刚出学校男的,还是你周姨的实习助理,伙同外人骗这边的财产,骗完了又逼着离婚,要抢孩子。那时你周姨刚生完希云还不到一年,身体都没恢复,不是他们的对手,有一次还出了意外,大冬天煤气中毒,要不是你姥和姥爷路过附近突然想着买点水果上去看看,发现得及时,保准早就那么死里面谁也不知道..…   那是段极其复杂的过去,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往昔的恩恩怨怨放到现在仍旧触目惊心,一条一条全是血泪教训。   三十多年前,周慧文还是一位前途似锦的女青年,念过大学留过洋,思想进步又能力出色,是西井大院乃至整个片区都响当当的人物,可谓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未来一片光明坦荡。   当年的周家还没发迹到现在这种程度,不过也比大部分街坊邻居强多了,底子还行,从祖上那里得了一家珠宝店,全家都靠这一行为生,日常就出售成品,做些定制首饰或鉴别、转卖旧物之类的活儿,涉及的范围比较杂,也没少赚。   周父,也就是周希云她姥爷,一直都希望女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满心念着周慧文能将自家的门店和手艺传下去,可无奈周慧文没那志向,只愿读书深造往外走,一丝要发扬本家的意愿都没有,没法子,周父只能另找徒弟,招合适的人上门学艺。   那人便是周希云她爸,周家姥爷至交好友的儿子,亦是周慧文的发小与校友,比她小三届的同门学弟。   周慧文对家中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对周父找徒弟的行为也不在平,甚至挺支持。毕竟她的目标是追求更高更远的世界,准备自己创业单干,壮志凌云要闯出一片天,打算自个儿做生意当国际大老板。   这样的计划自是又招致了家里的集体反对,别说周父不答应,周母也坚决不支持,俩老都认为周慧文是留学读书太多了瞎胡闹,怕她跑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双双阻拦,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出去闯荡。   家里对周慧文的另一重期待是想她如果不留在店里的话,那就找个相对稳定的工作,比如进大学教书,比如进某某局为人民服务,再比如去哪个国企奋斗当高管,总之稳扎稳打地往上走,不要太跳脱不靠谱了。   由于子女的意愿和父母有重大分歧,周家一度因此而鸡飞狗跳,周希云她姥爷被周慧文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怒其不听话,最生气的几次还上手打过周慧文。   然而这些都不管用,无济于事。   年轻时的周慧文就是乔言与周希云的性格中和体,她聪明上进,身处传统家庭中被一再逼压却不失激情与乐观,不论如何都坚持自我,同时也不放弃努力打动父母。   最终,僵持过后周家还是放开了周慧文,给予她创业资金,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但即便通过了父母的那关,后期的创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少不了反复的跌撞和摸爬滚打,一不小心就是失败,钱财和精力全都打水漂,又得想办法从头再来。   这是十分艰难的一个时期,前有险路,后有忧虑,生理与心理上的压力都极大。   那几年都是周希云她爸默默无闻陪着周慧文走过来的,帮忙照顾周家父母,为她解决A城的一切顾虑,扫除全部无关紧要的杂事,让周慧文可以全身心在外打拼。   在旁人眼里,天底下真找不出第二个比周爸更好的男人了,这绝对是全世界独一份的诚心付出。   周爸其他方面虽不如周慧文强,但实力也不差,学历高,家境亦过得去,最主要的是品行端正,从来没干过太出格的事,谁见了都是夸的。且他打小就是姥爷他们看着长大的,与周慧文也称得上是两小无猜。   二十多岁的周爸样貌方面也是上等,生得高高大大的,一张脸英俊帅气,比电视里的演员还好看。   处于那样的特定环境下,周慧文和周爸自然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谈恋爱到修成正果也水到渠成。他们结婚领证了,周爸自愿上周家的门彻底成了周慧文的身后助力——用周爸当时的话来讲,他既已经拜到了姥爷名下,奉了敬师茶,当周家的弟子、承周家的手艺,也得到了姥爷的全力指引教导以及这边的悉心关照,上门便是对这边的报答,是应该的.   周慧文真心实意被周爸的所作所为打动,觉得他牺牲太多,觉得自己亏欠他,因而格外珍重那段感情,不管在生意场上遇到了多大的跟头或各种跌破下线的诱惑,她都始终把周爸放在心头,将其当做前行的动力,对他很是信任。   如果不是几年后的那些破事,夫妻两个也许永远都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会就这么安安稳稳走下去。   可惜美好背后的肮脏太恶臭,掩藏在平静之下的背叛烂如稀泥。   周爸出轨了,在婚后第三年就开始搞小动作找刺激,起先是出去潇洒喝酒跳舞,然后是蠢蠢欲动找女人撩骚,偷偷勾搭一些乱七八糟的对象。   大抵是念着旧情良心上过不去,到这儿为止,周爸还不曾来真的,勉强管得住下半身,不至于在外面搞一堆脏病回来祸害周慧文。   周爸自觉本身还尚且有几分情义,可笑地做出一些恶心的行为,一方面忍不住想放纵,心痒难耐要干点什么,可另一方面又受到道德与世俗规则的束缚,知道对不起周慧文,于是边精神出轨边继续充当三好丈夫的角色。   但这只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粉饰,等到之后翻了脸,在周爸口中,这又成了他爱周慧文的表现,没有对不起谁,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个时期的周慧文一心扑在事业上,正沉浸在感情里甜蜜温柔的假象里,沉浸在事业节节高升的春风得意中,她哪怀疑过周爸的不忠,连半分不相信都不曾有。   婚后的几年时光于周慧文而言真就是蜜糖,当时最深的感受就是幸福,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偏爱她的。   和美的家庭,负责的老公,蒸蒸日上的事业……她似乎什么都不缺了,生活状态足够惬意。   享受过所有的追求后,等公司稳定下来,周慧文逐渐有了生孩子的念头,认为是该要一个的时候了。   姥爷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觉着女儿啥都有了,也没忧心的事,那趁年纪还不算特别大的这两年可以顺势生一个,这样不仅家里热闹些,往后也利于夫妻两人间的稳定和谐。   与新世纪的观念不同,那个时代生小孩是婚后非常必要的一件事,无论哪个时候要孩子,反正迟早都得想办法生。   普通夫妻基本上结婚一两年就会要一个,迟一点二十七八也会生头胎,像周慧文那种先拼事业,过了三十再生娃的还是少数。   那年的周爸对这事也愿意,,他在这方面很顺从周慧文,心底里也感觉自己可以收收心了,应该及时止损,要个孩子或许可以避免再出现更大的问题。   有那么一刻,周爸确实真心打算改邪归正好好过下去,自知对不起周慧文,辜负了周家的期待,所以在周慧文查出怀孕之前,他又变回了曾经的贴心丈夫,与周慧文一块儿本本分分生活。   周慧文是在初夏时节查出怀上了周希云,过后便果断将公司里的全部事宜处理妥当,以此更好的迎接后续的生产。   孕晚期那会儿,周慧文已经不能主持公司大局了,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她必须让其他人帮忙接手一阵子,暂时从老板的位置上退居后线。   周慧文不放心将公司交给外人,也怕自己生孩子期间会出事,再三权衡后只得把位子交给周爸,让他暂为管理一下。   也不需要周爸做太多,很多事务她都安排好了,周爸帮忙看着点就行,不会很难。   而就是这个看似比较全面谨慎的决定,恰恰为后面的变故埋下了无法挽救的隐患。   周慧文怎么也没料到周爸会跟自己的实习男助理暗度陈仓,还搞得那么惊骇世俗无底线。   那个实习男助理当年才二十岁出头,刚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也是周慧文和周爸他们学校的学弟。男助理各方面都还行,称得上优秀,平时做事什么的很有干劲,本来他是项目部那边的实习生,偶然一次在周慧文面前表现得好,周慧文就提拔他到身边当助理了,还打算大力培养,想着日后兴许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可谁成想呢,谁知道男助理竟然是同性恋,而且一眼就看中了已经成家的周爸,不择手段勾上了对方。   他们好上了,心照不宣地推拉几回,竟然就那么恬不知耻地滚到了床上。   再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周爸像是打开了某种无形的开关,从此以后就愈发没节操,非但不感到差愧抱歉,不与周慧文雄牌,还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要脸。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哪怕最初是心善温柔的模样,可等到某一天觉醒了本质,便会变本加厉,啥事都干得出来。   周爸就是这种类型,他面对怀孕的周慧文时还是那个老实温和的样子,对周慧文照顾有加,但私下里又是另一副恶心嘴脸。他心底里的恶都被激发出来了,因此伙同男助理干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卖掉/偷走数件周家铺子的镇店藏物,挪移公司的钱财,转走夫妻共同账户上的存款……甚至与男助理相互打配合,给周慧文下套,利用公司问题来分散周慧文的注意力,并悄摸为其设下陷阱,以防哪一天周慧文会对付他们,那样他们也可以用这个当把柄来牵制住周家。   周慧文的满腔信任全都喂了狗,等她真正发现问题所在并逮住周爸,早就已经迟了,来不及了,做再多补救措施都无用。   那时周希云还在襁强褓之中,才一点点大,断奶都不能的年岁。   周爸翅膀硬了,克制不住要起飞的心,也知道事情瞒不住,因而当面与周慧文谈条件,要求马上离婚,大方表示他可以不要剩下的财产,但前提是周慧文得把面子做足,必须由周慧文提出离婚,对外要宣称是她要离的,而且孩子的抚养权得归周爸。   抢孩子是男助理的主意,原本周爸不准备要周希云的,可男助理一个劲儿吹枕边风,说是俩男人生不出孩子,以后找别的方法也麻烦,不如就将这个现成的带走,省得将来费心力搞这些。   男助理也是有私心的,也是在算计。他怕拴不住周爸,担心周爸对付完周慧文以后会再找其他新欢,要是未来哪天周爸一个想不开,临时起意找个女人生孩子什么的,那必定又是另一种危险,保不准会威胁到男助理的地位。   再有,按当年某些重男轻女的观念来看,女儿也容易拿捏,总比周爸找人生出个儿子强,那样男助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能啃到多少肉沫还不一定。   男助理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致力于将火焰摁灭在苗头时期,所以不断出歪主意,哪管别人的死活。   可是周慧文哪里容得下这般屈辱,知道周爸转移财产就够爆炸了,发现周爸找了男人还要抢女儿,那就更无法忍受。   撕破脸皮后的争斗远比想象中险恶,两边都不退缩,周慧文的性子就注定了她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女人,她换回不了局面,便只能想力法朝这俩狗里里出手,找法子从另外的方面突破。   周慧文快被气疯了,宁肯鱼死网破也不让步,哪怕自己没命了都要啃下周爸和男助理一块肉,绝不让他们好过。   事情闹到不可收场,周家变得一团糟。   上个世纪,在社会的大环境中,夫妻中有一位是同性恋并不是拆伙的理由,那时同性恋被定性为精神疾病,是可以治疗纠正的。   周家姥姥、姥爷曾劝过周慧文,以为周爸只是一时癔症不正常,可能是生病了,因此劝女儿不要下死手,还是希望夫妻俩可以谈一谈解决问题。   周慧文没听,不对周爸他们手软留情,过后就又有了煤气中毒那事。   乔家那边也是这时才得知了全部缘由因果,成了为数不多的了解这桩往事的知情者。   煤气事件后,周慧文自然第一时间就报警处理,顺藤摸瓜便揪出了始作俑者,查到事情与周爸有关。   周爸这个没脑子的狠心玩意儿竟然买通了伺候周慧文的月嫂,欲以此借刀杀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一场意外以绝后患,,这样也免得再过多纠缠不休,避免周慧文死咬着不放。   可惜再周全的计划也会失算,偏偏那天乔言姥姥、姥爷顺路过去探望,正巧就救了周慧文一命。   警察抓到了犯事的月嫂,亦将被月嫂偷偷抱走的周希云带回来还给了周慧文,至于周爸和男助理,这俩男人事发后跑路了,溜得飞快,生怕月嫂招供同谋会祸及他俩。   而在跑路途中,周爸遭遇了意外,连人带车撞上大货车被碾成一滩烂泥血水。下场这么惨,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就算这事最后是以周爸的死亡而告终,但这些年来,周慧文仍是解不开这道心结,做不到释怀。   周慧文恨透了周爸,恨透了与之相关的所有,对同性恋的存在更是不能接受,尤其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是同性恋。   当年周慧文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做了无数自我劝慰才说服自己,努力接受那样难堪的局面,忍痛承下一切感情与财产损失,也尽量心无芥蒂地抚养周希云长大,尽量不迁怒女儿,当那些过往不复存在,再也不回头陷在其中。   于周慧文而言,如今周希云的性向无疑就是周爸的延续,是对她的讽刺和背叛,如同抹不去的诅咒,一辈子都不放过她。   谁都没再提过那些,直至平静被打破.   徐子卿叹气,不知该怎么讲,言语间没过于责备周希云。   周希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这事,只晓得周爸是同性恋,做了对不起周慧文的行径后出车祸遭报应死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徐子卿说∶慧文她就是心病太重了,这么多年都压着,上回又让希云给刺激得不轻,撑到现在不生病才怪了,唉….   有的问题很难分得清对错,是是非非掰扯不明白。   徐子卿那意思也不是逼着周希云改正性取向,但希望乔言能帮着劝两句,让周希云来认个错,起码要在周慧文面前做做样子。   再重要的信念都比不过亲妈重要,周慧文都这样了,不管周希云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往后又有哪些打算,可她至少应该处理好这些。这是为人子女的责任,是周希云该做的。   有的事不能混为一谈,正如周慧文那么怨恨周爸,不也用心把周希云养大了。   徐子卿生怕乔言听不懂,直白道;明天或者后天,反正挑个时间,把希云喊过来看看,不能任由你周姨就这么病下去。   乔言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公平,那样也太委屈周希云了,可一张嘴却反驳不了。徐女士的做法无可指摘,到底是为了周家着想……乔言抿抿唇,敷衍道∶再看吧。   母女俩在外面待了起码半小时,谈得差不多了又折回住院部。   许是周慧文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乔言再见到周慧文,莫名就心头一紧,感觉有些难受,觉着自己也对不住周慧文,可亦割舍不掉。   感受很复杂,左右为难。   乔言都没多看脸色苍白的周慧文几眼,愈发理亏心虚,只站在一旁忙前忙后地帮徐子卿打下手,然后临走前再下去买一堆吃的用的上来。   今晚是徐子卿留在这里守夜,陪着周慧文,乔言得送姥姥回大院。   待处理完毕,乔言没底气地对周慧文告别,犹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到楼下开车,闷不吭声送姥姥到家,顺带也在西井大院过夜。   总归周希云明天才回来,住哪边都一样,没区别。   躺床上瘫着,直挺挺望向白色天花板,乔言出神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打视频电话给周希云,大半夜扰人安宁。   另一边,周希云没睡,不多时就接通视频,出现在屏幕的那方。   乔言绝口不提晚上那些,只先问问周希云出差怎么样,在外地过得如何,还有工作顺利与否。仍旧是用一些无聊的话开头,铺垫一下子。   周希云刚从外面回到酒店洗了澡,这会儿还要做资料准备,只能一边敲电脑一边回答乔言的问题,末了,反问∶你呢,今晚忙了些什么?   迟疑须臾,乔言咬了下唇,如实说∶去了趟医院…….   周希云问∶姥姥生病了?她摇摇头,不是。   那去干嘛,你有事还是探望朋友?跟我没关系。周希云好奇∶怎么了?   她酝酿一番,说∶周姨生病了,过去看看她。   屏幕里的周希云顿了顿,停下动作。   住院不是小问题,何况是心病郁结导致身体出了毛病,这肯定不能瞒着,还是应该告知对方。知道周希云之后会比较难做,明天回A城了多半要面临一堆麻烦,可乔言没权利为这人做主,也不忍心看着周慧文那样下去。   母女俩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这辈子就不可能断得干净,即便周慧文不愿意见到周希云,碰面后可能会发火或争吵什么的,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冷着不管。   没这道理,于情于义都不行。   这事得让周希云自己解决,不能干涉太多。   乔言将周希云的反应都收于眼底,至此也不多说,只照今晚的实际状况讲了讲,包括周慧文为何会晕倒,大院那边的近况,以及医生说了什么。   医院那边意思是周慧文只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晚上,明儿白天再吊两瓶水,如果还是没事就可以回去了,说是回家休养,叮嘱其他人多费点心帮忙照顾。   近期住院部床位较为紧张,每天都有那么多病患进进出出,一般是不让周慧文这类病人长住占位的,只能嘱咐家属这些多出力。   另外,心病还须心药治,身体上的问题医生能顾着,可心理困扰就无能为力了,顶多是开导开导,劝不要太消极。   除了周希云,没别的人能做到这个。她就是周慧文的心病,当妈的能不能好,全靠她怎么抉择怎么做,其他人做的都是无用功。   徐子卿她们出马也好,还是其余哪个谁出面,都是虚的。   乔言瞧着屏幕,柔和道∶周姨瘦了很多,气色也差,晚上吃东西也没胃口。周希云沉默了会儿,轻声问∶她一个人在医院?   没,我妈在那里陪床,乔言说,得留个跑腿的,不然顾不过来。周希云缓缓神情,麻烦伯母了。   她明天正好轮休,刚刚有空,而且也不费事,不需要我妈做什么。   嗯。   乔言又说∶不出意外的话,周姨应该明天下午四点前就能到大院,回家里歇着。周希云颔首,我下午两点的飞机,晚不了多久。   你过去也能赶上吃饭。乔言说,那明天我找容因调个班,白天容因上,我晚上再去,这样下午我也能去医院接她们。   周希云不反对,低低道∶好。   出院住院这些有个年轻人帮忙跑一跑最好,长辈毕竟精力有限,徐子卿又是陪床又是跑腿,肯定累得不行,明天有乔言帮着开车接送也不错,起码不至于太手忙脚乱。   本来徐女士的工作就很辛苦,乔言专门去一趟,既是为周希云分担点,同时也能照顾一下徐子酒。   乔言现下倒是贴心周到,比谁都懂事,不用教就无师自通,压根不用周希云开口。   周希云面色略微凝重,俨然是放心不下,可终究没讲出来。   乔言后一刻就转开话锋,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谈几分钟。   这通视频还是没持续太久,讲完就差不多该挂了,大半夜的,两个人明早都还有事,得早些休息。乔言先挂视频,下线前对周希云说∶不要熬夜,剩下的工作可以睡醒再做。   周希云应下,嘱咐乔言也快点关灯。   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话,不熬夜不现实,出差又不是出去旅游,哪可能轻松。   再者,因着住院这事,周希云原本那点困意已经彻底消散,心里积压着,有些沉重。周希云放下手机,疲惫地抬手揉揉眉心,合眼想了许久,过了没两分钟还是发消息联系A城的朋友,让邢远他们帮忙找找关系,派人私下看看周慧文。   凌晨深夜了,邢远正亢奋地肝游戏,一听周希云的来意就赶紧照办。邢远关切问∶那边没人,要不我现在过去?。   不用。周希云说,告知有徐子卿在。   邢远自然知道徐子卿是谁,闻言酸不拉几啧啧两声,不用问就猜到∶乔美女也去了?周希云回道∶晚上去了,现在回了大院,明天再去。   邢远这才放心,保证道∶成,我马上找人,江河有个嫂子是那边心内科的医生,应该能帮你看着点,我马上找他,你别担心。   周希云嗯声。   一场生病打乱了原有的僵局,只有医院那边最清净,医院外的众人都停不下来。   S市的夜晚与A城不同,前者灯光繁盛,此时街道外面人群熙攘,夜生活刚开始,而后者则沉寂安谧,直到天亮为止都好似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壁垒,闷躁得很。   乔言顺利与容因调班,早上不去店里,收拾一番就买一袋子豆浆油条包子往医院奔,特地赶在七点前过去,颇有心为两位长辈送早饭。   担心周慧文吃不下油腻的食物,她还专门带了些自己做的甜点饼干,各种花样都准备齐全了。   周慧文今天的状态还行,比昨天好些,看起来恢复了点,不再那么吓人。   可能是自知给乔家添麻烦了,搞得乔言她们一大家子都为自己跑来跑去的,周慧文还是过意不去,拿到早饭后便硬逼着自个儿吃了两口,勉强喝掉小半杯豆浆。   乔言又洗水果送到周慧文跟前,不耐其烦把苹果皮都削了切成厚片儿,说∶周姨你尝尝这个,挺甜的。   周慧文只拿了一片苹果,给面子地吃了一点。   看出乔言这是在讨好恭维人,周慧文也没怀疑,权当她是担心自己,说∶我没事,好好的。   乔言问∶周姨你要喝开水么,我帮你接一杯?   周慧文摇摇头,拦住她。你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   乔言说∶我今天休假,不忙。   那就歇着,坐会儿。周慧文接道,嘴皮子都干壳了,看起来像是渴了很久或大病了一场,全无精气神。   外人着急也没用,乔言做的这些带不来半分影响,晃来晃去反而碍人眼,使得周慧文还需要费心力应付她。   徐子卿悄摸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闪一边去,不要在这里没事找事。   乔言的存在感太强,那些关照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扎周慧文的心——生病了亲女儿不见踪影,反倒是年纪相仿的、别人家的孩子过来帮忙,周慧文光是看着乔言都难受得紧,一见她就不由自主记起执拗顽固的周希云,越想心头越不是滋味。   周慧文不清楚乔言与周希云的另一层关系,在她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差距和对比别人家的女儿也许能力上弱点,可胜在听话暖心,不像自己生的那个不争气的……   周慧文愈发气结,只觉心口都疼,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   也就乔言不清楚周姨的想法,要是知道了,怕是更没脸面对。   周希云变成这样可少不了她的功劳,若是周慧文发现了,估计会再来一次医院,指不定会成哪个样子。   乔言出去接水,将地方让出来,晚一点再下楼帮忙取药那些,接替徐子卿的位子,全程不让亲妈忙活了。   医生上午来了一次,查看具体的情况。周希云托邢远找的那个朋友的嫂子也抽空到这边晃了一圈,不过没进病房打扰,只从这边走过,找到对应负责的医护人员问了问,然后反馈给远方的周希云。   乔言对此也不知道,都是大中午听对方说起才晓得。   周慧文下午可以出院了,不用再继续观察。   医生嘱咐病人回家了好好吃饭,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困在房子里。乔言全都记住,当天下午还专程往菜市场跑,到市场里买新鲜的食材送回家,让姥姥她们多弄点好的给周慧文补补身子。   乔家这边虽是摸清母女俩闹架的前因后果了,但三人都不曾插手,乔言是没底气,徐子卿则是管不了,束手无策,只能劝周慧文想开点,且讲得也不敢太直白,担心周慧文钻牛角尖认死理。   至于姥姥,老人家对这些都一并无声处之,自始至终不发表任何见解,连劝都不劝周慧文一句,对着乔言她们更不会说什么了。   许是年纪大了着实理解不了那些,又许是到这个岁数就看得开了,姥姥懒得掺和,等到乔言把周慧文送到家了,老人家只对周慧文语重心长说了句∶啷个大的人了,不要拿自己当气头嘛…….   这种话只有长辈敢讲,周家没老人可以压在周慧文头上了,只能姥姥这个长辈出马。   姥姥是看着周慧文长大的,很多年前也照顾过还是小姑娘的周慧文一阵子,有的事她还是有发言权,看不下去了才会讲讲。不过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自找苦恼,浅显说一说就没了,也不是责怪周慧文做得不对,只希望她可以注意身体,更多的不会乱开腔。   事实证明周慧文这个中年人还是肯听姥姥的,回家后稍稍收敛了些,起码脸色不再难看。   乔言在西井大院待到下午五点,没等到周希云到这边就走了。   家庭矛盾不适宜对外展示,有的难堪还是关起门来处理更正确。   乔言不去围观周家今晚的状况,把空间都腾给周希云,充分信得过那人,,安心到卡法守店干活。   同样的,徐子卿和姥姥也识趣不干涉周家的内部问题,待周希云出现了,仅仅帮着打两下圆场,再后面就不管了。   乔言不上心周家会发生何种情况,到夜里收工了,回小别墅没见到周希云,只发微信问∶【明天过来?」   对方很快回复∶【过几天。」   乔言打字∶【这边有要用的东西没,需不需要给你送过去?」周希云∶【没,暂时不用。」   乔言∶「我这个星期不回去,下周才有空。」周希云∶【行。」乔言∶【照顾好自己。」周希云∶【放心。」   停顿一两秒,乔言欲宽慰这人,可消息发出去却是∶【等你。」   可以留下就证明还好,不会太坏。   人在生病时都比较脆弱,嘴里的话再难听,可心都是软的。周慧文赶不走周希云,保不准过些天能有所转变…也不是不可能。   乔言叹息,放下手机就又一次失眠。真是难死个人……   忧心忡忡再是一夜,眼睛睁开便是大天亮。   乔言尽量不纠结太多,适当放松下来,多找些活儿做,以此分散注意力,省得天天胡思乱想。她又从不缺钱的金主那里接了一单,有空就埋头苦干,争取多搞点钱,票子才是最实在的。   大金主这次要求不如上回高,比之头一回的态度平易近人了不少,价格给得也实在。   社长私聊乔言,暗地里透露消息,告诉她游戏公司对她前一次的作品非常满意,以后必定可以长期合作。社长挺为乔言着想,给她又抬了价,怕她太咸鱼就这么按以前的价来,因而提前就和那边谈妥了,这次加20%的价,后续的再根据难度啥的商量。   乔言的确没想过加钱,但既然社长都帮忙谈了,那肯定按更高的价格来,不要白不要。谁会嫌钱多,能高一点算一点,多的都是赚的。   金主还是发文件给她,要求那些都在文档里写着,另外还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层文件过来,直白表示要哪种类型,希望乔言可以照着参考画。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希望乔言可以借鉴他发来的图,按照那种样式搞,但又必须是本家的风格,不能有抄袭的嫌疑。   乔言一开始还没太明白,以为这位是外行不懂行业话语,也没想太多,所以满口答应了,随便敷衍搪塞。   约图找参考风格很正常,甲方给出条件,这边再适当发挥就是了,只是当范例看一下,又不是抄袭人家的作品。这就好比装修房子,客人先提出各种要求,然后找几张网图告诉设计师要搞成哪样,设计师一看网图就领会了。   但那只是最初的感官,等到构思草稿那会儿,乔言无端端发现哪里不对劲,后知后觉自己理解岔了,金主好像是希望她可以沿用那些构图什么的,不过得用本人的绘画风格发挥。   乔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就厌恶这种行为。那不就是让她抄袭,而且还是拆了人家的骨架再重组?   思及此,乔言迟疑半晌,终还是憋不住上网查了下那边发给自己的东西,想看看这是不是别家公司的作品。   如若是,那她肯定拒掉这一单,从此以后拉黑这个客人,绝对不再做第二次交易。   搞文学创作得有底线,有些钱不能挣。   到处找了找,还好,不是。网上没有这个,应该不是别家的作品。   可能是同一家公司的,又或是金主从别处买来的东西,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没法儿用,所以让自己改改?   乔言思索良久,最后仍是没听那边的,不会动那些图,依然按文字要求和本人的风格自由发挥,尽力完成这一单。   大不了画完这副就不再合作了,反正得依照她的规矩来,完成以后爱要不要,顶多是收不到尾款,但昧良心的事不能干。   弄完草图,乔言发给对面过目,试探那边的反应。   可能是她这次的发挥远超期待,光是草图看着就比给的范例漂亮多了,那边竟然什么都没说,金主还挺高兴,夸她能力强。   乔言颇嫌弃对方,可为了钱还是捏着鼻子干活,确定下草图就不搭理那边了,一门心思画后面的。   本次合作为期不到一周,在周希云回来前,乔言以极高的效率提早交稿,钱货两清就不管游戏公司了,不干报酬以外的活儿。   容因对她赶着回望江嘉园的劲头好笑,问∶又约会啊?乔言径直承认∶嗯,,回去找对象。容因挑挑眉,真的?对象还能是假的?乔言反问。容因说∶看不太出来。乔言回道∶我金屋藏娇。   容因被逗乐,眉眼微弯,改天带出来见见?可以,乔言大方道,等我挑个合适的时间。   谈恋爱不能告诉家里,但跟朋友分享还是OK的。乔言不担心好友会向徐女士告密,对容因她们十足放心。   容因对乔言那位对象挺好奇,可亦不多问,只笑着表示要跟敏姐她们共享这个大新闻。乔言没所谓,不拦着容因。   朋友两个乐子多,笑呵就是半天。   而在这期间,容因又向乔言分享了一则视频,说道∶咖发家的帅哥老板,看看?   乔言对竞争对手长啥样不关心,懒散比了个手势,等会儿再看。   容因说∶现在可火了,最近刷视频都能刷到他,另一边每天买他家咖啡的客人排成长队,能从门口排到街尾。   乔言不甚在意,喝了口冰镇柠檬水,兀自处理好线上的订单,与容因再讲点其它的。待有空了,她才点进微信看视频,瞅瞅那位帅哥老板是谁。   那个叫啥公司来着,前两天听阳阳提了下…….容因边清理台面边回忆道,忘了,记不清了,好像是叫华什么科技有限公司?   乔言点开视频,习惯性接道∶华一科技有限公司?   容因说∶对对,就是这个。   乔言立即怔住,一时懵了,脑子回转不过来。   为容因的回答,也为手机视频里出现的那个眼熟面孔——周希云的相亲对象,之前见过的那位。   袁铭城什么时候成了咖发的老板,还和她接单的那家游戏公司扯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世界有够小的,竟能巧合到如此程度。   A城那么大,全中国也有数家游戏公司,偏生就让乔言遇上了,这运气也是不一般。   距离庆生宴那次相亲已经过去了个把月,当时也只是见了一面,连正儿八经说上两句话都不曾,最近又忙得不可开交,成天都在忧心周家和赚钱的事,乔言早已忘了袁家那边的存在,对袁铭城更是从未上心,眼下又碰到他们,惊觉袁铭城的竟然与这边仍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难免诧异愕然。   她以为对方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某某家那个出色的儿子来着,想着以后多半也见不到几次了,孰知还挺有缘分,转一圈依旧是这一大家子。   看到视频里俊朗的袁铭城第一眼时,乔言还以为认错了人,又瞧了两下才发现确实就是他。她对袁铭城可谓印象深刻,哪怕没怎么相处过,可乍一看就认出来了。袁铭城那样子就怪有辨识度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单眼皮高颧骨,一副禁欲又寡淡的男人面容,也难怪这阵子能火。   网上奶油小生形象的帅哥居多,偶尔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类型,自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度。   乔言讶然许久,好一会儿没吭声。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忽略了长辈给出的信息,没在意而已,这些本就是有迹可循的。   徐子卿最初就讲过了,袁家是A城本地的,在S市有生意,袁铭城本身也跟周希云差不多,不论条件还是职业发展等等,各方面都较相像,他同样是留学回来以后自己经营各种大大小小的投资,不在自家公司打工,只不过他做这些不如周希云早,入得较晚,经验不太行,很多时候都是靠前辈扶持带动,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投资目光什么的也远比不上周希云精准,不敢放开了干,基本上只走一些投入相对更小的门路。   比如与人合伙开店,当个名义上的老板,但自己只出资不出力,再比如找关系搭上游戏公司并想办法入股,借道挣点小钱,不干涉公司经营与其它,实际没啥管理权利。   当然了,徐子卿的原话不是上面那些说得更委婉点,大意是袁铭城其人还不错,综合条件与周希云很搭,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的优质股。   徐子卿知道的信息都是从周慧文那里得来的,最初也不晓得具体的,哪里清楚袁铭城开了哪些店,而周慧文也没咋在意,长辈们便一个字都未透露。   ——主要是当初两家合各方子女的条件时只挑了大致的条件讲,如袁铭城的学历与周希云差多少,身高外形是否般配,还有袁铭城做了什么稍微能入长辈眼的亮点。   周希云与邢远他们已经做出了不少成绩,又是一块儿开公司又是搞大型设计工作室,实力摆在那里,男方要是没两把刷子只能做点小生意,那肯定没见面的必要,省得浪费心力。   相比较之下,袁铭城出钱投资咖啡店不值一提,他在游戏公司那点股份也少得可怜,单拎出来说道倒显得实力更弱,因此干脆就笼统讲成在S市和A城本地都做了一些投资,有在开店之类的。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子卿的转述就更加简洁概括了,到了她嘴里便只剩袁铭城是如何如何优秀,年纪轻轻就做股东顶顶有出息。   乔言那时候较为排斥袁铭城的出现,每次撞见长辈们说到他也不乐意听,庆生宴当天更是巴不得离袁家远一点,哪里会在意袁铭城做了什么。   周希云亦是,疲于应付亲妈的花样催婚,这阵子亦两边飞来飞去的,自是没空在乎袁铭城后来咋样,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谁成想呢,一晃眼袁铭城就变成了网红帅老板,在短初频里混得风生水起,赚足了关注度。她们是半断网人士,手机电脑只起办公或联络作用,连袁铭城当网络红人了都浑然不觉。要不是容因发视频链接过来,也许等人家过气了乔言都不知道这个。   乔言能念出那个公司的名字,容因有些惊讶,问∶你晓得这家?   乔言也不瞒着,实诚告知是自己接外包单子背后的那家正主,表明在周慧文庆生宴上见过袁铭城一次。   但没说其它的。到底是周家的隐私,有的事不好讲,而且三言两语也描述不清楚,   赶了巧了,容因哂道,这都能认识,也是缘分。   乔言眉头紧蹙,不觉有缘没缘,心里终归有点不舒服,莫名感到哪里怪怪的,不大对劲。虽然心里明白袁铭城只是华一科技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股东,开咖啡店可能也是为了搞营销才出面.他的实际作用与出力并不多,但千万总觉得应该还藏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对咖发那边有意见,被它家复制卡法的装修和经营模式给闹的,加之华一科技来约图的那位又迂回要求她改图借鉴,那边明显就给人一种早已是惯犯的感觉,阴险得很。   乔言也不能找到袁铭城质问,事已至此,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及时止损,尽早断了与那边的联系。   且不说袁铭城原是她情敌了,就那边的作风.……乔言先前还想着保不准那些图会是华—科技的以为网上找不到兴许就是自己猜错了,现在细一思忖,也不是没那种可能性。   开实体店都下作到没节操直接抄人家的现成,这都要打擦边球占不要脸的便宜,像游戏这种涉及到上百倍上千倍利益的东西,伸手就拿来照用简直更容易。   乔言忆得很,思及前些天还给人家干活,胸口堵得慌,想想就十分膈应。   容因又感慨了些别的,大意是咖发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营销搞得这么弯张,多半短期内还会继续扩张,也许就成为市面上又一家连锁饮品店了。   现在有钱人搞餐饮早已屡见不鲜,这一行资金流动大,收益也可观,有时候几家不大不小的门店赚头都能抵得上一家普通公司一年的总和,个中利润回报还是有那么高。   容因如今已经不纠结被咖发复制粘贴的事了,反正告不了对方,拿着没办法,能做的只有想开点,除了感叹两句啥也干不了。   乔言没听容因后面的话,心里已然憋着一股劲,越琢磨越不舒服。   等晚些时候回到小别墅,待周希云过来了,乔言这才稍稍敛起情绪,调节几下子。   分别了一个多星期,周希云整个人肉眼可见瘦了不少,脸色都憔悴了,精神有些差,俨然是连日的奔波与周慧文生病那事所致。   周希云到这边都不忘带食材进门,还捎上了一些姥姥做的卤肉给乔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回家照顾周慧文应该不太顺利,周希云在家多半不好过,百分百又跟周慧文闹了。乔言知趣不问情况如何了,仅仅关心周姨好没好,恢复没有。   她这几天故意不联系西井大院那边,也不怎么往周慧文跟前凑近平,买东西探望都省了,怕撞上母女俩僵持的难堪场面,避免两边尴尬。   周希云平心静气说∶还行,比前些天好点。   乔言又问∶这次过来跟周姨知会了吗?   昨晚就说了的,提前讲了声。周希云回道,又无奈望向乔言,实话实说,不过她没理我。   乔言说∶还生气啊?   周希云接道∶嗯,都不愿意看到我。   乔言挑了下眉尾,顺着说∶但你还是留在那儿了,起码比之前强点。周希云说∶中间有几次也要赶我走,不让进门。后面呢?只能去你家过夜。我妈让去的?姥姥给留门了。   乔言眨眨眼,我姥这么上道?周希云说∶有时候我妈也听她的。   这次回去既然能在大院待上一周时间,实况其实也还好,比乔言想象中要温和些,没发展到吵翻天并彻底决裂的程度。   事实上周家母女俩并未吵架,周慧文确实不待见周希云,可亦没对女儿非打即骂,只是不愿理会,不想见到她罢了,行为上倒没有太过激。   毕竟周希云的性取向为女已经不可改变,这么多天过去了,周慧文再心伤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亦是累了,加上生病,所以面对周希云顶多就是要赶她走,要不就当女儿是陌生的外人,看见了都当做不认识,更不接受周希云的关心。   另一方面,血脉这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讲都是从小带到大的亲生姑娘,—旦过了最气愤的那个阶段,周慧文内心深处更多的是空荡和疲惫,难过的同时还是下不去狠心。   要是周希云她姥姥和姥爷还在那会儿,周慧文尚且能下得去决心不要这个孩子,大不了再生一个,实在不济找别的门路领养也行,可如今周慧文年纪大了,周家上下里,她也只剩周希云唯—-—个亲人,到头来终究还是放不下的,难受之余还是恨铁不成钢,滋味很是复杂。   人性都是矛盾的,做不到完全隔绝的程度,有时嘴里的话再狠,可心还是软平的。   尤其是朝夕相处二十几年了,周慧文当初含辛茹苦把周希云带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就注定淡不了.   别说是人了,即便就是养只宠物,到现在也该当家人的存在了,更何况周希云也尊敬并关爱了当妈的这么久。   周慧文那几天老是哭,当着周希云的面不会抹眼泪,私下里眼睛则一直都是红的,哭到眼皮都浮肿。   周希云劝不动,近不了亲妈的身旁,一进门就被赶,只好请姥姥代劳出马,帮忙上去看着。总之回家的日子过得艰难,磨不出个结果,两边都痛苦。   不过这样都算是进步了,至少能进门不是,比之最初一见面就吵顺当。   周希云既坚持自己选择,又肯服软低头,她这个做法就挺对的,对周慧文还是受用,就是比较憋屈,但凡换成别人都忍受不了。   周希云尽量将回去的事讲得轻松些,避开艰难的部分不提,绝口不谈周慧文是怎样苛待她的,只大致说点乔言勉强能接受的,轻描淡写就几句带过。   乔言站一边为这人煮咖啡,垂眸看了看台面,柔声说∶我还担心你们又吵架,昨儿晚上才问了姥姥,她也告诉我你们没吵。   周希云说∶我不跟她吵。乔言开口∶怕周姨生气。周希云点头,嗯。   咖啡泡好了,乔言端给对方,上前抓住周希云一只手揉捏两下,摸摸她的手背。周希云任由她。   她过一会儿又抱抱周希云,枕周希云肩上蹭蹭。周希云抚她后颈∶没事了。乔言回道∶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本来也是。我信了—-才怪。   大抵是她气鼓鼓的模样太不一般,周希云笑了下,勾勾唇角。她又抓周希云的软肉,傻乐。周希云难得讲一次情话∶看到你高兴。乔言装作听不懂,有意曲解道∶我有这么好笑?周希云说∶没笑你。乔言∶哦。   两人情趣多,花样折腾。   待窝沙发上了,乔言记起白天的那一出,再问∶你还跟袁铭城有联系没?周希云反问∶怎么了?乔言说∶好奇,随便问问。周希云摇头,没有。   本来也不熟,没看上必然就断了,哪会留着碍事。   两家的长辈倒是不死心,三番五次暗地里撮合,周慧文后来也在周希云面前再提过几回,甚至说她不满意袁铭城也可以找别的,直至闹掰后彻底没了后文。   乔言亲亲周希云的唇,吻她嘴角,拂开周希云额前的碎发,边亲密边讲到咖发,把自己清楚的都告知对方。   打算跟这人谈谈正事,有点想法要聊一聊。   周希云搂她腰,将胳膊搭她背后。   乔言一五一十交代,将自个儿才发现的都讲了。   当得知袁铭城是咖发的老板之一,周希云的反应与乔言相差无二,一样地皱眉。   真不了解这个,因为本身就厌恶相亲,所以至今不想与袁家有太多牵扯,连调查袁铭城都没有,结果反而错过了这些。   乔言先讲到比较表面的部分,末了,神情变得一本正经,语气渐渐严肃,认真说起自己接单的游戏公司与袁铭城有关,接着报上游戏公司名字,半是谨慎半是大胆猜测道∶你们的竞争对手,上次偷作品那个,是不是这家?   有的巧合蛇灰蚓线,不单单是缘分二字能解释的,一旦串起来就会暴露端倪,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儿。   乔言也不是胡乱设想,刻意把两边绑在一起,着实是直觉这里头暗藏玄妙,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潜意识里就有所防备,开车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事,总觉得肯定与周希云他们有关。   从她提到袁铭城后,周希云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听到这儿更是唇瓣都快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了。   如乔言所预料,周希云他们公司的那个对手就是乔言口中的这位,真就是冤家路窄了,兜兜转转一大圈都能冲撞上。   周希云一脸慎重,不着急下结论,轻声问道∶他们发给你的文件还有吗?   有,都在。乔言赶忙说,我全留着了,放一个文件夹了。   画画用的笔记本就搁在茶几上,弯腰便能够着,乔言伸手拿过来放腿上,打开给周希云看。她在处理兼职单子这方面还挺有收拾,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弄好了的,包括第一次接单收了华一科技那些文件,第二次又有哪些,但凡是对面发过来的,不管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部收着了,一张图片都没少。   不止如此,乔言还点开微信的聊天框,把与华一科技的沟通对话内容一页一页翻出来,让周希云瞅瞅,看是否认识对面那位。   华一科技的那个人明显是开的小号,除了双方的聊天,别的一概没有,连朋友圈都是空的,光凭微信自然查不出什么内容。   隔着网线,周希云认不出对面是谁,也许现实中碰见都不曾有。   不过那不重要,影响不大,只要文件这些还保留着,其它的可以慢慢解决。   周希云不浪费心力去纠结那些次要的方面,点进文件夹就找到华一科技发给乔言的所谓参考文件,--打开确认。   果不其然,那些都是她和朋友合开的那家公司,也就是易梦娱乐的作品。   无一例外,全是之前被内鬼偷走的、还未正式上线的东西,从图到文档,大多都有易梦娱乐的影子。   要知道,部分原件可是有防盗加密信息的,一查就能查到那是属于易梦娱乐的作品。   也不晓得是华一科技过于嚣张,自信不会被抓到马脚,还是联系乔言的那个员工太没脑子,竟然能干出这么傻缺的行为。   周希云耐着性子翻完所有,面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乔言守在旁边不吱声,不千扰这人,一看周希云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绝对是华一科技搞的鬼,只是无法锁定背后联系乔言的那个究竟是谁,内部成员还是别的什么角色,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又是一个顶包的倒霉蛋。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只要不是抓那边个正着,没有百分百的确定性,或许又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只能抓到一些背锅的小虾米,压根还是追查不到华一科技公司。   这般手段太常见了,出事了就推些拿钱办事的出来打罪,最后哪怕已经明确是谁在后面使绊子,可就是不能奈人家何,啥用没有。   乔言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对此不大会处理,问道∶靠这个能抓到他们吗?   周希云看完了才松开鼠标,摇了摇头,柔声说∶不一定能抓到主谋?   乔言机灵,一下就明白个中弯绕,晓得替嘴羔羊那一套法子,想了想,连连说∶他们不是要挖我么,能不能靠这个再试试?   脑子倒是转得飞快,现下比以往哪个时候都聪明,主意一大堆,不用人家提醒就有诸多可行的点子。   但周希云不让她轻举妄动,捏她脸蛋一下,从容说∶不急。   乔言说∶可别让他们跑了,小心到时候追不到。   周希云嗯声,放心,不会。   乔言问∶你要先联系S市那边?   周希云点点头,先跟他们讲一下。   这事肯定得马上就通知S市那边,不能拖,接下来应该两方合计才行。   周希云还算淡定,一会儿就平缓下来,之后立即着手对付这些,先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而不是当即就冲动要对袁铭城咋作样。   周希云对袁铭城不熟悉,对袁家倒是了解一二,但也不多,在此之前只知道袁父与周慧文是老同学,近些年常有交际,以及一开始是袁家主动向周慧文抛出示好的态度,两家的联系亦是靠袁家一方在维持。   依照周慧文的说法,袁家目前正在发展的领域是实体较多,对互联网这块儿并未涉足.…素铭城投资游戏公司,这是哪个时候发生的?   凑巧他就投了华一科技,还是另有缘由?   周希云不是特别清楚,印象华一科技好像没袁铭城这个人物,那一家的主要干事她都知道,没有一人能与袁家牵连上了,至少明面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将周家的信息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周希云保持着冷静理智,逐一分析。   袁铭城那样子也不太像是能操控这么大一家集团的,他没这本事,实力和年岁就摆在那里,乍一细想也不可能。   华一科技成立距今都快三十年了,九十年代就有了的,袁铭城那时别说出世,袁父都还没结婚,哪来这么大的通天本事。   而袁家其他人就更不是了,无论袁父还是袁铭城他小姑,当年根本没这能力。   往前数三十年,那时袁家还在S市发展,这一家上下还没任何经商经验,不曾踏入生意场,那会儿袁父仅仅只是一介普通学生,袁铭城他爷爷勉强算是S市某偏远郊区内有点本事的铁饭碗,但混得也不算很好,比起周家可差多了。   袁家真正发迹都是千禧年以后了,彼时袁铭城他爷爷顺利退休,袁父辞了教师工作下海经商,运气好便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做到了如今的规模。   袁家的发迹之路与华一科技不沾边,怎么看都扯不上干系。   周希云不清楚这些,邢远他们就更不知情了,一个个听完前因后果比乔言本人还懵圈,俨然捋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   邢远不解,咋一家小小的咖啡店能跟科技公司关联上,兴许只是咖发有意博眼球打擦边球,借华一科技的名头炒作自家?   他们查了查,发现似乎的确是这样,真相好像八九不离十。   网上能搜到有人扒了袁铭城的背景,可很多都是假消息,像是为了营造噱头打胡乱编,而有关华一科技那部分传闻就更假了,说袁铭城是华一科技某深居简出的大股东干儿子,然而那个股东实际上是个外国人,当初也只是往华一科技投了钱而已,本身早已不在国内,打从多年前就已经定居外边,回都没回来过,哪来这么大的干儿子。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邢远还是查了查那个外国人大股东,将探到的信息都发给周希云。   大股东今年四十多岁了,全名向义盛,是名低调的华裔富商,其人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种,,九几年没少往国内这边砸钱搞投资,但每次都是让团队打理业余,本身却几乎不回国,连各种要求出面的场合都从不出席,至今也没人见过他长哪个样,网上更不可能查到。   邢远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查出这位的一张照片,估计还得想其它办法才可以。他在屏幕对面说道∶我看多半是乱传的,那个向义盛跟袁家一点不沾边,连做的生意都没一样能重上的,碰上的机会都没有。   周希云听着,又拧了下眉。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追查不下去。   往下查也是白搭,纯属浪费精力,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空想再多都是个人的怀疑。   周希云让邢远继续盯着那边,自己则另寻口子下手。   乔言在这期间没下场,照样还是与漫画社保持往来。她懂得不打草惊蛇的道理,憋住了不去问社长有关华—科技的话,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是接的特殊外包单,一次性买断那种,她与华一科技签的合同本就不正式,那边到现在应该不清楚她皮下的身份,至今还蒙在其中。乔言肯定不会傻到主动挑明这些,不仅瞒着,对社长也多了两分防备。   虽然猜到社长应该只是个中介,不会出卖她,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晓得对面会是哪种人。   那位金主在两天后再次出现,又来约稿。逮着乔言就不放手了,用她比用自家员工还勤。   仍是社长帮忙牵线,成交方式不变,先给定金,对成品满意后再付买断价格的尾款。   乔言这次多留了个心眼儿,接单时把周希云叫上,让周希云默然无声旁观整个过程。她很会变通,收到文件后又装作参考不够,示意那边再多发点,以求拿到更多的证据。   对面那个简直蠢得要死,过分自大,以为有过几次友好交易就对她愣是十分信任,一被忽悠就又发了些参考原件过来。   乔言侧头看看周希云,语气微扬,忽而说∶我帮你报仇。   周希云挨着坐下,揉她后颈,小心点。   乔言说∶信我的。   然后噼哪啪啪打字,不带任何犹豫就发过去一大段话,大意是要求华一科技从这笔单子起就加钱,这边的收费又涨价了。   那边直接发来一个符号∶「?」对她临时加价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乔言靠周希天怀里抵着,面不改色回复;【最近有其它稿子,没时间,赶你家的会比较急,加急出单需要另外的价格,不然按我这边的接单排序,你们的应该会比之前迟两到三天出单。   华一科技负责联系她的那位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明面上倒没骂人,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已经谈好了的,时间也约定了,上次才涨过一次价,不能这么不地道。   乔言轻飘飘挡回去,表示华一科技并未与自己直接联系,双方也没正式的合同要求,时间价格这些亦都是华一科技和社长单方面确定的,而且还是上次的数目,她这边还没答应呢,那就不能作数。   她才是动笔的那个,条件得她说了算,何况华一科技这次找上来也没提前打招呼,社长那里可没接到通知。   乔言转头亲周希云一口,响亮在对方脸上喙两下,俨然不害臊。她说∶你们不是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么,我让他签正式合同,可能就有了。   周希云从后面搂她,跟华一科技签?乔言颔首,嗯呵。   周希云将下巴搁她肩上,轻声笃定∶他们不会跟你签。   那可不一定……乔言神秘说,侧侧脑袋挨上去,用长睫毛刺周希云,如果签了,女朋友有奖励吗?。   周希云亲她脖子,要什么奖励?   乔言歪歪脑袋,思忖片刻,拖长声音说∶还没想好。   乔老板发话,周希云自是都答应。   捏捏她小腹上的软肉,周希云说∶可以先欠着,想好了再兑现。   乔言笑了笑,真的?   周希云说∶假不了。   挺紧张一局面,硬是让两人搞得不太像样了。乔言有私心,故意的,等到过了不久华一科技松口了,问她价格,她又将心思落回屏幕上,集中注意力与对面周旋。   乔言刻意报了个高价,比之上回又高了三成,大有明目张胆抢钱的打算,要高价不嘴软。   对面好一会儿不回消息,不知是去问领导意见了还是不想再搭理她。她也不着急,使唤周希云帮自己拿罐可乐上来,老神在在等着。   几分钟后,华一科技还是同意了她的无理加价,发来定金,要求尽快出图。   乔言也爽快,立马就接单,并表示期待与华一科技有下次合作。   一副把对面当冤大头的架势,毫不掩饰得了钱的喜悦,给人浓浓的掉钱眼里的感觉,明晃晃之后还要这么干。   此次预算超额,华一科技负责与她联系那个显然气得不行,但也不能怎么样。   这种坐地起价的情况不稀奇,业内好多自由画师都这么干过,有些是以白菜价吸引顾客,到时候了再阶段性涨价,有些则是乔言这种,仗着不缺客户就使劲薅甲方,价格就那样,爱约不约,这家买不起有的是大方的金主。   华一科技需要乔言,暂时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插画师,对她的临时加价还是能接受。又不是要天价,一个大公司呢,不至于付不起这点钱。   乔言心里有数,装模作样表演,不过也不会太过分,以免把那边吓跑了。   周希云没太看明白这些操作,但不干涉她,全程只看着。   乔言喝了两口冰的,不慢不紧等着后续。   不一会儿,社长找上来。   华一科技的那个员工不出预料找社长私聊了,对她刚刚的做法表示不满。   社长过来与乔言沟通,对于她加价的行为没说什么,只委婉告知,华一科技给的价格很厚道了,那边的态度也真诚,让乔言下次如果再这么做,还是应该同他商量一下。   不管怎么说,乔言多多少少还是代表了漫画社的一份子,她那样干,有损两家的合作。   乔言认错极快,能屈能伸,方才当着华一科技的人还绝不退步,眼下对着社长又是另一种态度。她坦诚表示自己也是没办法,最近太缺钱,三次元困难,不得不加钱。   社长不清楚她的现实生活,见状就关心了一番,问之前的版权费啥的用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快又缺钱。   乔言净能扯淡,想也不想就说谎∶「店里周转出了点问题,需要钱,不然迟早得上街要饭。」再是谈到每个月上万的房贷,担忧断供了的话自己铁定完蛋。讲得像真的一样,妥妥的演技派。   社长不怀疑,径直建议她与金主签长期合同。   这样可以谈的条件更多,待遇方面应该会高点。当然,对华一科技来说,这其实也是最好的方式了,既能稳住固定的画师合作,又避开了诸多风险。   乔言装得挺像,当场拒绝∶【没保障,又不是和公司签。」   社长回复∶「让你去他们那里你也不愿意。」   乔言∶【走不了,要留这边养家。」   聊天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很久没有消息发过来,十几秒后,社长直爽表示∶「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让你先到那边当兼职外包,直接和他们公司签。」   乔言看周希云一眼,蹭蹭这人,并麻利打字∶「谢谢社长,mua~」   社长发来一张嫌弃的表情包,让她不要肉麻恶心人。   周希云对其也不大乐意,眼见乔言亲了别人,登时就凑近乔言的耳朵挨了挨,小声说∶下回不发这个,换一种。   再蹭这人一下,乔言说∶做样子呢。   周希云挺能吃味,后一瞬就吻她耳朵。   酥麻的触感教乔言缩了缩肩膀,受不住痒意。乔言往旁边躲,低低道∶小气鬼啊你,幼不幼稚..   周希云又亲她,温热的唇落她耳垂上。   两人搂抱着闹了会儿,乔言拧动身子,轻笑了声,不久再被周希云托起来放腿上。周希云吻她,吃她嘴巴。   她一面受着,待社长又回来了,再一面不得空地同时斜眼看手机微信,划开消息。   社长办事稳当,丢来俩字儿∶【妥了。」再是∶【电子版合同那边会单独发你。」   乔言没能及时回复社长,看完消息后就腾不出空了,被身下的人往沙发靠背那边带了带,整个人身形一晃就被压着了。   周女友十足小心眼子,咬她唇瓣还不够,一定得来个黏腻到令人嫌弃的深吻,没一会儿又顺着她的下颌线移了移,到了下巴那里再朝脖子进发,接着是喉咙正中间,后面又是锁骨,继续…….   乔言没抓稳手机,一个挣动就脱开力道了,使得手机掉进了沙发缝里,来不及捡起。   主要是周希云也不给她捡手机的机会,连分心都不愿意,不仅钳住了她的腰身,一只手还摸到了她衣角边上。   从某人那里学的招儿,有意借势发挥,寻到一个可以吃味的由头就上来找事了,勾着乔言不放。   乔言哼唧了两声,假意推推对方。干嘛你.….   周希云又攥住她的爪子,摁在身旁。   乔言嘤咛了下,声音低低的,很快就不自禁变了调。   外边还是大白天呢,离夜晚早得很,一楼的大门都完全敞开着,没关上。即使应该不会有谁进来,被撞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还是要脸,像碰到什么东西被烫了一下,从外到内都快被烧红了。   周希云揉了揉她,挠似的弄她。   她不住地躲,拖鞋都甩地上了,直接光脚仰那儿瘫着。   挠痒就是她的死穴,几下就足以让她缴械投降,连反抗都不能。   周希云吃准了她的弱点,倒也没做什么太过火的举动,只时不时主动亲昵碰碰挨挨她,做点貌似不经意的撩拨举动,等到她求饶的时候再揪她耳朵,摸摸她的脸。   待缓过劲来了,乔言又行了,赤足轻轻踹这人一脚,瓮声瓮气说∶周希云你好烦……   周希云捏住她脚踝,都快将她小腿拉到肩膀那里,居高临下地看了看,温声问道∶今天哪儿又烦你了?   哪儿都烦,烦死了你…….乔言回道,嘴里讲着埋怨,可行动上却截然相反,做不出半点讨厌周希云的回应,不假思索就把腿勾周希云肩上了。   极其言行不一,口中没一句实的。   周希云习以为常,听过就过了,也不往心里去,没两秒钟又做了点别的,弄得乔言拧着身子动来动去,没多久像滩泥—样躺那儿换气。   两人到最后还是重新抱着对方,乔言放弃挣扎,干脆不抵抗了,任由周希云做什么。而那个掉缝里的手机,只能等有空了再扒拉出来,现在肯定是没心思管它了。   微信上,社长后面再发了另外的消息,大意是叮嘱乔言多看看合同细则,不要收到了就闭眼乱签,一定得注意有没有坑。   这方面的注意事项必须提防,有时候容易出事,冷不丁就教无良合作方给坑了。行业里类似的先例一抓一大把,栽坑里了帮别人打白工套路的不止一个两个,该上点心就得认真些,不能瞎子似的。   社长虽与华一科技有那么层表面利益合作关系,但心底里自是向着社里的画师,怕乔言经验不足从而吃亏,因此忍不住多提醒两句。   他让乔言有不确定的地方就多问问,可以找他,也可以找专业相关的人员咨询,总之乔言小心些。   兼职外包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所谓的合同约束力也就那样,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张对双方都有利处与弊端的纸,若是两边的合作至结束都比较愉快顺利的话,那就还好,应当没大问题,但如果中途出了岔子,合同可能就是甲乙两方不断扯皮的凭证。   乔言既打算与华一科技签具有法律效益的合约,外包与否另说,她必定得有所付出才能换来相应的好处,譬如往后与华一科技就是半绑定的关系,肯定不如现在这么自由,更卖力、辛苦画图是必定的,条条款款的限制也会随之而来。以及,她需要履行对合同的保密工作等等。   华一科技那边开出的条件勉强算厚道,要求一箩筐,限制的确有一大堆,但给的票子不少,福利待遇也可以,没比它家的正式员工差多少。   当然,只是补贴方面,其它的是别想了,那不可能。   乔言被压得难受,等到脱力动不了了才摸起手机,那会儿已经天黑,房子大门也关上了。   周希云帮她看了一遍合同,圈了几个要点出来,说∶这几条再谈一下,和华一科技重新商量。   乔言没经验,瞧不出哪里有坑,大咧咧问∶那咋改?   周希云教她,一条一条地分析,将其中隐藏的对她不利的霸王条款都讲了下。   那些条例不难改,某些话术用词纠正过来就行了,换个说法就能避免踩坑,往后也能轻松些脱身。   乔言都听周希云的,顺便花点必要的小钱找律师确认一番,过后径直找上华一科技的人要求重做份合同。   华一科技那方起初自是不同意,腆着脸说是影响不大,只要她违约不是特别过分,公司绝对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冠冕堂皇表示那些条例是为了防止哪类合作方钻空子才制定的,不是为了针对乔言。   乔言不傻,晓得这是骗人的话术,坚持让改,否则就不签了。   两方拉扯了半晚上,最终各退一步,改了部分条约,但也单独针对乔言本人又加了其它方面的限制。   乔言这才与华一科技签了电子版合同,正式成为那边的兼职外包,带小三千底薪的那种。而华一科技当晚就甩来又一份约图,立马开始使唤她,先前商谈的客气也淡了许多,似是就此绑定了她这个苦力一样,大有要死命压榨的架势。   乔言在网线的这一头差点骂人,真是小看了这些互联网公司的资本家德行,这大半夜的还发任务,先前的单子还没做呢,愣是不把她当活人看待了,累不死她。   但为了自家女友,必须忍辱负重一段时间,乔言硬生生憋下抄起键盘就开骂的冲动,正常语气回答∶收到,一定按时交稿。」   周希云坐旁边看着,至此帮她捏捏肩,柔声安抚几句。   乔言侧头说∶明天做饭补偿,我要吃焖锅。   周希云问∶焖哪些东西?   乔言倒这人怀中,嘴里叭叭地报菜名,排骨牛腩鱼丸啥都要,肚子就那么一小截,想吃的却一大锅都装不下。   周女友都依着她,记下要吃的那些,准备犒劳犒劳她。   这晚她们再次联系邢远他们,与几位身边信得过的朋友谈谈签合同的事,周希云和邢远几个得商量之后该怎么做,咋解决当下的局面。   能拿到多少证据告华一科技另谈,那都是后话了,眼下最紧要的是提防那边会怎么反击,还有幕后使者是谁,到时该由华一科技哪位高层或别的什么人来负责这个。   有了乔言的加入,易梦娱乐的胜算很大,可问题是华一科技已经上线游戏了,等到证据足够且判决下来,也不知道哪个时候去了。   侵权官司难打,有时会拖很长时间才能收场,等到维权成功,指不定华一科技早就赚得盆满钵满,黄花菜都凉了。   届时哪怕易梦娱乐打赢了官司,顶多就是得些赔偿,对华一科技的影响不会太大。   打蛇打七寸,连对面的软肋都没找着,做再多准备都是无用功。   况且那边很大可能只是赔钱整改,,推两个倒霉蛋出来当替死鬼,损伤不过皮毛,撼动不了根基。   再有,周希云的看法与乔言一致,总觉着这事还有更深一层的秘密,只是还差点什么,无法全部揭露。   人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的,一旦内心深处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那很大程度上就是哪里真的有端倪。   周希云还是让邢远他们继续查一定查出那个向义盛为止。   邢远应下,他也觉得向义盛有毛病,支持周希云的看法。   同一时期,易梦娱乐的项目补救措施已经全面铺开,只要资金到位,剩下的都不是难事。邢远和朋友都在拼命搞这个,目前一切都顺遂,已经想出合适的新点子了,至多三个月内就可以完成。   在找寻证据对付华一科技期间,乔言回了家一趟,专程买补品去探望周慧文。特意与周希云错开,不和对方同时回去。   周慧文的状态比前些天好了不少,起码脸色没那么苍白,看起来红润了些,精气神也恢复了。   乔言过去时带上了姥姥,没骨气单独面对周慧文,觉得那样压力大,心里也过意不去。有姥姥帮忙撑场子,周慧文的注意力被分散些,乔言也稍微自在点,不会太别扭。   不过饶是如此,那天还是发生了点难以预料的小插曲,使得她接应不过来,险些当场暴露。   乔言带到周家的补品有部分是周希云买的,价格不算贵,但分量比较多,一看就不是她个人掏的腰包。   周慧文哪能看不出来,只是不发作罢了。   乔言迟钝,没感知到周慧文的情绪变化,当场便开了盒即食补品送到周姨面前,以为周慧文应该不知道那是谁买的。   可惜周慧文只接了东西,过后就顺手放一边,尝都不尝一口。态度挺明显,俨然就是不接受。   乔言顿了顿,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难地抓着东西站在原地,反应了片刻才试探问∶周姨,您是想待会儿再吃,那我先帮你倒杯水?   周慧文拒绝了,不用,现在不渴。   然后又是看向那堆补品,轻描淡写说道∶晚点你回去,把最右边的三盒东西捎上,我吃不了那么多,你拿回去给你妈还有姥姥。   我妈她们有的,这个周姨你留着。乔言赶紧说,我跟她们也买了的,拢共买了三份,多了她们吃不完,放久了容易过期。   周慧文还是执意,让乔言将那三盒都带走,一盒也不要。语气坚决,不容乔言拒绝。   那三盒东西恰恰就是周希云买的,不知道周慧文怎么看出来了,明明价格与乔言买的相当,可仍旧瞒不过周慧文。   乔言只觉压迫感重,胸口猛地跳了跳。   其实还是周慧文太了解乔言了,过去几年时间里没少收她买的东西,时间一长便能看出乔言买补品的习惯——乔言一般是补药和炖汤的干货混着买,偶尔会买奶粉这些营养品,但她不会买燕窝之类的,那种只有周希云才会买。   光是看盒子大小就能分辨出哪个是谁买的,大盒子肯定是乔言,小盒子,尤其是一盒只装一点点东西的那些,不用猜都能看出是周希云挑的。   周慧文不仅摸得清乔言的心思,亦知道周希云是什么性子,问都不用问就把这俩年轻人看得透透的。   乔言硬着头皮不要,赶忙倒水打圆场,干巴地呵呵笑两声。   得亏有姥姥镇场子,否则今天可拗不过周慧文。周慧文最后还是收了补品,不管吃不吃,至少被姥姥劝两句后就收下了。   乔言如释重负,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周慧文哪是容易应付的,感觉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有些袒护周希云,周慧文默然良久,不作声喝掉小半杯水,忽而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包括乔言近些天在忙什么,店里如何,还有迂回问及周希云何时搬出小别墅。   周慧文似乎对乔言收留周希云不大满意,讲到这儿脸色都微沉了下,但又没过多斥责乔言,只不过希望她不要被周希云连累。   在周慧文的想法中,周希云的行为不负责任,算是拉外人下水。   周希云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有独立自主的能力,都敢反抗家里与亲妈作对,出去住却跑到发小那里借宿,怎么也说不过去。   周慧文倒没怀疑她俩有猫腻,另有想法,认为周希云是为了让乔言、乔家帮忙才找过去,觉得女儿的行为带有目的性。   乔言大气不敢出,一句不反驳。只听着,绝对不插嘴   周慧文语重心长说∶你别学她。   乔言背后一紧,虚心得要命。   坐一边的姥姥这时才起来走动两步,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活动筋骨。老人家不适宜久坐,长时间不活动身子骨僵需要来回转悠两圈。   姥姥哪儿都不去,只在周慧文跟前走来走去,恰巧就挡开了乔言,不给周慧文空间再与乔言搭话。   老人家有些乏了,嘴巴干,也想喝水,可不喜欢凉白开,于是指挥乔言帮自己泡茶。   乔言赶忙照做,巴不得早点解放。   留姥姥在这边陪着周慧文,她下楼回家泡茶,故意在家里磨蹭大半个小时才过来。   等再踏进周家,徐子卿已然下班回来了,顺道到这边瞅瞅。   这下彻底没乔言的事了,她只用杵旁边当吉祥物占块地方就成。她将茶水递给姥姥,殷勤为老人家捏肩捶背。   徐子卿负责与周慧文闲聊,扯天拉地侃一番家常。   临近饭点,徐子卿热情喊周慧文到对面吃晚饭,周慧文没去。这边有家政做饭,早就烧好了饭菜。   而两位妈妈对话间,乔言习惯性抬手勾头发到耳后别着,拂了拂,随即弯身搀扶姥姥,挽住老人家的胎膊。   周慧文下意识瞥了眼,不经意就瞧见乔言耳朵后下方那里有一块浅浅的暖昧痕迹。   那印子的位置特殊,披散头发就不会被看到,撩开才会发现。是前天周希云留给乔言的,那时两人在浴室里来得有点狠,周希云便头一次在她锁骨以上的地方留了点纪念。印子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普通人乍一看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乔言对此浑然不觉,前两天也没回来,无人提醒她这个。   周慧文不由得多看了下,稍稍留意。不动声色,脸上没表现出异常。   乔言同长辈作别,很是礼貌。   周慧文送一家人到门口,又与徐子卿再讲讲话,大致是感谢乔言费心买补品过来探望。   乔言扶着姥姥先走几步,先回家里。   r/徐子卿话痨,刚下班高兴,一听人家夸自己孩子就心里舒坦,不免与周慧文多唠嗑了会儿,面上乐呵,嘴里讲漂亮话,说什么乔言也没做啥,孝敬长辈而已,让周慧文不要客气。   忙着回去做饭,徐子卿笑了笑就要跟上女儿。   周慧文忽而叫住徐子卿,莫名问道∶乔乔谈对象没有?   徐子卿也是心大,毫不犹豫就说∶要是谈了就好了,没呢,连个影儿都没见到。讲完再反问∶怎么了,她咋了吗?   周慧文神色僵滞了半秒钟,但转眼间就平复下来,柔和道∶没,只是我这边有个合适的,各方面条件与乔乔还挺搭。   语罢,讲起某某朋友的侄儿,年龄几何,学历家境怎样,随口提一嘴。   徐子卿莞尔,对其说的挺有兴趣,可而后还是摇摇头,没接受。   徐女士和周慧文不同,她讲过不干涉乔言的决定就是真的不干涉,前两年又不是没想着让乔言找对象,但乔言没那意向,家里便不逼她了,由她随心所欲。   乔家对乔言没报太世俗的期望,还是较为尊重乔言。   徐子卿自个儿的婚姻都是失败收场,对女儿就不要求过多了。徐子卿感激周慧文的好意,变相婉拒后又假模假样说∶那今晚我问一下乔乔,看她怎么想。   周慧文颔首,嗯嗯。   徐子卿转身朝家里走,不做久留。   周慧文站门口目送,直到乔家三口全进屋了,脸上的表情才逐渐消失,一点点敛起,抓着门把的手指亦缓缓收紧。   灯火明亮,夜里的乔家温馨而平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为冷清的西井大院添了两分烟火气息,使得这方天地更为有人情味。   与对面的周家截然不同,完全是两种氛围,彼此不相融。   乔言对两位长辈的对话一无所知,进门后就进厨房摘菜洗菜,系上围裙团团转,帮姥姥打下手。一老一小相互搭把手干活,不让徐子卿累着了。毕竟当妈的在外劳累工作了大半天,回来连歇口气都不曾,本就已经那么辛苦了,乔言和姥姥哪会真让徐子卿做饭,连过来围观都不答应。   不做就不做了,吃现成享清福也行。   徐子卿待外边看电视,顺带走来走去收拾客厅,一刻都闲不下来。   方才周慧文的那番话,徐子卿开饭前才转述给乔言听,但讲得不够直白,担心乔言会反感这些,所以只提了些许。   也不能不讲,就怕改天周慧文突然单独问起乔言,但是如果乔言一问三不知,那还是怪尴尬的,对两边都不友好。   徐子卿的转述挺平和,像是在讲别家的事,本身的态度中立,没有一点想让乔言去见那个朋友侄儿的意思,乔言对此肯定不在意,不仅不生气,还扬扬唇,半开玩笑地朝徐子卿眨了下眼,没个正形地说∶那妈你想我去么?   徐子卿将碗筷摆桌上,闻声也不激动,非常平静地反问∶我能喊得动你?   乔言嗤嗤笑了下,啊了声,装傻充愣回道∶咋喊不动?你是我妈,最可敬可亲的家中老大,我从小到大都不得听你的,而且别人的我也不爱听,耳朵就长这样,听不进去。   大姑娘嘴甜会哄人,惹得徐子卿直乐,抬手就赏她一脑瓜崩子,笑着略带嫌弃地斥道∶少贫,正经点。   乔言对着亲妈也黏乎,烦得很。   她就是个没出息的,这么大了都不成熟,二十几岁还当是十几岁那会儿,回家就朝长辈卖乖,有时无比矫情,小孩儿似的长不大。   姥姥搁一边也失笑,一拐杖轻轻戳她小腿上,让这粘人精赶快把汤端出来,马上吃饭了。   乔言立即领命,麻利做事。   等到该下桌的时候了,又是全家一块儿收拾残局,扫地的扫地,洗碗的洗碗。徐子卿帮乔言把盘子什么的都送过去,有空就站另一个水槽前洗葡萄、切西瓜。   乔言垂了垂眼,盯着满是白色洗洁精泡沫的池子,倏尔下定决心了般,没头没尾讲道∶妈,其实我不用相亲了,你们不用帮我找。   徐子卿转过脑袋,瞧她一眼,说道∶没帮你,我和你姥可没这么多时间。   乔言说∶这不是怕你们总是惦记这个,我先跟你们知会一下。   徐子卿问∶有对象了?   乔言不正面回复,思忖须臾,轻声说∶遇到了一个合拍的,感觉还行。不讲明到底是谁,在没在一起,只透露这么多。   她肯主动讲这些,徐子卿自然感到惊讶,觉得着实突然了点,可更多的还是泰然处之,以为女儿这是看上哪个了,或者有意向与谁要有所发展,才会提前和家里说一说。   母女间聊感情挺正常的,孩子大了总会碰上一些必须要经历的过程,需要有身边亲近的人来帮忙或分享,简单谈一谈。即便两辈人存在代沟,可又不是完全不能沟通,且当妈的是过来人,偶尔也能为女儿指明方向不是。   徐子卿放下手里的东西,捡起一小块掉下来的西瓜尖吃了,又问∶哪儿的人?   咱们…….乔言脱口就要说西井大院,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强行拐弯圆上,咱们A城的,离得不远,本地人。   徐子卿点点头,一个地方的相处起来更容易,差异不大。年龄呢,同学还是朋友?   跟我差不多,以前同校,算是朋友吧。乔言说,边洗碗边回应,不敢讲太多,担心徐女士会发觉自己说的是哪个,因而模糊了部分信息,说得十分笼统,一直都认识,但是之前关系不怎么样,最近重新接触了,目前感觉还行,各方面都合得来。   徐子卿对她的选择不发表任何见解,不似别的家长那样一听到这个就兴高采烈非要马上看到真人才消停,徐子卿仅大概问了些,无非是有关个人条件方面的基本情况,譬如对方是做哪样工作的,人品怎么样,还有日常对乔言如何。   至于家境等等,暂且不关心,一方面是还没到那时候,乔言那话的意思就是八字还没一撇,没定下来,没必要问太深,另一方面是徐子卿本身不是特别在乎物质,觉得女儿自己喜欢就好,只要不是差到无法忍受的程度,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有,乔言在同龄人里就不差,她周围时常接触的同学朋友群体中没有那种穷到吃不上饭住不起房子的人,同一圈子里大家的条件都是对等的,不会太悬殊。徐子卿对此放心,问都不问。,   乔言没敢报益丰集团的大名,模棱两可表示那位做游戏开发的,为人不错,对她也还行。她着重腔调一点,认真说∶她经常做饭给我吃。   去的你那儿?徐子卿问,厨艺咋样?   比我好。乔言说,顿了顿,又道,下次有机会我带她做的菜回来给你们尝尝,我感觉可以,挺好吃的。   徐子卿捏她鼻尖一下,说∶有时间就带回来见见,挑个合适的时候。   还早呢,不急。乔言说,还没到这一步,等哪天可以了再见。   徐子卿只是随口讲讲,见不见的由年轻人自己决定,反正她这个当妈的不着急,随便了。徐子卿喂了乔言小块西瓜,过后又问了点别的,没过于关注乔言的那个暖昧对象,大体上谈谈近期的计划,再关心一下子乔言和容因她们,在意卡法最近发展的好坏。   前阵子卡法营业太差,徐子卿至今有些担心,怕乔言和容因能力有限,表示自己账户上还有一笔积蓄,要是她们钱不够,徐子卿也可以帮忙兜兜底。   卡法近些天的经营还行,比之前顺利。   乔言不缺钱,不需要徐子卿补贴。她反倒有计划给家里的俩长辈打钱,还有她爸那边也得给一份,想着再过不久就是中秋节了,该得孝敬徐子卿他们三个。   徐子卿年薪到手大几十万,积累这么多年有足够的客源,现在还能挣,哪会要乔言的辛苦钱,当即就拒绝了,让乔言只准备姥姥的那份就行,乔爸那里则买些东西,钱少给点。   乔爸一家可不比这边,到时乔言要是给多了,显得乔爸其他子女的付出寒穆,反而会搞得两边都难堪。   总之又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寒暄,讲着讲着就扯远了,收不回去。   洗完碗,乔言酝酿一会儿,有意无意拉回话题,看看徐子卿,试探问道∶妈你对我未来那个有什么要求没?   徐子卿说∶能有啥要求,活的,对你好就行。你要谈就谈,先处一阵子,试试合适不,我们也不管你。   这话可就太敷衍了,一听就是走表面过场。不过乔言仍旧笑了笑,信亲妈的。   夜里躺房间床上,乔言发微信给周希云∶「我告诉我妈,我找对象了。」周希云秒回∶【你不是早就有对象了?」乔言翻翻身,趴着打字∶「我对象谁啊?」对方回复∶【等会儿我问问,帮你找找。」   乔言举着手机扬扬唇,在屏幕这边挺开心,笑吟吟的,「行啊,靠你了。」玩闹一番,周希云这才正经问道∶【伯母怎么讲?」乔言∶她没意见。」周希云料得很准∶【没说我。」乔言实诚∶「怕挨揍,现在先探探口风。」   周希云∶「以后挑我在的时候再说这个,别自己单讲。」乔言∶【为啥?」   周希云挺暖心∶「能有个人帮你挡着。」乔言∶【我扛得住,我妈打人也不疼。」周希云∶【那也等着我。」乔言∶【不等你。」   周希云∶【伯母应该不会揍我。」乔言∶【不一定,我妈发火贼凶。」周希云∶【好像没见过伯母生气。」乔言∶【那是对你,对我可不一样。」   乔言∶【算了,还是我护着你吧,你没咋挨过揍,估计撑不住,我有经验,我罩你。」   本来挺严肃一事,愣是让她们讲成了拜把子似的交情。两人上网都腻歪,在跑偏的路上越行越远,早前还怪有包袱的,现在啥都没了,讲的话愈发不符合形象。   乔言只在家里待一晚,明天就回望江嘉园。   明天还要上班,她们也没聊太久,半个小时就够了。周希云叮嘱乔言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打游戏,早上得去店里干活,熬夜扛不住。乔言嘴上应得飞快,但睡前还是刷了会儿朋友圈,没啥困意。   这趟回来好像并未出岔子,直至离开大院都挺平静,一切安然。   乔言隔日一早就放心离开了,径自开车到店里,开启新一天的生活,完全没察觉到昨日的异样,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未曾有丝毫防备。   而在此后的一个星期内,她又分时间回了大院两次,一次是周一那天中午,专门抽空回家陪姥姥吃顿午饭,下午再带老人家到医院做体检,另一次则是回家送中秋要用的部分食材。   徐子卿准备中秋当天请客,到时把周希云和周慧文都喊上,撮合俩母女见一面。   不能总这么耗着,僵持的局面还是得缓缓了。徐子卿有心,担心长此以往周慧文会真的死轴下去,故而希望能当和事佬帮帮忙。   再不济也是亲生骨肉,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徐子卿能理解周慧文,因此站在母亲的角度打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徐子卿先同周慧文商量了这事,考虑到周慧文可能会排斥见到周希云,所以亲自出马当说客,好劝歹劝,还悄摸让姥姥出面,两个人一起给周慧文做思想工作。   周慧文最终还是点头了,答应要去。   徐子卿过后才让乔言转告周希云,提点两句,教周希云该怎么做。   周希云也配合,提早就精挑细选准备给周慧文的过节礼物,很是用心地搞了一堆玩意儿。都是合周慧文品味的东西,包包、衣服、各种用品,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这里托关系那里找朋友牵线,集齐这些很不容易。   有一方愿意服软示好,那这事就有得谈,有和好的希望。最怕两个人都死犟,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徐子卿对周希云的做法赞同,觉得中秋那天应该没大问题。   另外,乔言也为周慧文准备了礼品,买了一对价格适中的耳环,与她送给姥姥的金项链是同一品牌,不算奢侈品,但也能让周慧文带得出去。   近万块钱的东西,怎么都够格了。   两个小的对这次的重聚都精心准备,盼着这回能使得周慧文稍微改观些。   而到了中秋这一天,益丰集团放假,乔言亦专程回家过节,大清早就先开车过去,到了那边再帮着徐子卿她们做活儿,跑来跑去地招呼客人。   周希云不与乔言同路,刻意晚两个小时再到。   中秋的乔家房子里来了不少客人,大部分是亲戚,其余的则是街坊和朋友。   过节的热闹氛围重,大伙儿都高兴,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来了以后就喝茶,或是团成一桌搓麻   气   姥姥今日负责招呼客人,顺便带着周希云转悠,担心周慧文来了以后母女二人会起冲突,便不放心地挽着周希云,避免母女在众多客人面前闹架。   有什么可以等晚点再沟通,晚上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周慧文比周希云还晚半个小时再过来,提着礼品进门,到了这边后也没怎么样,只是不咋笑,别的看着还行。   周希云上前帮周慧文接东西,喊道∶妈。   周慧文也不像之前那样躲了,任周希云接走自个儿手上的礼品,面上还是那个表情。不咸不淡,不冷不热,没有要搭理周希云的意思。   姥姥拄着拐杖过去,拉拉周慧文,关切地带周慧文去喝茶,慈祥说∶慧文儿你及跟军军他们搓牌嘛,还少个人,刚刚有位子。   说着,又招招手让那个亲戚一声,把周慧文塞过去。   乔家这边的亲戚都是认识周慧文的,大家见到她都很热情熟络,同她讲讲话,几下就拉人去坐下。   周希云被冷落到一边,干站在那里。   待麻将洗牌声响起,姥姥冲周希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希云给周慧文倒杯茶。周希云放下礼品,又默不作声为周慧文送茶。   此时乔言和徐子卿忙着炒菜,对客厅里的事情不大清楚。徐子卿中途出去瞅了眼,看没什么事又回来了,还悄声对乔言说∶你周姨打牌呢,希云也在旁边守着,应该不会有事。   乔言亦望了望那边,见周慧文俨然就是没事人,一颗心终于落地。白担心了,局面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艰难。   所有进展都顺遂,上午玩牌,中午吃吃喝喝,下午又是玩牌。连姥姥都加入其中搓了几圈,乐呵呵赢了点小钱。   周希云与周慧文的相处还算稳定,虽各自不咋讲话,可至少没闹矛盾。   能好好处着就可以了,起码比闹腾强点。   徐子卿她们也没抱希望母女俩能一天两天就和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应该慢慢来。   周慧文那脾气就注定了啥招儿都不好使,除了一点点攻克也没别的办法,其它的都不管用。之后还得再看,现在为时尚早。   乔言心头也忐忑,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炸开了,时刻都注意着周希云和周慧文,打牌都特地挑周慧文那桌一块儿打。   r/好在下半天同样平稳,没事发生。   可算是捱过去了。   不过,这只是白天有其他人在的场合,风平浪静仅仅持续到那些客人离开为止,到了晚上就没这么淡然从容了。   乔言到这儿都还以为应该妥了,送客人时还笑得挺开心,纠结晚些时候要不要到对面走一遭,再送点什么到周家。   徐子卿和姥姥也这么想,当时打包了一些没吃过的饭菜,准备等客人都走完了再送周家去,这样周慧文明后天热一热就能吃了。   可惜预想总是美好,当假象被打破,剩下的全是一地鸡毛。   客人全走了,天也黑了,整个西井大院都乌沉沉,像是被无形的什么压着。周家的灯亮起,没多久就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突兀又刺耳,让乔家三人都吓了一跳。   那会儿乔言正在擦桌子,徐子卿和姥姥在清点亲戚们送的礼品,听到动静后她们同时身形僵住,应声望向周家大门的方向。   很快,周家又传出争吵的声音。周慧文单方面的斥骂。   徐子卿看了眼姥姥,随后立马朝周家赶,担忧会出事。姥姥跟在后面不利索的腿脚都变灵活了。   乔言是最后一个出去的,直觉漫上心头,无端端就猜到了什么。当她踏进周家大门那一刻,恰巧撞见周慧文轮起棍子往周希云招呼,一边动手一边红着眼睛哭骂。   两位长辈都上去劝架,可拦不住。   周慧文泪珠子直落,一棍子就狠狠打周希云背上,啪地清脆一声重响。周慧文骂道∶生来讨债的现世报,我这辈子就是欠你的,你气我就算了,还祸害子卿……都是欠你的,让你祸害这么多人…….   场面不可开交很乱。   柔白的光线昏弱,无力照射着四周,衬得屋里的所有事物都萎靡而低沉,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灰蒙。   阴郁,压抑。   周家宽敞的客厅内,原本干净的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片溅落得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白零零散散,昭示着方才曾发生过的激动争执,乍一看触目惊心。   桌子旁左侧,周希云直直定在原处,脚下生了根似的,不躲不闪,杵那里任由棍子落下来,被打了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人的脑袋是微低着的,脸稍稍偏向一边,头发都散开了,几缕发丝随着垂头的动作而半坠在脸侧,凌乱贴着她白皙的皮肤。她挨打了也没看周慧文一眼,像是不会反抗,缄默地忍受。   又似是本就料到了会有这么难堪的一天,早已做足了准备,眼下不过是径直迎接这一幕的到来。   周慧文的反应太大了,下手也不留情。   比上一次单独对峙时生气多了,完全是两个级别。   上一次母女俩仅仅起了争执,动手是没有的,不仅如此,周慧文都没大声训斥过周希云一句,从头到尾都控制着脾气,不似现在这样。   那回她们还能好声好气地交流,没闹开,周慧文对周希云亦是失望的情绪居多,小小施压逼迫了几次,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收敛,不会气到崩溃失控。   现下又是另一种景象。   也许是连日的积压所致,导.火索一点,使得所有的火气都爆发出来了,实在忍不下去;也许是再也无法承受现实,一度到了临界点,理智防线被击垮,因而整个人都崩了。   气血直冲头顶,周慧文嘴唇都在颤料,胳膊也抖,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发黑变模糊。   明明挨打的是周希云,可最恼火的却是抓着棍子的周慧文。   -下打完后,周慧文都快站不稳,必须扶着桌子才行,呼吸间胸口都痛,愠怒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希云抬了抬手,欲上前扶亲妈一把。可到底还是停住了,没有。   周慧文正在气头上,已经没理智了,那样做只会更加惹怒她。   周希云和乔言的荒唐事,她俩之间的猫腻,周慧文从前几天就知道了,自从发现乔言的不对劲就明白了的,只不过一直憋着没管,直至今晚才将这事拎出来谈谈。其实白天就要问的,可顾及着乔家的客人在,便只能往后拖。   母女二人回到这边后,周希云原想与周慧文缓和一下关系的,于是接了两杯水送过来,递其中一杯给周慧文。   周慧文连迂回绕弯子的功夫都省了,张嘴就冷脸沉声问这个,一定要女儿给个说法。   有的事不往那方面靠还好,只要不想歪,谁也不会起疑,仿佛再正常不过,不值得在意。可一旦露出了破绽,便是哪哪儿都能追溯出毛病来,细一回忆,很多方面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些从前看起来的正经交往就处处都是端倪,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俩年轻人起初还相互看不惯,前几年都不是这样,哪怕是去年除夕春节那时候,周希云与乔言都还没走得这么近,当时乔言都不愿意和周希云一起守岁来着,甚至几个月前她们还老是拌嘴,一见面就要给对方找不痛快……可近期却全然不同。   虽然表面上当着长辈们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两人依然打打闹闹的,但就是哪里变了味,不大一样了。   乔言以往都不黏周希云的,也不会主动示好或退步,之前即便是关心周希云,那也是别扭着来,拧巴得很。   最近不是那样,她好几次开车送周希云回来,还帮那人带这带那的,不嫌烦地帮着跑腿…   当妈的以为她们是成熟了,不好意思外胡闹了,以为俩大姑娘终于懂事,知道和睦相处了,谁成想不是。   周慧文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在一起的,为什么乔言也会变成那样,更不清楚她俩是哪个时候就好上了,竟然瞒着两边家里这么久。   在周慧文的观念里,乔言应该是百分百喜欢男孩子的才对,肯定不是周希云那种。毕竟乔言中学时期搞出过早恋的傻事,后来读书期间又挺招同龄男生中意的,她从来没表现出任何有关同性恋的倾向,哪怕周围基本都是女生朋友,可绝不像周希云,半分相似都没有。   以前的乔言是真的直,与其他普通女孩子一样。也正是因此,周慧文这么多年来都放心乔言,比对周希云其他朋友都放心,甚至觉得周希云若是与乔言多多接触,保不准会被乔言影响,可以慢慢纠正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现实与希望相反。   乔言竟也成了周希云那般,忽然喜欢女人了。   周慧文门儿清,乔言变成这样与周希云脱不了干系,应   是受了吉希元的昌.   自从那天乔言上门探访看望后,周慧文夜里辗转反侧,为此忧心到失眠整晚,做梦都梦见了这个。   周家就周希云一个,可对面乔家也只有乔言这么个独苗,乔言成了同性恋…周慧文没脸面对乔家,愧对徐子卿和姥姥,觉着对不住乔言她姥爷,对不起乔家上上下下。   周希云就是天生的冤孽,非得方方面面都与家里作对。   徐子卿这次特地邀请周家母女过去吃中秋团圆饭,周慧文是不想去的,一见到徐女士和姥姥都倍感自责,心里难受得紧,特别是白天看到乔家那么多亲戚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周慧文问周希云∶是不是你找的乔乔?   周希云张张嘴,没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周慧文眼睛瞬间就红了,急得拉了下周希云的衣服,你对乔乔做什么了,为什么搬到她那里去?   周希云哑声,找不出借口来搪塞亲妈。开不了口承认,也没法否认。   确实是周希云先找的乔言,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即便不是,周希云也会认下这个。   如若没有这边的接近,那乔言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起码可以不面对这些。假使没有这些事,可能两家都还好好的,还跟先前差不多,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周希云听着周慧文的斥责,过了一会儿才斩钉截铁应道∶嗯,我找的她。   周慧文急到胸口都猛地重重起伏,当即就炸了,怒其不争地伸手抹眼角,再一巴掌甩周希云胳膊上,勒令周希云马上到对面房子里向乔家的两位长辈认错,要求她必须和乔言分手。   从小到大子卿对你那么好,姥姥待你像亲生的一样……外边的你不找,非要找乔乔……你疯了,认不清谁是谁了,也不让她们一家安生…….周慧文拽着女儿就要朝外面去,很是执拗,一定坚持要周希云分手。   以往那些事都算了,唯独这次的不行。   乔家对周家有恩,不论是姥姥和姥爷,还是徐子卿,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曾帮衬过周慧文,当年为了周家没少出力。周慧文可以忍受周希云离开家里,可以压着脾气眼睁睁看周希云出走,很多事都可以当做不存在,但周希云拉乔言下水,那是真的不行。   乔家这些年的情况一直都不比周家顺当,周慧文再怎么遇人不淑,可后面至少重振旗鼓了,下半辈子不愁。   乔家则不同,徐子卿差点丢了半条命才把乔言生下来,后来又遭遇离婚,一度困窘到需要靠姥姥、姥爷出钱养孩子,出去工作也四处碰壁,之后好不容易熬到女儿长大些,姥爷却没了,只留下一个小病小痛不断,长期都需要照顾的姥姥,再后面又是花积蓄买房这些俗事……徐子卿到了近几年才稍微过得像样子些,工作稳当有成绩,女儿的事业也刚起步,就连姥姥也让人省心了许多,徐子卿才迎来近几十年中的舒坦宽心日子,终于能松口气享受生活了,偏偏出了这么档子糟心事。   周希云的行为完全没顾虑到乔家剩余的两位,她把乔言拐偏了,徐子卿、姥姥对其却不知情。她怎么敢的啊.……   周慧文不停地骂,懊悔没有及时发现,也气自己没上心。乔乔不懂事,你也不懂。你让子卿以后怎么过下去?::   你马上过去,跟子卿她们讲清楚,说明白咋回事。给人家一个交代。   分手。   以后再也不准找乔乔!:::   周慧文很激动,恨不得能代替周希云谢罪。   不止是要求讲明并道歉这些事,周慧文还打算让周希云出国,要么就去S市,反正不同意她再留在这边,近期不可以再接近乔言。   总之要把两人分开,隔远一些。   人在生气时总是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能说,偏执不可理喻。   周希云不答应,被抓痛了,抬手推了周慧文一下。没用力,只是不让再抓着自己不放。   可这个无心的举动导致母女俩的争执更加严重,无异于火上浇油,将局面搞得愈发难以控制。   杯子掉地上了,摔得稀碎。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住的僵局瞬间破裂,比适才更加恼火。   周慧文认为周希云没救了。   周希云干杵着挨打,也不解释。   亦没解释的必要,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只会越描越黑,越搞越乱。   /双方都不退步,比之早前更甚。   乔家的人过来以后,周慧文就差没晕过去,脸都白了,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徐子卿接住了周慧文,同时也挡在前面,不让再打了。   姥姥步履蹒跚地走到中间,艰难弯腰抽走周慧文手上的棍子,赶紧把周希云往另一边推,拉开母女二人。   周慧文当场又崩了一次,倒徐子卿肩上就哭。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当初发现周爸不当人都不曾这样。   徐子卿连忙扶着周慧文到凳子那里坐下,为之拍拍背,缓一缓,仍蒙在鼓里,着急问∶咋了这是,下午不都还好好的么,咋又闹架了?   说着还转向周希云问了问,当是母女俩单纯为原先的事矛盾加剧了。   周希云还是那个样,不着痕迹用余光瞥向门口的乔言,很快又收回视线。   徐子卿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事情才到哪儿,这才刚开个头。后面的才是正戏。   另一边,乔言进门后就没再向前走,站在四五米远的地方,如同木头一样。她愣愣看着周希云,安静地站定不动,片刻后再望向出离气愤的周慧文,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做不出半点该有的举动。   头一回经历这般境况,犹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光是撞上就让她愕然无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与预想中相差过大。   以为两个人的公开可以等合适的时候再挑明,待过了这阵再看,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初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全都暴露无遗。   再之后周慧文讲了些什么,乔言没敢仔细听,连看一下都不敢。她抬抬眼,无意间对上徐子卿诧异的眸光,将徐子卿的反应都收于眼底。   事到如今哪能瞒得住,周慧文觉着对不起徐子卿,都快拽着周希云让跪下认错,徐子卿方才还挺担心的,现在直接如遭重击,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失殆尽。   没比周慧文强到哪里去,满眼不可置信,讶然盯着乔言。   因为没有丝毫缓冲顺接,完全没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太猝不及防了,徐子卿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   一直以为周家的问题只是周希云的原因,结果绕来绕去竟与自家女儿有关……乔言半个字都没提过这些,从未委婉透露一句。   徐子卿设想过许多种有关女儿未来的可能,乔言兴许会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单身,又或者单纯就是不愿意结婚,再就是可能到了某个年纪又会改变想法等等,但没有一种是这般情况。   不管反不反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为人父母的,接受这些还是需要一定的消化时间,几乎没谁会立马坦然高兴地接受,像喝水一样自然。   徐子卿的反应教周慧文更加愧疚,场面就更收不住了。   乔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知这时应该冷静些面对,应该先安抚两边的长辈才是。最起码的,不应该当面对周希云表现得太亲昵。   可不受控制的,看见周慧文站起来那一刻,误以为周慧文又要动手,乔言不做犹豫就上去了,拉着周希云护到身后。   周慧文气道∶乔乔你让开!   乔言护周希云更紧,看了不再出面帮忙的徐子卿一眼,喊了声∶妈…….然后抿抿唇,对周慧文说∶周姨,你别打她。   周慧文听不进去。   乔言干脆带着周希云往后退退,一边防着一边不过脑子地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瞎咧咧说她自个儿不对,不是周希云的错,讲了会儿又道歉。   对不起周姨,我…….都是我不好,周希云她没做什么,不关她的事。   周慧文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假的,差点站不住。   乔言下意识要上去扶着,却被周希云拉住了。   周希云反过来将其护在背后,不让乔言靠近周慧文,怕当妈的急了连乔言一块儿收拾,也担心那边的徐子卿会干嘛。   周希云这会儿还是挺有担当,该认的都认,不退缩。她朝长辈解释,也对徐子卿诚心道歉,但这个过程中同时也抓住乔言一只手攥紧,不放开。   乔乔没错,我的错,伯母你不要怪她。周希云说,语气平淡,——交代,她之前也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是我故意先找上她,她原本也不接受这些,是我不愿意放手,赖着不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希云平时很冷静的一个人,做事挺靠谱的,此时却不够从容,明知不该讲这些,知道她俩谁都不能摘出去,可还是要讲那些令周慧文生气的话。   徐子卿全程没出声,只看了看她俩。   说不出究竟是啥滋味,根本不理解,不懂这两个小的为的哪般。当然,到底还是有一点接受不了,想不通。   徐子卿不再拦着周慧文,只觉心口突突直跳,寡言少语不吭声。   周希云的话显然就是在为乔言开脱,也让徐子卿搞清楚了一点——乔言是被影响的,如果没有周希云,她多半不会这样。   整件事就像是一场无厘头闹剧。   徐子卿前些天还宽慰周慧文想开点,这下轮到自己了,那心情无法形容。   尤其是此刻瞧见乔言这么护着周希云,再联想到乔言早先做的事。徐子卿不晓得该拿出哪种态度应对,一方面是不懂为何早就告诉女儿那些过往了,乔言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另一方面与周慧文相同,感觉对不起周慧文。   徐子卿也气,也要揍乔言。   女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打不下去手。   乔言梗着脖子让打,坚决不躲开。   两家人搅和成一锅粥,比乱麻还乱。   后来姥姥也加进去,支起拐杖就往这两个大.麻烦身上一通打,把她们朝门外赶,朝大院外的街上赶。   老人家力气不大,打着也不痛。   乔言欲辩解,可姥姥不听,对准她的小腿就是几下,不让留下,还把门关上了,不给二人有再回来的机会。姥姥一拐杖戳乔言背后,用粗话训她们,亦非常生气恼火,   担心老人家情绪波动太大会出事,两个人都不敢反抗,任打任训。   她们真被赶了出去,被一顿乱打出门。   俩妈都没挽留,不出来看一下。   徐子卿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鼻子酸涩,这才红了眼。   中秋夜以一地稀碎结束,这个寓意着团圆和美的夜晚最后还是毁了,连仅存的宁静都在争吵中消散于无,余下的只有满大街的空荡荒凉。   迎接乔言和周希云的是扑面而来的凉风.一阵一阵吹乱她们的头发,放眼望去处处都冷清盖瑟。她们并肩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双双哑巴了。   巷口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没向上报修,这一处便乌沉沉的,与远处的光亮形成鲜明对比。彼处光明,这里灰暗,仿若被挥散不去的阴影笼置着,始终不能挣脱出来,无力而颓丧,一切都黯然失色。   刚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两人的心情都比较低沉,完全没了往常的样子。   乔言表现得挺明显,傍晚还笑呵的脸从被赶出来以后就垮了,嘴角的弧度就没变过,两瓣红润的唇一直紧抿着。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又挨打又被至亲的长辈那样对待,打小就没遭受过这般待遇,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即使徐子卿没真的动手揍她,姥姥的反应也不算激烈,甚至周慧文对她也不是责怪埋怨,可那种感受真的难以言喻,心口像被隐形的枷锁掐住,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与本来打算的出柜准备相差十万八千里,预想中应该是先同徐子卿打预防针,然后时机成激了再平心静气谈一谈的,接着找周慧文坦白,承担自己在感情中该有的责任,循序渐进慢慢来。   可惜现实总不如意,一步都没按着她的想法进行,直接就跳到了最后的一环,差点没把天翻了。   一想到长辈们是那个态度,大有要断绝关系从此不往来的架势,乔言便意头套脑的,挨着周希云的胳膊也不晓得该讲点什么。   以前还有心力宽慰周希云,变着法儿哄哄对方,这下轮到自个儿经历了,她却嘴巴都张不开,半天酝酿不出一个字。   周希云还牵着她的手,出来了也不松开。   乔言勾勾这人的小指,丧气了一会儿,轻声问∶现在去哪儿?在外边等着,还是回清河街?   周希云没回答,拉了拉她,拢进怀里抱着,忽然抬手拍拍她的后背。   乔言双手垂在两侧,迟钝地缓了缓,半分钟后才伸手搂住周希云的腰,脸靠着对方的肩膀。没能彻底从闹架中脱离出来,思维上还是紧绷的,身心都松弛不下来,这下才渐渐回神,发现自己眼下在干嘛。   方才那一出给闹得…….后劲太大,余悸依然郁结。   周希云温柔蹭了下她的叠发,温声说∶没事了。   乔言闷闷不开口,半晌动了动,又换到周希云另一边肩膀枕着。   周希云轻轻喊她名字,又摸两下她的后脑勺,已经出来了。   乔言瓮声瓮气嗯了声,抱周希云更紧更用力。   两条胳膊都死死钳对方腰间,仿佛分不开了似的,生怕下一刻这人也不见了。   先前在周家还挺有担当,硬气就站周希云面前挡着,倔得要死,这会儿却有点怂了,全然不知所措。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空出一个大洞。   周希云由她怎么抱着,被勒得难受了也不吱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后背。   既是被赶出来的,回去自是无望。   站外边街上空等是行不通的,就刚刚周慧文她们那个强硬的态度,今晚绝不可能发生哪个长辈出来寻她们的情况。   又不是幼时不懂事的年岁了,那会儿倒是会这样,徐女士白天揍乔言,过了不久又会满大院找这个不争气的货,就怕她跑没了找不着。现在乔言和周希云都是大人了,没有再半夜打着手电筒到处找孩子的理,不然今晚也不至于吵得那么厉害。   乔言倒是想,但那是做梦。   别说长辈不会出来找人,就是她们主动厚脸皮回去也没用,更大的可能是再吵—次,多挨一回收拾。   届时指不定会把街坊邻居们都招来看稀奇,会更难堪。   她们只能去望江嘉园的小别墅过夜,回清河街那边过夜,别的哪儿都不适合去。   不过她们是两手空空出来的,什么都没带走。   手机都没来得及拿,乔言的走前放家里桌上,出门太急忘了带上,周希云则是端茶那时顺手搁厨房里了,当时也没空顾及。   乔言脚下仍级着从家中穿走的人字拖,身上的裙子还是白天那条,没带现金,一个子儿都见不着。   周希云稍微好点,起码穿了件薄外套,裤子也是长裤,不至于站外边受冷。但身上也没钱,平常就不习惯备这玩意儿,几乎都用线上支付,现在衣服兜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没钱没手机,打不了车,剩下的办法就两样,要么步行回去,要么想办法求助朋友。   走路不可能,一是大半夜有的路段乌漆嘛黑不安全,容易遇到危险,二是这边离望江嘉园虽不算很远,开车顶多半小时,但仅靠两条腿不实际,等走到那边估计得凌晨一两点去了,明天早上铁定得废。   等到分开了,周希云脱下薄外套披乔言身上,为她拂了拂吹乱的头发。   周希云里面也只一件薄薄的小v领短袖,厚度还不如乔言这身裙子。   乔言把外套推开,说∶我不冷,你自己穿。   周希云不穿,还是套她身上,顺带把扣子系好。   乔言轻轻吸鼻子,愈发不好受。这大晚上的,真没法儿形容啥感受。   俩二十好几的人了,为那点事搞得又困窘又心酸,半夜三更像被黑心房东丢出来的租客,有种偌大的城市却没个去处的感觉。   当然了,亲妈可不是房东,心也不黑,她俩就是自找的,得自己承受后果。   乔言本来也不当回事,可眼下五味杂陈,光是看着周希云就迷茫又心疼。原先她还没体会过出柜的难,所以从来未曾感同身受过,眼下有了一回经历,一想到周希云已经亲身体会过三次了,现在还得顾着她...乔言没出息,鼻尖、眼下都红红的。   这个时间点了,街边还有路人往来,对面的夜市大排档还在营业。   中秋节假日的晚上注定不会早歇,走过这边的人都注意到了她俩,对面街边吃夜宵的客人也好奇看过来,打量着她们。   周希云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安慰了乔言一番,捏捏她耳垂。   待稍微收整好低落的心情,她们到附近一家便利店找店员借手机打电话,这么晚了只能无奈找朋友到这儿接一下。   找的温如玉。   半夜三更还保持畅通联络的也就温老板了,她上个星期回了A城,这几天一直专注于打理酒吧,今晚也在尚都那边看场子。   温如玉接到来电后立即就往这边赶,也不问原因,大致能猜到,开着车就来了,三十多分钟后出现在便利店门口。   周希云找温如玉要了点钱,回头塞一百给那位借手机的店员表示感谢,顺带在便利店里买两杯热饮端上车。   一杯给温老板,一杯给乔言。   乔言接了东西,但握在手上没动一口。喝不下,心里堵得慌。   车里的氛围凝滞,似被冻住了。   温如玉识趣闭紧嘴巴,问她俩要去那里,过后没再讲一个字。   到了望江嘉园小区门口,周希云单独跟温如玉聊了两分钟,大意说点重要的事交代温如玉帮忙办,然后带着乔言进去。   温如玉惋惜地叹口气,对此也插不了手。   这晚注定难握,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这种事哪能释怀得了,不崩溃都算心理素质强的。   她们进门后先歇会儿,暂时像往常那样该做什么就赶紧做,上楼进房间,洗漱,累了就泡浴缸里。   乔言到了水里也扑上去抱着周希云,趴对方怀中,手摸到这人被打的地方。   背,还有左侧肩膀。   肩膀那里都有淡淡的淤青了,看着就很吓人。   乔言指尖颤贩颤,挨上去摸了摸。   周希云忍不住呼吸一顿。有点疼。   在街上都不觉得怎样,好似无大碍,回来以后就不行了,抬手都使不上劲。   乔言低着眼,看着那块青紫,柔声说∶待会儿出去擦药。周希云应声∶嗯。我给你擦。好。   盯了几秒钟,乔言咬了咬下唇,又问∶很痛?周希云摇摇头,不碰就没事,还行。乔言说∶周姨下手也太狠了。周希云回道∶已经没什么了。   在水里曲曲腿,乔言凑上去一些,喉咙发紧地帮对方吹吹气,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周希云坐着没动,转头看了看,望向她的侧脸。   再是一阵安静,双方都沉默不语。   乔言没有再摸淤青那里,指尖碰周希云的肩头,良久,浓密的眼睫抖了下,认真说∶下回不准挡我前面,别往前边站了。   周希云用湿嗒嗒的右手摸她下巴,再是喉咙和颈侧,仍旧不回应,过了许久才挨近亲了亲她的脸,随后又转至嘴角。   好了,别想太多。周希云低低说,又用温热的指腹按两下她的脖子,以示抚慰。   浅弱气息柔和落到唇上,似没分量的鸦羽拂过。   乔言顺势抓起周希云的手腕,往上拉了拉,脑袋一歪就落周希云掌心里挨着,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存在。她蹭了蹭周希云,反复几下,不多时再亲周希云的手指,下移到腕节,旋即又是这人的胸口。她就那么直直倒上去,也不伪装了。   周希云接着她,单手揽住。   这个姿势静静保持了会儿,乔言缓声说∶我有点难受……..   夜里两人分开睡的,各回各的房间。   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需要独处的空间来调整平复。分开也是一种降压方式,反而比时时刻刻都待一块儿好点。   乔言等周希云为自己吹干了头发再回对面,进房间后轻手轻脚动作,反手合上门,不开灯就抹黑爬上床,直挺挺面朝天花板躺那上面。   身上的浴巾都懒得换成睡衣了,没那心思,不想动,反正这屋里只有自己,换不换都无所谓,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久,她又往床铺中央挪了挪,扯掉浴巾随手扔一边,翻身卷巴卷巴被子就将自个儿裹成团,侧躺转向窗外,发呆地睁眼盯着黑魅魅的夜色。   后半晚上漫长,望不见结束的尽头。   乔言不知哪个时候才睡过去的,翻来覆去数次,身体上很累,很疲惫,可就是没困意,满脑子乱糟糟,各种念头雨后春笋般往外冲,搞得她心烦意乱,直到坚持不住没了意识才稍微好些。   不过大抵是有所忧就有所梦,乔言天快亮那会儿整个人都痉挛了下,陷入了梦魇之中,潜意识里就做出了回应。   但她醒后就不记得这些了,隐约中只能想起自己好像又梦到挨了打,起床后非但没感觉到轻松,反而更乏力困倦,上半天到店里都快睁不开眼皮子,由内而外的蔫了,提不起劲儿。   周希云的状态倒还行,没到这地步。   毕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理能承受得住,翌日还是照旧做自己的事,工作生活两不误,顺带也能顾着乔言。   她们都不是小孩儿了,做什么决定就得承担什么后果,不可以再像青春期那样,跟家长有矛盾吵一架再低头认个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种方式早已行不通。   太阳西落东升,一大堆事摆在那里还没解决,店铺、工作、游戏公司.……即使昨天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可今儿还是得为生计和以后奔波。   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转,时间不等人,局势也不等人,对谁都同样公平。亦是无奈,现实就如此。   在不得不面对家里的同时,周希云必须兼顾益丰集团和易梦娱乐,想办法找更多的出路,然后对付实力强劲的华一科技。   邢远至今回不来,留守S市镇场子一个多月了,走前还打算顶多二十天就能搞定所有,但这一天拖一天的,回A城看起来简直遥遥无期。   太多工作需要他帮忙经手了,因为上次内鬼出卖的事,现在易梦娱乐内部都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放心,特别是在对待重要项目上,已经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入微,保密工作做得宛如搞间谍特务,生怕稍不注意就又栽了。   且为了更加保险,邢远他们还下派了几个障眼法任务,用来迷惑可能还存在的风险。   如今能清楚知道项目全盘计划的就他们几个,包括周希云在内不超过十个人,其余的参与人员只知道自己经手的部分内容,其它的一概不了解。   以上这些都是经过了周希云的准许的,那边一旦有定点动向都会提前跟她知会一声,朋友隔三差五就打视频会议过来,邢远几乎每天两到三通电话,日日不落地找上周希云。若不是周希云留在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做,肯定早飞S市去了,省得这么恼火。   别的事,自是乔言与华一科技的事。   另外,周希云也在暗自托关系查那位叫向义盛的,查查对方究竟是哪号人物。越神秘古怪越有鬼,经商还藏得这么严实,保不准背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情。   周希云的人脉圈子挺广,光是读书时就结交了不少国内国外的熟人同学,其中不乏一些有非常手段的朋友。   恰巧,部分朋友恰巧也在向义盛定居的英国,在那边有一定的实力,所以帮个小忙在华人圈内打听一下也能办到——谈不上容易,可也不算难如登天。   一位与周希云留学期间时常往来的华人同学就凭借过硬的家族关系打探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查到了些许有关向义盛的传闻。   只是传闻不保真,虚虚实实未知。   华人同学告诉周希云,那位向老板应该是二十四五年前才出去的,具体哪一年不确定,总之大致的时间就是那时候,差不了太远。   向义盛本人在国外很低调,这么多年一直都深居简出,极少出席社交场合,除非实在不能推脱才会出面,可每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也不会待太久,基本上都是给权贵上流当陪衬的隐形人。这人在圈内的名声还行,中规中矩的,属于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类型,但他比较热衷于做慈善,日常做得最多的就是这样那样的捐款。   华人同学还说,向义盛在英国并没有太多产业,从到那边后就开了几家古董珠宝店,但一直不温不火的,生意没多大起色,在一众名流中属于相当寒穆穷酸的形象代表。   也不是说向义盛这人能力不行,只是他在英国的中上层阶级里并不算什么,充其量算是个有钱人。   对比到国内来看,向义盛这种就像是有一定资本实力积累但并无内涵的土老板,偶尔能跻身于名流之中凑凑热闹,但那不能代表什么,离正儿八经的世家豪门还差十万八千里。   华人同学帮忙帮到底,不止打听到了这些,还发了些私家侦探搞到的个人资料过来。   资料里有向义盛这些年在英国的主要成就——除了安稳过日子享受生活外没太大的看头,以及附带他的几张照片和私生活方面的一些东西。   这个向老板品味挺有特色,不仅爱保养爱整容做微调啥的,活得极其精致,还多年如一日的不爱美女爱男模,有事没事就包不同国籍的小男情人儿玩,每次包的都是二十出头的肌肉男,玩腻了就换下一个,给点钱就打发走,二十多年来过得无比滋润。   同学连向义盛包过哪些男模都查了个底朝天,顺带也附上那些人的照片。   周希云大致过了一遍,对此有些好笑,本只是托人打听一下子,没想着能探到太多虚实,结果对方查得这么细,还特八卦把人家的私生活查得明明白白。   向义盛的照片周希云看了,没认出那是谁,更无丝毫熟悉感,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向老板长相还可以,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不像四十好几的人,至多35岁。向义盛书生气很重,斯斯文文的样子,面相不凶,看着还怪平易近人的。   这个模样也不太像是会干缺德事的,很有欺骗性。   华人同学也提到向义盛有投资国内产业这方面,可细致的不清楚,只大概知道这些,说不上来究竟有几家公司。   剩下的得靠周希云自己查了,到底隔得天远地远的,向义盛在国内于了些啥,英国的那个朋友哪里晓得。   周希云与同学打视频聊了聊,感谢人家。同学仗义,也问问游戏公司咋样了。   华人同学与邢远他们都认识,大家的关系还不错,有空没少一起聚会玩乐,易梦娱乐的事他也听说了。同学对华一科技票窃项目成果的做法表示不屑,最讨厌那种人,他用方言说了句∶有机会就干他丫的,惩死他。   周希云可暂时干不过向义盛,挂断视频后转手就把资料发给邢远他们。   邢远看过向义盛的资料后发来一条消息∶【这长得真是……」周希云问∶【是什么?」   邢远以貌取人地回复∶「一看就像是吃软饭硬吃的小白脸,一脸阴险刻薄样。」周希∶∶【.   邢远∶【他这样子就不像白手起家的精英。」邢远∶【没那种气质,差点味道。」周希∶【.   邢远就是单纯讨厌对手,故意嘴欠损两句。周希云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又跟乔言说了说,大致告知。   乔言边画图边看照片,心情还没恢复,对向义盛更是不感兴趣。她还在出柜后的过渡期,有点走不出来,适应不了。   这个时期大部分都这样,由于精神与感情上都与家里决断不了,割舍不下,因而会出现诸多不适的戒断反应,精神便随之肉眼可见地萎了。   那天晚上的争执总是历历在目,乔言尽量不去回忆,可还是忍不住会想起,记着徐子卿失望的表情,诧异的眼神,以及周慧文得知真相后的崩塌,简直就是双倍打击伤害,比细针扎心头肉还狠。   一方面,乔言觉得懊恼,自觉对不住长辈,让徐女士她们太失望了,另一方面,她也不后悔,只是比较在意那时太迟钝,嘴笨得很,没发挥好,什么话都没能讲出来。   她当时应该冷静克制些,起码与长辈们谈一谈,不管徐子卿、姥姥或周慧文接不接受,可她至少该讲点负责任的话,应当像一个成熟的大人那样好好说,该做出一些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行为,而不是傻愣愣的,一件事都没做成。   自知似乎过于没用了,好像老是给身边人添乱,乔言心理压力很大。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主动反思反省自己,既为现实感到无力,也为现下的困局忧心。   唉不晓得何时才是个头.…….   看出她的不对劲,猜到她依然沉浸在前两天的争吵中,周希云也不点明,只默默陪着。   周希云能理解乔言的感受,当初她大一那次也跟乔言现在的状况差不多,相比起更糟糕,因此眼下能好生处理应对。   乔言接下来的一阵子都比较依赖周希云,成天回家就粘着这人,有事没事就挨上来,都快挂周希云身上。她藏不住心事,有什么就讲什么,偶尔也会拖长声音说∶不知道姥姥咋样了,她前些日子还在吃降压药,过两天该去医院看看了,不晓得谁有空带她去.…….   周希云安抚道∶伯母会处理,别担心。   我妈那么忙,要是出差去了,姥姥也没人照顾。乔言说,愁得直拧眉。   俩年轻人其实不咋忧心家里能不能接受,更多的是在意老人怎么办,徐子卿和周慧文如何了。长辈们接不接受出柜那都是其次了,这事说破天也就那样,主要是考虑到周慧文的个人情况,考虑到乔家那边的实际问题。   乔言和周希云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她们把出柜成功与否还有家人这两种概念是分开了的,不会因为出柜失败就不要家了,更不会因为长辈的态度就斩断亲情。   有的事不能混为一谈,一码归一码,揪其到底都是观念导致的,求同存异很重要。   后几天里,乔言还是悄摸回去了一趟,偷偷到西井大院附近转悠。   不敢回家,连靠近自家房子都没敢,只在周围晃了小半圈,远远看到姥姥只身从医院打车回来拄着拐杖走在巷子里,目送老人家进去后才离开。   而另一方,周希云私下里也十分关注周慧文,就怕当妈的出事。   大抵是负负得正,毒上加毒起了反作用,又或是对乔家的愧疚占了一部分位置,使得周慧文对女儿是同性恋这件事的介意程度减少了些,这段时间周慧文竟不再那么压抑封闭了,她找过徐子卿两回,到乔家走动,终究还是担心姥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那晚姥姥的反应可不亚于俩妈,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随和温柔,当时抓起拐杖就打的架势挺能唬得住人,看起来姥姥才是最窝火的那个。   姥姥自那天后身子骨也不太好了,这里痛那里不舒服,不是食欲不佳就是胸口闷,进医院也查不出毛病,血压什么的都算正常,可就是到处都不安逸。   医生说,可能是心情不好给闹的,叮嘱要多关注老人家的心理健康。   年纪大了,人的身体状况可是与心理息息相关的,轻则生小病,重则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又不是个例了。   女儿出柜是大事,姥姥生病也是。   这事搞得徐子卿又忧又愁,连周慧文都跟着犯难。   也许是病了就容易犯糊涂爱啰嗦,姥姥近几天总爱咕哝唠叨,一会儿是谁谁不省心,骂俩小的,也叨叨徐子卿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是放不下乔言,担心外孙女。   姥姥找到了乔言忘在家里的手机,发现那玩意儿已经没电了,便念叨乔言出门在外没手机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都离不开手机,打不了电话付不了钱,在外面多麻烦啊。   老人家一个劲儿反复说,有时早上才讲过,晚上又拉出来再讲一次。   不止对徐子卿啰嗦,也当着周慧文的面说∶要做生意得嘛,没得电话啷个办,硬是.   姥姥不大讲道理,怪责徐子卿∶你也是,打她咋个子嘛,这哈搞得撇脱,娃儿也不管咯,你要气死我。   老人家倒不责怪周慧文,对周慧文也不说什么,只对徐女士发难。姥姥是真心急,不是装的,她不懂妈妈辈的那一套做法,在她的观念中,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脉关系是断不开的,世界末日了乔言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那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哪怕乔言是个怪物,那也是她们亲人,是老人家用心带大的亲孩子。   姥姥不能理解周慧文的狠心,不懂徐子卿的顾忌,刚开始那几天还能保持镇定,这个星期就不行了,急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圈小泡。   老人家头发都更白了,早前还有一点灰黑发丝,现在全白了,憔悴了许多。   那天乔言悄悄回来,姥姥最初是不知道的,可后来还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   街坊邻居们不知道这边的事,见到乔言回来还疑惑乔言都走到这边了,咋只在巷子外打转不回家,见到姥姥便好奇问了问。   老人家可比俩妈有数,知道乔言哪天回来过,也知道周希云每天都会开车从这边绕路看看。姥姥说着说着就眼睛湿润了,讲究地抓起随身携带的小帕子抹泪。   徐子卿上前想安慰,姥姥也不让,转开身又用小帕子抹抹。   姥姥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姥爷去世的时候,往常就没哭过,她一直都积极乐观,小日子过得悠闲美哉,平常都是被乔言卖乖送东西哄着的,这下什么都没了,哪能不难过。   乔言这些年就是在大人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读书都在A城这里,连大学期间都是每个星期准时回家,平时课少也往家里钻,也就近两年买了小别墅以后出去得比较勤,回来住的日子少了。   一家人都打算等徐子卿退休不干了就搬一块儿住,也就这两年了,可谁成想突然这样。   徐子卿对那晚的一切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她当时没能反应过来,加上考虑到周慧文的处境,诸多因素一综合就不大冷静了。经过这些天姥姥的责备,徐子卿心头又是另一番复杂滋味,想着不应该那样解决问题,起码不该赶走乔言。   但同样的,徐子卿仍愧对周慧文,知道自家这边也有不对的地方,顾及到周慧文的面子也过不去那一关。   被姥姥一骂,徐子卿终归还是心疼自己生养的孩子,可没好意思当着周慧文的面表现出来,只反过来微微哽咽地对姥姥说∶妈,行了,别说了…….   姥姥气得边擦泪边上楼,晚饭都不吃了。   徐子卿无奈,伤心之余想宽慰周慧文不要介意老人家的糊涂话,可一转头却发现周慧文神情落寞地坐着,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子卿张张嘴,还是没出声。   这日子—天天过得....净是些算不清的烂账事,唉。   农历九月后的日子过得快,前一阵才刚月初,没多久就过渡到尾巴上了,晃眼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好像后半年的时光消逝得总比前半年快,剩下到春节为止的这一段仿佛被掐掉了一截,感官上会更短些。   深秋时节的A城陷入了阴雨天过半的气候之中,一周能有两三天都是乌灰的完全阴天,或是上午晌午出太阳晒几个小时,但下午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样子。   下雨一般是细线似的小雨,阵势不大,可往往会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风,乍然凉嗖嗖的,出门心须多带一件外套,光是短袖或短裙的话保准能冷得人打摆子。   那天儿倒是应景,很衬此时的西井大院。萧条,冷清孤寂。   白天街上巷子里能见到的邻居们愈发稀少,几乎没多少熟悉的人影,好似整个地方都空了一大半,那些往日里常有交际的四邻八舍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成天到晚都碰不上。   ——本来平时也不太能遇得到,还住在这边的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要不就是丢给这些人照看的小孩子,年轻群体大多都不在这边了,为了丁作牛活基本上都转到了东区、新区伞经济发展更好的地区,大院周围的空屋率其实挺高的。   以前没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家里有年轻人走动,显得有活力有盼头,整体感觉好像变化不大.实则   不然。   老早就变了,从十多年前新区大规模建设起来后,这片区域就不复九几年的盛头了,已经没了当年的舒适热闹。   而自从姥姥发脾气这天起,乔、周家的往来慢慢变淡,周慧文不再有空没空就到乔家打转身,多数时候都忙着工作,处理公司的文件。   也不是一次都不去,只是出现的次数没那么勤,不如往常。   吉慧又生姓姥的气,不介意那些,不会因山就市嫌隙或怎样,只不付还是有些讨不去心里我道   防线。   怕姥姥那些话伤人,徐子卿为此特地跟周慧文说道说道,表示姥姥是年纪大了不清醒,让周慧文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   徐女士夹在中间挺为难,帮哪头都不是,一方是亲妈,一方是发小兼中年姐妹,偏颇哪边都没理。   姥姥盲定没有坏心眼,不是为了逼迫周慧文才故意搞那些有的没的.她就是难受细绷不住情绪俨严然老小孩儿一个。   周慧文的做法亦无可指责,并非心胸狭隘,疏离乔家也在情理当中。   再者,周慧文又不是感觉不到徐子卿本人的偏向,当时一听徐子卿带罢腔就懂了,知道徐女十心底里还是很舍不得断开女儿。   周慧文同样不想影响徐子卿,干脆就远离这边了。周姨这人挺轴的,又克制又理智,很难搞。   徐子卿打算缓和一下关系,可做什么都显得太刻意,反而更伤人。   两家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直至院里的竹叶掉落一地,到门口的老树变得光秀秀为止。   到后来还是姥姥让步,憋了一段时间的火,之后还是不再提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姥姥主动到周家走了一遭,看看周慧文,送了些软乎的炖菜和蹄花汤上门,关心一下周慧文的饮食状况。   很多情况不是非黑即白的,姥姥放心不下乔言,可到底还是忧愁在意周慧文。不论怎么讲,周慧文对姥姥而言,那也是小姑娘一样的存在,是晚辈,自己看着长大的,终究于心不忍。   姥姥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明白周慧文也不容易,自己确实有点过了。   老人家不再乱讲话,见周慧文脸色又憔悴了些,人亦消瘦许多,便贴心地多加照顾周慧文,还别扭地叮嘱周慧文别想太多,不要老是忧心那些已经发生的问题,得看开点。   真心实意地劝,不带半点私心,全是为了周慧文好。   也许是被姥姥过于慈祥和蔼打动,真心不作假,周慧文的态度也慢慢软和了下来。   母亲都是从女儿这个身份过来的,周家上头的老一辈早没了,这么多年以来,凡是老一辈常做的事,姥姥都为周家做过,像对待徐子卿一般对待周慧文,有时就是出去逛一圈买点吃的,回来以后也会分一些给周家这边,更不用说周慧文往年常常出差,老人家不求回报地帮着看家看孩子什么的。   周慧文从来都是感激并尊敬姥姥,拿她当自家长辈看待,对此并不会较真埋怨,到这儿还是顺着台阶就下。   徐子卿没法儿掺和,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该咋样就咋样,但看到周慧文态度有所好转后,心头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挂念乔言。   哪能完全不在平,这么久了没见到乔言,或多或少还是想女儿的。   有些话姥姥讲得对,不管她们承不承认,徐子卿也好,周慧文也罢,明面上的作为再如何狠心,可舍不下孩子是不争的事实。   周慧文也曾暗暗逼过周希云,无非是在经济上稍加打压,可最后是没能下狠手。   不单单是下不去那个劲儿,发现周希云因为这边的紧逼而把名下大部分投资都卖掉后,周慧文不多时便收手了,没将周希云往绝境上赶。   生意场上的很多手段都不光彩,必要时候用到竞争对手头上也就算了,这么逼迫一个刚扎稳脚跟的年轻姑娘属实没必要。   于情于理都干不出那种腌攒事,太跌份了。   两家的关系重新缓和后,女儿们的事又被搁下,谁都不说了。   乔言仍是偷偷摸摸回这边看望,自以为做得挺隐蔽,每次来了就站在远处看向大院,发现一切安好再悄然离开。   周希云亦是,最近专门换了辆十几万的便宜国产车开,照旧下班途中从附近绕路。   西井大院的巷子宽阔,房子与房子之间也没围墙隔着,这人绕路还能从家门口经过,直接由巷口进去再转个弯就能办到。   仁长辈看破不说破,偶尔知道她俩谁回来过,甚至有两次周慧文还撞见周希云开车经由门口,可三人都装作不知情。   姥姥叹息,喝茶的心情都没了,每次得知乔言回来过就吃不下饭,堵得胃口全无。   又过一阵子,恍然间就立冬了。   温度持续下降,气候转凉,已经彻底不能穿单衣,外面怕冷的那些提前裹上了薄棉服、羽绒服,刚到这时就准备过冬。   往年过冬这天乔家都会炖软烂黏糊的肘子和其它肉吃,意在贴膘好抗冻,多吃身子暖和,一家人最爱的就是冬天了,每年的这个时期都会围一桌好吃好喝的。   但今年不行了,乔言不能回来,两位长辈也没炖肉做大餐的打算,过冬的晚上就随便凑合—顿,简单炒俩硬菜配个蛋花汤就完事。   当然,这次还是喊周慧文过来团聚,不让周慧文单着。   姥姥一口饭都吃不下,拿起筷子却毫无食欲,喝了小半碗汤就算结束。   象征性做做样子,不给俩妈压力,然而还是掩藏不住内里的失落,愁容满面的模样更让人揪心。   周慧文亦没怎么动筷子,夹了两次菜,过后只吃白米饭。   /一桌菜端上去是什么样,吃完还是那个样,压根没吃多少。   两栋房子里早早就熄灯了,不到十点就漆黑。   大家连聊天都提不起劲,干脆各回各的房间歇着,省得浪费力气。   后半夜里,一辆车子开到巷口停着,摸着黑出现。   乔言还是回来了,不过没打扰长辈们,而是到这边送东西,拎着两大箱东西从巷口步行过来,与周希云一块儿,将其分别放在乔家和周家门口。   知晓白天过来肯定不讨好,多半又要起争执,她们只能选择这时候来。   箱里是一些周希云做的莱,还有买的干货食材,以及姥姥喜欢的欧包。她们都用心包装好了,不论长辈们接受与否,总之该准备的一样没少。   来了一趟不到十分钟就又走了,做贼似的,二人没敢久留,生怕被发现,很快就轻手轻脚走出巷子回到车上。   翌日清早,两家都发现了那些东西。   姥姥最先开门出来,老人家觉少,早上起来煮稀饭,—开门见到满满一箱心意,姥姥立即就万般不是滋味,难受得很。   周慧文快出门去公司了才见到那个,但与姥姥的做法不同,周姨并未马上就感动,更未把东西搬进房子,发现那是谁送来的后,管都没管就径直关门了。   仿若没看见,不接受。   那个箱子孤零零在外头摆了一天,如同被丢弃的垃圾。   得亏这边人少,纸箱外表不起眼,里面的东西直到天黑都还剩着,没被偷走。   又后一日,纸箱被搬进屋,放在门口太碍眼占地方,只能腾个地儿换个位置。   凡事有一就有二,再做不难。   等到冬至的前夕,两家门口再次被放箱子,仁长辈提前一天就收到了冬至贺礼。   A城的冬至惯例要喝羊肉汤,箱子里都准备好了的,一共有三个保温桶,每个桶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汤水和肉。   这玩意儿难处理,俩年轻人没少下精力弄,在小别墅里搞了大半天才做出来。   饶是心硬如周慧文,在收到羊肉汤的当日,还是难言滋味。   那会儿周慧文的秘书也在,见到这么多东西堆纸箱里,还以为是收起来要扔外面的。秘书勤快,贴心表示待会儿他可以帮忙搬出去丢了,无需周慧文亲自费劲。   周慧文不出声,缄默盯着保温桶看了许久,嘴角动了动,语气平淡说∶就放这儿,留着。   秘书一脸莫名,没看懂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最近依然飞快应下。   周慧文没吃那桶羊肉汤,冷了都没碰一下。只放着,都不打开看看。   冬至那天的望江嘉园比往常热闹,小别墅里聚集了一堆人,乔言邀请了十几个朋友到这边煮汤锅烫菜吃,同时也正式向容因她们介绍一下周希云。   她俩的隐秘地下恋瞒了好几个月.一直没公开,朋友们只知道乔言跟谁在谈.可不清楚究意是哪个更是未曾见过。   趁这次有机会团聚,大家都在,乔言就大方带周希云跟这些人见一面,混个脸熟。   谈恋爱一般到这时候就应该进入这个流程了,再拖下去没必要,那样反倒显得不纯粹,搞得像见不得光似的。   乔言的朋友们又不是老封建,有容因在前,她找个女朋友更不算稀奇事,周围人肯定都能接受。   而且周希云身边走得近的好友伙伴,如邢远、温如玉他们,这行人之前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了,周希云那边算是已经彻底出柜,没道理乔言这方还得继续装聋作哑。   两人都向家里壮烈出柜了,对朋友更不是难事,也就吱个声吃顿饭的事。   西井大院那里僵持不下,目前缓和不了也没办法,乔言只能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来,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做也算是变相疏解一下压力,有朋友镇场子,起码比原有的情况要好,至少容因她们也能帮帮乔言,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大家一块儿吃汤锅是周希云提出来的,正巧那天是星期六,不用特意选日子,朋友们周六晚上八点后基本都有空,避免了因工作或白天临时加班而缺席的情况。   她们亲自开车外出挑选食材,提前两天就开始干活,准备充足。   本来乔言打算在app上面下单,但考虑到要送一部分肉汤回大院,所以二人还是全程自己经手,宁肯多费点精力。   给家里长辈的那三份汤是她们大晚上提前熬的,周四、周五白日里双方都有满满当当的工作,又要买各种东西,忙来忙去跟俩提溜转的陀螺一般,煮汤的时间便放在了周五清晨。   熬汤是她们守着煮的,早上两个人四点左右就起了,眼睛都睁不开就开始干活,直到汤锅煮好再装上,然后赶在天亮前送到西井大院。   提前一天送去是怕送晚了不及时,徐子卿她们周六还会单独再煮,赶不上就纯属白费力气。到时候三位长辈光喝家里的汤就够饱了,哪用得着她们又送一份。   乔言和周希云在这事上的打算很全面,的确用心。等到星期六这晚,因为所有食材都处理完毕了,她们无须浪费时间做这些,不会那么累。   她们都画了淡妆,特地穿的同色系衣服,打扮上看起来就像是情侣。   乔言全身上下的装扮都出自周希云之手,连口红色号都是周女神选的,大中午睡醒后的头发都是这位帮她卷的,专门弄了个漂亮的发型。   乔言活得糙,见朋友前也没打算要好好掏饬一番,想着大家都那么熟了,经常都能见到,搞这么正式反而拘谨得很。   何况来的人也不多,个个都是和她比较要好、了解的那种,大伙儿又不是不清楚她平时啥锉包样,突然精心收拾倒有些不正常,怪怪的。   然而女朋友发话不得不听,不能拒绝,乔言只能勉为其难顺着。   周女友面面俱全,不仅帮着梳头发,连衣服也上手给她换了,都不用她自个儿出力。   当然,换衣服的时间有点长,洗完澡后就弄上了,全部穿上已是快两个小时后,直接从将近一点钟跳到了下午三点。   乔言被周希云的磨蹭搞得快疯掉,到最后还站着都力气都没了,被对方放开后就软趴趴倒下不动,瘫床上不停换气。   累得不行,整个人都抽空了。   大抵是与家里出柜后的这阵子太沉闷,总是念着那些烦心事,情绪积压得过重,两人已然好些天都没这样了,难得有兴致来一次,控制不住就有点狠。   空调的热风轻柔,使得屋里干燥,但不够暖和。   乔言将胳膊搭在眼前蒙着,挡住顶上的所有视线,许久都没劲动一动,任由周希云抽了两张纸挨过来。   周希云亲她稍扬的下巴,碰碰她的脸。   乔言没回应这个吻,只直直躺着,过一会儿再曲起腿顺由对方的动作。那人又亲她的喉咙,伏下来用红润的唇贴贴她敏感的皮肤,拂开缠在她脖子上的柔顺发丝。   容因她们要过来了,估计快了…….乔言轻声说,拿开胳膊,看着身上的人。   周希云捏她细腰一下,一点不着急,低低说∶她们五点以后过来,不会那么快,应该还有两个小时。   可能会早点来。乔言说,抬起手又搂住周希云的肩膀,将其拉下来压着自己,朝着周希云的脸又吧唧一口,硬是亲出了响声,有人是急性子,也许提前到这儿帮忙,早一两个小时到也正常。   周希云还是不慢不紧的,往上摸摸用力揉她一把,弄得乔言娇气地哼哼两声,再扯过被子盖身上,温声说∶歇会儿,晚点再下去。   乔言说∶不歇了,快起开。   对方还是执意,不让起。   最终是乔言败落下风,表面正经地推了推,不多时还是躺平休息,放弃挣扎合上眼,被周希云拢进怀里控着。   在朋友们到来以前,乔言亦坏心眼做了点别的,一报还一报地回击周希云,打开抽屉拿了俩东西出来就钻被子里,径直擒获自家女友。   这烦人精能折腾,边闹还边唠嗑,讲些不害臊的话。   周希云不反抗,放任她的调戏,甚至往下退了些,主动示弱成为她的手下俘虏。   乔言轻咬一口周希云的嘴巴,小声说∶也让你受受罚。   周希云单手撑在身后,又往下再过去点,两瓣红唇微微张合,过了一会儿才柔和应道∶乔老板消消气..   最先来小别墅的是一位清秀男性朋友,四点半来的,差不多赶上她们穿戴齐整下楼的时候。男性朋友拎着礼品上门,早点过来帮忙干活,想着乔言她俩可能搞不定十几个人的晚饭,所以没事干就来了。   对方见到周希云也不惊奇,对乔言的对象是个女人接受良好,很是坦然。   ——乔言早几天就在朋友大群里讲过,知会大家自己找的是女朋友,不是男人,早早就公布了性取向,先一步网上出柜。   那会儿她忽然出柜倒吓了大伙儿一跳,最初还以为她是不是做游戏输了玩大冒险,敏姐他们全都被炸出来问咋回事,她也认真讲了讲,表示没开玩笑,不是游戏输了拿大家开涮,是真的找了个女朋友。   经过老大劲儿的解释,这才让朋友们都相信了。   乔言还在群里发了她和周希云的自拍合照,显摆显摆,让所有人过目一下子,以免上门了打照面不认识。   单了二十六年的人不动心时像块硬石头,来真的了比谁都烧包,那架势就差昭告天下了。   男性朋友看到周希云后热情打招呼,自我介绍,捧场夸周希云∶周小姐本人比乔乔发的照片还好看,很靓。   乔言的朋友们不似周希云的好友群体稳重,一个个嘴巴上没门把,与温如玉他们俨然是两种风格。   周希云不知道乔言发了什么照片,但从容不迫收下人家的夸赞,道了声谢,反过来也自我介绍啥的。   男性朋友自来熟,与周希云很聊得来。   乔言不自在地杵边上,莫名就束手束脚的,插不进去话,脸上有些烫。既为第一次带对象见朋友,也为先前在楼上房间里干过的好事。   这会儿倒后知后觉要脸了,一个小时前可不这样,当时渴得烧了心,正过分地央着周希云找水喝。   自觉心虚,乔言摸摸耳朵,再是脖子,上前就接过朋友给的礼品放茶几上去,勤快帮忙。周希云不动声色用余光瞅这个没出息的一眼,脸上倒处变不惊,装得一本正经。   很快,陆陆续续也有其他朋友过来,打电话让乔言到小区大门口接应。沉寂多日的小别墅难得有了活气,灯光都好像比往常更明亮了。   容因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六点前就开车过来,店里则交给阳阳他们看着。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任江敏,敏姐她专程到市场里花大价钱买了几大箱海鲜过来,什么帝王蟹、虾爬子,各种鱼类蟹类,都是大伙儿爱吃的东西。   敏姐大方,上万块钱花出去不心疼,专门用来欢迎周希云的。容因她们都送礼物,她也送,谁都不落后。   乔言是朋友堆里年纪偏小的那一批,她好不容易脱单,姐姐哥哥们都高兴,必须庆祝庆祝。   敏姐起先是从容因那里听说了乔言脱单的消息,得知乔言找了对象后还挺惊讶,毕竟半年前酒吧里小聚时乔言还是单身,结果没两个月就谈上了。敏姐老早就吵着一定要见见小乔老板的另一位,好奇哪位能拿下乔言这个铁单人士,为此没少打趣揶揄,让乔言赶快将对方拉出来露个面,别宝贝藏着了,现在终于能见上一面,可不得高兴高兴。   冬至的晚上绝对是这些天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时候,容因他们对周希云像正常的朋友一般,对她和乔言都感到由衷的接受。   这是条难走的路,朋友们都清楚,可所有人都绝口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而是像恭喜普通情侣一样庆祝她俩的在一起。   期间敏姐还向周希云敬酒了,大致问问周希云的情况。   也就正常的问题,比如工作什么的,比如与乔言哪个时候好上的,以及何时喜欢中意乔言这个人了。   气氛很活跃,融洽又和睦。   周希云有问必答,不管啥问题都照实了讲,唯独对最后哪个问题跳过了,没给答案。不是故意不回答,给不出来而已。   具体到哪一天哪一年就上心了,周希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打打闹闹就有感觉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是很多年后。   感情这方面很难讲得明白,尤其是两个人长期相处,数十年如一日都是相看两厌的冤家,明明中间那几年都是不喜欢对方的,被那个人气得要死,恨不得立马分开,可偏偏有时候对方又那么好,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拉远后又厚脸皮靠近,拧巴地关心她,在意她,再等到要被送出国留学了的那一年,听到乔言没所谓的那些话,看到她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周希云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什么时候就中意上了,周希云真不知道,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不过回国后宴会喝醉那一次周希云倒是门儿清,她当时还有意识,其实不需要乔言好心,但出于种种原因还是跟着这位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自然,那一次乔言还是一贯的嘴欠,那急着撇清关系的做法险些没把人气死。   周希云一向是顺着乔言的态度来的,时近时远,等到沦陷进去,早就分不清是本意如此还是怎样。   说不上来也不强迫,敏姐不逼问,乐呵圆过去。   下午最先到的那位男性朋友胡咧咧,开口就说∶人俩发小,肯定从小就喜欢上了。敏姐好笑,回道∶小时候才多大,至少得青春期去了。   男性朋友说∶那不一定,咱们小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就我读小学那会儿,五六年级吧,班上还有搞对象的。   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五六年级懂个屁,小屁孩一群,搞个毛线的对象,早恋都算不上,办家家酒玩呢那是。   聚会到凌晨才散场,今晚大家都没喝酒,上桌只喝了汤,因而回去就不需要乔言忧心。   送走朋友,乔言笑吟吟收拾餐桌,过后又与周女友一并躺沙发上看电视消食。   今天的公开恋情过程很愉快,乔言真心感到舒服惬意,整个人无端端就轻松了许多。她搂着周希云吻了下脸,问问周希云的想法,让女朋友本人先发表一下意见。   周希云自是没意见,对她的朋友全都满意。   乔言凑近用鼻尖蹭蹭这人,勾着周希云的脖子问∶真的啊?周希云反问∶这还有假的?   乔言嘿嘿笑,腆着脸说∶你那是对我满意,爱屋及乌。周希云挑挑眉,不反驳。   她们守夜到凌晨一点半,将收到的礼物都拆了,看看朋友们都送了些啥。   以及乔言一晚上都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徐子卿和姥姥,或是发一条微信关心周慧文,欲问问西井大院今晚怎样了,但最终还是没付诸行动。   怕长辈还在气头上,不敢乱来。   乔言挺想找一个借口与家里联系的,可每次都没有,前阵子还打算没皮没脸回家拿手机来着,但即使当时都开车到巷口了,还是没下去。   她俩最近都是用的备用手机,影响倒不是很大。   周希云本身就有一个工作机子,电话卡、微信号这些都是与私人号分开了的,上回落了手机也没事。乔言就更不必顾虑这个了,她的社交号啥的全登电脑上了,漫画社那边只需线上联系,加之她本身自己也是老板,搞个新的电话号码暂时备用完全不是问题。   乔言背得住徐子卿和姥姥的电话,连微信号什么的都记着,她反复在通讯录界面输了几次号码,到底没底气这么晚了还打扰长辈休息。   周希云同样没给周慧文打电话,早上试着打过,不止一次,可周姨不接,不理人。   她们抱一起,乔言无奈感慨∶我妈她们气性可真大.…周希云说∶过两天再看看。   乔言嗯声,到时候再送点东西过去。行。   比起前些时日的无所作为,两人近来不消沉了,走起了怀柔路线。   这是乔言的主意,拉着周希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放心不下姥姥她们,于是硬着头皮偷偷回去。   也不知道徐子卿她们喝没喝她两送去的羊肉汤……乔言不确定心里忐忑。   冬至过后的天气又凉了一层,街道两旁的树木都变得光秀秃,叶子全掉光了。   几天后再是洋节到来,各商家为了做促销活动大力宣传平安夜、圣诞节,水果店的苹果为此涨价畅销,礼品店的生意随之增加。   卡法也跟着赚了一波,竟然在那两天内卖了不少花和咖啡。   乔言平安夜那天心痒痒打算跟跟风,想回大院送苹果,找理由回去,可思及姥姥她们不过洋节,终还是忍住了。   怕回去挨揍,碍长辈们的眼。   再过几天,易梦娱乐就会按计划推出新游戏了,S市那边已经搞定一切,只等预期时间一到便可以面世。   周希云这个星期要处理非常多的事,另一方面还需要防着华一科技背后耍阴招使绊子。   邢远天天往这边打视频,每次一通话就是个把小时起,有时能从傍晚讲到十一二点,全在聊易梦娱乐。   元且那天一到,易梦娱乐的新游戏正式公测,逐步投向市场。   新游戏的头一回露面十分顺利,各方面的数据都还行,比预期的要高一大截,各种反馈之类的也很好。   相关人员的一颗心落地,至此才稍稍敢喘口气。   邢远在视频里很激动,兴奋得捶桌子,解气地说等游戏全面上线后他一定要休假半年到处浪,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周希云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了,由内而外都松懈了些。   一群人提心吊胆这么久,这破事可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只等再往下查查证据,所有事情就该收尾了。   乔言这边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实质性证据,也想办法接触到了华一科技的另一些工作人员,靠着目前有的东西,重击华一科技是必定的,最起码能问责对面的策划和美术总监等人员。   她们没想着能扳倒那边,知道不现实,毕竟华一科技上属还有那么大一个集团,投资方一大堆,不可能把这些人都全部拉下来。周希云的计划是把该讨要的损失都要回来,也让那边尝尝苦头,别的就不追究了。   一群年轻人能力有限,也追究不了,没必要自寻烦恼。   而正是这点时间内,局势猛然一个翻转,又出了另一个岔子。   易梦娱乐这个苦主还没来得及申冤,新游戏推出不久就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上,摇身一变成了被正义路人奋力讨伐控诉的抄袭者。   乱子闹得大,来势汹汹,几乎一个晚上就发酵起来了,强行压都压不下去。   那天周希云刚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白天连轴转加班干活,晚上早早就歇了,没能及时察觉端倪,等收到邢远和阿凯他们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清早。   恰巧又是周末放假日,适宜居家死宅的时候。   邢远在电话那头都快急疯了,语调激动,气得快呕血,张口就问候华一科技十八代祖宗,俨然一副泼夫骂街的样,形象都不要了。   一顿嘴臭输出骂够了,邢远顺了一口气,这才讲明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梦娱乐被那些个不要脸的狠狠摆了一道,教对手使花招阴了——昨晚凌晨两点左右有网友在某知名游戏论坛发帖,煞费苦心针对易梦娱乐的新游戏做了一系列对比实锤,力证该作品存在种种侵权问题,包括公测前的游戏宣传大图与某经典电影海报高度相似,哪几个游戏角色属性能在同类游戏中找到差不多的对应,还有哪些元素涉嫌剽窃,等等。   该网友的所谓证据罗列得十分详细,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光是发图就堆出了一栋高楼,点进帖子一看还挺能唬得住人。   那个帖子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火了,热度上升极快,架势堪比放烟花,啪地轰然炸开。   因着正值放假,前去围观的吃瓜群众不少,帖子内容的传播速度极快,不仅在游戏圈子内引起热议,没多久还被营销号搬走带节奏引流,直接小小地引爆了新一轮的热点。   邢远他们昨晚将近两点四十才知道这事,公司当时就在想力办法公关,念及这种紧要时刻不能掉链子,一定要妥善解决,千万别影响自家的口碑,但无奈的是这边的行动再怎么快,终究还是没能赶上帖子热度的飙涨。   发帖人背后显然有更大的推手,绝对是团队操控,后续不仅无视了易梦娱乐的平和交涉沟通,还在那个帖子内阴阳怪气了一波,明面上倒是没点名道姓讲得太直白,可拐弯抹角一番后的那意思就很有指向性了,大意是说易梦娱乐过干资本家作态,捂嘴不让揭发真相,私下联系就是变相在威胁小老百姓,为了赚钱昧良心没原则,简直无创作下限。   网友的控诉可谓陈词激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不怕被被雷劈死了,一来就是高呼国内游戏原创已式微,痛斥现今的大环境是如何如何恶劣,大骂某些公司下作至极,不仅不以剽窃照搬为耻,反而明目张胆作案,视著作权和他人心血为无物,简直天下乌鸦一般黑。   接着又是感慨诸位原创者的有多不容易,过得有多艰难,为此吃了多少哑巴亏与憋屈,损失了多少,却连发声为自己讨公道的门路都没有。   最后再是某些公司干过哪些恶心事,怎样苛待逼迫创作者云云。   总之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声泪泣下的惋叹,立意高度都快赶上哲学书了,动员大会都比不上这发言厉害。   阿凯他们第一时间就上线看了帖子,被气得当场破防大骂,险些顺着网线过去打人。   那些实锤贴出来的内容其实很碎,乍一看确实是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大堆,但抄袭的地方却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但凡能挑毛病的地方就生拉硬拽地凑,一看就是东拼西接而来的。   比如最前面的游戏宣传大图和电影海报,构架的确相像,可两边使用的都是常用元素和结构,诸如此类的构图事实上有很多,属于比较常见的一种例图模式。   比如游戏角色的设定上,人物的某些展示动作撞上也很正常,而抽卡得大招这样的属性就更加普遍了,绝对算不上特殊。   至于剩下的就更可笑了,什么角色台词与哪个作品的哪句话类似,什么某某npc跟谁谁谁相近,还有游戏背景啥的,真就是一地碎尸,强行捆绑沉沦。   邢远和阿凯气得都想真身下场干架,但迫于那时的大风向不对劲,到底还是理智忍住了,没干出太冲动的行为。   易梦娱乐的新游戏刚推出,体验过的玩家在吃瓜群众中的占比并不高,好些人对这个游戏并不了解,一看挺像那么回事就被带偏了,先入为主地站队贴主,认为易梦娱乐肯定不干净。   有些人保持中立,只看热闹不发表任何看法,暂时不掺和。   余下的则摸到易梦娱乐这边求证,亲自进游戏看看是不是与贴主说的一样。   那个帖子里还是有帮易梦娱乐说话的网友,质疑贴主的锤不够硬,说服力不行。   但莫名其妙的,只要是谁站出来讲句公道话,不支持该贴主,那些言论很快就会被淹没下去,而质疑的网友们也会被各种群嘲眼瞎,被骂是资本家的肱骨舔狗,是收钱办事的水军。   帖子里只容许两种意见,一种是味哧咔哧吃瓜顶贴的,另一种则是骂易梦娱乐并发洗脑包黑公司有多可恨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被对家整了,百分百是华一科技搞的好事。   华一科技可真够阴毒的,前阵子泡都没冒一个,还以为是易梦娱乐抓住内部叛徒后他们便夹起尾巴做人了,结果不是,过了这么久憋了个大的,像是不搞死易梦娱乐不罢休,一定要示威泄恨。   易梦娱乐这边刚上线新游戏,正正是才起步的时期,目前发展口碑方面绝对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才能打下良好的基础,由此才可以逐步拉开。而华一科技就是盯准了这点,打算从苗头掐死这边,所以趁着公测一结束就伺机潜伏着了,直到今天又整这么一出恶心人的。   下这么大的本钱,又是买热度又是下水军的,看来是真的要弄死这边才会收手。   易梦娱乐昨晚就发公告了,澄清的同时也表明会追究相关责任,表示公司会维权到底。这是常态化的操作,必须得给个交代镇压热度,不然事情只会越演越烈。另外,这边也做了相应的反击,同样找团队暗中下场,与华一科技硬碰硬,亦对准贴主罗列的实锤进行逐条的分析反驳,用数据佐证己方不是抄袭。   不过易梦娱乐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追不上对面的精心设计,等这边全面回击的时候,那边的黑料已经铺天盖地了。   网上各种负面洗脑包横肆,尤其是几个有关易梦娱乐与员工在利益上扯皮的案件传播出去后,不好的影响更甚。   个别号称是公司内部员工的网友线上匿名编料,公开了部分易梦娱乐的合同细则,指出易梦娱乐是如何苛待众员工的,愣是把公司妖魔化成水深火热的地方。   易梦娱乐成了人人喊打的资本家,成了无情压榨员工的吸血鬼。   网友们最恨的就是这些资本家了,光是看到爆料截图就来火,大骂易梦娱乐是社会主义的叛徒,是资本的敛钱手段,是恰人血不要face的蛆虫。   还有人讽刺易梦娱乐规模不大问题倒挺多,没有大厂的命却有大厂的病,薪资待遇比不上人家高996等各样福报倒有样学样。   舆论的逼迫到了第二天已经彻底跑偏,不管易梦娱乐抄袭剽窃是不是真的,反正扣到头上的屎盆子是拿不下去了。   易梦娱乐的员工也曾主动站出来解释,表示公司内部的待遇补贴啥的不差,加班什么的也不是各个部门都必须,只是有的员工在做项目期间确实比较忙,有时候凌晨两三点还在肝工作也是真的,但做游戏这一行没办法,而且易梦娱乐真没大厂那么夸张,这边只有赶新项目是比较恼火,公司亦尽量给补贴了,并不是网上谣传的那样。   但这样仍旧不起任何作用,站出来说话的员工还被网暴,被骂吃资本家狗粮没有心,被嘲讽为了钱良知都不要了。   不得不说华一科技挺会打舆论战,将当今的网络大风向吃得透透的,抓准了大家对抄袭、对资本的憎恶,猛然两棒子就打得易梦娱乐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自从发现这边的反击后,华一科技又狗贼地下了另一批水军反向黑易梦娱乐,故意搞路人盘,破坏这边的大众印象。   水军们到处刷睿智言论,生怕易梦娱乐黑得不够彻底,见缝插针地发什么抄袭无所谓,好玩就行、感觉比原作更有吸引力之类的招黑话术,拼命给易梦娱乐拉仇恨。   饶是邢远他们反应够快了,但耍手段还是干不过那边。   周希云回电时天刚蒙亮,不到早上七点,这时吃瓜群众大多都睡下了,网上倒没有凌晨那么杂乱。她一脸凝重地上网看了看,将全过程粗略扒了一遍。   最初那个爆料的贴主已经删帖销号跑路了,自易梦娱乐发了盖红戳公告后就当场滑跪,但那个帖子的所有内容都被截图搬运了,不仅没有及时压住,反而为易梦娱乐的资本家做派添了一笔。   周希云揉揉眉心,一边翻电脑页面一边打开扩音,问邢远∶报警没有?   报了,肯定报了。邢远说,咬咬牙很是不解气,这些龟孙一个都别想跑,必须全部算账。   周希云又问∶警方怎么说?   邢远回道∶做了笔录,还在查,我们先前才过去,一时半会儿也没啥办法,只能等着看看。不过就算查出背后的人了估计也没啥作用,咱的损失不可逆,那丫的应该只能算是诽谤造谣啥的,其它的还得再琢磨。   现在的网络大环境差不多就这样,有证据就能立案能告,法律也能管,但走流程比较麻烦,且后续就算告赢了,收到赔偿了,可当时的损害还是无法弥补。   特别是名声口碑这方面,辟谣跑断腿,被污蔑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奋战了一晚上,一直都压着狠打,邢远和阿凯都较为消沉,直觉没望,心里有逼数这回多半是只能咬碎大牙和血吞,估计得硬吃这个亏。   他们尽力了,然而实力有限,反抗不了。   周希云的回应还算淡定,至此也没慌乱,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在的困局,让邢远他们不要太上火,先把公司内部稳住,S市那边不能乱,别的她会帮忙处理。   打舆论战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先崩得那一边就输了,稳扎稳打接招才能坚持到最后。   这两天有什么事立马就通知我,网上那些我来接手,你和阿凯继续原来的。周希云处变不惊说,随即联系能用得上的熟人和朋友,让更专业的来搭把手。   邢远他们性子太直,群技术宇不懂这种场面该怎么化解,他们还是不参与为好。周希云之后又找到温如玉,与温老板简单聊聊,找了几个业内人士过来。   局面再坏也就那样了,既然挣扎无效,不如顺势而为。   对手白送的流量不要多浪费,黑红也是热度,眼下也不失为一个极佳的宣传机会。   到底是玩金融出身的,对付这些还是有法子的。周希云三两下就做好应对措施,与各方助力一起借势操作,趁机也倒对手的黑料,先拉华一科技这个更大的资本家下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易梦娱乐只是一家普通的游戏公司,靠山小,但华一科技就不同了,背后的集团影响力还是有那么大。   如果易梦娱乐都算是资本家做派了,那华一科技与其所属集团可就是资本家中的佼佼者,比葛朗台还葛朗台,黑料简直一抓一大把。   压下热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更有讨论度的热点,立更显眼的靶子给人打。   这边只需稍稍推动一下子,仅仅大半天时间,以华一科技为代表的大资本家集团便被送到了漩涡中心。   凑热闹的网民们直接炸开了锅,本来昨晚骂易梦娱乐都还没解气,现在又发现一个,可不得骂得更狠。   营销号们都是闻着味儿就出动的,有热度必定要暗,这下可就热闹了,场面着实控制不住。   华一科技还以为这边会无能狂怒,会集中精力撇清身上的脏水,孰知周希云竟然敢加把火丢进来。   这一招倒是巧妙,分走了火力,又为华一科技找了点事做,从而拖延时间。   华一科技那边不得不花钱撤热度,且鉴于已经与易梦娱乐短暂地捆绑上了,华一科技也不敢再在这方面做文章,只能集中火力在抵制抄袭上。   周希云也不急着洗清这一条罪责,放任那边搞大阵势,淡定地让公司宣传部门加把力,赶紧蹭蹭对手给的关注度。   易梦娱乐这边都听指挥,趁机顺杆爬做宣传。   等到坏名气打出去了,周希云请来的那些人才排上了用场。   部分业内人士站出来,以较为中立的立场乐观分析那个贴主的实锤,以多角度来例证这种鉴抄方式并不妥当。   毕竟其中好些东西都太常见了,仅仅是贴出来的那些图就站不住脚,没这道理。   创作保护应该保护的是作品的整体,而不是稀碎的元素,那玩意儿并不具有独创性,更不能被某一家或某个人独占。   过度的霸占反而是另一重意义上的阻碍,没有这个人用了某种常见内容,那个人就不可以再碰该内容的规则,那样反倒会破坏正常的创作环境。   那些人的发文都挺温和理智,大致就是看客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见到抄袭就上头,避免被带着走而看不清问题。   以上内容一出,又是另一番讨论。   毕竟先前是华一科技搞的鬼,热度闹得高,这事本就没结束,吃瓜群众们还没过够赢,这下子便立马又冲到第一线看两边干架。   有人支持,不觉得易梦娱乐是抄袭。   但也有人极力反对,坚持认为撞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存在这种巧合。易梦娱乐哪怕构不成抄袭,那借鉴人家的东西是洗不白的。   有时候也挺无奈,明明是部分看众被带偏了节奏,一开始就被人家的有心陷害忽悠瘸了,连正版游戏都没接触过是啥样,只看几张图和碎尸般的硬凑证据就认定了事实,现在却觉得是易梦娱乐撞的内容过多,也是有理都讲不清。   乔言用小号声援了易梦娱乐。   她有好几个号声援的那个号是为爱发电用的专属号,用了好多年了,从刚画漫画就申请了的,粉丝数有十几万。   r/帮易梦娱乐站队后,个别极端分子直接在评论区攻击她,还私信骂她恰烂钱没底线。   乔言理都不理,不受这气,拉黑私信骂人的,真身下评论区跟极端分子干架,不惯着这群没脑子的傻缺。   乔老板本就是嘴欠的性格,怼起人来那叫一个不留情,不带半个脏字,但问候对方绝不心软。   极端分子干不过她,也招架不住她的粉丝,转头就骂她的粉丝是腿毛,骂她没素质没教养。   乔言脾气大,立马就回骂,现场表演什么是没素质,让对方领教一下中文的博大精深,爽完立即拉黑,眼看着极端分子气得跳脚。   那些人还开小号过来,可惜战斗力不行,每次都把自己恼得半死,怎么都吵不过她这张嘴。   乔言可护短了,站队输出完毕后又发游戏截图到号上,特意为游戏画几张衍生图以示支持,可劲儿蹦哒讨人嫌。   她也不怕掉粉,怎么顺心怎么来,爱咋咋地。   周希云不能给外人欺负,谁都不行。这是她的原则。   那几天手上也没多余的活儿,日常只需看店,空闲时间一大把,乔言便扎根号上了,有空没空就上线发图,免费给易梦娱乐的新游戏搞宣传。   极其高调.就差把护特子仁字儿刻脑门上.坚决与极端分子唱反调.   全网都找不出第二个立场偏向这么明显的,连周希云请的那些业内人士都比不上她来劲。张扬又招摇,全无顾忌。   这样的举动自是惹来了一批猜忌与围攻,起初还只是普通极端分子找过来对线,到后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渐渐的就有好事者开始扒她,转移阵地到其它论坛与小组带节奏搞事。   乔言为爱发电账号上的内容几平被扒了个遍,主页浏览量暴涨,好些从没关注过她的网友顺着网线摸过来吃瓜看戏,到这边来一睹真容,瞅瞅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得亏乔言不曾在那个账号上发布任何有关现实的东西,没接过单,不关注同行,这么多年来真就是纯粹的单机为爱好产粮,没留下一丝一毫能让有心人扒到大号或三次元的痕迹,所以不论幕后的始作俑者再怎么作妖,费老大劲视奸窥屏,将她上千条动态都琢磨了一通,始终还是做不到突破点,扒不出一点黑料。   毕意所有原创内容不是发二创衍生图就是画各种练习稿,或是心血来潮送些原创的不要钱/小头像任粉丝随便取用,余下就没别的了。   乔言那个号在小圈子内还算小有名气,口碑很不错,但现今这么一折腾,其实还挺败坏路人缘的。   原有的部分粉丝本就是冲着她最初的状态去的,以为她这么多年都老老实实出图,当她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温柔脾性,结果这次竟然干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为,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望,不明白她突然跳出来护着易梦娱乐是啥意思。   易梦娱乐涉嫌剽窃的浪潮退去后,乔言成了最扎眼得那个,小范围内关于她的讨论猜测就没停过。   有人猜她纯粹是为了博眼球,也有人觉得她是仗义执言,看不惯而已,还有人说她也许是易梦娱乐的画师,不然为什么会站出来挡枪。   乔言对这些一概忽视,懒得搭理。   网上吵翻天都是浮云,她本人又没犯事,更未做错过什么,谁要搞事就搞吧,爱怎么记恨就怎么记恨,无所谓。   反正影响不了她的现实生活,对她造不成定点实际伤害。   随便那些闲出屁的咋发疯,总之一律无视。乔言只管周希云,其它的不放在眼里。   周希云是知道乔言那个账号的,读书那会儿就见过,某人当初建号时还向周希云显摆来着,一点没瞒着。   周女友围观了乔言舌战网友的全过程,也晓得华一科技在搅浑水,在嘴皮子功夫上帮不了太大的忙,眼见着别人也于不过自家这位,于是线下便多做点好吃的给乔老板补补,省得乔言吵架累着了。   她俩心态还挺好,稳稳当当的,没受过多的干扰。   两人都不怎么在意网上那些虚的,天塌下来了都不虚,不太把烦人的那方面当回事。所有问题自有解决的流程,急也没用,反而慌乱容易出错,导致事态更严重。   乔言饱饱干完饭就靠周希云怀里,问接下来的安排。   事情已经发生了,失去的那部分舆论短期内挽回不了,易梦娱乐后面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多半又得砸一堆票子进去。   本来这边的打算是走稳扎稳打的靠内容吸引基本盘路线,打算慢慢推进新游戏,宣传方面的投入预算不是特别高,没想着一上线就做铺天盖地的营销,毕竟公司在这个项目上的前期投入就够多了,损耗过重,期间一度还出现过资金链周转困难的情况,一行人怕后期的投入跟不上,会出岔子,因而也没敢放手一搏地大干,担心营销过度会适得其反,保不准亏到底裤都没了。   做游戏开发这一行赚头多,在大众眼里就是香饽饽,但这玩意儿风险也大,投进去的本钱越高越容易套里头,多少投资者为此赔得棺材本都不剩,有的甚至倒欠一屁股巨债。   这种案例并不罕见,事实上好多游戏公司的项目都是亏本的,到最后成本都捞不回来,只不过少数项目特能挣,一旦有一定市场了就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总体来看还是赚得更多得多,赔本的那部分比起赚的简直洒洒水,不算什么。   周希云这回也不瞒着乔言,全都放心照实了讲,包括易梦娱乐之后会与哪些合作方联系,以及怎样反击华一科技。   虽然两家公司的背景差别大,易梦娱乐这边财力各方面都比不上对方,但此次的亏也不能白吃,一定得讨回来。   那边都这么不要脸了,忌惮成这样,啥样的流氓手段都敢出,易梦娱乐肯定不能站着立正挨打,必须得拿出点该有的回应来。   再者,华一科技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打压易梦娱乐,光是这次的仇就注定了两方以后还会死咬,那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梁子都结下了,何必再当孙子。   有些对手就是仗势欺人,越忍气吞声越容易挨打,只有必要且适当的反击才能自保,避免被人家大鱼吃小鱼一口吞了。   易梦娱乐这边后面必须得做一些相应的举措挽回口碑,持续稳定地扩大市场,全方面的投入等等还得保持下去,一切都按预定的计划来进行。   除此之外,关于如何对付华一科技,所有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舆论战肯定是要搞的,那边怕的就是这个,目前华一科技的软肋就在这上面,不然昨天也不至于飞快就认怂。侵权官司也得提上日程了,这回必须抓住那边的策划团队痛打重创,而在此之前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烦需要处理。   周希云和邢远他们已经找好靠谱的律师团队了,之前找到的所有证据都在逐步清算安排中。律师团队人是自己这边的,绝对信得过,团队的领头是阿凯他二姨妈,一位拥有多年上庭经验且作风特强势的大律师,实力有保障,这次的侵权案经她手百分百妥了,就是看后期怎么周旋,不知道能从华一科技那里咬下多大一块肉。   二姨妈她本是不愿意管这个的,不想掺和小辈的事,觉得年轻人自有造化,打不过就回家找大人的行为太没骨气,输了就输了,大不了重头再来。二十几岁不就是该拼搏闯荡的时候,失败几次也是好的,对年轻人以后的路有利处。   但当二姨妈得知侵权那个是华一科技后,这位大律师的眼睛都猛地发亮,立马推翻自己原本的话,说什么也要接下这案子,麻利连夜带着团队就往S市赶。   华一科技可是一块大肥肉,这种扯皮的案子操作性太强,赢了以后可不止赚很多律师费那么简单。   大律师团队最喜欢这类自带争议与关注度的案子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怎么利用这个打出更大的名气。类比打游戏就是进阶到一定程度后,杀小怪就纯粹是浪费精力,打大boss才意义,干掉大boss有利于升级。   周希云已经跟阿凯二姨妈交涉过几次了,双方谈了好几天,最终达成了一致。   二姨妈团队会为争取更多的赔偿,相关的问责也会严追到底,尽量逮住涉事人员,而作为回报,二姨妈团队希望易梦娱乐这边得听团队的意见,不可以轻易就与华一科技庭外和解等等。   周希云和邢远他们也没打算和解,两方不多时就愉快谈妥了。   目前周希云已经在尽力配合律师团队,过后的官司流程应该会牵扯到乔言,估计会较为棘手,届时还需要乔言帮忙。   乔言与华一科技签的合同是关键点,但这事的难办之处在于合同具有保密协议,这个是受到保护的,因此打官司会从乔言和华一科技这里下手。   周希云还是有点担心,怕乔言会被问责什么的,不希望她牵扯进去太深,但乔言—开始就加进来了,现在忧愁这个已经迟了。   乔言本人倒不怕这个,心大得很,十分乐意支援律师团队。她不住摩掌周希云的腕骨,往后仰头倒对方肩上,大咧咧说∶总不能让人白欺负,再这样下去那边都要骑到咱头上了,必须打回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周希云轻轻揉两下她吃得鼓胀的肚皮,说∶到时候看情况,不能影响你。   我又没什么,瞎担心。乔言说,放开了干,没事。   周希云说∶再看。   易梦娱乐和律师团队都商量好了,大前提是不可以让乔言出事,如果这方面不能保证,那后续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   邢远他们都支持周希云的想法,清楚乔言是为了谁才以身涉险,不会为了赢官司就干出缺德行径。   二姨妈也答应了,承诺会把乔言摘出去。   打官司这事她们都操不上心,大概了解一下,别的都交由出去。   乔言问了许多,知道这个应该没啥担忧的了,又问及袁铭城和那个向老板,好奇周希云查到哪儿了。   周希云这些天还在查向义盛,直觉他和袁家之间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浮出水面,凭借上次朋友的信息又找门路往深了摸,打算摸清这两家的真实底细。   朋友给的信息很有用,周希云这阵儿已经查到向义盛与袁家的一些联系了,找到了不少值得琢磨的疑点。   个中弯绕还要从袁家上上辈说起。   袁铭城他妈的娘家,也就是袁父的岳父岳母一家是土生土长的S市家庭,那边与袁家原来其实差不多,说白了就是有那么点关系,但公职权利不大,属于那种中层偏下的级别。   /而二十多年前,向义盛出现在S市,可能是通过哪方的牵桥搭线还是什么方式,忽然就跟素铭城他姥爷一家联系上了,之后再和袁家有了交际。   向义盛其人的表面资料还是那样,后面这二十多年倒能查到诸多痕迹,但这人往前再一些年的经历就奇怪到不寻常,比白纸还干净,只能查到他是华侨,祖籍在S市哪个地方,其它的一概没有。   周希云对准向义盛的祖籍地找过一番,但未能寻到蛛丝马迹。   也许是当年那个时代不发达造成的,也许是别的缘由,总之向义盛的人生轨迹像是拦腰断开了,前半段啥也没有,后半段倒是有过寥寥几笔存在。   周希云还查到,向义盛好多投资其实都在国内,集中在S市那边,他当年运气好,牢牢抓住了九十年代的发展大方向,搭上了当地政策的便车,为此没少赚。   也难怪明明在国外的投资并不多,可生活却过得那么惬意舒适。   当然,有些东西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譬如向义盛与袁铭城他姥爷一家的牵扯并不明显,外人不抓住问题细查还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端倪。   周希云也是从向义盛祖籍下手,将这个地方与素铭城他姥爷联系上了,思及向义盛在S市的种种隐秘发展,逐步扩大,同时袁家和袁铭城他姥爷一家也随之悄无声息地起步,这才渐渐察觉到他们是有某种关联的。   周希云暂时不明白向义盛为何会找上袁父他们,或者说是袁父找上的向义盛,总之原因肯定不简单。   她对袁家还是有一点了解,按周慧文的说法,袁父当年可是已经在某某局工作了,但后面突然抛下铁饭碗就做起了小生意,这些年来也越来越顺当,现在想想,兴许这些事情之间多半是有因果关系的,至少能串上。   也不晓得周慧文清楚这些不,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早前周慧文一般都会告诉周希云。而且就算周慧文不讲,袁家在抬高自家儿子身价时,估计也会显摆地提两句。但袁家一个字没说,似是有意藏着掖着,这就很可疑了。   乔言皱了皱眉,思忖良久,靠着周希云说∶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感觉太刻意了点,按理讲没少要这样。   周希云从背后抱着乔言,将下巴枕她左肩上,回道∶现在只能查到这么多,其它的还不清楚。语罢,又反过来关心卡法怎么样,有没有受咖发开分店的影响。   乔言摇摇头,说∶还行吧,各开各的,它家反正挺火的,我们就那样,凑合赚点小钱。   周希云颔首,再为她揉两下肚子。   乔言干脆半躺着,吃饱了太撑,这样舒服点。她抓着周希云的手放小腹上,隔着衣服吧唧周希云-口,让对方多揉揉,有气无力表示没劲。   周希云顺着她,让干嘛就干嘛。   她们一会儿又讲到其它的,乔言话痨,张嘴就叭叭叭不停。   吃饱喝足就躺平的日子舒坦,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即便如今这出柜失败的时期难过,可依然是安逸的。   另一边,周家。   周慧文冬至过后出差了一次,老板大忙人,成天这里跑那里去,处处都需要顾及,待顺利搞定外边的工作已是十几天以后。   连日的高压强度工作让周慧文身心疲惫,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件大事没解决。   周姨终还是不能全部放下,知道周希云的投资出了问题后也让人暗中盯着。倒没打算为女儿收拾烂摊子,只是稍稍看着点,怕那群年轻人没本事闹出问题。   周慧文对易梦娱乐的动向了如指掌,大致都清楚,她在周希云身边安插了耳目,早就知道一群小年轻的一举一动。   女儿投资了多少,遇到了哪样的困境,找了哪些关系,周慧文全都晓得,不插手只是不关心,还在气头上,不愿意管,不想过问。   这躺出差间易梦娱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慧文还是招耳目过来汇报一下实况,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秘书把人带过来,那位耳目兢兢业业将周希云的近况一五一十地讲明,顺带把周希云最近查到的有关向义盛的资料都一并提交过去。   您可以看看。   起先周慧文对旁的不咋在乎,翻都没翻那堆文件一下,收到后就随手放一边,待得知周希云已经解决了当前的问题,周慧文才面无表情问了些另外的,顺手重新抓起文件打开瞅瞅,看一看女儿大费周章耗这么多精力是要查何方大人物。   向义盛的照片就夹在纸张里,翻开就能看到。   听着耳目的汇报,周慧文不上心地无意一普,但当看清那位向老板的长相,她猝然证了怔,瞳孔倏地紧缩,后背瞬间绷直。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照片上的人已然改名换姓,整体容貌也大有不同,可就算对方化成灰,周慧文也能一眼就认出他。   人变得再多,可以整容,会衰老,那双眼睛里的最深处的东西却不会变,永远还是原样。周慧文一辈子都记得,忘不了,也不会忘记。   就是这个男人,当初与周爸合谋干恶心事,又在周爸死后销声匿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人间蒸发般不见了。   周慧文找了他很多年,以为他早死了哪个地方,以后永不相见,结果他还好好活着……周慧文不可置信地看着,收紧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秘书有眼力见地打断耳目,让先不要说了,上前小心翼翼询问∶周总,这个……是有什么问腐”一   周慧文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半晌才重重将照片甩了出去,缄默片刻,只沉声说∶把明后天的行程都推了,我要出去一趟。   这年的一月中旬即农历腊月初,再过不久就该是春节了,街上飘起了惹眼热烈的红灯笼,到处都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都在筹备过新年的时候,A城与S市之间一场无声的争斗开始拉锯,诸多潜藏在灰暗之下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来,逐一浮出水面。   乔言和周希云一天到晚几头跑,既要顾着各自的工作和活计,时不时又得与律师团队沟通联系,为即将到来的官司做准备。   这个年是甭想好好过了,压根不可能,注定有一场持久的硬战要打,不会像往年那样风平浪静。   易梦娱乐和华一科技的账不仅仅是著作侵权这么简单,这其中涉及的方面很复杂,剽窃创意,偷盗公司机密,违法贿赂收买……两边的恩怨情仇可不止一条,不局限于民事纠纷,要清算的有一大堆。   她们提供的证明起了大作用,律师团队收起所有东西后都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没料到华一科技这么无法无天,比土匪头子还霸道,真就是视律法于无物,明目张胆在红线上起舞。   目前团队正在加班加点准备中,开庭估计要春节过后去了,但那不代表现在大家就得等着,什么都不做,相反,所有人手里都有需要做的事情,有干不完的活儿。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够用,相对来说短了些。到底要处理的太多,两边的人手加起来都少了。   二姨妈在视频电话告诉她俩,这次的官司涉及的范围太广,牵扯到的人也多,等全部——打下来,尘埃落定,估计没个一两年搞不定。   团队的意思是先抓主犯,针对已经知道的几个主要人士下手,别的后面再撒网打尽也不迟。   当然了,另一方面,火速报警立案是必须的。   这个团队已经帮邢远他们办妥了,A城这边也有相关的人过来接应,乔言和周希云亦需要去A城的警局报警做笔录啥的,她们也得出力。   两方几平同步进行这些,有专业的队伍带领,效率倒是挺高,不至于瞎子一样抹黑到处乱撞。   她们去了好几次警局,老实规矩录口供,按警察同志的要求来配合。   不管流程有多繁琐,A城这里最终都会与S市那边合二为一,此次两边的警局会通力合作,共同协助等等。   带领乔言她们的那个人也是团队里的律师,二姨妈的副手,一位经验老道的中年男人,外表温和斯文,一副安静读书人的样子,但专业能力很强,自带饱经世故的气场,一看就是实力派。   这位律师从专业角度给了乔言许多可行的建议,为她拉通分析整个案件,头头是道地讲解,告诉她该怎么做,怎样才能避免陷入后续的争端与麻烦,教她如何保障自身权益。   都是些合法合理的建议,绝对没有越雷池半步,条条都安全。   乔言没有类似的经历,对此也不晓得该咋做,一概都听律师的,照专业人士的意见行动。不偏离一点,坚决不自由发挥。   这辈子破天荒头一次教人这么省心,往前从未有过。   周希云也照着律师的计划来,不过多留了个心眼,每次都会再参考一下子,更小心谨慎些。由于这回的动作太大,周希云不放心其他人,不会对外人完全信任,哪怕对方是邢远介绍来的。这种时期提高戒备心很有必要,,否则真出了什么问题,又像前一次那样有内鬼,最后可不得再瞎一次。   邢远他们挺支持周希云的想法,这行人在S市那边也是这样做的。现在易梦娱乐整个公司里,邢远只信阿凯、温如玉和周希云,其他人坚决不放心,即便明面上不表现出来,可心底里还是有所保留。   邢远今年过年应该不回来了,如今新游戏才面世不久,他得留在S市帮阿凯,同时还得与这边的周希云接洽。   所有人都在为之后的官司做准备功夫,尽力而为,争取最后能有个满意的结果。   搞定警局的所有事,乔言私下里问周希云∶那些人会坐牢么?   周希云边翻电脑边说∶有的会。   估计要判好几年,乔言说,挨着周希云胳膊蹭蹭,转头认真开口,我上网查了一下,好像挺严重的,如果涉案金额巨大,还有啥啥情节之类的,三五年肯定没跑了,而且他们也不止犯其中一样。   周希云头也不抬地丢一张毯子到她腿上盖着,温声细语地回答∶嗯,大致上是这样,差不多。   乔言感慨,不知道咋说了。   违法、坐牢这些事看似不稀奇,好像大家都懂,明白是怎么了,生活中基本也能接触到这方面,再不济也听说过,看新闻啥的都能见到,可对于正常人而言,诸如此类的事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很遥远,普通人活了几十年都不一定能亲身经历这个。   周希云本职工作那一行里,经济犯罪屡见不鲜,但乔言是个连远门都不怎么出的,以前光顾着读书玩耍去了,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近几年又扎在网上画图,与容因合伙开店,交际圈子愈发小了,就更是没见过这些。   发现她们卷进了这种麻烦中,乔言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到底什么想法。挺忐忑的,不安,希望快点定下来,别太动荡了。   另外,与乔言交接的那个华一科技策划铁定也会被问责,估计要经受重判。   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本分点的行为不做,偏偏爱同流合污、铤而走险。而且抄就抄吧,竟然还敢发偷走的源文件出来,摆明了自寻死路,蠢得要命,做了坏事还将证据把柄留给人家,生怕死得不够快。   乔言损了那个策划两句,既庆幸对方够心大愚笨,又觉得他没脑子。傻子都干不出这种行为,那个策划比傻子还不如。   不过仔细斟酌一下,也并不是全然想不通,现实哪有逻辑可讲,可能是华一科技经常那样做,长此以往底下的人就不当回事儿了,一是仗着背后有靠山硬就为所欲为,不怕惹事,二是集团里上梁不正下梁歪,管理有问题,本就是个小偷公司,偷多了就习惯了。   乔言她们那一行也不是,个别人直接照着描图,连改动一二都懒得,被发现了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厚着脸皮继续赚钱就是。   还有另外—些文创行业亦是,创作者遮羞布都不要了,稍加修改都不愿意,直接照搬人家的原创,哪怕整个作品都是剪裁的别人的心血,可这种创作者照样混得很开,就算被发现了,被锤死了,但他的作品仍旧常年高居在畅销榜前几名,本人的金字招牌依然值钱,丝毫不影响人家的发展。   这种官司很难打,结果怎样并不确定。   乔言挪过去些,往后些再趴周希云背上,将下巴搁这人右边肩膀,小声说∶希望可以快点结束,以后也别折腾了,不然烦人得很。   周希云反手摸两下她的脸,轻轻捏一捏,回道∶别烦心,不用管太多。   乔言还是叹气,愁得直拧眉。   乔言想不出最终的结果会咋样,发呆了一会儿就没心情再想了,径直闭上眼靠周希云背上,过了不久又拿起手机瞅瞅,找一下过年该买哪些东西送回家。   今年不知能回家不,不清楚徐子卿和姥姥还气不气,以及该不该打电话问问家里。   乔言蔫兮兮倒着,不久还是点进某个购物软件下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买买买,打算明后天再去商场转两圈,给长辈整点茶叶、燕窝啥的。她伸手指戳周希云的细腰,让这人也记得给长辈准备过年礼品,别忘了。   周希云应下。   也是这天,社长私聊乔言,告知之前的版权进度,说是漫画社为她谈了个合适的数。   这回的价格比前一次高出一倍多,且版权公司靠谱,是一家资格老牌。那边是专做动漫的,此次前来谈判的诚意十足,打算用这个价买走作品的漫画、动漫、游戏等的改编权,包括网络和荧幕电影,但不是做真人。   总之谈得很细,漫画社对乔言的作品挺上心,希望能卖个高价,希望合作的版权公司能用心做改编,这样也能带动乔言本人和整个漫画社的良性发展。   社长让乔言认真考虑考虑,如果想卖的话就抓紧。   乔言也没立即就答应,查了查那家公司,发展人家确实不错后再同意。   虽然现在她和周希云的处境好像并不是很坏,出柜的影响也能承受,但提出卖版权是她原有的决定,自己主动要求的事,哪能成了以后又反悔,那漫画社劳心劳力的不是白做工么。   再者,她现有的经济状况本身也不咋地,离自由状态还差得远,可行就卖吧,总不能一直屯着不放手。   正如社长原来所说的,再这么下去,三年五载后,读者们指不定早就忘了她了,能卖个版权,有机会出动漫什么的,也许就打出名气了,将来她也能有更多的选择权。   乔言心态不错,决定好了就不反悔,当天就给回复,然后高高兴兴与周希云分享。   周女友为乔老板骄傲,当即就又要下厨庆祝一次,直接在app下单买菜,让派送员上门,围裙一系就要犒劳犒劳乔言。   乔言过去打下手,笑吟吟抱周希云一把,大方说∶以后发财了,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能啃肉,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   周希云笑了笑,啊了声,说∶我也要吃肉。   也行,乔言爽快答应,你吃肉我喝汤也可以,无所谓。   周希云挑挑眉,回头望她一眼,偏脑袋用脸挨她一下,口吻亲昵又不失暖昧,意味深长说∶晚点...   乔言二楞,迟钝得要命,没听出这句话哪儿不对,直直接道∶那你快点弄,别叨叨了,赶紧的干活儿。   说完,反应了片刻才转过弯来,脑子里一激灵,忽然就明白了。   琢磨出那话还有另一层含义,乔言识趣闭嘴,连忙装死。   周希云又扬扬唇,抬抬眼皮子,侧身瞧着她。   乔言只觉耳根子热,佯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要脸地清清嗓子。   不大习惯周女友这个样,对方平时那么正经,突然开这种腔调,倒搞得她这个厚脸皮不好意思了。   有些话下流,搁外边可不能乱讲,可恋人间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情趣。   尤其是周希云很是认真的样子,无比正形,一张漂亮好看的脸就让人心里挠抓似的,一下子就软了。   乔言兀自唾弃自个儿没出息,忍不住臊皮,但也痒痒的。   周希云揪她微烫耳垂,低声说∶别光站着了,先洗菜。   乔言回神,干巴巴哦哦两声,不迭照做。   仍然是温情满满的傍晚,一如往常。   过后便是看电视打发时间,上楼一块儿洗澡,接着做点适宜的事。   她们刻意关了房间灯,只留浴室的昏弱黄光灯开着,将门留出一条缝,打开空调,调到30℃。   二人愈发合拍,谁都不用说对方就懂了。   乔言很喜欢那样的氛围,喜欢那样的周希云,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随着周希云的波潮流动,起起伏伏。   到结束时,她上半身还披着白色的柔软浴巾,锁骨与肩膀都暴露在闷躁的空气中。周希云隔着浴巾亲她,往上再挨挨她的脖子。   乔言顺势贴着这人,安生凑近周希云耳边,悄声说∶好累……   不久再是反着来一回,交换一次。这才是累了,浑身没劲。   按往常的时间点,随后就该歇下了,可以躺床上安安稳稳睡一觉。--假使不是突然有人造访的话。   周慧文大半夜过来了,没提前知会,到了才打电话找乔言。   彼时乔言正瘫软着身子望向天花板换气,冷不丁手机铃声一响,发现是周慧文打来的,吓得差点掉床下去。   都快凌晨了,长辈倏地来电,还是周慧文,那真的有够惊悚的,魂儿都快给乔言整没了。那会儿周希云还坐在床边,没完全上来,当看到来电显示也是一愣。   乔言抬起手指放嘴巴面前,冲周希云嘘了嘘,示意别吭声,自己接个电话先,旋即没事人一样打开扩音,小心地喊了声∶周姨。   电话那头的周慧文不废话,开门见山讲明来意,表示要见周希云,问这人在不在。   乔言哪敢说谎,不明就里地看向周希云,硬着头皮说∶在,她在房间里,好像已经歇下了。   周慧文也直接,不冷不热说∶我过来找她。而后就挂断电话。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都没来得及问啥事这么急,可还是不得不让保安处放行,让周慧文过来。她们各自穿好衣服,三两下就收拾完毕一前一后下去。   周慧文不久便出现在门口,带着秘书过来。   怕被看出端倪,乔言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人来了就主动开门,迎面就喊人。周希云亦穿戴齐整地站在旁边,见到周慧文也喊一声。   周慧文扫视她俩一眼,没回答。   倒是秘书看到周希云了,不卑不亢打招呼∶小周总,晚好。周希云点点头,颔首以应。   看出周慧文是有话要跟周希云私谈,乔言知趣要走开,打算给母女俩腾空间单独相处。   然而周希云不让离开,以为周慧文这次又是为了出柜的事,一把就拉住乔言,淡然自若说∶你歇着,待会儿我去。   周慧文脸色不大好看,还是不接受她们。   乔言悄悄伸手在后面扯周希云衣服,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泡杯茶而已,谁去有什么区别…….   再生硬地对周慧文说∶周姨你们聊,我去泡茶,屋里坐,都别站门口了,大晚上风凉,吹着冷。   语罢,装作像在大院家里一般熟络地招呼周慧文,还将秘书也请进来,上前关上门。   周希云却执意,一定让留着。上次受委屈就算了,这回不行。   乔言有些尴尬,明白周希云的心意,但被对面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心里都发怵。   母女俩都轴,老样子,见面就得僵持一番。   周慧文眼看着女儿护着乔言,不由自主就皱眉,直直望向周希云牵着乔言的手。几秒钟后,终究还是周慧文先开口,说∶不喝茶,乔乔你也留下。   三人先后到沙发那里坐下烧水泡茶由秘书去做,用不着乔言动手。   怕母女俩像上次那样谈不拢,乔言又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边走边给周希云使眼色,示意对方安生点不要惹长辈生气同时对待周慧文也中规中矩,一如既往地尊重周姨。   不管上回挨了多狠的揍,被骂成啥样,但此刻都不在意了,像平常那样,当没发生过。   本来也不计较,不会把长辈出离愤怒时的话语和行为当真。   乔言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周慧文坐,不着痕迹用胳膊肘顶周希云一下,安排这人周慧文左手边,自己则换到另一边坐着。   知晓周慧文看不下去她俩的亲密,于是自觉拉开距离。   周希云不怎么愿意,觉着没必要,可下一刻就被某人一个眼刀子杀住,只能由着了。   周慧文将二人的所有举动都收于眼底,瞧得清清楚楚,但面上没太大的波动,神情不改,大有视而不见的意思。   当妈的来得不是时候,这夜半三更的,搞得两边都很是不自在。   念及周姨承受能力不够,怕被看出问题,乔言别扭地将睡衣领口往上提了些,悄摸把自己再裹严实点,都快捂成一团缩着。   毕竟几分钟前她和周希云还在干坏事,今晚两人挺有情趣,缠.绵那会儿过火的行为可没少做,周希云当时那么强势,推都推不开,她生怕会被发现某个地方有啥样的纪念,藏不住。毕竟适才光顾着快点下来,都没来得及仔细装扮收拾,检查就更没有了,乔言心虚,眸光一瞟再佯作自然地瞅向隔座的周希云,看看对方现在什么样。   比起她的紧张,周女友现在就显得镇定多了,坦然自若地等着周慧文发话,冷静面对。   算来距离中秋节已过去三个多月,这么久了,母女俩正式见一面还是不容易,颇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即使平常都有在关注对方,可到底是私下里,正儿八经的碰面还真没有过。   僵持了一百多天,周慧文仍然放不下架子,对着俩年轻人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还是端着。   周希云倒相对平和点,大冬天凌晨见亲妈穿得单薄,看出应当是才从公司忙完不久出来的,便抓起一张毛毯递过去,欲让周慧文盖着,避免着凉。   可惜周慧文不领情,伸手挡着不接。   旁边的乔言反应挺快,立马就弯身打配合,三下五除二扯过周希云手上的东西就抖了抖,赶紧殷勤地为周慧文盖住腿,动作极其麻利快速,并柔声说∶今晚很冷,周姨你弄厚实点,不然晚一会儿温度更低,应该又要降温了。   周慧文这才不拒绝了,盖着毛毯。   乔言挺有眼力见,发觉周姨脚上穿的高跟鞋,又极其懂事找来双毛拖让周慧文换上,关心无微不至。   顺带也拿出多的毛毯和拖鞋放一边,给那位大晚上还得陪着周慧文跑来跑去的尽职秘书备着。   秘书大哥简直受宠若惊,收到东西了还有些拘谨,他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可穿不了乔言她们的拖鞋,但好意难却还是接着了,嘴里不住地道谢。   大哥人挺实在,性格也爽快,是个外向性子。他一开口,屋里的氛围便有点变样了,搞得仿佛他们到这儿来做客的。   乔言也上道,问周姨和秘书大哥吃不吃东西,转身就要进厨房煮醪糟蛋什么的。   本意是想着周慧文这么晚了还临时赶过来,估计是有要紧事,多半要谈很长时间,周姨他们那样子也不像是吃了晚饭的,但这下一开口,就更有那味儿了。   周慧文朝那边的方向瞧了下,秘书大哥立即打直腰背,宛若被针扎了一样绷住马上要笑呵的脸,赶忙摆摆手婉拒,让乔言快去坐下,不要忙活,有什么他可以做,无须乔言辛苦。   大哥是个机灵的,直觉敏锐,长得大块头却不笨,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不给自家老板添唑   轻飘飘睨了一眼,周慧文不慢不紧收回视线,用余光又打量周希云。   周希云了解亲妈的行事作风,清楚若不是事出有因为形势所迫,情况比较棘手紧急,周慧文肯定不会过来,连现身都绝无可能。周慧文勉为其难来了,那必定不是小事,必然有所缘由。   周希云也知趣,不至于揪着那些不愉快死倔,这时也给周慧文台阶下,没多久还是先开口说说话,问及周慧文最近在做些什么。   也不立马切入主题,先唠嗑两下子。   乔言这会儿又过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热水袋塞给周慧文。平常对自己都不一定有这么上心,今晚倒聪明劲儿十足。   周慧文不会对乔言怎么样,给热水袋就捂着,回答问话的语气有些干。   母女双方碰面后就如同已经生疏了的亲戚,先走过场闲聊一会儿,讲些有的没的,各种拧巴不自然,完全没有往日相处的融洽。   知道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乔言便时不时圆场,做点事缓解一下气氛。   多数时候都是动手做事,比如秘书泡好茶端过来以后,乔言会帮着倒茶,转头先双手并用送一杯到周慧文面前。   她帮周慧文倒茶,转头周希云就为她服务,而后弯身递一杯给她。   一旁的秘书也有份,大哥接了杯子就识趣让开了,将空旷的客厅留给她们仁,自己则披着毛毯到厨房里继续侯着。   接下来有的话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无关人员还是不要找存在感为好。   周慧文不着急地讲了半分钟,大意是说近几天外出了一次,为了查清楚一件事,绕了一圈才进入正题,讲到这次的真正目的——为了那个向义盛向老板。   也没怎么铺垫,一脸无动于衷就说起这位,不讲明为何认识向义盛,只轻声反问周希云∶见过他没有?   周希云如实说∶没有。   以前我手下的员工,本来是A城的,之前的名字叫易笙…….周慧文轻描淡写说,仿若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三两句就将向义盛原本的身份理得清清楚楚,末了,再是面不改色的一句,他和那个人处得不错,是一起的。   那个人,自是周希云那个所谓的亲爸,周慧文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提,只说道说道向义盛本人,但那些话讲得不怎么直白,不点明个中的弯绕曲折。   不过周希云还是听得懂的,大概理解。这人小时候也从周家姥姥和姥爷口中听过些许有关自个儿亲生父亲的描述,晓得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渣,缺德事干多后死了,知道周爸曾经做过的少部分非人行为,比如出去花心勾搭,男女都找过,还有周爸转移财产,无所不用其极逼着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周慧文离婚,以及周爸和小三合谋抢孩子。   当然,有的方面周家老一辈瞒得紧,具体的细情从未告知,周爸找了男人的事只是某一次说漏嘴提了下,别的就不说了,包括那个小三其实是个男的,转移的财产最终没有抢回来,周爸为何会争夺孩子等等,两位老人家坚决不多说,每次提到这些,来来回回就那个说法,大体上就是周爸守不住心,不顾旧情,做了很多错事,最后付出了生命代价啥的。   在上一代和上上代人的观念里,周爸出轨男人的做法是一种神经病式的行为,典型的脑子有毛病才会那么干,周爸那些恶心事若是让四邻八舍亲戚们知道了,周家早些年肯定受牵连抬不起头,保准会影响周慧文,周希云一个小孩子以后多半也会在嘲笑非议中度过,所以俩老人家一直将往事像天大的秘密一样死守着,也恳求知情的乔家不要宣扬,因此这么多年以来,知道细情的也没几个人了。   与谈起这个就叹息不止的徐子卿不同,周慧文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哀伤,可能是过去太久了,周爸也已经没了,她说起这些时面上也比较平静,只集中讲一些与向义盛有关联的事,多的就不提了。   有的事周希云不知道,往后也没必要再提,那没意义。   周慧文对周爸和向义盛还是有恨的,至今不能释怀,可能控制得住情绪,可以语调平缓地——道来。   作为略微知情的其中一人,乔言从这儿开始就不插话了,嘴巴都没动一次,她默然守在原处,不时给另外两个人添茶水。   周希云的表情比出柜失败那时还沉重,即使当妈的刻意忽略了相当多的内情不讲,可仅从现有的小部分真实情况来看,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周希云大致还是明白的。   心平气和地讲这事,远比大吵大闹来得艰难,伤疤揭开了展示,内里全是触目惊心。周慧文不好受周希云亦一再沉默。   周姨此次前来只有一个要求,她要介入易梦娱乐和华一科技之间。不是为了和好而帮周希云,仅仅出于私心,打算会会向义盛。   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往昔的恩怨情仇消不了,一报还一报,必须讨回来。   一群年轻人没能力对付那个不要脸的老糙皮,经验不足不是对手,比不过向义盛老滑头,但周慧文有的是门路和法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向义盛打的什么算盘,他与袁家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联系,周慧文查都不用查,一眼就能洞悉全部,看得透透彻彻。   袁父是周慧文的老同学,早些年读大学那会儿也常到周家铺子里打转悠,向周家姥爷学习来着。当年袁家老一辈与周家这边关系还不错,算得上是能一起喝茶下棋的朋友,自然而然也与周家姥爷至交的周爸家认相熟。   袁父和周爸各自认识,但往来不多,不如袁父与周慧文走得近。犹记得当初周爸还因为这个吃味,对袁父不待见,觉得袁父仗着老同学的身份老往周家铺子跑,是对周慧文有所企图,因而直到结婚前都对袁父敌意满满,当情敌一样戒备。   谁成想呢,昔日的情敌后来竟联手对付周家,给虚弱之中的周慧文下套。   周慧文没曾怀疑过袁家,那时婚后就不怎么与袁父联系了,双方都成家后更是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且袁父当年一成家就搬到了S市,迁就自个儿老婆的意向到更繁华的城市发展谋生,周慧文哪能猜到问题出在他身上。   当年周爸车祸死了,送回来的只有一捧骨灰,周慧文想尽办法都没能追查到那笔钱与古董的去向,寻不到半点易笙的影子,哪怕找上易家算账,那边的老小男女也只会哭嗒嗒求她高抬贵手,谁都说不出易笙究竟去哪儿了。   另一方面,九十年代的信息远不如现在发达,交通和管理各方面更是比不上如今,那时就算报警了,警方竭尽全力掘地三尺都追不到这位的存在。   二十六年了,易家都为向义盛申请了死亡宣告了,真不知道他还活着。   想来也是袁父的功劳,多半是靠他接应,易笙才可以成功卷钱逃到S市,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摇身一变竟成了出国华侨向义盛。   凭着那年袁父老婆娘家俩长辈的公职地位,以权谋私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也不是没那种可能性,估计费老大劲运作了一番,将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否则向义盛哪能逍遥自在到今天。   也难怪,袁父原本明明是打算干铁饭碗工作的,但后来却不走这条路了,突然转为经商。而九十年代有下海经商的风潮,那时好多人都咬牙攒足资本单干,国家也大力提倡支持自主创业,当时大家没觉得哪儿不对劲,看着袁家也是从小规模开始做起,便没人关注那些。   所有人都以为袁父的经商本钱是靠上一辈两家支持的,袁父从来都默认了,现在细一琢磨才会发现这其中的疑点不少。   从袁铭城就可以看出,那一大家子对经商都没啥天赋,但他们却顺风顺水那么多年,好像没遇到过什么坎,不论投资哪方面都能顺着赚一把,未免也太走运了点。   周慧文都查过了,发现袁家之所以这么顺遂,那是有人在前头试水,只不过是前面那位成功了,捎带他家一并发财而已。   真正投资的那个是向义盛,不是冤家。   这人也赔过,但凡亏损了的,就不带袁家了。倒是有情有义,怪靠谱的。   再细枝末节的就无从得知了,只能抓到人了才晓得。   之后要扳倒向义盛可不简单,人现今是华侨,有了另一重身份,不是易笙,不是中国人了,周慧文不打算揪着旧仇不放手,清楚专注那个不够迅速,准备由其它方面下手。   向义盛那人就不是个安分的,经济犯罪的事没少干,另有偷税漏税、贿赂等罪行,除此之外还有违法走私、洗钱什么的。他在国外的日子过得那么惬意舒坦,每年花在保养上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何况日常还各种无度挥霍、玩鲜肉男模,能轻而易举挤入上流社会,光靠周爸转走的那笔钱做投资可不行,做不了那么大的市场。   近些年向义盛靠着投资华一科技陈仓暗度,私下不知洗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赚头。   周慧文最近就是在查这些,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够多,便只能转向易梦娱乐这边,准备由此介入。   不论向老板其人想耍什么花招,不管袁家暗地里搞的哪样把戏,他们为何会接近这边,总之周慧文一个都不会放过,一定将他们明明白白送牢班子里去,一定债必有所偿,要一样一样地清算回来。   周爸死透了,可主谋还有一位,帮凶还有一群,周慧文没法儿做到翻篇,这次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种蛀虫祸害就该关里头去,最好下半辈子都在里面赎罪。   法治社会嘛,谁犯事谁承担责任,人人平等。   如今已不是能轻易钻空子的年代了,这种上赶着找死的也是自作自受。反正不论是在国内还是英国,在哪一边审判,向义盛他们无疑都是重罪。   周慧文目前还挺理智的,没表现出很重的戾气。当妈的不来虚的,平静讲完,淡然问周希云什么想法。   许是不愿周姨以身涉险还是怎么,周希云默然良久,但不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说∶明天我回家一趟,到时候你和阿凯他们视频见一面。   周慧文不反对。   周希云说∶明天我也会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后天跟你一起去S市。   母女二人都是干脆利落的作风,分得清轻重缓急,这种紧要时刻什么事都不重要,女儿出柜也好,当妈的不接受她们的性取向也罢,通通都是次要的,应该一致对外才是。   自家的问题可以关着门解决,以后再论,不急在这一时。   周希云有主见,不用周慧文要求就知道该怎么做。   乔言坐在那里没动,不干扰她们。   现实过于魔幻,比电视剧还精彩……她讶然咂舌,这山路十八弯的,一环套一环,真是跌破下密:   向义盛—干人等到底是哪样的奇行物种,咋啥不要脸不要皮的事都做得出来,逮住周家薅一次还不满足,合着还不怕死来第二回,什么人啊这是,深仇大恨都不至于做到这地步的……   不过也是,这类人如果有基本的道德三观,当初也不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如今良心被狗吃了也正常,丧心病狂成这样不奇怪。   一番商谈费时,几十分钟晃眼就过去,没多久就凌晨一点了。   母女俩自始至终都平和相处,之前的矛盾被压下,谁都不再提那些有的没的,而是默契地从现在谨慎就做准备,一—同商量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外患。   周希云当机立断,将原先的一些计划推翻了重来。   她本是不打算紧逼华一科技的,觉得易梦娱乐实力不允许,各方面跟不上,总体肯定干不过对方,强行硬碰硬追着不放的话,保不准华一科技被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所以最初的想法是点到即止,先讨回公司的损失,再问责对面的相关人员,算是给华一科技一个警告,也是暂时自保的方式。   但如今不同了,有了周慧文的加入,凭借亲妈这座靠山,有那么多人脉关系网和资金供应等等可以用,易梦娱乐也有底气、本钱挺直腰板了,没必要还那么憋屈,不至于被打了也不敢狠狠还击。   过来人的经验终究更足一些,手段阅历什么的远非年轻一辈能的。周慧文浮沉于波云诡谲的商场二三十年,成天跟那些两面三刀的魑魅魍魉打交道,啥样的场面没见过,经历过的大事小事不计其数,现在对付华一科技及背后的集团亦是游刃有余。   低调温和了大半辈子,除了上一次抢孩子有这么强硬,也就这回一定要争口气,态度很是坚决。   今夕不是从前了,周慧文不是当初那个刚生产完的虚弱女人了,这些年来她憋着一口气将周希云拉扯大,铆足了劲儿把事业做大做强,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再骑到自己头上撒野。她现在的实力比当年强了不知多少,虽然做不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夸张程度,可收拾一个向义盛和袁家还是能办到。   周姨不会给周希云灌输太多仇恨情绪,一概都用平淡的语调照实了讲,关于要做些什么,也是先理性说一说,余下的由周希云自己决定是否答应。   周希云没意见,认同当妈的做法。   娘俩也没把乔言当外人,不介意乔言听到这些,亦不怕乔言会因此产生不好的感受。这事乔言已经掺和进来了,瞒着纯属多此一举。   且乔言对她们的想法都支持,也是一样的观念。   以暴制暴不可取,但以法制暴是必须的,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像向义盛和袁父他们一类的祸害,这种人的贪念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能为了一时的利益干出缺德事,那以后必定不会恪守规矩,私下里肯定做了很多吃肉喝血的事,保不准骨髓都给人敲开了大吸特吸。   乔言没怎么干过正式的工作,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不至于小白到真像傻子似的。   袁家都敢借着相亲那事接近周家,背后指不定在预谋什么,兴许要对周家下手也很有可能,这一切绝对不止送袁铭城上来相亲见见周希云这么表面。   要不是这边发现得早,偶然就顺藤摸瓜查出来了,届时周家一个没防备,谁能料得到袁家和向义盛会在暗地里使什么绊子。   不论如何,现在只是反击罢了。   这些糟心事到最后都会有个结果,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也快收尾了。   这晚周慧文没在小别墅待太久,谈完就要离开。   眼看这么晚了,乔言倒想留周姨歇一晚,但周慧文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适合留下,她只得动了两下嘴皮子,最终没把话讲出来,送周慧文和秘书大哥出去。   后半夜只剩几个小时,房子里没其他人了,她们一同上楼进房间躺着。   过后肯定没那心思了,也没精力,上床盖上被子,乔言主动钻周希云怀里,趴这人身上压一会儿,无声地挨挨对方。   周希云这晚的心情是不怎么样的,即使能很快就接受周慧文的那些话,可要消化其中的信息还是有点难度。   很多事一想就通,根本不需要详细描述,个中缘由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周希云不好受,躺下后没了困意,失眠到天亮都还在念着这个。   彼时还是应该给对方一点空间,让其冷静冷静,乔言便没有出声,连安慰都没。   后一日是大雾天气,冰冷的晨露弥漫笼罩着街头巷尾,到处都有种黏腻湿漉的感觉。   新的—天不再是压力重重,最起码心理上没那么沉抑了。昨夜的经过也意味着两边关系的缓和,至少以后不至于还像原来那样,连回西井大院走动都不行。   危机也是一种反向刺激,对现有的局面而言,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周希云做事牢靠,这天果然就搞定A城的所有,再后面就跟周慧文又去了S市,与那边的—干人等会面。   乔言还是留守A城,哪儿也去不了。   乔老板就是周女友的后备军,她得留在A城忙其它的,偶尔帮周希云他们做些什么,以免周希云人在外地不方便。乔老板也挺让人放心,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不仅不会拖后腿,相反,她还是很靠谱的一个助力。   同在A城留守的温如玉还挺佩服乔言的,为着乔言敢于帮忙找证据这一点,也为她有那份心。这种时候要是换成其他人,别说是情侣关系,亲生爹妈都有可能跑路,但凡正常人都怕受到牵连,担心不保险会出事影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乔言会这么心大。   S市的局势很紧张,自这时起就风云变幻不断,一天一个样。   乔言没去了解具体的细情,有时只在与周希云的通话中随口问问。   S市那边的进度很顺利,比预期的要容易,有了周慧文的加入,很多问题都没那么难了,最起码易梦娱乐这边不是孤立无援,不似早前那样方方面面都需要无比/小心谨慎,行动上总是束手束脚的.   据说阿凯他们已经同华一科技有所接触了,两边有了初步的交锋,双方的洽谈十分不愉快,场面一度很难看,直接搞得下不来台。   华一科技应该是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知道易梦娱乐掌握了不少有用的证据,所以明面上仍旧不着急,可私下里却不大稳定,似乎有意想单独解决这事。   至于怎么解决,暂时未知。   是打算强行打压逼迫易梦娱乐,还是别的法子,那边没透露,阿凯他们也不清楚。   周希云去了S市以后就着手对付华一科技了,没几天就配合律师团队发起了起诉,另外也和周慧文一块儿把收集来的证据上交给警方,以现有的线索逐步摸向向义盛和袁家。   当然了,在后者上,娘俩并未以自身身份公开进行,而是靠另外的方式走迂回路线,找的其他相关证人来检举揭发。   为正义站出来的那位首要证人是华一科技的一名员工,那边的会计,也曾是向义盛手下的人。   该员工的职业生涯挺惨的,被向义盛狠狠坑过,被威胁过后为了自保不得不屈服于向义盛他们,这些年无奈干了很多违背职业道德和良心的坏事。然而即使如此,员工再如何低头当孙子,向义盛他们还是有逮住兔子就杀狗的打算,发现员工知道太多私密的东西了,一直都有偷偷搞掉他的心思。员工为此才悄摸收集了一堆证据,以备不时之需,想着将来总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场,避免到时死得连渣都不剩。   警方和周慧文她们的出现让员工看到了逃出牢笼的曙光,他这才肯悬崖勒马,交出所有罪证,全力配合,以求解放与减刑。   而在这位站出来以后,陆陆续续又有别的人主动自首,宁肯付出代价早点结束这样的日子,也不想再提心吊胆下去。   普通人的心理素质比不过那群纸醉金迷的真正资本家,一旦长期处处受制于这些不法分子的欺压之下,超过防线后就全崩了,总有受不住的会选择回头是岸。   警方的行动很快,打击这种蛀虫简直不留余力。   乔言不了解那边是怎么找到这些证人的,也不关心,至此又放心了一丢丢。她都没敢回家里,怕徐子卿、姥姥发现这个后太担忧,于是装作无事发生,至今还是保持原样,日常偷摸送东西回家,给俩长辈买这样买那样,关注家里人的状况,别的就不做了。   有一天她晚上开车回去,恰巧徐子卿下晚班到家,母女俩差点就正面碰上。   她提着袋子站在远处没靠近,半隐在暗处看着徐子卿摸钥匙开门进屋,一直守着,直到房子里黑灯了才赶紧过去放下袋子,然后趁夜离开了。   这些小事乔言也没告诉周希云,每次在电话里都不讲,不影响周希云的状态。   周女友很辛苦,很累,在S市也遇到了很多困难。   周希云也不说,向来报喜不报忧,回回都是已然掌控全局的架势,好似问题不大。   还是回不来的邢远向乔言打小报告,说是情况其实不是那么顺遂,前两天周希云还差点被车撞了来着,阿凯夜里也被陌生人尾随过,类似的摩擦其实很多。   向义盛那行人不安分,不会轻易就接受现实,肯定要极力反抗。   邢远还说,这才多长时间,华一科技内部已经有人跑路国外了,提前就卷款潜逃,溜得贼快。有些没原则的垃圾就是这样,风光的时候跟天王老子似的,一旦出事就立马露出原形,不经吓,稍被敲打两下就民滚尿流了。   不过能跑路的只是极个别,主谋们一个都没逃出去,全都要接受传唤调查。接下来账要一笔一笔慢慢算,谁都跑不掉。   那段时间的分别与以往不同.陆陆续续又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插曲发生,S市的动向填比A城现今的天气,时而阴,时而晴,时而小雨和寒潮交替,天空经常是乌泱泱一片,沉闷如灰色的薄纱。   因为每天都会通话或视频,周希云在大事上并不会瞒着乔言,乔言倒不是特别担心,没过分焦虑局势。   两人打视频基本半个小时起步,反而是周希云记挂着这边的乔言,怕她独居不安全,又怕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找上她。   乔言之后可是整个案子中的关键证人,若是不走运出个什么事,那可就有得揪心了。   乔老板对此也挺小心,在手机这边柔声说道∶别瞎想,没有的事。   乔言现在连出门看店都会防范一二,其实还是比较注意自身安全的了,而且警方那一边亦靠谱,有在做相应的措施保护她,周女友的担心纯属多虑。   现在的世道可不是讯息不发达的那个年代了,犯罪分子哪还敢像香港警匪片里演的那样张狂,个个比鹌鹑还胆儿小惜命,主犯们都自身难保了,底下的小虾米们在后一步收到风声后四处奔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人敢撞上来自寻死路。   这几日警方也找乔言再单独问话了一次,因着华一科技的事端,乔言得在律师的建议下全力配合调查,必须把自己参与过的以及知道的情况都如实告知警察,以便A城警方能更顺利高效地与S市警方联合取证。   乔言不懂这其中的弯绕曲折,反正凡事都安安分分的,尽力而为就行。   律师告诉她们,乔言最后肯定是不会有事的,只要进展足够顺利,等到尘埃落定她就可以和周希云他们一起隐退了,后续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乔言将律师的原话复述给周希云听,让自家女友放宽心,又问周希云过阵子回来不,还有周慧文咋样了。   S市一切安好,周希云说∶后天晚上回去找你。   乔言笑了笑,眉眼弯弯道∶好啊,等你。   俩人在手机屏幕里你侬我侬的,也就隔着网线无法亲密,否则非得黏乎个没完没了。   周女友对其一律满足,不仅答应要带,还报了些其它东西的名字,问乔言喜欢哪样,表示到时一并带回来。   乔言不扭怩,给啥要啥,选择困难就全要,不会假客气。   她俩可是真的打小就穿过一条裤子的关系,知根知底的,又不是不了解对方哪个样,乔言都懒得费功夫搞那些小情侣间的你推我进,过一会儿再问∶周姨回来吗?   不回。周希云说,她有事,没空,可能要年底才有时间。   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块儿回来,乔言说,想着你都有空,周姨应该也是。   周希云直白说∶我也没空。   乔言眨巴眨巴眼,啊?   周希云张口就说∶但是离开太久了,回去看看你。很是直接,一点不委婉。   这话讲得……真不符合这人本身的性格,像情话似的。   但乔言听到后很是受用,顿时就美得不行,尾巴都快翘起来。女朋友平常可不这样,何时进过这么好听的,只有这期间才有如此待遇。乔言悠哉悠哉从瘫平的状态翻了个身,不害臊地问∶想我了呀?   周希云也承认∶嗯。   某人皮痒地唱反调,定性太差了也,外出不到半个月,我都还没想你,没反应过来呢。   女朋友不介意回道∶没关系,乔老板不用这么讲究。   那多不好意思.…乔言欠不拉几的。   周希云亦在另一头勾勾唇,被这二傻子逗得又无奈又好笑,着实没办法。   生意场的勾心斗角很苦,但电话里不这样,乔言惯常大大咧咧,总爱逗弄周希云,天远地远的都要拿对方做趣玩儿,没乐子也要创造一点乐子出来。   —通电话直到半夜才挂断,最终是乔言太累了,白天于活儿辛苦,晚上打着初频意中途迷迷糊糊睡着了,连按一下挂断标都费劲。   视频是周希云挂的,对方一早就发现乔言哈欠连天,知道那是困了,所以讲话都放低了声音,轻轻的,见乔言闭上眼睛后更是温声细语,直至过一会儿不说话了。周希云有些无奈,想提醒乔言盖被子,可镜头被乔言的发尾挡住了,看不到房间里究竟啥样,无从得知乔言睡成了哪个样,最终还是没吭声,等感觉到乔言真的熟睡以后才挂断视频。   乔言睡着了就一见到大天亮,中间冷到了,于是意识朦胧地往被子里钻,将自个儿裹得像粽子一样,睡相也不老实,一拂手甩动,差点把手机都甩下床。   冬天天冷,这么睡了许久,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暖和些。她缩成了一团,姿势犹如煮熟收缩的虾子,下意识就往被窝里钻。   得亏这次幸运,不似夏天那么背,这晚乔言倒没感冒,除了冷,别的啥事没有。   等到翌日再打电话,周希云问了问,乔言只是声音有点哑了,但其它的还好。   这一日,赶在周希云回来的前一晚,乔言还是忍不住天黑后跑回家里,偷摸过去瞅瞅咋样了。所有进展都比较如意,因此不可避免就有点恋家了,想着事情完全搞定之前不回来,但心里舍不下。乔言这次什么东西都没带,车也不开,打出租回去,摸着夜色到家门口。   坏掉的路灯已经修好了,从巷口到小竹林那里,一路敞亮。   这晚大院只有姥姥在,徐子卿出短差去了,不在屋中,得后天下午才回来。乔言进门的时候,姥姥正只身端着饭菜准备上桌吃呢,晃晃悠悠的,行动很慢。   老人家对外边发生的所有都不知情,周慧文她们也没告诉她这些,姥姥还以为那俩年轻人仍在为了出柜跟家里倔呢,见到乔言突然现身还当是自己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直到乔言叫了一声,过去帮忙接着碗筷,老人家这才后知后觉真是她回来了。   乔言转身放碗筷到桌上,张开胳膊就结结实实抱姥姥一把,险些没把老人家拦腰给拎起来。姥姥上年纪啦,身子骨轻,个子已经缩到只有乔言肩膀那么高,冷不丁被如此热情地勒了一下,可谓是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   乔言没大没小的,抬手就讨打地摸了摸姥姥的头顶,腆着脸说∶姥,我来赶晚饭的,我妈呢,哪儿去了?   老人家好气,还没酝酿出惊讶或感动的情绪,下一刻就想收拾这个没正形的。   大姑娘不懂事,三个多月不回家,一进门就惦记着吃。   乔言松开力道,由姥姥教训。   姥姥做样子地抓起拐杖轻拍了她两下,也没使力,只是假意打一打。老人家感性,明明还没怎么样,后一瞬眼睛就红了,泪珠子直掉。   赶乔言她们出去那天都没这么激动,此时见到乔言回来了,却比哪个时候都伤心。   老人家岁数大了,受不住这种长时间的别离,本来那天赶她们走也是一时的缓解之计,担心再那样下去真收不了场,亦是变相护着乔言,怕徐子卿一狠心气上头了打断这不争气的腿,因而才连忙假模假样地赶她们离开。可是孰料后来僵持不下,俩妈全然没有要让女儿们回来的意思,姥姥其实挺后悔的,觉得那会儿要是让徐子卿打乔言一顿还好了,让当妈的撒撒气,也许两个年轻人就不会连家都回不了。   见姥姥哭得伤心,乔言像做错了事一样,手脚无措抓起袖子就为之擦擦。别哭别哭,姥你哭啥啊,咋了你?   姥姥脾气大,又打她两下。十分难过,安慰不好了。   乔言好声好气劝,安慰两句,又抱着老人家拍拍背,说道∶哎呀,这不没事了嘛,回来了回来了,以后不走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对,您不要伤心,我再也不敢了。   姥姥用方言骂了她,说她心野不着家,大了就不听话了,还说她之前路过家门口都不进来,都不把这儿当归处了。   姥姥倔脾气,爱讲反话,什么都反着来,事实上是心疼孩子。   乔言听着就笑了笑,任由怎么训,哄老小孩儿地哄姥姥,对方讲什么都不反对。   老人家最护她了,本来从小到大就宝贝稀罕,一直都宠着爱着,要不然按乔言小时候那个皮实程度,不是姥姥当靠山,徐子卿早把乔言打趴实了。只不过老人家日常不咋表现,乍一看好像没怎么样,也就这种时候才外露出来。   祖孙俩的见面整体还是温馨,乔言陪着姥姥吃饭,过后又收拾桌子洗碗,洗完再切一盘水果出来伺候姥姥看剧时吃。   许是怕乔言再跑了,姥姥趁她洗碗期间费劲儿将大门关上并反锁,还推板凳抵着。   姥姥口是心非,回头见着乔言不解地看过来,正儿八经解释;你妈不在屋头,晚上有贼娃子,早点关咯免得被哪个盯斗。   乔言满不在乎说∶还早呢,天黑没多久,有贼也不会这时候出来,而且我不是还在,您不用急。   r/姥姥拄拐杖到电视机前坐下,语重心长教道∶没得点心得,以后要吃亏。   乔言不反驳,点点头,由着老人家了。她今夜回来也没打算走,不被赶肯定就留着了。   姥姥很是满意,一晚上都心情大好。   祖孙俩也不讲那些无关紧要的,各有考量,因而默契不提。   回楼上房间后乔言与周希云说了这个,讲一讲。周希云都支持乔言,觉得回这边也行,乔言不必担心华一科技的事会祸及家里。若是有影响,早就波及徐子卿和姥姥了,现在没事那以后也不会有事,就是两位长辈不一定能接受乔言以身试险的做法。   关于这个,乔言自是不提的,也叮嘱周希云别讲。   周希云答应。这人亦有心,也为乔家带了礼物回来,明儿可以直接送过来。   越来越临近年底,西井大院的烟火气息比望江嘉园更浓厚,更有韵味。这边的街上不止挂红灯笼这些,家家户户的房子门口都贴了对联,院里院外都挂有一排排香肠腊肉,空气中都隐隐弥漫着一股子诱人的香气。   大院这边的香肠腊肉是不用柴火熏的,也不放冰箱,一律都风干储藏,直至过年吃完为止。乔家的腊味都是姥姥亲手做的,姥姥今年多做了些,知道她们喜欢这个——做腊味时徐子卿帮忙了,发现姥姥多做了一堆也没阻止,不问姥姥是给哪两位准备的,当做看不出来。   徐子卿自然也清楚女儿这天回来了,更是清楚后一天周希云也来了∶家中的客厅里有联网监控,是之前乔言为了照看姥姥安的,从手机上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且姥姥也知会徐女士了,勒令徐子卿不准再赶乔言出门,不然她以后也搬出这个家,一并离开省得碍徐子卿的眼。   徐女士至此也不顾周家那边了,原本就舍不得的,这时就顺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言两人共同陪了姥姥一晚上,硬是把老人家哄得无比舒心。   姥姥拉着周希云的手背拍两下,眼角的褶子都快挤一处,叹道∶瘦咯好多,在外头好累的鄂::   天亮要走了,姥姥塞一堆东西让她们带上,有为她们早就准备好的腊味,有昨儿白天现做的卤肉,还有一些平时就买了的东西,比如乔言喜欢的手工糕点。姥疼惜孩子,抓着乔言小声嘱咐她以后别再大晚上悄悄送吃的用的过来了,说∶天都黑了草要到处跑,你妈也不放心,晓得不?   乔言颔首,应下。   姥姥送她们离开,站在门口伫立在冷风中良久,舍不得俩年轻人走。   再大的事能有多大,就那样了。   出柜不出柜,熬过了那段时期好像也不是极度恼火,至少对乔家来说不算严重。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敌不过亲情重要,在姥姥她们心里是这样,毕竟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心疼,断绝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姥姥没讲过这话,徐子卿也没说。   家就是家,那不一样。   回店里的路上,乔言转向周希云,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师傅,接着挪过去些挨着这人的肩膀,小声说∶看出来我姥中意你没?   周希云反问∶怎么了?   乔言认真说∶咱们的革命成功三分之一了。周希云宛然笑笑,是。乔言煞有介事说∶同志还需努力。这人捧场接道∶行,争取早日转正。   乔言乐得不行,身子一歪就倒周希云怀里,蹭她胸口不住地笑。   前边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以为她俩是感情好的闺蜜,当是在说什么小秘密。司机师傅热情,马上过年了也高兴,听到乘客这么开心便同她俩搭几句话,唠嗑闲聊一会儿。   司机师傅没往那方面想,夸她俩像姐妹花。   下车了,乔言冲周希云挤挤眼,半玩闹开口∶周姐姐,咱以后就是姐妹了。周希云瞥她一下,纠正道∶长得不像。乔言说∶还是有一点像,一丢丢。周希云不认这个,不跟她当姐妹。   趁停车的地方没人,乔言对着周希云的嘴巴啄一口,而后麻利就要退开。周希云眼疾手快拦着,于这时拉她一把,抓回来重新亲。   乔言有心没胆,唔唔两声。待会儿有人.….有人来了.…..   周希云抬手蒙她眼前,正大光明地忽悠∶不怕,你又看不见。   乔言不上当,然而抗议无效,没用。   老是被当成一对姐妹花的俩情人少有的在外面亲了一次,悄悄的,没敢太过,只是碰碰嘴巴,纯情地挨了几秒钟。   但到底是公众场合,随时都会被往来的路人撞见,这点很短的时间便显得格外漫长,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乔言当场就不知所措了,眼前被蒙住,唇上传来柔软触感时只觉脑子里轰地一下,而后一股子气血直往头顶上冲,心口、脸上都热乎乎的。   还是不争气,一到独处之外的场合就十分自觉地要脸,还没怎么样呢,不一会儿就控制不住变成了大红脸。   其实停车的地方比较偏,她们站的地方刚好在视线盲区,旁边有高大的墙角挡着,压根不会被发现。只不过乔言自个儿想法多,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里就感觉会有人拐过来,或是谁突然就出现恰巧又看到了。她不由自主就攥紧了周希云的衣角,眼皮颤了颤,浓密的睫毛随之动动,轻刮周希云的手心。   周希云张张嘴,在她下唇上咬了口,也没用力,只是含着。   她眼皮抖得更厉害了,心虚得要命。可终究还是不拒绝对方,不推开面前的人,,连抬手都懒得。   周希云没多久再吻她的脸一回,而后是嘴角。动作轻柔,很是温情。   乔言一动不动,身子绷得溜直,像块硬邦邦的木头。   等再亲第二次的时候,周希云放下了手,不挡住乔言的视线了,顺带为之拂拂头发,往后抚着乔言的敏感的耳朵。   乔言仍是呆呆的,胸口里跳动得飞快,砰砰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都交往这么久了,算来已有小半年,   亲完了,没人发现。   周希云指腹点点乔言的鼻头,被她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   乔言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再揉一下自己的脸,别扭道∶你好烦…….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黏答答,显得娇气又拧巴。   周希云习以为常接道∶是,天天都烦你。随即帮她折折衣领子,理几下。   某人傲娇得要死,分明挺受用的,可就是死不承认,拿腔作调地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周希云笑了笑,不与这个小心眼子计较,等理好衣领了,亲自送乔言到卡法一楼。   周女友请了长假,今天是不上班的,接下来还要着手专注于易梦娱乐,早上只是顺路送自家的祖宗过来罢了。   店里的员工都是头一回见到周希云,看到她们一同出现还不认识周希云是哪位,以为仅仅是乔言的普通朋友,于是一个个也只是朝这边看看,稍微外向点说一句你好,等着乔言介绍周希云。   作为知情人士的容因看到她俩就勾勾唇,眼睛微眯,一副了然于心全都懂的样子。这场景真不常见,乔言可算是舍得将女友带出来显摆了,不再搞地下恋似的藏着。   乔言也大方,虽有些拘泥,不太能放得开,可对阳阳他们介绍周希云时,一开口还是实话实说,先告知这人的名字,最后坦诚她是自己的谁。   嗯…这位是我发小,周希云,在附近上班的,也是我的女朋友。   直白简单一句话就交代完毕,讲得清清楚楚。   阳阳他们都未曾预料到,大家只知道容因喜欢女的,可不了解乔言也是一样的,往常和乔老板相处了快两年之久,所有人都默认乔言是异性恋,毕竟她平时的表现跟容因有很大区别,孰知她也是。   惊讶之余,阳阳先带头起哄,笑着喊周希云一声老板娘好,其他人便跟着闹腾,也随着这么喊。   周希云倒不介意这个称呼,与众员工打招呼。   来都来了,这次必定得表示一下。   周希云不打扰大家工作,等到晚些时候再自费点外卖买一些吃的过来,零食、熟菜都有,还有日料拼盘和寿司之类的。周老板娘不差钱,样样都挑贵的,量多管够,随意请大家吃点就是万把块钱,末了还贴心点两份乔言喜欢的凉菜过来。   如此,阳阳他们就更来劲了,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表达对老板娘的喜爱。   乔言好笑,摇摇头。   不过周希云最终没留下吃午饭,有别的事要做,这次没时间久待。这人下午又得飞S市,不让乔言送,这马上就得走了。   乔言昨晚就答应了不送周希云去机场,两人都不想面对分开,即使下次见面很快就会到来,等这趟到S市处理完后续事宜,她俩就可以又像从前那样了,可你送我走的场面还是挺闹心的。   走前知会一下,周希云只身离开了。   乔言站吧台后面洗杯子,手上用毛巾擦着,心却飘远了,眼神一直落在门外。   容因看了看,问道∶真不去送送啊?   乔言回神,捏着杯口转动两圈,说道∶嗯啊,没必要。   容因刻意说∶真舍得。   乔言不吭声,低头瞧着沾了水的池子。   店里员工多,中午这段时间也不忙,你下午再过来都可以。容因又说,明晃晃暗示。   乔言顿了片刻,似是在思忖,不多时还是毅然决然放下手里的活儿,违背昨晚的口头允诺,解开围裙就出门追人去了。   女朋友没走远,在等车,还能追得到。   乔言送周希云去机场,赖皮说是顺路想去散散心,不是为了别的。周希云信了,说∶行吧,散心也成。   这一次的分别到小年为止,也就是过年的前几天。   离别的日子不长不短,但足以让后续的所有都——落定,更多的问题在这期间得到了解决。   A城依然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问题不复存在。   陆陆续续有另外的好消息传来∶   华一科技的某主策划正式被抓了,证据已经确凿,这位已被列为犯罪嫌疑人;   华一科技上属集团高层内部有几位重要成员的调查快接近尾声了,马上就要进行收尾工作,犯事的一个都别想钻空子;   还有向义盛,这位最麻烦,他找了许多关系打算逃脱责任,欲想办法被引渡回英国,甚至铤而走险在这种时期又要贿赂某某官员,但最后全都无济于事,他所有的办法不仅都落了空,还导致他暴露得更彻底,使得更多的蛀虫败类现出原形。   ‘::   案子牵连很大,估计一切都水落石出后,这事肯定会被列为典型的反腐反黑案例。   至于袁家,那边也遭殃了,警方集中查向义盛时顺着线索就找到了当年的袁铭城姥爷一家,查到了部分线索,现在早就针对袁家成立了专门的小组,之后必然会——清算旧账。   不干净的手段总会留下痕迹,无论袁家做得有多天衣无缝,表面上看起来如何顺当保险,可终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造的孽都得还,谁都避免不了。   在小年到来以前,袁父也被抓了,袁家好几位相关的涉事人员都—起进了局子喝茶。   袁家仅剩的苗子——袁铭城应该是知道收到了风声,于此之前就消失了,带着一大笔钱跑路。本来警方最初是没怀疑过袁铭城的,觉得他肯定与当年的事无关,毕竟那时袁铭城才多大点,只打算查查他有没有参与其他犯罪,至此才加大力度单独给这位公子哥一份特殊待遇,立即着手查他。   而这一查,又拉扯出了一系列令人咂舌的犯罪行为。   这群祸害有够胆大的,不单单是洗钱那些,背后竟然还有一堆视法律为空物的□□行为,那严重程度堪比早些年的口口电影。   向义盛白日做梦回英国接受审判就更是不能了,这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不能任由此类垃圾继续逍遥法外。   经此一击,华一科技那么大一家公司,竟连同背后的靠山一块儿开始摇晃了,大有随时都会崩塌的架势。   那些所谓的大老板股东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窜,有的已经开始惜命地自首,力求以供出同党来减轻罪行。   想来也是讽刺,这事起初只是由一个小小的奶茶牵引出来,结果内里却掩埋着如此惊人的东西。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就已经不是两家公司间的争斗,更不是周家母女俩与向义盛、袁家的对弈,周慧文和周希云已不能左右什么,她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配合警方。   另一边,二姨妈带领的律师团队方面,该准备的上庭工作还在继续,不管向义盛他们涉及到的犯罪范围有多广,反正华—科技偷盗易梦娱乐机密的恩怨一定得算账,必须算清楚。   二姨妈不愧为老江湖,她已经通过正规途径联络上之前被抓的那个公司内鬼了。   上次的案子还未正式开庭审判,二姨妈以易梦娱乐代表律师的身份,和阿凯一块儿,与对方律师和当事人见了一面,将目前的局势变动透露一二,如实告诉对面,华一科技的那群人已是自身难保,他们承诺给内鬼的所有定罪要求不久就会化为渣渣,届时必定还会倒过来牵连内鬼,保不准他会因此连牢底都要坐穿,而今还是早点醒悟为好,不要执迷不悟,否则到时候上庭了不要哭爹喊娘的,那会儿可就迟了。   易梦娱乐这边已经占了十足的上风,官司绝对会赢,而且可以赢得非常漂亮,只是不想搞得太麻烦,所以才找内鬼谈谈。   反正都这局面了,警方最后肯定也能查出之前的端倪,现在就看内鬼肯不肯配合,能省点功夫也不错。   这次谈判过后——其实更多的是规劝,内鬼心理防线直接崩了,原本还挺有骨气的,坚决不承认偷盗的事与华一科技有关,现在却全部改口,—改先前的等录口供,腿软地向警方求饶,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只是迫于华一科技的施压才不敢讲实情,说自个儿如何如何弱小可怜无助,是没办法与那些人抗衡才不得不做假供。   警方对此自是半个字都不信,眼看着内鬼假模假样地演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悔过,接着公事公办地继续收押他。   周希云又回了A城两次,两次都是回去待半天就走,到那边看看乔言。但小年这天周希云没能回去,抽不开身,走不了。   乔言便当晚飞了S市一趟,到另一个城市陪女朋友过小年。   那天乔言白日里是在家里过的,与两位长辈一起,晚上则是和连同周希云在内的一干人吃外卖便当,在易梦娱乐的办公室里过夜。   小年的夜晚周慧文回A城了,恰恰与乔言错过。   公司里搞了个小型的庆祝会,都是些认识的人,流程也特别简单,大家凑一处聊聊天吃点东西就完事。   那晚乔言搂着周希云一起打地铺,陪对方度过这个很有意义的一天。乔言低声对周希云说∶小年快乐.….周希云乐呵回道∶同乐。   乔言搓搓手,在毯子的遮挡下不老实地摸向周希云,用凉冰冰的爪子触及对方温暖的肌肤,捏捏周希云的细腰。   净不干人事,缺德得很。   你身上好暖和,她还有脸说道,嘿嘿直乐,不客气地将女朋友摸了个遍,比我热乎。   周希云任她摸,随便了,也不反抗。   夜深了,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像粘一起了。   乔言睡不着,毫无困意,等到周围都静悄悄了再偷摸往上退点,凑上去就冲着周希云的锁骨吧唧一口。   周希云亦纵容了,还为她掖被子,怕冷到了。乔言笑吟吟,高兴得没边。   再之后就是除夕那天了,全部事情基本落定,大家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好的春节假期。邢远得以回A城,她们也提前回去。   除夕是在西井大院过,应当与家里人一起守岁。   按照往年的惯例,除夕这天依然是在乔家操办,姥姥当领头的,做主请周家二人到这边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不管周慧文愿意不愿意,姥姥还是提早同周慧文讲一声。   这年周家的其他亲戚也有邀请周慧文的,希望周姨可以到乡下团聚,拜拜祖坟什么的。   周慧文没给姥姥答复,但也回拒了亲戚,不打算去乡下。   周家上上辈都在郊区墓园里,她家今年应该给墓园,到乡下祭祖属实没必要。   除夕当天,周慧文就在房子里待着,准备晚点去墓园转悠,拜拜周希云她姥姥、姥爷。   这日上午,一大清早的,乔言就火速爬起来了,天还没亮就与姥姥进厨房包抄手打汤底佐料,煮好了再瞅瞅对面房子里的人起来没。   发现周家很早就亮灯开门了,乔言回头对姥姥说∶起了,应该都收拾好了。   姥是个能当事的,端着几个碗上桌,嘱咐乔言两句,旋即亲自晃晃悠悠到对面去请人。   老人家出马犹如金科玉律,比谁发话都管用。不多时,周慧文就被拉着出来了,周希云也随在后面。   这大过年前后的,姥姥不许大家讲那些不愉快的,总之该咋过就咋过,一个都不准有异议。姥姥牵周慧文坐下,慈爱拍拍周姨的肩膀,劝道∶这两天就先不跟小患儿一般见识,好生过,过咯再收拾她两个。   乔言杵一旁不吱声,麻利装一碗抄手推周慧文面前,也给徐子卿一份,随后再是姥姥,周希云,自己。她倒是勤快,谁都顾到了,一个都不落下。   周希云配合她分发筷子。   饭桌上有点安静。   周慧文没讲话,看了碗里一眼。   许久,还是徐子卿先出声,执起筷子,瞥了周慧文一下,轻声说∶都吃吧,趁热。 <<---展开全部章节--->>   null chapter 011   洗完菜就没两个年轻人什么事了,徐子卿赶她们到客厅里,让出去看着姥姥。   乔言溜得飞快,就等徐女士这么发话了,听完就奔到沙发上窝着,老神在在地翘起腿玩手机。她缺心眼儿且专横,躺下去就霸道地占据了两个沙发座位,宛若没长骨头似的斜倚在靠背上,不大在乎形象。   周希云晚半分钟才出来,走几步路也到这边。   乔言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一门心思翻娱乐软件。   周希云也不打扰这人,顺手拿了条凳子过来,打开电视机,坐在不远处。   她俩这时候倒是步调一致,谁都不在乎方才的那点小插曲。   姥姥于此时进门,走近了就轻轻用拐杖敲乔言的小腿,讲究地叨叨:“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回家里就瘫着。”   乔言回道:“这样舒服点,坐直了累。”   姥姥又打了这个不争气的一下,“起来些,让点地方给希云。”   乔言不让,满不在意说:“另一边还有座,又不止这一个位子。”   老房子的沙发是九几年买的,款式比较老,红褐色皮质,很软,每个座位都可以独立分开,需要时又能并成一体使用。   乔言才不会起开,她脸皮比城墙还厚,转身就朝向靠背的方向,油盐不进地背对着电视机那边。   姥姥也没真逼她起来,本就是当着客人的面讲这么一句礼貌话,最终还是纵容她了。   周希云对此司空见惯,不是第一回遇上某人撒野耍横,便兀自找到遥控器换台,调至地方频道看午间新闻。   开饭前,姥姥再拉着两个小的聊了会儿,讲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   姥姥年纪大了,差两年就八十岁,她记忆力不大行,早就远不如从前。老人家总是重复问一些事,明明喝茶那时才谈过一次,现下又拿出来再啰嗦一遍。   多数时候都是周希云在陪姥姥讲话,耐心地应声,不管问多少次都还是温言细语地接上。周女神对姥姥可好了,比乔言这个亲外孙还体贴,有时聊着聊着就会帮姥姥理头发或折衣领子,哄得老人家笑眯了眼。   乔言往那儿瞅了好几次,越看越心虚气短,没多久还是别扭地直起腰背,悄摸靠过去些。   这搞得……好像周希云才是主人家,她反而成了外来客。她剥了颗橘子以示彰显,让姥姥吃点水果,颇有邀功请赏重夺宠爱的架势。   然而姥姥不想吃橘子,念着快要上桌吃饭了,因而只吃了一小瓣就将剩下的塞给周希云,慈爱说道:“乔乔昨天专门买的,希云你也尝两口。”   周希云的目光从乔言身上略过,随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接下东西,“谢谢姥姥。”   乔言心头一哽,倍觉自个儿多余。   等徐子卿与周慧文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姥姥拄着拐杖慢慢过去。   乔言是小心眼子,望向周希云手上剩余的两瓣橘子,极其计较地低声说:“还我。”   周希云眼皮子一掀,却没任何回应。   乔言又扯人家的衣角,“听到没有?”   “你要吃?”周希云问。   乔言说:“剥个整的还我。”   周希云充耳不闻,径直将余下的橘子递到她嘴边。   这个动作过于突然,乔言习惯性张嘴,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对方的投喂。   而有意无意的,将橘子送过去的霎时间,周希云的指尖在乔言唇上碰了下。   触感温热,转瞬即逝。   快到让人无法回不过味儿来。   乔言有点愣,不明白周希云干嘛这么做,也搞不懂自己的本能反应,她只含着橘子瓣僵在那里,咂摸不出这是在唱哪一出。   今天的周希云有些不对劲,昨晚还那么高冷,眼下却无缘无故显露出几分古怪的温柔。   似是不认为这般举动有何不妥,周希云一脸平淡地说:“吃饭了,先过去。”   乔言茫然地眨眨眼,半晌才呆板回道:“哦。”   饭桌那边,徐女士把所有人的座位都排好了,姥姥坐四方桌的最上边,俩妈各坐一方,乔言和周希云则位居姥姥对面。   徐子卿边倒饮料边说:“你俩瘦,稍微挤着点挨一起,将就凑合一下。”   亲妈的话不能不从,乔言慢腾腾上前,很是不自在地拉开长条高脚木凳。   周希云还算沉稳,面无异色地挨着乔言。   两家人难得聚一次,这顿饭吃得温馨。   碰面聊近况已是必要的流程,徐子卿乐呵地招呼周家母女两个,连带着问问周慧文上次出差的后续顺利与否,以及周希云在新公司的发展如何。   周慧文挺愿意与徐女士、姥姥分享,不但一一详细交代,还对周希云说:“乔乔也在天成路那边开店,你平时有空就多带几个同事去照顾她的生意,以后你们还可以一块儿回来,反正来回都是一条路,顺便载一程。”   徐子卿笑着接道:“那多麻烦希云。”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周慧文说,“多大点事。”   两位妈妈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问问俩女儿的意见,大有就这么定下的意思。   乔言夹了筷子菜,想反驳可也找不出合适的托辞,搜肠刮肚都接不上话,她在桌子底下动动腿,小力踢旁边的周希云一脚,示意对方赶快拒绝。可惜周希云置之不理,只顾着细嚼慢咽地吃饭。   乔言不规矩,又把左腿伸过去,一面扒饭一面招惹对方,作势要踩周希云一脚。   周希云仍是面无表情,像是感知不到。   乔言真踩了人家,不止如此,不多时还得寸进尺勾住周希云的脚踝,欲再来一次。   周希云不予理会,于这时有条不紊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   长辈们都在,她们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仗着周希云不会反抗,乔言顺着杆儿就往上爬,小动作不断,变着花样磨苛人,直到……对方收收长腿,夹住她乱动的脚。   乔言顿了顿,偷摸使劲往后缩。   不过那不管用,毕竟动作不能太大,再使劲也没多大力气。   周希云岿然安稳,已经不吃了,轻轻放下筷子。   乔言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要后悔都来不及了。她用胳膊肘顶了顶周希云,以期这人能放过,但周希云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不匀给她。   没法子,乔言只能继续后撤,还得保持脸上风轻云淡的模样。   仨长辈都未发觉她们的异常,仍在吃喝闲聊。   因为是在自家吃饭,乔言穿的拖鞋配宽松五分裤,几经折腾之下,那双人字拖忽地就掉了,她只得光着脚。   这回换成周希云勾住她光滑细腻的脚背,不再给她造次的机会。   再是一番拉扯。   乔言拗不过对方,于是放下一条胳膊,手欠地扒拉周希云,无心碰碰这人的腰,暗示快放开她。   可费了一番力依然不起作用,小幅度动作不足以成事。   周希云不怕痒,也不躲了。   大抵这番纠缠给闹的,也或许是心情不够平稳,波动起伏有点大,乔言慢慢就觉得耳根子热,连带着脸也微烫。   周希云状似不经心地一瞥,也垂下胳膊,避开长辈们的视线拉掉乔言攥住自己衣角的手。   乔言也没太倔,只又不解气地挠了挠周希云的手背,再发泄地拍这人一下,过后就收敛些了。   徐女士在这时偏头看过来,问:“你俩都饱了,不吃了?”   “吃,”乔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立即执起筷子,“我还没饱。”   姥姥向这边推来装清蒸帝王蟹腿的盘子,和蔼说:“这个端过去,你喜欢的,多吃点。”   乔言作势要起身接着,可迫于某人还是不放过自己,便只能假模假样地安排周希云,说:“帮我接一下。”   周希云这才饶过她了,站起来要弯身端菜。   乔言收回脚,摸索着穿上拖鞋,全然行若无事的样子。   不知情的徐子卿见女儿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挥周希云,误以为是乔言在欺负人家,便拦住周希云,说:“希云你坐着,别管她。”   接着转而又训乔言一句:“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的。”   可说归说,嘴上的话不由心,徐女士还是把蟹腿端起来放两人面前,将酱料也递过去。   乔言识趣不顶嘴,一个字不反驳。   周希云帮所有人盛汤,先给姥姥,再是周慧文和徐子卿,随后才是放一碗在这边。   当那是盛给自己的,乔言伸手就端起来喝了,分外有自觉性。   周希云低下眸光,定定瞧着她。   乔言一口干掉半碗汤,直接喝了个饱。   面前的周希云微微抿唇,神色有些复杂。   不懂这般盯着是怎么了,乔言抬头,直截了当问:“看我干嘛?”   周希云默然,片刻后才说:“这是我的碗。”   乔言怔住,低头看了看桌上。   桌上一共有五个干净汤碗,刚刚用了三个,还有俩叠放在对面。至于手上这个……乔言沉吟须臾,干巴巴道:“嗯,我不嫌弃你。”   周希云不语,曲起白细修长的手指叩了叩碗身。   乔言趁机把汤推回去,低低说:“还剩半碗,都是你的了。” chapter 012   小团聚午饭到一点左右结束,余下那半碗汤没人再碰过,周希云不喝别人吃剩的东西,乔言也不会再动一口。   收桌后是俩年轻人收拾残局,负责洗碗和打扫卫生。   下午的天气晴朗,暖烘烘的。   几人先歇一歇,准备晚点再出去逛街散步。三位长辈精神状态不错,饭后就到茶几那里边看电视边唠嗑,乔言则上楼补一觉,出去前还得重新换身行头,周希云也回对面房子里待着,另外有事要做。   西井大院的生活节奏慢,一到这个时间段,附近地区便沉静下来。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一成不变。   外头的光线太亮,过于刺眼,必须关上窗户才行。   乔言过去拉上窗帘,无意间抬眸望向斜对面。   周希云房间的窗户又打开了,从这儿可以更加清晰地窥见那边的场景。   那人的房间布置还是老样子,与从前大差不差的,床、桌椅、书架、衣柜……连位置都与小时候一样。周希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风格,墙上连张壁画都见不着,仅有的装饰就是一盆带刺的仙人球。   窗边的仙人球还是姥姥送的,当年一共买了两盆,另一盆给归乔言所有。   ——乔言的这盆在她读高三那年就枯死了,放在室内的时间太久,又忘了浇水以及搬出去晒太阳,等发现时这玩意儿早成了空壳。   甫一瞥见旧物,乔言还是忍不住多瞧了瞧。   周希云出国留学长达五年,虽然放假期间都会回来,但仙人球还能活着实属奇迹。毕竟周慧文时常出差,不一定能帮女儿照顾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到现在的。   对面没人,周希云不在二楼。   观望一会儿,乔言转身躺床上。   两家人约定下午三点外出,打算到金融城那边的步行街购物,随便转转,然后再去汗蒸房做桑拿。   午觉后,乔言换了条纯色的天蓝裙装,腰后露一截的那种款式,清新又带着点小性感。她没化妆,皮肤好就没必要搞了,补个水就行,反正就算化了妆,进汗蒸房以后也得卸掉。   乔言拎着包下楼时,姥姥和徐女士她们已经站门口等着了。   这趟出门是周希云开车接送,其他人只管上去,别的不用操心。 chapter 013   日落西沉,余晖遍撒大地,映得房檐和墙壁都显现出金灿灿的颜色。周六傍晚的汗蒸房生意较为火爆,前来体验的客户排成队,大家都成堆打挤的。   这边收拾妥后,乔言灌了半瓶水再进干蒸房。   姥姥不在汗蒸队伍之列,老人家的身子骨不行,只能按按摩,不适合做这个。   徐子卿让周希云先跟上,打算等她们蒸完再去,届时换乔言来接替自己。当妈的有心,方方面面都顾虑得很周到,亦尽量顾及周家母女的感受。   周慧文也不先去,念着徐女士在外面干等太孤单,晚点汗蒸也没个伴,因此留下歇半小时,准备下一批再去。   两两作伴的确是更好的分配,周希云也没忸怩,一会儿就随在乔言后面。   干蒸房是周慧文另外花钱包的小间,里面只有她俩在,期间不会有别的人进去。   乔言到木头长椅上待着,将水瓶放一边,安安生生地接受热意的洗礼,她不太能扛得住房间内的高温,不出两分钟就开始出汗,周身都燥燥的。   周希云还好,耐热,虽然也出汗,但没到乔言那个程度。   双方进去后的十分钟里没怎么交流,基本不说话,各自都非常能沉得下心。   她们分开坐的,中间隔着距离,约莫有一米远。   共处一室,又是这般沉闷的环境下,气氛便略显压抑。   干蒸房的空间不大,不足十平米,两人的一举一动乃至细微的眼神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视野,全都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她俩今天仅有的一次独处,也是近半年以来第一回这么近距离且长达一定时间的相处。   乔言记不清上次跟周希云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印象中她们好像都挺忙的,自从大学毕业后一年也见不到多少次,只有每隔数月周希云放假了才能碰上。而且有时候就算周希云回来了,乔言也可能不在家——乔言近两年为了经营卡法时常在外奔波,尤其是刚开店那阵子,一两个月不回家也不稀奇。   要不是上次那出意外,她们的共处模式多半不会改变,应该还是一如既往,偶尔见一面,接着各奔东西。   谁都不停留,彼此而言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周希云靠在三角区坐着,才拧开瓶盖喝了水。   好巧不巧的,周希云也在望着这边,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就短暂地相接,不偏不倚地对上了。   乔言不太适应,后一刻就慢腾腾别开脸,装模作样垂头盯着地上。   周希云却不避讳,见此也不在乎,不知何故还是看着她。   乔言用劲儿捏了捏手上的水瓶,刻意弄出声响。   咳嚓咳嚓——   塑料瓶身不经折腾,没一会儿就瘪了,瓶肚那里凹陷进去。   许是因为她们都沉默不语,但又明目张胆地关注着对方,藏都藏不住,眼下的场合真有够尴尬的,跟那天早上醒后有得一比。   之前还能找借口离开,现在却不能,必须等汗蒸结束才行。   乔言不晓得自己这是咋了,为什么会不愿面对,明明她俩在家里时都还好好的,到这儿就无端端不大对劲,好似被无形的细线勾缠紧裹住了,为某样东西所牵引。她抓住椅子边缘摸了几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在上面胡乱敲点,借此转移注意力。   周希云没有眼力劲,仍不识趣。   憋了半晌,乔言终于忍不下去,小声嘟囔似的开口:“行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别看了……”   周希云这才收敛些,不再那么明显。   乔言拿过毛巾擦擦汗,又扯扯已经微微汗湿的后背衣服,坐不住了就起来站几分钟。   可能是为了缓和氛围,周希云忽而问:“还要喝水吗?”   乔言背过身朝向墙壁,“不用,我自己有。”   周希云说:“你的没了。”   乔言晃晃瓶子,垂眸一瞧,瓶子里真没水了。她刚刚走了神,心不在焉的,没发觉塑料瓶哪个时候空的。   周希云起身,递来一瓶新的水。   乔言问:“你的呢?”   “带了两瓶进来。”周希云回道,“这个没动过。”   乔言没客气,给了就收下。   站起来走一走,随意转悠两圈。   良久,她们又坐着。   这次不约而同地挨一处了,没分得那么远。   离出去的时间还早,得做点别的事消磨时间。   乔言漫不经心问:“你新工作怎么样,待遇如何?”   “还行,”周希云回答,顺手将毛巾搭腿上,“比上一份更好。”   乔言没话找话:“年薪咋样?”   周希云报了个十分可观的数。   “这么多?”   “还好。”   乔言思索两秒钟,感慨:“比我高一大截。”   周希云有来有往地问:“开店一年有多少?”   “别人家不清楚,反正我们不多。”乔言说,“去年经营不善连续亏损了半年,今年勉强回本,好的时候一天营业额小几千,但是刨除人工成本这些也剩不下什么。”   找不到可以多聊的话题,两人围绕着赚钱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转,比挤牙膏还费劲地讲着。   干蒸房里温度偏高,乔言那张漂亮的脸蛋由此而转为绯红。   周希云挪过来些,“很热?”   乔言嗯声:“有点。”   “要不要先出去?”   “不用。”   周希云:“觉得太热就不蒸了,出去歇会儿。”   乔言说:“没事,多出汗对身体好。”   周希云伸直腿,与之并行,温声提醒道:“过犹不及,蒸太久了效果也不好。”   乔言说:“我算着时间,还有五分钟。”   周希云不劝了,由着她去。   乔言放下手上的东西,侧身时无心碰到周希云,微曲的膝盖抵着这人。   周希云维持着原有的姿势,缓慢抬抬眼,说:“蒸完可以按摩。”   乔言颔首,“待会儿我跟姥姥一起。”   热气在空气中弥漫流动,异样的感受蛰伏在暗中,时有时无地翻腾。   乔言全身都汗涔涔,胸前背后都湿了一小片,几缕没能稳稳绑上的头发粘在她白皙的脖子,由上往下逐渐没入衣服领口里,尾端蜿蜒地贴合在柔软起伏的深处。   周希云敛起眸光,不乱看。   应当是小房间里过于沉闷不透气,乔言呼吸有些重,气息都不太平稳了。   周希云没再说话,静静听着她讲。   过了不久,乔言也不说了,嘴里干干的,不大舒服。   干蒸房里登时就沉寂下来,半点响动都没有。   乔言又抓住椅子边缘,用掌心一下一下地磨着。   潜意识里就想做点什么,不然总感觉空落落的。   周希云也把手放在边上,搁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她们的手不会碰到,可胳膊挨上了。   乔言热乎乎的,周希云能清楚地感知到。   某种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有些掩藏在记忆中的暧昧行径蓦地闪过,来势汹汹地冲出桎梏,于这时一一重现。   那个夜晚……周希云也曾感受过乔言的体温,做了那些出格的事。   这是一笔糊涂账,一天不理清楚,横在中间的坎就跨不过去。   然而很多东西不能掰开捻碎了逐一分辨,敞开心扉谈更是无望,她们都不愿意再触及,宁肯装作不存在。   乔言又觉得渴了,喉咙里紧涩。   许久,她抓起毛巾盖脑袋上揉揉,一脸无所谓地说:“蒸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了。”   周希云不跟去,还杵在原地。   乔言头也不回,到门口了又故意说:“我先出去,不等你了。”   周希云低缓回道:“随便。” chapter 014   出去左转进包间内,马上得冲凉去去汗,重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乔言进门就开口喊人,同仨长辈吱个声。   姥姥边走过来边问:“啷个快就蒸完啦?”   乔言说:“不能蒸太长时间,里面很热。”   “背后湿透了都……”姥姥念叨,赶紧拉着她为之抹抹汗水,还将一条宽大的浴巾披她身上,“又热又冷勒,不要整感冒咯。”   乔言弯腰低下去些,方便姥姥能够着自己。老人家到了这个岁数都会越缩越瘦小,姥姥比乔言还矮一个头,她不蹲着点不行。   “不会,今天也不冷,”乔言接道,“没事。”   姥姥还是不放心地拢紧浴巾,拍拍她的背,“快点去洗一哈,洗完换件长袖子。”   “这就去。”   “不要凉到了。”   有乔言在,徐子卿收拾收拾便和周慧文结伴出去,走前还叮嘱乔言:“别一直盯着手机看,多陪陪姥姥。”   乔言说:“知道。”   冲凉也就一会儿功夫,很快搞定。   乔言再到外间时,恰巧赶上周希云进来。那人一头乌发都汗湿了,颈肩锁骨各部位亦汗水黏腻,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周希云同样是进门就喊姥姥一声,十分礼貌。   乔言瞧见了对方,可却埋头当做没看到,自欺欺人地把毛巾盖在脑袋上,遮住自个儿的视线,装出没发现有人进来了的样子。   周希云驻足片刻,也没说什么。   随后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进行,无人大声交谈,乔言趴在床上享受按摩,时不时与姥姥搭两句话。   姥姥是注重保养的老太太,这期间还拿面膜给乔言敷,让技师为外孙女推背抹精油,以此养生美容。   待周希云躺旁边了,姥姥也塞一张面膜到这人手上,亲切说:“用这个补补水。”   周希云接过面膜,三两下就敷上。   姥姥招来另一个技师,“大姐,你来帮她按按。”   乔言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全程都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进去了就不再抬起来。   方才在干蒸房里真是……她俩竟然心平气和地交谈了那么久,还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现下有其他人在场了,乍一回想,乔言愈发感到不自在,总有种被牵制住了的错觉。   都怪周希云,本来分开坐挺好的,这人突然靠近她做什么……乔言不讲道理地把问题都归咎到周希云头上,坚决不承认其它方面。   一旁,周希云趴着与姥姥交流,讲一些无聊透顶的家常事。姥姥是话痨,讲半天也不嫌累,总有那么多想说的。   乔言过了很久才没劲儿地抬起脖子,遮掩地瞅瞅那边。   周希云枕着胳膊倒在那里,背上盖了张白色的毯子,这位的皮肤光滑细腻,由于才汗蒸过,现在就如同剥壳的鸡蛋一般。周希云的身材比例挺完美,该长肉的地方绝不含糊,哪怕是这么随便一趴,毯子下面的有致身段仍旧性感傲人。   周女神平时的装扮太遮身材,穿上正装看起来就极其正经,只有这时候才稍微能显露出些许风情。   乔言偷瞧了几眼,旋即瘪瘪嘴。   也算将就吧,比她还差点。   应当是没察觉到某人的窥视,周希云自始至终都没太大的反应,等推背结束了她才裹上毯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按完摩可以休息一下,睡一觉也行。   汗蒸房服务项目多种多样,工作人员询问她们要不要吃点东西,表示店里会专门送小吃和饭餐上来,并说:“您几位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到一楼转转,底下有自助餐供应,另外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叫我们一声就行。”   这都到饭点了,下去吃也不错。   姥姥做主带上她们下楼,对乔言说:“把面包拿上,我要吃那个。”   三人转至就餐区,一并到下面坐着边吃边等。   离开包间后一直是乔言在照顾老人家,端菜,倒水,监督姥姥不能多食。   周希云有时会帮忙搭把手,比如递东西给乔言。   她们的手又无意碰到了一次,这回双方都往回缩了缩,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徐女士她们三四十分钟后才下来,到这里碰面,那时姥姥已经吃好了,乔言靠在桌上翻着朋友圈,周希云则守在一边。   这次的小聚到夜里八点才收场,回去还是周希云开车。   回到西井大院,徐子卿还拉着周母女俩再去家中坐会儿,热情地切盘水果招待她们。   乔言本是想快些回房间瘫着,但徐子卿非得喊她陪周慧文她们再聊聊,过后还让乔言送母女二人出门。   这晚,对面房子二楼东侧的房间依然开窗,从亮灯后就开着,周希云还有别的事要做,对着电脑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而这一边,乔言破天荒关上了窗户,连气也不透了,进门后就早早熄灯歇息。   大院内静悄悄,四处沉寂。   等凌晨做完工了,周希云合上笔记本,乏累地取下眼镜揉揉眉心,而后又望了望外边。   乔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都黑魆魆,整个都隐进模糊的夜色当中了。   周日是多云天气,早上空气清爽凉风习习,中午大太阳高高挂在上方,晚些时候则有些干燥。   接下来的一天寻常无奇,没任何特别之处,与从前的无数个普通周末一般无二,从早到晚都是那些事。乔言在房间里窝了一个上午,任凭徐子卿上来喊了两次吃早饭也装聋作哑到底,被子一捂就死撑到日上三竿才起。   徐子卿气得够呛,啰嗦地说了一大堆不吃早饭的坏处,耳提面命地教训女儿,简直操碎了心。   乔言糊弄亲妈惯有一套,立刻张嘴保证:“明早一定吃,今天是例外,下次绝对不会了。”   姥姥在一边帮腔,为乔言说好话:“年轻人觉多,现在能睡就睡嘛,以后老咯不得行了,想睡都闭不上眼睛。”   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就是各种鸡毛蒜皮,一天的开始保准会叨叨几句。徐女士至今还当乔言是小姑娘,免不了要管东管西的,乔言也任由亲妈训,只听着就是了,末了再厚脸皮地找零食填饱肚子。   挨顿骂不会少两块肉,只要当妈的舒坦了,乔言这个女儿是不介意的,毕竟这天底下也只有亲娘才会成天对口不对心地挑你的毛病,如若换成别的谁,人家还不一定乐意管这些。   与昨儿不同,下午乔言扶着姥姥出门散了一次步,一老一小到周围逛了大半圈。   由于明天才离开,今天还得留一晚,因此四五点那会儿乔言又上楼了,上去接了个店里的电话,对一下容因发来的账单。   容因说:“这边收了个你的包裹,我给你放休息室了。”   以往经常为店里收一大摞寄件物品,乔言养成了不关注快递消息的习惯,她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过没有,思忖了下,问:“是什么东西?”   容因回道:“不清楚,海外邮来的,拆开才知道。”   “行吧,那等我回来了再看。”乔言说。   容因:“好。”   挂断电话、对完账单已是黄昏时分,时候不早了。   这期间周希云又来了家里,可乔言没能赶上,她下去时周希云已经离开了。   周希云临时有事,被公司的一个电话喊走了,好像是部门里出了点变故,发生了意外状况。   姥姥也讲不上来是哪样的原因,不懂专业方面的问题,只说:“希云的书没拿,你有空送对面去。”   那人走得匆忙,把带过来的东西落下了。   乔言不解:“她拿书过来做什么?”   姥姥解释:“我让拿的,想听念书。”   老人眼睛出问题了,自己看书太费力,只能求助别人。   乔言了然,又问:“那您还听吗,要不要我帮你念?”   姥姥摆手,“不听了,送回去吧。”   乔言捡起那本书一瞥,是本国外的诗歌集,瞧着像西班牙语,她一个字符都看不明白。   这玩意儿颇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乔言没印象了,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记不起来。她不纠结,揣上书到周家去还,把东西送回主人那里。   周慧文这时也腾不出手,温言细语地请她帮忙将书放楼上周希云房间的书架上。   乔言没拒绝,干脆利落答应。   反正周希云不在家,碰不上面。   二楼的房间门没反锁,拧转把手推开就能进去。   里面很干净,物件陈设都是老样子。   乔言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开门后便径直走到书架前,没兴趣四下打量。   把书放第三层左下角,搁最边上。   动动手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乔言转身折返,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只是走出两步远后,视线余光范围内的一张卡片引起了她的注意——乔言愣了愣,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写的那张,江开聘送给周希云花束里的情话卡。   还以为周希云不会对江开聘上心来着,孰知恰恰相反。   又是收花,又是一起喝酒,现在还保留江开聘送的卡片……乔言静默站定,须臾,还是反手合上门出去。 chapter 015   金融行业加班是常态,紧急情况下往往不分昼夜。   这晚,周希云留在外边过夜,没回西井大院,直到周一清晨都不见踪影。   徐子卿为此还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压力比我们那时候还大,这刚休息小半天呢,一口气还没喘透又被喊回去了,真是……”   姥姥说:“娃儿大咯,要挣钱养家嘛。”   徐女士不以为然,转头叮嘱乔言:“你和容因开店也是,该歇就歇,不要学那些大公司,实在忙不过来就多请两个人。”   乔言左耳进右耳出地说:“放心,我有数。”   乔言上午得赶回店里干活,眼下正哼哧哼哧往车上搬东西,没空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谈。亲妈和姥姥为她准备了一大堆吃的带走,生食熟食都有,生怕她在外过得不好,恨不得把家里的冰箱都让她搬空。   徐子卿帮忙递了个纸箱过去,“这是给容因的酱牛肉和罐头,别没拿上。”   乔言说:“不会,过去了就给她。”   “周四有什么事要做还记得不?”徐子卿问。   乔言“啊”了声。   “那天晚上去城东,”徐子卿说,揪一下她的耳朵,“你爷爷奶奶不久前才打过电话,专门通知你这事,又忘了?”   周四乔言的亲爷爷办八十大寿,那边一早就邀请了她这个孙女,希望她能前去参加寿宴。   本来徐子卿、姥姥也在客人名单里,但考虑到乔爸近些年已经组建了新家庭,为了避免两方碰面的尴尬,这边便只派乔言一个人过去。   祝寿的贺礼上个月就准备好了的,还是乔言出的钱,但她最近被各种麻烦搞得昏头转向,确实没记起这个。乔言拍拍脑袋,“礼物落下了,还在楼上柜子里。”   徐子卿说:“知道你忘性大,早帮你放副驾驶座位上了。”   乔言赶紧大咧咧搂徐女士一下,“谢谢妈。”   徐子卿好笑,嫌弃地推开女儿,“还不走,再磨蹭都可以留下吃午饭了。”   “马上马上,”乔言放开手,再冲门口的老人家大声喊,“姥姥,我走啦,过几天再回来!”   姥姥说:“路上开车小心点,不要急。”   乔言摆摆手,弯身上车。   白色的大众车逐渐远去,老旧的平层楼房区不出一会儿就被彻底甩在后面,街道两侧的风景化成了模糊的线条。   乔言看了眼后视镜,周家的房子于镜子中越来越小,最后隐进了一道墙壁之中。   九点前回到卡法,开启忙碌的一天。   周一客人多,到了店里就得立即上手干活,乔言都来不及跟容因讲讲回家后的事,进门就扎头发做清洁工作,接着整整一天都扎根在烘焙室里,只有四点左右才中途休息了一阵。   容因收下了徐子卿送的东西,说:“代我向伯母道声谢。”   乔言回道:“你自己跟她讲。”   容因笑笑,“也行,下回有空我去看她。”   乔言比了个手势,然后瘫凳子上缓缓,一边软趴趴地将上半身倒桌子上靠着,一边点击鼠标查看线上的新订单。   今天又有人订花,但不是送去益丰集团的,留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江开聘的号码。   乔言慢吞吞地把页面拉到底,一行一行地检查完毕。过了半分钟,她坐直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笔和便利贴,随口问:“这两天有多少人订花?”   容因没发觉她的古怪,一面清理机器一面回想,不确定说道:“好像不多,应该没几单生意,还不如前几天。”   “有送到旁边公司的没?”乔言问,打开笔帽就记下订单,核对信息,做备注。   容因抓着洗干净的杯子晃晃水,“旁边哪个公司?益丰还是培盛?还是另外那几家?”   周围叫得上名字的公司真不少,大大小小的可多了,大型的连着几栋楼为一体,不咋样的则只有一间寒碜的办公屋,门外挂个名字就算是排面。   乔言张张嘴,欲回答是哪家集团,可话到嘴边还是打住。她转两圈笔,白细的手指灵活而敏捷,片刻后改口说:“我自己看看。”   “咋了,有什么问题?”容因不解问。   “没,”乔言说,“只是随便问问。”   容因没深究她的情绪,提醒道:“先前有人下单了一束玫瑰,七点左右得送出去,你记得准备。”   乔言说:“看到了。”   “晚点你去送?”   “可以。”   容因说:“我今晚有点事,可能会提前下班。”   乔言:“你忙你的,这边我会顾着,不行就让阳阳去。”   br/查完所有的线上订单,乔言又三心二用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沓卡片,对着便利贴誊抄备注,并记下花束的样式。   客人备注了一段留言,也是一句以大写字母P开头的句子,乔言看得不够认真,下笔就写道:Passionatelo……   写到一半,她停下笔再瞄了瞄便利贴。   写错了,不是这句。   客人备注的P字母是一个表情,应该是“:P”才对。   乔言仔细分辨了几秒钟,用签字笔在卡片画了一道痕作废,换一张新的重写。   晚些时候,店里陆续再来一批客人。   乔言先包扎花束,接着继续进烘焙室做甜点,等天阴沉下来了才掐着点去送花。   容因七点半走了,乔言送完东西后就赶回来接替她。   周一向来是加班日,晚上卡法都快爆单了,外卖提示音一直响,到店里下单的也多。   人一旦有事做就不会胡乱发散思维,乔言脑子里多余的想法被接连不断的订单刷地挤走,整个人的状态渐渐恢复,彻底抛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因着白天晚上太劳累,夜里回到清河街的房子里后,乔言更是连洗漱都放弃了,直接倒头就挺床上瘫着,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周二周三轮到容因休假,后两天依旧如此。   独自打理饮品店不容易,乔言必须三方兼顾,即使有阳阳他们帮忙,可她还是从早到晚都连轴转,一刻也停不下来。   而离开了家,远离了西井大院的熟面孔们,每天都窝在卡法出不去,乔言自然见不到周希云。   别说碰上了,连丁点消息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是这般,换圈子犹如断绝来往,只要不主动联系对方,必定会长期见不上面。   乔言与周希云的圈子交集不大,现在除了西井大院,好像也没别的关联点。   东转西转地坚持过这两天,晚上打扫完店铺要走时,乔言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国外邮寄来的包裹没拿,她这才上楼找到那个东西,带回家打开瞅瞅。   包裹是一个老熟人送来的,那位也是小时候大院里的玩伴,不过相处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已。   老熟人全名宋辛余,与乔言同岁,对方前几年在美国发展,大有要定居国外的架势,这次不知为何临时起意送一份礼物回国。   乔言与宋辛余还有联系,但不频繁,只是逢年过节才会互发邮件问候一下,她不知道宋辛余突然寄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也没提前收到消息。   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者别的缘由,宋辛余那人本身就比较有浪漫细胞,这倒是挺符合对方的本性。   包裹里是一个限量版的动物型吊坠,还有一张信纸。   信纸上字迹漂亮地写着:「To乔乔,开心如意。」   看完正面,乔言翻到反面瞧瞧。   什么也没有,仅那一段。   乔言收下礼物,拍一张实物照片转手发出去,隔着网线对宋辛余表示感谢。   甭管喜欢与否,这玩意儿胜在心意,包裹都签收几天了,于情于理都该跟人家讲一声。   大抵是美国那边刚早上,这会儿还在上班,宋辛余没回消息。   乔言也没太在乎,不久又抛开这个。   毕竟天远地远的,消息也好,邮件也罢,两边能不能联系上全靠缘分,也不是随时都有时间,等人家回消息就没必要了,不如睡醒后再随缘回复。   周四天晴,阳光明媚。   但大好的天气抵消不了工作的辛劳,余后的一日照旧是苦逼的一天。   益丰集团来了个大单,拢共预订了两百多杯饮品。   店里不外派此类订单,还是安排自家员工送。乔言就是送货人之一,与阳阳他们一块儿上去。   益丰集团地方大,两百多杯饮品得分别送到三个不同的部门。   乔言随便挑了个部门送,背着沉甸甸的保温箱进去,服务周到地把饮品、糖包和分装的冰块交到对应人手上,好一通忙活。   当送出最后一杯饮品,她长长舒了口气,刚提上保温箱打算回去……迎面走来一人,张开双手就抱她个满怀。   乔言怔住,猝不及防之下没能避开。   突如其来的怀抱温暖,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抱她的那个轻笑了声,温柔对她说:“乔乔,好久不见。”   乔言眨眨眼,半晌才回过神。   “辛余姐?”   宋辛余继续笑着说:“嗯,是我。”   同一时刻,几米远的地方。   周希云站在那里,由另一边静默地观望这里的情形。 chapter 016   下午上班期间,办公区里耳目众多,不方便叙旧,宋辛余拉着乔言到外面过道里,避开了那些人的打量。   算来有五六年没见了,如今的宋辛余比之当初变化很大,更瘦更白了,一身简单经典的收腰款黑色Chanel套装,脚踩低跟尖头鞋,妆容轻薄精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由曾经的中短发换成了成熟的栗棕色微卷长发,连耳朵和手上的首饰也名贵不菲,衬得她整体的气质温婉而淑雅,光是站在那儿就十分亮眼。   改变着实彻底,与当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模样。   往些年的宋辛余是那种不拘一格的性子,成天傻大姐头似的,日常别说打扮了,从小到大穿裙子的次数都不多,哪里会是这样。   乔言差点没认出来,第一眼见到人还不太敢确定。   宋辛余勾了下头发,再用指尖点点她鼻尖,“怎么,分开太久不认识了?”   乔言敛敛心神,否认:“不是,哪里会。”   接着问:“你咋回来了,到这边出差?”   宋辛余回道:“工作,有点事需要处理,顺便回来住一阵子。”   乔言放下保温箱,“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辛余说:“昨晚。”   乔言问:“住的酒店?”   “不是,”宋辛余解释,“还是回的大院。”   乔言说:“那这次要住多久?”   宋辛余:“还不确定,估计会久一点,最起码半年。反正不着急出去了,总公司要在这边开拓市场,发展新支线,我得留下。”   宋辛余回来后并未在西井大院久待,一大早就出门了,街坊邻居们都还没见过她,那边的消息没传开。   今天徐子卿给乔言发过微信,也没提到这个,应该也是不知道这事,所以才没告诉乔言,不然乔言肯定早都晓得了。   俩发小久别重逢,此刻必定得寒暄一番。   乔言面对宋辛余时不似对周希云那样,她跟宋辛余关系很好,一直都和睦相处,这次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的情谊不作假,小时候她俩都是大院里的皮孩子,挨揍都是一块儿抗的,好多次都是这位帮乔言善后,没少护着她。   也怪乔言当时太能折腾了,一天到晚上蹿下跳跟猴儿似的讨嫌,有那么一段时间院里只有宋辛余愿意带她玩,周希云和邢远那些乖学生都不待见乔言来着。   宋辛余这趟来益丰集团是为了洽谈业务合作,到这儿来办事,刚刚才开完会出来。   今日的下午茶亦是宋辛余买单,合作谈成了,便大手笔请益丰众员工喝东西,还特地在卡法下了其中一部分下午茶订单。   宋辛余知道乔言这两年在经营饮品店,也清楚卡法位于哪里,只是没料到乔言会亲自上来送货,本来还打算晚点忙完了再去店里找人。   朋友照拂自家生意,乔言也不扭捏,莞尔道:“下次可以直接跟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宋辛余说:“怕你看店抽不开身。”   乔言说:“今天确实有点忙,订单比较多。”   宋辛余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烊?”   乔言回道:“一般九点到九点半,不会太晚。”   宋辛余:“你晚上还有其它事没?”   “咋了?”   “请你吃饭。”   她们的关系摆在那儿,各自都知根知底的,宋辛余也不委婉迂回,有什么就开门见山地讲,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乔言亦坦荡回答:“你请我干嘛,该我请你才对。”   宋辛余接道:“也可以。”   乔言嫣然笑笑,忽然就挺乐。   宋辛余说:“那下回我再请你,多吃一顿。”   乔言没心眼儿,想也不想就说:“好啊。”   “今晚几点?”宋辛余又问。   乔言细一思索,大大方方地报了个具体的时间。   宋辛余素来体贴细致,随后表示下班后去接她,征求乔言的意见,问想吃什么。   乔言不讲究,不乐意去那种价格死贵的西餐厅或私房菜馆,直接说要去附近哪个地方的烤肉店,特平价的一家地方店铺。   双方三两言语就敲定下来,并约定是晚一点先在店里碰面,之后再一起过去。   宋辛余对周围的地形不熟悉,需要乔言带路。   末了,宋辛余也不打扰乔言做生意干活,“这个点还早,店里应该还需要人,那到时候再见?”   乔言也挺有自觉性,知晓宋辛余这边的工作肯定还没完全解决,于是又背上保温箱,同对方作别。   阳阳他们亦在这会儿送完饮品出来,到外面汇合。乔言不停留,摆摆手就随店里的员工离开。   宋辛余站原地一两分钟,目送三人进入电梯再折返回办公区。   益丰集团内,一位老总候在那儿,识趣不打搅合作方代表与旧友聊天,等宋辛余回去了才不迭上前,满脸堆笑地说:“哎哟宋总,我们这真是怠慢了,怎么好让您请客。”   宋辛余收起方才的熟络,换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进退有度地说:“刘总客气了,也没什么。”   刘总乐呵呵试探:“刚刚那位送咖啡的小姐,是您的……?”   “发小,”宋辛余如实说,“一起长大的朋友。”   刘总“哦哦”两声,随即精明说道:“那位小姐经常到我们这边送东西,之前碰到过好几次。”   宋辛余不愿过多谈及个人隐私,对刘总这番套近乎并不接受,甚至有些冷淡,爱搭不理的。   刘总脑子转得飞快,一看她那样子就明白是不想说这些,于是赶忙转移话题,立马谈及一些合作上的问题,聊聊别的。   宋辛余径直往里面走,回原先洽谈业务的办公室里找同事,不再怎么开口接话。   另一边的办公室里,周希云与一干人等都坐那里等着,大家刚休息好,这时又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刘总殷切随在后面,到了桌边还为宋辛余拉开椅子,借此表达内心的周到与热情。   可惜宋辛余对此并不买账,过去后还是站着,扫视一圈,径直问:“请问各位考虑好没有,还有需要再商讨的地方吗?”   刘总旋即说:“没有没有,都谈好了,就这样了。”   办公桌对面,周希云正与一位组长谈话,至此抬抬眼,倏尔淡声说:“还有几个细节得核对一下,需要劳烦宋总再解释一二。”   宋辛余看过去,视线掠过周希云那张无表情的脸,须臾,说:“可以,没问题。”   桌上的谈判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很是紧张,两边既寻求合作共赢,却又都不肯退步让利。   周希云并非益丰集团的主要代表,但在这场会议中的说话分量不低,顶头领导特意派她来的,她的意向和想法可比刘总他们重要多了。   br/周希云与宋辛余认识,可两人见面后却都没表现出来,像是压根不熟悉。   当然,也的确是不熟,打小就没咋接触过。   托某个人的功劳,这二位从未同处一个阵营,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周希云对宋辛余无感,不大了解,只知道乔言挺喜欢这人。   乔言中学那会儿天天为宋辛余带早饭,隔三差五就追在宋辛余后面跑,受委屈哭鼻子了也只找对方诉苦,还一度因为人家要出国了而失落,难过得眼泪珠子直掉……总之,对乔言来说,宋辛余是不一样的存在。   先前那一幕,周希云都看到了,也听到了部分对话。   乔言对宋辛余的感情还是一如当年,黏黏糊糊的,比待身边的谁都亲近。   周希云情绪内敛,沉稳翻开资料。   工作归工作,与那些前尘过往不是一码事。   ·   偶遇就是缘分,乔言丝毫不纠结老朋友的回归,也没注意到其它情况,送完单子就赶快回卡法继续干活。她同容因知会一下,告知刚刚的事,说:“我可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走。”   容因理解,说道:“七点过后都可以,这么晚才离开,不早点准备一下?”   “不用,”乔言说,拧开水龙头洗洗手,“搞得也太麻烦了。”   容因扬扬唇,没多问。   约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要去的那家烤肉店也不远,开车五分钟就到。   乔言在app上团了个双人套餐,顺便同徐子卿讲讲这个,问徐女士这一周要不要请宋辛余到家里做客。   女儿的一众朋友里,徐子卿对宋辛余最满意,前阵子还念叨过一两次,问宋辛余是不是真的要在国外定下了。徐女士第一欣赏周希云,第二便是宋辛余,觉着对方优秀且出色,顶顶有出息。   如果不是宋辛余以前总带着乔言瞎闹,现在排第一位的准是她了。   乔言清楚亲妈的德行,再是一条消息发过去,告知自己会买菜回去。   徐子卿同意了,不反对。   徐女士问:「你待会儿有空没?」   乔言打字:「咋了?」   徐子卿:「帮你周姨买点东西。」   乔言:「什么?」   徐女士做事风风火火,当场就拍两张照片过来让照着买,表示:「不用你送回来,你们吃完饭后转交给希云就成,让她顺回这边。」   并特别嘱咐:「记住了。希云今晚加班,你晚点把东西送去她公司,别在外面拖太久时间。」 chapter 017   周慧文这个星期要去隔壁市出差,明儿就走了,临时记起得为那边的某位朋友带份本地特产,但卖特产的那家店不接线上单,也不接受电话预订,必须亲自到店排队才行,周慧文暂时没空,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也抽不开身,于是只能找人帮忙。   特产店离卡法比较近,就在旁边的巷子里,步行过去都行,所以徐子卿这才找上乔言,想着多走一段路而已,来回一趟压根不费时间。   其实这种事可以找跑腿代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可中老年一辈对这种新兴的代购方式不信任,总觉得不如自己找人靠谱,不放心。   乔言也不计较,能理解周姨的顾虑,不介意出去一趟。   两家是邻居,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何况周家母女没少照应姥姥和徐子卿。   姥爷快去世的前两年身体不好,杂七杂八的病痛多,那时乔言还在读书没法儿出力顾及家里,很多大事小事都是周慧文好心搭把手,甚至大半夜开车送姥爷去医院,连缴费什么的也都一并搞定。   乔言与周希云的不和是一回事,两家的恩情牵扯又是另一回事,乔言心里分得很清楚,不会因为那点矛盾就对周慧文有不好的看法,仍旧当周慧文是本家的长辈一般尊重。   中途出去的路上,乔言问徐子卿,能不能把东西转交给宋辛余,反正宋辛余晚上也要回西井大院,可以顺路带回去。   徐子卿不让,说是如果宋辛余饭后突然还有别的安排,那届时得多给人添乱。   有时候越多中间经手越恼火,小事也能造成大冲突。   也是,道理没错。   乔言又联系周希云,问对方哪个点空闲,自己这边随时都能送上去。   大概是还在工作,周希云没回消息。   乔言一手拎东西一手摁屏幕:「我晚上有事,可能没时间,现在提前给你行不?」   周希云还是不回,老半天都没一丝动静。   乔言不耐,刷屏地发去十几张表情包图片,一个劲儿问:「在不?没人了?」   对面那位稳得住,无论如何都不搭理。   屏幕界面只有绿色的聊天框,不见一条白的。   乔言继续撒野,才不管这人是不是有工作要做。   「周希云。」   「周大小姐!」   「回消息回消息。」   「我等会儿要出去,再不回就走了。」   「今晚跟人约了饭,起码吃俩小时,中途可没空回来找你,你现在不取这玩意儿,晚点单独等我不负责啊。」   而后又是一串图片轰炸,烦人的方式自成一套,堪比碎碎念。   良久,直至乔言都走回卡法了,周希云姗姗来迟地现身,只回复一个标点。   周希云:「。」   简短且有力,多一个字都不行。   乔言麻利儿动动拇指:「东西买到了,我现在送你们公司去。」   屏幕界面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希云一会儿才回答:「不送,先放你那里。」   乔言:「?!」   乔言:「看上面的消息,刚发你的,我马上有事。」   周希云秒回:「我也有。」   乔言不愿废话,径直问:「你在哪儿?」   周希云也不瞒着:「街上。」   周希云:「不在公司,有事外出。」   乔言想法灵活:「那我送到你办公室,到时你回去以后再拿。」   周希云事儿多:「晚上应该不回公司,不一定能拿到。」   乔言拧眉:「那你多久才能回来?」   周希云:「不知道。」   乔言:「!!!」   乔言:「那我晚上等不到你咋整?」   周希云平静如水:「我尽量赶过去。」   乔言有点暴躁:「不行。」   周希云:「你还有另外的事?」   乔言:「没,但是你不出现,我总不能一直等。」   周希云:「应该不会太晚。」   稳住情绪,乔言姑且相信这位一次,又思索了下,退而求其次地支招:「我放店里,你忙完事再去取?」   周希云回复:「几点打烊?」   乔言:「十点左右。」   周希云:「赶不上。」   乔言:「……」   周希云:「时间不允许。」   大公司就是一堆破规矩,哪哪儿都不便利。   乔言反问:「你哪个时候能回来?」   周希云想了想,「十点半以后,不超过十一点。」   这点掐得真够准时,既能赶上卡法关门,又是差不多吃完饭后。   乔言打了一排字又删掉,勉强克制住脾气,只有一句:「算了,晚点我等你。」   周希云挺不客气,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一绝,待她一松口就发来一个地址,并说:「送这儿来。」   那是个距离折中的地方,离这儿有两三公里远。   乔言瞧了下,硬气且有底线地回道:「不去。」   乔言:「你自己过来,不来拉倒。」   周希云:「没时间。」   乔言坚持:「你不要做梦。」   周希云随手就发来一张会议室照片,以示没讲假话。   「我没开车出门,这边不方便打车。」   乔言问:「你车呢?」   周希云:「没开出来。」   乔言:「?」   周希云:「没钱加油。」   这种哄鬼的话自是不能相信,但乔言还是不跟对方较真,看在周慧文的面子上就算了。她短暂地犹豫,最终还是认了。   「找个显眼的地方等我。」   周希云很高冷范儿:「嗯。」   乔言说:「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去,迟了你就慢慢等着吧。」   周希云:「由你方便。」   懒得再掰扯,乔言不理那人了,约定好就收起手机,拎着特产进后门。   天还没黑,得多做点活儿才能走,店里还需要人。她抓紧时间进去,先把东西放车子后备箱,随即上楼做完余下的订单,出门前又捯饬两下,素面朝天但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宋辛余面前。   宋辛余今晚亦不开车,会面了就坐乔言的大众。   宋辛余明显是补了妆出来的,头发也重新弄过,她还披上了一件卡其色的薄款修身风衣,看起来高挑且漂亮。   五月份的夜晚偏冷,普遍温度十几到二十,长外套是必需品。   r/见到宋辛余那个精心打扮的出场,乔言倒有些别扭,感觉哪里有一丢丢怪异。   她们年纪小那会儿也不这样,哪有这么正式,很多时候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谁会用心搞这些细微末节。   宋辛余坐的副驾驶座,关门时恰逢外边的风往这儿吹。乔言瞬间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名贵香水味,鼻子随之不受控制地发痒,宛若被没有分量的羽毛扫过。   乔言打直腰背,身板无端端有点僵。   宋辛余兀自系上安全带,转头看看乔言,温声问:“晚上也不多穿点?”   乔言发动车子,说:“还好,似乎不是很冷。”   “过了九点就冷了,”宋辛余说道,语调轻柔,“这边三角区多,风大,走街上就对着吹。”   乔言一根筋,直溜得过分,没听出人家话里的深层含义,张嘴就接道:“没事,只是吃顿饭,也不到处闲逛。”   宋辛余眉眼带笑,本是另有计划的,至此便改了,也没多说什么。   “嗯,吃完饭很晚了,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乔言说:“明天你还得工作,我也要看店。”   宋辛余认同,顺势聊聊后一日的打算,讲一些日常的话题。   已经过了堵车的下班高峰期,她们不多时便抵达烤肉店。   这一边美食店铺多,现下正正是生意最繁忙火爆的时间段,烤肉店需要等位半小时。   她们停车后是分开行动,宋辛余下去等位,乔言找停车的地方,一会儿再过来。   乔言停好车后索性买了两杯奶茶,想着坐外面干等也不太好,天怪凉快的,喝几口温热的奶茶应该不错。她不问宋辛余有哪些偏好,按照以往的惯例点单,七分糖,多珍珠,再加一份布丁。   “暖暖手,先喝点。”乔言将奶茶插了吸管递上前。   宋辛余伸手接,轻轻说:“谢了。”   乔言没在意,低头吮一大口剩下那杯,不讲究地干掉小半杯。   宋辛余见此笑了笑,不知被戳中了哪个点。   也许是此刻还不渴,宋辛余不咋喝奶茶,仅小小抿了一口。   乔言站外边只顾着等店家喊位了,进去后又沉心干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关注细节。   烤肉店料实材真,对得起人均三百多的价格,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   乔言对这里的服务和味道都心满意足,吃的时候还想着下次可以带徐女士她们来尝尝鲜。   宋辛余烤了一块肉夹乔言碗里,问吃完可否捎她一程。   乔言吃人嘴软,没好拒绝,迟疑了下才应道:“行,没问题。”   宋辛余说:“还是回大院。”   乔言嗯声,手动比“OK”。   奶茶足,肉饱,一顿饭才个把小时。   吃完唠嗑一阵,消消食。   乔言摸到手机瞅瞅,告知徐子卿自己今晚会回去,让亲妈留个门,她没带家里的钥匙,不然到家了进不去。   微信上的消息来得很快,不过那边的人不是徐子卿,而是周希云这个碍事的。   周希云发来一张手机截屏,以示快没电了。   并找嫌地附言:「没带现金。」   潜台词极其容易领会——   没有法子,回去必须蹭某人的车。 chapter 018   权当眼睛瞎了没看到那两条微信,乔言对周希云的求助视而不见,收起胳膊的一霎就将屏幕摁灭,把手机揣回兜里。   周希云今天真够事儿的,无时不刻地找麻烦。   乔言面上不显,心里则偷偷损对方一顿。早前不是挺能耐的一个人么,没有她周大小姐摆不平的局面,现在连区区小问题都搞不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人添堵……   犹记得当初手机支付还没出现的千禧年,有一回她俩一起去乡下游玩,结果中途双双走丢了,脱离了家长们的庇护,那时候两人身上没钱没联络工具,后来还不是靠周希云支招才找回去。   几岁大还是孩子时都能解决这种事,怎么眼下就不会变通了,这不应该,不似周希云本身的行事作风。   指不定就是还惦记着“旧怨”,有意磨苛人。   越想越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认定周希云就是不安好心,乔言较劲地捏捏衣服口袋,又摸出手机再点进聊天框,没好气地回复:「不去了,走路回大院吧你。」   乔言天生死心眼儿,骨子里就不信任周希云,直觉今晚这一出没那么简单,便愈发不踏实,心里总有一种描述不清楚的感受。   怎么说呢……这不该是她们之间常有的相处模式,按照惯例,周希云一般是向身边的朋友求助,比如发小邢远,比如上回的酒吧老板温如玉,反正绝对不会找乔言。依这位的臭毛病,实在不行,她宁肯走路回家都不会这样,哪会特地知会乔言。   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她俩闹了嫌隙,周希云生气了,无论如何都不向乔言低头,哪怕自身陷入了困境,但为了争一口气也决不妥协。   周希云自小就非常有骨气,底线比天大,不像某个气包,每次都是撑不过三分钟就举白旗投降,做什么都毫无原则。   这次真的是太古怪了,处处都透露出蹊跷。   大抵是手机没电关机了,周希云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久都不回复。   乔言发过去一个“友好”的emoji微笑表情,以示决心,然后打定主意不理会了。   聊天框上方仍然没变化,一直都显示周希云的备注。   宋辛余看出了端倪,忽而轻声问:“有什么事?”   乔言这才脱离出来,不露声色地搁下手机,一脸平静地回道:“没,只是回朋友一条消息。”   宋辛余问:“店里的人?”   乔言不告知实情,顺着接道:“对,容因问我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这样,”宋辛余说,“那你们还挺劳碌,是每天都得去店里?”   “差不多,除非有事要请假,不然基本上有空就去那边看着。”乔言说,抽纸擦擦指尖不小心沾到的烤肉油渍,“我俩每半个月轮休一次,可以歇两到三天,不过具体的时间不定,需要根据各自的安排来轮班。”   宋辛余说道:“也还可以,比我们强一些。”   乔言问:“你们也这么放假?”   “那不是,”宋辛余笑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偶尔放假也需要这样轮班,不是每一周都可以放两天。”   乔言好奇说:“我还以为国外一定会放周末假,有的地方不是一周只上四天班么,还有一天工作四到六个小时。”   “有的是,有的不是。”宋辛余解释,讲讲国外的生活节奏和习性,谈到一些自身的情况,包括在那边的日常。   宋辛余平易近人,言谈举止从来都是比较接地气的那种,不会高姿态,眼下也尽量不提那些优渥且浮夸的一面,而是将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各方面转化为普通无奇的描述,便于乔言这个从未出国人士能明白外边的一切是咋样的。   乔言问了几句相关的话,譬如旅居在外的宋家父母过得好不好。   宋辛余说:“他们下半年回国,以后可能会回乡下养老。”   不急着离开,双方一来二去又聊了大半个小时。   毕竟是请客,还是重聚,急匆匆结束也不太行,怎么都得多坐会儿。   十点二十分左右,乔言去结账,把套餐之外的饮料钱付掉。   微信上周希云还是不回消息,多半是真没电了,回不了。   离开烤肉店,宋辛余还是坐副驾驶,乔言主动开车,并问宋辛余:“我这中途要去找个人,应该会耽搁些时间绕路,你待会儿有事没?”   宋辛余柔柔说:“没有,我跟你一起。”   乔言不讲明究竟去寻谁,凭着记忆转到约定的地方。   目的地岔路口,身形清瘦的当事人早已候在那里了。   为了面见客户,今晚的周希云比之平时很不一样,不仅换了个更为美艳的妆容,那身惯常的职业装也改成了收腰长裙配款式有型的风衣,另外还有细高跟、LV小皮包,耳饰手饰等行头都一应俱全,连头发丝都捯饬过一番,无一不考究,处处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魅力,风情十足。   乔言少有见到这般打扮的周希云,最初还没认出其人,险些把车直接开过去。   还是周希云眼尖,勉为其难地抬了下手,乔言慢半拍停下车,一脸吃瘪地望着她。   烧包,明明只是出来谈客户,搞得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哪个国际大会上刚下来。   对比起自己的随意……乔言感觉自己像是专职司机,勤勤恳恳来接大小姐回归。   周希云手上还拎着个纸袋,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乔言见到她也不吭声,只瞥了一下。   周希云倒是挺从容自如,待车停稳了,拉开门,弯身上去,关上车门。   一气呵成,优雅且斯文。   上都上来了,总不能赶人下去。   乔言回头望,也不介绍旁边的宋辛余,只端着架子问:“你客户不送你?”   周希云把纸袋和小皮包都放下,似是早有预料前面会有另一个熟面孔,进来后也不瞄一眼,只看看乔言的脸,说:“客户没空,先走了。”   顾及着还有朋友在,乔言不好多说什么,本想幸灾乐祸一下,可还是忍住了。她稍微抬抬下巴,“周姨要的特产放后备箱了,到了大院你自己记得拿。”   周希云嗯声。   此处不允许长时间停车,必须尽快开走。   乔言收收心,打住话头,仅硬邦邦说了句“没有下次”,随即挪动车子。   回去的路不长,可气氛莫名诡异。   起初车内三人都不开口,周希云仿若磐石抵坐在后头,宋辛余也当周希云不存在,乔言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   不晓得该怎么缓和场面,乔言犹豫须臾,装没事人一样找宋辛余搭话。   宋辛余给面子,接下来也找了点聊头。   后排的周希云不插嘴,美目半合,眸光流转便落在了乔言背上,之后再也没挪开过。   完全不掩饰地看着,视线仿佛粘在了乔言身上。   半是端详,半是另有其意地观摩。   乔言很是不自在,能感知到周希云的举动,忍了一会儿才瞅向后视镜内,欲借此瞧瞧后面那个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周希云先一步动作,眼皮子一掀,与之在镜子里视线相接。   这人定定盯着乔言,未有半分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坦荡直白,躲都不躲一下。   乔言先垂下了眼,避开了。   宋辛余浑然不觉,又问及乔言毕业后的几年都在干嘛,从事哪些工作。   乔言说:“最先是打零工,随便挣点糊口,中间也画画,还有做自媒体,什么来钱搞什么。”   宋辛余略惊讶,“你会画画?”   “会一点,大学期间自学的。”乔言回道,“但是不专业,不如那些美术生。”   宋辛余嫣然一笑,“现在还画吗?”   乔言说:“一个月两更,网上连载。”   “签约网站还是自己经营?”   “有合作的漫画社。”   “哪一家?”   ……   前排聊得合意,其它的所有都是空气。   “一开始找了工作。”   后面蓦地出声,调子低缓,不经意间就插进来。   周希云记得比乔言本人还清楚,一张嘴就纠正刚刚那些陈述。   前面刹那间沉静,乔言住嘴了。   宋辛余没接话。   周希云说:“春招找到的,在学校参加应聘。”   乔言动动唇,再看向后视镜,又瞅一眼宋辛余,迟钝接道:“嗯,差点忘了,还有利伟集团。”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经历了,不值一提。   乔言真没想到这个,对那份工作没啥印象,只记得工资特少,三千块的工资卖三万的命,她进去干了半个月就辞职了,过后因为种种缘由也没找到别的心仪工作。   这档子回忆突然斩断了正在进行的交谈,宋辛余一概不了解那些过往,乔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氛围再次恢复原样。   车内又安静下来,直到不久后乔言先将宋辛余送到宋家门口。   好友优先,应该先送。   乔言自觉顺序没错,还对宋辛余说:“改天见。”   宋辛余施施然下车,关门。   “有空见。”   乔言大剌剌摆手,不做停留就打弯转到另一边。她才不送周希云回去,径直停车在自家门口,非得让周希云多走两步路。   乔家一片黑,房子里不开灯。   空了,没人在。   乔言莽撞直冲,下车时动作太大,差点撞车顶上。   好在周希云先一步下来,及时伸手上前挡住。   乔言撞到了周希云手心里。   一点不疼。   周希云轻柔按了按,“看着些,别撞到了。”   乔言不领情,嘀咕似的说:“要你管……”   周希云不争辩,也不生气。   “拿你的东西,”乔言推开她的手,“我马上锁车了。”   周希云往后走,打开后备箱。   手机屏幕亮起,徐子卿于这时终于回了微信。   乔言点进去,要喊亲妈下来开门,但看到消息后才发现不靠谱的徐女士发的是:   「我带姥姥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你先到希云那儿凑合一夜,将就将就。」 chapter 019   徐子卿和姥姥去乡下老家乔家坝了,到那边参加一远房表亲的婚宴,昨天自驾车走的。   这次外出比较急,本来那边的原定时间是年后的正月初六,但前阵子亲戚家忽然改了日期,打算提前半年请客,年假的日子则留给小两口度蜜月。   由于出门前又要收拾行李又要准备礼品,还得照顾姥姥,徐子卿一时忘了家里还有个女儿,直至收到乔言的微信才记起来。   乔言自是不乐意到对面借宿,想回清河街的房子。   徐子卿也拦下,坚持让留着。   当妈的明天要去天津出差一个星期,八点左右的飞机,俩长辈大概会提前两个小时,也就是六点左右到家,届时需要乔言的接应。   姥姥这两天不大舒服,不知是长时间坐车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总之血压有点高了,明早应该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徐子卿没时间,只能乔言带着老人去,而且是大清早就得行动,不然会耽搁下午到店里做生意。   徐女士是某家电品牌旗下的区域销售副经理,几乎每年都要外出学习三到四次,有时候还得到别的城市做培训指导老师,临时被外派是常有的事。   本次出差是公司今晚的通知,之前没这安排,徐子卿除了找女儿也寻不到其他人帮忙。   乔言能理解亲妈的难处,答应照顾姥姥,可仍不大情愿留下。   然而徐女士不管那么多,刷刷就发了一张标签过来,写明需要女儿做些什么,包括预约挂号、准备老人家的早饭等等。   也难怪不让走,以上所有事都较为费时,乔言必须早起才能做完,否则磨蹭半天都出不了门。   乔言没辙了,不得不照做。   周希云已经拿到东西了,刚转身往家里走。   这人腿长,不一会儿就行出老远。   乔言要脸开不了口,毕竟才摆完谱,现下哪会示弱求收留,因而干站在原地当哑巴,眼睁睁看着人家开锁进门。   房子里的灯开了,柔白的亮光从门窗里倾泻而出。   两栋房子相隔的距离不远,可乍然间对比还是挺明显,虽然都是没什么人,但乔家这边反而过于冷清了些。   大院聚集地就是这样,白天烟火气息满满,深夜时刻则沉寂清净,大晚上街坊邻居们都歇下了,外边也见不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夜风一阵阵吹,冷意嗖嗖。   乔言抱臂捂住胳膊,手动搓搓,犹豫要不要离开,好像明早四五点赶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少睡两三个小时。   小竹林里发出轻微的叶子摩擦产生的响声,窸窸窣窣的。   看看时间,再过十几分钟就十一点了。   乔言拿不定主意,再三思索。   那边屋子内,楼梯口的灯倏地亮起来。   周希云应该要上楼了,不久后就会关上房子大门。   乔言作势四下观望,一狠心还是揣上手机,分外有志气地回到驾驶座门前。   大不了定个闹钟,实在不行明天继续请假,容因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就是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等往后有机会再补回这次的旷工。   不过细算起来,这个月放假的次数确实超标了,周四和周六还各有一次全天和晚上……合伙开门做买卖靠的是互帮互助,多个伙伴分担压力,三天两头这么做,再这样下去真相当于甩手掌柜,总是把活儿压在容因一个人头上,也没这道理,过于不厚道了。   乔言抿了下唇,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拉开。   对门,本要上楼的周希云又折了回来,在这举棋不定的关头现身。   周希云捏着手机,一步步往这里走近。   乔言耐得住性子,见到人了就暗自收起手,杵原地侯着。   周希云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就说:“伯母刚刚发消息给我了。”   乔言装模作样到底,不挑明咋了,假意拿起腔调说:“哦。”   活脱脱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先低头就会吃大亏少块肉似的。   周希云不拐弯抹角:“你睡客房。”   乔言欠不拉几地用脚尖捻捻地上的小石子,脸上风轻云淡,极其“勉强”地嗯声。   周希云看她一眼,问:“锁车没?”   乔言摸出钥匙,“还没。”   “锁了就过去。”   “可以。”   周希云不拆穿她的张口胡扯,又问:“穿成这样不冷?”   乔言只穿着一件长袖连帽衫,款式略薄,还是不防风不抗冻的那种。她扯了扯衣角,言不由心地回道:“一般般,没昨天冷。”   周希云:“昨天23℃。”   乔言惯能瞎编:“今天高一点。”   周希云不留情面接道:“今天最高温度17℃。”   乔言:“……”   顿了顿,乔言死撑着挽尊:“还行,不是很冷。”   周希云说:“再晚点温度更低。”   乔言:“没什么感觉。”   周希云淡声道:“大晚上别在外面乱晃。”   乔某人张嘴就不承认:“我没有。”   服个软能要命一样,轴得不行。   周希云不与之再啰嗦,讲完就回去。乔言不动声色随后边,跟着进周家的大门。   旧式楼房的构造不同于小区高层房,也与当下流行的别墅布局有差别,这边的睡觉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二楼,客房也在上面,且比邻于周希云的房间。   周家二楼还有一个小客厅,楼梯口拐出去那间正房便是,上头沙发、电视机等齐齐配备,装修得比乔家的一楼还像样。   周希云上去,把纸袋放茶几上。   袋子里装的小蛋糕,有好几种口味。   乔言瞅了瞅,以为是谁买来送给周女神的,心头还偷摸啧了两下。她认得出那是金融城一家网红店的产品,上次徐子卿从外面带了份别人送的回来,留了些给她和姥姥。   那家网红店的东西味道不错,确实好吃,但价格死贵,随便选两样就千把块,专宰有钱的傻子,正常人一般不上当。   也不晓得是哪个脑子有坑的会买这个,周希云不爱甜品,不好这一口。   乔言想起了江开聘,不由得挑挑眉。   现在的小年轻不就这样么,送花送吃的,浪漫又务实,全方面攻略。江开聘那个大傻子肯花四位数买花,再送点贵价的小蛋糕好像也挺合理的,似乎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干出这种事?   乔言不认识周希云的其他追求者,理所当然就觉得是这位。   周希云察觉不到某人的脑补大戏,回身说:“要洗澡就快点,客房里有一次性的贴身衣物可以换洗。”   二楼只有一个洗浴室,她俩今晚得分开共用。   乔言全都清楚,又不是没来过,不用对方说也知道。她肯定要先洗,准备洗漱完再赶紧处理徐子卿交代的事,因此立即就应道:“行,十分钟搞定。”   周希云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   乔言进客房里,火速翻翻柜子就找到贴身衣物,换上拖鞋便蹿进洗浴室。   砰的一声,磨砂玻璃门被牢牢合上。   周希云偏头望了望,而后拿起遥控器又换台,调到电影频道。   没多久,哗哗的流水声传来。   响动不大,但玻璃门不隔音,坐在小客厅里依稀能听见声音。   周希云抵着沙发靠背,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再往后退了些许。一会儿,她习惯性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将东西轻轻搁在茶几上。   门内另一边,乔言光溜溜站花洒底下,心大地往耳朵后面拍拍水,洗完耳后再搓洗脖子。她也不是第一回在周家留宿了,对这里面的构造已然熟悉,哪儿有多余的杯子,哪个抽屉放着备用的牙刷,她都一清二楚,想用什么就直接拿,懒得问外面的那个。   她冲完水再洗头,期间还能腾出一只手就地刷牙,效率可谓奇高,一分钟都不浪费。   一次澡大约十五分钟,肯定超时了。   乔言哪知道到底用了多久,差不多了就关上水,紧接着抹把脸找毛巾擦身子。   洗浴室没有多余的毛巾,全都是用过的。   她忽略了这茬,伸手找时才记起。新的干毛巾堆这儿容易受潮,周慧文把这些都转到杂物间去了。   乔言怔了怔,抹一把下巴那里的水。   ……   眼下只有三种选择,湿着身体穿衣服,用别人的,或是找周希云代拿。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她头发都还在滴水,这么干待会儿连衣服都没得穿;第二种也不现实,倒不是她嫌弃,而是人家乐不乐意她用的问题,再有,她也分不清哪张是谁的。   只能选最后一种,别无他法。   乔言缓缓心神,为难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嘴皮子动了动。酝酿半晌,她还是拉下老脸喊:“周希云。”   气儿不稳,有点弱。   像是电视音量太大了没听见,外头的人不回应。   一道门隔在中间,里外不相见,两边都瞧不见各自的情形。   乔言耳根子微微发烫,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   小客厅里的电影持续播放,足以清晰地传进来。   乔言站定听了会儿,光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继续腆着脸喊了声:“周希云——”   并拖长嗓门一口气说完:“周希云,我没拿毛巾,你听到没有……” chapter 020   旧式楼房的洗浴室面积大,拢共三十来平,里面只摆放着几样大件和绿植等装饰品,别的杂物不多,整体显得有些空荡。   乔言赤捰地等在那儿,全身光条条,背上胸口都是水,缠在白皙颈间的乌发也因水打湿而结成一缕缕,软塌塌地贴合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   外面的电视机声响已经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一样的沉静,变得悄然无声。   周希云自是听到了方才的那两句喊,但不应答,仅仅一言不发地放下遥控器,情绪不明,没有太大的表示。   洗浴室里的乔言至此也不消停,生怕动静太小了,还敲了敲玻璃门,非得再整出点幺蛾子。   周希云过了一会儿才起身,不声不响地走进客房,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毛巾和一张柔软舒适的白色长浴巾,处之自若地送过去。   走到那边,周希云也不说话,同样曲起修长的食指轻叩门,示意开门自取。   磨砂玻璃的阻隔效果不咋样,大体上能遮挡住门后的情况,可在白亮光线的照射下,隐隐还是会显露出模糊的身形轮廓。   某人挺会挑地方站,都快挨门上了。   周希云别开视线,垂下眼帘。   家里的所有装修都是周慧文一手把持的,原本的洗浴室门应该是木质门,可考虑到防潮等因素,最后还是换成了玻璃材质。   这种磨砂质感的门在零几年那会儿很流行,直到现在大部分家庭都偏好这一款,周家便一直没换过这道门,将其保留至今。   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乔言由里边伸出一只沾满水渍的手,胡乱凌空扑棱了两下。   周希云将毛巾浴巾团成一大坨送过去。   “接着。”   乔言瞧不见一门之隔外的具体情形,随便一抓就要缩回去,结果没抓对地方,只逮住了毛巾的一个角,使得浴巾直接散开了差点掉地上。   周希云眼疾手快勾住,避免浴巾掉落弄脏。   乔言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条件反射性探出脑袋瞅瞅,张口就问:“什么东西掉了,你……”   话到一半又止住,赶紧往回退点,把露出来的小半截身子缩到门后挡着。   然而已经迟了,周希云还是瞧见了一瞬间的高低不平风光,捕捉到了些许有致的曲线。周希云稍稍怔愣,没料到她会突然蹿出来,登时还滞了刹那,随即又敛起所有心绪,回道:“还有浴巾。”   乔言抻长脖子,伸手扯过东西。   “谢了。”   周希云转开脸,“嗯。”   场面过于窘迫,自觉脸皮臊,乔言状若鹌鹑地挪了小半步,整个人都闪回玻璃门后。她此时还怪有礼节,合上门前还木讷地来了句:“那我关了?”   平时也不见得这么客气,这会儿倒是会装怪。   周希云缄默,没回答。   毕竟也接不了话,总不能应一个。   双方都清醒,又不是脑袋糊涂的时候,这般境地真是哪哪儿都不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火烧干草噼啪响,深处的直觉在一点点炙烤各自的神经,热意沿着胸口到处乱钻,把克制与平静搅得一塌糊涂。   乔言识趣闭嘴,下一刻就当场关上门。   周希云停了几秒,不多时还是避嫌地让开,转回沙发上,重新调高电视机的音量。   暮春时节的夜晚既潮湿又有些烦闷,一丝丝凉意由窗户缝里溜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腐朽萎靡气息。   再过不久就该是夏天了,燥热天气会随之而来。   乔言洗完出来时仍穿着那身衣服,只换了里面的一套,肩上裹着舒适的浴巾。她披散下湿哒哒的头发,毛手毛脚的,温吞得很,老半天都不动两步,脚黏在地板上生了根一样。   周希云也准备进洗浴室了,刚脱下长外套,身上仅有一条裁剪有型的大露背裙子。这人正朝着电视机的方向挽发,下巴略扬,瓷白的天鹅颈线条柔美,两条胳膊抬起,动作时亦使得她光滑背部上的两侧肩胛骨较为凸显,以及中间那条分明的脊柱沟也很是吸引目光。   裙装衬出了周希云姣好的身段,看起来性感又漂亮。   乔言不自禁就多瞄了眼,无心瞥见。   看到她出来了,周希云侧身望过来,待绑完头发了问:“不吹干?”   乔言揉摸还在滴水的发尾,再牵起浴巾擦擦,不在意说道:“没洗头,只是尾巴淋湿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干,不用吹。”   /周希云也不多管,拿上换洗衣物就走向洗浴室,路过乔言旁边时还停顿了须臾,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做,径直擦身而过就进去了。   暗自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乔言又不着调地走开,转而霸占沙发,坐那上面捯饬一番,然后上网点进微信帮姥姥提前预约挂号。   搞定了这个,再搁下手机看会儿电视。   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圈圈打转,总嗒嗒地响,应和着洗浴室内的水流。   洗完澡容易嘴巴干,乔言口渴想喝水,但茶几上没有杯子,她环视一周,也没发现哪里有饮料,便只能忍着。   电影频道在播武打片,响动聒噪得很。乔言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对其余的所有都自动屏蔽,全程只关注电影里演的画面。   约莫二十分钟后,周希云穿着宽松的睡袍出来,已经完全收拾妥了,连头发都洗了一遍。   乔言直愣愣盯瞧着电视机,即便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也佯作不知道,当对方是透明人。   周希云拿了两瓶水到这儿,将其中一瓶放她面前,破天荒体贴一回。   这待遇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乔言都没敢接,反倒怀疑地看向对方。   周希云会错了意,问:“你不喝?”   乔言立即说:“不是。”   “矮柜里还有别的,”周希云说,指了个方向,“要什么自己拿。”   乔言顺着望去,瞅见不远处的零食柜,再打量这人的脸一下。   周希云问:“看什么?”   乔言辩解:“没看你。”   周希云挨旁边坐下,拿起笔记本放腿上,“这么晚了还不睡?”   “还早,”乔言说,“没到十二点。”   其实不早了,明天五六点就得起来洗漱,现在立马进屋也顶多只能歇上六个小时。乔言是夜猫子,熬得住夜,洗完澡后更精神了,现在还没困意而已。   周希云不理她了,专心捣鼓电脑。   乔言摸到遥控器换台,找了个黏糊糊的爱情剧看,并偷偷观摩周希云在干嘛。她闲不住,总是要找点事做。   过了不到两分钟,乔言忽而想起什么,问:“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先前怎么收到的我妈的消息。”   br/周希云面色坦然,“回来后充的电。”   乔言点点头,又不经意地凑近些,三番两次看那个纸袋。她静不下来,憋了许久还是又问:“收的礼物?”   周希云掀起眼皮子,低声说:“我妈买的。”   “周姨不是出差去了?”乔言疑惑。   “网上付钱提前预定,做好了就过去取。”周希云解释。   乔言说:“这样……”   周希云说:“有你的一份。”   乔言“啊”了声,“我也有?”   “她不回来,吃不了,多的那个让给你。”周希云低声说,又低下头摆弄笔记本,不太在乎甜品。   两家多年邻居,经常互送东西,这回周慧文多买个小蛋糕给乔言也不奇怪。   乔言当真了,“哪个是我的?”   周希云只说:“我不吃。”   乔言撇撇嘴,恭敬不如从命地打开纸袋,硬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从中挑了个抹茶味的,反正是周姨花钱买的,不吃白不吃,放久了坏了才是浪费。她挺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吃周慧文买的小蛋糕。   也是她多想了,寻常人送礼物哪会只送两个小蛋糕,那多寒碜,太小家子气了。   乔言如此一衡量,倒没过多发散,愈发觉得的确只能是周慧文买的才对。   一个小蛋糕吃不了几口,尝尝味儿就没了。   乔言拧开瓶盖喝水,接着缩沙发上继续看狗血电视剧。   周希云持续性不搭理人,工作起了头就做不完,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   看电视看累了,乔言便懒散地靠着,不停换台,挑挑拣拣地找感兴趣的节目。   天生的臭毛病,手欠得慌,闲不下来。   周希云嫌她烦,直接把剩下那个小蛋糕往旁边推推。   乔言分外有眼力见,不用点明就知道接着,拆开包装就挖一大勺蛋糕进嘴,这才安分了。   另外那个小蛋糕是草莓味的,俩口味她都喜欢。   吃完又瘫着,慢慢消磨时间。   凌晨了,挂钟咔嗒一下。   周希云中途歇会儿,也跟着看剧放松。   乔言曲腿抱膝盖,光溜一双脚踩沙发上,再偏偏头,发现周希云睡袍领口敞开了,没合拢,露出了内里的部分柔嫩皮肤与白软起伏。她没敢多瞧,强行避而不见,当做自己眼瘸了什么都注意不到。   “你这里……”周希云却蓦地说,瞥向她,“有东西。”   乔言迟缓问:“哪儿?”   周希云说:“左边。”   乔言有点懵,“哪个左边?”   疲于同不灵光的二愣子沟通,周希云径直上手,指腹在她唇角轻轻摩挲,为之擦拭粘在上边的奶油。而潜意识的,乔言也随着动作,在这人伸手摸到自个儿嘴边时,脑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意外来得太过凑巧,防不胜防。   指尖的触感暖热,带着一点点润湿。   周希云窒住,停在近处不动了。 chapter 021   局面顷刻间无比沉静,两人生硬地眼对眼,皆都愕然。   乔言呆呆的,红润的唇微张合,整个人宛若木头般立在原地,除此也做不出其它回应了。这一遭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变故,并非有意而为之,有的行为受到本能的驱使,压根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等理智回笼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本就不该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各家长辈在,两人平心静气坐一块儿就不大合乎常理了,而眼下还这么亲近……真是邪了门儿,好像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太顺当,做什么都犯冲。   乔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晕乎乎的,她发怔半晌,卡壳了,一时不知如何缓和这样的僵局。   周希云亦是,整个人缄默不语,眼睫倒是颤了三两下,可除此外就没另外的举动了,俨然还沉浸在适才的事中。   良久,这位才死板地缩了缩手指,慢慢回神。   乔言也赶紧缓过劲儿来,连连后退一些。   周希云侧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低头擦擦指腹。力道偏重,连同手背也擦了个遍。   倒不是嫌弃,而是得找点补救措施。   乔言假意清清嗓子,迫不得已说道∶给我一张。周希云便抽一张递过来,塞她手里。   作势抹抹嘴,乔言还抿了下唇,直觉应该擦干净了,才故作掩饰地又说∶挺甜的……   言罢,感觉这句话哪儿似乎有歧义,又满脸不自然地添道∶蛋糕很好吃,草莓味的还可以,比抹茶的更甜一点。   周希云也退开些,坐远一点。   二人间的距离逐渐被拉开,最先挨在一处,现在中间再挤一个都不成问题。周希云弯腰捡起面前的包装袋和塑料勺子,将其全都扔进垃圾桶里,帮着收拾吃剩的残局,未了,再抬眼低声问∶要扔不?   乔言手上只余下一个空的小蛋糕托盘,她埋首瞧瞧,然后不迭把垃圾送上前,干巴说道∶给你。   周希云接了又扔掉,接着没事干似的拿回笔记本,不声不响地点击鼠标,接收资料,打开文档。比刚刚更淡然了,算是勉强平息好了心情。   柜子里有吃的,周希云温声说,不显露出多余的心绪,楼下厨房里还有食材,冰箱冷藏室也有。   这么晚了,再不睡就该是宵夜时刻。   可惜乔某人听不出话里的两层含义,不明白个中潜台词,只觉得这是在压制先前的尴尬,因而也没往心里去,仅是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   周希云也不催她,过后就把精力都放回电脑上。   乔言收起腿窝在沙发上,坐一边远远窥视笔记本屏幕,心里都快拧成一团乱糟糟的麻绳了。她还是不困,没有睡意,没打算回客房歇下,亦不想着躲避,根本没那概念,脑子里还是稀巴烂的浆糊状态。   闭嘴几分钟后,乔言端详了一会儿桌面,禁不住又闷闷问∶你不戴那个,能看得见?   那个,指的银边眼镜。   周希云边打字边回答∶看得见。   乔言不解∶看得见还戴眼镜干嘛?   周希云说∶近视。   乔言话痨,问法多。   既然是近视,那为什么不戴眼镜?   周希云耐着性子回道∶近视程度不严重,多数时候可以不戴。   哦。你什么时候近视的?前年。   难怪,平时没见你戴过这玩意儿。乔言了然说,你读书时也不近视,好好的。周希云说∶以前也有点。乔言问∶哪个时候?周希云如实交代∶高三。   有时候是假性近视,用眼过度就会这样。乔言还挺了解这些,接道。周希云说∶差不多。   乔言没话找话∶我记得高三那会儿,班上除了我们几个,其他的全是近视眼。有五个人不是。应该。你和邢远都不是。   班长高度近视,快一千度了,对不?不知道。   我还玩过他的眼镜,戴上去可难受了,昏头转向的。周希云不想追忆往昔,搪塞道∶嗯。   乔言问∶你戴眼镜会晕不?周希云∶不。   乔言煞有介事道∶我听说,刚戴眼镜都会这样,因为不习惯,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周希云说∶还好。   乔言倒沙发靠背上,打直腿伸伸腰,还有,据说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形,会越来越丑,变成小肿泡眼。。   有一类人天生就会聊天,专挑没有理论依据的胡言乱语当真理。   周希云手下一顿,打字的动作都慢了。   乔言细一回忆,说∶咱们语文老师就是眼镜儿,似乎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中年就惨淡了,变成了俩绿豆,一丢丢大,睁眼闭眼都一个样。   语文老师,一中等身高的发福男人,教过她们。   这位老师的眼睛确实小,也不是眯眯眼,就是单纯的小眼睛。他年轻那时身材比较瘦,脸也不大,还没发腮,看起来就较为正常,而年纪大了以后便不太在乎外形了,随着脸盘子愈发圆润,双颊上的肉越挤越多,那双不够大的黑提葡萄眼就显得过分小了。   乔言语文成绩不咋地,但对该老师的印象可谓深刻,开口一讲还挺乐,想起了一些很有趣的往事。   周希云不想接这个,干脆又不理会了。   乔言拿起她的眼镜看了看,你多少度?周希云说∶不高。   乔言问∶不高是多高?周希云说∶不到一千度。   乔言瞅瞅镜片厚度,与记忆里班长的眼镜对比了下,认同地说∶你这肯定没一千,五百都没有,太薄了。   周希云又点了点鼠标,只有一两百。   乔言嘴损∶小心升高。周希云∶不会。   好像要一直戴着才升得慢,经常取了戴戴了取就会加深度数。乔言说,挪过去些,比如你这样。   周希云沉心看屏幕,权当听不懂。   乔言靠近望望,不过你眼睛好大啊,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豆豆眼。周希云∶.   瞎扯淡一番,气氛渐渐平复下来,没那么窘迫了。   乔言故意挑些无关紧要的话罗里吧嗦,将那点不小心的意外翻篇,之后不再提及。   周希云应付不了她,到最后没再接话。   小客厅里又静悄悄的,静到都能清晰听见对方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簌簌声。   乔言用浴巾当毯子披身上,抬手弄弄半干不湿的头发,摸一摸还在滴水没。   电视剧特别无聊,演来演去就那么些破事,不是你侬我侬就是小三出轨,要不就突然冒出一段现实向的家长里短。现代的肥皂剧编剧越来越偷工减料了,不用心顺剧情,纯追求感官刺激,写的剧情全是一锅大杂烩。   乔言看了二十来分钟,感觉后续剧情太糖心,便换了个台听晚间新闻。一个姿势半躺久了累,她换一边肩膀再继续,也方便玩手机。   微信上有新的消息,宋辛余发来的。   对方的耳环掉了,想让乔言帮忙找找,看是否掉车上了。   乔言对宋辛余的耳环款式没印象,今晚饭间也没在意这东西掉没掉,下车时更未能发现哪里有耳环,但她还是答应会找找,如果能找到,明天就给宋辛余送过去。   深更半夜的,宋辛余还没睡,没多久就回复∶【麻烦了。」乔言坦坦荡荡∶【客气。宋辛余问∶【还没睡?」乔言说∶【快了。」宋辛余∶【早些休息,别熬夜。乔言∶【好的。」   可能是念着请吃饭的情义,宋辛余又发来一条∶「这次让你破费了,下回换我请你。」乔言不认为请旧友吃饭有啥毛病,于是答复∶【没什么,一顿饭而已。」宋辛余趁机敲定这事∶【哪天有空再约。」乔言回∶【可以呀。」   聊了不到两分钟,这番交流就匆匆结束。   宋辛余很能把握分寸,素来是点到即止,不会太刻意。乔言不当真,谈完就退出聊天框。   所谓请客,只是成年人客套流程中必要的一环罢了,纯属随口空谈,大家都爱这么讲,实际上真请的没几个。   一旁的周希云无意围观了整个聊天过程——乔言举着手机打字,屏幕是侧对着周希云那边的,余光一扫就能瞧得清清楚楚。   周希云不打扰乔言,待聊完了才推推她的肩膀。乔言一头雾水∶做什么?周希云沉声说∶挡着我光了。乔言皱眉∶有吗?   离我远点。周希云说,语调清冷疏离。乔言不耐烦,不肯让,吹毛求疵,要求多。   周希云不通人情,不接受批评。   乔言咧咧嘴,顷刻间恢复了恶劣的本性,不满地光脚踹一下。没真踹,差点才踢到对方。   乔言又说∶你一堆毛病。   周希云置若罔闻,漠然处之。   乔言用小腿抵过去,非要对着干。你听到没有?   周希云打她膝盖,拍了一下。挪开。   乔言矫情,疼…   少装。周希云说。   没装,乔言爬杆上架,讨嫌地把脚丫子伸过去,真疼,打我麻筋了。   周希云不吃这套,推开她的小腿。   乔言万年讨人厌,这种时候了还要占上风才作罢,一个劲儿招惹对方,好似踩周希云睡袍两脚就能给人家找不痛快一般。   她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顾着自己安逸,早把浴室里的那出抛到九霄云外了。周希云拿腔作样的,她看不惯,非得逮着大小姐拔逆鳞,上演一波什么叫得寸进尺,不懂何为见好就收。   你又甩脸子干嘛,我得罪你了?乔言逼问。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你有,乔言说,你脸色好臭,不信照镜子。   周希云回答∶太晚了,困了。   乔言肯定不相信,咋咋呼呼地再把腿支上去,扯谎都不会扯……   周希云打定主意不理人,抓起乔言的脚踝就将其拎开。别闹。   也不晓得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亦或是怕痒,乔言倏尔倒沙发上仰躺着,身子扭了扭。她还笑,没心没肺地倒打一耙∶做什么啊你,不要摸我…….说归说,可后一刻还是又把蹄子塞回去。   周希云面色略微凝重,但也不推开她了。   乔言这人一向不懂收敛,至此又来了句∶天天臭脾气,惹不起你。   周希云没声儿了,如同闷嘴葫芦。   她俩惯常不沟通,张嘴就跟点炮似的,免不了得这样损。乔言也不由着周希云拉下脸,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哪儿不舒服就要发泄出来,她不喜欢周希云现在这个样,因此连着讲了一通。   而周希云也不还嘴,任由怎样。   气氛又变了,半点旖旎缱绻都没留下。   她们天生不对付,还没好上多久呢,眼下什么感觉都消失殆尽了。   乔言靠过去用胳膊肘顶顶周希云的腰,咕哝道∶小气。旋即起身,准备回去睡了。   周希云不拦着,提醒道∶回房后关门。   乔言逆反心强,不关,要关你自己来。言讫,慢腾腾走到另一头,啪地把灯关上。   小客厅里陷入昏暗,只有电视机和笔记本的屏幕散发出亮光。周希云习以为常地说∶打开灯。   乔言哪会听从,一溜烟就滑进客房里,飞快合上门,当场没影儿了。死性不改爱做作,净找麻烦。   也不能把这讨债鬼怎么着,周希云只得忍着,默不作声自己起身开灯。   借宿的夜晚平平无奇,没发生太大的事,也就这样。   乔言进房间就歇息,眼皮子开始打架了,躺下一会儿便沉睡过去。周希云将近凌晨一点才合上笔记本回屋,做完事了才休息。   这晚不如前一天凉快,温度升了两度,下夜里盖着被子还有些闷燥。   竹子随风轻摇慢晃,四点多那时周希云醒了一回,接下来也没再睡过。厚度适中的被子耸动,会儿,周希云翻了个身,静静朝向黑魅魅的窗外。   夜色张大了口,吞噬舔舐地上的安谧。   由于要接应徐子卿和姥姥,翌日清晨,乔言天还黑着就摸索着起来了。   晚睡早起的后遗症严重,她下床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洗漱时都在打瞌睡,期间太乏了,刷牙刷着刷着就闭上了眼睛,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栽镜子上磕脑门。   强行洗了个冷水脸打起精神,乔言轻手轻脚折回去叠被子,而后才抄起手机下楼。   底下一楼,周希云早已起床,都系上围裙进厨房打转了。   转出楼梯口乍一碰上对方,乔言还以为看错了,揉了两下惺忪的睡眼才发现真是周希云。见了鬼了,周大小姐往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早竟会亲自下厨,实在是不多见。   周希云在烙饼煎蛋,灶上熬了一锅软烂香喷的鱼糜粥,另外还有新鲜的水果堆放在一边,看样子是要榨果汁。   乔言走上前瞅稀奇,不见外地从盘子里拿一块饼,使唤道∶我也要一杯鲜果汁,少放糖,不要太腻了。   周希云充耳不闻,打开锅盖搅搅鱼糜粥。   乔言都咬了一口饼了,周希云才淡淡说∶放下,不是给你的。   你也吃不完,这么多。乔言大言不惭,我帮着分担分担,不然多浪费。   这是给伯母的。周希云说。   乔言凑近闻闻粥香,这个呢,我能吃不?   重新还是锅盖并斜出缝隙,周希云回道∶姥姥的。   我姥不爱喝粥,嫌这个没味儿,太淡了。乔言说,打开壁橱柜拿出一个小碗搁下,煮好了给我盛-碗。   周希云不予理会,兀自做活儿。   周女神还穿着昨晚那身过膝的睡袍,不变的领口微敞,腿侧稍开又,偏成熟的款式。   乔言晚上未曾瞧仔细,现下又发现了不同,走近时一低眼就再次中招了。   但相较于昨晚,今晨的她已然没了那种浑身不对的感觉,这会儿瞧见了也没觉着太诧异,只暗自咂摸,周希云长得可真白,腰那么细,腿肚子上也不咋长肉,锁骨是近一字型的,这身材挺绝,随便穿件破睡袍都比模特走秀还洋气。   再看看自己。一夜过去,乔言那身价格不过百的连帽衫已经皱巴巴的了,似是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旧衣服。   乔言拉拉衣角,上手扯了扯。扯完,憋不住再瞅两眼。   许是灯光打下来的缘故,周希云整体看起来真的…….乔言说不上来,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比起前阵子,周希云这身打扮才是正儿八经的居家模式,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头发用鲨鱼夹随便夹起,少部分柔柔垂落,身上一样配饰都没有,连脚下都是蹶拉着拖鞋。   周希云骨相皮相都美,且岁月沉淀了她的气质,使之更有轻熟风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由内而外的韵味。   这跟乔言记忆中的形象不太符合,她认识的周希云还是年少时那个讨厌的学霸,不通情理,还爱跟她作对,时不时就告状使绊子。   周希云留学的五年里,她们也不是完全分开了,期间见过那么多次,可周希云的变化偏偏就是很大,有时候乔言都会产生才认识这人的错觉。   乔言再啃了口饼,又拿小盘子夹走一个煎鸡蛋,口齿不清地说∶再要一个蛋。   周希云不阻止,随着了。   乔言问∶你咋这么早起来?有事。周希云回答,不解释具体的。乔言多嘴∶工作?   周希云应声∶有一份文件需要早点敲定。乔言说∶你是大忙人。周希云解开围裙,挂墙壁钩上。   没了围裙的束缚,周女神的仙气儿又回升了不少。烟火味一息间湮灭,霎时全无。   再看下去就该犯迷糊了,乔言端着小盘子出去,转到大门口站定,侯着徐子卿她们回来。   周希云留在厨房里,待她走远了才理理睡袍,将过分敞开的领子合拢些,   六点出头,天空蒙蒙亮,街道远处灰不溜秋。徐女士准备出现,载着姥姥回来。   乔言吃饱喝足地上前,帮徐子卿搬东西什么的,并一手搀扶姥姥。   姥姥脸色略苍白,一是高血压难受,二是大清早起太早了,又有些晕车。   一家人进门,徐子卿把姥姥托付给乔言,自己则马不停蹄上楼收拾行李。毕章晚点还得赶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周希云端着早饭过来,将徐子卿那份单独打包好了,让带路上吃。   徐子卿感动得不行,一直说∶这回多亏希云了,要不然会搞得更恼火。   周希云会讨长辈欢心,轻声问∶伯母,要不我送你去机场?   哪能你来送,耽搁工作时间怎么办,不用不用。徐子卿说,我在网上叫了个车,应该等等就来了。   周希云改为帮忙提行李,将东西都送到大院外边。   徐子卿感慨,转头对乔言说∶好好照顾姥姥,等我回来。乔言保证∶妈你放心。   徐子卿瞥了眼已经走出门的周希云,压低声音说∶别跟希云闹架,知道不,不要总是欺负人家。   我哪有…….乔言回道,欲言又止,欺负得了么,她那么大个人了。   徐子卿哪管女儿的说辞,叮嘱完就急着出门,到了外面正巧赶上网约车抵达,又匆匆上车赶飞机去了。   乔言完全接手了照顾姥姥的任务,接下来整个上午都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停不下来。   医院门诊部八点上班,这边预约的时间是早九点。出门赶上早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了,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险些错过了就诊时间。   也是乔言经验不足,一般都是早点出门才对,这样虽然会在医院等上一段时间,但可以避开路段高峰期,不至于延误。   姥姥的看病流程顺利,医生表示无大碍,吃点降血压的药外加多休息就行。   老人家这是下乡不适应才搞出来的小毛病,年纪大了不能劳累,自驾车出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哪可能不生病。   离开医院,乔言带姥姥到卡法,想着让老人家在店里待着,以便自个儿可以随时看着。   姥姥不乐意喝咖啡,其它饮品也不要,宝刀未老地想帮乔言干活。乔言不让,您歇着,我能行,不用您来。姥姥叹口气,脑壳昏翟戳嘞,不中用咯。乔言好笑,安慰老人家一番。   姥姥还不糊涂,知晓周希云在附近上班,晚些时候又拉着乔言说∶喊希云过来吃晌午嘛,她一个人不安逸。   始料未及老人家会突发奇想来这么一茬,乔言怔愣,思忖了两秒钟才敷衍道∶她工作忙,来不了。   姥姥固执,希云说她不忙哒,有空。   她要上班,得挣钱。乔言安抚道,胡编乱造地涯哄,真的来不了,公司不允许她们中午出来。   姥姥不上当,不高兴说道∶你净是豁我。   乔言脸不红心不跳,没骗您,不信您问容因。   听得明白祖孙二人在谈论什么,吧台后的容因笑了笑,不掺和。   乔言哪会由着姥姥胡来,没多久就把老人家忽悠到堆花的地方待着,让姥姥挑几朵喜欢的小花出来,卖乖地说∶您看上什么就随便选,晚点我包好带回家放您房间里摆上。   姥姥晃手不要,浪费钱,你拿去卖咯。   等乔言安置好老人,容因悄声问∶你那个发小?乔言没听清楚,反问∶什么?   容因八卦∶刚刚你姥说的那人,是不是你之前讲过的发小?   容因是知道周希云的,听乔言嘴损过周希云许多次,大致了解一些事情。   乔言没否认,低低说∶我姥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别信她的。   容因又笑,是周边哪家公司的?   乔言不告知,找借口转身就走。我去楼上送咖啡,再不送客人该催了。   下半天相对好过些,不必到处跑,累了乏了还可以歇歇。   乔言在车里找到了宋辛余的东西,一枚镶有祖母绿宝石的耳环,在副驾驶座位缝隙里找到的,位置有够隐蔽眼睛不好使还寻不着。   乔言扒拉老大劲才小心地耳环拿到手,随后发消息与宋辛余,要了对方的地址。   宋辛余不知道她要干嘛,问就给了。宋辛余在开会,当下没空闲时间。   乔言这回做事倒是分外体贴周到,问完就下单了一个跑腿小哥,请小哥代为送耳环到宋辛余公司。   宋辛余收到层层包装的盒子后发了张照片过来,以示感谢,还说∶「本来我打算下班到你那儿取的。J   乔言自认为行事完美,回了条∶【你过来多不方便,本来找个人就可以了,省得跑一趟。」宋辛余∶【也是。」   乔言∶「而且我也怕搞丢了,那么小点,丢了不容易找着。」宋辛余∶【丢了也没事,没什么。」   乔言梆直∶【没丢没丢,还好及时送到你那儿了/大笑   有类人天生不解风情,本来多好的一个见面机会,不等对面实施就分崩瓦解了,碎得渣都不剩,偏生还不能怪她。她是真不理解,全然没琢磨透其中的意思。   宋辛余到这儿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轻描淡写带过。   乔言很有悟性地表示∶【你先忙,改明儿聊。」   宋辛余也回∶【行。」   晚上,乔言领着姥姥去清河街的小别墅住。   清河街离天成路近点,西井大院那边稍远些,住这边更便利。   带老人过活不比带娃轻松,方方面面都得顾着,吃喝住行一样不能少,另外还得监督吃药等等。余后的几天同样磨人,乔言两头兼顾,干什么都不能撒开手做。   姥姥还是让人省心,不乱跑,也不找事,只是换了个环境她不适应,总想着要回去,有时还叨叨地碎碎念。老人家惦记着熟识的邻居,老是撺掇乔言喊周希云下来,甚至想让乔言上去送吃的给周希云。   老人家心地良善,不把周希云当外人,觉得反正离得那么近,一起见见面、相互照顾也是好的。   乔言坚决不上去,连外卖单子都不送了,一律交给店员们办。   她不愿意,姥姥就托店员去,让顺路送到益丰集团。乔言赶忙拦下,避免造成误会。   姥姥念道∶小时候也不这样,现在咋个和希云陌生了。   乔言睁眼讲瞎话∶我俩本来也不熟。   姥姥拆穿她∶啷个不熟,你净是跟都人家跑,别个不带你,你还找慧文告状。   乔言不记得有这回事,说∶您记错了,我最烦她了,不可能跟着她跑。   姥姥接道∶有的嘛,你挨打了还跑她屋头躲起来,子卿上门找都拉不回去,你搞忘了。   乔言不认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坚持认为姥姥搞混了,她七岁出头还同周希云干架来着,那时仗着更胖的体型优势硬是把周希云压地上骑,欺负得小姑娘泪眼蒙蒙的,双方都势同水火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和谐的时段。   小时候周希云最讨厌她了,要不是有周慧文在,绝对连眼神都不会匀她一个。   躲周希云那儿不肯回家?不可能。没这回事。   躲宋辛余那里还差不多,这倒是有可能。老人记性差,应该是姥姥记岔了。   乔言不争辩了,由着姥姥唠叨。   时间一晃到周四,这天要去乔爸那里拜访。   乔言仍是将老人安置在卡法,请容因帮忙看着点,再走过场地到乔爸家参加宴席。   原计划是要在那边过一夜的,最起码也得晚上才走,不然说不过去,但因着这事,乔言只是到那里待了半下午。   乔爸他们也理解她的难处,倒没怎么样。   这半天时间里,容因把姥姥照顾得很好,还教老人家玩电子产品。   回去的路上,姥姥显摆∶我也有你那个啥子咧……就是绿色嘞,有两个鼻孔孔。乔言想了想,微信?   对,是这个。姥姥说,晃晃手里时髦的老人机。乔言莞尔,开着车也不方便细看,只能听着。   周四傍晚的天气阴沉,乌云堆聚在上空,风雨欲来的样子。乔言开快一点,赶在下雨前到清河街。   果不其然,进门后没多久,一场大雨来袭,哗啦啦用盆倾倒一般。   乔言立即上楼下楼地关窗关门,担心雨太大了水会倒灌进来,顺带把衣服那些都收了。   姥姥沉迷老人机,从上车开始就在摆弄手机,好像在跟谁聊天。   乔言没太关注,仅让姥姥加自己的号。   姥姥不搭理她,还把老花眼镜戴上了,专心致志打字,仿若听不到。   雨越下越大,起先豆子那么大点,后来啪嗒啪嗒地往下砸,一串串都快连成实线了。这阵势有够吓人,乔言瞅瞅天,欲发条消息问问徐子卿那边咋样,顺便汇报一下近几天的进度。然而刚摸到手机,姥姥出声了,忽地喊她。   乔言应道∶钦,什么事?   姥姥不知从哪儿找了把伞出来,一脸慈祥,笑眯眯的。过来过来,我跟你讲。   乔言走近,您说。   去外面接人,姥姥乐呵说,希云来啦,你快去接一哈。   乔言顿住,乍然还以为幻觉了。“诵”丶   姥姥把伞塞她手上,去,搞快,她没带伞,得淋雨的嘛,再不去要凉到了。老人家心急热切,直直把乔言往外推,不住地催促。   乔言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姥姥是在和周希云聊天,难怪这么忘乎所以。她犹豫片刻,望望大雨,再瞧瞧门口的路,抿了抿唇,还是听话地打伞去大门口接人。   来都来了,只好顺着姥姥的心意,总不能赶走。   大门那一方,周希云已经在保安亭等着了。这人没开车,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乔言踩着水过去,问∶你车呢?周希云说∶没开。乔言问∶那你咋过来的?   蹭的车,周希云说,有同事住这附近。乔言没再问,拉了对方一把,示意跟着走。   雨势过猛,伞不够大,二人必须靠拢挤着走,否则还没回去就得成落汤鸡。   形式所迫,双方都没计较那么多,一路肩挨肩。不过饶是如此,斜飞的雨点也把她们淋了个彻底。   快走到家门口了,乔言没看清脚下,一个翅趄差点摔倒,好在被旁边这位及时扶住了。周希云抓住了乔言的腰,勾着。直到进门才分开。   姥姥心疼她俩,连忙说∶咋子打了伞都这个样,真嘞是……马上换衣服,快整身干的穿。   周希云松开手,安慰姥姥∶没事。   姥姥对乔言说∶你们先上去,找两件你的借给希云穿哈。   乔言拧一把衣角,甩甩水,应下,随后领周希云去二楼的小房间,随便找一身干净衣服给对方,接着转回自己屋也准备换。   临着要脱衣服了,蓦地又记起什么,她立马找到一套贴身的送过去。   小房间的门没反锁,拧动门把手就可以打开。   离开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极短。   乔言不假思索推门而入,脱口说∶还有这个.…….话音刚落,硬生生又折断。   房间里的周希云反应迅速,拽起湿衣服就遮住胸前。可还是晚了半拍,无济于事。   白色晃过,凸凹有致的身段映入视线。   乔言瞪大一双好看的杏眼,瞳孔紧缩,一刹那只感到乱蹿的血气汹汹直冲头顶,哚里啪啦地向上烧,腾地就烧到了脖子以上的地方。   无所遁形的,她当场从脸红到耳朵尖。 chapter 022   滂沱的雨飘摇,屋内冷白色的灯光晃眼,里外动静两相映衬,既嘈杂纷乱,又压抑沉重。滴答—-滴答   打在窗上的雨点声不绝,细密的水凝集成珠,顺着光溜的玻璃界面向下落,倏地蜿蜒出一条条湿冷的滑痕。   二人四目对视,皆都讶然。   乔言没料到小房间里会是这般光景,想当然以为对方应该还像先前那样正在擦水,因此动闯入,连门都不敲一下。   周希云也不知道乔言会这么莽撞地突然返回,所以一开始就未曾有所防备。   淋过水的白色衬衣布料半诱不透,服帖地黏查在皮肤上,虽然勉强遮住了颈肩和身前的部分地方,但还是掩盖不了湿透衣服下的曼妙曲线,站在远处仍旧能窥见一二。   周希云很瘦,尤其是腰肢那一截,又窄又细,盈盈不足一握。她平坦的小腹被水沾湿了,整个人紧绷时,上面的马甲线便隐隐显出,结实而性感有力,线条十分健康漂亮。   这人的双腿亦笔直有型,不是那种纯靠节食才能俄出来的柔弱无力筷子腿,而是极其有美感的匀称修长,能看出有定期训练的痕迹,与腰身那一段结合,更是比例完美。   乔言脑子里的弦断掉了,迟迟续接不上。完全不能思考,如同生锈的机器无法运转。   许久,她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迟缓的眨眨眼,随后啪地反手关上门,生怕楼下的姥姥上来,担心会被撞见这一幕。   还算有良心,起码知道补救一下子。   乔言这时还不忘自己是过来干嘛的,吊线木偶似的地走上前两步,放下衣物,呆板张张嘴,讷讷道∶刚刚没拿上,给你。   周希云半合眼皮,低垂眸光。   乔言硬逼着自己扭过头,尽力不去注意面前的人。   周希云目光微黯,紧了紧手,沉声说∶出去。   乔言立时没底气地澄清∶我没看你…什么都没看见,没乱瞅。   不解释还好,一开口就颇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明摆着讲假话忽悠人。   此时又不能把她怎么着,更不可以闹出太大的响动,周希云脸色僵了僵,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乔言一直埋着头,往后退了半米距离,坚决厚脸皮不承认,把装死的选择贯彻到底。才在外面淋了雨,我眼睛里进水了,什么都瞧不清楚,现在都还是花的,看东西有虚影。就算站近处也一样,只能瞅见你在哪儿,别的就没了。真的。我发誓。绝对没看。   边说,乔言边后退,直至抵到门边了,她才抓住把手,不迭解释;我只是来送东西的,马上就走。   语罢,小心地拉开门的一条缝,艰难地侧侧身子,垂眉低眼地从缝里挤出去,生硬地再道∶你慢慢弄,我不打扰了…….   砰的一下,麻利用力一拉,随即就闪没影儿。心虚得不行,溜得飞快,身后有鬼撵般。   周希云驻足原地,细长的手还用劲抓着衬衣,指节都略微发白了。   少了一个人,小房间里瞬间变了个样,但方才的感受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周希云隐忍抿着唇,情绪不明,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床上的贴身衣物,走过去把门反锁了再换上。   小房间里有一面全身镜,斜立在衣柜旁边。   走过那里时,周希云从镜中瞥见了自己,她停下了片刻,这才放松警惕拿开遮挡的衬衣。稀薄的光在她周身镀了层柔和,使之看起来没那么疏离冷淡了,温情了许多。   另一个屋子内,乔言懊悔不已,脸上的绯红很久都消散不了。她在周希云面前时挺能扯淡,转出门后却臊得不行,同时又自觉这样跑开太没出息,整得好像多大事一样。   双方都是女人,本来也没什么,看就看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周希云的,她的,都不差不多么.没任何区别。   年纪小那几年都穿开裆裤呢,以前徐女士图省事,还把她俩放一个澡盆搓洗,哪里稀奇了,又不是没见过。而且后来她和周希云中学时期同宿舍,偶尔夏天太热了,舍友们晚上不都是能少穿就少穿么,也没谁羞答答不好意思了。   当然,那都是未成年以前的经历,当年乔言哪在意过这些,年少不知事时可放浪不羁了,一群小女生成天嘻哈打闹,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   越琢磨越不对味,乔言赶紧止住快飞跃到天边的念头,平息下心神。她抬手摸摸发烫的耳朵,用冰凉的手背加以缓解,再碰碰双颊和脖子。   楼下还有姥姥等着,乔言没在上面磨蹭太久,换下湿衣服就下去。   姥姥对她俩的事一无所知,丁点响动都未察觉,见到乔言了还说∶把衣服洗咯,不要堆都,不然会握臭。   乔言说∶待会儿洗,先不急。   姥姥过去帮她擦头发,好生整感冒。   乔言顺着曲下膝盖,低头方便姥姥。   老人家关心外孙女,爱念叨,交代了一堆话,让煮点姜汤喝,说是喝了暖身子不会着凉。   乔言嘴里答应,可不照做,只随便倒了杯温开水喝。   周希云晚几分钟才下楼,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脸上的情绪将就,不至于因为小事而置气。周希云走下楼梯就喊姥姥一声,可不招呼乔言,也不看她。姥姥依然蒙在鼓里,再仁爱地帮周希云擦头发。   乔言杵一边当透明人,自知理亏地保持安静。   周希云是姥姥叫过来的,让到这边来坐坐。   姥姥记着周希云的情,总念及乔言在人家那里住了一晚,于是喊人到清河街做客。   老一辈的观念与年轻人不同,一旦受了点好就会加倍还回去,倒不是要撇清关系,相反,实际上是为了稳固情感。   礼尚往来,以前的做事规矩就是这样。   半个小时后,雨还在下,未有要停下的趋势。   姥姥拉着周希云,安排道∶今晚就住这里,楼上房间够,不回去。周希云没拒绝,应下。   姥姥说∶以后常过来,当是自己屋头,可以找乔乔耍嘛。周希云颔首∶好。老人家笑了笑。   房子里没乔言说话的份儿,她插不上嘴,亦识趣不扫兴,对此不反对,看在姥姥的面子上默许了,留周希云在这里过夜。   就当是还人情,还完就各不相欠。   乔言想着,自我催眠一阵,暂且与周希云和睦相处。   夜里余后的时间不长,晃眼就过去。   十点左右,外边还在啪嗒,姥姥打算睡了,拄着拐杖进屋里。一楼又只剩乔言和周希云,鸦雀无声。   乔言翘腿瘫椅子上打游戏,旁若无人地玩着。   周希云没在一楼待太久,明白某人是打定主意装眼瞎,便不凑过去讨嫌,不多时也上楼。   乔言偷摸瞥周大小姐的背影一眼,待对方走到拐弯处时又装模作样低头继续操作游戏界面。很快,客厅里只剩一个人。   两人这几天走得太近了,需要冷一冷。   乔言就是故意的,使心眼不与周希云接触,连话也不多讲一句。   雨夜适合早些歇息,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这晚大家都在十—点前就进屋,连乔言也是。她没心情打游戏,玩了两把就挂机歇菜了,过后又烦躁地退出登录,揣上手机回房间了。   忽大忽小的雨恼人,搅和着情绪。   下夜里,小房间内的周希云提了提被子,侧躺着合上眼。   同一时刻,乔言惊醒了一次,醒后全身都汗濡濡的。过后的时间有些难握,变得非常漫长。   乔言半睡半醒的,朦胧间又陷入了寻不到方向的梦境中,反复挣扎,沉沦。   大概是姥姥日日里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乔言隐约间梦见了四五岁大时的场景,回忆起她太皮了不听话,被徐子卿严厉收拾了一顿,她偷偷跑出家,溜进了对面房子的二楼,藏到周希云房间里.   周希云想让她离开,她却不肯走,还把对方弄哭了。不准告诉我妈,听到没有?她凶巴巴说道。周希云吓到了,眼睛红红的。   她还挺横,不满埋怨∶小气鬼,我又没欺负你,你怎么老是这样…….周希云抬起手抹抹眼泪。乔言气鼓鼓瘪嘴。   …没多久她俩又和好了。   乔言蹲地上,牵着周希云,哎呀,你别伤心了。周希云闷闷道∶我没伤心……乔言凑上去抱人,拍对方的背。周希云又哭,泪珠子直往下掉。   乔言摸这人的脸,为之擦眼泪,我错啦,对不起嘛。周希云抽噎了两下。   下次不会了,乔言说,我保证。周希云不上当,你骗人。乔言肯定说∶可是我不骗你呀。我不信。真的。   你上次也这么讲。那我骗你了?   周希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乔言捏周希云的脸,那不要哭了,行不行嘛。   梦境逐渐模糊,拉远,换成另外的场景。   又是这间房,这张床上。   乔言还摸着周希云的脸,但意味不同了,她用指腹刮擦周希云的下巴,她在挑弄她。周希云压她上方,呼吸不平稳,热乎的气息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乔言眼神飘忽地问∶周希云,你怎么不哭了?再之后,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黑夜深沉,无边无际的浓郁肆意翻腾。 chapter 023   浙淅沥沥的雨或下或停地持续了一整晚.五六点长歇了一次,天亮后又继续滴落,孜孜不倦地打着小别墅前的银杏树。   夹带着水点的凉风持续不断,吹掉几片叶子,使其晃荡地打转儿,最终飘飞到房间的窗台上。   在风雨的惊扰下,乔言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压着枕头回神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缓过心神来,从昨夜的神经冲动中脱离,逐渐回归现实。   乔言撑坐起身,左手反支在一侧,另一只手扯动被子团在怀中垫着,而后困倦地揉揉眉心。这一觉睡得不够踏实,醒了以后怪累的,不仅脑袋昏沉沉,浑身还提不起劲,骨头都快散架了,疲惫得很。   人是不能清楚记住梦境的,对现实非有效性的扭曲不是长期记忆,越清醒就忘得越快。   乔言一时思绪空空,没能立马想起梦里做了什么,太困了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她靠在床头打了俩哈欠,待偏头瞧了下严实合拢的落地帘子才倏尔一个激灵,终于后知后觉。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过于真实,以至于她都懵了一霎,万分怀疑地摸向旁边。还好,是空的。   呆愣低头,掀开被子再瞅瞅,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乔言糊里糊涂地摸到开关摁亮壁灯,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看时间。醒太早了,才刚过七点。   不明白为何会梦见那些古里古怪的场景,怎么一晚上都围绕着周希云不放,而且跳跃度还那么大,一会儿幼时一会儿长大了,逃不掉似的。   那些稀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渐渐又淡化,只留下一个较为朦胧的印象。乔言回忆不起细节,只捕捉到了部分小点,细一思忖,乔言开始纠结是不是最近与周希云碰面的次数太多了所致,亦或是因为收留了那人。   她紧锁眉头,揪起身下的被单拉了拉。就不该接周希云过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乔言自觉取向正常,打心底里就认为自己溜直,而且还是宁折不弯,哪怕被掰断了也绝不会屈服的那种。她早就对上次的事想好了合理的解释托辞,自我催眠那是喝多了干出来的混事,不算本人意志的体现,更不能代表什么。   不就亲个嘴,又不是正儿八经地实干。   有的人喝麻了还抱着树桩啃呢,脱光了睡大街躺公园的也不在少数,嗨过头了啥糗事都做。她们才到哪—步,最起码的,双方还能回到这边,也不算太过吧,顶多就是被黑灯瞎火蒙蔽了分辨力。   虽然这回没喝酒,但离上次的程度可差得太远了,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同一级别,那就更算不上问题了。   再有,梦不都是相反的么,且某些特定的场景一般是反映了这个人的深层次心理折射,而不是表示梦见哪样的事就想要做哪样。   可能这只是纯粹的有关现实矛盾的集中表现?   因为小时候欺负周希云,加之最近又那般了,然后才会天马行空地创造出一些有悖于本体意识的虚幻想象。   乔言如此想着,思及从前种种。   她其实没咋欺负周希云,也就不懂事那几年仗着体型优势逞凶,老是忽悠对方而已。后来年龄再大些,她们正式入学后,周希云长得比她高了,也不好骗了,这人便再也没听信过她的鬼话。   冷静冷静,压下心头的复杂感受。   后背微凉,乔言反手薅了把,她牵起衣角扇扇,穿鞋子下床,不再胡乱发散那些有的没的。   时间还早,可睡不着了,乔言洗漱一番打起精神出去,到外边先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裹一堆洗了,接着下楼收拾。   不似前几日的明亮,今晨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像有稀薄的雾气弥漫,远处的建筑物都半隐进了银白的细线中,边缘轮廓消失了。   -楼有人,姥姥已经起床了,早打扮精致地坐在沙发上翻kindle阅读名著。   老太太非常有求知精神,秉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态度,一天天的觉少没事干,有空就捣鼓这些现代化的科技产品。   周希云也在,这位刚教完姥姥怎么购买并下载网络读物,此时正耐心十足地坐在高脚凳上,等着咖啡煮好。   乔言挺起腰背,直直走过去。   有意不看人,不动声色拉开距离,视而无物地转进厨房里   周希云不管她,煮了两杯咖啡,外加热一杯温牛奶放桌上。温牛奶是姥姥的,咖啡则一人一杯。   周希云也不提醒乔言喝东西,反正就放那儿,将其搁在桌子正中央。   乔言不领这份好意,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苏打水,一面拧燃灶火一面轻瓢飘指挥∶把咖啡机清理于净。   /不指名道姓对谁说,干巴巴就挤出一句。   周希云端起杯子抿了口,闻声也不应答,一会儿才找了张帕子过来,不慢不紧地干活,做完了再进厨房洗洗手。   乔言往锅里丢了块提前化冻的鳕鱼肉,又随手从冰箱冷藏室内抓了些食材出来乱煎,也不挑剔,有啥就做啥,随意凑合着搞出—顿早餐就完事。   她平常不怎么在这边吃饭,要么饿着出去买,要么订外卖,眼下也就是为了照顾老人才勉为其难动手,否则宁肯花几块钱买俩包子啃。   为了节省时间,乔言架了两口平底锅,一个煎肉,一个煎蔬菜和蛋。她厨艺不过关,不懂如何处理食材,也掌握不了火候,一块好好的鱼肉下锅后没多久就被戳成软塌的烂泥。   周希云站旁边观看,一会儿,还是走两步上前。   昨夜的余惊未散,乔言下意识就防备,举起锅铲挡在身前,不经大脑就警惕张嘴说∶做什么你....   周希云睨她,稍抬起手。不做解释,一声不响懒得开口。   这一处是个三角区,有两边都是灶台和橱柜,往哪个方向都退不开。周希云靠太过来了,再多走半步就可以将乔言堵角落里,方才那个举动乍一看仿佛是要上手。   乔言莫名奇妙就紧张,心头明知自己多虑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行为。   事实上周希云确实没怎么样,只是过来把火关小。肉马上糊了,周希云淡淡说,还不翻面?   乔言登时收起别扭心思,垂眼一看,连忙用铲子翻两下,并不乐意道∶你别挡着我,让开些。   周希云站回去,但不离开厨房,还是守在一旁。秋葵熟了。这人说。   乔言又翻动秋葵,不耐烦道∶我晓得。而后拿上盘子准备装。   周希云再次出声∶稍微放点盐。   乔言放下盘子,撒盐。不用你教。   周希云再瞄向灶台,培根也可以了。乔言又要给培根撒盐。这个不加盐。周希云拦下。乔言不解,冲口而出∶为什么?本身就有味道。我以前都加。   不咸?   好像是有点。   乔言嘴硬∶我吃着还行。周希云温声说∶口味重也可以加。乔言∶...   做饭像干仗,锅碗盘子乒乓响,费了老大劲才整出一顿勉强像样的食物。   乔言觉得周希云烦人,但迫于能力有限,又不得不听对方的,因此强忍着把那人赶走的念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鸡蛋煎了仁,其中糊了一个。   乔言将糊煎蛋反过来放盘里,藏住焦黑的那面,然后面不改色把盘子递给周希云,昧着良心说∶这是你的。   周希云接下,端着东西到外面去。   三人又一次凑堆吃早饭,只是换了个地方。   姥姥胃口不佳,着实接受不了那份卖相奇丑的鱼肉,尝都不尝一口就推开了,但嘴上还是夸乔言∶这次做得比上回好,煎秋葵还可以。   乔言往嘴里塞了半个煎蛋,明天我再给您弄这个。姥姥颔首∶行。   乔言端起咖啡,顺手就把煎鳕鱼块送到周希云面前。周希云倒是照单全收了,一口不剩地吃掉。   八点,雨几乎停歇。   乔言依然带上姥姥去店里,顺路送周希云到益丰集团楼下。   今日的卡法生意萧条,店里的客户约等于无。   阴天适合出神,尤其是无事可做的时候。   乔言闲得出奇,没心情玩电子产品,除了偶尔起身做点事,别的时间都趴桌子上思考人生。   还是挣脱不出来,仍被昨夜那点情绪网罗。   容因敲敲桌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乔言歪头否认.好着呢。   容因也无聊,到她对面坐下。   你一大早就蔫兮兮的,魂都没了。昨晚熬通宵了?   乔言说∶哪可能,不敢熬夜,怕早上起不来。   容因问∶那咋了,遇到了烦心事?乔言不坦诚,不是。容因∶跟家里人吵架了?   天气不好,不想动。乔言满口假话,下雨影响我状态。容因笑了笑,前阵子下雨也没见你这样。乔言∶我这是季节性的。   看出这是不愿多谈,容因也不逼问,知趣地转开话题,聊及店里的工作,表示最近打算做一次活动吸引顾客,问问乔言的意见。   再过不久就是夏天了,饮品店的大旺季即将来临,附近其它店都在筹备这些了,卡法自然也得跟上,宣传宣传将要推出的新品,阵势上可不能落下了。两人围绕着这个讨论了许久,交流一下想法。   卡法毕竟不是连锁大品牌,原创小店的宣传方式无非就那几种,朋友圈吆喝,发传单,联合本地的周边游公众号打广告……她们没钱搞线上营销,请不起网红博主做探店软广,担心赔本,只能采取较为传统的办法。   毕竟店小,日常成本开支又大,目前还仅仅是赚点辛苦钱。   发传单和联系周边游公众号的任务落到了乔言头上,其余容因负责,双方分工合作。   中途,容因翻翻微信,回复消息。   乔言眼尖,瞧见那是阿宽发的,便问∶有事要忙?   容因边回复边说∶不是,她约我今晚去看电影。   话一出口,以为乔言听不懂她是谁,还添道∶阿宽,她今天有空。   乔言直白∶在追你?容因说∶算是。要去?没时间。   乔言说∶没事,我一个人看店也行。   容因仍是不去,找借口道∶不想出门,化妆太麻烦。   乔言不会过多于涉朋友的私生活,即便听出不大对劲,猜到容因和阿宽之间可能有什么问题,可还是止住了好奇心,不再说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感情这东西素来私密,朋友间相处最忌讳分不清边界线。   近期不想谈恋爱,容因实诚说,不介意透露些许,而且也不合适,感觉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就没必要浪费精力。   瞥了下容因颈侧的暧昧吻痕,乔言对其不发表任何见解,只道∶随自己心意就行,开心最重要。   容因认同∶是,合意才可以。   谈完了,乔言起身擦擦吧台,走动两圈。容因亦过去洗机器,找点事做。乔言犹豫片刻,忽而转身喊人。容因回头,什么事?乔言∶问个问题。容因∶你说。   乔言斟酌两秒,就是你们这一类……不是,你们……你们那些人起先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哪种类型的啊?   容因不太懂,哪种类型?女的。乔言说。   容因明白了,怎么问这个?   乔言扯谎∶昨天看了个电影,,讲的就是这个,但是我没太理解。容因说∶电影是艺术,跟现实有出入。乔言嗯声∶我也觉得。   容因∶现实中同性恋成因很多,不统一。乔言∶比如说?   有些人从小就是,有些人过了很多年才会发现。容因回道,大环境会有一定的影响。   乔言说∶你是天生的。   嗯,一直都这样。容因回道,中学时的暗恋对象就是女同学,后来喜欢的、交往的也都是同性。   没有一个是男生?对。   那你那些女朋友呢,她们也是这样?不全是。   乔言问∶有的喜欢男的?   容因说道∶一部分是双性恋,其余的可能是为了追求新鲜。   这些都超过了乔言的认知,她不理解不是同性恋的话,为什么又要找同性谈恋爱,这不符合常理,毫无逻辑可言。   容因说∶虽然不道德,但是生活中挺多这种人的。乔言疑惑∶这么做图什么?容因直白道∶精神或肉.体本刺激。乔言哽住,一脸难以置信。   没见过这种?容因好笑。乔言回答∶没。容因说∶无奇不有。   乔言∶她们不会感到奇怪吗?又不喜欢同性,怎么下得去手。   三言两语讲不诱,容因也给不出书面化的专业解释,只大致提了一嘴,都是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方面。   总而言之很乱,有的是为了不负责,有的是癖好,有的则是本身想尝试,啥样的原因都有。   乔言又回到了先前那个问题上,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自己的取向的?容因漫不经心说∶时机到了就确定了。什么时机?没法形容。乔言∶你举个例子。   容因思索比如看到中意的了,就想跟她有更多的接触。接吻算吗?算。   乔言酝酿了下,如果是做梦呢?容因∶也是吧。   乔言怔住,这样也算同性恋?   不一定。容因说,反问,你梦见谁了?   人都快被绕是了,乔言脑子里嗡嗡的,她耳根子又发热了,含糊地咕哝∶没,怎么可能…. chapter 024   问话到此为止,再这么下去就该露馅了。   乔言藏不住心事,不擅长隐瞒自我情绪,掩饰过于拙劣,有什么都很容易表现在脸上。她颇有自知之明,三两句话便草草结束这些,转而问及下午的安排,巧妙地移开了容因的注意力。   下午容因要出去一趟,外出取货,届时需要乔言留下守店,所以晚些时候的T作得提早分西配完毕,不然到时候订单多了顾不过来。   容因打算让阳阳顶岗,给乔言当帮手,于是叫人过来交代了一番。   乔言进到烘焙室,抓紧时间做出一部分甜品蛋糕,以便容因离开后能腾出手调饮品,避免下午太忙了而延误出单。   至于那点无关紧要的疑虑,之后再也没提过。   问这些只是一时兴起,乔言没心力深究,不会自寻烦恼。   她还是想不通容因讲的那些,搞不懂,到底不曾感同身受过,在此之前连稍微片面的了解都没有,哪可能一下子就全都理解了。   人的观念受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的景响,如果原本就不太能接触到较/小众的群体.L以及该群体的文化与理念,那日后再接受无疑是种巨大的挑战。   现实生活中,大众对性少数人群的认知少之又少,也没哪个同性恋会到处宣扬自己的性取向,两方既界限分明地区别开了,同时又诡异地共存发展,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当然,前提是少数派不出现在多数人的生活中,并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在传统文化的继承中,普罗大众的选择里是没有认识性取向这-项的,臂如孩子处在青春期自我认知阶段时,徐子卿就从未教过乔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姥姥和已去世的姥爷也不会这么引导。   传播诸如此类的观念,那纯属是有毛病,脑子有坑的家长才这么干———/小年轻们本就求知欲旺盛,精力充沛到过剩,一个个的分辨能力不咋地,却又中二臭屁得要命,爱追求特立独行,喜欢标榜与众不同,如果不加以管束,他/她们绝对会做出一大堆极度出格的行径,保准会乱套。   早期的网络不如当今发达,新鲜玩意儿少,没那么浮躁,不像现在遍地都是靠装同性恋赚取流量财富的大小网红,那会儿同性恋还是比较低调,没谁会大张旗鼓地向全体网民出柜。   /乔言进入大学后才对这个群体有所耳闻,也亲眼见过,但不是网上那样。   大学里的同性恋除了择偶取向与大众不一致,别的方面好像与其他人没多大差别,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物,日常该学习就学习,该吃饭就吃饭,偶尔被分到一起做小组作业了,或者约到一块儿聚餐了,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都是普通人,平平无奇。   有一回到学校后山散步,乔言和室友还碰上俩女的坐桂花树下的木椅上搂着啃嘴,姿态很是亲密。   当时乔言啥也不懂,没形成对应的观念,撞上后她比两个当事人还惜,回去的路上还好奇地悄摸问室友∶她们是朋友还是同学啊,咋亲嘴呢?是亲了吧,长头发那个都骑短头发腿上了,抱得可真紧,粘上去了一样。别是我眼瘸认错了,那个短头发其实是男的?   室友都乐抽了,笑话她没见识。乔言惊讶,感叹∶还能这样的.….   室友丝毫不意外地说∶这有什么,这种人篮球队足球队一抓一大把,好多都是。乔言问∶你见过?   肯定。室友说,我高中同学里还有一对男的,反正不稀奇。乔言说∶我们学校没有。   室友拍拍她肩膀,那是你消息不灵通,人家也不会贴耳朵上告诉你。乔言争辩∶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全是异性恋。室友说∶那不一定。   没听过哪个男的喜欢男的,也没听过哪个女的喜欢女的。正常,中学都收敛,正常情况下重心都在学习上。·..   室友还说∶那些留短头发的,打扮比较中性风的,多半就是。   没结交容因这个朋友前,乔言对同性恋的认识全来自于室友的科普,她当初深以为然,当真以为同性恋偏好留短发,也是后来才晓得,以头发长短来分辨压根不准,没这道理。   容因是同性恋,但容因是成熟的大波浪长卷发,容因的女友们则各式发型都有,黑长直,羊毛卷,齐刘海,PixieCut.甚 chapter 025   后一日多云转晴,微风徐徐。   又是一个周末,卡法连续两天都客少人稀。   由于下一周的活动在即,有诸多繁琐的问题亟待解决,以及员工们要么轮休要么请事假,导致店里缺人,乔言和容因便双双留下干活,谁都不离开。   趁着这段时间,乔言带了个相机过来,配合容因拍新品宣传图,顺便加班加点设计了一份海报和传单初稿。俩伙伴相互搭把手就搞定了所有初期工作,连找美工的钱都省了,全程亲力亲为。   乔言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能力,可谓经验丰富,完成度极高,做出来的成品比上网请人好多了,既排版文艺大气,又有绝佳的视觉效果。   这全是乔言以前练出来的本事,起初毕业后的那一年穷得叮当响,再不挣扎都快喝西北风了,迫于无奈才练就了如此功夫。那时她开网店接单做定制海报设计,纯靠出卖劳动力赚钱,一张海报二三十块钱,遇上抠门挑剔的顾客还得打个折,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挣不了多少。   怎么样?乔言问,把笔记本转向容因,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或者哪里看着奇怪。   容因认真盯着瞧了会儿,这样可以了,整体布局很舒服。   乔言仔细端详,指着屏幕上一处地方,这儿好像有点空,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容因是外行,摸不清这里头的审美门道,对其提不出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回道∶你看着办。   乔言又聚精会神对着电脑捣鼓,感觉满意了才点击保存,然后转化成TIF格式,线上传给附近某家小型广告公司。   付款也是线上先支付,等制作完成后,这边再过去取就行了,预计明早就能拿到成品。   做完这些,乔言又充当起服务员的角色,一楼至二楼来回跑,服务零星分散于各处的顾客们,端送新品,收拾残局擦桌子,偶尔还得跑跑腿。   两点以后,本地的几个旅游/美食公众号终于全部回复了卡法发去的推广合作请求,乔言负责与之洽谈,讨价还价一番,终于敲定了三位合作对象。   容因说∶要不多找几个粉丝少的问,再试试看?   乔言否掉了这个提议,算了,本来公众号也够用了。   那些几十万粉的探店号要价其实也不低,卡法两天下来的净利润都不够人家的推广费,多请几个哪里吃得消。   再有,本地旅游/美食公众号对应的粉丝群体粘性高,带货能力一般都还不错。过犹不及,卡法店小人少,没必要把新品宣传阵势搞那么大。   这次新品宣传的费用加起来五位数,尚且能接受。   乔言心里有数,早都把宣传成本和后续可能的盈利估值考虑在内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卡法自开业后的生意还算将就,多数时候日客流量不过百,算上线上的成交量,基本处干日50-70单之间,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1-3杯的小单,那种一次性就买上百杯的单子可遇而不可求,运气好一个月能有两三次,反之一次也没有。   目前店里营业额最高的一个月是近二十万,但正常情况下是十万左右浮动,淡季就更惨了,四五万都有过,甚至刚开业那两个月不过万,还得倒贴钱强撑。   而刨除原材料、人工、水电等杂七杂八的成本后,她俩每个月到手的数勉勉强强。当然,整体算下来肯定比月薪几千的普通打工党高一截,还是挺可观的了。   在净利润分成上,乔言与容因是四六分,乔言占少的,容因多点。   原本房租也是一大成本,容因让出了两层楼供开店所用,这是她该的。而且当初筹备开店资金也是容因出得更多,占了五成还多,算来也是乔言占了便宜。   乔言现在就靠这笔钱供小别墅每个月万把块的房贷,过得又舒坦又凑合——虽然买房时的钱大头全靠家里倾情赞助,但现今还剩两百多万贷款没还。   清河街那栋小别墅价格不低,光凭地段和房型就卖出了八位数,准备买房那会儿乔言摸遍全身都凑不出首付,当时还是徐子卿拍案做主,大手一挥就付钱了,并找人帮忙搞定了贷款等流程。   徐女士这些年没少挣,虽远远比不上周慧文她们,但年薪还是有那么多。销售这一行就是两极分化,稍稍干出名头了都可以吃喝不愁。   容因放心她,瞥了一眼就放下。   对了,容因蓦地记起什么,开口问,马上还款日了,这个月要提前预支分成吗?   乔言的房贷是月末交,因为今年以来手上过于拮据,有几次都是提前找容因预支救急。念及她房车俱全,最近回古井大院的次数也多,容因便关切问问,也省了乔言自个儿来找。   乔言合上笔记本,摇摇头,不用,上个月的还有剩,没用完,足够还贷了。容因接道∶那我等月初再结给你。行。   这个月还不错,容因乐道,比上个月高一些。   不算劳累的一天如期度过,比前一日还平淡。   湿哒哒的积水逐渐干掉,地面又恢复成干燥灰白的状态。   周日的时光闲暇,比周六轻松。周一则一如既往的忙碌,到处打转。   新品的线上宣传已经推出去了,差不多同一时期,线下的海报也已经挂上,传单也都全部发了出去。这次宣传的整体反响还可以,,周一这天的店内客流量直接翻了两倍,网上的订单量也成倍增长。   好在乔言和容因早就有所准备,这天也不让员工们分批轮班了,而是把全部人叫过来加班,多出的时长算双倍工资。   这样的情况大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再一轮周末的到来,宣传的余热才慢慢散去。   在此期间,出差的徐子卿姗姗来迟,一回A城就接走了姥姥。   乔言肩上的担子可算是轻了些,她成天两头兼顾,生怕照顾不好姥姥,但又没办法撇开工作不干,一天到晚累得连喘气都没时间。   徐女士还记挂着要请宋辛余吃饭的事,问乔言哪个时候有空。乔言说∶只要是晚上都行,不挑哪一天。   请客便定在了周三晚上,那天徐子卿休假,正好有空。   不过这回肯定不在家里办了,只能到外面的酒楼吃。出一趟远门太累,徐子卿没精力下厨,也没人帮忙做饭,出去吃还方便些。   乔言一律听亲妈的,除了夹在中间联系宋辛余,别的什么都不管。   宋辛余随和,应下了邀约,并早在第一次收到请客消息时就买好了礼物。这人心思周到,把乔家每个人都考虑进去了,包括乔言,周三这晚是带着三份礼品过去的。   徐子卿再三叮嘱不要带礼物,说是普通吃个饭,别搞得那么正式,见到宋辛余提着仁印有大牌logo的购物袋后还有些较真,不乐意地说∶你这孩子,不是都跟你讲了吗,怎么不听话呢。   宋辛余很会缓和气氛,十分自然地接道∶也不是这次买的,本来之前回国就买了的,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正好趁这次就带过来了。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轻描淡写就解决了徐子卿的过意不去。   徐子卿这才笑了笑,说∶你大老远回国也不容易,这次带就带了,下回别买了,不要那么拘谨。   宋辛余应道∶好,谢谢伯母。   乔言坐一边不插嘴,亦往宋辛余座位上放一个袋子。她早料到宋辛余肯定会买礼物,了解发小的性子,因而私下里还是准备了回礼。   这东西是她单独出的钱,没跟徐子卿她们商量。   宋辛余收到礼物后就看了她一眼,而后单独放一边,悄声说∶谢谢。   乔言无所谓回道∶不用。   今晚的请客与上回请周家吃饭没太大差别,上桌了就聊一些家常话,问问职业发展,分享一下各边的生活现状。   徐子卿能唠,问及一些宋家长辈的情况。宋辛余有问必答,柔声细语地说话。   姥姥有时也会讲两句,但不如面对周家人那么热情。老人家记性不咋样,对宋辛余没什么印象了,隐约只记得这是谁家的孩子,其余的一概分辨不清。   姥烤记混了一些旧事,把宋辛余和周希云搞错了,还和蔼地说∶你/小嘴时候爱驱得很,哎呀,现在都这么大个咯,硬是女大十八变,都认不出来了。   宋辛余不反驳,顺着说∶以前您总是发糖给我们吃。   姥姥笑呵呵∶那不是我们家乔乔老是逗你嘛,她又不认错,讨嫌得很,每次都找我去豁你……你们两个现在还多好嗦,那就好得嘛,和和气气嘞。   宋辛余对此也不生气,脾气仍旧温柔,耐性十足。   乔言捏捏杯子,挺想打断姥姥,可见到老人家眉开眼笑的,话到嘴边还是算了。她为宋辛余倒了杯可乐,蛮不好意思的。   饭快吃完了,徐子卿去结账,乔言负责善后。   微信上有消息弹出来,又是周希云发的。乔言没细看,只瞅了下好友备注,习惯性忽略掉信息,准备晚点再回复。   今天乔家是东道主,眼下宋辛余还在场,当面玩手机不礼貌。 chapter 026   离开酒楼还得逛街,一块儿散步走走,一边消食一边叙叙旧,不是立马就回西井大院。   徐子卿前两天已经在网上买了四张公园主题灯展的门票,正好趁今晚带大家去看看,一路上也顺便再跟宋辛余唠嗑两句。   徐女士与宋辛余很聊得来,简直毫无代沟,不管讲到何种话题都能说上两句。   宋辛余尊重长辈,言语间也不会拿腔作调说假话,更不会低看谁一眼,真诚且有分寸,还是像幼时一般讨人欢心。   徐子卿夸道∶你们这一辈的孩子啊,个顶个的有出息,真是厉害。咱们院里现在好几个都干金融这一行,你也能耐,比我们当初强多了。宋辛余谦虚,我也不算什么。   你那不也是大公司,各方面都好。徐子卿笑道,怎么都比我们家乔乔强点。宋辛余说∶乔乔也很有能力,自主创业,比我们更自在。这话当妈的听得心里舒坦,登时眼睛弯弯。   乔言随在后面当苦力,全程帮忙提东西拎袋子,不仅要帮徐子卿挎包,进入公园后还要四处跑腿,一会儿买水一会儿选纪念品,甚至在徐子卿的指挥下付钱打包了一堆高价本地特产。   本地特产是给宋辛余的,俩长辈念及宋辛余难得回国一趟,以为她不会在A城待太久,于是非常热情地买了这些玩意儿让宋辛余带上。   徐子卿说∶全是干货,时间长了都不会坏,你之后带到那边给你爸妈他们尝尝,或者邮寄过去也行。   宋辛余言谢,--收下。   徐子卿问∶知道在哪儿寄国际快递吗?宋辛余说∶晚上我回去再查查。   不用查,大院外面就有一家,价格也不贵,方便得很。徐子卿笑道,一张嘴就点女儿的名,那个地方有点偏僻,不好找,改明儿让乔乔带你去,她去过那里。你这好些年没回来了,咱们大院许多地方都变动重建了,布局跟以前不一样,手机地图上标的路线都是错的,上网查麻烦。   宋辛余回道∶行,那过两天我再去。徐子卿回头冲乔言说∶到时候你带辛余去找。   都定下来了,,哪有乔言拒绝的份儿,她倒不是特别介意,感觉胳膊累了便费劲往上提提,敷衍道∶嗯,好。   公园里的花灯会热闹,大大小小的光亮点缀于每个角落,各式各样的创意展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姥姥挺喜欢这种集会,觉得这是在传承文化,进园后非得拉着乔言四下转悠,欣赏的同时还为外孙女讲起一些旧时的习俗和生活,包括老人家小时候放河灯什么的。   乔言本想找条长椅歇歇脚,倾向于坐着玩手机哪儿也不去,没那欣赏灯会的内涵,准备在原地等大家看完回来,但碍于宋辛余在场还是放弃了。   她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注意听姥姥在唠叨什么,只时不时搪塞地吱个声。   年轻人总是不爱听这些,也不是嫌弃,表面上亦不会不耐烦,只不过没经历过那段时期,生活环境亦大为不同,因此不能感同身受。   姥姥啰嗦了好一阵,走到一个卖手工芝麻糖小摊面前忽然扯了扯乔言的衣角,轻声说∶再买包这个嘛,这个好吃。   老人家牙齿不行,咬不动硬质食物,平时家里也不买这些,以为是姥姥嘴馋想尝尝味,乔言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一包,拿到后就塞给姥姥,悄悄说∶您自己收着,别让我妈发现了,不然不让你吃。   姥姥却不以为意,没得事,我不吃。   乔言问∶那您还要,送人的?   欸。姥姥点头承认,又把东西塞到乔言手上,给希云嘞,你下次带给她。   乔言一愣,委实没料到。   姥姥有心,老是惦记着周希云,她慈祥地拍拍乔言的胳膊,小声说∶希云先前跟子卿买咯好多补品,我们没咋个回礼,不好得。   乔言不想送这东西,只能说∶周希云不吃这个,不用给她。   要吃,姥姥说,前几天她到你那儿过夜,吃了你放到桌子上的。   乔言不记得这回事,但迟疑须臾还是假装答应。   游玩灯展大约两个小时,进去时不到九点,出来已是十一点整。   公园里的人还很多,这么晚了都熙熙攘攘,外面入口处仍排成长队,街上的车辆和行人成堆打挤,塞成了一锅粥。   宋辛余这会儿才终于不跟长辈聊天了,转而与乔言并肩前行,并要为乔言分担一些手上的重量。乔言说∶没事,也不沉,只有这么点东西,我一个人就能提。宋辛余还是接过了她左手上的袋子,分走一半。   停车的地方在另一边,还是有那么远。宋辛余说,走过去都要十几分钟。   乔言没太客气,由着了。   走出一段路,她又记起饭桌上姥姥记错对象的事,便提了一嘴,温声说∶你别介意。   宋辛余回道∶没什么。   乔言解释∶她现在记性不太好了,不如前两年,有时候会搞错。   宋辛余坦然嗯声,老人上了年纪都这样,我奶奶现在也差不多了,偶尔连我们都认不出来。需要多看着点。是。   走到车子那边,打开后备箱放东西,乔言先回车上,坐到驾驶座,宋辛余顺势就关上后备箱,而后帮着徐子卿扶了姥姥一把才到副驾驶座上坐下。   回程主要是乔言和宋辛余聊天,直至到宋家老房子门口为止。   徐子卿对宋辛余说∶有时间就到我们那边坐坐,可以过来吃饭,当是回自己家。   宋辛余应好,站大门口目送车子转弯。   乔言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热切,反倒觉得徐女士过于客气了,又不是生分的外人,聚一次罢了,干嘛搞得这么正经。   徐子卿与女儿的想法相左,认为乔言晚间的表现太冷淡,进门后还念叨了两句。   一家三口回去了就收拾收拾,随后拆礼物。   宋辛余买的东西不算过分贵重,可每样价格都几大千。徐子卿清点了一遍,说∶下次得回人家一份相等的,不能白占便宜,那孩子工作也辛苦,不比你们轻松。   乔言满不在乎说∶我回了的,没差太远,你别那么操心,收就收了,又没什么大不了。   徐子卿不认同女儿的观点,认为她不懂人情世故。   宋家与这边的关系其实一般,只是乔言小时与宋辛余玩得好,可除此之外的交际并不多,仅仅是普通的街坊交情。徐女土做不到像对周家人那样来看待两边的亲疏程度,即便口头上讲着好听的客套话,但心底里始终还是分出了所谓的远近。   徐子卿肯定是喜欢宋辛余的,对其没任何意见,这绝无疑问,只不过中年人的顾虑和处事方式摆在那儿,改不了骨子里那点毛病。   你那个也不值这个价,下回我再买些别的,有机会还回去。徐子卿说。   乔言自知与亲妈讲不通道理,晓得徐女士就是这样的性格,这辈子没欠过谁,便没争辩。   宋辛余又送了乔言一条手链.镶碎钻的那种,很有设计感,一看就是三份礼物中最贵的。徐子卿和姥姥的都是镯子,比较符合她们的气质。   将三份礼物都拍了照片,发到宋辛余微信上,以示感谢。乔言到楼上房间躺着,顺带翻一下周希云之前发的什么。   对方的消息已经被各大群组的刷屏压到了后面,往下翻一页才能看到。   点进去,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周希云本人,这位正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好像是。   那边的光线太暗沉,背景色彩很杂,似乎是在哪个酒吧,相机在变动灯光的照射下拍不出清晰的物件轮廓,全是模糊不清的。   乔言放大瞅了瞅,没太明白这是何意,怎么发这个给自己,还是发错人了?   看看时间,已然过去快三个小时了,乔言无端端心头一紧,直觉周希云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这人在桌上趴着,那拍照的是谁?   乔言也没多想,立即回复∶「?」乔言∶【在哪儿?」   那边不到半分钟就发了个定位地址过来,是尚都酒吧。   知道肯定不是周希云亲自回的消息,乔言问∶【你是谁?」   对面如实告知∶【尚都酒吧的一号调酒师,阿托。」   乔言一脸莫名∶【找我做什么?」   对面开门见山地打来一大段文字挑明来意,整体的意思是告诉她周希云喝多了没人管,必须要这边派人去接,并在最后讲清缘由∶【老板说联系您,请您过来接一下人。」   乔言又发送过去一个问号。   对面∶【店里比较忙,我们老板又不在,大家暂时顾不了周小姐。」洲哪一二   怕她误会,对面的调酒师还悉心解释∶「今晚是事出有因,周小姐是带人过来应酬的,为了谈生意,不是买醉。」   乔言寡言以对,不回了。对面∶麻烦您了。」   忍下心口的火气,乔言克制着不与之计较,骂一句麻烦精,接着自我催眠什么都没看到。   但负责的调酒师显然不会让她如意,一直发消息来催,十足烦人,一点自觉性也没有。自然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温如玉的错,温大老板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联系乔言,不能找其他人,尤其是不可以找周慧文。   至于为何非得找上乔言,理由就更简单了∶在古井大院的一众现住居民中,温如玉只认识乔言这么一个熟人,只对她放心,另外也不想让周慧文这个长辈担心周希云,便想着找乔言过来。   乔言不知道这算什么合理的诉求,明明前一次遇见温如玉时,对方的表现明显是不清楚她和周希云的关系的,结果现在却找上她.….   也许是周希云大嘴巴讲的,否则温如玉哪会知情。   乔言置气地放下手机,坚决装死,她才不管那人,哪可能大半夜开车出去接人,想都别想,没门儿!她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尽量忽视掉接连不断的震动响声。   那位叫阿托的调酒师全然不通人情,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总之又发来几张图片,示意非得过去不可,不然今晚真没人管周希云。   尚都酒吧的员工们脑子有够不灵光的,这种时候都不会变通两下,也不打算为周希云找个住的地方,宁肯单独派个人守着她。   阿托交代完诉求就不继续打扰了,态度挺坚决。   乔言呕得要命,怨气都快蹿到头顶上了,然而过一会儿还是抓起手机和车钥匙,不情不愿地下楼。   她可不是经不住那边的请求,更不是为了周希云才过去,只是看在周慧文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到那边收拾烂摊子。   而且大晚上的,没有熟人朋友的陪同,酒吧那种地方是醉鬼能待的么!   乔言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到了一楼再跟徐子卿知会一声,旋即头也不回地出去。   徐子卿问∶大半夜了,去哪儿啊你?   乔言打开车门,扯谎说∶容因那里,她找我有点急事。   徐子卿追出来,咋了,店里遇到了问题?   乔言宽慰亲妈一番,借口是卡法的供货遇到了麻烦,需要马上到那边问问。胡编乱造张口就来,脸色都不带变的,上车后还不忘记发消息给容因通通气,让容因帮自己打掩护,怕徐子卿问到那边会翩证。   徐女士被骗得团团转,没听出哪里不对劲,还对女儿说∶别急别急,外面天这么黑,你开车慢点。   乔言应道∶知道,你别担心,跟姥姥都早点休息,晚上不要等我了,我到容因那里过夜。   言罢,麻利发动车子驶离西井大院,一溜烟就冲没影儿了,连车屁股都见不到。速度极快,完全不把徐子卿的叮嘱放在心上。   夜里的马路空旷,车辆较少,一路畅通无阻。   从西井大院到尚都酒吧不超过半小时,乔言稳稳到达那里,也没专门找停车的位置,胡乱找个地方不妨碍交通就完事。   深更半夜正是这边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尚都酒吧里挺乱,驻店的乐队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演唱,带动起全场的火热气氛,酒客们都嗨翻了,一个个样态百出。   乔言刚进去就被一酒蒙子拦住了去路,被要联系方式。她没心情应对那种人,连说句话都嫌烦,,侧身绕开了,径直到吧台找到一位女调酒师,问阿托和周希云在哪里。   女调酒师不认识乔言,可一听她的话就放下了手里的事,引路带她到一处角落里。   周希云就在那里,但不是趴桌子上,而是阖眼靠在卡座里,整个人的状态有些颓废,醉熏醺的。   周希云的确是出来应酬的,在这里搞定了一个极其难伺候的年轻客户,当场就谈下了一单。她身上还穿着收腰小西装,一副商场精英的打扮,看起来与周遭吵闹萎靡的环境格格不入,活像是误打误撞才进来的。   阿托把周希云交给乔言,护送她俩到车上。   乔言帮周希云绑上安全带,打开这人的包包翻找,没好气问∶带身份证没有?   周希云微仰头抵在座椅上,难受地缓了缓,没出声。   乔言动手推她一下,周希云,问你呢,身份证带了吗?   对方醉过头了,置若罔闻。   包里没有身份证,干干净净,纯粹是个好看的装饰品。乔言一连翻了两遍,过后再费力压过去摸其身上,各个口袋找找。还是没有,真没带。   许是不适应被碰,周希云这时的反应挺大,戒备心很强,在乔言要收手时紧紧抓住她,死活不让退开。   乔言不温柔地打这人的手背,啪地一声脆响。   周希云吃痛,低低闷哼一声。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语气重重地说∶老实点坐着,别发酒疯。   周希云偏头瞧向这边,好似分不清她是谁。醉得比上回还厉害,都快找不着北了。   乔言没空顾及对方,又找找自己身上,想着用自个儿的身份证帮这人开酒店房间。然而不走运.她也没带.放房子里了。   无奈,只能把人带回清河街,没另外的地儿可去。就当是做善事积德了,这种情况真不能太计较。   乔言开车回小别墅,不久就到那一边。她扶周希云进门,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回没费太大的力就把周希云带到楼上小房间。   你还是睡这儿,消停点就成。乔言说,最后收留你一次,下不例外。   也不知道听清没有,周希云站不稳,身形向一侧歪倒。   乔言赶紧搂住对方,不得已抱严实点,以防真倒地上了。她说∶走两步,到床上躺着。   周希云走不动,把脸枕她颈窝里。乔言…….这位低低喊,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全洒在乔言锁骨上。又烫,又痒。   乔言有些敏感,也不能推开对方,都忍着了。破天荒好脾气一回,不与之较真。   然而身上那人得寸进尺,紧接着又做了件蠢事。   屋子里暗沉昏弱,黑魅魉的。   乔言只感觉颈侧被蹭了两下,后一刻耳垂上又沾上了唇郭轻碰独有的触感。 chapter 027   周希云是靠在乔言怀里的,还将左手搭在了乔言肩膀上攀着,整个人也因为无力而脚下发软,几乎把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此刻双方的姿态有些亲昵,远远超过了以往的距离。   湿热的触碰短暂,没持续太久。   方才那么一下就结束,没有更多的了,宛若乍然迸裂开的烟花,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捕捉住。   乔言怔了怔,半晌拐不过弯来,没明白这是搞的哪一出,不懂周希云这是在干什么。无心而为之,还是喝多了意识不清醒?亦或者有另外的缘由。   乔言还保持搂紧周希云的动作,胳膊箍在这人纤细盈盈的腰肢上,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欲远离对方。   但终究没放开,真放了,那醉鬼铁定得摔倒。   周希云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她身上,环住她的后颈。   醉得十分彻底,所有举动简直不像本人该有的作风。也就眼下才这么做,要是换成平时,早把人推开了,保不准宁愿自己爬上楼都不会让乔言扶着,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了。   适才那样多半不是有意的,应当只是不小心。   乔言如此想着,抿了抿唇,回神拉了下对方乱放的手,一本正经道∶不要闹,赶紧歇着去。一边说,还一边不心软地拍拍周希云的脸,示意别在这时候犯糊涂。   周希云却像是听不见,感觉到被打了,当即不耐地拧起眉头,下一瞬就抓住乔言的手腕,用力攥紧。   乔言向下收收手,想要挣开。   放开,那么使劲抓我干嘛,你别上头了耍赖啊。   周希云不为所动,闷葫芦似的不开口,越抓越牢,力道很重,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乔言拗不过这人,没有还手的余地。她平常除了工作干活就是典型的死宅,连健身锻炼都少有,哪里敌得过周希云的蛮劲儿,不过一会儿就被完全钳制住了。   周希云,掰手劲呢你,乔言沉声斥道,这么晚了你可不要来疯,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乔言回道∶再不放我就把你丢地上。   周希云没反应,仅仅安生靠她肩上,鼻间的呼吸略重,气息有些乱。应该是难受了,酒劲上头不舒服。   乔言侧侧头,问∶你怎么了?   这人沉重合上了眼皮,慢慢松开手。又在乔言用脸颈间挨了挨,似是要将热意都传递出去。   乔言也没计较太多,还以为这是咋了,连忙摸摸对方的脸和脖子。很烫。   没事吧你?乔言问。   周希云动了动,没.…   担心出意外,毕竟真的喝过头了容易出事,届时再送医院就迟了。乔言又问问别的,譬如在酒吧里到底灌了多少,是不是头疼,以及要不要去医院。   总之问了一箩筐,怕晚点有什么问题应付不来。   周希云一句都没回,反倒觉得聒噪得很。   然而乔言哪察觉得到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本就是秉着好心才问一大堆,眼下见周希云要死不活的样子便吓了一跳,愈发感觉哪里不对。   乔言赶忙扶着人往回走,准备把周希云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她连拖带拽地抱着周希云,几步路就走到门口。   周希云不配合,到那边时就全然不动了,还推了一下门。砰地一声——   门关上了,整间屋子变得更黑。   乔言一顿,脾气上来了就想训对方麻烦事多,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怀里的人又做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周希云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其压门上了,然后摸索着凑了上来。   转折来得极其生硬,无缘无故就发生了。   眼前仅剩的那点光亮被遮住,乔言绷直了腰背,随后便感觉到下巴那里的湿润,接着再是脸侧,嘴角……唇部中间。   周希云又抓住了她的手,同时也粗鲁地摸上她的颈侧,继续往上,用微凉的指尖在她耳廓上拂了拂,一下一下地扫过,未了,再捏起她的脸微微上抬些….   乔言尝到了浓浓的酒味,被醉意熏染。   不同于先前的所有情况,现下两人之中有一个是绝对有清晰意识的,不存在双方都犯冲动的可能性。   也许是太过突然了,乔言未能立马做出合适的回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都懵神了,鬼使神差的,连保持些微理智都没做到,全程都傻了,脑子里只剩下一滩稀巴烂的浆糊。   黑夜裹挟着闷燥袭来,逐渐将冷静抽走,轰地吞噬掉一切,慢慢蚕食着无形的戒备线。   周希云吻技很差,亲嘴堪比啃人。没多少经验,未曾怎么经历过,所以不会。   乔言就更不会了,仅有的一次实操还是上回,算上梦里那次乱七八糟的体验也就两次,何况她对这两次的印象压根不深,几乎记不起来究竟是如何的一个过程,脑海里只隐约想得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其余的知之甚少。   她如同一块会喘气的木头……此时也没机会喘气,连呼吸都不会了,呆板得像合不上眼的咸鱼,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惊愕感。   周希云在做什么?疯了。病得不轻。   周希云咬了她一口,半点不讲道理。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干嘛突然蹿上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凭什么咬人,还那么用力。   乔言脑子里的怪异想法不断,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直直向上冲……她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里想骂人,可没办法做到。她连动都动不了,明明抬手推对方一下就可以打断这事,可她却仿佛粘在了门板上,手脚不能动弹,随便眨眨眼都万分艰难似的,身子根本不听指挥。   周希云真的疯了,再之后还抱住了乔言,将暖热的唇贴到了她耳畔,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再缓慢下移,又轻轻地咬了乔言一□。   乔言只觉着心底里有什么猝然炸开,一股子气儿四下窜动,将她的理智搅得天翻地覆,连自主思考都不能了。   过道里的光从门缝里泻进,在房间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模糊的分界线,但这点光亮作用不大,只能照出一点点地方。   小区里寂静,连远方街上偶尔响起的汽车行驶声都彻底湮灭了。   世界颠倒了,现实变得恍惚。   乔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小房间的,等到直挺挺瘫床上时都缓不过心神来,感觉像是经历了·场虚无缥缈的幻象。   她好像打了周希云一巴掌,还是推开了那人?她不记得了,似乎两样都做了。周希云是何反应她也不清楚,没太关注。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暗涌流动,汹汹地翻腾。   br/乔言失眠了,心绪不安宁,闭上眼睛老半天都还精神得很,翻来覆去都是朦胧的画面,感受刻在了骨子里。   后一日清早,天还黑着的时候,四点半那会儿,大众车子趁着夜色开出了小区,远离这个地方。乔言没出息地滚出了自个儿的地盘,不敢把周希云扔外边去,开车去天成路,避开直面对方。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金融城片区内的高楼大厦中灯火通明,但马路上到处都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清晨的冷空气潮湿,凉意直往衣角里钻。乔言进店里待着,可不上楼打扰容因休息。   临近夏初,七点左右外边就全白了,树梢上被露水沾到后变得湿哒哒。   容因八点准时起床,洗漱换衣服,简单化个妆下楼。当一下去就瞥见一楼桌上有人睡在那里时,容因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乍一看像是谁偷偷撬门进来,再一细看发现是乔言,容因顿住,潜意识里感知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过去拍乔言几下,柔声把人喊起来,容因说∶乔言,醒醒。   可能是熬了一整夜没能好好休息,乔言睡得死沉,许久才艰难睁开眼,有点分辨不了现实。   容因好心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昨晚没回家?   乔言还趴在桌上,宛若霜打的茄子般说∶不是,回家了…….   容因问∶遇到麻烦了?   乔言不承认,埋头晃晃脑袋。   容因有些无可奈何,见她也不太像有大问题的模样,思忖了下,让去楼上睡。乔言听而不闻,困得要老命。   容因只能找来一个软和的抱枕,给乔言垫着,不然这样趴着睡久了,胳膊都得废掉。   乔言要死不死地继续又趴了半个小时,等到勉强有点力气了,一言不发地抱着枕头上楼,到三楼后就倒栽在午休的小床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上午是容因和员工们在楼下忙活,维持店里的正常运转。   乔言下楼时已然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也没给她留吃的,容因说∶你自己叫一份外卖。她摇摇头,算了,不饿。   容因又问早上咋回事,关心她是不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亦或是其他原因。   乔言自然没讲真实缘由,三两句话就搪塞过去,表示真没事,只是昨晚有事出去了一趟,忙到早上才结束,所以路过这边就提前过来了。   跟昨天你发给我的消息有关?容因问。   乔言含糊道∶差不多吧。不是大事,别担心。   容因还是不放心,轻声说∶有什么要紧的可以随时找我。   乔言说∶放宽心,真的没事,我保证。   容因就此打住,不再絮叨烦人。   下半天的时间与往常没多大差别,都是那些琐碎的小事。客人一波来一波走,线上订单隔二十分钟半小时响一次,附近公司的白领精英们对卡法的新品挺感兴趣,今天卖得最畅销的就是这个。   乔言一改爱摸鱼的老毛病,从干活开始就没摸一次手机,空闲时也不打游戏了,情愿帮忙端咖啡擦桌子都不碰那玩意儿。   勤恳且兢兢业业,堪称芳模典范。   店里的人没发觉哪里奇怪,即使都看出乔言更勤快了,可没谁会觉得她藏着事。   微信上风平浪静,一整天都无波无澜。周希云销声匿迹了,同样不再冒头。   两人又像之前那般,过后装无事发生。   乔言晚上没回清河街,也不去西井大院,借口大扫除留在了这边,非得上三楼过夜。   不止这一个晚上,接下来连续几天都同样如此。   容因也不赶人,习惯了,没多想。毕竟乔言以前时不时会住这里,没啥特殊原因,纯粹就是懒得动,不想开车来回跑。   乔言亦用的这个理由,说是赶图太累了,漫画社那边在催稿,这阵子估计得多熬点夜。   不过那倒不是乱编的,漫画社确实打电话来催了,勒令乔言这个星期必须交稿,否则提头赔罪都不好使。   乔某人臭德行,以前缺钱时肝天肝地,为了五斗米折腰,一周至少一更,现在混出头了,拖生拖死不动笔,每次非得挑战极限赶生死时速。   手里头的任务堆积成山,短期内也能麻痹自己一番。   乔言死撑着不去纠结那点芝麻大的破事,赶完稿后终于淡定了,勉强平静下来。   r/这次就不是她的问题,纯属周希云单方面发癫,那缺德东西不应该喝酒,上头了不要命一样。周希云才是症结所在,喝麻了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乔言捏紧手,抠抠指尖。   清河街那边,小别墅里早没人了,楼上楼下都被打扫了一遍。   凌乱的小房间亦恢复如常,周希云走前将弄倒的物件都摆正回去,还把床单都重新铺平整。   一切都掩盖住了,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乔言快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进门前还动用监控查看了下,确认房子里是空的才放心大胆开着那辆破烂大众进车库。   她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冷静下来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渐渐回归了原有的轨迹,生活依然正常美好。   徐子卿早在几天前就打电话问过了卡法的情况,怕乔言解决不了,今儿又打视频再问一次,顺带让女儿回家吃饭。   乔言推掉了,说是店里忙。   徐子卿说∶你不是还要带辛余找快递站吗,那啥时候能去?   你带她去吧,挨着商店东边的巷口拐个弯直走就是,门口还挂有牌子,进去就可以看到。乔言详细说,辛余姐自己应该也能找到,我这边微信上跟她讲一声。   徐子卿争不过她,只好由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徐女士问,你姥昨天都在问了,念叨你好久没出现了。   乔言给不出准确的日期,模棱两可回答∶周三或者周四,再看吧,有空就回去。   一通视频时长不到十分钟,最终是乔言先挂断,不想听亲妈再啰嗦。   徐子卿在电话那头哎哎两声,还有话没讲完呢,可也不能再怎么样了,转头对一旁的姥姥抱怨∶女娃子硬是冒冒失失的,一天到黑都不靠谱得很。   益丰集团。   周希云亦连着加了几天班,上面又送来了新的项目,整个部门都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安排中。连日的高强度加班让所有人压力都大,风投部的成天都死气沉沉,尤其是在又一轮方案被毙掉后,顶头上司的施压简直恐怖。   周希云触动不是很大,对这些事的承受能力极强,基本算是处变不惊。   江开聘因为公事过来了一回,想跟这人说说话,但周希云没给任何机会,甚至连好脸色都没有。周希云的态度比早前冷了不少,原先还能看在同事一场的面子上不让江开聘难堪,现下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不论开聘表现得再怎么友好,她始终沉着脸,心思都在工作上,对周遭的人或事不怎么搭理。   碰壁的江开聘很是尴尬,自觉上赶着讨人嫌,过一会儿还是识趣闭嘴了。   旁边的同事看出了端倪,夹在中间打圆场,帮着说两句好话。小江待会儿有空没?同事问,有空的话帮我一个忙。   江开聘颔首,有,什么事?   同事请他帮忙打印一份文件,塞给他一盒饼干作为感谢。   周希云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了江开聘一下。   江开聘腼腆摸摸鼻子,答应了,接过饼干。   快去快去,同事说,我这边要得急,麻烦了。   江开聘不迭照办,转身就去。   待人走远了,那位同事才笑呵呵转向周希云,精明地说∶这种刚出社会的小孩儿就是不懂事,老是不会看场合,咱这忙着呢,他还来捣乱,真是会添麻烦。周组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要管他。   周希云默然瞧着对方,搁下笔,细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想要说什么,但还是不开口。   同事看看时间,殷勤问∶马上就晌午了,还有一会儿该吃饭了,您晚点也是去食堂?周希云淡声说∶不知道。那要不一块儿,正好一起?不用。   同事问∶那需要我帮忙带吗?周希云还是那句∶不用。   看出她不太想讲话,同事笑笑,如此就不说什么了。   那我先收个尾,等等再下去。您有别的需要的话和我讲一声就行,我就不打扰您了。   周希云还是不热切,执起面前的文件翻了翻,过一会儿才停顿片刻。陈恪。   陈恪应声,欸!   周希云忽而问∶要不要喝咖啡?   陈恪一头雾水,没太理解话里的深意。怎么突然又跳到喝咖啡上了?   周希云说∶我请你们。 chapter 028   午间时分,卡法接到了一笔线上订单。也是开店营业以来最大的一单。   单子是一位店员接的,那时乔言和容因都在楼上待着,趁着客人少赶紧吃东西对付两口,不在一楼。   收到新订单时,店员也没太在意,随手就把短短的一截纸条从外卖打印机上撕下来,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准备立马就上手做。   当看清饮品和甜点的数量后,店员还以为出现幻觉了,不敢置信地再定睛一瞧,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他连忙打开电脑核对线上的数据,检查是不是机器出故障了,接着浏览一遍店铺的网页,确认产品价格没标错,不是被有心人逮住失误捡漏了。   然而这些都没问题,实际订单量就是如此。   真有人大手笔下单了两百多杯咖啡外加两百多个小蛋糕,整个订单价格高达近四万块!   小店员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傻眼了。   毕竟卡法目前为止接过最大的单子也才百来杯,且那种大单一般都是挑店内较为实惠的饮品买,基本28元/杯封顶,再便宜点十来块一杯,另外还得要求这边打折抹零。   卡法主打亲民路线,人均消费六七十。本次这位冤大头俨然财大气粗,全挑价格偏高的东西,咖啡128/杯,甜品68/份。   小店员做不了主,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上楼找到乔言她们。两位老板也惊讶,乔言说∶给我看看。店员把纸条递上去,问∶这个接吗?   容因亦靠近瞅了下,心头大致有了底。容因说∶打个电话问问先,不要急。   这种极有可能是客人心大搞错了,多打了一个零,付款时也没发现哪儿出了差错。店里必须得确认一下,否则容易扯皮,闹得两边都吃亏。   乔言认同容因的做法,接道∶我来打吧。   容因三两下收拾干净饭桌,后一步下楼。   电话是陈恪接的,下单付钱都是用的他的账号,留的号码和联系人姓名也是他的。   乔言礼貌询问,陈恪亦没透露太多,只豪爽表示没下错单,数量都是对的,让店里照做就是。   这一单要求四点半送上去,给店里留了四个多小时的制作时间。   既然那边发话了,这边自然不会再拖拉。   乔言挂断电话,当机立断就喊上所有员工过来干活。   由于卡法人手有限,下午应该接不了别的订单,大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权衡之下,容因关闭了今日的线上接单,店内也暂时不再接待新的顾客。   她们只有五个人,两百多份套餐,光是分装就够夸张的了。   容因让阳阳他们先去烘焙室帮乔言,说∶手脚都麻利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乔言倒没怀疑什么,接完电话后就马不停蹄开干,生怕太慢了延误出单。   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城,花四万块钱请同事吃下午茶也说得过去,不算太稀奇。   少数富二代一个月零花钱就上百万,出来打工只是体验生活和积累经验,公司发的微薄工资还比不上跑车的油费。大金主们就是这么有钱,这点票子不值一提,等同于洒洒水,还没到大出血打肿脸充胖子的程度。   乔言将人手安排完毕,火速分散任务,中途再出去问容因∶这单我们自己送还是找人?容因说∶自己送。   能送上去?乔言说道,,我们几个怕是不行。容因回道∶多搬两趟,到时候再留个人守在这边。乔言说∶好。   容因想了想,念及两方都应该有个做主的才可以,思索片刻,又添道∶我留下,你去。乔言不反对,应下了。   做甜点的准备工作繁琐,打发奶油等需要的时间长一些,但到后面就会稍微轻松点。里面忙得差不多了,乔言让阳阳他们又都出去帮容因,自己则善后搞完剩下的。   一行人累得够呛,停都不敢停,连轴转地持续忙活。   容因都怕赶不及,打起十二万分干劲拼命,等做完最后一杯已然快直不起腰了,两只手酸涩得抬不起来。   待所有饮品甜点小心翼翼打包好,乔言开车到益丰集团楼下,随后和三名员工分几趟才把所有东西搬到上面。   陈恪到电梯口接应她们,要求帮忙分发出去。顾客就是上帝,卡法这头肯定不会推辞。   来过这里那么多次了,乔言早已熟悉益丰集团的内部构造,径直让大家分别负责某两到三个部门,连哪个部门的人喜欢多要糖包都记得。   陈恪兀自取了一杯,对乔言说∶麻烦你再送三杯喝的到小会议室,甜点只拿两份就行。还有,不用糖包,什么都不加。   乔言照做。   陈恪笑眯眯,谢啦,美女老板。乔言回道∶应该的。   言讫,她又十分周到礼貌地加了句∶祝您工作愉快,,感谢您的惠顾。   陈恪摆摆手,一概不否认,只道∶客气啦,这说得……下回再买你帮我打个折,多便宜点就成。   感觉这应该只是比较接地气的回复乔言挺上道,没当真的揣测。   陈恪没过多废话一会儿就走了,回到工位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乔言暗自打量他,把对方的穿着打扮都认了一遍,没看出这位像不差钱的那种人。陈恪全身上下都比较朴素,衬衣面料不咋样,鞋子、手表等等都不是牌子。   当然了,部分有钱人低调,不爱穿名牌。   乔言没过分纠结,仅仅好奇而已,之后还是立即到小会议室送饮品。   小会议室内,里面原本是有三个人的,但彼时其中两位都出去了,暂且不在,只有一位留在位置上翻阅资料。   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周希云。   几天没见,周希云还是老样子,认真做事,一丝不苟,过分正经的穿衣风格衬得她越发出众,浓浓的禁欲系风格。   乔言进去了,对方也没在意,仍专心致志翻着文件。似是太用心做事,所以感觉不到有人来了。   一碰到周希云,见到那人的模样,乔言脚下就停住了,生了根似的很难再向前一步。她先前特意避开了风投部,让阳阳去周希云的部门送饮品甜点,为的就是悄摸避开这人,不与之撞上,结果还是没能如意。   周希云就是她与生俱来的霉头,怎么都躲不掉。   乔言杵在原地不走了,分外有骨气地打算转身出去,但还没来得及行动,门外有一员工拖着小车走过,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周希云望过来,一下子就发现了她。   乔言抿紧唇,轻轻抓着纸托。   好死不死,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喝凉水都塞牙缝,走哪儿都能遇见不想看到的人。   她俩上次的账还没算呢,乔言既不愿意面对这人,见到对方如此淡然又来气,总感觉哪儿不得劲。   周希云那表现十足平静,理不亏气也直,好似乔言才是上头了犯糊涂耍流氓的那个。   乔言咬咬后槽牙,脸上未显露出愠怒,可还是不自禁瞪了周希云一眼,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此刻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不能来,她真想把咖啡扣周大小姐头上。   天杀的周希云,仗势欺人………不对,仗酒欺人。   乔言极力克制着,坚决绷住,不让自己反应太大。   人家都那副风轻云淡样子,她也得拿出该有的腔调来,否则搞得她好像有多在乎一样。她至多就是生气,不能被周希云拿捏了。   周希云瞄她一眼,推开了面前的文件,还是先出声∶放这里。   乔言视对方为空气,上前绕到另一边,把咖啡放在离周希云很远的位置。全程当哑巴,连句做生意该有的客套话都省了。   周希云起身,挡住了去路。拦在中间,不让出去。   乔言掀起眼皮子,对此无动于衷,仅在心底里骂这人一声,不打算开口请让路,打算从旁边走。   可惜不等她抬脚,周希云倏尔说∶糖包。   乔言滞住,回头又看过去。周希云重述∶没有糖包。乔言干脆说∶发完了,没了。周希云自是不信,直直瞧着她。   不想与之纠缠,乔言憋了半晌,还是从挎包里抓出一把糖包,约莫二十小条,不情不愿地甩桌   人   周希云事儿多,麻烦精,又说∶多了。多的免费赠送。乔言说抬脚欲离开。   周希云继续找事∶少了一块蛋糕。乔言不耐烦说∶只有两块。周希云∶不是三块?乔言∶你们这儿只送两块。谁说的?买单的那个。陈恪?不认识   周希云说∶应该是一人一块,搭配的套餐。乔言眼刀子甩过去,没你的份。周希云解释∶陈恪问的时候我要了一份。乔言说∶他只让送两份进来。其他两个人也都要了。不清楚,你自己问。   周希云非得找漏子∶应该是陈恪记错了。   乔言忍无可忍,不过心里还是清楚,咖啡与甜点同等数量,确实是一比一搭配,不应该少给谁。   乔言出去,过一会儿再折出来,拿上一份甜点递过去。她有些不解气地盯着周希云,要把甜点摔周希云怀里,可临到关头还是轻轻塞那人手上。   周希云抬手来接,指尖无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甭管有意与否,在触到的一刹那,乔言还是没出息地僵了僵,率先缩手了。   周希云不惊不动,处之坦然。   乔言瞬间吃瘪了一般,可又无处发作。   周希云转手就把甜点放桌上,温声说∶可以了。   明明她俩之间也没怎么着,乔言偏生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老是觉得周希云有预谋,故意耍人玩。乔言头一回冷冷淡淡,对其置之不理,不管这人如何做戏,皆都不受用。   让开,我要回去了。乔言说,语气平缓。   周希云也不再为难人,还是侧身让出地方。   乔言长腿—迈,几步路就跨到门口。   周希云喊她∶乔言。   她停住。   周希云说∶我衣服还在你那里,没拿。   她不应声,听完就走了。   周希云的衣服的确还在清河街小别墅里,现今收在乔言的衣柜里。   上次下雨天换下来的,一直没过去拿。自然,乔言借出去的那身,周希云亦没还。   乔言忘性大,早已不记得这事,经此提醒才想起来。   本来请宋辛余吃饭那次就该把衣服换回来的,或者后两天也得做了,但突然被周希云二次醉酒给闹的,打断了原有的计划。   现在能还个什么,没换回来的必要了。两人就不该再见面,最好以后再也不碰上。   乔言不动容地出去,见到阳阳他们又恢复如常。   再回到卡法,容因已经把店里打理好了,又在继续营业。   所有人齐心协力搞定了这么大的一个单子,大伙儿都高兴,容因做主给大家发奖金,每人发三百块,并准备今晚七点就打烊,请众员工吃火锅。   阳阳他们乐惨了,当场欢呼老板万岁,乔言兴致乏乏,乐呵劲儿显然被搅散了。   今日余下的时间也就那样,凑合着过。   乔言还是随众庆祝,没提前离场,把情绪都藏在心里。   明天还要上班,火锅吃完就各回各家。前后拢共不超过三个小时。   到家不超过十点,还早得很。   在外累了一天,乔言回到房子里就泡澡,躺浴缸里稍作平复。   压制下去的荒唐又噗呲噗呲往上冒,一帧帧回忆在脑子里炸开,冲击力可谓不小。乔言别扭地拂拂水,摸了摸脸,一再问候某个作孽的正主。   周希云发起狠来有够彻底,俨然是个疯子。   疯子会吃人,还是剥了壳再下嘴,咬得人生痛。   乔言不由自主就朝脖子一侧浇浇水,下意识摸了摸,再不受控制地抚着左锁骨下方的位置,轻搓揉按。   真挺疼的,抹不掉了似的。   乔言往水里沉了些,软趴趴躺里面,白细的腿支在浴缸边缘,一条胳膊也湿淋淋搭在上头。水不住地向下滴落,在她指尖汇聚,掉在瓷砖地板上,蓦地又迸开溅起。她直愣愣看着贴白色磁砖的墙壁,还有墙壁上挂着的绿植,思绪翻涌。   有些事真的说不清,理不出个头绪。   周希云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也比较温和守规矩,绝对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十几岁那会儿连叛逆期都不曾有过,怎么就变得这样了。   性格大逆转了,不像是她本身的做派。   那晚的周希云太病态,强势,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不容有半分拒绝。   乔言也是犯迷糊了,愣不隆登的,着了这人的道,差点彻头彻尾地栽了进去。   那些真真切切的场景还消散不去,萦绕在记忆深处。乔言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两颊生烫。   周希云怎么会这样,她当时能分得清楚乔言是谁吗?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嘛?周希云都醉成那个鬼样子了,真晓得怀里的人是女的?   未经事的人一旦犯浑,总是不够理智,会做出一些非常逾距的行为。也许呢,喝蒙了都分辨不出东西南北了,又不是不可能。   乔言将帕子打湿水,拧干了捂脸上,仰躺着敷一敷,大有要把自己憋死的架势。应该再多给周希云那不要脸的一下,将其打清醒。   乔言懊恼,挺尸地坐在浴缸里久久不动,直到水都快凉了才刷地扯开帕子,深缓两口气,胸口重重起伏不定。   想是想不出由头的,解释不通,再这么下去也是徒增烦闷,她撑着胳膊起来,哗地大步跨出浴缸,拉下浴巾就裹身上,三下五除二就胡乱擦擦水。   手机放在外面房间里,没拿进来。吹完头发光脚出去,摸到手机翻一翻。   大院的群里消息刷屏了,一两秒就是一条。邢远@了全体成员,邀请所有人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派对过两天举行,地点就在邢远的新房子里,离西井大院不算太远,几公里路。   邢远单独@了乔言,还私信了两条,说是大家都要去,希望乔言这个大老板也能赏两分薄面。   乔言与邢远的关系一般般,不好不坏,小时候一块儿玩耍过几年,不过后来就疏远了。   男生嘛,到了一定年纪都臭屁,爱跟小团体打堆闹腾,不喜欢再和玩伴过家家了,所以后来就成了点头之交,更多的接触便没有了。   乔言对邢远不了解,不太想去,可翻群消息发现大院里其他人都要参加,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邢远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又发来定位,还有几位幼时小伙伴的名字,大有要趁此叙叙I旧的意思。   乔言犹豫不决,过一会儿还是妥协了。邢远直爽告知∶【人来就行,不用带礼物。|乔言回复∶好。」邢远∶【很久没见了。」乔言∶【嗯。」   邢远∶【谢谢大美女赏脸。」   乔言不擅长沟通客套,到这儿就没聊的了,烦躁地又扔下手机。   打开衣柜,前些天整理好的衣服就装袋放在最中间的那层,一眼就能看到。她径直取下-套睡衣,解开浴巾换上,换完再顺手把纸袋单拎出来丢垃圾桶里。   垃圾桶内不脏,才换的塑料袋,还算干净。   反手合上衣柜,乔言背过身去,继续理理头发。   许久,她又转过去,面无表情地弯身捡起纸袋,改为扔在门背后的角落里,挡住藏起来。   反正不能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chapter 029   又是一个宁静夜晚,房子周围安然。   夏天于后一天到来,六月伊始,A城开始进入新的季节了,只不过炎热的气候还未降临,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悄然侵袭全城。   电视新闻中报道了其它城市的情况,部分地区早在五月末尾就热起来了,极个别地方甚至突破了30℃的关卡,大有要持续上升的趋势。   A城还得穿一阵子的长袖,街上基本都是标配两件衣服,要么就是厚实一点的单衣或裙装,本地近些时日估计不会出现高温天气这里一出门就怪冷的,凉风嗖飕。   赶在春夏交替之际,乔言不幸着凉了,早上起床后头昏鼻塞,还有点低烧。   她昨晚没休息好,被乱糟糟的思绪所困扰,翻来覆去小半夜,睡着后又踢了被子,快天亮了才硬生生冷醒,结果没过多久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乔言上一次感冒都是未成年时期了,这回冷不丁病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不懂如何照顾自己。她都没怎么在意,随便到路边的药店买了一盒感冒灵颗粒,到店里凑合冲水喝了就完事,自觉毛病不大,能抗下来。   幸亏卡法今个儿订单量不大,一整天下来也不累人,如此还是勉强度过了。   容因是下午才发觉她的不对劲,关切问∶你脸咋那么白,嘴唇又红又干,怎么了,不舒服?   乔言兀自倒杯热水一饮而尽,实诚说∶还行,也不是特别难受,只是早上发低烧,现在好像没事了.   看医生没?容因问,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药呢,没吃?   吃了,刚来就吃了,路上买的。乔言说,坐定不避开,任容因怎样,这点事哪需要去医院,没必要,明天就好了。   容因把手背贴自己额头上,多对比几次,确认好像真的不烧了,才舒心些。容因向来周到体贴,接下来也啊咋让乔言干活了,拉人到吧台旁边坐着休息,喊阳阳接替乔言的位子。   乔言说∶不影响,没什么。   你坐这儿点单就成,歇一歇。容因说,也挺坚持固执。   店员们过来看看,关心老板,一妹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体温计塞给乔言,非让量一量。乔言趴那儿瘫着,不大配合,可最后仍是听话地量体温,再喝一包感冒灵。   这事乔言没告诉家里,也叮嘱容因别跟徐子卿她们讲,不然俩长辈必定会火急火燎赶过来,到时候麻烦得很。   其实徐子卿还好,姥姥一定得瞒着,否则老人家成天都提心吊胆,保不准这边一两天就痊愈了,姥姥反而会因为担忧而急出问题。   容因保证∶放心,不会说。   感冒到晚上那会儿缓解了不少,头不晕了,鼻子也通畅了,只是总感觉冷嗖嗖的,穿两件衣服都不暖和。   乔言借了身容因的外套裹着,最终还是没能待到下班时间,七点多就提前回去了,到房间里躺着休息,连晚饭都没吃。   人一生病就爱乱矫情,喜欢瞎想。   乔言搁心底里骂了周希云千百次,缩被子里捂住全身,越想越不是滋味,蛮不讲理地把着凉的原因归咎到周希云头上。   都怪周希云非要找事,如若不然,乔言昨晚也不会心绪不宁,从而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以及夜里还失眠了。周希云就是她生来的孽障,每次只要她的生活稍稍安定些了,这人绝对会跳出来作乱,不让她好过。   乔言很是郁闷,记起周希云做过的那些行径,忍不住窝火,比昨晚还愤懑。   但很快的,她又莫名生出一股无力感,自暴自弃地挺直身子,拉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呆呆仰望着天花板。从那天到现在,包括昨晚想了半晚上,她始终没搞明白,当时自己是如何想的,干嘛会纵容周希云乱来。   按理说,就算那时候再怎么茫然蒙圈,一时无措,可过后也应当立马挣脱出去才对,而不是被带着走,傻痴痴搂着周希云的后颈,坐在对方腿上,直到已成定局了才缓慢给出反应,回神补救。   乔言那时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周希云的,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可依然与那人视线相接了许久,皆都默不作声。   周希云轻嗅她的脸侧,挨挨她,红唇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耳廓。她扬了扬脖子,抬起下巴……   到后面快一发不可收拾了,乔言才迟迟抽离出来,动手打了周希云,将人推开,赶快失措地脱身。   心事总是反复无常,那些场景不断地闪现。   几天过去了,不仅忘不掉,反而会时不时记起些许细枝末节。   这样的经历就像是受刑,一遍一遍地重复,在神经上拉扯。乔言觉得难堪,又有种不清不楚的感受,一直郁结着抒发不出去,实在是憋得慌。   天杀的周希云,都是这人的错。   乔言拧麻花般裹紧被子,认为对方就是上辈子做的孽,思索良久,打定主意日后不可以再搭理姓周的,再遇到就撤开,先行拉出三米的中间距离。   二号是阳光和煦的晴天,比之前一日更舒适。   感冒好了,不再那般难受。   乔言去了趟商城,还是买一份礼物带上,选了条领带准备送给邢远。   不能真的不准备礼物,该送还是得送。即使两边算不上朋友,可仍旧应该上心点。   派对晚上才举行,白天不过去。   六点之前,乔言都在卡法守着,调饮品,等容因过来接班。   容因有私事要处理,晚上才能过来,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只能让乔言帮忙看着店里。乔言没问具体的缘由,收到消息后就忙着干活,期间也不打扰容因,知晓对方肯定需要私人空间。   —二人本来也没成,这次好像是要彻底散   容因单独去见阿宽了,得解决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主要是容因不愿意继续发展下去,不接受阿宽。   乔言不八卦这些,可仍猜得到部分原因,比如容因个阿宽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比如阿宽年纪不大,目前完全没考虑过出柜这个事,再比如阿宽以后不愿意留在A城,计划到S市发展,她想让容因一块儿走。   容因向来独立要强,她对未来有一定的设想和打算,目标挺明确,本身也对周边所有亲戚朋友都出柜了,她不会离开A城,不可能放弃这边的基础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头再来,做不到为爱痴狂着魔的地步。   再者,感情应该理智,奔三的人了,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爱不爱、喜不喜欢的,以后再找也不难。   现实不是狗血电初剧,为了所谓的另一个人放弃物质基础,真的没可能。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分泌只是一时,再冲动的感情感,总有一天也会逐渐被生活磨平,终将归于平淡。   何况她们仅仅停留在暧昧阶段,虽然曾有过几次身体上的接触,但到底还是没捅开那层隔在中间的窗户纸。   阿宽不愿放手,又不愿意退步,执拗得很。   容因这次是要跟对方好好谈一谈,把话说开,欲一刀两断了,不想再有更多的牵扯。   乔言在恋爱一事上毫无经验,便不献丑插手了,连一句见解都不发表。   不过她个人是偏向容因的,从朋友还是旁人的角度来看都一样,认为分开更合适。阿宽的想法太幼稚了,不够成熟,需要多磨砺几年。   生活哪能面面都美好如愿呢,现实就是不等价交换,舍出更多,换来更少,大家都只能顾到其中的一小点,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两手抓。   乔言想了想,无端端就记起周希云。   周希云也是这样,一方面学无止境打算深造,一方面又固执己见。这人起初不愿意出国留学,宁肯留在国内硕博连读,后来发现去外地和出国没啥差别,加之周慧文强硬要求,乔家这边也劝了几次后,周希云才出去了。   那年她们还闹了一回,周希云似乎非常生气,迁怒乔言问道∶你就这么想我离开?乔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讷反问∶关我什么事?你读你的书,走就走呗,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周希云像个神经病一样,咬牙说∶那就留在外边,不回A城了。   乔言没良心,不在意回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据说国外赚钱容易又轻松,留在那边也挺好的。周希云被气得够呛,口不择言骂了她一通。   而与那番狠话不同,留学的那几年内,周希云时常回国,毕业后没真的定居外边,实际上的做法截然不同。   乔言至今都想不通周希云怎么想的,多大点事,干嘛搞得像是壮烈赴死一般。   某种程度上,阿宽与周希云有一点相似。   当然了,平心而论,肯定还是周希云更果断些。真按照周希云的倔脾性和能力,她才不会犹豫到底该去哪个地方,这人在A城或S市都可以稳步发展,绝对得不差。   思及此,乔言心头微酸,感慨人与人的差别比狗与狗还大。   人肯定不是指阿宽,而是她自个儿。乔言没能力,比不得周希云,除了A城,她哪儿都去不了,没有可以在别的城市随意扎根的底子支持。   容因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五点二十左右就回来了。   乔言还是不多嘴,只从容因的脸上看出应该妥了。她洗把手就脱下围裙,吱个声再上楼收拾,换了身行头后离开,放心把店铺交给容因。   大院的群里,有人发消息表示已经先过去邢远那里了,还发了照片出来,也有人吆喝,约着一起过去。   乔言顺路载上其中两个小伙伴,加入大部队,避免到那边了尴尬。毕竟是在不熟的地方,而且她和邢远那些同学朋友什么的都不认识,也就见过少部分面孔。   邢远的房子在三环边上,面积宽阔,也是一栋别墅。   三环不比一环内繁华,可那边别的方面真不逊色,甚至吃喝玩乐更便利些。邢远的别墅比乔言那个阔气多了,前院后院小花园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人工假山养鱼池等等,后院内自带的超大泳池更是烧烤聚会的不二去处。   乔言她们到那边时,邢远出来接应,领着一行人往后面走。乔言把礼物给他,邢远笑着接了,说道∶破费了破费了,还是大美女更有心。   没懂更字何来,乔言也不问,跟在后面进去就是了。   后院里吵闹喧嚣,数十个人打堆闹腾,有的打麻将玩牌,有的凑一处捣鼓新奇电子机器,剩余的或聊天或帮忙搬东西支烤架,要么躺坐在椅子上啥也不干。   邢远把大家带到打麻将那里,让赶紧再团两桌,并问乔言∶乔美女,你想坐哪桌?   乔言不想玩牌,婉拒了。   邢远对其他人介绍她,说∶我发小,以前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关系很好,她现在开饮品店当老板了。   接着向乔言——介绍那些朋友,顺带爽朗地让大家以后多去照顾乔言的生意。   现场的气氛融洽,相处比较和睦。   乔言还是挺随和,既然决定来了,肯定不会端着架子放不开。她扫视现场一圈,没发现熟悉的身影。   邢远忽而又说∶对了,乔乔和希云是朋友,她们两家关系很好,房子是对门,你们去过希云家的应该知道,斜对面种着竹子那家,那儿就是。   言讫,邢远又对乔言说∶希云估计要晚一点过来,她今天加班,应该再等半个小时才到。   乔言不太关心这个只点点头。   寒暄认识结束,又有别的朋友到场,邢远再去接应,没空照料这边了,只让一好友帮忙顾着点。大伙儿都喜欢打麻将,随后便是玩牌时间。   乔言找了个角落坐,有时会跟大院里的人讲讲话,但多数时候都独自待着,对周遭的所有不咋感兴趣。   一易天彻底黑沉,后院里的灯悉数亮起。   肉都烤上了,周希云于这时姗姗出现,一身日常装过来。   周女神今日的装扮魅力不减,裙装高跟鞋,外搭小外套,连发型都是特意挫饬过,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准备才现身,私底下保准没少花心思。   周希云也给邢远准备了生日礼物,将一个印有醒目logo的大袋子递过去。   是名牌,明显价格不低。   周希云刚来,场上好些人都停下来动作,连打牌的那部分都侧头瞅了瞅,出声与之打招呼。邢远的朋友们也是周希云的老熟人,相互间关系很铁。   乔言坐角落里瞧向那边,不由得瘪瘪嘴。还真是受欢迎,都快成全场的焦点了。   平时不是不爱跟其他人打交道么,高冷得如同冰坨子一般,眼下看起来却并非如此。   邢远对周希云也挺特殊的,别人送他礼物,他客套接了就随手放下,周希云送的他还打开看了看,拿出来当场炫耀。   周希云买的是一块表,镶钻的那种,放灯光下可以亮瞎眼睛。   乔言不懂表,值多少钱更看不出来,只能从邢远的笑容中猜测这玩意儿应该死贵,六位数起步,也可能更高一些。   她抓着手机捏了捏,胸口微微发紧。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有的事乔言还是清楚的。   邢远中学时期暗恋过周希云,虽不曾把喜欢二字讲出来,可对周希云的心思可谓明晃晃,不仅帮忙买饭送礼物,更是天天跟在周希云身侧,就差昭告天下他的心上人是谁了。   也就是后来邢远爱而不得,和别的女生好上了,不然按那个架势坚持下去,指不定真就追到了。   而现在周希云和邢远还是那么要好,双方又都是单身……乔言抿抿唇,不自觉就拉扯衣角。 chapter 030   炭火旺盛,猩红色刺眼。   浓郁的肉香味勾人食欲,空气中弥漫着夏日时节独有的清凉,风一吹,便隐隐传来些微腐朽的土腥气息。   站在烧烤架前暖和,热乎乎的。   乔言不再犯轴,默许周希云挨在旁边,,等串儿熟了再坐架子前歇歇,百无聊赖地拿来两罐常温汽水,搁一罐放左手边。   周希云捡起那罐汽水,单手拉开铝环。   乔言抓起一大把蔬菜铺架子上,一边喝东西一边轻飘飘说∶不是给你的。   周希云置若罔闻,添一串西蓝花上去。大小姐先开尊口,轻声问∶这几天在忙什么?   乔言给西蓝花刷油,浓密卷翘的眼睫颤动。不忙。   周希云接道∶伯母说你工作多,抽不开身。乔言反问∶我妈找你了?没,只是前两天碰上了。   哦。乔言说也不解释,还行吧,没啥事。周希云∶嗯。   乔言又说∶除了你们公司那个陈恪下了个大单,别的都将就。我之前休假次数太多,最近得补回来,该轮到容因休息了。   近况不是秘密,讲讲也无妨。   周姨呢,最近还是天天往公司跑?按理讲该反问周希云本人,但乔言绝口不提,宁肯问及不相干的周慧文。   周希云回答∶昨天和今天都在家里,没出去。   靠烧烤架太近了,温度灼手心,有些烫。乔言收收胳膊,嘴皮子翕动,正欲再问点其它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抬手勾了下因低头而垂落的碎发,盯着烧红的炭瞧了几秒钟,然后低低应了声∶这样。   肉串冒出来的血水滴落,噗呲一下,汽化蒸发了。   周希云也搬来一条凳子坐下,哪儿都不去。   乔言不大想搭理这人,稍稍转开身,留半个侧影给对方,她心里头不爽利,今晚的心情略差,胸口发堵不舒服,不愿意再浪费口舌,觉得没劲儿。   然而周希云没安静太久,不多时突然伸手过来。   以为这是要干什么,乔言顷刻间就感知到了,当即防备地紧了紧手,转头看看。   不过周希云没碰她,只是上前翻动烤串。叶子快烤焦了。周希云说,胳膊肘无心挨到乔言。   乔言低眼瞅瞅,拧巴道∶那是非菜。再是一句∶离我远点。   地方就这么大,周希云说,并排站只能这样。   这是个小型烧烤架,不到一米长,本该适用于单人操作,或者两个人面对面。   乔言霸道,耍横地往周希云那边抵了抵腿,意欲把整个地方都占完。但动作幅度不够大,毕竟是在外面,小小的一个举动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于周希云来说只是轻轻地被踢了下,却不足以被推开。   周希云不动如山,继续翻烤蔬菜,待差不多了就转放到托盘里,递给旁边的熟人朋友。   乔言不服气,瞪周希云一眼。那是我要吃的。   周希云举着肉串,你不是吃这个?   从托盘里捡起一串烤蘑菇,乔言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要吃这些了?   自是没有,没讲过。   但某人打小就爱吃肉,哪里用得着专门知会提醒。   周希云又放几串蔬菜在架子上,要不要辣椒?   乔言不吱声,兀自拿起调料瓶对着蔬菜抖几抖。我自己来,不用你好心。   全然不领情,不接受周希云的接近。   两人的相处一直都怪怪的,这会儿更是没有征兆,周希云的靠近来得莫名其妙,乔言的怪脾气也没头没脑。   双方默契不提前一回的荒唐,一个不解释,一个不承认,都不正视那件事。周希云未有道歉的意思,乔言亦不多话,但那不代表她俩的问题可以就此揭篇而过。   周希云的裙摆被吹起来了,险些撩到烤架上。   乔言眼疾手快抓住,帮其掖回去。   不经意的,忽而又不小心摸到了周希云的腿,触及膝盖往上一点的那一截。   周希云垂下眸光,瞥了一下。   风那么大,一收手必定还会被吹起来。乔言别扭帮这人捂着,憋了半晌,指尖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瓮声瓮气说∶让开些,别杵这儿捣乱。   周希六说∶我不妨碍你。乔言利落道∶裙子。   周希云这才动了动,但不是离远点,而是自己掖着裙角。   二人的手再次碰碰,乔言掀起眼皮子,直盯着周希云。   周希云还是那副样子,该怎样就怎样,仿若什么感觉都没有,未有过多的触动。   乔言不乐意被碰到,直接反过来拍对方的胳膊。然后用方言嘀咕∶大冷天显抽条.….   周希云说∶白天不在公司,临时参加了一场酒局。   乔言不吭声,之后一直都没话了。   仍是心里烦闷,焦躁得很,不愿意跟旁边这位有太多的交流沟通。   依然对方才那些感到不愉快,较为介意。   倒不是对邢远那个人有意见或不喜欢,其实无所谓,但就是说不上来哪儿憋屈,以至于见到周希云都不高兴。   乔言不掩饰自身的坏心情,也不装样子佯作无事,她用夹子戳翟肉,懒得听周希云的多余解释,索性闭紧嘴巴。   心头揪着,毛躁躁的。   邢远他们在这时候过来,到这儿找周希云。   有其他人在,乔言也不能再甩脸子,只得收敛些,安生下来。   邢远喊周希云去另一边见老熟人,一位才从市外回来的朋友。   刚刚还在到处找你呢,行了,快过去聊两句。邢远说,这么久都没见了,他明天又要走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哪个时候。   话都到这份上了,肯定得过去。   周希云把烤串都交到乔言手上,随着邢远几人到斜对面,与那位好友碰碰面。   乔言自始至终都不掺和,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烤肉翻动不及时,一面都快焦糊,味道不怎么好闻。乔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慢腾腾上手,将烤得黑乎乎的串默默拿开。   派对才刚开始,余下的时间还长。   邢远的朋友都是能折腾的,一旦闹开了就收不住,一个比一个更玩得开。有人扑棱几下就坠到了泳池里,,落水的那个爬起来追着始作俑者打,不一会儿两个人又双双掉进去,其他几位年轻男人也加入其中。   池子里的水溅得老高,水花都打到了这边,差点就落到乔言脚背上。   乔言稳稳站定,瞄一下对面窈窕的背影,没兴趣关注那些男人。   周希云过去后就不再回头,与友人谈得融洽,很快就游刃有余地跟那些朋友打成一片。   这人身畔站着的还是邢远,距离隔得较近,斜跨一步就会肩并肩挨到一起。邢远乐呵呵端一杯香槟给周希云,不多时凑近些,在周希云耳畔低语几句,像是讲了什么悄悄话。   周希云听完也回话了,脸色温和。   无缘无故的,乔言心头更堵了,宛若不上不下地卡着一块石头,搞得呼吸都不咋畅快。   周希云没再回来,到后面还被一众朋友围着。   也不晓得这群人究竟在聊哪个话题,总有那么多讲不完的闲话,你一句我一句就没停过。一番推杯换盏,交际便这么逐渐打开。   乔言认识的人只有一小撮,没多久那两个伙伴也离开了,这边愈发空荡,没剩多少身影。   半个小时后,寿星现场切蛋糕。   邢远被众星捧月地推上前,象征性做做样子,过后那个气派豪华的大蛋糕便遭了毒手,一部分被大家分食,其它的全被嘴哺掉。   -朋友端一份给乔言,尝尝。   蛋糕精致,用料、味道都极佳,但乔言没胃口,端手上半天都吃不完。   整个派对的氛围也就那样了,能融入集体的享受其中,反之则被排除在群体之外。   与乔言一样不合群的还有几个,大伙儿都分散各处,谁也不打扰谁,要么干看着,要么埋头玩手机。乔言就是后者,过了很久才加入打牌的队伍中,搓了一晚上的麻将。   邢远他们后来也凑几桌搓麻将了,周希云随着一块儿。   这边桌子连着换了两次人,一次是把邢远换过来,后一次则是换来周希云。这群人打牌都不消停,好像坐另一桌就不得劲似的。   周希云最后坐乔言右手边了,非常有孽缘地重聚。   乔言面不改色洗牌,明面上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不多匀给周希云,桌下却往旁边支腿,脚尖轻踢到周希云的小腿。   其他人对此毫无察觉,完全看不见。摸牌,,砌好。   邢远先出,打完几圈后出一张牌,二筒。乔言不客气地推倒两张,碰。周希云捏一张麻将在手心里,岿然看牌。   一会儿,邢远再出一张,么鸡。乔言还是那般,碰。   桌上另一位北方朋友笑笑,远儿,你这手气有点背呀,别再来一圈就赔钱了啊。邢远不以为意,怎么可能,这把绝对不会输。   乔言不插嘴,继续打下去。   周希云运气也一般,许是牌不好还是如何,从头到尾都没啥动静,中间倒是碰了一次,但影响不大,不能左右全局。   桌上堆着的牌都快被摸完了,胜负还是未定。   邢远思考两三秒,觉得稳妥了,再打出一张,六条。   乔言于这时推倒面前的所有牌,淡然说∶胡了。   邢远抽长脖子看看,有点不信。北方朋友笑了笑,挺乐呵的,说∶还以为这局分不出结果,得,远儿你赶紧的,结钱吧。   周希云将牌全部覆下,不公开给别人看。   北方朋友挨过来瞅了眼,没瞧出问题所在,说∶希云这把也不咋样,稀烂。   邢远微信转钱给乔言,不怎么上心地开启下一局。   过后的几局中,北方朋友赢了一把,周希云赢了一把,乔言赢得多些。邢远运气背,撞了鬼似的,摸到手的牌分明不错,打的时候也感觉还行,可莫名就是连着输,越打越差。   邢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输急眼了便叼支烟咬在嘴里,找不出哪里出了毛病。   乔言是最大的赢家,微信上的进账不断,几圈下来就赚了一顿酒楼饭钱,再打几圈,双倍饭钱.牌局打得不大,大伙儿都是小赌怡情,不会打得太大。   不到二十分钟,邢远又输了三把。速度奇快,倒霉到了极点。   他愈发想不明白,打到一半便偷看北方朋友和周希云的牌。北方朋友赶忙挡住,急急说∶欸钦欸!干嘛呢你,牌桌上不兴耍无赖的啊,坐回去,咱这可是公正公平的对决。   邢远含着烟说∶那么小气做什么,不就瞧两眼吗,我又不能全部记住。   北方朋友不依他,反正不给面子。   去去去,不准看我的,我还盼着这把赢呢。   邢远弯身要看周希云的,可周希云比北方朋友还绝情,当即就压下所有牌,不给一丝偷窥的机会。邢远说∶我也不偷你的牌,防这么紧干什么,咱俩啥关系,至于吗?   周希云重新摸一张牌,只用指腹摩掌两下,心里有数地放某个位置,低声说∶各打各的,不要乱看。   邢远不屑地喊了声,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北方朋友笑得不行,全程看戏。   乔言旁观这三位的互动,神情不显。   大抵是视觉偏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适才邢远凑近周希云那边时,距离过于近了点,脑袋都快倒周希云肩上靠着了。   双方的互动听起来没问题,可行径上着实有些暧昧。   不知道是乔言多想误会了还是怎么,总之那一幕看起来挺意味深长,不清不楚的。她用余光打量着他们,表情淡淡,尽量不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逼着自己专注于面前的麻将。   牌桌上的往来还算轻松,有风趣幽默的北方朋友暖场子,便不显得压抑沉闷。   这把是周希云输了,乔言赢她的钱。   周希云准备转账给乔言,手机大大方方置于桌上。   乔言随意一瞥,发现周希云的钱是从银行卡上转过来的,而不是微信零钱。她顿了顿,细一回忆这人的输赢多少……好像是赢的次数多,但钱的入账不如支出,所以零钱里已经不够了,才会动用银行卡。   乔言放慢洗牌的手,不动声色地偷看周希云输密码。   周希云输入了五位数就停下动作,及时收住,蓦地镇静说∶卡里没钱,待会儿再给。乔言愣住,抿抿唇。   桌上另外两人倒是没多大反应,表现如常,仿佛周希云卡里没钱不奇怪。邢远吆喝∶先欠着,不急,摸牌摸牌,打完这局再说。都别磨蹭,我不信我这把还赢不了。   周希云嗯声,砌完自己这边的牌再顺手堆一些到乔言那里。   后一局是北方朋友和邢远输,周希云一个人赢牌。收到他们的转账,周希云立即就把欠债还掉,转给乔言。   乔言没立马收款,打完半圈才慢悠悠收下。她异常安静,越来越沉默。   邢远是好动性子,坐不住,隔几分钟就得找点事做,有时翻看手机消息,有时站起来伸伸腰,要不就走动走动。他还是会偷警旁边两位的牌,当无意间瞄见周希云打牌有异常后,他惊乍乍地当场拆穿∶咦,不对啊,你这牌前两圈不就该糊了吗,咋这么打,搞错了吧?   周希云再次从容压下牌,后面摸的牌,前两圈不是这样。   那也不对,邢远争道,上手指了指,你刚刚打了张三筒,直接都把牌拆烂了,有你这么打的?   周希云镇定回道∶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双眼视力,绝对没错。邢远说,你再翻起来看看,肯定是那样。   周希云哪会顺着,无论如何都不翻牌。   北方朋友不相信邢远,当他是要赖开玩笑,坚决站周希云这边,说∶远儿你别不厚道,搞得跟输不起似的,都正大光明偷看了,你这把要是赢了我可不认。   邢远呛回去∶谁输不起了?   你啊,桌上就你一个。北方朋友哂道,难不成是我们?   吵吵嚷嚷几个来回,邢远争不过,最终还是老实坐下。他这局小赢赢的乔言。   难得转运一次,邢远可算是扬眉吐气,叼上烟就要点燃,嘚瑟得都快摇尾巴了。乔言不自禁皱眉,还没闻到味道就开始排斥烟味。   周希云抽走了邢远手上的打火机,打断了邢远吞云吐雾的行为。邢远不解,干啥?   周希云扔开打火机,少抽点。邢远说∶你不也……周希云斜眼看过去,不惯着他。   邢远取下嘴里已经咬变形的烟,悻悻揣回兜里,勉强应道∶行行行,不抽就不抽,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北方朋友损道∶吸烟有害,死得早。   邢远白他一眼,我绝对长命百岁,等你丫的坟头长草的那天,我都还能帮你上两炷香。哟曜,是吗?   废话!   听着他们斗嘴,再结合方才的全部经过,乔言抓紧麻将又放开,内心更是五味杂陈,那股火气无端端复燃蹿升。   周希云显然挺关心邢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有猫腻。   收走打火机不让抽烟,又是嘱咐又是眼神示意,怎么看都是女朋友才做得出来的事…   乔言继续摸牌,打掉,重摸,变得有点心不在焉的了。   不出半分钟,邢远再次赢她牌,刷地麻利推倒,说∶嘿呀,乔美女,不好意思,我又胡了!承让承让,多谢啦。 chapter 031   牌桌上的胜败其实无所谓,无非就两个结果,输或赢,钱数的进出就那么点,主要还是为了娱乐高兴,图个放松乐呵。   但一局乔言输得不咋舒服,转账倒是利索,可就是不太爽快,有种不是输牌而是丢了阵势的错觉。她的小情绪挺多,没个准头,一会儿一个样,别扭得很。   这把番数大,邢远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窄缝,一局就赢了之前两三局输掉的总数。   给完钱,乔言不声不响和牌,已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可也不想让位给那些观看的人。她的视线余光再次扫过周希云的脸,不着痕迹望了望对方,观察周希云的反应。   周希云挺平和,对桌上的动向不怎么在乎,全程专心致志洗牌。砌好牌后,这人微信上有群消息和私聊信息弹出来,但周希云仅仅瞥了眼,没管。   应该是不重要的事,现在可以不管。   乔言亦翻了翻手机,将屏幕调至消息界面,看看有没有跟自己发消息。   消息界面第一页共九条聊天框,其中七条都是群消息,剩余的分别是容因和宋辛余。容因那条是有关店里的线上商量,宋辛余的则是对方表达谢意,说是多亏了乔家这边帮忙,上回的干货已经寄出国了。   聊天都是今天才有的,乔言和宋辛余唠嗑十几分钟,后面就分开了。   宋辛余晚上本该也要到这边来参加派对的,但公司里有紧急任务,实在请不了假,脱不开身,便只能让其他熟人代为转交礼物。   当然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关系不到位,跟邢远他们的交际不算太熟,到不到场都没区别,所以便不来了。   真若是要好的朋友,除非天大的棘手麻烦需要解决,不然一般都会走一遭,至少露个面撑撑场子,起码聊表心意。   宋辛余给乔言留的最后一条回复是∶【行,下次一起吃饭,我请你,有时间再约。」   而乔言在上一条就说的是∶「再聊,有事先下了。」   总体来看都是挺正常的往来,没别的意思。   可单看宋辛余的那一段就不咋对味了,个中意味容易往别处发散,乍一看好像是她俩刚约会结束,这才开启了下一轮的口头约定。   一般不都这样么,凡事续个尾巴,不点透,各自留机会给对方,以方便日后的再见。   /乔言心大,看完消息后也不锁屏,把手机摆在那儿不管,转而就摸牌。   -边的周希云斜眼就能窥见屏幕上的所有情况,包括宋辛余那一条。周希云没过多偷瞥,敛敛目光,接着也摸牌。   邢远和北方朋友都大大咧咧,所有注意力都在麻将上,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两个人都只盯着面前的牌面。   许是风水轮流转,时运渐渐改变,接下来的几局里,一向占上风的乔言连输了几把,周希云亦是,不断给邢远送钱,把赢的那些都一股脑赔完了,倒欠一堆债。   乔言有些焦躁烦乱,输钱了不开心,见着邢远和周希云时不时互动,更像是肉里扎了一根刺,又痒又恼火。她找不到小刺儿所在,牌越打越乱,到最后还打了个炸胡。   周希云抬眼看来,定定瞧着她。   当这是在笑话自己瞎搞,乔言不肯示弱,在桌子又支起腿,再无心踢了周希云几下。对方没怎样,由着了。   下一把,北方朋友自摸清一色。再下一把,还是邢远赢。   乔言也赢了周希云一把,勉强挽回点损失。   大概是找到了发泄点,乔言慢慢又冷静下来,随即隔三差五就赢周希云,偏偏不放过那人。这期间也赢了邢远,一个都没少,把输的那些全都挣了回来,绝不吃一丁点亏。乔某人的心眼子又死又实,小气得要命,活脱脱就是个爱计较的臭炸毛。   麻将打到最后该收场时,周希云是输得最惨的那个,桌上其他三人都是赢家,连开局连输的邢远都赢了百来块钱.唯独她输得彻底。   邢远借钱给周希云还债,周希云再——转给乔言和北方朋友。北方朋友怪乐呵的,勾着邢远的肩膀感慨∶希云今天背运,平时牌技不是挺强的,竟然也有输成这样的一天。欻,那我就不客气了,感谢诸位的慷慨。   乔言还坐着不起来,看了下相互余额,发现自己赢的钱有那么多,其实比邢远和北方朋友加起来都高。她暗暗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心安理得收钱,不同情周希云的倒霉。   而后的收尾阶段普通无奇,再吃些东西垫肚子,叙叙旧,满场找人。   乔言心情不爽,因此就喝了几杯,黄汤下肚后便不再那么拘束,还是融入集体与大家闹一闹。   这时的周希云反倒不怎么找那些朋友了,基本上都是只身一人待着,别人找她,她也不跟着去,似是累了不愿意闹腾。   邢远和其他朋友打堆围聚,仍精力旺盛。   乔言转悠一圈才走到周希云面前,找事地踹一脚地上的石子,往周希云的方向招呼。一贯的恶劣,每次总喜欢找人家撒气。   周希云也不生气,淡然处之。   乔言走近些,继续踹石子,非得把那玩意儿踹到周希云面前才行,而且行到跟前后还故意蹭一下椅子。   周希云习以为常,甚至平静地端一杯喝的递过去。   乔言不接,垂眼看着这人。   蜜桃味的汽水,不要?周希云问。   乔言硬气说∶不渴,你自己留着。   周希云把汽水放一边,篮子里有吃的,肉脯果干都有。   乔言挨着坐另一张躺椅上,老神在在地靠上边,大有找存在感的架势。她哪儿也不去,就是要在周希云跟前晃荡,成心惹人嫌。   这还不止,躺下去没多久,她又故意直起身来,伸长胳膊去够着小桌上放着的篮子。   篮子在周希云身侧,要拿到里面的东西,必须跨过周希云才行。   乔言一只手撑在周希云手臂一侧,半边身子都快压上去,但又始终没有。她的头发丝落了下去,些许拂过周希云的锁骨和脖子,些许扫在周希云脸上。   由下往上看,周希云长眼一掀便瞧见了乔言紧绷的下颚线,以及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身体乳的气味。   乔言常用这款产品,身上一直是这个味,且那天晚上住在清河街小别墅时,周希云也在浴室里见到了这个。   乔言的身体乳比较平价,不贵,可很好闻,是草木香调,与周希云前些时日用的香水是差不多仓   发尾卷在脸上痒痒的。   一下又一下,如同用鸦羽在上面轻轻地挠。   周希云不自在地垂垂眼,视线便落在乔言身前,无意瞅见领口里起伏的一点点光景。   乔言今晚穿的一字领短袖配外套,站着坐着时都还看不出什么,但像现在这样就不行了。偏生这个缺心眼儿的无所察觉,不认为现下这样哪里有问题,够了一会儿便将篮子抓到手上,从里面挑挑拣拣出想吃的,等到放回去了才消停些。   上方的压迫没了,周希云还是平躺着,很久才偏偏脑袋,喉咙轻微上下滑动。   乔言往嘴里扔了颗糖,瘫尸般将两条胳膊都挂在躺椅上,其中一条还朝旁边支着,可又不摸到周希云。她的腿亦不规矩,仗着生得长就放肆地往周希云那边抵,地方不够她撒野便碰碰周希云的脚踝,示意让开些。   十足蛮横,无理由惹事。   周希云还是不恼,不与之当真介怀。毕竟某人从小就这个德行,回回都这个样子。   现在还算收敛些了,小时候的乔言才是实打实的恶劣,坏事可没少干,尤其是在逗弄周希云上,那可谓是花样百出,隔一阵子换一个招。   那些陈年过往还历历在目,数不胜数。   -不过如今乔言是没多少印象了,抵死不认。   当年她俩还小那会儿,约莫是初中那三年,某人几乎天天都要作弄周希云一番,不是取闹就是刻意招惹,狗见了都嫌。   那时她们的关系已经不亲近了,疏远了很多。   在徐子卿和姥姥的撑腰下,周希云再也不委委屈屈地任由乔言欺负,而乔言亦不会服软认错,更别提讨好地安慰周希云不要哭。   大院里出现了一个宋辛余,乔言便立马投奔新的伙伴而去,一天到晚都跟别人亲近,好得快穿一条裤子,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回家,厚脸皮留在宋家蹭。   宋辛余与周希云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像周希云那样闷,宋辛余会带着乔言一起打闹,一块儿爬墙且上房揭瓦,然后双双被父母揍得撒丫子开跑。   比起周希云的麻烦,乔言自然更喜欢宋辛余,于是没多久就把周希云完完全全抛开了,连周家的大门都不再踏进去几次。   不过这不代表双方自此以后就不接触了,相反,她们碰面的机会还是很多。二人是同班同学,且还是一个小组的。   初中正是青春期的开端,乔言比周希云更先长高,初一就长到一米七了,手长脚长的,那个子在班上简直傲视群雄,进班就秒杀掉所有同学。   周希云发育得慢些,那一年才一米五三,处于同龄人中不高不矮的那一批。   乔言是小组里的数学组长,每次到第一排收周希云的作业时,便显摆地挺直腰板,手贱地薅周希云的脑袋,摸一摸,叹道∶唉,周希云呐,唉…….   或者说∶长不高也没事,咱不着急,啊~乖。   偶尔放学回家的路上,一旦遇上了走路回家的周希云,乔言会特意倏地刹车,飒气满满地横在周希云面前,把她笔直的长腿叉出来,专门给周希云看看。   这时她还会假模假样地打招呼∶又走路啊,不累么?   这还仅仅只是基操,除此之外,乔言还会炫炫其它方面,彰显自己比周希云更快长大。   别的小女生脸皮薄,害羞,发育后恨不得藏起来,整天含胸驼背地弓起身子,这位偏偏不,非得在周希云跟前晃悠,嚣张地炫耀——她年龄上比周希云小几天,以前老是被徐子卿揪着耳朵叨叨要向姐姐学习,现在好不容易领先周希云了,可不得把场子找回来。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这位恬不知羞的恐怕更得寸进尺。   周希云当时是真的烦她,厌恶倒谈不上,但绝对算得上不喜欢。   乔言清楚周希云对自己的嫌弃,但就是不自觉,总不知趣地凑上去,非要惹一惹才罢休。   这位讨厌鬼单方面的找事止于初二下学期,那时周希云已经慢慢拔个子,从矮矮小小的阶段逐渐抽条,骨架子打开了,一年多的时间内,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一米六,一米六三,一米六五.……隐约有超过乔言的趋势。   再半年后,乔言从此不再嘴欠。   周希云长到了一米七三,足足比乔言高出两厘米,堪称奇迹。   乔言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不咋长了,停留不前,后来也没有大幅度拔高。   没了身高的压制,乔言再没有机会揉到周希云的头顶,且初中的最后一年还被迫和对方成为同桌,成天两看生厌。   俩高个子女生不能坐前排,否则会遮挡小个儿同学的视线,她俩试过找班主任换座位,但班主任不同意。   乔某人上课喜欢讲话,会影响其他同学,只有和周希云一起才能压得住她。周希云不搭理这人,她便找不到开小差的对象,不得不干坐在那儿。   至于再后来差点搞对象那事,也是在她们当同桌期间发生的。   事情的起因不复杂,说来就是乔言帮助了一个被同学霸凌的小男生,如此才认识了。   小男生是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曾经数次与乔言在老师办公室里有过见面的缘分,虽没说过话,但相互也眼熟。小男生比较斯文,长得不高,平时很爱干净,说话做事都温柔内向,无论干什么都不太放得开,他被霸凌也是因此而导致的。   那些爱惹祸的小混子把他的有修养认为是娘炮,于是对他百般刁难,不仅在学校找他不痛快,放学路上还威胁他交保护费,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自以为是,做得越来越过分。   乔言有一次撞上了现场,眼瞅着小男生要被打,一个路见不平便顺手抄起一根三四米长的竹竿冲上去干架,刷刷刷打狗似的一通搅和吓唬,硬是将那伙人轰跑了。   再然后学校不知怎么就接到了告密通知,第二天所有相关人员都被请了家长,那群小混子全遭了殃。   乔言为此被大加表扬,摇身一变成了校园女英雄,全校都在流传她的光荣事迹。   乔言这下才后怕,上课期间连着扒拉周希云几次,提心吊胆问∶他们会不会报复我啊?要是围殴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得提前报个警?那么多人,我也打不过。咋整?   周希云,快帮我想想办法…….喂,听到没有?周希.……周姐.….周周姐。周姐姐-   ‘、   周希云没耐性地扯开她的爪子,解救出自己皱巴的衣袖。   求求啦,理理我呗。   乔言继续啰嗦,暗搓搓踢周希云的脚踝。   顾及着老师在讲台上站着,周希云强忍着不发作,在课桌下推开乔言。乔言捉住她的手,直接把细腿压上来,一副无赖的架势。   起开,不要烦我。周希云说,压低声音。   乔言开口∶你听我讲完嘛,交代正事呢,你都听着,别打岔行不行。周希云说道∶别打扰我上课。哎呀,你学霸,一节课不听没影响。不行。   乔言絮絮叨叨地嘱咐完剩下的∶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记得找我妈。不对,先找警察。我出事了,绝对是他们干的。知道不?。   欸,你记得我家的号码吧?手机里存了没?:::   周希云不堪其扰,无奈用一张便利贴封住她的唇。闭嘴。   乔言唔了声。   那一个月内,周希云被迫和乔言同路回家,与这个缺德玩意儿一并分担危险。   小混子们没敢报复乔言,被请家长批评教育后就全都老实歇气了,找上乔言的只有小男生。   小男生感激乔言,自此便时常送零食到这边,一来二去就和乔言成了朋友。   那会儿班上的学生爱起哄,时间久了,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便默认乔言和小男生是一对。乔言也是迟钝得可以,愣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日常跟人家哥俩好,就差走路上勾肩搭背了。   中学时期的孩子纯情,或许小男生最初的心思比较正经,但在众学牛潜移默化的明示暗示下,在与乔言的长期相处中,不免又产生了别的心思。   乔言大咧咧,被追了也感觉不出来,还是经过别人提醒才明白。   小男生送了她一盒巧克力表白,把东西塞到她桌斗里,她还挺纠结,拿不定主意地问周希云∶我要是拒绝了,他会不会像电视里的那样,意志消沉就不读书了?   周希云挪开书本,隔出距离。不关我的事。   乔言拧眉反思,又问∶这都初三了,快要中考了,要不我答应他,先把人稳住,等考完再分手?怎么样?   周希云怔了怔,没料到她的脑回路会这么迂回,兀自握紧笔在草稿纸上点了两下,疏离淡漠地讲反话∶你可以试试。   乔言当真了。   是吧,我也觉得可行,既不闹得难堪,又不影响大家考试的心情.妥妥的两全之策。   周希云窒住,半晌,沉声说∶你有病是不是?   乔言一头雾水,咋骂人啊你?   周希云损道∶确实病得不轻。   乔言乍乎不干了,周希云你发什么疯,骂谁呢,我得罪你了骂我?咋就有病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周希云不与傻子争辩,迅速拉开桌子,不搭理人了。   再后头就是告状的冤孽了,乔言迟疑不决,收下巧克力后愁得不行,还没想出究竟该怎么办,转眼就被周希云不讲情面地出卖了。   徐子卿从乔言房间里搜出了巧克力和情书,又听说乔言和小男生走得很近,气得着实够呛,当晚就联合姥姥、姥爷赏了乔言一顿混合三连,轮番收拾这个胡作非为的小惠子。   知道是周希云从中作梗,乔言窝火得要死,隔日就冲到周家找人算账,结果当天再被徐子卿训了一顿。   徐女士对乔言极其不满,认为她不懂事,任性,将她和周希云做对比,细数乔言自小到大的条条罪状,从她读书不用功讲到不认真对待学业,再讲到种种责任,连幼时多尿了几次裤子都搬出来比较。   十几岁的小年轻都爱面子,受不得这种憋屈,乔言恨死周希云了,把罪责全归咎到对方头上。   而自那以后,两人便彻底掰了,直到考上了同一个高中也没和好,甚至见面了总要互嘴几包。乔言认定所有事都是周希云的主要过错,周希云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谁都不肯后退一步,硬生生僵持到大学才稍稍缓和些。   高三毕业那年的升学宴上,两边家长非凑到一家酒店办席,二人又一次重聚,乔言就是眼下这样,瘫在大堂的椅子上,不时伸长腿去蹬周希云两下,没长骨头似的。   周希云不理她,她还没完没了了,不知分寸地蹭周希云的小腿与脚踝。   周希云忍无可忍,向旁边挪动一步。乔言说∶姓周的,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边,希望上大学以后再也不见。   随便你。周希云冷冷回道。   乔言伸伸懒腰,倒打一耙地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就不找你算账了,以前的一笔勾销。   那时的场面与现在差不多,只是地方不同。   乔言心里藏有事,又弯弯绕绕不肯讲明,所以老爱踢周希云,有一下没一下的。周希云放任了,不予追究。   /快到散场的时间,周希云问∶回去还是跟江江她们一起?乔言没劲儿地嗯声,应该是。周希云说∶我跟你们一路。   乔言听而不闻,当耳旁风,没打算起来。周希云温声问∶不打算回去?   乔言睁眼讲瞎话∶今天走路来的,没开车,载不了你。周希云∶…..   你走你的,我不急。乔言说,停顿片刻,再是大方的一句,找你朋友去,可以让邢远送你。   语气轻缓,诚恳,一点不阴阳怪气。 chapter 032   无星无月的夜幕沉寂,天边染上了一圈稀薄的微光,与三环边上的璀璨灯光遥相映衬,互为照应。派对结束了,别墅里渐渐冷清下来,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邢远作为东道主到门口送大家。   乔言真不打算捎周希云一程,不给情面。   江江她们过来了,三人结伴到门口侯着,等代驾过来。   周希云留在后方,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晚了十分钟才出来。   那位北方朋友亦随着一块儿现身,后边还有其他生面孔,都是乔言不认识的人。他们围聚在一处,有几位还边抽烟边说笑,看样子还要去别的地方赶场,不准备回家,大有通宵玩闹的意思。   也是,邢远本就是享乐至上主义者,过生日哪可能只搞这么一场派对,之后必定还得拉着关系更要好的那些个另外聚一聚。   这才凌晨,放肆的夜生活刚开了个头,时间还早。   邢远走到周希云身边,低低说了一通。   应该是想让周希云也去,毕竟大伙儿都要参加,总不能缺席她一个。   周希云回身望望好友,又朝着这边的方向,随后对邢远讲了些什么。   邢远笑了笑,比了个手势。   乔言站在马路边上,视线余光瞥向周希云,手里攥紧车钥是匙,不停地搓捍,那股焦躁不爽的劲头越来越盛。   隔得远,听不见那边的对话内容,可由二人的互动来看,周希云应当是给了邢远比较满意的回答,也许是答应了,否则他不会那么高兴。   又一会儿,周希云被一个年轻女孩子拉住了,挽着胳膊。年轻女孩子挺阳光,打扮得时髦漂亮,是那个北方朋友的妹妹。   先前在牌桌上时,这个女生出现过几次,有一回还帮乔言端水来着,性格开朗活泼,很招人喜欢。乔言对她有印象,瞅见这一幕后就松开了手,别过脸不看了。   周希云真有够受欢迎,走哪儿都不缺关注,男的爱跟她套近乎,女的也喜欢亲近她。   也不知道年轻女孩子与周希云又是哪种交情,纯粹的附带友谊,只是因为北方朋友才这样,还是不止于此   乔言一概不了解,亦习以为常。周女神人缘广,有魅力,追求者排成长队,也不缺这么个小迷妹。   她低头盯着灰白的路面,用脚尖捻了捻地上的树叶,不久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代驾十分钟后抵达这里,乔言坐上副驾驶,江江她们坐后排。   车子发动后,乔言从后视镜里观察外面的景象,最后瞅了周希云一眼,不多时就远离了,直至拐进另一条街道。   都到十字路口了,江江忽而问∶希云今晚不回去?乔言沉闷回道∶不清楚。   另—位伙伴说∶刚刚应该叫上她,忘了。乔言说∶没事。   江江接道∶也对,她也不一定要回家。   成年人大晚上留宿外边多正常,何况是这种场合。   说者无心,讲的是事实,但听者有意,个中含义各有各的见解。   乔言不由自主拉扯安全带,抿紧唇。   既然不回去,那在后院里周希云还问能不能一路.…….   这位又不讲道理了,分明是自己装怪不答应,不愿意周希云同路坐车,现下却犯轴,很不是滋味。   十足口是心非,把说过的话当空气。   到西井大院已是凌晨一点,很晚了。   乔言把俩伙伴都送到家门口,过后让代驾师傅转回清河街小别墅,到底还是不打扰徐子卿和姥姥休息。   j文个时间点两个长辈早就安稳睡下现在进去保不准会把住吵醒套得如们门报心、而目回这   里了,明早去店里也不方便。   折来折去,又绕路又费时间,乔言只觉自己是木头脑袋,白兜这么一大圈,真是自找麻烦。   后半夜的清河街静谧,小别墅里空荡。   收拾洗漱一番,躺床上后,乔言刷了会儿朋友圈才歇下。   朋友圈里被邢远的生日派对动态刷屏了,大部分受邀的朋友都发了与之相关的分享,全都在祝贺邢远。   邢远自己也发了一条,大意是感谢大家捧场,以及配图一张车队的照片,潜台词是今晚不眠不休,还得出去兜兜风。   乔言从上往下拉,——刷完所有动态,倒是没发现周希云的微信号。对方只送礼物,不发圈,没那习惯。   乔言犹豫须臾,仍是给邢远点了个赞。   接下来只要是共同好友冒头,她这边也会收到通知,一条都不会错过。   可惜周希云没影儿了,老半天不点赞不回复,许是没看手机,正在忙其它事。   乔言侧身躺着,将手机搁在枕头旁边,心神不宁地看着没拉窗帘的外面。   夜色沉郁朦胧,大片的漆黑覆盖遮挡远处的事物,寂寞浓浓地涌动,犹如一刻不平息的浪潮,层叠一层地翻腾。   思绪纷乱,搅着人的敏感点。   乔言不知何时才合上眼睛,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无假,必须工作,早上就得到店里。   新的一天旧的开头,与前一日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些相差无几的活儿。   古里古怪的,两位老板今日的状态都不咋样,容因气色略差,显然被早前的问题困扰,还没彻底走出来,乔言则满脑子瞎想,眼睛下方都有半圈浅浅的青黑,一上午都哈欠连天。   乔言微信上收到了许多有关邢远朋友圈的消息,早上一睁眼就有几十条,今天也隔一会儿冒一条出来。   邢远凌晨三四五点都回复了朋友的祝福,六点销声匿迹,七点左右又上线.八点多才歇菜消停,说是补觉去了。他重度手机依赖症,极其活跃,—晚上都在断断续续地回消息,活像在微信上买房住下了。   鬼使神差的,乔言扒拉了一遍所有邢远回复消息的时间,确认他昨晚多半没有跟谁单独相处的机会,才稍微松了口气。   也不是刻意想偷窥别人的生活,就是不大安心。   邢远那人其实挺不靠谱,总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糗事,只怕他这次会来个大的……还好,没有。这回中规中矩,不算太过。   后半天时间,乔言稍稍回血,午间时分补了个觉,后面就有干劲了。   下午需要外出送鲜花订单,乔言主动揽下活,先去了趟附近的一家游戏工作室,接着顺路转至益丰集团.派送俩外卖单。   外卖不是风投部的人点的,是其它部门。乔言没能见到周希云,但听一位员工谈到了什么开大会,好像是好些部门主干都参加了。   那位员工说起来某个周组长,谈及风投部如何如何.总之是-些乔言听不情懂的话有关专业方面的内容,比天书还复杂。   周希云很早就过来上班了,没迟到,甚至提前打卡。   大小姐尽职尽责,即便前一晚熬夜参加了好友的派对,可不会因此就耽搁工作,毕竟手上还有负责的项目没搞定,不能随便缺席。   莫名的,那点烦躁感没了。消失殆尽,连渣都不剩。   傍晚,乔言接替了容因的岗位,使得容因早些回家休息,一个人打理店里。   卡法还是十点关门,老板可以先走,余下的清洁工作交给员工。乔言提前溜了,不等打烊时间就,开车走人,放下地把店铺甩给阳阳他们,驾驶那辆破大众七拐八拐地开进西井大院,不打电话通知就,给徐女士她们来了个惊吓。   家嘛,想回就回了,不必那么拘谨。   昨天没进门始终不得劲,心里头总少了点什么,今晚得补回来。乔言还破天荒卖乖一次,买了好些吃的带上,也捎了一份给对面的周家。   今夜的大院灯光明亮,多了些烟火气。   益丰集团那边加班,开大会延误了工作时间,等事情做完已然快九点半。   周希云比往常更晚回家,拖着一身疲惫归来。远远的,她就瞧见了这边的亮堂,近了以后还听见家里隐约传出谈话声,似乎是有谁来串门了。   将车子平稳停在房子外,开门下去,上锁。周希云提着包进门,一眼便瞧见沙发上的那位。   乔言笑嘻嘻坐在那里,手上抱着一大桶关东煮,白皙光滑的脚光着,双腿叠起,整个人不要太舒服自在,俨然像在自己家一样安逸舒坦,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正在和周慧文扯淡,不晓得刚讲了哪些话,哄得周慧文眉开眼笑的。   周希云站在门口,乍然还有种走错家门的感觉。   周慧文发现了周希云,哎,刚说着呢,这不就回来了。   乔言回头,直直看向门边。   周希云敛敛心神,倒也没对某人的出现感到太意外,问亲妈∶说什么?   周慧文却不回答,只道∶你先陪乔乔坐会儿,我去给你热饭。   周希云说∶不用,我自己来。   周慧文摆摆手,非让周希云陪乔言待着,转身就钻进厨房。   乔言一条胳膊肘撑着沙发靠背,待周慧文走远了,才回身坐正,旁若无人地继续吃关东煮。方才还话痨多动,现在就哑巴了。   周希云放下包,静静坐-一旁。   关东煮的味道很香,整个客厅都能闻到。   乔言径自咬半口鱼籽福袋,鼓起腮帮子嚼了嚼,问心无愧地吃独食,对另一个人不闻不问。良久,她才迟缓反应过来似的,终于受不了萦绕不去的打量,晃晃只剩半口的肉力子,良心发现地开口∶吃么?才点的。   周希云不心动。不吃。   她艰难挪动屁股,挨上去,少有的大方一次。放心,不要钱,我请你。 chapter 033   抬手抵开递到面前的半颗肉丸送回乔言自个儿嘴边,周希云沉稳说∶自己留着。打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吃这玩意儿。   乔言不死心,又把纸桶送上前,尝尝,味道还可以。   周希云说∶我不饿。   这个不撑肚子,几口就没了。乔言说,径自张嘴干掉肉丸,再多动症似的坐近些,一侧脸蛋鼓着,快点,不然待会儿我全吃了啊。   周希云皱了皱眉,还是不动手。   乔言挑了串萝卜出来,一定得让这人吃。拿着。   萝卜水灵灵,挺实称的一块。周希云还是勉为其难接了,拿在手上。   乔言这才心满意足,盘起腿,用膝盖顶顶这人,转而啃剩下的那部分。   这家里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周希云盯着那串萝卜看了半晌,不多时斯斯文文吃掉,一口没剩。   乔言的嘴就没停过,从头到尾都在咀嚼,吃完便把签子塞周希云那里,等萝卜全部进对方肚子了,她才讨嫌地说∶我不喜欢萝卜,寡淡,没味儿。   恶劣到没边了,因为挑食,所以才给人家。   周希云倒不在意,抓起遥控器换台到CCTV-6,说道∶是甜的,还行。   吃不出来,感觉像在啃煮过的蔫吧梨子。乔言说,再问,还要吗,来两串腐皮鲜虾卷?   周希云摇头,不要。   乔言说道∶那下回我多买两串萝卜。   周希云不回话,不跟这个不解人意的扯淡,懒得多说。   今夜的乔言莫名殷勤,啰里八嗦的。花枝烧吃不吃?贡丸呢?还有昆布。   周希云问∶什么是昆布?乔言说∶厚一点的海带。周希云张张嘴,哦。要不?不。这个也好吃。嗯。   不着痕迹再过去些,乔言弯腰把纸桶放茶几上,那我吃了。周希云∶随你。   CCTV-6在播放广告,音量有些大了,略震耳朵。乔言没劝了,使唤对方∶声音调低些,别大晚上扰民。   分明是她自己干的这事,现在又落到了周希云头上。   周希云好脾气,顺势就调小音量。   两人肩挨肩对着电视机,一同看了两三分钟的广告,待电影重新开始了才继续唠嗑。多数时候都是乔言在问,周希云只负责回答,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各自的兴致都不大。   乔言问∶你们公司最近加班很多?周希云回道∶不多。   乔言说∶周姨先前讲你们在做新的项目,哪方向的?周希云利素且干脆∶你不懂。乔言∶.….也是。   不算是我们部门在做,周希云解释,尽量讲得浅显易懂,其它组写了策划这些,完成了大部分前期筹备计划,然后风投部这边评估一下风险什么的。   乔言就是典型的庸人好奇心重,一窍不通也要听次稀罕,啥风险?   知晓细讲也是白搭,而且泄露公司机密违背职业道德,周希云仅仅笼统讲了些较为书面化的内容,宛若讲解知识点一样。   乔言只觉听了个寂寞,歪歪头,叹道∶你不去教书真是可惜了。   周希云推开这位快要靠上来的脑袋,坐直,别东倒西歪的。乔言说∶唉,没力气,坐直了太累。那就靠着沙发。周希云不近人情说。乔言嘴硬挽尊∶你管我,我又不挨着你。   都这样了还满口逞能,惯会睁眼讲瞎话。   厨房里,周慧文已经端着长条托盘出来,没一会儿就把饭菜热上了。   今晚的饭菜不是特别丰盛,三菜一汤,其中一个凉菜还是乔言带过来的。另外两个菜分别是肉沫炒莲白和土豆烧排骨,汤是加了鱿鱼海参与火腿的三鲜汤,里面还有玉米、笋干和白菜,整个就是一大杂烩,食材非常丰富。   A城本地的三鲜汤做法与有的地方不同,这边的三鲜汤是不加蘑菇或猪肝的,一般是根据家里人的口味随意搭配。   乔言嗅觉灵敏,微耸小巧的鼻尖就闻到了汤的香味,立马便转过身朝向周慧文那边。   周慧文也热情,先说∶对了,忘了问了,乔乔你那么晚才回来,吃晚饭没有?   乔言厚颜无耻,张口就是直直的一句∶没有,没空吃饭。   我就说呢,你这天都这么黑了到这边,又突然点个外卖,饿了吧?快来快来,跟希云一块儿吃到这儿坐,我帮你俩盛饭去。周慧文说,放下汤菜就转身要去厨房。   乔言立即说∶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周姨你。   周慧文接道∶那么客气做什么。   乔言穿上拖鞋过去,我自己来吧,你歇会儿,别累到了。   某人哄长辈自有一套法子,卖乖都不带脸红的,顺着杆子就蹭蹭往上爬,行动飞快。   周希云阻止不了,也没打算制止,随即还是跟上去,到桌边站着,帮忙摆摆碗筷,舀汤分到碗里。   两个年轻人都在,周慧文不像往常那样做完活就上楼休息,而是陪着她俩吃饭,坐旁边聊聊天,问—问乔言近些时日以来的情况。   饭桌上基本成了乔言独自发挥的场地,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都和和气气,比两家人平常吃席还融洽。   周慧文当面对周希云说∶乔乔买了水果过来,有香蕉和苹果,还有葡萄。周希云应了声,以示知道了。   周慧文又问乔言想吃哪样水果,欲去厨房洗。乔言拦住周慧文,连连说∶改天吧,今儿吃不下了,太饱了。谢谢周姨,周姨辛苦了。   周慧文笑笑,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   周希云不插话,默不作声看乔言表演。   吃完洗碗的事肯定是交给她俩,周慧文就不管了,她明天还得去公司,顾不了那么多。周慧文熬不住夜,不比她俩能抗,没到十点半就眼皮子打架了,需要上楼休息。临上去前,周慧文还对周希云说∶你们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   周慧文一走,一楼就安静了许多。   乔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坐那儿不动,周希云亦不赶人,吃完就收拾桌子,端碗进厨房洗。   十点半对她们来说都太早了,远不到上床休息的时间。乔言自来熟说∶我看电视。周希云回答∶走的时候把大门关上。行。   周女神不爱看电视,语罢,转到书房里待着,不与乔言共处一室。   不过进书房后,周希云没关门,大敞开,没什么好避嫌的,反正也拦不住某人。   一楼的书房面积大,比楼上的装修更温润气派,里头真有许多藏书,也有沙发床、桌子和联网的电脑,南侧靠窗的书架上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譬如最上面那一排全是相册,第二排则是周希云获得的奖牌奖杯等等,余下的就是些稀奇古怪的纪念品,手办,圆润可爱的瓷娃娃,甚至摆着一套迷你版的餐具。   物品都上了年头了,有的值钱,有的普通,都是周慧文收集到放这里的。   周希云进去后就取了一份前两天搁在书架上的文件,接着坐沙发床上,——翻阅,并打开电脑。俨然就是工作狂,大半夜了还用功。   由于门开着,客厅里的电视机声音便清楚传到这里,虽然不吵,但时时都能听见。乔言换了个音乐频道,没事干就听歌剧陶冶情操,为数不多地文艺一回。   周希云不烦那人,径直做没完成的工作。   一道墙壁隔绝了两边,但又没彻底断开。   如同罩了一层纱,蒙蒙的,诡异地和谐着,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   但这份和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外边那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针扎了一般浑身都难受,一个人待不住,不出几分钟还是搂着抱枕进来,理所当然地到这边打扰周希云,搅和她的宁静。   我过会儿就走,不会干扰你。乔言保证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希云掀起眼皮瞄过去,又要怎么?   没,乔言不承认,我能怎么,还不是进来找书看。   周希云说∶没有新书,你都看过了。   乔言腆着脸说∶哪可能都看过了,我像是这种人?   那确实,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都摸过了还差不多,哪会是看过,她真要是有翻完一屋子藏书的毅力,上清华北大都是屈才了。   周希云低眼看屏幕,轻声说∶不要乱碰东西。   乔言一口答应∶放心,绝对不会。   侧身就抽一本全英文版的书装模作样,脱鞋子转至沙发床。不挨着周希云了,中间保持半米宽的距离。   周希云把这位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底,良久,见其的确老老实实不折腾,还是松懈下来。   现下的场景不陌生,以前也是这般。   总之不是第一回,读书时周希云就经常待这屋里写作业看书,乔言好多次都躺旁边当摆设,惯来是等周希云写完了,才迅速坐起身动笔开抄。   榆木脑袋学不懂书本知识,好些题都做不来,绞尽脑汁也不会,怕挨老师和家长的训,只能抄周希云的。   那时候周希云也不是随随便便同意她抄,几乎都会分析讲解一遍,或是几遍,得让她弄懂了才可以。   除非是赶不及了,比如寒暑假最后两天,乔某人拼命生死时速,真就是通宵赶作业,偶尔还得没出息地求周希云帮忙先把选择题代为填上,以此节省时间。   这间书房里有关乔言的回忆挺多,都是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乔言如今是没有任何感触了,对抄作业的过往印象不深,只感觉沙发床软和,舒适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她翘翘长腿,支在那儿,坐着坐着还躺下了。   那本英文版的名著她自然是看不懂,认识部分单词,能明白一些短句,更多的就不会了。她拍拍周希云,指着一个不常见的单词问∶这个啥意思?   周希云扫一眼段落,联系上下文讲解文里的意思,没延展别的含义。高贵的。   乔言问∶咋读?   周希云把noble这个单词念了一遍。   乔言软趴趴的,我都记不得是不是学过的了,高中词汇还是四六级词汇?   真的?乔言疑惑,没有吧,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有点自取其辱了,同龄不同命,同校不同进度,周女神的小学时光和她的可大有差别,前者三年级就参加英语演讲竞赛并拿下省一等奖,另外还学习俄语和法语,后者从幼儿园到六年级都只会ABC.….he、she、it,连单复数都分不清。   话一出口,乔言自觉废物,立刻又改口∶不重要,也就一个单词而已。   周希云提醒∶绿植旁边的书架上有英汉词典。   乔言嗯嗯两声,可没要起身拿的打算,过后还是张嘴问,不愿意自己动手。   她俩又逐渐靠拢,半米宽化为了一条窄窄的线。   躺着看书久了眼睛累,受不住顶上光线的刺激,乔言再坐起身来,曲起腿,把书举着。不久,这烦人精接连问了一连串的单词,硬是一大段都读不通,为难自己也给周希云找事。   周希云戴上眼镜,逐一作答。   乔言点头如捣蒜,这样,那整段话你翻译一下。   周希云连着翻译几段,到一段较为简单的才停下,后面的让其自个儿看。   乔言停歇了几分钟,等再遇到不懂的,还是憋不住再偏仰头问问。然而这一次不大幸运,一扬下巴就与对方撞了个正着,不偏不倚就对上了。   周希云同样没料到,提前察觉到乔言又要开口,那时正正凑近些,准备看看。   旁边那位动作幅度大,惯性使然刹不住,差点与周希云唇挨唇碰上。几乎是同时刻,双方都愣住了,往后退也无济于事。   乔言有点懵,红唇拿动,说∶我.….   湿热酥痒的呼吸便轻轻落在了周希云嘴角,暖昧不明。   周希云怔了一瞬,浓睫颤动。   忽如而来的小意外总是如此,让二人都措手不及。眼下她们靠得那么近,姿态也亲昵,氛围顷刻间就变了味。   乔言赶紧抿唇不讲了,慢半拍侧开些,移动身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干巴巴说道,非得提一提,生怕对方感觉不到一样。   周希云亦朝旁边收收,淡定说∶没事。状似不经意,也不是很上心。   乔言不自在地搂上抱枕,我继续看书。   周希云应下∶嗯。   书房里死寂,针落有声。   翻书的响动没了,打字的动静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言打圆场地蹦出一句∶我看邢远昨天发朋友圈,你们后来又去北谷玩了,怎么样,有哪些人在?   周希云翻翻屏幕界面,过了两秒才如实说∶我没在那边待太久。   乔言∶你回这儿了?周希云应道∶嗯。朋友送你的?乔言问。   周希云说∶温如玉后面才到,我坐她的车回这边。乔言∶好像那天没怎么看到温老板。她晚上有事,没去派对。什么事?不知道。原来如此。   搜肠刮肚聊一番,尽力压下适才的尴尬。   乔言问法极多,围绕着温如玉讲讲,直至好些了才打住,继续看书。   再接下来,她没问一句话了,看不懂英文也没关系,都是随意乱翻几下,又不是真的想学习。   周希云的工作很轻松完成,处理完那点事,这人打开了另一份文件。   乔言散漫靠在那里,高雅的求知欲还是败给了低俗的趣味,翻了十几页书还是摸出了手机,开启静音模式打游戏。   一分一秒都显得漫长,过于难捱。   十分钟,半小时,五十分钟..…又是凌晨了。   终是没抵挡住白日里的疲劳,游戏打到两局,乔言瞌睡来得凶猛,竟枕着周希云的肩膀就不动了。   她倒是会找地方,哪儿都不靠,脑袋一偏就不管不顾地挨着歇息。   周希云抬抬手,推这个不知趣的两下,不让靠。   乔言稳若磐石,赖上了就不走。   周希云还是没真的弄醒她,只将她怀里的抱枕抽走。再是一段时间悄然流逝,无声无息。   靠着肩膀睡觉的姿势到底不够舒服,某人睡熟了就醒不来,困得睁不开眼睛,到后边又摸摸索索地趴下了,滑溜滑溜就往底下缩,平躺着翻个身,险些摔到地上。   周希云小心拉了一把,不让其脸着地栽下去。   睡沙发床冷,半个晚上下来铁定会生病。   撵这赖皮走不现实,周希云起身,到楼上去取毯子,路过客厅时顺便关上大门,把灯都摁灭。   将毯子盖上去,乔言却不大领情,边睡边不耐烦地皱眉,无意识推开毯子。   周希云坐在边上,也没管。   今夜的乔言是穿着睡裙跑过来的,长度到大腿中部,细吊带款式,深墨绿色,很衬白皙细腻的肤色。   这个样式的睡裙寻常无奇,但睡姿差的话就会往上缩,大有褪到腰间的架势。   周希云反手为其向下拉拉,扯回去遮住,随后平心静气地把被子也掖好,盖到乔言胳肢窝的位置。   做完所有的这些,周希云还帮乔言拂了拂乱糟糟的头发,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和下巴,沿着脆弱的、白细漂亮的脖颈曲线划动,到胸腔跳动最重的地方。   骨节分明的手曲起,做了个虚空触摸的动作,但又没碰到对方。   沉睡中的乔言无所觉察,眼皮都没抖一下。   须臾,周希云收起胳膊,还是退开了。 chapter 034   周家房子里一楼的灯全部熄灭,不久,二楼东侧的房间亮了起来,两三分钟后又归于漆黑。周希云离开书房,轻手轻脚回了楼上。   天亮后的早晨是大雾天气,浓白降临,凉快且潮湿,四周都白茫茫一片,清早一开门连几米远处的地方都视线不清,大院外的高楼更是消失不见了,影子都瞧不见一个。   因着夜里太困太疲乏,没有调闹钟,乔言一觉睡到快九点才醒。   彼时周家母女都出去了,周慧文天还黑着就开车赶回了公司,不知道乔言还留在自家,而周希云亦在八点左右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就出门。   没人喊醒乔言,敲门都未曾有。   书房里的窗帘严实合上,还是双层遮光效果。乔言缓缓睁开眼,起先没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还当是晚上呢,撑坐起身准备回家睡,摸到手机瞧了瞧才知道都这时候了。   穿上鞋子到客厅里,大门是虚掩着的,桌子上放着现做的三明治和盒装牛奶,盒子上贴有一张纸。   三明治是周希云留给她的,一共准备了两份,另一份周希云带走了。   乔言挠挠毛躁躁的头发,扯起那张贴纸看了眼,然后四下巡视一周,在柜子上找到一支笔,回复谢谢俩字儿。   人还是有心,不带走不行,拿了还是得吱个声。   对面自家房子内亦冷冷清清,徐子卿同样去上班了,姥姥则拄着拐杖到外面散步,晨起锻炼身体。   徐女士没给女儿留吃的,一大早未能见到乔言本人,误以为她回卡法了,于是不过多在意。   乔言重新换了身行头,荆饬拎饬再出去。   这时外边的雾气已然散去,树梢枝头都湿漉漉的,露水很重,天上的太阳灿烂刺眼,斜斜挂在偏东的一面。   卡法那边,容因没打算电话来催,不用问也猜到乔言肯定是睡过头了,否则有事昨晚就会微信通知。   乔言又一次打语音通话向容因解释,不过绝口不提详细缘由,那太丢脸了,她竟然在别人家书房里睡了一夜,还睡得那么香沉…得亏是书房,要是换成周希云的房间,那还得了。   容因让乔言中途转去西街取货,说∶店里到现在都空着,不急,目前为止只接了两个线上订单,上午生意不咋样。   r/今日绝对是近来最惨淡的一天,平常一般开始营业后的个把小时内就能接几单,线上怎么也有两单前一晚上预订的但今早上没有。   且先前卖出去的那两杯都是低价产品,一单售价才一二十,与平台分成并刨除原料等成本后,赚得那点钱还不够半天的电费。   容因在电话里讲了讲,有些疑惑,但没深究,毕竟做生意不可能天天都一样,时好时淡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容因说∶也许跟天气有关,保不准的事。   乔言到西街取货,赶在十点前抵达店里。   随后的一整天时间里,中午的订单量稍稍上涨,线上预订下午茶的单子勉勉强强,整体来看不算太差,起码比萧条的周末要好一些。   经过了一夜的平复,现今的两位老板的状态都比前两天更精神,尤其是乔言,可谓容光焕发,冷不丁活过来了似的。   乔言与容因交换岗位,轮换着干活,这个星期暂时让乔言做吧台这边的活,其余的交给容因。做咖啡绝对是最累的,往往订单最多,两人基本上每隔一阵子就会互换一下,但时间不会太长,负责前边的主要还是容因,乔言调制咖啡的技术还行,可不如容因上手利索。   对了,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事。容因说,轻轻拍了拍脑门,我应该要去一趟北京,,到时候得辛苦你一点。   乔言爽快颔首,应行,问∶出去旅游?   不是,怎么会。容因说道,如实告知,到那边探望亲戚,我爷奶今年搬过去定居了,以后随我小姑她们。   容因家的情况较为复杂,往上一辈属于重组家庭,容因她爸是容奶奶的大儿子,与第一任丈夫婚后生下来的,另外两个姑姑则是和二婚丈夫,也就是现在这一任的孩子。   由于早些年的隔阂矛盾,容因她爸与她爷奶不是特别融洽,但容因跟那边的关系还不错,两方的往来交际还是较为亲近。   这栋老房子就是爷奶留给容因的,俩老人家前几年搬到上海大姑那里养老了,不打算再回来长住,便把房子留给了容因。   如今他们转至北京了,小姑那边想让容因过去陪陪老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容因交代了一堆事,担心届时乔言一个人应付不来。乔言说∶放心,肯定完成任务。容因叮嘱∶有事可以联系我。乔言问∶哪一天过去?最迟后天。这么赶。   本来也是突然来电,我奶生病了。讯”、酝游”一   不严重,容因说,和你老姥差不多,记性变坏了。乔言∶是得去一趟。   交接完毕,容因放松了些。后半天又是各忙各的事,来回打转。   晚一会儿,乔言给徐子卿发了条消息,,表示今晚要回西井大院,这几天多半会待在家里。乔言让徐子卿帮自己留饭,厚脸皮点菜,想吃夫妻肺片了,请徐子卿下班路过卤肉店买一份。   徐子卿上班期间不咋回私人消息,只在五点半冒了个泡,示意晓得了,没多久还发来一张买到夫妻肺片的照片。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乔言仍是九点准时开溜,一路飙车,火速就到家。   但她今晚不去周家了,安生窝这边热饭吃,到点了再上楼躺尸玩手机打游戏,把窗户大打开,人也坐窗前,搬一张老人椅就曲起腿缩在上头。   这天的周希云没加班,日落前到家,吃饭,洗澡……快十点了洗完出来,本打算睡了,一转身就无心瞅见对面的那位。   两个房旧言堂堂相对.各自都能段清啉看贝另-力的号象.   相比起昨天,今夜的乔言装扮有所不同,挺别致,□味着实清奇;她穿的连帽睡裙,浅灰色宽松款式,帽子是长耳朵兔子,周边带白毛的那种,最中间多出俩浅黄的小揪揪,像是两颗丑不拉几的烂牙齿。   乔言一手打游戏,另一只手浑然不觉地逮着衣服的哪里使劲捏捏,其中一只兔耳朵便倏地立起,直直往顶上冲,接着再软趴趴垂落。   有墙壁的遮挡,周希云看不出乔言怎么弄的,从这边只能瞥见某人的两只耳朵轮换着立起又落下,左右蹦挞的阵势比过年还欢快。   周希云驻足原地观看半晌,不明白这是在干嘛,转而还是做自己的事。   夜晚宁静安然,两边互不干扰。算是较为和睦的一天,比前一晚好点。   如果不是上床前,对面有东西砸进来的话。   啪的一下,那玩意儿差点砸窗户玻璃上了。   周希云身形顿了顿,应声望去,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颗紫皮糖。她转回身,不解地捡起那颗糖,望向斜对面。   乔家那边,始作俑者这会儿笑吟吟,上半身都支在窗台上,手上抓着一包零食,还十分不自觉地冲这边招手。   某人似乎不认为半夜扰民是种过线的行为,晃晃袋子,做了个口型,意在问吃不吃。   周希云肯定不吃,于是不搭理,关上窗户。   乔言倒不介意她的冷淡,趁还能相互看到,赶在最后一刻咧咧嘴,莫名就乐得慌。   不管这是何意,究竟要做什么,周希云到时间就歇下了,不长期熬夜。而这边熄灯后不久,对面没一会儿也黑沉下来。真是难得,夜猫子转性了,头一回睡得这么早。   当是乔言一时兴起,偶然无聊了才这么干,周希云没太在乎,翌日还是将重心放在工作上,不关心那位。   后一日,乔言依然归家。   换了身新睡衣,比前一晚的顺眼些,绸缎面料。这位今晚还是折腾,继续扔糖。阿尔卑斯硬糖,葡萄味。   周希云发微信,开门见山问∶【有事?」乔言回复∶【没啊。」周希云∶「?」   乔言坦诚∶【都是我姥买的零嘴,分你一点。」   送吃的方式挺独特,次次都是砸窗户,每回仅一颗。分明是刻意找存在感才对。   周希云对她的话一句不信,只道∶「我不吃那些。」乔言秒回∶【行吧。」   乔言∶【看来你没这福气,注定该我独吞。」乔言∶【姥姥还让分一半给你来着。」   那包零食的确是姥姥买的,姥姥也确实亲□□代分一些给周希云。老人家还当她们是小孩子,出去逛街遇上了就买了百来块的。   周希云放下手机,任由乔言如何处置那玩意儿。   仍然是风平浪静的一晚,双方的交际不多,互不耽搁。   而后的几日,所有的出入不大。   乔言破天荒连续回家,清早开车去店里守着,晚上打烊后就到这边。   周希云有一天加夜班,比乔言更晚回西井大院,其余工作日都是正常时间归来。   乔言不丢糖了,行为举止还算中规中矩。她还是每晚都趴窗台那里窝着,有时候线上聊天,有时候看视频,没心情玩的时候就放空思绪盯着对面。   不明白这是为何,周希云没问,也干涉不了。   其实乔言亦搞不懂自己是为了什么,反正无缘无故有种执念,总想回来待着。她也不乐意找周希云,连对面都不踏入了,总之既接近又远离,矛盾得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四天,直至端午节来临,徐子卿忽而提出到郊外一景区看赛龙舟,打算今年的三天端午节去外边过。   当妈的风风火火,早有了这个念头,拍板决定后并未第一时间告诉女儿,而是询问姥姥的意见,默认乔言可以-块儿。   姥姥让徐子卿问问周家那边,说是人多热闹,要是周家母女有空,大可以一并出去玩,这样更热闹些。   徐子卿也有此想法,因而立即找到周慧文商量。   周慧文必然愿意,一口答应。   与年轻人偏向独自出游的意向相反,长辈们的观念都一个样,一致觉得结伴游玩更安逸,人少了氛围感不行,太孤单寂寞。   徐子卿没征求乔言的同意,仅仅问∶你们店里放端午吗?   乔言不明真相地回答∶放啊,肯定放,端午大家都回去了,我们店在巷子里,一般没什么生意。   徐子卿说∶那就行,正正好。   随即通知要去看赛龙舟的事,让女儿收装行李,短袖长外套都带上,嘱咐出游注意事项。   一听又是两家一起旅游,乔言的脸就跨了,不情愿直说∶不去,要去你们去。   徐子卿霸权主义,说一不二。那由不得你,这家里听我的。   乔言矫情,妈…   徐女士不吃这套,通通免疫,不论怎样都不管用。都约定了,何况姥姥还在,哪能反悔或丢下谁。   文她们约上一回,你也有空,不   我和你姥又不要求你什么,前几年都没去,现在好不容易跟慧T去还想干嘛?   乔言说∶我累了,哪儿都不去,只想待家里休息。   你就是待家里打游戏。徐子卿拆穿她,立马就唠叨一大堆,什么虚岁27明年28,快要奔三了,什么死宅的生活方式不够健康乐观,乱七八糟就是一顿教育。   亲妈的碎碎念杀伤力极强,乔言没敢顶嘴,怕被揪耳朵挨收拾,最终只能点头应下。   徐子卿这才满意,说道∶我和你周姨来订票做攻略,到时你跟希云开车。   至于周家那边,周希云没这么麻烦,有空就同意了,压根用不上周慧文劝。   端午的到来令店里的生意又下降了一部分,越接近三天假期,卡法的订单量越少。   少了容因,乔言忙得够呛,每天一来就上手做事,有时吧台、烘焙室两点一线地打转,闲暇时间还需要考虑怎么搞这次的节假日员工福利。   卡法虽然店小,但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即使做不到大公司那样豪华,可必要的礼品关怀,发粽子、发过节补贴还是得有。   往年这些事都是容因负责,今年需要乔言接手。   乔言这人干脆直接,懒得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惊喜,不加遮掩在群里发起投票,让几位员工内部决定要什么。   阳阳他们都不要粽子那些,全体表决把礼品换成现金。乔言大手一挥准了,说到做到。   节假日总是值得高兴,哪怕端午节的传统意义并不喜庆,但放假还是让人开心。   四面八方的节日关照很多,直到假日来临的前一天,乔言个人就收到了数盒来自朋友、漫画社以及部分版权合作第三方的粽子礼盒。   漫画社寄来的粽子最有心意,这时候还不忘催更敲打。   乔言只留下两盒粽子,其余的转手送到她爸家。   这边才三个人,吃不完放太久也是浪费。再有,她也送了东西给朋友们,也不算是践踏人家的心意。   晚上忙碌,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两家人于假期第一天早八点就出发,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准备,搬东西,收拾,吃早饭……出游向麻烦,琐事非常多,特别是队伍里有老人在。   乔言口头上不愿出门,可实际真要出门了,还是主动跑前跑后,全程靠谱地奔波。她也不是真的没心,知道徐女士辛苦,所以就把照顾姥姥的任务揽到身上。   老人家不能坐快车,不能长时间吹风,又不可以闷久了,不然准会不舒服难受。   这一路到齐木镇,车子行驶得不快,平稳匀速,耗时较长,不足两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齐木镇风景优美,山清水秀,自然风光比宣传片里的还大气。   到这儿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当天光是镇口就堵了一长队的车子,浩浩荡荡可谓壮观,那场面比跨年夜的城中心还挤。   乔言第一次到镇上,对其一概不了解,堵车时都傻眼了,实属没料到一个小地方会有这么多游客,以为这里应该比较清净才是。   徐子卿说∶每年都这么多人,今年还算好的,以往根本进不去,有的车子都只能停一两公里外,全靠走路才行。   齐木镇一年一度的端午盛会广受好评,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庆,搞了个全国大赛,据说团体奖金就高达百万,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也多,所以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凑稀奇看热闹。   对这种活动不太关注的乔言咂舌,全然没听过,真不知道。噱头这么大,难怪了。   堵车约莫一小时,到住的客栈费了老大劲。   下车后,俩妈妈搀扶姥姥进去,先到里面办理入住,乔言和周希云找地方停车,一同搬行李。   客栈的环境与服务都相当不错,老板亲自出来接应,热情帮忙,带领她们上二楼。房间是徐子卿订的,价格还不便宜,订的是客栈里最贵最好的。   到楼上确定房间位置了,老板娘才将门卡交到她们手上,说∶您几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下楼找也行,一般我们都在。   乔言低头看看,发现只有两张门卡,脱口问∶只有两间房吗?   老板娘说∶是的,你们只订了两间房。   乔言有点愣。   徐子卿搁一旁指挥∶都是双人间,这边的我、妈还有慧文住,那边的留给你们两个年轻的。这样离得近,大家晚上相互有个照应。 chapter 035   此次出游的住宿预订是徐子卿和周慧文共同决定的结果,再三挑选、商量后才这么分配。本来徐女士是想着订四间房,除了她和姥姥同住一屋,其余人可以各睡一间,但由于她们是在端午节前几天才定下出游计划,稍微晚了些,没赶上时候,齐木镇这边条件好一点的宾馆酒店都订满了,周边的民宿客栈也找不到合适的,要么环境较为脏乱差,要么又偏又小评价不行,左挑右选两三天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现在的两间房还是有人预订后临时行程冲突退掉的,徐子卿速度快提前打过电话才得以抢到,不然三天假期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这家客栈各方面都挺好,不管是位置还是周边设施等等,都挑不出毛病,比本地的品牌连锁酒店更甚一筹。   周慧文也中意此处,尤其喜欢楼下的小花园和温泉池,还有后边的农田山水以及附近的一所大型农家乐,觉得住这儿还算可以,出行或吃喝都便利,丝毫不介意挤一挤。   让乔言和周希云住一屋也是周慧文的主意,觉着俩大姑娘之间更有共同话题,另外徐子卿也需要旁人帮着搭把手,这般分开很合理。   固然,乔言也能照顾姥姥,但年轻人在看护老人一事上始终不如中年人细心体贴,有时大半夜睡熟了喊都喊不醒,纯粹是倒添乱。   且另一方面,三代人间存在交流代沟,比起和女儿长时间待一块儿相互嫌弃,两位妈妈打心底里亦更倾向于和同龄人相处并分享。   出来旅游嘛,志同道合才是第一位,晚上躺下了还得唠嗑唠嗑呢,乔言她们哪会听长辈的啰嗦,徐子卿和周慧文就不自讨没趣了,直接定下。   不知情的乔言错愕,周希云也讶然,两个人都始料未及。   徐子卿刷卡打开门,将行李箱推进去,乐呵呵说∶行了行了,赶紧的,快把东西都收拾咯,等会儿还得下去吃午饭。   乔言行动比脑子转得快,当时就要往亲妈那里靠。妈,我跟你们住!   无奈徐子卿不答应,推开她,顺手把周慧文的箱子和包怼房间里。一边去,让开让开,去你们那屋。   乔言说什么都不干,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改变不了徐女士的决策,反倒被三两下轰出来。   徐子卿今晚还要跟周慧文喝茶闲聊的,约好了上网看包包买衣服,这下哪会让乔言掺和打断,自是坚决不同意。   周慧文眉开眼笑,不帮乔言,温婉地弯弯嘴角,配合着牵上姥姥进去,慈爱柔和地关上门。当场把两位女儿栏在外面,不理会了。   开玩笑,长辈们平日里工作那么辛苦劳累,难得出来放松一次,怎么可能还会迁就她们。房间就一个,爱住哪儿住哪儿,没别的选择。   乔言束手无策,颇为幽怨地扭头望向周希云,一副迫于无奈的丧气模样。   周希云拉上箱子,平淡说道∶先进去再看,下午出去找找。   乔言撇清道∶我不跟你睡一屋。   周希云处之自若。可以。我重新订房间。   只是晚上歇息一夜,不住一个地方也无所谓,毕竟白天都是同行游玩,区别不大。等等随便订一间邻近的宾馆,凑合三个晚上。   双方都对这点无异议,乔言比了个手势,那行,晚点我可以帮你在app上找一下。   既然协商妥了,那便没什么可争执的了。这边也开门,一前一后推箱子拎包进入里面。   客栈的房间宽阔舒适,面积目测超过了五十平,近门的这一面有独立的盥洗室和卫浴间,用磨砂玻璃墙隔开了,卫浴间里十分干净整洁,所有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一次性毛巾浴巾和睡袍等一应俱全。   转过玄关走几步,超前就能看见收费的酒水小柜和大屏电视,往里就是盆栽绿植装饰和床了。双人床的布置间距不大,中间大约有一米远,床头柜上摆放的玩意儿不少,不用走近看也能猜到是什么。   跨过床就是衣柜、桌子一类的家具,甚至靠窗的地方有一座榻榻米,各种物品简直五花八门。   乔言原以为镇上的住宿应该不咋样,孰知远超预想。   也是沾周家的光,如若不是周慧文要求高,按徐子卿节俭持家的习惯,这趟来肯定是住那种最起码次两个级别的宾馆。   四周扫视一圈,乔言把包甩靠近洗浴间的床上,占这一处。周希云默契拉箱子到另一张床上坐着,不动行李,仅仅歇一会儿。   我妈眼光真不错。乔言冲旁边说,上手摸摸被子。滑溜的材质,纯白而柔软。   r/周希云对这间房不是很看在眼里,回忆了下,只道∶好像伯母让我选的。   你选的?乔言抓起枕头揉揉,试一试厚度那些,那你干嘛只订两个房间?周希云说∶只是发了几张图片,问哪个好看。乔言撇撇嘴,她都没问我。周希云∶她说你没空,店里忙。乔言说道∶也是。   连着几天干活的疲惫还没散去,上午那么早起床,又是搬东西又是开车,二人都有些乏力,眼下聊天的兴致不高。   随意讲几句,乔言就先安静下来,往后倒仰躺在床铺上面瘫着,合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周希云自觉不出声打扰,默默从柜台上拿了瓶水喝,进卫浴间洗洗手,顺道放水擦把脸。今天没化妆,清早起来只抹了点精华,脸上有些干,准备洗了趁有时间敷个面膜。   房间里窸窸容窣一阵,声响动静不大。两边互不干扰,倒是和睦。   乔言没真的睡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听见,只不过不想睁开眼看罢了,不想搭理。她就是懒骨头,不费力动一动都嫌累,给一张床就能躺到头晕为止。   周希云轻手轻脚的,规规矩矩坐那儿,偶尔才会不经意地瞥四仰八叉躺着的那个。   某人挺不顾及形象,真不拿周希云当外人,整个就是呈一大字型瘫尸,全程动也不动,连脚尖都不晃一下子,要不是胸口还会随呼吸规律平稳地起伏,乍一看真像是嗝屁咽气了。   周希云撕开袋子,将面膜贴上,保持清净地弄一弄,待要扔垃圾了又起来,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乔言大喇喇支出来的手。   床上的人小心眼子,也没怎么样了,根本不痛,但下一刻却不由分说抓了两把,拉住周希云的裤。   蓄意报复,不让走了。   周希云垂下视线,拍其手臂,示意快放开。   乔言却像领会不到一般,不仅不松力,反而拉得更紧了。也就不往下扯,不然非得将裤子给拽掉。   周希云又推了推,轻声说∶乔言,松手。   乔言置若罔闻,对其不以为然。   周希云再拍她手臂,拉动两下子。听到没有,放手了。   乔言还是装死,非但不听,还动动小指顺着周希云的腿挠挠,无赖又不正经,油盐不进的鬼样子。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还这么胆大妄为,胡来得无法无边了。周希云身形僵硬,脊背直直的,所有举止动作都停住,心头一股子热气忽地往上冲,当即就脸上别扭,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不知怎么应对,拗不过某人。   幸亏有面膜遮挡,否则还会有更大的反应。   隐忍不发地抿了下唇,周希云又拉拉乔言,别闹…….   乔言得寸进尺,又瞎闹地挠别的地方。手指灵活,这里点那里碰,似有什么爬过一样。   这讨厌鬼闭着眼睛啥都瞧不见,犹如瞎子,摸到哪儿了也不在意,简直没个章法。   当那只作乱的手快爬到腿中部了,周希云气息一窒,下意识用力拦住,不受控制就重重打下去。啪   力道不轻,响声清脆。   床上的那位猛地缩手,瞬间睁眼,惊乍乍地呼道∶痛、痛、痛~   还怪委屈地怒视这边,怨气满满地问∶周希云你干嘛啊,那么使劲打我做什么?!   周希云收敛眸光,跟这个凡事都爱颠倒对错反咬一口的混账解释不了。   乔言坐直腰杆,朝自己被打红的手腕吹吹气,继续嗔怪道∶不就玩一下,你这么凶巴巴的,,手都要给我打断了都,欸……好痛.…你下死手呀你,这么狠心….   矫情得很,分明不是很疼,喊得却恼火。   周希云这才动容,真当是自己没轻没重打太狠了,语气古怪地变了变,说∶给我看看。随即欲拉起乔言的手。   乔言连忙避开,收回去藏背后。不要你好心。   周希云缓和脸色,刚刚没注意,抱歉。   你就是故意的,借此发泄不满。乔言不依不饶,煞有介事的样子,成心找茬是不   周希云辩解∶不是。   乔言笃定∶你就是。   周希云说∶刚才没注意到   br/乔言气鼓鼓,刚刚我那是逗你,你还当真啊?   周希云∶.   面前这位嘴皮子功夫着实厉害,诡辩的本事一流,总之将来说去都不是她的错,全是周希云不对。   周希云实诚说∶是有点。   乔言又好气了,作势可怜兮兮地揉手臂,惯会叫唤卖惨。好疼好疼,钦,织……   周希云低下眼,沉默地注视,也不开口宽慰,过了片刻才沉声说∶是另一只手,反了。   乔言顿了顿,憋了须臾,极力要脸地挽尊∶我这是连带痛感,传染到那边了。   周希云不上当,后退远离点,绕过去,先把垃圾扔了再说。箱子里有药,需要就自己拿。   乔言拒绝∶不要,药的味道那么难闻。   周希云不多劝,扔完东西就倒放行李箱,还是将药膏找出来,走上前递过去。   乔言立时不作了,扯了扯唇角,一脸无语说道∶周希云你是不是臭木头,怎么死板成这样,一点乐趣都不懂。   周希云蹲下,不论真的还是装的,依然抓起她的胳膊看看,往上面抹药。   乔言有些抵触,不愿涂抹这个,但终究还是顺着了,没挣脱对方。   折腾几下子,她们又被拉近,不至于那么拘束。   收整堆放行李不费时间,隔壁十来分钟就搞定全部。徐子卿过来敲门,喊赶快下楼吃饭。   客栈的住宿里包含了一日三餐,老板到点就会招呼大家,时间都有相应的规定,过时不候。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正巧赶上中午这一顿,可以与老板一家及其他客人凑两桌,趁此了解下当地的情况。   有能干的妈妈们在,除玩耍以外的事都不用年轻人操心,交际什么的都是徐女士她们来,一个饭间就足以把周围的所有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比网上查攻略还方便。   老板一家热心,告诉大家哪儿会宰客,哪儿买纪念品实惠,还有本地值得打卡的景点有哪些,门票怎么买才划算。   乔言对那些不是非常感兴趣,上桌就埋头干饭,连吃两碗。   看不下去这位八百年没吃过美食的德行,周希云分半碗米饭倒给她。   乔言用筷头敲周希云手背,以为这是对方吃剩的,端开碗,不识好人心地小声说∶吃不下堆自己碗里.….   周希云夹一只虎皮鸡爪丢这嘴碎子盘子里,一口没动过,干净的。   张口吃一颗虾仁,乔言口齿不清地嘀咕∶先前没看到你吃没吃……讲是这么讲,可旋即还是扒一大口米饭进嘴,极其满意地狂扫桌上的地方菜。   饭毕,消消食。   下午出去逛一圈,四处看看,顺路找宾馆。   乔言吃人嘴软,还没出去那会儿就摸手机翻半天,想帮周希云找个好住处,可不走运,附近大部分宾馆酒店都满客了,正规点的民宿亦被订完。   周围只剩下两家青年旅舍,就是拼伙住宿舍的那种,如上下双人床,一间屋子至少住八个人。   假期时段完全是卖方市场,到齐木镇看赛龙舟的游客太多了,这里的青年旅舍床位都大涨价,竟然敢卖180RMB—个铺位,堪比抢劫。   然而饶是溢价如此严重,游客们也是毫不犹豫下单抢这些。   乔言只是退出去看了下别家,再点回去时,两家青年旅舍也满员了。   现在仅剩下的选择还有三种,一是住黑旅馆,二是找当地人家花钱借住,三是到外面买帐篷露营,锻炼一波生存技能。   街上有卖帐篷的店,还不少,两百多就能买一个。   本地政府也充分考虑到了大伙儿的处境,早就免费提供了露营的场地,街尾甚至有专门供大家打地铺的室内场馆。   乔言为难地打量起周希云,一时无话。   周希云已经搜完app了,也给其中两家小酒店留言,让有空房间就及时通知她,她可以加钱住。可惜还是无用,愿意加钱的又不止她一人,酒店那边收到了数条类似的电话,对此只能公式化答复如果有一定通知。   挂断电话后,小酒店再没有二次来电。   街上走一遭,倒是有拿着小卡片的本地黑中介凑近拉客,一开口就悄声问∶小姐,住店吗,五十块钱一晚?   神情之猥琐,就差把骗子俩两字刻脑门上了。   转悠完镇子,两人都只能认命,逃脱不了注定的缘分。   乔言吃瘪地勾住周希云的衣角,低声说∶晚上我先洗澡,不准抢。   周希云大方嗯声∶好。   下午的行程闲适轻松,晃荡一大圈,买点小玩意和特产,再把明天要玩的地方确定好,差不多就天黑了。   她俩下半天啥都没做成,出门就帮自家妈背包,买东西时就负责结账拎袋子,中途还得排队买喝的。徐子卿使唤亲女儿绝不心软,要星星要月亮只需吆喝一声∶乔乔!   六月上旬的齐木镇并不热,但乔言还是累出了一身薄汗,险些没背过气去,半条命都快无了。   周慧文不如徐子卿那么能剁手,买的物品不多。   周希云默不作声从徐子卿那里接过几个袋子,还帮姥姥提饮料,全程负责照看老人家。   八点多回到客栈,乔言卸掉全身上下的东西就飞快进房间,生怕徐女士再喊自己干活,撇下周希云跑了。   周希云在隔壁房间待了半小时才过去,帮周慧文做点事,下楼跑跑腿,回另一边时差不多是乔言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   时间点掐得挺准,早两分钟都会撞上。   乔言边擦头发边坐床边,见人进来了就说∶热水有点烫,别开太大了。   周希云应声∶嗯。   言讫,到行李箱那里找自带的沐浴露洗发水等等。   乔言光脚踩地毯上,瞅见对方连这些洗漱用品也带上了,脱口道∶这里不是有吗,你带这么多过来做什么。   周希云说∶用不惯外面的。   不都一样的效果,只有味道有点差别。乔言叹道,你可真讲究……   周希云回道∶不一样。   不能理解这种麻烦,乔言说∶反正抹身上都会洗掉。   周希云瞄她—眼。   她自觉住嘴,未了,还是憋不住咕哝∶本来就是。   周希云抱着一堆洗漱用品进卫浴间,进去了才反手合上门。里面响动几声,动作很轻。   乔言没太关注,埋头搓洗衣板似的擦头发,直到感觉可以了才收住,无心转头望向那边。磨砂玻璃门挡住了里头的场景,但又不是彻底隔绝,隐约还是能瞧见些许模糊的身形轮廓曲线,依稀能窥到部分光景。   乔言打直腰身,慢吞吞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并偷摸腹诽∶这家客栈真是有毛病,双人间装什么玻璃墙.… chapter 036   屋内不隔音,花洒水流声一直持续。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洗浴间里,周希云倒是没觉得扭呢,丝毫不耽搁,进去后该如何就如何,兀自对着水打湿背,打泡沫往身上抹。   当下的条件就摆在那儿,除了尽快适应也没别的办法,毕竟一共要在本地住两个晚上,今儿才是第一天。   周希云细致,动作不快,光是洗头发就耗费了挺久的时间,不像乔言之前那样,快速过过水就完事。   热水温度的确偏高,封闭的空间里都暖乎乎的。洗干净头发,周希云闭眼面对花洒的方向,稍抬头冲冲脸,扬起瘦削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再转回身抹把脸,深深缓一口气……   外边,乔言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弯腰弓背曲起腿,快把自个儿蜷缩成虾米了。听着身后的声音,她胸腔里跳动得快速,呼碎碎的.无端端就心虚得很.不像平常那样造次了,连随意估做点什么事都动不了。   十足不争气,极其没出息。   白天选床位没搞对,偏偏挑了靠里的这张,原是想着周希云不会来,睡哪边都差不多,离洗澡的地方近点更省事,孰料眼下适得其反,却是给自己找麻烦。   乔言尽量不去在意,忽略掉那些声音。但作用甚微,显然是自欺欺人。   越是极力避开,暗示自己不要关注,越是没法儿做到那样,反而愈发上心了。   或许是古怪的念头作祟,乔言只觉听力更加灵敏,连水滴溅落在地的声响都能轻易接收到,啪嗒——啪嗒—--   一下一下的,磨着人的精神。   乔言鸵鸟似的低下头,转向另一边,眨眨眼,直楞地盯着床下的地毯,看着上面的云卷镶边纹路和中间的图案,分散注意力。   过一会儿,她还摸索地抓起手机和蓝牙耳机,改为放歌听。   欧美摇滚曲刺耳,重金属风格吵得不行。   乔言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歌,但还是捏着鼻子欣赏,不管好听与否。   后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周希云停了停,朝右手的方向看来。   同样瞧不清楚,仅能看出一个白色背影,其余的就没了,片刻后,周希云也垂垂眼,径自继续,宛若没发觉到某人的异常。   将近二十分钟后,花洒被关上。房间里鸦雀无声,完完全全清净下来。   周希云沉默擦干水,抹了身体乳才穿睡裙,在里面待了两三分钟后出去。   镇上的初夏夜晚比市里凉快一些,湿着头发还乍然有点冷。周希云将毛巾搭肩上,蹶拉着一次性布拖鞋走到另一张床前,不慢不紧地路过乔言身旁,直至出现在对方视野中。   乔言还低着头看屏幕,自始至终都背朝洗浴间,绝对不乱瞥一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老实规矩,都这会儿了仍保持着不闻外界一切动向的姿态。   她还把纯白色的毛巾盖脑袋上了,挡住两边的视线,避嫌得十分周到,连余光都给遮好。   周希云见怪不怪地问∶不吹头发?   音乐声太躁,乔言听不清,只瞅见这人嘴巴张动。乔言茫然地取下耳机,反问∶什么?   周希云重述∶你的头发,还没干。   哦哦,乔言不迭颔首,不由自主就抓抓半干不湿的发尾,不急,还早,等等再吹。   周希云说∶吹风机在浴室墙上。   乔言应道∶看到了的。   周希云嗯声,翻找行李箱里的精华液什么的,一股脑拿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乔言抻长脖子好奇,接着又收回眸光,顺带关上音乐退出app,将不用的玩意儿都甩一边。她不看周希云,开口问∶你找什么?   周希云回道∶面霜。   乔言再点点头,鬼神使差就好心说∶你没带的话,我这儿有。   没话找话的意味不要太明显,态度与白天截然相反,起先还躲着避着,现今总有些不对劲。许是方才那事给搅和的,搞得她现在都不太能绷住心态,脑海里飘飘然,很是不真实,因此必须得叨叨两句,把气氛扭转回正常模式。   周希云坐床边,探究地看向她。   感觉到了这道目光,乔言直觉自个儿多话,连连擦头发掩饰那点怪异心思。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就算了。她解释。   乔言∶嗯。   周希云也解释∶太麻烦了。   乔言嘴唇翕动,弄头发时掌心触到了红烫的耳朵,她更加心神不宁,明面上表现正常,实际却像是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一样。   也不是因为拒绝,就是控制不住自身,脑子成了一滩浆糊,转不动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希云。   今晚这场景就不一般,虽然往常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但那都是意外,唯独此次不同。清醒状态下共处一室,哪怕是分开两张床,不产生接触,可细一深想还是奇奇怪怪,似平过于亲近了些?   乔言描述不出来是何种感受,只觉着哪哪儿都不应该。也不是不应该,总之讲不透是哪样的感觉。   其实自从小别墅那次后,她俩就有意无意开始保持距离了,无比默契地各退一步,回到红线以内,比较注意分寸,即使还是会有避免不了的相处,但双方都很克制,即便是在周家书房里,即便乔言还是时不时装怪,总要招惹一番,可有些事情她们都心照不宣。   假象就是一张蒙在眼前的窗户纸,谁都不去揭穿,两人共同维系着原状。   乔言欲讲话,嘴皮子开开合合。   周希云忽然说∶伯母让明早七点半就起来,上午划船去。   乔言回神,抛开那些纷乱的想法,说道∶行,知道了。   周希云说∶早点休息。   乔言躲避地站起身,那我先去吹头。   双方又分开,各顾各的。   之后也就那样了,做完事躺床上,真就是早早就歇下。   这个房间是整栋客栈最早关灯的,没了光亮的映照,屋子里变得乌漆嘛黑。   齐木镇的夜色不够朦胧,毫无情趣,天上灰蒙暗沉,一粒星子都见不到踪迹,全都被厚厚的云层吞噬殆尽,渣都没留下。   乔言直直平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太早了,还不到十点,根本没困意。   这时候外面时不时还有夜游未散去的游客打闹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不晓得干嘛如此兴奋。偶尔还有车子驶过,叮当叮当响几下。   周希云合上了眼睛,听着旁边窸窸窣窣地翻身,拉扯被子,动来动去…   良久,乔言突然轻声喊∶周希云-   这边不理会,听而不闻。   乔言侧身转过来,将被子压在胳膊底下,定定看过去。   周希云能敏锐感知到她的举动,不用开灯也猜到在做什么。   房间里还是隐约能看到部分物件的轮廓,能瞧见前边隆起的被子。乔言着实无聊,无声地盯瞧了会儿周希云,不多时又来了句∶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非常怕黑,对不对?   然后再是添道∶周姨出差把你扔家里,当时你才几岁大,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也不让保姆去你房间,还把人家赶出去,还有印象吗?   黑暗中仍旧沉寂,没有回应。   乔言说∶你哭哭啼啼的,大晚上闹腾人,保姆只能到我们那边找我姥帮忙,我姥就把我拎你们家去了,结果你不乐意跟我一起睡,还揍我来着。   都是一桩陈年往事了,真实发生过。   周希云还记得,没忘。一会儿,她侧侧身,低声回答∶我没不乐意。   乔言问∶打人是真的。   周希云说∶你先装鬼吓我。   乔言说∶我那不是为了逗你开心,谁知道你反应那么大。   幼时的回忆总是有趣,早都已经记不清详细经过了,周希云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才动手,于是不反驳那人。   乔言拢拢被子,又问∶你真要睡觉了?   周希云安安静静。快了。   乔言说∶我还不困。周希云∶嗯。   乔言∶我看你也不太像睡得着的样子。周希云∶…陪我说说话呗。“:   行不?不。   乔言铁打的脸皮∶你想聊什么?周希云淡声说∶困的。乔言∶骗人,你装的。周希云∶没有。   反对无效,还是得继续聊。   乔言径自话痨,周希云不得已听着,不时搭一句回复。   床头的壁灯不知何时打开了,屋内重新亮堂起来。   两人相互应付敷衍,到后面竟都坐了起来。大约十一点半,周希云无缘无故问∶玩牌不?   乔言思绪空空,一时拐不过弯儿。一量”一   周希云没所谓道∶找点事做。   乔言问∶你带纸牌来了?   周希云说∶我妈让带的。   乔言∶原来如此。   周希云说道∶不就算了。   乔言立即掀开被子,我也没说不愿意。   过来。周希云说,让出一些地方,你坐这边。   乔言不假思索就过去,当真了。   那你去拿牌。她还说,无所防备就爬到对面床上。   周希云说∶等等。   而后转身摸到开关恩灭,啪地一声-   乔言全然没料到这一出,眼前黑沉以后还愣了愣,直至身前压来重量,一只手抚到她颈侧,摸索地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旁边的人挨了上来,不给她再啰嗦的机会。乔言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唔...   周希云强势,另一只手趁机压在她后脑勺上,不让推开。 chapter 037   熟悉的草木香调传入鼻间,依旧带着一股子清新且纯净的味道,很淡,符合周希云惯常的习性。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双方身上都暖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乎气,离得太近了,大晚上又都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裙,因而相互感受到都能各自的体温。   真切,突兀。   周希云力气挺大,乔言挣不开,也没挣,当嘴上被温热湿润堵住后就懵圈了,不能自已地呆愣在那里,唇齿半合,身形僵住。   方才不还是好好地在聊天么,不是要打牌?这是在做什么?   半夜三更的,周希云又犯抽了?   转变来得过于生硬,找不出合适的解释和缘由。   没有循序渐进的铺垫过程,蓦地就进展到了被亲这一步,还是对方主动忽悠她到这边来,乔言彻头彻尾傻了,整个人就像是快锈烂的齿轮,别说来点回应,或拒绝或赶紧制止,现下就是死死卡住了,如遭结结实实的当头一棒,晕头转向之下连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周希云这回比前两次都要过分,不久还借着巧劲把她稍稍抱起来,搂到腿上面对面坐着。   再过一会儿,这人的手逐渐放下,从乔言后背滑落,经由她最中间的那条脊柱沟线,慢慢搭在乔言腰间,箍着,生怕怀里的那位跑了似的。   乔言还是迟钝,只觉呼吸都停住了,缓不过来气。   周希云勒着她,吞掉了她的犹疑与徘徊不定直接打乱了现有的局面。   忽地一搅和,隔在中间的那层纸便烂得稀碎,破得啥也不剩。什么伪装都没了,不管用。   周希云不止亲乔言的嘴,还有她的脸,耳垂,往下再是别的地方。   客栈外的小路上灯火微弱,朦胧的昏黄照在周边的事物连同行人身上,为灯照范围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宁静的光晕。   远的,近的,空气的细小灰尘在金色中飘浮流动。   外边不时响起游客的嬉笑,中间还夹杂着小镇街上的叫卖,以及一些此起彼伏的动静,如夏日特有的田园虫子鸣叫。   齐木镇一年四季里热闹的时节不多,也就现在这个时期和各大旅游旺季比较喧嚣,能由此来整个镇上拉动经济消费,所以一般这时候的夜晚都不会太安静,最起码得到凌晨一两点才会沉寂下来。   毕竟难得赶上假期,游客们需要放松,镇上的居民也需要趁此赚钱养家,哪可能十一二点就歇业。   彼时客栈的楼上楼上亦不清净,大伙儿刚到这边正亢奋呢,一个个不是熬夜结伴玩就是点东西吃吃喝喝,要么就做点其它事打发时间,总之就是不睡觉。   隔壁的长辈们同样如此,这时徐子卿还在和姥姥、周慧文闲聊,三人正商量着网购要买的物品,还有明天出去还得买哪些特产等等。   徐女士与周姨对两位女儿极其放心,也不准备过来看看,一律不管。   客栈墙壁上的老式挂钟不停转动,—圈又—圈。   分针转了快两个大刻度后,沉抑暗色中的两人得以分开,一上一下地对着。   乔言气息不稳,还是直讷的老样子,仅仅低头沉默地瞧着周希云。   周希云伸手摸摸她的脸,靠近些,鼻尖朝着她的鼻尖,差一点就会碰到—块儿。   两人都能清晰感知到另一方的全部举动,甚至是吐气。   黑暗中谁都瞧不清楚谁,视线受到了阻碍,因而未能看到面前那位的变化如何,神情怎样。   周希云扬扬脖子,再在乔言唇角挨了挨。   乔言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被亲到后才往后躲了躲,但不起开。   接着,周希云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行为,乔言没拒绝。   再之后的所有经过就像是中邪了,二人分明清醒得很,却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径。周希云亲了乔言好多次,—遍又—遍,乔言糊里糊涂,只有在某个空挡出声喊∶周希云……   乔言扭来扭去,往被子里缩,到处躲。周希云将其拎出来,摁枕头上。   她们也没做太出格的事,还没到那种程度,这般场合下也不适宜,除了亲几口就差不多了。乔言脸烧心也烧,后来干脆放弃抵抗,梗着脖子被人家抱着。周希云说了句什么,她没注意听,心不在焉的,魂都飞天边去了。   这一夜漫长,两点那会儿外面变得宁静,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空旷,那些摆摊的、开店的全打烊了,四处晃荡的游客亦渐渐回住的地方去。   客栈上下陆陆续续熄灯,隔壁长辈们零点半之前睡下,快两点那时,整栋房子只剩过道与大门口的引路灯还亮着,其余全都归于黑暗之中。   乔言不知道自己哪个时候睡着的,反正疲惫上头再也撑不住,眼皮子颤颤就没了意识。连爬回自个儿的床都忘了,自暴自弃到底,干干脆脆挺尸。   不过晚上是一时,到了早上又是一时。放肆熬夜的报应来得极快,直打七寸。   翌日是徐子卿到这边来敲门,喊她们起来,还让开门,说是已经买了早餐了,要进来拿给她们。房间内的两个人都还躺着,谁都没先起来。   冷不丁被亲妈闹醒,睡得死沉的乔言当即一个激灵,吓得险些漆床下。她后背一凉,不受控制就踹旁边的周希云一脚,赶紧推两把,压着声音低低道∶起来起来,快点!   周希云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又被拉了拉。   我妈来了,别睡了…….乔言小声说,着急地起身,,倏地把被子全都卷走,手忙脚乱地穿鞋子找东西。   徐子卿又在门外敲了两下,催促道∶乔乔,乔言!醒了没?你们还没起来?   七点十分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该是约定出门的时间。   乔言觉着裹着被子不对劲,又连忙把这玩意塞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盖周希云头上,急急叮嘱道∶你躺着不要乱动,我去拦住我妈。   周希云坐床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外边的徐子卿再喊了声,真以为她们是睡过头了起不来,非要把人给叫醒才作罢。乔言麻利应声∶来了来了!   开门过后便是亲妈的一番询问与试探,徐女士关心女儿,眼见乔言脸色惫倦没有精气神,嘴皮子还红红的,又是上火又是劳累的样子,乍然还当是生病了。徐子卿用手背试试乔言的额头和脸颊,一面往房间里瞅瞅,不解问道∶怎么了你,脸色这么白,昨晚没休息好?   乔言侧身挡住,心虚不让看里面,怕被发现端倪。没,很早就睡了。   徐子卿把早饭塞乔言手上,希云呢,没起还是出去了?说着,再朝里面看两眼,想要找找周希云在哪里。   乔言哪敢让看,往旁边挪动小半步继续挡着,搪塞道∶起了起了,先前就起了。   徐子卿又问∶在洗漱?   乔言说∶不是。   旋即再是扯谎∶她有事,刚在回复公司里的消息呢,估计还要一会儿。   当妈的又开始关心周希云,问是什么事,要不要紧,等会儿能按计划出去吗。   那我跟慧文说说,也不急,可以等她一会儿T作更重要,先忙完再看,不然晚点出去了也玩不尽兴。   乔言担心多讲几句会露馅,迅速扯上早饭,及时结束对话,行行行,我还没洗漱,这边搞完了再过去找你和周姨,应该不会太久,顶多半小时。好了,我关门了,晚些时候见。   言讫,毫不犹豫就把徐女士关门外,还不放心上了反锁。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搞得比昨晚还紧张。   其后就是抓紧时间收拾,换衣服,有多快弄多块。   因着长辈的出现与催促,乔言和周希云都没空顾及晚上那档子糗事,亲不亲嘴的只能暂时往后搁搁,不得不把眼下这关先度过。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内部问题可以慢点来,现在必须一致对外。   大抵是本就没底气,心里有鬼,乔言火急火燎的,起床后就这里收那里拣,还跑进盥洗室里照镜子,怕像之前那样,否则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眼睛毒辣,有什么可不好瞒过去。   乔言太了解亲妈和周姨,自知不把尾巴藏起来,绝对会被察觉到。   相比起她的一系列鸵鸟反应,周希云就显得淡然许多,处变不惊,对徐子卿的到来亦接受良好。不论昨夜还是现在,都保持着理智。   乔言洗漱完后过来了一次,扒着周希云的脸与脖子等地方到处看看,也不吭声告知要干嘛。周希云任由处置,坐那儿不动。   收拾完出去已是七点四十,三位长辈早都在楼下侯着了。   其后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慧文一见到周希云便问及工作,问发生了什么事,以为这么早公司找来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周希云游刃有余,谎话讲得漂亮圆满,把乔言乱编的坑填上。   还需要做哪些事吗?徐子卿插嘴道。   周希云摇头,那边有别的同事交接,我这里只是中转一下,已经可以了,后面不归我管,其他人会负责。   那就行,不然真有什么,多半还得赶回去—趟。徐子卿说,一颗心落地。   周希云无比镇静,几下就把问题简单带过,将话锋转到今日的游玩路线上。   乔言就是个只会窝里横的鹌鹑,平日里多能,,当下却不敢随便开口,隐形人似的杵旁边啃包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算是从清早的惊吓中平复过来了,可另外的还没完,情绪仍沉浸在晚上的事中。   与以往哪一回都不相同,这一次她们之中谁都没喝酒,乔言再寻不到拙劣的借口来自我欺骗这是意外,是喝多了干出来的混事。   周希云先动的手,她也立场不坚定,但凡偏离了其中谁的意愿,这事就不会存在,压根不可能,连开始都不会有。   乔言连打都没打周希云一下,着实没原则,比上次可软和多了,起码上次十分贴合直女行为,临到关头还是醒神了,没真的倒进去就出不来,还是很有骨气。   乔言插上吸管,一下就喝掉小半盒牛奶。两口一个小笼包,还怪噎人的,哽得胸口难受。   偷摸瞧周希云两眼,心里变得紧巴巴的,乔言不自然地捏捏盒子,怔了怔,没出息地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好像亲对方的时候,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chapter 038   夜里种种,越咂摸回味越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今可不能抵赖不认账,除非失忆了,不然哪能抹掉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乔言理屈,找不到麻痹自个儿的借口,没有把责任归咎到周希云一个人头上的底气,毕竟她也不是一直都任由周希云如何,后夜里脑子发昏,迷迷糊糊之中也反过来对周希云下手了。   那时对方还低弱闷哼了声,伸胳膊勾她颈肩来着,否则她一大早起来后哪会心虚地检查人家。   匮乏的言语形容不出那种感受,总之她就是意志不坚定着了道,由内而外都被蒙了心,陷进去了。   自以为各方面都溜直,不会对女人心动,不会产生难已自禁的念头,孰知不是。恰恰相反,那时整个人已经一片空白,行为不受主观意愿的左右,做出的反应全凭本能驱使。   接受而非排斥,这两者区别很大。   坦然接受与否另说,反正乔言并不排斥周希云。   这不符合她本身惯有的做派,按照以往的情况,她应该在关灯的那一刻就戒备炸毛,理应压着周希云打一顿,分外有节操地干一架,而不是魔怔了似的做出后续的一系列应对措施。   那可一点不像她的行事作风,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乔言不由自主就咬咬吸管,硬憋着再用力喙一口牛奶,再想到深一层次的可能性——她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以来都搞错了,其实是喜欢女人的才对。   思及此,乔言心都往下一沉,应该不至于吧。她收起视线,认真地回想了下,如果本身是喜欢女人的话,那把周希云换成身边别的对象,比如容因,比如敏姐,比如那些性感美艳的女明星,或是生活中的任一女性……乔言雾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代入不了,光是想想就有够奇怪,甚至打心底里就有些反感。   她可以心无波澜地和敏姐她们躺一张床上,哪怕脱光了一块儿泡澡堂子也坦坦荡荡,绝对不会有半点旖旎心思,可其它的就不行了。   乔言描述不出其中差别,只是觉得,假使让她和别的女人亲密,像与周希云一样面对面地吃嘴巴搂抱,做点更逾距的行为,确实万万办不到。   真要是强迫这么干了,妥妥会留下心理阴影。   别说接吻这些了,就连像情侣那样相处,如牵手什么的,乔言都倍感不对劲,提不起兴趣。倒不是讨厌那些女性,容因她们都挺好的,不论品行还是外貌都各有特色,一个个都是出色大美人,作为同性乔言也懂得欣赏她们,但对这部分人的感受就是与对周希云的不一样,毫无相似点。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合理的解释。   乔言拧拧眉,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没有恋爱经历,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该怎么定义,搞不明白。   与影视作品中不同,掺杂了生活因素的感情几乎都是浅白的,现实中的爱情大多都趋于平淡,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个对象不满意大可以换下一个,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恋爱只能同特定的那个人谈,选择自由,跟谁在一起都可以。   喜欢与否只是激素分泌的后果,这玩意儿很玄乎。   乔言又把男人代入刚才的想法中思索了一遍,心中的不适感更加强烈。更不可能,根本接受不了。   她不是封建保守的性格,明明在这种事上看得挺开的,觉得个人愿意就行,没必要给自己上那么多道德枷锁,但就是不能。   当初她对小男生都是仗义心作祟,收人家巧克力和情书时都没考虑过感情意愿,打从最初就没动过念头,现在这么久了都没遇到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要跨出这一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乔言只觉怪异,太莫名了,还是停止了胡乱发散的思维,吸完剩下的牛奶压压惊。   滋滋   一个不注意,吸管的声音没压住。徐子卿她们都听见了,纷纷转头看向这儿。   周希云亦瞧向这里,眸光定定落她脸上,不动声色地一扫而过。   双方的视线相撞,乔言讪讪,立马敛起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站着。   徐子卿没看出女儿的异常,见其都快把盒子捏得死瘪,误以为是不够喝,说道∶姥姥那里有多的牛奶,不够自己拿。   乔言干巴地点点头,钦。   徐子卿让她背包,帮忙拎袋子。   包和袋里装的都是出去玩可能会用上的物品,包括防晒霜、帽子和水等等。当妈的心细,什么都准备齐全了,怕到外面了买不到,便一股脑装了一大堆沉甸甸的东西。   /乔言乖生干活,半句怨言都没有。   一旁的周慧文说∶出去了你和希云换着背,我和你妈妈就看着姥姥,负责带路什么的。   乔言应下∶行,我都可以。   周希云也不反对,亦不在长辈们面前与乔言表现得太亲近。   划船的渡口位于上游浅水区,离客栈不算太远,约莫三公里路,可以开车过去,也可以坐镇上的大巴车。   念及外出本就麻烦,河边不一定能找到安全停车的地方,而且游客多车多的时候容易发生拥堵、刮擦等情况,徐子卿和周慧文一致决定坐大巴车过去,早就计划好了,连去哪儿等大巴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上午到上游划船的游客很多,坐大巴的不少。   一行人愣是靠挤才得以过去,坐车时还差点被分成两队。   大巴超载了,后上去的游客必须打堆站,全都像发酵过了头的馒头一般挨挤着,脚下连活动半步的余地都没剩下。   有一位年轻乘客给姥姥让了座,然后朝后边退些,无心将定在边上守着姥姥的乔言往后推了推。乔言没站稳,身形一歪就直直栽倒进再后面的那位怀中。   后面那人的怀抱柔软,有力地接住她。   她艰难地转回身望望,当即就与周希云鼻对鼻眼对眼。   车里挤得要命,腾出一点地方很快就会被其他乘客占据。背上的包碍着别人了,有人不耐烦地又推了乔言一把,嫌她的包格人,乔言还没缓过劲来,后一秒就趴周希云胸口了,险些磕上周希云的脑门。   这次挨得更近,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一起了,似是粘上了。   感到面前有什么软乎乎的,乔言登时浑身梆直,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一边,该垂下还是该抬起来。她警觉且愕然地盯着周希云,一副啥也没干的无辜表情,整张脸都快绷不住了。她欲退开,可一步都走不动,反而因为往后仰的动作导致背上的包蹭到了后面的那位乘客。   乘客是个暴脾气,看不到是谁干的,只窝火地喊∶谁呀,脚下长钉子了是不是,乱动什么动!   乔言立时放弃挣扎,怕被乘客发现。   周希云倒不觉得有什么,于这时抬起一只手,虚搂在乔言腰身上。没完全碰到,差一点距离,主要是为了隔开别人。   乔言没看到,毫无感觉。跟前的触感太尴尬,她别扭地转开脸,欲把手放在中间挡着,可还没行动就止住了。   用手挡更不行,俨然就是耍流氓。她有些臊皮,仿若被火炙烤。   由于大巴上乘客多,车子的行驶速度便相应地变慢,三公里路足足开了十几分钟。路程显得漫长难捱,一分一秒都是受罪。   乔言直到下车前都趴周希云怀中,期间有几次还碰到了对方。周希云脸色不改,中途把手伸到她肩上,帮她提了会儿包。   乔言没拒绝,也不道谢。   从旁边人的角度看,周希云的手似是搭她身上了,像抬手抱住了她。她自己也感觉没啥差别,抿抿唇,良久才瓮声瓮气小声说∶我能背,不重,不用你帮忙。   周希云温声问∶不累?   乔言说∶也就这点时间,下去了换你就是。   周希云没放,还是她拉了拉才松开。   上游的渡口修建得很有地方风味,那边有专门停大巴的高地,高地上有摆摊的小贩,河里则泊着密密麻麻的小船。   靠岸的这边设立了专门的租赁处,买票价格都是统一规定了的,300RMB一条三人小船,400RMB一条五人船,划船时间都是三小时。再大的就不能自己划了,只能花钱上去观光,不能动手,收费还不便宜,按人头算。   车子刚停下,一窝蜂下来的游客们就火速往租赁处冲,生怕晚了就抢不到船似的。   乔言和周希云都不急,她俩慢悠悠跟在后头,下车后乔言不着痕迹地扯扯衣服,接着把包取下递给周希云。   徐子卿她们已经走远了,也齐刷刷抢船买票去。   徐女士不亏为干销售的,那奔跑买票的精气神直接秒杀全场,不仅顺利买到了票,还发挥利索的砍价功夫让租赁处为其打了个八折。   租船的人实际上并不多,价格就摆在那儿,远不如坐观光船实惠,好些游客问完价就打消了租船的念头,转而抢观光船票。   几分钟后,徐子卿她们招招手,示意乔言和周希云赶快过去。   租赁处为所有租船的队伍都配备了一位安全员,做好相应的准备,把不必要的随身物品都托管到岸上,穿上救生衣,之后就可以放心玩去了。   余后的时光闲散舒适,划船很有意思。   乔言不会操作小船,上去后啥也没干,全程坐着欣赏风景。周希云也一样,偶尔会递点吃的过来。   划船是徐子卿和周慧文轮换着来,俩妈妈玩心重,都不让安全员帮忙就把船划到了河中间,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出力不嫌累。   河里的水清澈,不深,坐船上都能瞧见底下的沙子与鹅卵石,尤其是靠近两岸的地方,拉起裤腿下水趟都没问题,那深度最高都没不过成年人大腿。   现阶段还没到夏日汛期时节,很久没下过大雨了,因而一直不涨潮,河里的水位从春季至今都比较浅。   她们划船不到一小时就折腾不起来了,周慧文把船停在岸边,五人便凑合着坐船上看风景聊天,商量一下中午怎么吃。   周希云一概不发表意见,长辈们说什么都可以。   周慧文问乔言,乔言随便报了个菜名,想吃辣的。但这遭到了徐子卿与姥姥的一致否决,徐女士说∶你俩上火上得嘴巴都是红的,还吃什么辣子鸡,换一个清淡的,比如菌菇炖排骨之类的。   乔言张口就要否认上火这事,可忽地瞥见周希云过分红润的两瓣唇,紧接着还是闭嘴。承认上火总比露馅强,不吃辣的也没关系。   几经讨论,最终决定吃家常菜,中午先将就一顿,晚上再去吃汤锅。午饭是在一家小餐馆内进行,没回客栈。   在两位妈妈的安排下,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大家都是一起行动,乔言和周希云除了上厕所,其余时候都待在对方身边,但同时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交流。   她俩都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就是乔言不再嘴损周希云,两人的相处极其和睦友好,真有点邻家姐妹的意味。   徐子卿让乔言买饮料,乔言不用问周希云的口味偏好就带回来对方最常喝的苏打水。   她们到一家店里挑选纪念品,周慧文买了两支手工发簪让乔言先选,乔言也不跟周希云抢款式,将碧绿色的那根留下,自己拿了粉红色的。   周希云从来都不中意粉红色的东西,更喜欢稳重一点的颜色。   这要是以往,乔言肯定选碧绿的那款,多半会把粉红色的留给周希云,可眼下却懒得作对逗耍那人,不那么恶趣味。   周慧文说∶你俩都试试,戴上看一看。   乔言不会挽发,直愣愣地将簪子放头上比划比划。这样?   周慧文笑了笑,慈爱回道∶希云会,让她给你挽。说着,招呼周希云上前帮忙。   乔言不习惯,但拗不过长辈,而且周希云两三步就走了过来。她只得站直不动,方便周希云上手。   挽斜的还是正的?周希云温声问。   她回道∶都可以。   周希云便随便弄一弄,尽量简单点。   这人的手指灵活,几下子就将乔言披散的头发勾到一侧,还为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抓头发时,周希云的指尖有意无意从乔言耳廓上划过,貌似不在乎地挨了挨。   乔言眼睫毛抖了抖,脑袋里嗡的一声。   极其不争气,身体上的反应藏都藏不住,经不起这般捉弄。   周希云轻声说∶抬头,不要低着。讲着,又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动作轻柔。 chapter 039   乔言被迫稍仰起脑袋,呆愣地配合。   忽如而来的束缚感让她紧张,这光天化日的,即便没做什么,可对方随意一个小动作就使得她心口漏跳了半拍。   不知是乔言的错觉还是怎么,周希云的举止似乎过于亲昵了些,带着些许刻意的成分在。本来挺简单的一事,只需开口提醒一声就行,没必要将指节曲起抵她软肉上。   触感略微酥痒,带着两分浸不经心的暗昧。   乔言无所适从地怔住,站定身子不乱动,没能做出及时的应对。   周希云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顺带还帮她再捋捋头发。   过后的行为都非常正经规矩,没再像适才那样,仿佛刚刚只是再寻常无异的一个动作,只是乔言多想了。   乔言抿了下唇,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很快。周希云说,挺上心的样子。   乔言不自禁就拉扯自个儿的衣角,又说∶老半天都挽不成,脖子都酸了。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希云淡淡拆穿道∶才一分钟不到。   那是感觉不一样乔言语气生硬,歪理一套套,主观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   周希云倏尔将手放她颈后,为之揉两下,低低问∶这儿酸?   乔言受不住痒意,总觉着这样太奇怪了点,毕竟在外面还是得注意点距离与分寸,不能老是像私下单独相处那样随性。   她这时倒是无比懂事,方方面面都顾虑得到,往常可不会在乎那么多,早前当着家长的面也随心所欲地忽悠周希云,现下却放不开手脚。   明显是心虚了,昨晚干了坏事,今天从出门后就忐忑,总是胡乱瞎想。   乔言意欲躲开,不让碰。不用,你赶快挽头发就是了。   周希云按住她肩膀,别乱动。   乔言说∶你手好凉。   周希云接道∶天气又不冷,有什么关系。   乔言说∶店里开空调了,凉飕飕的。   那也不影响,这点风不至于。周希云说,执意揉按几次才松开,行了,站直些,簪子给我。   乔言把簪子递给这人,还是顺着了。   周希云没继续磨蹭,捣鼓一番就搞定。   得以解放的乔言动了动,这就可以了?   周希云点头∶嗯。   并随手拿来一个货架上的镜子摆乔言面前,斜朝上转动镜面,让开位置,又说∶看看,不满意再换种。   纪念品店内的顾客不多,零零散散不到十个,彼时徐子卿和姥姥都在不远处的商品橱窗柜前挑选东西,这边只有周慧文一个长辈。   周姨笑吟吟的,丁点没看出或听出她俩哪里有问题,未能察觉到端倪。眼见乔言戴发簪的模样还不错,周慧文又找了一对同色的耳环过来,连连说∶再把这个也戴上,试试好看不。   乔言不好意思收周慧文太多东西,敛起先前那些腻歪的念头,开口表示婉拒。发簪就够了,那个待会儿再看。   然而周慧文还是让她试,乐呵道∶这不正好嘛,只有簪子也不行,没耳环太单调了,来来来,我帮你戴。   长辈的盛情难却,乔言还是接下了,不在这种场合下固执。   耳环有了,其后又是项链,还得再配个做工精细上乘的镯子,样样都不能少。周慧文很有欣赏品味,做生意当老板的不缺钱,送东西都不看价格,中意哪个就拿哪个,嘴上说着只是让她们随便试试,不买,但最终结账时还是嘱咐导购把这堆玩意儿都分装好包起来。   当然了,乔家这方也不会全占周慧文的便宜,徐子卿亦在店里挑了一份礼物送周希云,另外还买了个玉石吊坠给周慧文。   周希云大大方方收下礼物,说∶谢谢伯母。   扫荡完纪念品店,五人步行到下游看热闹。   赛龙舟下午两点半举行,时间还早,走过去也来得及。   一路上又是俩年轻人分担拎东西的任务,乔言主动背包,一手两个礼品袋,以行动回报周慧文送的一堆饰品。   收了那么多心里过意不去,非得做点事才行。   快到赛龙舟的另一渡口了,卖瓜果饮料小吃的摊位逐渐变多,远远的就能瞧见河边聚集了一大批人,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脑袋。   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有背着移动小冰箱卖雪糕的,还有卖风筝卖玩具的小贩,这边的小买卖兴盛,随处可见绿色、蓝色的收款码,喧闹又熙攘。   还没走近河岸,路就被堵上了,哪哪儿都是小车。   乔言不喜欢拥挤的场面,看见人山人海就打了退堂鼓,不大愿意凑那边闻汗臭味。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不省事的徐女士压根不听,边走边对她说∶跟上跟上,靠近点,别丢后面了。   徐子卿掏钱买了些白麻糖和蛋卷,还有洗过的草莓。当妈的可稀罕这种传统节日的大场面了,大有要玩个尽兴的冲动,一高兴连姥姥都快顾不上,还是乔言苦巴巴随后边顾着。   姥姥也开心,老人家都快笑没了眼。   如今的大城市里已经不怎么举办传统活动,大多都是借着节假日搞促销,像重阳啊端午啊都是走走形式,整个过场就完事,早没了前些年的旧俗内核。   一行人的后半天过得愉快,综合的感官体验挺丰富。   乔言自始至终都随大流,总归没别的地儿可去,等到后面干脆举手机帮亲妈录制现场视频,尽心尽力为大家拍照。   比赛开始前,三位长辈各种唠嗑寻乐子,天南海北地侃,从追忆她们的I旧时生活讲到女儿们的童年,聊这聊那,吃白麻糖时,还说起乔言四五岁大偷家里的钱买这个给周希云吃,结果白麻糖太黏了.直接导致周希云掉了一颗下前牙。   徐子卿乐道∶当时把希云吓得,好几天都眼泪汪汪的。   周慧文也笑,说∶乔乔告诉她牙齿掉了就不长了,她还真信了,哭得晚上吃饭都吃不下。   两位妈妈揭起短来才是最损的,搞得乔言恨不得钻地里去。   这都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但徐女士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连细节都没忘。以前的白麻糖才两角钱-两,乔言仗义疏财,直接拿一张两块钱的票子买了足足一斤,生怕周希云吃不够。   乔言对这事不清楚,不记得自己哪时候对周希云这么好了。   徐子卿又讲了些其它的,包括以前有一阵子周慧文工作太忙,不放心保姆独自照顾女儿,于是就把周希云送到乔家请姥姥、姥爷代为看管。时间一长,乔言就误以为周慧文不要周希云了,因而天天带着人家玩,不仅将吃的喝的玩的都分对方一半,还屁颠屁颠跑周家帮周希云把衣物什么的都搬到自己房间,大气地表示周希云以后就是乔家的人了,可以当她异父异母的姐姐。   这还不止,还有初初读学前班的那年,周希云挨小朋友欺负了,又打不过别人,乔言便仗着自个儿的肉平块头为之报仇,打得那个小朋友流鼻血哇哇大哭,搞得三个孩子都请家长,徐子卿和周慧文还为此赔了千把块钱。   那个年代挣一千块钱可不容易,徐子卿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高。   后面的这些乔言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又或许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她记不清自己保护过周希云,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嫌周希云老是哭唧唧的,一天到晚动不动就掉泪珠子,所以才会接对方到家里?   两位长辈说得笃定,你一言我一语,煞有介事的样子。   乔言不禁自我怀疑,再望望周希云。   周希云似乎没怎么听那些闲聊,此时正在吃草莓。发觉乔言盯着这边,周希云将塑料盒递上前,说∶甜的,不酸。   乔言说∶我不吃。   真不要?只剩几个了。周希云说道。   她勉为其难拿了两颗,咬嘴里尝尝。   草莓清甜多汁,散发着浅浅的香气,的确还行。   没两分钟,徐子卿和周慧文又换了别的话题,不再聊她俩。   乔言接下来也太在意长辈们的动向,没事摸出手机翻翻,开一局游戏玩。   下午两点半,赛龙舟准时拉开帷幕,满场喝彩。   传统活动的渲染力很强,,河岸两侧的氛围高涨,主持人刚乘船出场,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大伙儿就高呼呐喊,要求不要墨迹,赶紧比赛。   乔言专注手机游戏不动弹,用胳膊肘顶顶周希云,说∶开始了喊我一声。   现场吵得要命,周希云哪里听得见她的话,挨近了问∶什么?   乔言几乎趴这人耳边重复道∶我说,要比塞了叫我,听到没有?!   周希云应下,比手势示意可以。   齐木镇的赛龙舟极其有看头,基本上就是在遵从传统的同时开拓创新,硬是把比赛都玩出花儿来了,什么单人赛开场,双人划船活跃气氛,还有一堆五花八门的比拼。   现场比网上的宣传更有意思,请龙、祭神、撒粽子等流程搞下来,火热朝天的喧闹震得人耳膜疼。   整个活动进行完,转眼已是五点出头。   活动举办方最后还分发煮熟的粽子给大家,告知今晚还有哪些庆典,以及哪里可以抽奖吃饭等等。   商业模式十分成熟,全过程都尽善尽美。   乔言她们没再凑热闹,看完赛龙舟就回客栈了。   下午的天气不比早上舒适,太阳迎头晒,即使温度只有二十几度,可在外面待久了还是热得慌。   五人赶在日落前到农家乐体验吃柴火鸡,晚一点又走走散步,消食得差不多了才回去泡温泉。昨天错过了泡温泉的最佳时机,徐子卿晚上睡觉都惦记着,想到明天要走了,再不泡就可惜了,因此送姥姥上楼休息后就赶忙拉着其余三人下去泡泡。   乔言跑来跑去一天累得半死,这会儿只想躺下睡一觉,徐子卿不答应,说∶泡温泉养生,可以解乏,你们年轻人就是多泡泡,对身体好知道不。   乔言有气无力回答∶不知道.….   然而并不起任何拒绝的作用,徐子卿还是拉着她下去,高高兴兴往池子里奔。   泡温泉要单独收费,价格比外面的还贵一些。这次是周希云请客,提前下来把账结了。   她们早在订房间时就知道这里有温泉可以享受,来之前都准备了合适的衣物。   温泉池里暂时没其他游客,乔言拢紧浴袍下去那会儿,池子内只有周家母女,都是过了约一刻钟才有陌生人加入。   徐女士她们惯会享受,往水里放了一块飘浮的、装有食物的木板子,还边放歌边相互帮忙按摩。平日里工作压力太大了,难得放松一次,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顾及那么多。   脱掉浴袍下了水,乔言也没过于拘束,还是舒展开筋骨好好享受。她帮徐子卿按摩,也帮周慧文按摩,到后边周希云再为她按。   乔言坐下面些,安安心心地接受了,抵在周希云腿前,不时惬意吃两粒无籽葡萄。   待会儿我帮你按,咱俩换着来。她打包票说。   周希云嗯声∶好。   这肯定是眶骗对方的,某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周希云的服务,安逸得都快枕周希云腿上了。左边肩膀,捶两把。背部中间也按按。   还有右边,肩胛骨那里,给我揉一揉。   小嘴叭叭不带停的,才多久就又嘚瑟上了,甜腻腻的葡萄也堵不住她。   周希云垂眸不语,让干嘛就干嘛,捏肩捶背都可以。   揉完肩脾骨后,这人还体贴地往下兼顾腰后的位置,轻轻揉揉。   没乱碰,仅仅只是正常的按摩手法。   乔言—开始没感觉出来,过了半晌才抿了抿唇。她不吭声,亦不回头看人,而是看徐子卿和周慧文的方向一眼,背过手在水里抓住周希云,将其向上推。   周希云面容自若地于水下夹住乔言的两根手指,夹攥紧了不放。   周围的一切都平静,凉风习习,池面小幅度荡漾着涟漪。   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一位游客就坐在那儿看手机屏幕,只需要转个头就能瞧见她们的小动作。   乔言自觉这样不应该,可行为不受大脑支配。她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那么与周希云勾着手指头,任由周希云或轻或重捏自己。   力道不重,不疼。   你放开……….乔言小声说,时刻注意徐子卿她们可能会过来。   周希云却不怕,不关心其余人会咋样,一脸安然地伸伸腿,不经意地挨挨乔言的胳膊。   乔言怛呢地往后挪动,悄摸在水下打周希云的小腿,假意威胁道∶周姨要过来了。   周希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挠挠她的手心。   乔言气息都滞了滞,整个人都险些没绷住,见说理行不通就又偷偷拍打对方,表面稳住,说∶别挠,痒.…   周希云只道∶那你不要动。   谁动了?乔言问,不是你不松开我?   周希云说∶你坐着,我再帮你按。   乔言回头睨这人一眼,你不放手我也起不来。   周希云松开她其中一根手指,为之拂开脖子上湿粘的发丝,接着才全部松开。还想揉哪儿?   乔言这回不变卦,说∶还是肩膀。   周希云为之按肩,捏捏脖子两侧。   乔言往锁骨那里浇水,然后搅和搅和跟前的一块水面。她报复心挺重,干完这些,借着遮挡又蓦地向水下摸摸,摸到周希云的脚踝就造次地挠挠。   缺心眼儿至极。   周希云面色都变了,眸光微闪。 chapter 040   波纹流动,暖热的池水轻晃,久久平息不下来。两人足够折腾,挨一块儿暗暗较劲,谁都不退让半点。   乔言瞎闹起来就没个分寸,全然忘了她俩那出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会儿一嘚瑟就又胡来了,不止是脚踝,过了不久还往上爬,欲将周希云朝水里拽。   周希云躲开了,没让得逞。她还不服气,继续悄悄放肆。周希云翟她脸颊,收手。   乔言眨眨眼,麻利薅这人一把,还蹬鼻子上脸地装无辜,明知故问∶我干嘛你了,我也没做什么呀。   周希云揪她后颈,没用力,只是捏了下,,温声说∶乔言,别闹了。   乔言厚脸皮,手下嚣张地又动作,面上则波澜不惊,佯作不明白地再次反问∶怎么就闹你了,不要污蔑人。   打定主意要搞事,不知收敛。   也就场合不允许,否则这位还能更不走寻常路。   顾及有外人在场,周希云不能奈她何。   乔言笑了笑,拂水向后刨,冷不防浇周希云半身。   周希云下意识抬手挡住,但还是没来得及,等回过神后身上已经湿淋淋的了。这般天气下不会冷,温水落下来暖乎乎。   乔言傻乐,不待对方回击,手脚并用挪开位置,离远一点,接着转回身又浇一捧过去。挑事的本领一流,那臭德行还是一如多年不改的不肯吃亏,报复的同时还从水里哗地站起来,欲乘胜追击。   周希云本身也不是那种阴沉压抑的性子,现下被惹事的那位一带动,便没那么自持不苟。   这你来我往的,没多久,场面就逐渐有些不受控制,脱离了平和的轨迹,往稀奇古怪的方向发展,慢慢变了味。   周希云,你别躲啊….我也不怎么样。真的!...   乔言嬉皮笑脸扑周希云怀里,都快压对方腰上,,整个人耍赖不讲理,嘴上说的那些话全都当空气。她还用一只手勾住了周希云肩膀,想把周希云拖下去,像是八爪鱼似的扒人家身上。   乔言惊乍乍的,慌忙扯毛巾扔周希云。可惜不管用,丢偏了,反倒把毛巾扔水里了。   周希云顺势把乔言的双手都箍住,完全挟着她的腰身。乔言闷哼了声,不服输地挣动。   斗劲起来还没完没了了,老半天分不出胜负。   得亏不是满池子乱跑,也没干扰到周边其他人,她俩还算克制,只在先前坐的那点地方上干架,绝不跨越到别人的地盘上。   动静不算太大,没啥实质性的影响。   周围沉浸式泡温泉的客人亦不在意她们,大家要么安安静静享受其中,要么和同行的伙伴说说笑笑,整体也都比较吵闹。   在旁人眼中,此刻乔言与周希云的相处挺正常规矩,表面上瞧不出任何端倪,甚至乍一看还比较友好和谐。   姑娘间打打闹闹多正常,不足为奇。   徐子卿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眼见自家女儿如此不顾及形象,还对周慧文说∶这孩子,真是…越大越管不住。   周慧文眉目和善,也没什么,她俩高兴就行。   徐子卿念叨了几句,大意是说乔言不对,老欺负周希云,表示回去了一定好好说道说道。   当着周慧文的面总不能夸乔言,不管玩笑与否,做长辈的还是得假意拿样子。   但周慧文的确不介意这些,反而觉得这样还行。   周希云打小就不好动,能有个人带动她也不错,至少可以表现得外向开朗一点。   妈妈们不干涉女儿,看两眼就真不掺和了,训都不训一声。   乔言对那边的对话浑然不觉,扑腾累了才光速举白旗,抓着毛巾摇动两下,气喘吁吁地扒池子边缘,呼吸不平稳地说∶停下停下……歇会儿先…….   玩得过分尽兴,浑身都湿透了,连头发丝都在滴水珠子。   周希云也略显狼狈,脸上的水都顺着下颚线淌,只是不像她这么蔫吧。周希云抹了把脸,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用力拧干,又扔回她脑袋上盖着,柔声说∶擦擦,起风了,小心吹着凉。   周希云不争辩,径直上前挨近,抓起毛巾的两边就帮这个懒东西揉搓两下。   乔言嫌弃地推推,不要你,我自己来。   周希云在她脸上擦一擦,摁一把她的脑袋瓜子,坐直,别摔倒了。   你不要乌鸦嘴,乔言说,不安分扭扭头,小孩儿般爱动来动去的,摔了你负责。   周希云又捏她脖子,以示快点闭嘴。   乔言埋怨∶痛.…你轻点。   矫情怪真是没救了,人家也没使劲,那力道比帮她按摩还轻,哪里可能会痛。   不过周希云还是没再这般,擦完头发又抹抹她耳朵,一并照顾完全。乔言没多久就闭口不吱声了,默默享受对方的伺候。   周希云也擦擦自己身上,用的同一张毛巾,没特意分开。虽然她俩都带了各自的私人用品下来,可这时候没必要分得如此清楚,混着用一下不碍事。   至于掉进水池子里的那张毛巾,后面还是徐女士她们捡起来了,一起收拣一番,把带下来的东西都放一处,方便等等拿走,避免遗落物品。   温泉不可以泡太久,那些后来的客人仅仅是下来凑个热闹,大多都是待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或到花园里散步,或是回房间休息。   徐子卿、周慧文坚持泡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水,她们饿了,想出去买点夜宵填肚子,问乔言她俩要不要吃点什么。   乔言摇摇头,这么晚了吃东西容易发胖,算了,你们去吧。   周希云也不吃,没这习惯。   妈妈们便笑呵呵约着出去逛夜市,手挽手离开。临走前,徐子卿还提醒乔言∶记得把东西拿上去,别搞丢了。   乔言应道∶嗯好。   前后才片刻的功夫,适才还喧闹的温泉池及周围就不剩几个人了,等到另外一个陌生女孩也裹着浴巾上楼,这里便只余下她们两个。   乔言还没泡够,不着急上去,依然闲适地将一条胳膊撑池子边缘上,百无聊赖地玩玩水。   周希云坐她旁边,哪儿都不去。   今晚的月色朦胧,弯弯的一道银钩挂在天上,光芒微弱,随时都会被吹灭似的,远不如四周的星子明亮。   后院里筑有高大的青灰色围墙,隔绝了外边的世界,倍显这一处的宁静。   乔言将下巴枕在胳膊上,半晌,歪头看向周希云。静静的,不声不响。   周希云也望着她,问∶看什么?   乔言不承认∶没看你,我发呆看后边的墙壁。   周希云说∶那边没墙壁,只有楼梯。   乔言说∶那我看楼梯,没啥差别。   周希云问∶有心事?   乔言∶没有,我像是这种人?   周希云坐过去些,摸起手机翻翻微信,回复线上的消息。知晓她不愿意告知实话也不强求,不逼她。   乔言也挪近点,挨挨周希云的肩膀,酝酿了须臾才小声问∶你……哪个时候这样的?   周希云反问∶什么?   乔言动了下眉尾,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周希云不甚计较回答∶不清楚,没算过。   感觉这个答案略敷衍,乔言想了想,又问∶周姨知道吗?   周希云边打字边说∶她没问过这些。   那就是不知道,乔言思忖,一概不了解。   周希云还是那句话∶没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乔言了然于胸的架势,怕她发现啊?   周希云说∶不是。   周姨思想还是比较开明,还好。乔言说,挤出一句尚且算中听的,不是难搞的老古板,比我妈她们好多了。   周希云不多谈这些,嗯。   偷瞥一眼手机屏幕,乔言也不多嘴了,点到即止,   一阵风掠过,空气中响起草木枝叶的摩擦声。空气中夹杂着花儿盛放后的萎靡香气,勾动人的嗅觉。   十点半回房间,早早准备睡觉。   明天上午返程,这趟短期假算是收尾结束了。   乔言先去隔壁房间看了看姥姥,把徐子卿她们的物品都放那边,晚两步才进屋子。   这边房间的门没关,虚掩着,推开就能进去。   发现里头没亮灯,还以为周希云不在,乔言疑惑地探头瞅瞅,喊了喊。   周希云正站在床边,见她进门就说∶灯好像坏了,开不了。   乔言习惯性关门,抹黑按开关,还真的打不开。   周希云说∶可能是门卡不灵敏,消磁了。   乔言摸到插卡的地方,不解道∶空的,门卡呢?   这儿,周希云回道,过去塞给她一张卡,你试试。   乔言拿到卡就插卡槽里,一连试了几遍。倒霉催的,好像真的不行。   不是吧,一千多一晚的住宿,怎么这么差劲。她不满说道,我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修。   周希云站她背后,没讲话。   乔言问∶老板号码你存了没,还是要在网上找找?   周希云说∶没存。   手机不在身上,丢袋子里了。乔言作势就要掏掏,却不想周希云先行一步,将一只手蒙她眼睛上盖住。   乔言不知所以,直到颈侧重重的指尖压按触感传来,才迟缓发.……好像又被耍了。   周大骗子不讲诚意,两天骗她两次! chapter 041   今夜的齐木镇比昨天更为唁嚷,马路上嘈杂,这个时间点还有成群结队的游客搁外边逛狂买买,穿街走巷地溜达,搞得比白天还火热。   帘子没拉,外面昏黄或柔白的灯光就从透明玻璃中投落进来,溢入昏暗的房间中,无力地照着墙边的那一截地方,但不足以照到门后的位置。   还差得远,隔着一大段距离。   沿经窗下的鹅卵石小径走过,路人不管抬头还是怎样都不能窥见屋内的景象,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窗子轮廓与黑乎乎的夜色。   里面倒是能瞧见外面,不过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二楼对出去的那些地方,房子、路灯、树木.…的上半段。   乔言转不过身,被扣住了。周希云不慢不紧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印她肩上,随后顺着脆弱的脖颈曲线往下,极有耐心地亲她,一直到脸侧为止。   周遭都停滞了似的,四处静俏悄。   这么一前一后抱着,周希云贴着乔言,唇齿都快落她脸上,离得太近了,近到乔言都能听到这人浅浅的呼气声。   乔言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清晰感受到周希云掌心里的温度。周希云又接近,凑到她耳畔。   她讷讷地杵着,不活应地耸了下肩膀。   等周希云放下手后,她们就再一次接吻了,赶在回A城前重温一遍。   那张卡并不是门卡,而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的礼品卡,摸着的手感与门卡无异罢了。真正的门卡在周希云进门后就被取下放床头柜上了,径直摆在那里,只不过黑灯T瞎火的,乔言看不见而已。   房间内的火灯没坏,能亮,没有问题。   客人入住前客栈老板早就再三检查过,哪可能突然就出毛病了。   也是乔言不仔细,不灵光没转过弯来,磁卡要是不起作用了,那周希云又是怎么进来的?乔某人当大忽悠太多次了,一朝马失前蹄,同一个坑栽了两回,且次次都毫无还手之力。   周希云扭着她转向自己,她扬手捶了周希云两下,欲使力推开人,结果刚动手,后一瞬间就被腾空抱起来了。   天旋地转一阵,她俩转到了软乎的被子上。   二人身上还穿着泡温泉时的湿衣服,拉开浴袍就能摸到一手的水渍。   乔言分外有公德心,倏地转开脸,趁喘气的空档低声激动道∶喂喂喂……打湿了被子要赔钱,停下,停下...   不仅是赔钱,明早退房时肯定还会被徐子卿她们询问缘由,没法儿解释。   俩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搞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届时徐子卿可不会听乔言胡扯,准能发现漏点,指不定会如何。   乔言心跳加快,倒不担心身上的人,光是纠结亲妈去了。她不住地往床下缩退,打算软趴趴地钻周希云的胳肢窝缝逃掉,顺边向地上滑溜。   周希云抓住她肩头,堵死了去处。   乔言壮烈地仰躺着,明早我妈要是问起,你负全责!   周希云爽快应道∶好.…   问责是不可能的,被子上早已垫了一层卫浴间里的浴巾,滚几圈就能吸走她俩身上的水,周希云将乔言湿嗒嗒的连体泳衣扒了,又抓起一件丝质睡袍给这人飞快裹上,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   丝质睡袍披身上柔软冰凉,乔言抓着领口捂紧自己,你的衣服?   周希云反问∶不然谁的?   乔言做作∶我要穿自己的,换一件。   周希云以行动表达反对,不听这聒噪的烦人精说废话,一律否决掉她的所有矫情要求,堵住嘴巴就完事。   乔言把自己拧成麻花,继续表示反抗。   即使作用不大,但得象征性地做做姿态,以此彰显不得已而受之的处境。   照旧是无人打扰的夜晚,黑魅的屋子空荡,不远处的街道深远而幽长。   深夜是一面不能反光的镜子,不透踪影,却让藏着的心绪无所遁形,躲也无济于事,最后都得躺平妥协。   隔壁那边,徐子卿、周慧文外出饱食一趟,进客栈上楼已是凌晨。徐女士没通知乔言她们明早何时出发,回来了才记起,她走到这边房间门口站定,想敲门同乔言说说,但察觉到里面似乎已经熄灯了,犹豫了下还是算了。   明早打电话喊醒女儿也一样,这么晚了,乔言她们应该都睡了。   白天为了看赛龙舟到处跑,早上出去傍晚才消停,肯定都乏了。   也是这会儿,有声音由乔言房间传出,低低的,听不清楚讲的什么。   徐子卿愣了愣,条件反射性偏头。   可那声音没再响起第二次,一次就没了,好似只是个人幻觉一样。   当是听错了,又或许是辨别错了来源,徐子卿看看过道尽头的一方,四下打量。   客栈二楼有住客进出,不时也有同样刚回来的上楼。徐女士没多心,仅是好奇瞅瞅,瞥一眼就满不在乎进门了,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下半夜的镇子起了薄雾,万物都归于安宁,一片静谧。   回程的清晨天气不尽如人意,早上的空气湿度大,天上灰蒙暗沉,七八点都还像平时的六点,迟迟不见彻底天明。   手机上的预报显示今日非晴天,可能多云转小雨。   这与来之前做的攻略有出入,前几天还预测今儿是高温大太阳,眼下又是截然不同的现实。气候变化使然,起床的时间可以晚一点,反正今天还是休假期间,中午再离开也行。徐子卿没打电话喊醒乔言,也不买早饭了,让她们睡久一点。   乔言惯例赖床,起都起不来,八点半左右被周希云喊了两声,嘴上搪塞地应一句.等睁眼下床已将近十点。   昨晚折腾去了,行李都是周希云今早一个人打包的,不然等她醒来黄花菜都凉了,被发现了铁定挨徐子卿的教训。   旅游的最后一餐还是在客栈吃,退完房拿回押金就可以开车走了,即刻启程。   回去的车程相对而言更难捱,乔言一路到城里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精气神不是很足,开出一段路后就哈欠连天,眼睛里都有红血丝。   徐子卿被她的黑眼圈唬到了,看出这是熬夜太久所致,乍一联想起昨儿听到的声响,误解乔言多半是沉迷打游戏了,便不让她开车,换自己上,担心疲劳驾驶会出事。   乔言不解释昨天究竟干嘛了,换到后排座位上就靠着姥姥的肩膀打瞌睡,脑袋沉得像个大瓜。   姥姥拍拍她,念道∶啷个恁累,你不是好早就睡了的嘛,是不是脑壳又不安逸咯?   乔言没劲儿地否认,说是没生病,只不过昨天玩太嗨太耗费精力,回家歇歇就好了。她哪敢讲实话,绝口不提周希云,坚决瞒住她俩干的混事。   姥姥疼惜小辈,认为这是晚上泡温泉吹夜风导致的,惑不住念叨了一番。姥姥本就不同意天黑才泡温泉,老人家的观念里,夜里洗头发都容易受寒,啥事都是受寒搞出来的。   怕牵连其中挨老人家啰嗦,身为泡温泉第一始作俑者的徐子卿保持缄默,不在这时找存在感。   两家人下午五点回到西井大院,如期抵达家中。   乔言还没歇够,留在大院再住一晚。   她到房子里的头一件事就是躺尸,躺完爬起来洗澡,洗洗周希云啃过的地方。周大小姐挺狠,又赏了她一口牙印。   乔言照完镜子,瞧见那惨不忍睹的痕迹,心里暗骂周希云八百遍,附带再问候对方一千次。   周大小姐对此未有一丝愧疚,前来送乔言遗落的东西时看见了也不感到抱歉。   乔言合拢衣服领口,誓要将自个儿裹成粽子,闷声闷气问∶袋子里装的什么?   周希云说∶你的衣服。   她慢悠悠接过纸袋,不情不愿打开瞅一眼,想要看看是哪件衣服,当发现是泳衣后,表情当一下就垮了,苦大仇深地瞪周希云一眼,做贼般把袋子藏身后,怕徐子卿会忽然上楼撞见。   周希云轻声说∶已经洗过烘干了。   语调平缓,仿佛这种行为再正常路过,无足轻重。   乔言破天荒羞耻,犹如鼓肚皮的没嘴葫芦站在门口,差点就红脸。她拉过门合上一半,谢绝面前这位进屋,硬邦邦说∶不要你好心,下回我自己洗。   周希云说∶嗯。   她砰地关上门,直接把人挡外边。   周希云离开乔家,徐子卿还挺疑惑∶希云你怎么才过来就走啦,不是找乔乔吗,她不在楼上?周希云寻了个借口,她有事,现在比较忙。徐子卿热情说∶那有空再来!   乔言守在二楼房间窗后,看着对方回到周家,刷地拉上帘子。   换她不让周希云关注这边了,到了半夜都不拉开一条缝,眼不见心不虚。   而大抵是劳累过度,又可能是真的泡温泉吹风多了,总之各方面都有点原因,新一天的工作日里,乔言不走运地发高烧了,一睁眼就是乎犯困,起身还没坐起来便往后倒,整个世界都混沌颠倒。   放.纵的后果来势汹汹,不等缓缓就报应不爽。   乔言艰难地摸额头,直觉要挂了,临死前不忘发一条遗嘱给周希云∶周祸害,还钱。」   这时已是上班时间,对方应该去益丰集团了,   可周希云还是秒回∶「?」Q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手指温吞点动,一字一句控诉∶病了。」【拜你所赐。」「还钱,我要去医院。」并出牙咧嘴威胁∶   我要是没命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chapter 042   时隔一个月不到,拢共感冒生病两次,可谓背得喝凉水都塞牙缝,着实苦命。   发完消息,乔言兀自打车到三四公里外的人民医院挂号排队,要到那边看门诊,路上顺便通知容因自己又去不了店里了,可能要耽搁一两天时间。   周希云简短问∶【哪家医院?」   乔言不立即回,还在编辑给容因的消息,发出去了才点回聊天框里胡追八扯地应付周希云∶「不知道。」   周希云又问∶【在家里量体温没?」   乔言如实交代∶【没有。」   乔言∶【到了医院也会再量一次,没必要费劲。」   周希云絮叨烦人。出门了?】【伯母她们在不在?」【医院地址。   总之就是一些磨磨唧唧的话,不正视这边的诉求。   乔言一概不告知,编谎现在正和朋友一起,还是催还债,心眼儿实且死抠,总惦记着那五百多块钱,—-毛钱都不拔。   这都中旬了,益丰集团应该发工资了,是该找周希云要钱的时候,不能总拖下去。   周希云回复∶【只有现金。」   乔言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问∶【你们公司不是把钱打卡上?」周希云∶【我今早都取出来了。」乔言∶...   一听就假得很。不过乔言没气力与对方较真,打字都嫌   鬼才信这套说辞,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累,没精打采地回道∶【那就见面了还我。」   再是一条∶【行了,下线了,上班去吧你,工作期间玩手机,小心被逮住遭开除。」发送完这条就不理会周希云了,无视对方的询问。不接电话,不接视频,好似真只是为了追要那笔钱。   容因没一会儿也回消息,关心乔言的状况,发语音说∶有人陪你吗,需不需要我过去一趟?   乔言回道∶没事,不用,我一个人能顾着,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声音都有点哑了,听起来低低的。   容因不放心,说是可以派卡法其他员工到医院帮她取号,不然她顾不过来。今日店里的生意依然不佳,少一个员工也不影响。   乔言拒绝了,没到这么矫情虚弱的程度。   谁都别来,我拿了药就回家躺着,过两天再去店里。   容因又嘱咐她保重身体,有需要随时联系。   乔言把手机揣兜里,暂时也不告诉徐子卿和姥姥,准备看完病再说。   徐女士今天也在上班,放假结束还有一大摞任务需要处理,说了反而让当妈的挂念不下。而姥姥上午找老友赏花去了,这时可能还在兴头上呢,更没必要打扰老人家的养生乐趣。   搞定所有事宜,乔言昏头转向将后脑勺抵座椅上,弱弱地对着前边的司机说∶师傅,能开快点不,谢谢了....   她自觉烧得挺严重,比上一回难受得多,光是坐着都昏昏沉沉,犹如被当头打了几棒,人都犯迷糊不清醒了,而且一出门就又冷又热的,既然脸烫脖子烫,哪哪儿都烫,也有种寒从内散的感觉,二十几度的天穿长袖配连帽卫衣都不暖和。   那滋味不好受,着实煎熬。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瞅见她一副脸色苍白、眼皮子都睁不开的病秧子模样,骤然还吓了一跳,生怕她喝屁倒车里。   快了快了,刚还在加速,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到达医院门口,下车。   许是不该在车上看太长时间手机,一下去,乔言险些没站稳,扶住车门才勉强撑住。司机师傅好心,问要不要送她进去。乔言摆摆手,坚持不耽搁人家。   周一的人民医院拥挤,大厅里排队取号的病患一堆堆,各大楼里进进出出都是看病取药的人。   乔言走进去了才记起可以在手机上挂号,但来都来了还是算了,将就现场取的。   工作日白天的门诊部忙得不可开交,放眼望去堪比菜市场,只是没那么吵闹。乔言排了老半天才轮到顺序,见到门诊医生时都快烧成傻子了,她没力气说话做事,期间连手机都没碰一下,接受问诊时亦蔫不拉几像晒干的枯菜。   发烧不是很坏的情况,她这样的高烧也是,并非病毒性感冒,所以连打针或挂水都不需要,只用吃点药好好休息,注意不要脱水就行了。   这次的生病着凉跟换季等原因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就是前天晚上湿着身子瘫床上大半宿,不注重保暖导致的。   乔言没脸同医生讲实话,不好意思说自己与周希云亲亲啃啃并扒衣服张嘴互嗦的事,腆着脸扯谎这是泡温泉吹了冷风,夜里又踢被子了。   医生高效率开了张药单给她,让随便去楼下还是外面的药店照着买。医生尽职尽责提醒∶底下人多,去药店更节省时间。回去了多喝热水,嗓子疼的话就吃点润喉的,不要到处走动干活了,尽量歇歇,如果还有后续症状再过来,今晚、明天退烧了就不管它。   还想着过来了至少得挂两瓶水,结果不用,乔言又捏着单子出去找药店,买了药就打车折返。   出去一个来回不超过两个小时,回来后家里还是没人,楼上楼下都清净。   乔言吃完药就进房间躺着,被子蒙头上继续睡大觉。没关房间门,敞着了,方便姥姥回来了能进来看看。   感冒药的安眼效果不错,仅仅几分钟,她就沉睡了过去,迷蒙中又把脑袋伸出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虚亏得浑身发软,动一下都没劲。   等到再次有点意识的时候,房间内已经黑了,光线暗沉朦胧。   但那不是因为天色已晚,其实才晌午,只是窗帘拉上了,屋里没开灯,加之门也关上,因此显得已然是晚上的样子。   乔言还是烧着,精神很差。   恍惚中,她隐约感觉有谁摸了自己的脸,再是额头那些,她觉得不舒服,对方的手冰凉凉的,便疲倦小声说∶拿开.….   周希云坐床边,帮她掖掖被角。醒了?   乔言往被窝里退,不给碰到。还睡着,没醒,我在说梦话.……..   周希云把她拉出来些,捂着不难受?呼气都呼不顺了。   乔言半眯着眼,转身动动,三两下就将被子缠身上,说∶冷,离我远点。   周希云置之不理,依旧帮她拂开脸上的头发,再摸摸别的地方,问体温多少度,吃完没有。   乔言躺了几分钟才低声低气地应答,反问∶你怎么上来的?我姥在家?   不在,还没回来。周希云说,大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乔言先前忘了关,只将大门虚掩着就上楼了,睡到这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她拢拢被子,朝过道的方向望一望,发觉门缝里还透着亮光,又乏力地开口∶什么时候了,几点钟。   周希云报了个准确的时间不到下午两点。   姥姥外出玩得挺高兴,今中午不打算回家,估计晚一点才会出现。周希云没单独打电话找人,知晓乔言应该也不愿意姥姥担心,于是谁都没告诉只身过来的。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希云柔声说,贴心照顾病人。   乔言蔫头套脑的,你不上班了?   请了假。周希云说,下午没什么事,只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在不在公司都一样。   乔言往边上挪挪,说∶你们公司这么自由,想请假就请假?   周希云伸手抚她下巴,食指在上面摩挲,顶头上司是我师兄,他也不拦我。   乔言惯例挖苦道∶关系户有特权。   周希云难得接一次这种话茬∶我不一样。   啊?   我是请过去的,本来就有这项待遇。   乔言说∶真的呀?   周希云煞有介事地解释∶只要不是特殊时期.请—天假也无所谓胃,基本都会准批   乔言没进大公司工作过,对集团里的规章制度不了解,分辨不出真假,听完思索了片刻,咕哝道∶我想喝粥,随便煎个饼搭配,午餐肉也行。   没其它的了?周希云问,不吃菜?   她说∶吃不下,没胃口。   周希云答应,挨挨她的脑门,再睡会儿,做好了叫你。   乔言合上眼,出去把门带上,有光晃眼睛。   生病的人就是不同,转性了一般,不那么固执炸毛了,极其好说话容易相与。她俩这相处模式挺像多年好友,周希云那架势比容因还体贴入微,温柔得不像话。   乔言吃这一套,没把对方推远。   周希云能留这儿也不错,要是不来,乔言多半会饿肚子,想吃什么都只能点外卖。   二人之间短暂地显露出些许温情,距离渐渐拉得更近。   没多久,乔言又昏睡过去,软踏踏趴床上。   周希云特意放慢速度煮吃的,均衡搭配两个菜炒上,一个小时后才送上去。   饭后,乔言稍稍好了些,似乎也没那么烧了。周希云帮她量体温,守床边不离开。   体温还是高,消退效果不怎么样。   病症不易自愈,哪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没事了。   周希云买来退烧贴,又用冷水袋为乔言敷敷滚烫的脸、耳朵,以此物理降温,不让其那么难熬。乔言是个麻烦精,时而喊热时而喊冷,到后面还倒周希云怀里翻旧账,鼻塞声哑地说∶都怪你,老找事儿。   周希云将脸挨她鬓角那里,嗯了一声。   乔言没良心蹭周希云脖子,霸道呢喃∶靠近点,我要传染你,咱俩必须一起受罪。周希云好气,捏捏她的鼻尖。   乔言不耐烦地晃动脑袋,又枕着这人胸口,埋怨∶你身上不够凉快,太热乎了。周希云将水袋捂她颈侧,少说些话,省点力气。   降温完毕,之后又是躺定不动。   乔言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下半天里几乎没咋清醒,自始至终都脱力了·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连睡着都感觉世界都要炸裂崩塌了。   小小的发烧威力却不小,那是真的扛不住。   乔言不晓得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中间倒是知道有人帮自个儿换了次汗湿的衣服,再到后来周希云唤了她一声,没听清叫的是乔言还是乔乔,反正下一句就是∶抬抬手。   她抬了一下,没多久又被放回床上。   周希云帮忙把汗濡濡的衣物都洗了,该手搓的也全都手搓,不至于嫌弃。   这家里也没个人,如若丢那儿不管,晚上还得是徐子卿劳心劳力地干活,到时候指不定又要问问是谁帮忙换的。   乔言记不得周希云是何时走的,总之再一睁眼都半夜了,那会儿坐在床边的是徐子卿。当妈的一脸忧心忡忡,看起来有些憔悴,明显是愁得很。   妈,我没事。乔言说,张口就安慰人。   徐子卿对她生病却不第一时间通知较为在意,可也理解,至此只字不谈,只问问女儿怎么样了,摸她退烧了没。   还好,身上已经不烫了,不似白天那么夸张。   乔言扫视房间一圈,脱口就问∶周希云呢?徐子卿说∶回去了。乔言∶哪个时候走的?   徐子卿∶刚刚,没多久,走了半个小时不到。   哦。乔言莫名就有些空落落的,睡醒没见到对方,心里少了点什么。徐子卿说∶都凌晨了,她明天也得工作,哪可能守着你。   徐女士不清楚周希云何时来的,都是工作结束到家看到周希云和姥姥待在一块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周希云没讲实话,用早下班当掩饰的借口,表示只比姥姥早到十几分钟,都是偶然过来送东西才发现乔言生病躺在床上,这才帮忙照顾一下子。   送东西自是瞎编的,但对方仍是有先见性地抽空到对面房子拿了一本书过来,早猜到徐子卿/姥姥会问及缘由,下午那会儿就放床头柜上了。   是上次乔言在周家书房里看的那本英文名著,顺手就找到了。   那本书里还夹着一张镀银的金属叶脉书签,隔开的页码数恰恰就是乔言前一回读到的地方。   徐子卿同乔言说了这个,对周希云的话深信不疑,还怕乔言忘了。对于女儿突然借一本书回家,徐女士觉着怪稀奇的,不解问道∶你借这个做什么?   乔言坐起身来,抓起书瞅瞅,镇静说∶帮我们店里一位员工借的,她考研呢,担心英语不过关,现在啥都换成英文了,连阅读都只看英译版本。   这谎圆得漂亮,愣是把徐子卿忽悠瘸了。徐子卿感慨∶这读书的劲儿,真够努力的。   乔言不多话,低头翻开那本书。   捱过了最恼火的阶段,后面就舒坦多了,虽然身上还是没力气,蔫兮兮的,但好歹不像起初那样头晕头疼,鼻塞也稍稍缓解些了。   后一天轮到家里人照顾她,早上徐子卿把饭菜啥的都全部做好,连水果都切了放保鲜盒里,晚点则是姥姥看着乔言。   老人家爱碎碎念,心疼外孙女,不免就反应过度了,嘴里叨叨个不停,听得乔言差点耳朵起茧子。   乔言的烧彻底退了,但随后而来的是轻微咳嗽与更沙哑的声音,还有红红的鼻尖。   姥姥搞了个劳什子的偏方回来,不辞辛劳煮了一下午,熬成一碗让乔言喝掉。   那碗药黑得像墨水,不仅看着脏兮兮,味儿还极冲,散发着一股烂鱼干的腥嫂。乔言实在接受无能,捏着鼻子都喝不下去。   姥姥说∶你个女娃子不晓得好歹,治咳嘞,喝咯见效快。   乔言压住犯呕的冲动,咬咬舌尖,犹豫究竟喝不喝。这玩意儿真不像能治病的,毒死人还差不多。   她迟疑半晌,想到姥姥熬药辛苦,老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心一横就打算一口闷了。   周希云正正下班过来,敲了敲房间门,出现得十分及时。   姥姥的注意力被周希云吸引走,瞧见周希云就乐呵呵打招呼。周希云喊姥姥一声,几句话就把老人家打发出去。   乔言端着碗没动,待人走近了又仰起头要喝。周希云拦住她,拿走偏方药水。乔言说∶干嘛,再不喝放凉了。   周希云用手抵开她,别喝。   我姥要检查的,不喝挨撅。乔言说,伸手摊开,示意还给她。   周希云还是不给,走到窗前的书桌旁,打开桌上的一个带盖杯子,把偏方药全倒进去,又合上杯盖。   药里有晒干的虫子尸体,手指那么长一截。这人缓声说,好像还有土渣。   乔言皱眉,问∶你见我姥煮药了?   没有。周希云说,转回身过来,倒一杯温开水上前,客厅茶几上还有两副药没煎,姥姥放那儿了。   乔言睁大眼,想起刚才沾过一点药水,赶紧擦擦嘴皮子。   周希云把医生开的药找出来,先将胶囊塞乔言嘴里,让和水吞了,再监督服用剩下的。还有哪儿难受?   吃药如同上刑,乔言连饮半杯水,喝完说∶不难受了,好了。   周希云再往她嘴里塞了粒圆不溜秋的丸子,药要坚持按时吃,不要忘了。   乔言下意识要吐出丸子,但尝到是甜的后又舌尖卷卷,将其吃回去。这什么?   糖。周希云说。   乔言鼓起—边脸,挺好吃的,还有吗?周希云向道∶没了.只买了一颗啊?办公室随便拿的。乔言点头,哦。   门没关,姥姥随时都可能进来。   周希云忽而弯身挨下来,摸她额头,用唇贴贴。用老法子试试还发烧没。   冷不丁来这么个亲密举动,乔言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忐忑扭扭腰身。   周希云按她肩膀,好好坐着。不顾外头还有长辈在。 chapter 043   唇瓣柔软,热乎而湿润。   落下的温暖触感持续了两三秒,不容拒绝。也不是顺势要亲,只是试一下额头的温度,仅仅挨近了轻轻贴合。   乔言咬着口腔里甜丝丝的糖,一动不动。   这有点像小时候,但以前的长辈们不是用嘴巴贴贴,而是凑近了挨一挨脸和下巴这些,以此亲身力行地对比与孩子的体温差别。   有用没用不清楚,总之大体上就是这样。   周希云这是学艺不精,只会皮毛,没掌握精髓要义,显然就是弄混了幼时的记忆,啥也不懂就瞎搞。   乔言嘴唇张张合合,想提醒这人没找对路子,可话还没到喉咙又硬憋着压下去,不搅和现下的和睦氛围。   算了,将错就错吧,用哪儿贴都区别不大。   曾经周大小姐的心思都在读书上,哪会注重生活细节,这次纡尊降贵接地气一回,也不能太挑剔了,不然多打击人。   细节不重要,形式到位就成。   乔言自我催眠,权当是在接受不掺任何杂念的关怀。等周希云放开自己了,她拉扯被子盖住腿,揉揉不舒服的鼻子,佯作不乐意地说∶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老俗得很。   周希云不接这话,只道∶不烧了。   乔言说∶半个小时就量过体温,不都告诉你了么,已经好了。   周希云这才接上刚刚那茬,有心无心问∶伯母知道你说她老俗吗?   乔言防备心重,骨子里的死敌基因作祟,立马矢口否认不认账∶我可没讲过这话,你别想告我状,是你说的呵。   周希云曲起手指刮她脸蛋,怎么又成了我要告你状了?   乔言反问∶你不是那意思?   周希云说∶不是。   哄鬼呢,我不上当。乔言回道,嘎嘣咬碎糖丸子,嚼了嚼,指不定你转头就找我妈去了。   周希云讲不过这个胡搅蛮缠的,还是说∶不会。   傍晚时分的天色金黄,余晖爬进房间里,灿烂的光照在被子上,亦在乔言周身叠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两人一边斗嘴,一边靠着坐会儿,周希云好脾气守在屋里,陪乔言唠嗑两句。   生病待在家的日子比较无聊,手机电脑玩多了对眼睛不好,床上躺久了也难过,有个伴陪着还是不错,至少可以相互消磨打发时间。   姥姥过了不久就进来拿碗,看乔言喝完药没有,见碗空了便笑眯眯端着走了,还说∶每天一斗碗,喝三次就可以咯。   乔言赶忙把老人家忽悠出去,不迭保证一定喝,转头就对周希云悄悄交代∶你下楼的时候把那玩意儿端走,不然被发现了,我姥肯定生气好几天。   周希云嗯声,知道。   姥姥下楼去了,趁徐子卿下班前进厨房里把饭煮上,再洗两样青菜炒给乔言吃。   老人家勤快利索,虽然走路都身形蹒跚摇晃,可干起活来还是一点不含糊。姥姥到后面就没上楼了,也不打扰两个年轻人聊天,直至该吃饭了才喊人。   而在开饭前,在徐子卿没回来期间,二楼房间门被反锁上了,里面的两位一开始还是惯例互嘴,乔言问到了周希云的工作,又让周希云明儿再多拿一把糖回来,没多久再是乔言单方面的闹人,欠得慌地作弄对方,外之后就是双双倒床上。   转变一会儿一个样,没有理由可讲。   归根到底,乔某人先惹事,坐不安稳,非得扒拉周希云两下。周希云任其如何,等到没耐心了才将她包被子里缠住,不给反抗的机会。   闹腾一番后,乔言眼前遮了一层布,周希云抓着她的手压在头顶上,伏她颈侧。乔言哼哼唧唧的,我妈要回来了。周希云说∶伯母一般七点到家,还早。   她五点多下班,有时候不超过六点半就能到这边。今天要加班。乔言问∶你怎么知道?周希云不回答,继续收拾她。   她口中溢出一声低吟,接着踢周希云的脚踝。   接下来也没真的做什么,过于逾距的行为没发生,总归还是分寸适度。   毕竟楼下还有姥姥呢,太荒唐了不合适,再者徐子卿随时都会回来,加班时间不会很长,保不准哪个时候就出现了。   乔言在床上翻来滚去,一会儿求饶,一会儿捂肚子乐,绑好的头发都散乱了,形象全无。最后周希云不得不抱她到腿上坐着,为这懒鬼掏饬衣服,避免长辈看见了说不清。   徐子卿七点十分才到家,在公司加了一个小时的班,一天下来的工作进展还是蛮顺利。徐女士拎着几样打包好的热菜凉菜回家,但不是给乔言或姥姥吃的,而是念及周希云和周慧文要在这边一块儿吃晚饭,想着姥姥做不了几个菜,所以索性全从外面买,省得炒菜麻烦。   两家都到齐了,乔言才晓得周希云会留下,还以为这人到饭点就会回对面来着。她偷摸说;你不早跟我讲。   周希云回道∶你也没问。   这顿饭是周希云昨天的功劳,徐子卿感激这人帮忙照顾女儿,因而才会喊上聚一聚。   也难怪周希云清楚徐子卿会加班,这是徐子卿昨儿亲口讲的,不知情的只有乔言一人。   有家长在场,乔言、周希云的表现都挺正常,与往常没什么两样,态度举止各方面都不亲昵,桌上的话也不多。   乔言想吃辣的卤菜,徐子卿不让吃,说是她嗓子本就哑了,再吃辣的更难受。乔言不听,说∶一口两口不影响,哪有这么夸张。   徐子卿还是不答应,打她爪子。   周希云配合地端开卤菜,将清淡得能看不见多少油花的莲白和白灼菜心移这边。乔言执着筷子戳翟碗里的饭,幽怨地扔过去一个眼刀子,在桌子的遮挡下踩周希云一脚。周希云不喊痛,面不改色夹一大筷子菜心放她碗里。   乔言眉尾不受控制抽动,只想把碗里的饭菜全扣这位手上,但无奈有心没胆,半个字都不敢说。   浪费粮食不可取,真那么干了,徐女士保准会气得上棍子揍人。   傍晚的关门亲密丝毫不耽搁她俩的相互伤害,这点永恒不变。   乔言改变不了只能吃小菜的现实,一连在桌下踩了周希云好几次。当然,也不是下狠心真踩,仅仅用脚尖点点,没使力。   周希云全程无波无澜,吃凉拌辣毛肚,吃水煮肉片,吃椒麻鱼块,样样都是香喷诱人的食物。明摆着无声作对,故意吃给某人看。   乔言扒了大口白米饭进嘴,眼都不眨地盯着周希云。   长辈们不管她俩,习以为常了,尤其是姥姥,中途还能帮周希云夹两坨排骨,慈祥叮嘱多吃点。你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吃饱点,明天好做活。   排骨是酱香的,不辣。   桌上已经不剩几块了,盘子里全是软烂的土豆。周希云把排骨夹给乔言,转而让给气包,气包这才消停了,老实啃排骨。   病患需要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这天乔言比往常都更早上床,九点半就躺下了,安生闭目养神酝酿睡意。周希云留在楼下待着,没跟上去。   彼时姥姥已经上楼了,老人家的房间挨着乔言,她俩可不能再像白天那样。姥姥只是年纪大了,眼睛不花,耳朵不背,真有事哪能瞒得过她。   也许是下午那阵打的功劳,乔言今晚入睡很快,一夜好眠。   高烧后的恢复期需要一定时间,不是烧一退就能好彻底,事实上后面多多少少还是出现其它症状,轻微咳嗽,持续鼻塞,容易畏寒……病一场的威力不小,搞得随后一阵子的免疫力都不太行。   乔言需要去卡法工作,得过去了,但徐子卿和姥姥都要求她晚上回西井大院,这样两位长辈也能照顾她一些。乔言没反对,应下了。   店里那边,容因比较关心乔言这个伙伴,提议她再回去歇两天,这里容因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乔言没有,执意要干活,能分担一点算一点。   今年端午假后的生意不好做,卡法的订单比之去年还少,且没有上升的趋势。   容因告诉乔言,金融城附近好像又入驻了两家品牌连锁奶茶店,另外还有一家与卡法类似的店开业了,也是主要卖咖啡等饮品兼甜点与花的,主题风格各方面都是卡法的翻版,简直就像是分店。   那家店的名字读起来与卡法相近,叫咖发,乍一听都是一样的,而且前者的店铺位置更为有利,位于地铁站路口旁边,离益丰集团也不远,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围绕,极其方便工作党上下班路上买一杯喝的。   卡法这个店名是乔言取的,原本不叫这个,一开始的店名本是KAFFA,指的是咖啡树可能最早被发现的一个地名,埃塞俄比亚的KAFFA,以此寓意她们这个店主要卖咖啡,但后来乔言认为这个名字没啥特点,不如中文看着顺眼,于是整了个音译的卡法,瞬间就高大上了不少,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如今竞争对手取名咖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   容因托朋友到那家店试探过了,发现咖发的经营模式连同装修这些都与自家店铺挺像,甚至两家店都是双层楼,只不过咖发的店铺是楼房的一二层,不是小洋房。   对手的意图挺明显,无一不在擦边挑衅这边,但卡法这一方也不能怎么样,因为相似只是感觉上的相似,两家店细节上的偏差还是很大。   比如咖发只卖咖啡,不像卡法卖得这么杂,比如咖发有意打造自然主题式的经营风,再比如咖发卖得甜品与这边完全不同,那边的很多东西都是传统工艺纯手工制作,号称要把外来食品与国风结合。   容因整不明白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同乔言知会一声这事,心底里不是特别在意。   做生意的潜在对手数不胜数,卡法店小,实力就那么点,总不能公开跟人家打擂台,地理位置干不过,横竖也没办法。   天底下卖花的双层楼饮品店多了去了,又不是她们的独创,这种时候除了淡定应对,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乔言对其亦看不上眼,管它什么发,大家各凭本事抢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那么大点事。   两位老板在这上面高度统一,想法不谋而合。都不喜欢争抢,随遇而安。   乔言与容因聊了聊端午游玩的事,分享一下各自的假期。   容因的端午节过得挺有意义,她出去当志愿者了,到福利院探望小朋友,还往某个村小捐了一些钱。容因打算国庆去村小实地考察,准备再为那边捐点物资,她不像乔言这样背房贷过日子,近些年赚的钱大部分都存着了,基本没咋花。   乔言说了一些齐木镇的经历,可还是不提周希云。她拐弯抹角问了容因几个奇怪的问题,大体还是同性恋那点事,但问得比较委婉。   容因都回答了,有了前一回的经验,这次就不刨根问底是为什么。   后面的一个星期都是两边跑,白天卡法,晚上西井大院,一面干活挣钱一面养病。   咳嗽持续了两天,渐渐好转后就无碍了,,最无奈的还是嗓子难受,声音越来越哑,像砂纸打磨过,大有愈发加重的趋势。乔言天天吃润喉糖都不管用,三四天后就成了半个哑巴,连大声说话都困难。   乔言再去了次医院,医生表示发炎了而已,少说话多喝水、吃点药就没事了。   徐子卿忧心得很,勒令乔言若非必要不准开口,连着煮了好几天润嗓子的汤给她喝。   乔言表面样子装得乖,私下里还是会偷偷同周希云讲话,哪怕对方不怎么回应,嘴巴门打开就关不上。   以及,她还是不忘要债,日日对着周希云的耳朵喊还钱。   被磨得受不了后,周希云塞了几张现金给她。她数了数,粗着公鸭嗓说∶还差五毛。周希云说∶没有了。   她把手伸周希云衣服兜、裤兜里摸摸,不是才发工资不久?周希云解释∶又借出去了。   身上没钱就是没钱,多一毛都没有,搜不出来。   乔言手欠东摸西摸,到后头还是自讨苦吃。   周希云托着臂把她抱起来,她拧周希云一把,做什么你…….周希云埋下去咬她,她疼了,却忍着没出声,动静都不敢弄出一丁点。   周狗。她不解气骂了一句,上手扯周希云的头发,不过没用力,手指小心卷起发尾那一截拉了拉,如此就算是报复了。   周希云紧紧钳住她的腰背,鼻尖轻嗅她的脖子,嘴唇挨她喉咙上。温柔觊觎又致命,随时都会咬破她白嫩皮薄的那层肉似的。   乔言觉得这人有毛病,像个理智冷静的变态,发作起来拦都拦不住,但除此之外又都是好的,平和,克制,说话做事都文静,御姐女神范儿气场两米八。   乔言……周希云老是叫她名字,语气低低的。   乔言捂住这人的嘴,凶巴巴说∶别喊我,在你面前看不见是不是?怕楼下有谁突然上来了会听见,整个人都紧绷着。   分明没干太出格的事,可心里就是怕得要死。   对方随便做出一个举动都会跟着紧张,时刻担心门会被忽然打开。   乔言说∶你明天不准来了。   周希云不应声,选择性听不见。   /这人后一晚还是照常出现,不仅来了,还带上一个圆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个穿白色短背心、碎花裤衩的瓷娃娃,丑不拉几的,很是辣眼睛。   周希云将瓷娃娃摆桌上,还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乔言枢得发慌,坚决不承认。   周希云说∶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穿这样,款式都是这种。   乔言否认,自觉幼时是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绝不可能这么糙,还穿这样复古的裤衩。   某些人就是对自个儿有十万倍滤镜加持,将以前的糗事美化的渣都不剩,全然忘了第一次见到周希云时,她就是穿着这一身光脚坐小竹林底下玩泥巴,那时周慧文带着周希云到这边来认人,她见到一袭白色小裙子的周希云就冲上去要抱,结果蹭了周希云一身脏泥,还厚脸皮死不松手,当场弄哭人家。   周慧文还拍照了,有照片为证。   谁抱你了,你别污蔑人。乔言嘴硬。   周希云转动瓷娃娃,让其面朝床头。   乔言搓搓胳膊,转开转开,这丑得真吓人,我怕半夜起来了看到做噩梦。   徐子卿从门口路过,往里瞅了眼,径直瞥见瓷娃娃,站外边就说∶哪儿买的,怎么跟乔乔小时候那么像?   乔言如鲠在喉,憋屈到不行。   周希云轻笑,回道∶街边礼品店买的。   做工不错,看着挺顺眼。徐子卿说,扔下一句评价就又走开了。   脚步声渐远,乔言起身就要找人算账,周希云则不慌不忙把门反锁。房间里一阵折腾,不可开交。   徐子卿、姥姥都只当是又在闹矛盾干架,知晓孩子大了有分寸不会太过,一概不插手。   中途,屋内的灯关了,屋里黑沉不见五指。   乔言被压在下方,趴床上动弹不了,她不服地挣了挣,直到一只手抚到腰后了,才轻弱地哼哼一爷·   周希云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   她的态度比翻书还快,立马服输:“好了,不闹了不闹了.....….   但已经迟了,不顶用。 chapter 044   小楼房墙体厚,质量扎实,隔音效果一绝。   房间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边安宁光明,敞亮的走廊宽阔,楼道拐角处的盆栽绿植都泛着勃勃生机与盎然的活气,底下两位长辈正在看电视,客厅和厨房亦都亮堂堂。   只有二楼的这里沉抑昏暗,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悄然进行,各自的小心思被夜色恣意吞食再放大,悉数展现出来。   风时不时吹进来,骤然间又有些冷。   周希云随手拉过一条宽大的毯子,盖住她俩。   乔言往后躲了躲,可未能挪开半米距离就被逮住脚踝抓回来。   二人不出声地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以乔言的再次失败告终,反抗只是徒劳。   乔言拍拍身上那位的肩膀,说不了话,真怕突然被发现了,胆子小得要命,这会儿比谁都怂,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时刻揪心。   周希云在她唇上堵了几秒,低声说∶安静些,没事。   我妈有钥匙,得以短暂自由的乔言深深换了口气,她随时都可以进来。周希云啄一口她的唇角,说道∶不会。乔言说∶我妈又不是听你的……   周希云对乔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钥匙在姥姥那里。语罢,又不让某人再瞎咧咧了。   钥匙都在隔壁姥姥房间,要用得上来找才行,到时势必能听见动静,哪会被发现。何况徐女士真要是想进来,肯定先敲门喊人,哪会是去找钥匙,搞得这么麻烦。   这么一想其实挺有道理,符合徐子卿直来直往的行事作风。   乔言没想到这一茬,只顾着担心去了,现在勉强安定下来,不过还是紧张,心跳都砰砰砰加速,挨上去就能清楚听到。   毕竟是在自家,不是其它地方,感觉和客栈那次完全不同,想镇静下来都难。   周希云把毯子盖过头顶,挡住外面的所有。   密闭的小空间会让人感到安全些,仿若多了层无坚不摧的隔绝屏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善   亲过一次后,乔言改为抱着周希云,两条胳膊都搭对方肩上,修长的白腿也勾着这人,八爪鱼似   ②   周希云拍了拍她,示意放松些。   毯子蒙在顶上久了,里头空气都渐渐稀薄,变得热乎乎的,沉闷得很。乔言抓了抓毯子,欲将其往下拉动,但手上的动作幅度太小了,作用不大,没能把这碍事的玩意扯掉。   等到能呼吸新鲜空气,已是一刻钟过后。   乔言抽空摁亮床头的暖橘色黄灯,倍感关灯更有嫌疑,更容易被亲妈逮住小尾巴,便做贼心虚赶紧补救。   柔色之下,所有都放缓了,双方面对面看着,那种扭呢不安的感觉让人愈发羞耻。即使只是亲两口嘴巴,没机会做出越线的举动。   乔言霸道,耍横说∶不准看我,周希云你闭眼睛,快点。周希云偏不,靠近蹭她鼻尖与脸。   乔言不解气掐这人一下,但没使上指甲来真的,只是用食指与拇指捏捻周希云手臂上的肉,没弄疼对方。   一楼电视机里的方言剧很有趣,诙谐幽默,通俗易懂,演的内容比较贴近生活。姥姥看得开心徐子卿便多陪陪她,也不着急上楼休息。   老人家平常还是比较孤单,也不是天天都会出去找老友散心,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独自度过白天,只有晚上和周末才能跟徐子卿见见。姥爷去世后的日子总显得漫长难捱,少了许多乐趣,家里的氛围远不如从前热闹了,冷冷清清的。   徐子卿问姥姥∶妈,要不要喝茶,我给你泡。   姥姥摆手,喝咯夜里睡不戳,不要。   徐子卿看看时间快十点半了。示意早些歇息,老人家的身体不适合熬夜。   姥姥小孩儿一样,大晚上了还不乐意休息。再看哈嘛,这个剧好安逸哟。   徐子卿没办法,只能依着,又多看了二十分钟。   快关电视那时,周希云穿戴齐整地下来,见到徐女士她们还打招呼。徐子卿笑眯眯,客气问周希云要不要再坐会儿,待对方婉拒后又让明天再来,丝毫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周希云那样子正正经经,与平时没多大差别。   等十一点关大门上楼后,二楼乔言的房间还是关门熄灯状,俨然已经休息的架势。   徐子卿把姥姥送进房间,以为女儿已经歇下了,便轻手轻脚走开,几步路转进另一边的卧室,不打扰乔言。   而此时的屋子中,乔言冬眠似的裹被窝里,只露出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瓜子。她安静听着外面的动向,确定亲妈回去了才松懈些,翻身仰躺外床上舒舒气儿,伸出光溜的胳膊摸手机,暗搓搓调早起的闹钟。   床上的余温经久不散,残留着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调好闹钟,乔言倏地钻回被子底下,打算借此闷死没骨气的自己。   她如今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了,坚守不住自我。她悄悄鄙夷自己,却忍不住脸上发烫,控制不了那些身体上的反应。   又值农历中旬的夜晚了,天上的月亮圆白饱满,成了漂亮的玉盘,四周的云层堆叠,不久就将它吃进去,囫囵一口吞掉小半。   乔言软趴趴倒在那儿,拱拱被子,隆起一小团。   一夜安眠。   晨光接替昏黑,太阳从天际露出一丢丢形状。   早上,乔言提前爬起来洗了个澡再出门,收拾一番,准时赶到店里干活。新的一天又是动力满满,美好的时光就此展开。   经过连续一周的吃药兼保养,乔言嗓子疼哑的症状得到了好转,恢复得不算太快,但过程也不是特别遭罪。   既然病痊愈了,周末的两天自然是乔言轮值守店,把请过的假都补回来。   徐子卿仍旧要求晚上回西井大院,让至少过完这个周末,怕乔言照顾不了自己。当妈的趁放假煲了一大锅浓香的汤,特意给女儿补补身子,白天还带着姥姥外出购物,往清河街小别墅里塞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硬是把关心落到了行动上。   周慧文这周末出差,打飞机去了海南,亲自到那边洽谈业务。   周家房子里又只剩周希云一个,乔言晚上明目张胆过去,借口到对面帮考研的那位员工找资料,每次一过去就是两三个小时。   徐子卿从不怀疑,管都不管乔言,夜里留个门就成。   那两天乔言和周希云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起初都是正儿八经地看书或工作,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到后面才会亲近点。   乔言德行不改,爱招惹对方,惹完又不负责,还喜欢把问题甩到周希云头上。她换了种方式欺负人,依然恶劣,只有每次发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才会示弱装糊涂求放过。   周希云捏她脸,她假模假样喊痛,搞得人家下死手了一般;周希云抱她坐腿上,还没做什么,她不按套路出牌,先凑近有样学样地啃对方一口;周希云让她闭嘴,她非得哼唧喳喳,当面作对。   两人还是死敌模式,这种时候了都做不到和睦,必须找点不痛快才能进行下去。当然,主要是乔言单方面的找事,周希云只能由着。   乔言有点不适应,但也不排斥这些。   按以前惯有的模式来说,她俩不该这样,乔言应当宁死不屈,绝不向其低头,而周希云亦该是对她不屑一顾,不把她的各种花招看在眼里,有时还会损两句。   说不明白究竟哪里变了,总之,她俩就像是两种反应物,本来是极其稳定的,多年不改,但在醉酒的条件下蓦地产生了碰撞,从而导致了反应,这阵子生病照顾就如同催化剂,倏然极大地加速了这个过程。   每次面对徐子卿她们时,乔言总心里发虚,不大自在,尤其是被周希云刚亲完,回家就当场撞上亲妈。   徐子卿熬了锅下火的汤,硬逼着让喝。徐女士见女儿的嘴巴老是红润润的,以为那是换季导致的上火,还劳心劳力做一些清热的菜来吃。   乔言哪敢讲实话,默默喝汤吃菜,绝不反驳那不是上火了。   随着两人关系的推进,以前的一些问题渐渐迎刃而解,不再是困扰,比如江开聘,比如邢远,比如周希云另外那些男性追求者。   星期一这天乔言到益丰集团送外卖订单,在电梯里遇到了江开聘,那时江开聘和另外一位部门里的女同事一起,三人恰巧碰上了。   乔言不知道江开聘是否还认识自己,想着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便没吱声,避免尴尬局面。   结果江开聘认出了她,没架子地喊道∶乔老板,好巧,又来送订单?   乔言点点头,心里别扭,可面上还是坦然,客套说∶嗯对,江先生你呢,马上下班了?不是,哪可能,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走。江开聘说,晃晃手上的文件袋,得出去送一份东西,领导要得比较急,让马上过去。   乔言做出了然的样子,不好奇那位领导是周希云还是别的谁。   她和江开聘谈话期间,剩下那个女同事从头到尾不开口,发现江开聘对她地此熟络,态度又比较和善,女同事还拧了拧眉,不大高兴,似乎有些防备介意。   乔言敏锐捕捉到了女同事的细微变化,立即就有数了,看出这两位之间估计有事,于是识趣不再跟江开聘说什么。   晚上到周家楼上,乔言倒沙发上趴着,拐弯抹角问及江开聘,状似无心提一嘴。周希云不甚在意,对江开聘没多大兴趣。   乔言真心实意说∶衣品不错,长得也帅,高高瘦瘦的。周希云这才顿了顿,问∶喜欢这种类型?   乔言张嘴就来,无所顾忌地扯淡∶还行吧,年轻女孩子不都爱这一款,温柔浪漫善解人意,还是个潜力股。   周希云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埋下去不心软地咬了咬。乔言嘶了声,下一刻就骂人,又不认输地骂周狗。   天生爱讨嫌,明知不能惹,偏偏要逗要对方。末了,这位还是记吃不记打地问∶钦,周希云,你喜欢他那种不?   周希云不搭理她,懒得说。   这种问题没必要纠结,答案显而易见。   乔言摸摸周希云的脸,凑近了故意说∶这两年流行姐弟恋,大姐姐都爱弟弟。你呢,喜欢年龄大的还是小的?   周希云嫌她烦,抓一颗糖塞她嘴里。吃你的,不要讲话。   乔言嚼嚼糖,挨这人耳畔弄出咯嘣脆响,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某人最后被收拾得够呛,纯粹自讨苦吃。   周二这天起,乔言晚上回西井大院的次数少了,为了方便工作还是尽量夜宿清河街那边。至此,她俩间才勉强降温。   徐子卿叮嘱乔言有空去她爸那里看看,拜访一下,让打个电话问候她爸。   乔言发高烧那事,徐子卿私下里同乔爸讲过了,乔爸也抽空买了东西过来看望,现在她病好了,还是得表示表示。   年轻人做事不够周密,总要长辈提醒。   乔言不想去乔爸家,觉得与乔爸老婆她们碰面不舒服,因而找借口搪塞。   徐子卿训了女儿一顿,让她跟乔爸老婆他们好好相处,别让你爸在他家里难做,知道不,懂事点。   /乔言对亲爸没意见,可就是不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明白和她爸那家人搞好关系是怎么回事。   徐子卿大道理不断,说什么要是将来姥姥也走了,她这个当妈的有一天也不行了的话,乔言指不定还得靠她爸那一大家子帮衬一把。   乔言赶紧打住,妈你讲啥胡话,咒自己干嘛,别乱说。   徐子卿好气地打女儿的背,作势教训她,重点是这个吗,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乔言打马虎眼,知道了。   徐子卿说∶我这是为你好,妈总有要老的那天,到时候你怎么办?这家里也没剩几个人了。   乔言嘴甜,搂着亲妈就撒娇∶徐女士您永远年轻美貌,肯定不会老。   徐子卿笑了笑,被哄得开心又无奈。徐子卿过一会儿还是不强求女儿了,也不讲谁的坏话,只挑乔爸在养育义务上的尽责任叨叨了两句,说∶他可比你周姨那个像人多了,最起码这么多年没亏待过你,该给的钱都给了,以前离婚的时候也没跟咱们家抢过什么,你周姨那个才不是东西……   话到一半,徐子卿停下,直觉有些话不该乱讲,立时收住话匣子,算了算了,没什么。反正随你,你有空就去,不想去也可以。   乔言不解∶周姨那个?咋了?   徐子卿推开女儿,去去去,赶紧到店里干活,还上不上班了。   乔言好奇心重,还想听完八卦,可惜徐女士坚决不透露,硬将她推出门。   这个星期的卡法仍生意不佳,线上订单量少了一些,店里的客流量更是惨淡,肉眼可见的萧条。以前店里不说时时满座,下午茶期间至少能坐满一半桌子,但近些天真的不行了,基本上就几桌客人,一天下来的整体销量砍了三分之一。   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再过几天能折半。   容因算了端午前后七天,加起来共半个月的营业额与净利润,再与去年同时期对比,整个人的表情愈发凝重。   乔言问∶差了多少?   容因报了个具体的数字,说∶端午节后七天的流量都不行,昨天不到一千五,今天更差。   乔言过去看了看,确认一下。   这绝对是卡法开业以来受冲击对撞最大的一次,以往任附近开再多品牌连锁店,但卡法还是稳步上升,唯独这回惨重。   不同饮品店都有对应的目标客户群体,有的走中高端路线,有的打价格战以量取胜,还有的搞营销当网红,靠保持活跃度续命……卡法一直都是夹在中间生存,脚踏实靠真材实料和亲民的价格,以及线下的服务和舒心的环境打造自家的特色,可现在这些都被另一家全方面取代了,且那边还搞了个升级版,不论价格还是趣味都更甚一筹,更吸引顾客。   创业不分先后顺序,咖发显然后来居上了。   咖发最近做了好几种优惠活动,什么新客办卡可以三块九任选一杯咖啡,二次光顾买一送一送甜品,再后面又是凑足三杯打六折,变着花样搞活动,周一至周日不重样,不计成本吸引客流量扩大基本盘。   卡法短期内也可以搞类似的活动,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毕竟这边的用料都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三块九还不够—杯咖啡的原料钱。   容因挺头疼,实在没辄了。   我们做不了这么大的活动力度,做下去肯定亏本,赔钱做生意,坚持不了几个月。   乔言也是这个想法,不支持这样干。   天成路CBD不止一家个体户咖啡馆,受影响的不止一家,卡法只是其中最倒霉的那个罢了。别家都还能稳住,卡法也尽量不要乱动,应该想个稳妥的法子。   俩老板商量讨论一番,一致决定先做个活动凑合,之后的再想办法,看看咖发究竟要玩什么招。   卡法也推出了买一送一的优惠,实行一周试试水,靠价格尽可能挽回部分客户。   此举还是有作用,店里活动期间的客流量明显提升,线上订单回暖。卡法的熟客们对此还是挺捧场,好多人都是两杯起买,大的订单也来了。   虽然还是远远比不过咖发火爆,但起码能自保。   周六,乔言线上下单几杯咖发的产品送到西井大院,单独挑空闲时间尝尝哪家的东西。   咖发的饮品喝着还行,杯子外形看着很有国风味道,品牌辨识度高,但公正地说,用料绝对比不上卡法,差得远了。   味道不够醇厚,不香,喝起来寡淡。   乔言让徐子卿帮着品品,把两家的东西分别倒玻璃杯里,问哪边的更好喝。徐子卿喝不出来,对其不敏感,说∶好像差不多,没区别。   乔言有些泄气,拿起咖发的东西,问∶你不觉得这边的淡一点,没味儿么?   徐女士摇摇头,都还行吧,将就。   乔言闷头再尝尝,始终还是那个感觉,也不是她立场偏,是自家味道真的更好。   徐子卿说∶你们卖咖啡的才喝得出来,对我们普通人都差不多。   乔言嗯声。   对了,徐子卿想起什么,又道,问你个事。乔言开口∶你说。徐子卿接道∶帮慧文问的。乔言问∶跟周希云有关?   徐子卿颔首,神神秘秘小声道∶你俩走得近,你周姨她也是没办法才找我问你,她不好直接问希云。   什么事?乔言疑惑,她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徐子卿打女儿脑袋,瞎说什么,净乱讲。那是咋了?   还能咋,不就是那个事。   乔言真不懂,啥事?   徐子卿说∶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能是什么事。啊?   希云她,谈对象了吗?   乔言愣住,略感意外。   徐子卿说∶你们成天都待在一起,你肯定知道,有没有跟妈讲讲,可别瞒着。隐约听出了潜藏的含义,乔言抿抿唇,又不是一天到晚都见面,我哪知道……徐子卿捏她耳朵,不要转移话题。乔言执拗,别问我,真不晓得。   你都不知情,那肯定就是没有,徐子卿说道,希云她应该不会不告诉你,没讲就是单着。   乔言收紧手,瞥了高兴的亲妈一眼,欲反驳,可不知该怎么讲,酝酿迟疑半晌,说∶那也不-定,人家的私生活我哪里清楚,你不要乱猜。   徐子卿不以为意,一脸笃定。   我看着你俩长大的,还不了解你和希云什么性子?希云真要是谈了,你保准是第一个知道的。   乔言说∶你了解错了,周希云才不会告诉我。   徐子卿说∶以前谁追她你都一清二楚,谈对象不比这更直接。   乔言讲不出话,堵得厉害。   徐子卿未察觉到她的异常,也不藏着掖着,如实招来,笑道∶慧文她有个老同学,那边家境什么的都还行,人家的儿子也出息,高学历,长得斯文,仪表堂堂的,年龄也是二十七八,大不了两岁,各方面都挺合适的。慧文的意思是希云没对象,那就见一见,先当朋友处着,行不行以后再看,现在不急。   乔言觉着这话刺耳,直问:“要相亲啊?“   “也不全是,”徐子卿委婉说,“只是安排见个面,认识认识。” chapter 045   那就是相亲,只不过换了种方式而已。   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接受以前那一套了,大多数都对相亲感到排斥,认为那是封建落后思想,现代社会更提倡自由恋爱,而不是把条条框框的东西摆到台面上当婚姻的筹码谈判。   那太功利了,像在市场里做买卖讨价还价一样,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三观尽毁的奇葩,隔夜饭都能给人悯出来。   长辈们也与时俱进,知晓旧法子行不通,于是都改口说成是介绍朋友,找个合理可行的方式让两家的孩子先接触,试探一下双方的反应,余下的视情况而定。   反正也不强求,全看儿女本人的意愿,合适就继续发展,看不上就重新再找。   周慧文的原话是周希云想什么时候定下来无所谓,全凭她自己乐意,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多再成家都行,周慧文不会过分干涉,但找对象可以趁早,多谈两个又不会少块肉,有好的尝试一下不吃亏,指不定就遇上中意的了。   周姨的观念在同辈里算非常开明的,支持女儿闯事业,尊重周希云的选择,生活上也不会管得太紧,如今连介绍对象都较为迂回,不会强行逼迫。   不过说白了,本质上还是催婚,周希云迟迟没那方面的意愿,当妈的着急了。   如今的周希云学业有成,事业稳定顺利,年纪也不大不小,是该考虑这个的时候。   周慧文想的是她能找一个喜欢的谈两年,相互之间一定要了解透彻,避免匆忙了识人不清,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长辈的顾虑总是更全面一些,一方面清楚女儿的确应该努力打拼事业,另一方面也忧愁她的感情生活问题,担心会耽搁以后。   大环境就是如此,总要年轻人两头并进,哪一方落下了都不算完美。这也不能怪周慧文,社会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这样。   再有,周慧文这二十多年来就是孤零零过来的,身边也没个知心暖意的伴,自从家中的老人去世后,她就只能和周希云相依为命,而现今周希云也大了,再也不黏人,就更冷清孤独了。   周慧文不想周希云步自己的后尘,希望女儿能陪着。   周希云那性格就独得要死,也没几个亲近的在身边,难免会令人担忧。   徐子卿七拐八拐讲了一大通,什么话都往外抖落,没多久又绕到男方家的条件上。   /乔言一句也不想听了,连咖啡都喝不进去,喝进口全是苦味。又涩又难喝,咖发的产品是真不行。她放下杯子,将其重重搁茶几上。   慧文给我看了那小伙子的照片,钦,别说,和希云真挺般配的,长得很俊。徐子卿笑吟吟说,接着又把话题转到乔言身上,以后你要是能找个这种的,哪怕条件只有一半好,我和你姥也知足了。   乔言咬咬下唇,闷声说∶我不稀罕。   徐子卿乐道∶你什么都不稀罕,也不差这一样。   乔言往后靠着沙发,语气有点冲,疯了才这么早就结婚,二十几岁考虑这些做什么。   刚不都说了么,不是结婚,哪里可能,只是早点网罗几个。徐子卿解释,又不是见了就非要谈,成家又不是儿戏,还早着呢。   乔言说∶你们这做的不都一样,没差。   徐子卿觉着她这话不中听,便啰嗦了几句,细致讲讲个中的缘由和关系,将一些人情世态的道理拉出来分析。   末了,再是脱口而出∶人家什么条件,你以为像咱们家啊,你以后结不结我都不管你,爱找哪个找哪个,只要人品没问题我都同意,你姥也没意见。但希云家不一样,人爷奶那一辈就比咱们现在强多了,差得远了。   徐女士很少提及物质方面的话,打乔言小就教她钱财乃身外之物、品行更重要之类的道理,这还是头一回吐露如此世俗现实的观点。   乔言买个房得全家齐上阵东凑西凑,又是清算乔爸给的抚养费,又是动用姥爷留与她的遗产,另外需要姥姥添一部分,以及亲妈拿积蓄出个大头,费心费力忙活一阵才有那么多,剩下的还必须她自个儿辛苦经营饮品店才能堵上。   这就是乔家的条件,普通城市小康家庭。   反观周家,娘俩至今还住在西井大院,只是因为念旧,平日里低调不爱显摆,习惯了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周希云成年那时名下就有公司股权了,花几百万出国留学轻轻松松,这人的吃穿用度,开的车子,戴的表啊配饰啊,哪一样不是大牌子。   周家肯定算不上豪门,但有钱毋庸置疑。   这种家庭的儿女一般都是要结婚的,毕竟真有产业需要继承。不仅要结,还要找门当户对的才行。   周慧文此次可是亲自挑女婿,绝不找个拖累周希云的,光是这回的老同学儿子就已经多方面考察过,最起码条件不能太次,得对周希云的事业和未来有帮助。   徐子卿拍拍乔言的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懂,白吃这么多年饭。   乔言指尖刮刮沙发垫子,不想搭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着或争辩都不对,没资格发表意见。   归根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掺和不了。   周慧文也只是想探探风向,所以才会找上徐子卿,这才让乔言知道了,不然肯定全都瞒着。   亲妈管女儿,天经地义。   谁都没权利干涉,除非周希云自己不愿意。   乔言心口紧涩,犹如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缠在肉里,越勒越用力,牵扯得难受。她低头盯着地毯,-会儿干脆打开电视不愿听徐子卿的那些话。   看出这是厌烦自己了,徐子卿又揪揪乔言的耳朵。又嫌妈多话了,是不是?   乔言没心思哄人,只说∶没有。   徐子卿不理解,你这孩子,也没说你什么,怎么还生气了?   乔言抓起一个抱枕搂怀里,生硬道∶没气,徐女士你不要乱想。   徐子卿会错了意,以为是刚刚那番话比较两个家庭差距的话伤到女儿了,讲得偏现实不好听,的确有点过了。   想着乔言还是有一点要强,从小就跟周希云打打闹闹的,可能是因为那番话而不高兴了,徐子卿便软和态度,宽慰乔言,改口说∶咱家也不比这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因着这些而置气挺没劲的,乔言自知不应该,须臾,还是缓和下来,装作不在意,恢复如常。   徐子卿又重新帮忙尝那堆打混的咖啡,努力对比,最终举起卡法的饮品说∶这个好像浓厚一些,更香。   乔言勉强笑了下,真的?   喝完嘴里没苦味,而且感觉很纯正细腻。徐子卿说,敲敲另一杯,那个就不是这种,总带点没化开的颗粒感,黏嘴巴。   母女俩皆都撇下那些不愉快的,识趣不谈了。   但这仅仅是表面态度,乔言收起了所有的不舒服,当着徐子卿不显露出来。   由于这事,乔言愈发心堵,似有硬物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其实有些介意,说不出具体的感受,总之就是不大乐意,觉着相亲来得不是时候,让人反感可又没有告诉周希云,三缄其口。   乔言不清楚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也问不出口。   另外,长辈们也是一片好心,又不是强硬逼婚,要求周希云必须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八字还没一撇呢,周慧文只是有这个想法,未曾实施,连安排都没做,会不会让他们见面都不一定。   乔言横插一脚,保不准会把局面搞复杂,甚至影响母女二人的关系。   也许呢,周慧文可能会先问问周希云的意愿,说不准的事。   周慧文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一直都较为尊重女儿,有事向来都是好好商量。   乔言直挺挺躺着,目不转睛,发呆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周希云会怎么做?   接受,还是拒绝,亦或者走一步看一步?   乔言没经历过这些,猜不出来。   容因以前也提到过类似的问题,有关身边的同性恋是如何解决这种困境的。   公开坚定向家庭出柜的始终是极少数的一部分,占比非常小,大部分人都是顺势而为∶有的装成异性恋不婚主义,私下里则将恋人伪装成闺蜜兄弟/至交朋友留在身边;有的得过且过,年轻时多谈几个,到了一定岁数就结婚生子,婚后要么收心经营家庭,要么偷腥继续玩;还有的会选择形婚,认命进入风险区,表面上的生活与普罗大众没两样,和和美美地过老实日子,实际又是另一种模样。   容因的前任们几乎都是后者,圈子里也基本都是这种,想找个敢公开的真的很难。   容因说∶即使将来同性婚姻合法了,愿意领证的还是少数。没办法,老思想嘛,有的人在乎的也不是那张证,事实上更在意社会群体的目光和别的东西。   大家的说法都不无道理,人是群居性动物,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那样,逆流而为很艰难。   乔言翻翻身,脑海里各种念头浮现。纷乱不堪,理不出个头绪。   她不知道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丝毫不清楚。她直楞望着窗外,眼也不眨一下,出神了。   周慧文又一次不在家,公司里业务繁忙,有应酬没搞定,晚上不回来。彼时的周家空无一人空寂喜立在那里。   沉心静气许久,乔言坐起身转头看向对面,过了一两分钟再抱起笔记本电脑,随便抓几样东西塞进托特包里,背起就下楼。   楼梯间遇到了姥姥。姥姥好奇,干啥子去?   有事,乔言说,匆匆下楼,去对面找人。   姥姥又问∶你咋子咯?   乔言不正面应答,只道∶姥,我今晚不回来,明早再过来,我妈找我的话,你跟她讲一下。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闪得飞快。   她要去对面周家,姥姥自然也不拦着,仅在上楼后站窗户后瞧瞧,发现乔言已经跑到周家门口坐着了,便不再管她。   周希云还在外面没回来,临时被喊出去加班,回程又遇到了邢远他们,一群人就约着聚一顿。   回来是朋友顺路送。   刚转进大院,还隔着一段路,周希云在车里就看见了坐在自家门口捣鼓电脑的乔言。第一眼还当是看岔了,细细一瞧还真是。   周希云告别朋友下去,走到乔言跟前。   乔言收起电脑,合上塞包里,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灰尘,顺手递来一杯冷掉的咖啡。   周希云接着,不大理解这突然的示好是何意。   给你的。乔言说,喝不完了,多带了一杯。   周希云看了看,美式?   卡布奇诺。乔言回道,你喜欢冰美式?   周希云说∶还行。   碰面先废话两句,惯例的开场。   乔言站近了闻到周希云身上的味道,参加了酒局?   不是,聚会吃饭。周希云说道,按密码锁开门,聊聊出去做了什么,等进门了才瞥向乔言肩头胀鼓鼓的包,但不开口问这是要干嘛,似是看出某人要留在这边,因而反手关上门。   乔言捏了捏手心,再拉拉肩上的背包带子,少有的不话膀,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到了二楼再放下东西。   周希云帮乔言把包放桌上,又将笔记本搁沙发那里,方便乔言待会儿要用。   乔言敛敛心神,转而说∶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   周希云旁边坐着,我不忙。   乔言把电脑放腿上,哦。打开笔记本,点开方才的界面。   周希云看了眼,发现好像是在画图。她知道她在网上连载短漫的事,完全不惊讶或好奇,瞄一下就没了下文,不干扰乔言创作。   大抵是相亲的事后劲太大,乔言连带着不想理会周希云,分明是她主动跑过来,要见到周希云,可此时却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愿意告知。   乔言兀自抓着电子产品,埋头写写画画,手下的动作很快,刷地就是两笔。   周希云隐隐感觉到她的情绪,本来还想着要去做别的事,斟酌片刻还是没动。守在一旁,看究竟怎么了。   乔言沉闷一会儿,画了删,删了画,对作品不满意。   周希云挨挨她胳膊肘,有事?   没有,乔言说,尽量调节过来,放平语调当做没那些事,你还不去洗漱?   还早,等等再去。周希云说,又问,谁惹你了?   乔言说∶没有。   周希云回道∶不太像。   知晓掩饰不了,乔言思忖了下,说出部分令自己感到心烦的事,比如卡法最近遇到的困境,但对徐子卿讲的那些避而不谈,仿佛毫不知情。她一五一十讲着,不算是说谎。   周希云拧拧眉,听出这些不是假话,也不是全部。   她几乎不会跟周希云分享工作和其它方面,如果有,那肯定就是在搪塞什么。   她那么口是心非,恨不得见面就给周希云添堵,即便是前一阵子,亲密时也得噎人两下,不然浑身不自在,哪有这么正常的时候。   周希云低眼看了下,目光掠过乔言揪扯沙发套的手。   乔言说∶你有没有在听?   周希云颔首,嗯。   乔言抿抿唇,算了不讲了。   周希云也不逼她,给她点空间缓缓。   等会儿睡哪边?转开话题,不让其那样拧巴。   乔言瓮声说∶我晚点要回去。   周希云拎起她的包,径自朝客房走。不问了,光做就是了。   乔言没制止,眼看着这人进去再出来,憋了片刻,说∶你不喝咖啡?   周希云回道∶冷了,马上热一下。   嗯。   再是热咖啡。周希云扔了张毯子给乔言,过后才端着杯子转身,到另一边去加热。   距离拉远了,乔言缩沙发一角,忽而编扯了句∶我有个朋友今天找我说了点事,问我意见了。   周希云背对着摆弄机器,等着咖啡热好。说的什么?   乔言犹豫,不看对方了,全程垂头瞧着屏幕,谎话顺口就来,不带打腾卡壳的,像在讲真事。她要去相亲,家里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的,来问我们怎么样,让给点建议。   周希云不太上心别人的事。嗯。   其他人都挺满意的,觉得那个男的还可以。乔言说。   周希云没感觉,回头看看。还有呢?   没了。乔言说道,就这些。   那你怎么回的?周希云问。   乔言曲起腿,将毯子裹背上,没回,我不了解这些。   /咖啡热好了,周希云将其端出来,走回去。那你为什么生气?   乔言怔了怔,慢腾腾挤出一句∶我没生气,又不是我的事。   你哪个朋友?周希云问。   乔言回道∶你不认识。   周希云坐下,将杯子推开放一边。   乔言不看这人,轻声道∶你觉得相亲怎么样,可行吗?   周希云说∶不知道,我没相过。   模棱两可的回答最为致命,没有表态,不确定性太大。乔言心里都一沉,那种难受劲更加强烈了。酸酸的,从胸口冲到鼻子,整个人都显得无力。   周希云这人素来理智,本身就这样,问再多也没用,得到的反应与乔言预想的一致。没相过,所以给不出行或不行的答案。   乔言张张嘴,话到齿关了再咽回去,半晌,低低说∶那就是可行…….   周希云伸手过来,拿开她身前的东西。   乔言挪开些,别扒着我。   小心把东西掉地上了。周希云说,拂两下她的头发,又敞开了问,就这个,没别的了?   乔言嘴硬∶还能有什么,人家的事我也管不着,又不是我要去相亲。接着又是∶我倒是想去,但别人也看不上我。   越讲越离谱了,连在说些什么都分不清了一般。   刚还在聊朋友呢,这下又是自己愿意去,气话有够糊涂,压根不经脑子。   周希云滞住,不由得停下。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乔言心里窝火得要命,见此也不解释,哪管周希云听到这番嘀咕的心境,后一刻就压周希云身上,不管不顾要算账。   周希云赶紧抬手护住她,怕摔地上。   她挨近就啃人,一口咬周希云颈侧,然后不讲道理地吃对方的嘴。阵势生猛,誓要不解气地把身下的人给吞了。 chapter 046   沙发就那么大点地方,完全不够两个高挑个子发挥,随意翻转折腾一下,周希云就被来势汹汹的乔言摁边角缝那里了,不得不倚着靠背才行。   乔言这时的劲儿大,下嘴挺狠。   那张裹她背上的毯子眨眼就盖在了两人身上,遮住了她们的上半截,将腰肢那部分也都挡着。   毯子—动一动的承载着上边那位的憋屈。   周希云没法儿回应,没搞明白状况,想抬抬胳膊要把乔言拎开,让冷静一点,打算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然而才刚动一下,乔言就抓住了她的手,像她早前那般把她两条胳膊都折在头顶上,死死按着。   霸道蛮横,不给半点缓和的余地。   周希云动了动,乔言也跟着动,还用膝盖顶住周希云的腿。   大有要将人束缚在原地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不给挣脱的机会,当真要解气才罢休,死倔得很。   周希云有些招架不住,无所适从。   不过接下来还是随着了,没用力推开乔言,暂且顺由这位,纵容其先发泄一番。   家里也没其他人,就她俩在,有什么可以晚些时候再谈,不急在这一时。   而且旁边还放着一杯热咖啡,再乱动下去,一个不注意扫上面了,保准又得痛两天。   乔言的吻技也不咋样,这么多天了都没丝毫长进,这会儿临到用场了却生涩得像从未亲过嘴似的,一股脑全胡来,哪管周希云是何感受。她那冲动任性的样子就如同凶巴巴的小豹儿,眦牙的气势十足,一张口就要将周希云拆骨入腹了一样,乍一看挺能唬得住人,但实则只会挠挠爪子,连表面皮肉都啃不下来   一通闹腾下来反倒把自己搞得很累,伤害度为零。   压抑半天还是自个儿生闷气,越想越不是滋味。被亲妈贬了一顿不止,到这边后更受刺激。   讲事实摆道理的现实伤害威力不小,那阵仗效果堪比往盛满油的缸里扔了根燃着的火柴,倏地-个爆裂,直接把那些潜藏着的小情绪都给炸出来了。   乔言只觉得她俩之间有什么被轰得渣都不剩,本来装作不在意还能藏起来不去管,可眼下那层布被彻底扯开,让内里不好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或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这些年瞎打瞎作也就过来了,好像她和周希云真就是一个层次上的人,没多大差别,毕竟不都是一个院里的么,整天出门就能碰到,怎么就差得远了。   她们小时候都快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后来读书的十几年里亦不怎么分开过,即便是读大学,两人的学校都隔得不远,出校门转个方向就能到对方的地界上。   但下午徐子卿的话撕掉了表面的假象,直白道出了个中真相∶人跟人的差距比狗与狗还大,哪怕是十年如一日相处的对门邻居,也不代表大家就是一路人。   乔言否认不了这一点,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另一方面又心生抵触。   说不清是介意相亲男的存在,还是对周希云的话感到生气,亦或是对自己的无力觉得恼火,她扒着周希云的肩膀咬了咬,兀自较劲。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放开了周希云,软踏踏趴周希云身上不动了,宛若放气的皮球,从胀鼓鼓变得蔫吧,垂贴在对方怀里。   周希云侧侧头,看着她。   她不给看,把脸埋进这人颈窝里藏着。   周希云摸了摸她的后颈,轻轻揉捏。以此无声安抚。   乔言却不领情,脑袋保持栽倒朝下的姿势,只动手拉开周希云,不耐烦地不让碰。   周希云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指,扣着。   乔言立马收回爪子,改为抱住这人,死死黏上去了一般。她用尖牙磨磨周希云白皙的皮肤,认命颓丧地喝两口,咕哝道∶周希云,你不要烦人.……   将手搭她背上,抚了两下,周希云柔声说∶行。   手拿开。乔言说。   周希云照做,让干嘛就干嘛。   乔言不舒服地扭动腰身,下一刻就蹬掉鞋子,往上边缩缩脚丫子,不讲究地勾勾周希云的小腿,手臂收紧,更用力搂住周希云。   不止如此,半晌后还又开始作妖了,继续适才没做完的事。撒气不够,还得再来一遍。   周希云不反抗,双手垂在两侧,等感觉到她没那么憋着了,才又虚搂着她。没碰到,中间隔着一截距离,遵循先前的话。   乔言过了片刻就拉下周希云,变卦飞快,又把周希云的手压腰后。   随即又是一番乱啃,胳膊越收越紧,都快勒得人家喘不过气。占有欲比谁都强,与平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周希云的指尖顺着她背上最中间的那条线往上走走,从腰到背,再到脖子后边,穿过头发又是后脑勺。   待稳定下来了,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乔言由上往下望着周希云,与之视线相接。   周希云还是摸着她的后脑勺,不多时再碰碰她耳后的位置,用指腹刮擦两下,抚她的颈侧,肩膀……向上又是脸,将掌心贴上去。   她们头一次这么安静地处着,周希云比以往更柔情,一如既往地惯着乔言。乔言偏了下脑袋,难得顺从地倒周希云手上。   一只手撑着沙发立起上半身的姿势太累,这般温和的局面仅持续了十几秒。乔言一下子又倒周希云锁骨上把脸挨上去蹭蹭,嫌弃开口∶你身上的酒味好难闻,臭死了。张嘴就又找事了,非要整点不痛快,挑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周希云轻声说∶今晚有一个大理来的朋友在,邢远他们多倒了几杯,都让喝了。   那是,乔言语气僵硬,你们关系铁,不是外人。   周希云安慰拍拍她后背,也不急于否认,只不慢不紧道∶邢远有在追的女生,是一位搞艺术的画家,天津的,他表哥的同班同学。算是澄清,讲明那些误会。   乔言与邢远接触不多,如今几个月都见不了几面,对他的私人生活感情什么的肯定不清楚,对那位画家就更不知道了,别说没见过是谁,连耳闻都不曾有。   邢远在这种事上一向不张扬,早过了十几岁时的中二期,哪里还会像当年那样,喜欢谁要追谁就大张旗鼓地宣扬,恨不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邢远现在追人可绅士了,不管本人做了多少,付出了什么,只要画家女士不点头答应他的示爱,那他就绝对不乱开腔,对周边的朋友们也都是保密不告诉。   周希云只知道邢远对谁有意思,其余的还是不知情,她和邢远的关系并非乔言所想的那样。他俩挺纯洁的正儿八经的革命友谊,根本就没那些事。   至于年少轻狂时的所谓喜欢,其实也是有隐情的。   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邢远死皮赖脸追小女生未果,被人家大骂二流子小混混不学无术,他为了找回面子所以拉朋友出来当遮羞布,口无遮拦说是喜欢周希云,为了气周希云才会追求其他人   说谎的后果就是小女生当场重重甩了邢远两耳刮子,从此以后不再往来,而周希云也被波及其中,自那天起,全校都在流传她和邢远的绯闻。   这段过往简直不堪回首,邢远视其为人生最大的黑历史,丢脸丢到裤衩都没了,他不让周围的朋友再提这个,谁说跟谁急。   周希云从来都没在意过,多年前就抛下了,一行人里只有乔言当了真。   这种事想想就不可能,明显漏洞百出,但凡是身边的熟人,只要稍微了解周希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就能察觉出那是假的。   周希云从不和追求者做朋友,不搞任何暖昧,与那些人一直都保持距离,乃至于远离不靠近,真若是跟邢远有什么事,必定当年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哪会至今还是好友关系。   大抵是没料到她会主动挑明,乔言愣了愣,旋即还是装不在乎地说∶不关我的事。   周希云说∶今晚那个画家也在。乔言∶哦。   我本来不想喝,但是她敬了我两杯。嗯。   周希云说道∶不能断了人家的桃花。乔言没话了,找茬都找不出。   这话就差明着讲了,那意思很直接。   乔言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什么都明白。但她此刻不想谈这些,径自沉默寡言须臾,还是左耳进右耳出了,瘫那儿没动静了,气息都变慢变缓。   顶上的光晃眼,周希云偏转头,朝向她。她伸手捂住周希云的眼睛,不准看。周希云说∶没看。她撒开手指,对上这人的眸子。   周希云坦坦荡荡盯着,目光里映着天花板的白色节能灯。   莫名的,乔言郁结的气被戳破,忽然也不是很恼了。   周希云问∶是不是跟伯母吵架了?乔言又支起胳膊,回道∶不是。   真吵架哪会留在西井大院,肯定回清河街小别墅。   谁对你说了什么?周希云再问。乔言不讲实话,没有。周希云捏她下巴,跟我说说看。乔言搪塞∶∶就之前那些,没了。   也不是铁了心瞒着不讲,有意使心眼儿,还是顾着周慧文不容易,怕提前说漏嘴导致娘俩闹矛盾。周希云那性格,要是知道了周慧文在背后计划这些,多半会心生芥蒂。   何况周希云的性取向又是另一个大问题,若是因此全盘揭开了,场面不一定能收住。周慧文那人可没徐子卿和姥姥那么好糊弄,好歹是做生意的,也许不用周希云交代就猜到了。   乔言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松口。   周希云还想说什么,她凑上去封住周希云的唇,不让再问了,一句都不行。   胸口的火气烧光了,之后也渐渐沉静了许多。乔言轻轻说∶咖啡记得喝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那杯东西,确实是专门留给周希云的。   周希云应声∶好....   乔言吞掉了余下的话语,拉过毯子罩上边,将自个儿和周希云都笼进去。周希云扯了扯,要把这碍事的玩意儿档开。   她执拗坚持,过了不久就骑周希云身上,大有要捂死她俩同归于尽的架势。   几分钟后,那张毯子连同两个抱枕都掉落在地,被甩到一边。电视机打开了,正在播放无趣的广告。   乔言事儿多,亲着亲着又说∶周希云,你松开点,勒得我难受。   嘴上这么讲,但自己却不起开,周希云动一下还会被她拉回来压着,不准随便动。   周希云被她弄得不太舒服了,低声喊她∶乔乔..…   乔言立马捂人家嘴巴,反应忒大。   周希云无可奈何。   当电视机里的广告结束,开始上演电影时,浴室的门分别打开又关合了一次,砰地一下轻响。水流声缓缓,浴室的瓷砖地面被淋湿,水嗒嗒一片。周希云撇开乔言进去了,到里面冷一冷,顺带洗漱一番。   乔言没跟进去,自觉不捣乱了。终于消停规矩,可算是舒坦些了。   花洒里放的温凉水,不热。   周希云受得住这个温度,凑合着将就,没把温度调太高。   今夜的电影剧情唯美,放的浪漫文艺爱情片,整个放完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男女主角在屏幕里拥抱,男主从背后搂着女主的腰,屋外的细雨蒙蒙,绵密滴落。   电视机的音量偏大,掩盖住了这栋房子里的其余响动。   乔言趴沙发上等着,心思不在电视机上,全程都望着浴室的方向。   隔着一道墙的另一边,周希云都能听见外面演的什么,听见电影角色的对白,她站在花洒下背对着,赤足踩在那里。   墙壁上半身镜内,周希云一转身就能瞧见上面的自己。她的双唇红润,颜色比白天深得多,左边肩膀上也有一道不深不浅印子。   某人的杰作,还没散掉。   再出去时,电视机已经换台,换成了少儿频道。   乔言把地上的毯子抱枕都捡起来了,盘腿坐在那儿,面不改色瞧着屏幕。不似原先那样失态,正常了不少。   周希云坐过去,喝掉那杯咖啡。   乔言说∶别喝了,下次重新给你带,不然晚上睡不着。   不影响,周希云说,这个对我作用不大。   乔言挪过去挨着,伸脚碰碰周希云。那阵酸涩还是压不下去,仍旧扭捏不畅快。   周希云找话题聊,转开她的注意力,讲讲一些外面遇到的事。   乔言好受些了,这才进入正题,认真问∶你以后会找哪种对象?   周希云唇线绷直,下领颚都收紧。   这问得也太没水平了,活脱脱一副要撇干净关系的样子,好像她俩绝对会分道扬镳。周希云反问∶你要找淮?   我问你,没让你问我。乔言说,脚尖往前继续,塞周希云小腹那里,不要敷衍人,你先回答。   周希云打她脚背,有哪种就要哪种。   乔言偏要抵着她,直直说∶你将来准备找男的还是女的?   周希云说∶你觉得呢?   乔言装傻,不知道。   你上次已经问过了。周希云回道,放下手里的纸杯,将这个讨人嫌的另一只脚一并抓起来,强行凑成对。   乔言差点没坐稳,反手撑在身后才定住身形。我哪个时候问这个了?她不承认,忘性极大。   周希云提醒∶泡温泉那回。   又不是相同的问题,乔言说,不一样。   周希云说∶都是一个概念。   乔言还是佯作不懂,所以呢,要找哪一种?   周希云定定看着她,眸光沉稳。   看我做什么,你的终身大事我又不能帮你做主。乔言说,右脚往上蹭蹭,故意磨这人两下子,正面回答,快点。   周希云还是瞧着她,态度不变。宛若眼神能代替嘴巴,不打算出声   乔言换一种问法∶你以后要结婚吗?   周希云这下倒给出了准备的答复,说道∶应该不结。   乔言问∶为什么?   领不了证。周希云坦诚,你要结婚?   弯弯绕绕一大圈,终归得到顺心的答案了,乔言听到这儿勉强满意些,她也干脆,说∶目前没这计划。   周希云挑眉,过几年可能会有?   乔言耍赖了,适才还逼问对方,眼下却含含糊糊的,假意唔了两秒,迂回说∶我妈不管我,讲随我意。   不可能不管。周希云指腹摩.挲她脚踝,以后的事,保不准。   乔言打包票∶保得准,我妈又不是你……你们想的那样,她都不催我。其实想说周慧文来着,可还是硬生生拐了个弯。   周希云不跟她争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争这种话没意思,讲来讲去都是空谈。周希云低下眼瞅了瞅,不嫌弃地帮乔言捏捏小腿肚,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   乔言慵懒享受,不作了。   捏舒服了,她收收腿,爬到周希云怀里靠着,使唤道∶按后背,还有捶腰。   周希云揪她脸,不气了?   刚摸了脚,你手脏,乔言说,不要碰脸,我敷了面膜的。   周希云不听从,刻意在她下巴那里划了两道。有心招惹,在她忍耐的边界线上跳动。   乔言回瞪一眼,双手勾住这人的脖子,登时就将脸蹭上去,又凶狠地把周希云压下,对着周希云的脸就是一通还击,等解气了才安生些。她眨了眨眼,用浓密卷翘的睫毛刺挠对方,再是将唇落周希云喉咙那里挨了挨,向上,碰一下嘴角,唇中间,情不自禁多亲亲周希云。 chapter 047   周家房子里没其他人.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这么晚了,更不会有谁会突然找上来,连手机上都没不合时宜的消息打扰。   这里是独属于乔言发挥的地方,容许她恣意妄为。   电视机又一次成为只会发出声响的装饰物,无人在意,电影里演的剧情再精彩,她俩都没多看一眼。   只有中途的时候,周希云觉得对白的声音太大了震耳朵,便抽空调低了音量,一度想关掉电视。   乔言不给关,不乐意小客厅里太安静,还在周希云摸到遥控器的瞬间捧起这人的脸掰回来朝向自己不让周希云关注别的事物而分散精力。   要多强权有多强权,横到容不下半分瑕疵。   动作幅度太大,周希云差点没撑住胳膊,险些被恩倒跌下去。   乔言哼唧了两下,不情不愿放轻力道,抚着周希云的脑后,口齿不清说∶你看着点……….   周希云根本没回话的空闲,张张嘴欲回答结果后一秒舌尖就传来微微的钟痛。痛感持续了两秒,很快又变得莽撞又温柔。   乔言小心翼翼的,做状再拱拱她高挺立体的鼻子,总是有一大堆卖乖的花招。   到后面又是挠挠周希云,不痛不痒地闹一闹,面对面坐在周希云腿上,自己的双腿则曲在两侧,等过一会儿再缠住周希云的腰,又开始作怪地要吃人了。   周希云不得已将一只手护她背后,柔声说∶后边是茶几,不要磕上去了。   乔言漫不经心回道∶我知道。随即又是∶你好啰嗦,管来管去的。   周希云说∶不是管你。   就是。她凑近对方耳畔,有意无意轻吹口气,还一脸无辜道,算啦,我今晚心情好,不计较,你要管也可以。   黑的也能讲成白的,处处是歪理。   耳朵上有些痒,周希云眼神都变了,脸色亦不大自在。   乔言仿若找到了开关一般,见周希云有反应就可劲儿胡来,有一下没一   地再慢慢地吹.从耳朵   到脸廓,再到下巴与嘴角,好似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一次不够尽兴,到了嘴角还得这里挨那里碰,片刻后又来。   周希云躲了躲,但没能避开。   乔言轻笑,指尖摸到周希云的耳根处。很烫,热热的。   窗边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接连晃动。   电影放到一半就没了,之后插播了十几分钟的超长广告。下半部演的什么她们都没在意,广告没结束就关掉了电视机,一块儿进卧室了。   乔言抱着周希云不松手,都快吊对方身上,进房间前还颇正经说∶今晚天好黑,月亮都没有。怕摔了,周希云不得不搂着她的腿,应道∶是有点。她勉为其难说∶唉,你咋还那么胆小.….   言下之意就是不走了,寻个由头留下。   找借口也得从周希云身上找,坚决不承认自己有歪心思。   进去后,周希云多拿了床被子出来,夜里一人一张。某人睡相不过关,有卷被子踢被子的习惯,晚上总是不安生。   乔言舒心拢紧原先那床松软的棉被,上去后就没长骨头般倒着不动了,小半条白细光滑的腿露在外面了也不在乎,不怕冷似的。   不过这个时节也不冷了,起风时凉快,偶尔偏热。正是一年四季里最舒适的时段,怎么着都惬意。   周希云帮乔言掖好被子,把她晃荡在外的腿裹进去。   乔言包粽子一样只钻出个脑袋,忽而说∶我手机忘拿了,还在外面沙发上。麻烦精一个,先前不讲,现在才记起来。   周希云说∶明早再拿,走的时候捡上。   不行,我不习惯。乔言说,要是有人给我发消息怎么办,明下午还得回店里,容因早上可能会找我,我妈她们也会发消息,而且周姨回来看到了咋整。你帮我拿一下,几步路的事。   我妈明晚才回,上午不在家。周希云说,但还是折身出去找手机,没多久再拿着东西进来。   手机放在了近衣柜这边的床头柜上,与周希云的搁一起,没送到乔言手里。   乔言真准备睡了,没喊着要手机。   周希云也躺下,屋内都清净下来。   谁都没说晚安之类的话,没到那种肉麻腻歪的程度,酝酿得差不多了就该歇下。乔言也不闹周希云了,缩被子里闭上眼睛。   两床被子的阻碍界限分明,各自碰不到,这么挤一处倒也不尴尬。   并且,她们又不是没这样睡过,以往出去露营、旅游,还有后来有一年遇到地震必须到外面打地铺,都是这样过来的。   乔言没感觉哪儿不适应,除了心跳得有点快,其它的都还好。周希云亦平淡接受,好像这并不稀奇。   安然,寻常。   过渡良好,没出任何茬子。   如此局面保持到睡着为止,到下夜里乔言困得迷迷瞪瞪的,一个翻身就踹开了身上的被子,再一个转动又往暖和的地方挪,半梦半醒间就滚进周希云那边。   周希云睡眠浅,当时就觉察到了。   乔言浑然不觉,扭一会儿就圈住周希云的腰身,全程一气呵成,硬是一点不见外,比在自己床上还自由,似乎忘了这是啥样的场合。   周希云不推开她,随便了,手一动也把她勾怀里。   今夜两人都身着轻薄的睡裙,这么严实抱一堆,衣料摩擦间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身形曲线,触感柔软而温暖。   凌晨时分降温了,窗户没关实,凉意贴着缝朝屋里溢。乔言朦胧迷糊之中觉得冷,不由自主就再往周希云那里挤,都快将周希云拱床下去。   周希云被这祖宗彻底弄醒了,仅有的一点睡意都烟消云散,后半夜愣是没怎么睡着,好好休息成了奢望。   当已经退到床边了,周希云不得不搂住怀里这位往另一边挪挪,不然再这么下去她俩都得掉地上,今晚非得睡地毯不可。   乔言这时才稍稍有点感觉,但不是反省自己,却是以为周希云没事故意推她,睡懵了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还以为做梦呢。她一张口就埋怨,有气无力地问∶你打我做什么……   挺会栽赃人,毫无自知之明。   周希云懒得解释,卷巴卷巴被子就把她箍面前,低低说∶睡你的。   乔言就又合上眼皮了,倒那儿如同歇菜了一般。呼吸匀称,胸口轻慢地起伏。   周希云抵她身后,规矩把手放空隙里,不碰到乔言。始终还是自持克制,不会趁这时就怎样。   周女神依然稳妥有范儿,意志力坚定。比之旁边这位可有原则多了。   可那只是表面的行径,实际上还是挺恼火,尤其是乔言总爱向这边退,翻来翻去地转动,有时背对着周希云,曲着身子靠上来,有时面朝周希云,无意识地抬抬手动动腿,一定要搂着扒着才作罢。   且到了凌晨四五点那会儿,乔言许是睡舒坦了,精神头上来了,便将爪子摸向这边,一面揪着裙角耍无赖还一面叨叨∶你身上好暖和……   周希云唇间气息都一室,细瘦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乔言惯常地磨苛人,又靠近些,心满意足重述∶周希云,你那边真热乎。   周希云唇瓣都快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许久才嗯了一声。   乔言把脚塞周希云小腿上,冰她,待不冷了才收敛。她趴周希云胸前,将脑袋枕周希云肩头,换了个极其有存在感的姿势睡觉。   周希云一再放任,至此还是接受。   从这时到天亮,余下的时间里,她们都没完全沉睡过去,一会儿醒一会儿不动,再过不久又换个方向什么的。乔言还不忘打算醒后的事,撑起意志说∶我要在这边吃早饭,你记得点个外卖,要不去我家冰箱里拿,我妈应该会煮早餐,也许给我留了。   周希云说∶想吃什么?   乔言没吭声,栽她颈膏里像木头。   天亮后主要是周希云在补觉,乔某人不黏她了,翻身缩到另一个枕头上,放过她了。一晚上都没歇息舒坦,可算是能让人缓口气。   快起床前,乔言发挥余热于了件大事,讨嫌地缩进被子里啃了两口,以此闹醒周希云。周希云疲惫合着眼,揉揉她的脑袋,摸两下她的头发。   就这久不清不楚过了一晚,还没摆到明面上的问题就仰刃而解。   乔言其实也不是非常介意那个所谓的相亲对象,知道周希云应该能处理妥当,过后就心大不插手。   一只是不插手,不代表不会旁观。   想来也不是很大的事,周希云那么大个人了,早就独立自主,周慧文哪能逼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方法再弯绕委婉也没用。   介绍个女的还成,男的不太行,性向就对不上。   解决了心里的小力力,乔言由内而外都好了起来,虽然当着周希云的面没表现出半分高兴,可完全不似昨儿那样。   早上回到对面碰上姥姥,被问起干嘛去了,乔言也不觉臊皮,脸不红心不跳回复;在周希云那里赶图呢,昨晚熬了大半夜。   假话讲得没压力,脱口就来。   姥姥还信了,见她抱着个电脑,脸色又不红润精神,显然就是熬到很晚的模样,老人家还怪疼惜外孙女,赶忙说什么挣钱比不过身体重要,叮嘱不要熬夜。   乔言脸皮厚得要命,接道;社里催稿子,过两天又要交作品了,不画不行,老拖稿误了出版合同要赔钱。   姥姥哪懂这些,被忽悠得团团转。   另一方,周家二楼.周希云眼睛底下都泛着淡淡的青里,大   与袖很差.丛由脑面   前都提不起劲。   昨晚的一夜不好过,捱到现在都难受。   赶在周慧文晚上到家前,周希云亲自动手收拾一遍小客厅和房间,将某人制造的垃圾都打包准备扔掉,把多的那床被子褪下被单再塞回柜子里,就着被单连同换洗下来的衣物一并扔进洗衣机里。   周希云上午还泡了个澡,再换下身上那套,全都一块儿洗了。   某人天生会作孽,干完坏事拍拍屁股就跑,心里未有一丝负担。   周希云一直待在家,处理工作上的业务。   这些本来昨晚就得做完,但迫于一回来就遇上了乔言,所以拖到了现在。好在不是很急,也不重要,近两天随时都可以做。   高薪工作压力大,周末休假已是不易,居家办公实属家常便饭了。   乔言带过来的那杯咖啡还剩两口,没变质。   周希云也不讲究,抓起纸杯就晃了下,仰头喝了。一点没留,全喝光。   这点不够提神,周希云还起身现泡了一杯。   凡事开个好头,过后就会朝愈发顺当的方向开展。   不知道是心里隔阂没了所以心态不同了,还是现实本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六月下旬的日子平平稳稳。   卡法的困境仍未得到缓解,但乔言和容因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决定无视咖发的价格战,本本分分做自家的就行。   天成路CBD的饮品市场就这么大,也不是人人都爱喝咖啡,靠便宜价格吸引到的低端客户群体始终不稳定,没有足够的本钱,长期以往只会自伤元气。卡法要做的不是跟同行比哪家的价格低,谁的活动划算,必须要做的应该是找准目标客户,对准这部分咖啡忠实用户做策略,提高性价比,开发受欢迎的饮品才是最重要的。   类比周围那些连锁品牌的奶茶店也是同样的道理,对于部分品牌而言,原材料的好坏与口味都是其次,实惠才是第一位,而有的牌子则将研发饮品和口感摆在最前头,哪怕它的价格是前者的三到四倍,但对应的客户群体也不会因此就不光顾了。   相反,这类奶茶店口碑还不错,除去价格方面的问题,其它方面都还行,卖得也红火。   卡法可以偶尔做活动,但不能本末倒置,绝对不能像竞争对手那样,全方面降低成本从而压低售价,这么干只会自寻死路。   再有了,卡法一直以来的客户目标都是办公楼里那些追求小情调的白领们,店里提供的场地也是为了让大家享受到清雅舒心的服务与环境,这才是它最大的优势,过分追求客流量而忽略了自身的价值条件,反而会适得其反。   如果卡法也变成咖发,把僻静安逸的堂吃地方搞得吵吵嚷嚷的,成天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势必连剩下那部分优质客户都保不住。   乔言条分缕析,笼统讲一遍,表示店里应当推出新品,做宣传,再做些积分兑换、充值某位数再赠送多少,以及顺应潮流搞一些高大上的主题,打造一下自身的逼格。   逼格,简而言之,要体现出卖出去的那杯咖啡的价值,比如哪里用料好,烘焙手法怎么独特,等等。   只要本身实力过得去,噱头足,那对客户来说就是物超所值,贵不贵都是其次。而且卡法卖得饮品也不算贵,与周边的同行差别不是太大。   容因认同乔言的说法,认为在理。亦打算这样做,即将要推出好几样新品。   乔言没好说这不完全是自己的观点,其实背后还有另一位的帮助,没有那个人在,凭她半灌水的本事,哪里想得通那么多方面。   那个人,自是周希云。   周大小姐免费点拨乔言,为其引路。   周希云没经营过饮品店,可还是有一些做买卖的经营,名下的投资也有相当一部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周希云没帮乔言太多,仅止于此。乔言是大人了,又不是曾经的小孩儿,她不需要事无巨细都得靠人。   乔言歪点子多,一本正经问周希云∶你说,我要是去酒吧一条街宣传我们店怎么样,行得通吗?   周希云说∶行不通。   天肯定来不起劲,为了工作不得喝   没道理啊,乔言倒床上瘫着,那些人晚上蹦迪喝酒,咖啡提神?   周希云沉心敲电脑,这两者没太大的联系。   乔言不解,为什么?   周希云反问∶你每次去了酒吧,第二天一般都会干什么?   嗯……乔言思索半晌,细数一箩筐,睡懒觉,收拾,白天多吃点,有必要还得请假,活儿多的时候我也不去,提前就回家了……   话到一半,她趴着盯向周希云,好像对哈,是没啥联系。   周希云摸她头顶,还是说∶你想宣传的话,也可以找温如玉帮个忙。   乔言摇摇头,那没必要,不熟。   周希云说∶她认识你。   乔言挤过去一些,将脑袋枕周希云腿上,不聊这个了,改问∶对了,最近周姨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   周希云如实说∶没有,怎么了?   随便问问。乔言回答,不消停地再挪挪身子,手脚并用蹭这人怀中,一定要占一大块地方。   近几天升温了,气候有些燥热。   乔言今儿穿的小吊带配短热裤,打扮清凉。她不大注意形象,没心没肺不在意此刻自己什么样子,连肩带掉到胳膊上挂着了都没发现。   周希云低头看看,一眼就瞧见这位的吊带松垮垮的,热裤也向上缩了些,都快遮不住腿根那一截。   某人还贴着床扭来扭去的,像是背后长钉子了,酪得慌。周希云默然,捏着裤腿往下扯了扯,再把吊带细绳拉上来。乔言不认好人心,啪地使劲拍周希云的手背,拿开,不要乱碰。周希云∶……. chapter 048   晌午的太阳明媚绚烂,,强烈的亮光投落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映照于树梢枝头和屋檐,乍一瞥很是刺眼,过于鲜明的白亮晃得不行,看久了十分不舒服。   现下正是消食小憩的时候,懒洋洋倒软和的床上,躺久了就什么都不想干,连动脑子思考都嫌兼累。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乔言赖这边不走了,一直靠在周希云腿上,期间也不耽搁对方做事,各自忙各自的。   周希云不与她计较,手上还有工作文件需要接收处理,暂且不管她了,随意怎么样。   乔言挺有自觉性,问完了事就摸手机摆弄,看剧,不外放声音,也不戴耳机。开的静音,只字幕听哑巴对白。   她倒是会体贴人,总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周希云瞧见了,也没说什么。   耳机在抽屉里放着,光伸手拿不到,必须起身去找才可以但周希云没法儿站起来,因为躺着的那个不让,压着不给动,不领这份情。   剧是外国剧,性向混杂的狗血科幻片,整个就是一锅伦理与猎奇口味的大乱炖。乔言看得沉迷且上头,被刺激的剧情吸引,就差抱一桶爆米花磕上了。   周希云做活到一半跟着瞅了会儿,恰巧撞上较为不可言说的一段情节,看完表情都凝重了两分,变得颇复杂难喻。   可惜腿上仰躺着的那个仍旧一无所知,全然没感觉哪里有问题,眼睛对着屏幕都不转了,眨也不眨一下,求知欲可谓旺盛,比之当年读书都认真用功。   外国片尺度大,一向荤素不忌,哪种场景都敢拍,演员那叫一个营业,俩女角色的表演比真的还直,整体的氛围也特别到位。   也不晓得是从哪儿下载的,国内正规网站早将这种片段剪掉了,哪会无删减播出。   周希云中指动了动,欲抽走手机,或推开乔言举着手机的胳膊,不让看了,可到底还是没付诸行动,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到。   转头继续点击电脑屏幕,翻阅电子邮件。   乔言硬是好奇地看完了全部,没跳过,没快进,等到放完了这一集还专门往回拉进度,再观摩一遍。   脸皮比城墙还厚,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害臊。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部剧整体还是以剧情为主,刚才那部分片段属于正常的剧情构成,又不是那种真正的禁止情节,只是做做样子再拉两个近景远景,渲染得比较外露夸张。   外国片好多都是类似的,正儿八经的探案剧一抓一大把,就跟国产剧里演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然后中间穿插一些主角的粉红互动差不多。   看完这一集,乔言悄摸打量周希云一下。发现周希云并没有在意自己,乔言立即换了一部片子,一脸严肃且守规矩的模样。   周希云将这位的小动作都收于眼中,也不拆穿,甚至过了一会儿还盖一张方巾在乔言露出来的那截纤细腰肢上,避免凉到肚子。   乔言却嫌不舒服,想也不想就推开了,转而侧身继续躺着。   下午的时光闲适漫长,消磨好久都过不去,歪来倒去瘫到腰背都酸了,一看时间还不到三点。乔言消停不下来,一会儿这里直挺挺待几分钟,一会儿那里趴着看半集电视剧,不久再上线号召好友们玩游戏。然而众位朋友没空,不是谁都像她这么无聊,大家要么有私事,要么就是晚上才能来,连容因都不回她消息,消失匿迹了一样。   乔言闲得快长蘑菇,稿子刚交上去不想再画画,实在找不到事做了,眼看周希云稍微得空,不忙了,便凑上去玩周希云。她也不干嘛,只是像偷腥的猫似的支着爪子扒人家两下,接着挨过去闻闻嗅啤,隔着衣服碰周希云的小腹和腰背,半张着唇去寻对方,在布料的阻挡下亲一亲周希云。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举动,即便此刻门大敞开,但从外面朝里看,也只能瞧见周希云的后背,而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周慧文还在家,周末休息,没去公司。   此时的周慧文不在二楼,正在楼下歇着,先前还去了趟对面找徐女士她们。周姨做完事随时都可能会上来,指不定就抓包她俩了。   乔言仗着长辈不在这一层就撒野,心眼儿多,花招一样样。她贴着对方,轻轻问∶你身上好好闻,换香水了?   周希云低下眼,从容淡定把她摁下去,说∶没换,今天也没喷香水。   乔言偏偏不老实躺着,支起一条胳膊起来些,凑近了再闻两下,险些就将脸蹭周希云锁骨那里,又说∶那就是换了沐浴露,味道好像变了,闻起来和之前不同。   周希云把手抵在中间,顺势捏这赖皮的脸蛋。也没换,都是那些。   乔言疑惑∶真的?   周希云颔首∶嗯,原先买的还没用完。   乔言这才倒下去,好吧。而后再添道∶应该是你家换洗衣液了。   周家的确换了新品牌的洗衣液,但具体是哪种,周希云也不清楚,衣服都是丢洗衣机里洗的,拿出来都干干净净,她闻不出哪里的味道变了,嗅觉不如下边这位的灵敏。周希云应了下,权当安抚了,不在意说∶可能。   乔言再凑上去挨挨,趁机做点别的。   周希云没阻止,一手托着等记本,一手穿进乔言柔顺浓黑的发间。   有的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几次就习惯了,连起初比较难以面对的那些都能自然而然地接受。注定如此的一面改变不了,躲避也没用,只能认命。乔言抓着周希云的手执着,捏两下玩一玩,捂住吹吹气,又忍不住恶趣味逗要对方。她眼神纯净地看着周希云,做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行为。   周希云声音都变调了,低低压抑道∶楼下有人上来了。   乔言把笔记本推开,撑着手起来些,蹭踏她,说∶没来,不要骗人。   没关窗没锁门,两边通诱地对开写,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一旦对面房子里的徐子卿或姥姥上楼,站二楼往这边一看,或是周慧文突然现身,她俩藏都藏不住,躲也来不及了。   乔言靠周希云怀里,攥紧周希云的手指,亲昵地与之鼻尖对鼻尖。   周希云死死抓着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半晌,终还是妥协了,扣住乔言的腰将她带到另一边,转至角落里,到窗外看不到的地方,正巧也是一个门口的视线死角。   秘密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直晒。   乔言抱着周希云的肩膀,死不悔改,都这样了还问∶你到这里干嘛?周希云捏她下巴,不让啰嗦了。   好在这时两栋房子里都无事发生,这边的周慧文没有上楼,还在底下忙活,那边的两位长辈亦不见踪影,不知道哪儿去了。   大院里的小竹林倒是一晃荡就摇得欢快,叶子迎风飘扬哗哗响,墨绿色在光下泛着油光,生机勃勃。   周慧文四点多了才上楼,想起乔言还没走,上来瞅瞅她俩在做什么,以为两人有什么要紧事。乔言近几年都不会与周希云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只有小时候会这样,周慧文怕她们闹不愉快,有些担忧。   彼时屋内的二人已经分开了,乔言翘着人字拖坐在躺椅上,正老神在在地玩手机,注意力全在屏幕上,而周希云还坐在床上捣鼓笔记本,不为外物所扰。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亲密痕迹,连床上的被单都恢复成了平整的原样,她们的样子俨然就是两个伙伴的正常相处,没有任何暖昧可以追溯。   周慧文放了心.笑着问乔言要不要喝东西。   乔言点头,嘴甜道∶谢谢周姨。   周慧文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   语罢,再问问周希云想喝哪些,要白开水还是饮料。   周希云淡声说∶不用,我不渴。   周慧文转身下楼帮乔言拿喝的,顺便送点零食进来,随后还嘱咐乔言留在这里吃晚饭。   乔言不愧疚受下周姨的好意,除了不留下吃饭,其它的,水照喝,零食照吃,当是在自己家里·样自由。   不了,那也太麻烦您了。她说,哄人惯有一套,嘴皮子张合几下就来,今晚我姥炖排骨,等会儿我过去端一些过来,周姨你们也尝尝,我姥的手艺一绝,为了这个我妈今晨特地赶了个早市,所有东西都是专门开车到市场里抢先买的。   乔家今晚炖排骨不假,饭前肯定也会送一份到这边,毕竟邻里邻居的,这么多年都是你来我往地交换。乔言这番话讲得无比动听,极其殷勤贴心窝子,哄得周慧文都快找不着北了。   周希云沉静坐那儿插不进去话。   等周慧文转身出去了,乔言才瘫软在躺椅上,瞬间蔫吧松气了,背后都生出了一层薄汗。她晃悠滑溜白皙的脚蹬周希云一下,一脸劫后余生却记吃不记打的死样。   差点就被抓住了,幸亏反应快。   适才周慧文上楼那时,她们还在那个角落里,要不是周希云听到了动静,将她塞躺椅上让老实点,铁定来不及遮掩。   有了这一出有惊无险,过后乔言也没乱来了,规矩曲腿窝椅子上坐着。   周慧文时不时会由门口走过,偶尔上来拿什么,或者转进小客厅晃悠。   乔言到点才离开,几乎吃掉一半的零食,走的时候还揣一些带身上,出门时也不跟周希云吱一声,光明正大下楼,好似真只是到这边随意坐坐。   而作为吃零食的回报,晚饭前她真端着一大盆炖排骨过来,还送了些徐子卿让捎上的干货。   在周慧文面前,她们的表现都一如往常,周希云对乔言不冷不热,乔言对周希云也不怎么搭理,双方碰上了都不咋交流。   周慧文没看出任何问题,不曾怀疑。   当然了,家里的徐女十她们就更不清楚了,哪里能想到这一层。   只有后两天乔言总往周家那边跑,回家也不待久点,放下东西就到对面找人,徐子卿才会问问∶你又做什么去,这么晚了都。   乔言每回都用卡法当幌子,说是工作上有问题请教周希云。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倍儿好使,挑不出漏点。   别说徐子卿信了,连常年浸润生意场合的周慧文都没发觉哪儿不对,卡法最近确实遇到了困境,周希云懂一些经营上的方面,乔言也真的是找不到比周希云更合适的人帮忙。   周慧文还打算施以援手,告诉乔言,真有什么也可以找她们那些长辈求助。   乔言不迭圆谎,煞有介事说∶没事没事,目前还好,周姨你别担心我。   不止嘴上说说,另外,乔言还真的带一些店里的新品让周希云提前试试,问点改进意见。也不全是为了忽悠长辈,主要是周希云在这方面比其他人顶用,随便一尝就能告知哪里少了点什么,哪些东西加多了。   乔言感慨∶你说不定比我更适合干这行,看不出来这么厉害。   周希云抿一口饮品,实诚说∶这个我不如你。   我喝着就挺好的,没觉得有这些不足。乔言说,只感觉哪里差点,讲不出来到底差哪儿‘   周希云接道∶旁观者清。   也不能这么讲,乔言少有的示弱一次,这也不是我做的,容因调的,我也旁观。   周希云说∶你会做甜点。   乔言倒她肩上,也喝一口咖啡。嗯啊,做蛋糕我行点。   周希云给出评价∶还不错。   但是我不太会做饭,乔言说,思索片刻又改口,不是不太会,是不想弄,懒得搞。末了,又转向周希云,你做饭好吃。   喝完咖啡,嘴里有股醇厚的香味。   带着点甜。也不知道是咖啡的味道还是哪样。   周希云摸摸她嘴角,为之擦掉咖啡渍。   后背一个激灵,乔言赶紧退开,压低声音说∶周姨还在……回头瞅一眼外边,还好,周慧文不在门口。   典型的心虚表现,明明说的话做的事没那意思,就算是刚刚那样,周慧文看见了也不会想歪,可她偏生发怵,老是感觉稍微亲近点就会露馅,干什么都放不开。   又要惹事,又有贼心没贼胆,怂得不行。   周希云没这么雾,非要擦完了才收手,话里有话地说∶下周我在家做饭,星期天晚上。   乔言直讷,没听出个中深意。这样。   你要看店?周希云问。   她迟钝缓了须臾,后知后觉说∶星期天不。   周希云也不解释太多,到这儿为止。   周慧文又下楼那会儿,房间里乌漆嘛黑。她们悄悄摸摸的,乔言抚着周希云,说∶到时候我再过来。   周希云抱她起来,再到那个视线死角的地方,过两天有事?要守店,不回这边。乔言说,扬了扬脖颈。   浓郁的黑色漫无边际,挡住了外面的一切,也掩藏着这里的所有。乔言怕周慧文会忽然出现,但也舍不得放开周希云,她这人向来矛盾,纠结得很,等还没做出选择,周希云已经亲上来了。   被左磨右磨了大半晚上,周希云已然没了耐心,不给她躲闪的余地。   楼道里的响动不多时再传来,周慧文由小客厅里径直走过,不知在外面究竟干嘛了,没两分钟又下去。   从头到尾没关注这里,亦不太上心她们开灯与否,没空搭理二人。   乔言后怕地靠着墙,脊背僵直,人都吓软了,只能攀着周希云的脖子不放。眼下倒是知道收敛了,先前也没这份自觉性。   周希云亲了下她的耳垂,不满意她的回应。她收紧手抓住周希云领口,一动不动似雕像。   她不会进来。周希云悄声说。   乔言不上当,轻打这人,放开了。   周希云置若罔闻,哪会轻易放任她。   弥漫的夏夜燥意浓浓,莹白的月光照不出这一隅隐秘,跳动的心绪在反复翻涌,惴惴不安,又令人悸动不已。   周慧文果真没进来,自始至终都没发觉端倪。   险险且紧张地度过这一回,乔言回到对面后就瘫床上了,心口突突跳,乱中带着些许抹不开的……无法讲明的感受。她不排斥这样,还想更加接近些,再近一点。   关系正式揭开前那段朦胧不清的经历是最为勾人的,双方陷入其中,一再勾扯沉沦,远比直接挑明来得致命。   乔言头一回体验,只觉身体里有什么都被唤醒一般,每次靠近周希云,一旦发生点亲密的行径,便由内而外都感到战栗,骨子里就克制不住对那人的感觉。   还有周希云喊她的时候,尤其是叫那两个字,低声呢喃,明明和其他人没啥区别,可她就是不由自主会沉溺进去,经受不住这般温柔。   夜里侧身倒枕头上,她回想起客栈那次周希云对她说不能总是由着你,然后也是这么喊她的小名,不让躲开。   周希云吃准了她,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弱点。   回忆到一半,乔言朝被子里缩缩,窝底下,再看向窗外的对面。真是………都怪周希云。   乔言弓着腰身,捂在被子里……很久以后,才冒出细汗沾湿的脑袋,软软地趴床上倒着,老半天都不动弹。   暖和的风吹拂,叶子轻柔卷着细条枝干,午夜的露水才生起,一点点凝集在树叶面上。又是一轮煎熬,漫长的后夜才刚开始。 chapter 049   夏季的闷燥于六月尾全面降临,炎炎热浪在空气中一阵接一阵地流动,从街头吹到巷尾,再到大院深处。   南方湿润的气候到了这段时期愈发明显,特别是在寒气浓重的早晨,,空气里都像黏上了一层蒙蒙的水雾,直到大中午都不能完全散去,到处都湿嗒嗒。   前一天还是二十度上下的A城再次升温了,后一日就堪堪冲到30℃的大关,并且自此后就居高不下,一连几日都是三十多度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更高。   本地电视频道为此专门发出通知,提醒市民要加强防晒避暑,同时也呼吁大家浓雾天出行注意安全。   天热了,西井大院这一片地区就更为僻静,往常阴凉天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结伴的人群,这阵子却少了许多,大人小孩儿们都不怎么出来了,一个个窝家里吹风扇吹空调。   乔家这边,平日里爱出去找老友碰面聚会的姥姥也不咋出门了,自打升温的第二天起就待房子里过清净日子,每天不是打开戏曲频道听唱戏,就是转进厨房里打转悠,做一些消暑的吃食,再不济就养花种草浇浇水,总能找出一堆可以做的事。   老人家也不觉着这样的生活无聊寂寞,心态倍儿稳当,傍晚时分兴致来了会拉着身边人一块儿散步。   由于姥姥不常出去了,乔言回大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早前一个星期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才回来住两天,最近几乎一周要出现四五次,多的时候连续几天都住家里。   徐子卿抽不开身,没空照顾老人,偶尔忙起来连吃饭都不准时,成日早出晚归,有时销售谈合作大半夜才能到家。   乔言必须接过照看姥姥的任务,虽然也无需她做什么,生活中反倒都是老人家烧菜煮饭给她吃,连衣服也帮她洗了再晾上,看起来更像是姥姥在照顾她,但她也不能不过来。   毕意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若没个人看着陪着,假使出了意外,磕了摔了,等徐子卿发现再送医院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乔言对此也不抱怨,不认为姥姥是累熬,乐意回家。她和容因商量着重新调了一下轮班次数,由原先的两位老板一直都并行守店,改为分开轮班,早上她看店,晚上容因包揽剩下的,中午到下午七点这段时间则是双方都得到场。   分配还算平均,她们都没意见,相互满意。   店里的新品开发挺顺利,卖得也行,总体订单量不差。   周希云给出的建议起了作用,这些天卡法的回头客是越发多了,有的客人几乎天天都会在店里下一单,多则两三单,光顾次数频繁到乔言都能认出这些熟面孔了,部分人来点单,不用开口,乔言都能估出他们的口味倾向。   容因诧异,讶然新品的魅力竟如此大。   卡法这个月没做太大宣传,没搞线上营销,新品目前还在刚推出阶段,卖得也太好了。比以前任何一次推新品都畅销,比上次找公众号推广的销量更高,几近翻了一倍。   周围的同行们都在做活动呢,为了应付咖发前期大肆拉客源的事件,那些个体饮品店不得不正面对上这次的冲击,想不出对策也必须硬着头皮干。   做这类生意就是如此,市场大,同样的,可替代性也大,跟不上节奏就会被淘汰,如若背后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撑着,那亏本几个月基本就无力回天没救了。   卡法这次能在前后夹击中莫名其妙就挺了过来,的确挺教人摸不着头脑。   容因原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都做好了持续亏损的准备了,结果担心这么久却没受什么影响。容因偷摸让人到咖发打探了一圈,发现那边的生意依旧火红,客流量仍然很大,对周围同类型的商户冲撞不小,对卡法的影响还是有的,只不过卡法稳住了一部分老客,同时又靠新品维持住了另一批新的客源,所以才显得没那么无依无援。   在这之外,容因探到了一点别的消息∶   咖发前几天好像被问话调查了,与恶性竞争和打击同行这两个方面有关。以及,这才多久,咖发就爆出了质量方面的雷,不仅差点被问责,口碑还受到了负面影响。   不知道是哪家出手反击了,或是咖发本身就不无辜,总之事情比较复杂,周边好些商户都听说了这事——即使经过核实调查,咖发最后并没有怎么样,也悄悄压下了消息。   一些同行为此暗爽叫好,另一些则高高挂起不闻不问,不至于落井下石。   咖发自开店营业以来,无形之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以后保不准还有更多的问题。到底是开门挣钱,讲求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能和气发财就只能对着于了,你不让别人活,别人也不让你好过。   容因听说了这些后并未感到高兴,相反,还有些揪心。   也许呢,咖发会以为这些都是卡法干的,这边简直就是背锅的活靶子,头一个被怀疑的。   生怕哪天遭殃,容因麻利将店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好,避免被逮住什么没做对的地方。   乔言对其不是很感兴趣,不关心竞争对手又作什么妖了,整天沉心搞甜品,打算再整几样新口味。她心态比姥姥还稳,岿然不动如山,不为外界所干扰。   卡法近期的线上订单中,益丰集团的单子占比不小,这周一连接了俩大单,每次都是五位数的销售额。   乔言接连往益丰集团跑了几趟送完大单送小单,有时还得单独上去送甜品蛋糕。   ——卡法有些贵价的甜品蛋糕单子不会外派,怕接单的外卖员会派送途中会损坏食物,导致三方都麻烦,这边一般是店里自己的人去送。   益丰集团风投部有一位顾客,一周之内订了五单甜品,五单都是芝士幕斯蛋糕一类的东西,看起来精致小巧又死贵的那种,哪样贵就点哪样。   头一回接到单子时,乔言还以为又是下四万订单的那个陈恪,孰知上去了才发现不是。下单的那位用的别人的号码,不是谁,正是周希云。   周女神不吃甜点,每次点了就分给同事,有钱烧得慌。   乔言每次上去都当做不认识这位,见着了,表面上看都不看一眼,私下里再问∶你不是没钱,点那么多吃的干嘛?   已经发工资了。周希云说,之前不是还你钱了,那次发的。   不是只有现金?乔言说,直直盯着这人。   嗯,周希云回道,面上平静,用现金和同事换的,所以让别人帮忙下单。这解释可谓面面俱到,挑不出毛病。   如果用本人的号码和名字,乔言多半不会亲自送,应该会让阳阳他们上去,工作期间有意避开周希云,但每次换成不同人的号码,乔言向来是有空就自己上去了,能多干活就多干活。   乔言不是傻子,猜到那么多益丰集团的单子应该与周希云脱不了干系,便问这人是不是帮卡法心。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那为什么你们公司一堆人下我们店里的单?乔言问。   周希云说∶不清楚,不了解他们。   乔言不信,自知绝对就是。   其实某种程度上真算不上,只是每到部门里的下午茶时段,还有点冷饮时,负责征集大伙儿意愿要一起结账前,问所有人想喝什么,周希云都会不经意地点一杯咖啡,店铺自是卡法。   组长都发话了,后面的组员和同事向来都是跟着点一样的,统一下单也方便报销。   卡法的饮品本身就可以,送货服务等各方面又周到,久而久之,后来不用周希云带头,其他人也会习惯性点卡法的东西。   口碑都是慢慢发酵来的,一传二,二传四………酒香不怕巷子深。   周希云没说谎,不揽功,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即便这是比较正向的事。   功劳是乔言和容因她们的,外人的作用只有丁点大,卡法有本事才能稳得住客户群体,否则帮再多都是白搭。   周希云为乔言捏捏胳膊,转而问∶这几天做活累不累?   有点,上午要准备一堆料,过去就要开煮。乔言回答,扒着床沿,面朝地板。   周希云单手托起她的脑袋,后退些,不要摔下去了。   不会,,别咒我。乔言将脸塞对方掌心里,使唤道,空调温度低了,吹着有些冷,遥控器给我。   周希云不给她,找到遥控器就调高两度。   又是长辈不在的晚上,姥姥早就歇下了,周家房子里仅有她俩。   乔言已经在家里洗过澡了,穿的背心加运动短裤上门。她受不了热,胳膊腰肢全露着,两条细长光滑的腿也搭在床上,抬动一下都嫌兼累。   比起她的随性洒脱,周希云的打扮还是如往常一样,全身都挫饬得整洁大方,连睡裙款式都是订制货,里面是质地丝滑的v领细吊带,外面则是七分袖睡袍,剪裁做工精细,版型挺漂亮。   乔言没见过周希云穿这套,不晓得内里哪个样,上手摸了下,无心问∶你不热么,穿两件。   周希云回道∶还好,有空调。   乔言说∶开的26℃,也不是很凉快。   周希云嗯了声,不打算脱掉外面那件。   乔言也不强求,说完就埋头做其它的,专心致志画图,并吃两口半熟芝士。大半夜了都停不下嘴,不怕发胖。   周希云一会儿后才准备歇下了,披散放下头发,脱掉外边的睡袍,只穿一件吊带,掀开被子进去。   乔言本是不留这边的,念着姥姥还在家里,顾及明早回去迟了不好交代,余光瞥见周希云上来了便收起画图的工具要走,还问∶你明天要上早班?   不上。周希云说,没有早班。   也是,又忘了,你们公司没这规定。乔言将工具都塞托特包里装上,坐起身,伸脚去够拖鞋。   周希云却不让她离开了,由后面抱着她。   她侧侧头,不明白这是为何,以为只是搂两下,于是非但不拦着周希云,还配合地转身攀住周希云的肩,往下摸到这人的背。   亦是此时,她才察觉到吊带背后都是光着的,从上到腰间最窄的那一截都只有两根交叉的绑带连接。   现下的周希云很性感,自带轻熟妩媚的风情。   乔言没搞懂这是咋了,摸到周希云的背就怔了怔,待想通后更是无所适从,连手放哪儿都不会了。她磕磕绊绊开口∶我.…我要回去.……家里大门没……没关…….   周希云轻轻说∶还早,晚点我送你过去。   乔言拧巴,我自己可以回去。   周希云不与她争论,低声说∶到时候再看。   随即就不让说话了,一只手抚到她颈后,另一只手亦护到腰间的地方,再用力摁向这边。   乔言不是对手,不管亲过多少次了,可对着这个样子的周希云还是没法跟上。她第一次见到主动的周希云,连该怎么说话都不会了,只感觉脑海里有烟花轰地炸开,呀里啪啦就绚烂的一幕,逼得她忘乎所以,手脚无措,迈不动一步。   这晚的周希云才是喷了香水的,还化了个淡妆,但乔言先前都没发现,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如此样式的周希云与这人在职场上的类型差别挺大,她循循引诱乔言进入陷阱的捕猎者,一步一步地牵扯着,直至把乔言完完全全推进去。   乔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倒那里宛若一块没有活力的石头,整个过程都连懵带呆,到周希云放过她为止。   得亏家里有个姥姥在,否则下夜里能不能回去都不一定。   乔言被刺激得彻底,离开了心头都还砰砰直跳。注定又是一个不易入眠的夜晚,更深露重,湿气弥漫。   因着周希云的突然发难,后面的一天内,乔言连见到随便一位熟悉的长辈都心虚,当碰上周希云后,如果有其他人在场,那更是臊皮得要命。   她平常脸皮厚,如今却不敢造次,原先的生猛势头没了,见到周慧文她们缩得比软体的贝壳还快。   周希云处之淡定,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好似不理解乔言这是怎么了。   乔言羞愤,周六到对面蹭饭都没底,不如以往那么理所应当,老有一种被忽悠咬上钩的错觉。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了,不重要。   周六发生了两件事,其一是多日不见的宋辛余回来了,送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礼品到乔家,其二是周慧文忽然将生日提前,把下周二的庆生改到了明天。   乔言也是这时才记起了宋辛余的存在,差点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宋辛余前些天出国了一趟,到外面补办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有到那边做点私事,因为走前比较匆忙,加上到了国外也没精力顾到这里,所以期间就没联系乔言她们。   宋辛余大忙人一个,飞机来飞机去,难得抽空特地送礼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宋家父母让带给乔家的,说是感谢徐子卿寄了特产给他们,因而以示回敬。   对于宋家的谢意,乔家这边真有些消受不了,当徐子卿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摞满了燕窝鲍鱼干,一些晒干的名贵海货和补品,知道那箱东西值钱,价值远超送给宋家的那些,徐子卿实在是不好意思收,只挑了两样,剩下的赶紧喊乔言搬到宋家去,顺带客气地多塞一份回礼给人家。   乔言搬着箱子两边跑,累得够呛,可终究拗不过宋辛余,又把那箱玩意儿放回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跑腿了。   要还徐子卿去还,乔言只觉胳膊酸,没力气干活。   最后一趟进家门,正正就赶上周慧文过来通知改庆生日期。偏生更巧的是,周希云也在场。   周希云瞄了下乔言手上的东西,光是看到露出一角的鲍鱼干就猜到是谁送的了,问都不用问。   乔言到桌边猛灌一杯水,歇口气,听周慧文和徐子卿聊天。   长辈说话没有晚辈插嘴的份,周慧文的安排她们都只能听着。   周慧文的意思是这次的庆生早已订好酒楼了,改日期也是早有打算,说是星期二不方便,周日大家都有空,提前两天更合适。   徐子卿像是清楚这事,听到消息也笑响问要不要帮忙,还假意问周慧文都请了哪些人。   周慧文一一道来,告知有哪些宾客。   请的人不多,今年只是小办一场,不似去年要将认识的生意伙伴等都叫来。这回只请关系近的亲属,还有几家街坊邻居,以及周希云的朋友,比如邢远和温如玉。   乔言尖着耳朵听,到这儿就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心知肯定不止小办这么简单。   果然,周慧文三两句又提到自己的熟人,包括某位老同学和他儿子。周慧文状似凑巧地笑着说∶老袁他前些时日还在深圳出差,刚好明天到这边,可以过来吃顿饭。   徐子卿毫无表演痕迹,接话茬∶这可有够赶的,下飞机了能来得及吗?   周慧文说∶没事,到时候让希云去机场接人,应该能。   周希云没听出异常,闻之,不反对。   一旁的乔言抓着水杯握手里,没出声,低下眸子盯着地上,不安地转动杯子。她咬了下唇内侧,不舒服地张张嘴,倏尔犯抽打断道∶我可以去。   其他三人顷刻就看过来。   乔言不大理智,冲动说∶明天我要去机场送朋友,可以顺路接他们。 chapter 050   那话讲得不合时宜,中断得不是时候。明晃晃的不配合,不机灵,过于没眼色了。   两位长辈都愣了愣,俨然没料到她突然这么好心懂事,蓦地就站了出来。   周慧文和徐子卿费了一番心思才将这事拎到台面上来,好不容易一唱一和地做足了功夫,想着可以借着接机顺水推舟搞个不那么刻意的初次碰面,认为这样也更能让周希云接受。   毕意不管明天见面后的印象如何,但最起码的,这绝对是比较顺当、合适的开场了,一般都能为双方留足不错的印象。且离开机场到酒楼还有一段路,中间有一截空白时间需要交际,届时周希云多半会和老袁的儿子说说话,至少得走个过场,如此便能相互了解一下,简直两全其美,妥妥的最佳方式。   ..…然而完美计划没用,未能敌过不稳定因素。   分辨不清乔言是无心或是有意的,周慧文也没深究,只当她看不出现下是在做什么,可能是真的想帮忙。   徐子卿也觉得女儿是没过脑子,忘了早前说过的那事,随机应变地反问∶你明上午不是要去店里,怎么又要到机场送人?   下周才是我守店,这个星期有容因在那边,用不上我。乔言说,语调平稳,上上星期不是我干的活么,这周怎么可能还是我。妈你记错了,明天我不去店里。   徐子卿听不出虚实,又问∶送谁去机场?   乔言不心虚,一本正经回道∶敏姐。任江敏,年前商场买茶叶送姥姥的那个,她这次要到陕西做公益,估计会在那边待十天半个月,带的行李多,一个人不好搬不走,就找我捎她一程。   圆谎的理由张口就来,半真半假掺杂。   敏姐明儿的确要坐飞机去陕西一趟,也真的是到那边做公益,后面要参加一个培训活动,因而会在当地久留一阵子。请朋友帮着搬东西亦确有其事,但找的却不是乔言,而是其他人。   乔言清楚这些,开口就嫁接过来了,陈述得头头是道。   徐子卿说∶喊江敏找个师傅不就行了,比你去能当事。   那不能,乔言说,她九点的飞机,应该七点就得出门,等我过去估计天都没亮,这么早多不安全。   那倒也是,不无缘由。   徐子卿反驳不了,又不能当着周希云的面讲得太直白,眼瞅着再讲下去也没辙,只能拍拍乔言的背暗自示意,含糊道∶你周姨老同学他们应该中午才到,你这过去也接不到。   乔言坚持;我白天也没事,可以等等。   徐子卿听得眼皮子直跳,被女儿的不通人情哽得讲不出话。   乔言继续装傻,再说∶明天那么忙,周希云留这儿也能帮周姨接待客人,她在就多个帮手。听着就很有道理。   总归都是顺路,她去似乎是更方便些。   以为这是听不明白话里的潜台词,徐子卿又拍了下乔言的肩膀,还背过身反对着后边的周希云,挤眉弄眼冲女儿使眼色。   乔言权当失明了,看见了,可佯作不懂。   徐子卿好气,悄摸拧了女儿一把,让不要添乱   乔言眉头都没皱一下,愣是强撑。   旁边的周慧文一脸为难,至此也拒绝不了。   周慧文看不到母女俩的小动作,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瞥了周希云一眼,发现周希云一直不搭腔,明显也是认同乔言,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对策。   好半晌,旁观了许久的周希云出声,沉稳道∶我和乔言一块儿去,坐她的车。并解释∶她不认识人,不知道袁叔长什么样,单独过去比较麻烦。   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方方面面俱到。   乔言不愿周希云只身见老袁的儿子,较为介意长辈的撮合,宁肯自己下场,如若她俩都去就无所谓了,好歹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俩长辈的想法则是周希云能接到老袁的儿子,能有所沟通接触,其余的不重要。   怕再生变故,周慧文立即说∶也行,你俩一起能有个照应。   徐子卿应和道∶那可以,到机场还是挺远的,多个人不无聊。   长辈的想法总与年轻人不同,她们没往那方面靠,觉得有乔言在好像还不错。传统的相亲路子不也得找位伴陪着么,周希云不爱闲聊,乔言能弥补这一块,似乎歪打正着了?   周慧文和徐子卿你一言我一语,几下就将这事定下。   乔言别扭握住玻璃杯子不松开,猜到两位妈妈的想法,心里略微不平衡,可终归没再说什么。   周希云打量起她,看出了不对劲,但不在这时问。   等周家母女走了,徐子卿不免念叨了一番,戳戳乔言的脑瓜子,无奈小声说∶你这孩子,差点就搅和散了慧文的计划,咋这么不开窍。   乔言不承认,还装不知情。   徐子卿没太苛责她,叮嘱到时见到人了别像先前那么不聪明,说道∶老袁儿子就是慧文给希云物色的那个人,晓得不?   乔言说∶没听出来。   徐子卿笑了笑,这下总知道了。   乔言不以为意,还不认识,再看吧。   当妈的不敏感,没发现女儿的反常,便多讲了几句,教教该怎么做。   乔言不乐意听,嫌唠叨,转头就奔着姥姥那里开躲,过一会儿再上楼,晚些时候又到对面招惹周希云解闷解气。   关上门,避开长辈。   周希云才捏提她下巴,低声问;生气了?   乔言摇头,没   你不开心。周希云说,看出了问题所在,是不是我妈跟你讲了什么?   乔言说∶不要瞎猜,没有。你不是都在场,周姨能跟我讲啥,你都听见了。   周希云不好糊弄,转过她的脸朝向自己,那是怎么了,讲讲看。   乔言分外有节操地不破坏母女俩的关系,守口如瓶,没劲地倒周希云肩上,只说是店里干活太累,最近压力大了。她不让周希云多问,讲完就含住周希云的下唇,右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左手则不安分地拽住这人的衣角,偷偷作乱。   她老是爱这么弄,有事不能说就换种方式磨苛周希云,喜欢将烦躁的心绪转换出去。   周希云不强迫她,了解她的性格,不说就算了。   两人亲了几次,大多都是乔言主动。   周希云隐忍,抚着她的脸,悄声说∶门没上反锁……   乔言现在胆大妄为,哪管周慧文会不会闯进来,不纠结那些了,无法无天地想干嘛就干嘛,还挨上去压着周希云。   周希云带着人到衣柜角落里。乔言忽而说∶明晚你什么时间回来。有事?周希云问。乔言否认。   明天请客呢,送走宾客回西井大院多半已是凌晨,或许更晚。乔言说∶我跟你一起。周希云说∶周一不工作?乔言说∶要。   周希云应道∶我回来了再找你。   等着一块儿回这边得哪个时候去了,没必要等那么晚。   乔言却不接受这份好意,说∶我妈会和周姨一块儿,我也留那边。周希云揉揉她,不嫌累。乔言说∶啊,我乐意。   有的事不是用嘴就能掰扯清楚的,该来的总会来。   乔言私下里联系了任江敏,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但没说是与周希云有关,只当好人地告知敏姐自己要出去一趟,可以捎上敏姐。   敏姐做人实在干脆,乔言愿意帮忙就受下,不问为什么,微信上表示谢意,说是等这趟从陕西回来了就请乔言吃饭。   后一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乔言早早就起床,收拾洗漱精心搭配个把小时,修身连衣裙外加高跟鞋,头发卷成波浪,心满意足了才踏出房间门,转至楼下。   周希云已经在下面侯着了,只待她一现身就出发。   乔言从小皮包里摸出车钥匙甩给对方,指挥道∶你开车。   周希云盯着她看了看,帮她开副驾驶车门。不冷?   不理解穿成这样是为何,大清早还是怪冷的,朝露很重。   乔言弯身坐上去,不适应地拉拉往上爬的裙子,颇有耐力地回道∶还成,天气预报显示中午比较热,最高温预计32℃。   不一定准。周希云说,将外套脱给她,穿着,盖身上也行。   乔言反问∶你不冷?   br/周希云发动车子,没感觉。   她俩今天的打扮似是角色互换了,乔言整得像气质名媛,一身值钱的牌子,从头到脚都没落下,连半年不见戴两次的耳环都挂上了,手环、项链也有,连小皮包都是特意搭配裙子才选的。   反观周希云,这人成了乔言以往的翻版,素面朝天就算了,一样配饰都不戴,包也没有,上身一字领T恤下身工装裤,脚上一双平底鞋,头发则随手绑了个马尾,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这一身行头,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的风格。   以为周希天到了酒楼应该会另外再换,乔言没太上心,只瞥了下就没了。周希云亦是差不多的想法,觉得乔言是为了参加庆生宴才搞得这么正式。   二人默契,开着车先去接敏姐,把任江敏送到机场。   这是敏姐第一次见到周希云,以前没遇到过,看到周希云穿衣风格那么类似乔言,碰上了还误解是乔言亲戚,开口就招呼一声,然后塞一些吃的给俩姊妹花。乔言向敏姐介绍周希云,仅告知周希云会一路过去。   敏姐分外给面子,同周希云随便聊聊,不问具体的,到下车为止都不关心周希云究竟到机场做什么。   机场那边不能长时间停车,送敏姐进去,周希云再开车折出来,到外边单独找地方停,到附近找小店填饱肚子。   乔言不讲究,晃晃敏姐给的零食。   可以吃这个。   周希云说∶不经饿,吃点热的。   乔言哦了声,不注意形象地伸手进袋子里豪迈地掏两把,抓一个半熟芝士出来撕开包装,问∶吃不吃?   周希云自是不吃。   她好心伸手喂周希云一口,这个味道可以,尝尝。   周希云埋头吃了小口,配合一下。   乔言只是象征性询问,投食亦是顺手之举,等对方吃了,嘴巴一张就把剩下的大半个半熟芝士干掉。   不嫌弃是不是别人咬过的,动作挺自然。   周希云接过小皮包,帮忙拎着。   乔言走了几步,边嚼边甩甩脚,不习惯穿高跟鞋。她拉住周希云胳膊,扶着前行,又一面咕哝∶穿这个可真恼火,你平常竟然还天天踩那么高的跟。   周希云护着她,穿久了就没什么。   我毕业和面试工作都没穿过这玩意儿,太难搞了。乔言接道,很是不喜欢自己这副打扮。   周希云看不下去,让对换鞋子,她又不同意,轴得要命,死守着高跟鞋,坚决维护到底。   她说∶那多没形象,看起来怪怪的。周希云拆穿道∶现在也没人看得到。也不行。   可以到了酒楼再换回来。她还是不答应,倔得出奇。   周希云随着了,就近找了家店进去,不管吃什么,味道怎样,主要方便这位祖宗坐坐,省得多走路。   乔言心里不踏实,问∶你以前见过那个人没?周希云反问∶哪个?乔言直说∶袁铭城。周希云∶嗯。很熟啊?不熟。乔言∶见过几次?周希云说∶记不得了。算是朋友吗?不。   乔言说∶似乎没在大院里遇到过他。周希云说∶他不是那边的。   乔言无端端有些焦灼,忍不住问东问西的。   其实都是知道的,没必要多嘴,可控制不了。她对那个叫袁铭城的不了解,虽然清楚周希云不会怎么,他们没可能,但临到这时依然不是滋味。   说到底,对现实的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周希云不多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今晚不会留下,吃过饭就会走。   乔言颔首,嗯。   那个店是一家卖面条馄饨的铺子,价格死贵,但面积够大,进去坐多久都行。她们点了一堆东西,磨磨蹭蹭吃了两三个小时,吃完再到外面透透气。   两人就像是出来逛了一圈,吃喝闲逛,不似有事来接机的。   她们掐着点回去,赶在飞机落地前到外面等着。   袁家来的人不止袁铭城父子两个,还有袁铭城的小姑和一位秘书,四人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远远见到了,袁父先认出了周希云,爽朗笑笑。   周希云不打算热情地迎接这行人,可也不算冷淡,全程走过场,自始至终没咋正眼看过壹铭城,更多的还是与袁父客套。   袁铭城其人比徐子卿描述得如出一辙,长得不差,瘦高个子,浓眉大眼高鼻梁,书生气息很重,一看就是斯文的读书份子。   许是来之前报的期望太高了,明显感觉到周希云对自己的忽视后,袁铭城眉头拧了拧,转身才注意到安静站一边的乔言。   比起周希云的不修边幅,乔言那样子足够吸睛,本来自身底子就不差,脸蛋好看身材比例又不错,剖饬一番颇有种美艳的性感,难免勾人心动。   袁铭城瞧见乔言就顿了下,多看了几眼。   乔言不明白这男的直勾勾盯着自己为哪般,反过来也瞪着人家。   周希云于这时不着痕迹地站在中间,面无表情地拦着,挡住了袁铭城的视线,也不让乔言看别的人。 chapter 051   目光里有了周希云,乔言没再关注袁铭城,只站一边打打下手,也不插话多嘴。   有外人在,她不像先前那样随性对待周希云,不挽胳膊不扒拉对方,老老实实的,犹如没有存在感的透明。   见面寒暄一阵,袁父和袁小姑到后面才问及乔言,注意到她。   周希云话少,不愿与袁家人过多介绍乔言,只报了个名字,告知乔言是斜对门那家的发小,余下的一-概不提。   没必要讲,也不想多说。   乔言只跟这几位打了声招呼,亦不热切殷勤。   对不熟的对象就是这态度,万年不变,反正相互间不熟不认识,懒得浪费口舌。何况袁家此行的目的不纯,另有心眼。   袁父笑了笑,看了下周希云,对乔言说∶早前听慧文讲过你。   乔言走形式地回道∶前阵子周姨也跟我们说起袁叔您了。答得极其有水准,不失礼节又中规中矩。   大家都到齐了,随后全都上车回程。除了那位秘书。   秘书得负责处理出差的后续事宜,需要将素父他们的行李等物件送至素家.还有另外的工作.这次便不能跟随一同前往,到这儿就分别了。   上了车,乔言还是坐副驾驶座,周希云开车,袁家三口挤后排,袁铭城坐在距离乔言最近的正后边,中间的是小姑,再往边上才是袁父。   回程的一路顺畅,氛围融洽。   多数时候都是周希云在与他们交流,应付袁家两位长辈,乔言坐那里当陪衬。   在这个过程中,本该是此次见面主角之一的袁铭城没怎么搭话,他偶尔会应和自家亲爸或小姑吭一声,不走心地与周希云对上一段,但本身的兴致却不是很大,更像是在敷衍长辈。   袁铭城清楚这回是来干嘛的,知道两家的打算,这些早在外地时袁父就提早知会过了,让他到这边稍微上点心,不管中不中意,只要别整出岔子得罪人,其它的都随便。   袁铭城不排斥这类新型相亲方式,可以接受,愿意过来接触看看。只是感情这事难说,各花入各眼,他没看中周希云,来不起电,一点感觉都没有。   气质沉稳内敛的高岭之花不是常人能镇得住的,不好相与,一看就没戏。袁铭城颇有自知之明,不爱清冷美人这一挂,喜欢另一种类型,一碰上就不自觉将余光往周希云旁边那位身上瞥,有意无意打量,   上车不过十分钟,袁铭城至少瞅了副驾驶座三次,而前头那位并未回头,连察觉都不曾。   周希云由车内后视镜里发现了,不经意间捕捉到其中—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两瓣唇抿了下。   乔言感受不到身后的窥探,见到袁家人后心里的坛子就翻了,百感交集。   主要是没见面之前都还好,勉强能自我安慰,可亲眼看到袁铭城这个被周慧文亲自挑选出来的人选后,就不是那么笃定了。   倒不是不相信周希云,一直都没怀疑过,但袁铭城那个样子就让她心生恼火。   袁铭城这人绝对是令长辈喜欢、满意的那种,家境和能力都挑不出瑕疵,样貌也是上一辈偏好的那款,方方面面都像是比着标准女婿的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周慧文会想方设法找时机让周希云和袁铭城碰面别人的条件确实就摆在那里,足够优秀抢手。   乔言都不想待这车上了,听到周希云一搭一搭同袁家长辈交谈,有时还会跟袁铭城说上一两句,她整个人都蔫了,脸色微垮,表情都快绷不住。   乔言曲起手指揪扯屁股底下的坐垫,瞄向面色平静淡定的周希云,有憋屈却使不出来,很是烦闷。   她情绪比较重,不稳定。   不过好歹是在外面,不论如何,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尽量不去听周希云和袁家三口聊天的内容,乔言摸起手机当做自闭了,到下车都沉默。   快抵达酒楼那时,周希云亦不怎么说话了,车里的气氛怪怪的。   酒楼那边有人接应,周慧文和一干亲朋好友已经在等着了,徐子卿和姥姥也在,一伙长辈搁那儿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长辈们比年轻人更放得开,容易融进这样的场合。   她们到了,周慧文走上前来,其后又是另一番景象,双方都笑呵呵的,好似关系多亲近。   乔言不好单独离开,这时还是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周希云被周慧文拉走,拉到一众亲友中间。   袁铭城也被拉了过去,在袁父的示意下加入其中。   那一桌是今天庆生宴的中心,谁准能坐都是计划好了的,可以上前的就周、袁两家的亲属有份,连姥姥也捞不着一个座位。   这种时候肯定不该有其他人参与,不管平时关系再怎么亲近,可当下还是有区别的。   徐子卿带着乔言到邻桌坐下,悄声说∶我们再去位子就不够了,将就坐这儿,也一样。   乔言不在乎坐哪儿,只转头看周希云的方向一下。   显然,周希云也不乐意去那边,但无奈被周慧文拉住了,不让离开。周希云撇开亲妈的手,借口要去厕所,欲以此避开。   周慧文一面照应这桌的宾客,一面说∶先聊会儿再去,这么多都还在。周希云只得留下。   乔言换了个座位,到与周希云刚好背对的那里坐着,默默旁听。   周希云对那桌的宾客不冷不热,在这时回身看看乔言,发现她没走远也不去厕所了。   袁铭城被安排到与周希云紧挨着的位置坐下,也靠近这里一些。   接下来的行程挺没意思,也就那样。   长辈们聊得起劲,两位当事人基本没交流,只有每当被问到才回复。   等饭菜上齐后,袁父让袁铭城盛一碗汤给周希云,周慧文也嘱咐周希云作为东道主应该热心点,尽量多照顾百忙之中抽空来的袁家三位。   袁铭城听从他爸的话照做了,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但周希云对其碰都没碰一口,接下了就放一边,到下桌子都没沾半点。而对于周慧文嘱咐的那些、她也,只稍稍照顾长辈,多的就没了。   乔言在这期间缄默不语,埋头吃喝,饭饱也不下桌,边玩手机边侯着。这种场合很教人不适,嘴里嚼什么都没味道。   周希云中途离开了座位一次,再回来时又轻轻拍乔言肩膀。乔言下意识侧头,望过去。   对方也没出声,仅仅往这边塞来一粒东西。乔言张口接着,舌尖卷了卷。甜的,圆溜溜一颗。是蜜饯。   唠喷得起劲的长辈们未能发现她们的互动,彼时徐子卿和姥姥都不在这里了,不知道去了哪一处散心。   周希云低低说∶待会儿再给你拿。   乔言咬住蜜饯,茫然看着周希云,不懂为什么突然喂自己一颗这个。   周希云又问∶要不要?   她迟钝反应了下,后知后觉说道∶要。   不顾周慧文等在场,周希云抬手捏捏她鼓起来的腮帮子,接着又把早上那件外套搭她腿上。大堂里的中央空调开得足,冷气重,直对这边吹。   做完这些,周希云才走两步到邻桌。   没准备继续应付那些人,连凳子都不拉开,过去后只站着。   乔言侧身瞧了瞧,看向周希云的背影。她本是想过两分钟就走的,去外面透透气,至此还是没有,留下了。   周希云晚一点又拿了些果干过来,混着一大把软糖,用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篮子装上,另外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这回被周慧文撞见了,但当妈的没感觉哪儿不对,以为是乔言让周希云帮着拿的,也没咋在乎。周慧文悄悄拉住女儿,对这番举动没意见,可仍旧小声唠叨∶到处走干什么,在这儿待着。   乔言听见了这句,闻声,从篮子里随便抓了点东西捂手里玩。   宴席场面喧闹,中午吃完还有晚上,下午这段时间则是自由安排。酒楼里有茶水间,还有牌馆,打台球什么的也可以,各种活动条件都具备。   徐子卿带着姥姥搓麻将去了,周慧文打算让周希云领袁铭城出去走走,散步,单独处一处。但周希云不配合,当妈的还没开口就说下午另有计划,要出去一趟。   周慧文问∶有什么事?   不用周希云开口,邢远和温如玉她们就围了上来,一个个装傻充愣喊一干长辈,把周希云挤出去。   邢远惯会打哈哈,笑道∶周姨,我们下午约好了的,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呢,你也别担心,晚饭前肯定就回来了。   周慧文又问∶去哪儿你们?   邢远不回答,逮着一位男生抓过来,假惺惺告诉男生下午多带着袁铭城一些,不要怠慢客人。说着,又冲乔言说∶乔乔,走了呀,别坐着了,就等你开车了。   乔言杵原地眨眨眼,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温如玉拉了起来,三两下就被推着出去。   周慧文阻止不了,拦不住他们。   /外面街边,白色大众车里。   周希云已经先上去了,上午没把钥匙还给乔言,眼下径直就坐了上去。   温如玉麻利拉开车门,将蒙圈的乔言塞进去,砰地再把门关上。谁都不打扰她俩全转到另外的车上坐着。   乔言扒着车窗回身瞅向外边,又转回来对着周希云,不解问道∶怎么了你们,要到哪里?   周希云倾身为之系好安全带,说∶没事,散散心。语罢,再添道∶晚上不过来了。 chapter 052   说散心是真的散心,不过来也的确是不过来了。   一行人约了朋友在郊外碰面,今下午要聚一聚,这是昨天就计划好了的,邢远他们一早就通知到位,余下的人都在另一边等着了。   整个队伍里只有乔言蒙在鼓里.被拐出洒楼才知情.她有点愣脱口道∶那周姨问起怎么说?   周希云发动车子,轻描淡写回答∶让邢远再找个借口应付。   大众车逐渐远离停车位,街道上的风景倏地拉成虚晃的线,变得朦胧而模糊,酒楼很快被甩在后面,拐个弯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法子还行,应该能糊弄过去。乔言思忖了下,不反对。   再回去也就那样,挺没意思的,无用的交际场合让人心烦,来来去去就那点事,兜转一大圈麻烦得很。   乔言不喜欢混杂在一众相对陌生的宾客中,周希云也待不下去,不如出去晃悠一圈,省得浪费精力。   乔言说∶我晚点也给我妈打个电话。   我跟伯母讲了的,周希云接道,她刚看到你出来了。   乔言嗯声∶行。   周希云这才点明要去的地方,报了个名字。   八里亭,一处空旷且人烟稀少的片区,那边有条弯道坡度较大的旧马路,废弃的工厂和房子也多,是飞车党常去的聚集地。   她们这趟就是过去兜风的,随便骑摩托转转,晃两圈放松放松。   八里亭离城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抄近路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还是有那么远。   停车在一处荒废的工厂大门前,那里边已经有一大帮身着机车服的靓丽男女提前抵达了,一群人皆都倚在自个儿车前撑着,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与同伴闲聊打发时间。   大门后支起了俩烧烤架,地上凌乱堆着酒水饮料什么的,不远处还有摞成小山的帐篷包,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   ——都是这群小年轻开车送过来的物资,今夜要在外边露宿,集体搞野营野炊,打算就地过一晚。   乔言开门下车就撞上这阵势,一眼就认出那伙人里有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早前在邢远生日派对上见过,那位北方朋友也在,今天比之上回精神多了,梳着个大背头,穿一身黑,打扮得像那么回事,帅气又周正。   发现邢远他们到了,北方朋友率先招招手,冲乔言笑道∶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言不记得这位的名字,隐约中有印象对方姓华,便喊人家一句,也回道∶好久不见。   北方朋友又朝周希云几个打招呼,笑呵呵的。邢远上去就搂着抱一下,夸北方朋友他们速度给力,这么快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找齐搬来了。北方朋友说∶这不昨晚希云打电话催,半夜就凑齐了,今早才搬过来。   言讫,又转向周希云问庆生宴如何了。   周希云上前接话,领着乔言进去,到人群里站会儿。   那些人见到多来了个乔言也不觉稀奇,好似全都知道她会出现,问也不多问。一阴柔漂亮男生拎两罐喝的过来,先递给乔言一罐,再给周希云一罐,然后指了个方向,指向几米远棚子下的几辆空机车∶希云姐,你们的车都在那里了,工具箱也在,有什么缺的可以找远哥要。   周希云颔首,以示知晓了。   乔言应声顺势望去,心知那是为她们准备的。她认不来机车的牌子,对摩托不熟悉,一眼只感觉那些车子大气有型,应该挺值钱。她凑近挨着周希云,低声问∶要做什么这是,不是去兜风?   嗯,是兜风。周希云说道,等下开这个出去。   乔言嘀咕∶我以为开轿车。   那个不方便,容易刮擦。周希云说,会这个吗?   乔言点点头,还行。   周希云温声说∶那随便选一辆。   乔言怔了怔,哪儿来的车?   那几辆机车自然都是周希云的,不可能是别人的。邢远他们也有铁疙瘩宝贝,但舍不得把这么好的摩托开到这边的烂路来糟蹋,只有周希云不在乎这些,大手一挥就让北方朋友他们把车子全都弄过来了。   当然了,这些车平时肯定不是停放在西井大院,周希云名下有几处房产,平时不住人,都用来堆这些玩意儿了。   周希云解释,也没具体说哪一处,反正都是城里送来的。   乔言挑挑眉,选了一辆纯黑色的。   到了之后得歇歇,整理一下场地,相互搭把手把帐篷支起来。   温如玉带乔言到一边坐下,旁观这群人干活。周希云和邢远加入其中,帮着出力。温如玉同乔言聊了会儿,问问近况,陪着唠嗑。   乔言有点缓不过来,从正儿八经的宴席转到这么自由无拘束的地界,晚上还要睡帐篷……她应该住哪儿?   看这样子不太像是一人一个帐篷,多半要混搭。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如玉仰头喝完水解释∶你是单独的,不跟我们一起。   乔言侧头,讶然张张嘴。她也是?   误以为周希云也要混着住其它帐篷。   温如玉笑了笑,回道∶希云也是单独睡,你俩挨着的。   乔言状似不在意地应声,眼睛斜瞄周希云的方向。   周希云正在搭建的就是她两的地盘,俩小帐篷,比起旁边的那几个简直就是缩小迷你版。她们的瞅起来是一对,款式一模一样,外形上没差。   事实上内里的搭配也没差,全都一致。   乔言抿抿唇,憋不住一直观望。   温如玉当做没发现,不打断她。   搭帐篷耗时不长,不到半小时就结束。周希云过来,对乔言说∶左边那个你的。   乔言故意唱反调∶我要右边那个。   周希云说∶也可以。   乔言得逞地将手反撑在墙壁上,对这套极其受用,上午的不悦也勉强消散了些。   对方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起码周希云表现出来的行径是合格的,稳得住人心。乔言伸直腿踢踢地上的碎石子,轻轻说∶篮子没拿,忘在酒楼了。   周希云说∶我让姥姥帮你带上了。   一如既往地摸得准乔言的心思,猜都不用猜。   五六点,现在不急。周希云说。   五六点黄昏,傍晚日落西山的景色更美,那时上路转悠才是最值当的。他们都算好了,当下可以做点别的事。   乔言过去挨着周希云的胳膊,扫视现场一圈,都是你熟人?周希云应下∶都认识。乔言说∶以前没见过。   有些是在俱乐部结识的,有些是邢远的朋友。周希云说道。乔言说∶有几个看着像大学生。周希云回答∶都大学毕业了。   乔言再靠过去一些,抬抬下巴,刚才那个小男生不太像。   二   周希云说∶只比你小一岁。   那不跟你也是差一岁。乔言说,拐弯抹角一大堆,他好像认识我似的。周希云也不隐瞒,直道∶也是A大的,我下一届的师弟,本来就见过你。   乔言大学那会儿时常往A大附近钻,陪室友到那边的小吃街瞎逛,有时也会进学校去。   不是为了找人,纯粹没事闲的,非得进本地名校凑凑热闹,瞅人家的校园啥模样,有时还会溜进教学楼装A大学子蹭课。不巧,有几回偏生就蹭到周希云她们班上去了,被这位学弟撞见也是偶然。   乔言连当初听过什么课都没记忆了,哪里还想得起学弟这号人物,她半信半疑地瞧着周希云,再看看男生。   我就说他怎么见到我就那样子。   周希云招学弟过来,到这儿正式介绍一下。   另一些人也挨近,看稀奇地望向乔言。有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挠了挠胳膊,嘴巴不紧,不过脑子就笑呵道∶这次来得值,不容易,可算是见到本人了。   乔言没听明白,欲搭话来着,但还没开口,多嘴的男人就被旁边的同伴敲了一脑袋瓜子,把话茬接走了。   这些个男女都很酷,说话也不捏腔调,性格较为直爽。大家平和对待乔言,也拿她当半个朋友,待周希云介绍完就上来露露脸,见一见。   比她年龄大或差不多的喊她乔小姐,其余的叫她乔姐、言姐或者乔老板,随着周希云的称呼来。   既是喊老板了,那多半也是清楚乔言是从事哪一行的,知道她开了个店。   大伙儿热情洋溢,乔言倒不太能招架得来了,不晓得该怎么回应。其他人也不介意她说话少,一个比一个能侃。   等简单认识了一遍,邢远丢一身便装给周希云。乔言一身裙子不能骑车,得重新换一套才可以。   一会儿,周希云带乔言到大帐篷里换衣服,一并过去。   其他人不关注她俩,继续聊着。   乔言抱着衣服先进去,周希云站外面守门。   隔着一道遮挡,周希云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们话有点多,别往心里去。乔言动作麻利,几下就换上行头,说∶不会。周希云说∶换好了讲一声。   案案窣窦一阵,里面的人并未回应,直至可以了才拍拍布门。   乔言磨蹭,还要弄头发问周希云要皮筋。   周希云从头上取一根给她,顺便服务到底,帮着绑一条低马尾。扎好了,乔言转身,背过手摸了摸。周希云不让动。   乔言抬眼,问∶咋了?莫名的,周希云说∶没。但后一瞬却不是所讲的那般温和。   乔言还没回过神,身前的微弱光线就被遮住了,周希云低头在她唇上咬了咬,没有征兆就靠近,,汲取她的气息。   在机场在酒楼时刻都得保持距离,白天没能找到机会,又被那点麻烦事影响,这下终于清净了些,能有独处的空间了。   乔言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证怔愣半晌,忘了该不该拒绝。   周希云倏尔坦白,抚着她的脸,吻够了才低低道∶我和袁铭城没可能…….乔言卡住了,跟不上节奏。周希云开门见山说∶相亲。   她迟钝地盯着周希云,脑子里空白,不假思索就说∶哦,我知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周希云问。她直接抖落∶听说了。   周希云不纠结这个,指腹揉她嘴角,又亲了亲,以后离他远点。乔言讲不出话,一头雾水地唔唔了两下。   帐篷外的讲话声不断,没人到这儿来打搅。外面的人自觉离得远远的,不太注意这里。 chapter 053   忽如而来的亲密轻柔,持续了很久。迟迟不结束,黏糊又腻歪。   帐篷外的笑闹声吵吵嚷嚷,衬得这一隅静谧且安然,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稍略加重的呼吸,以及衣料摩擦间发出的声音。   低微的塞窣,像在应和着什么。   周希云抬胳膊勾着木讷的乔言,左手掌摸在她细瘦的腰后,另一只手往上走了走,放在锁骨下方的位置搭着,一边亲,一边用温热的指腹触她瓷白的肌肤。   安抚一样,似有若无地抚着。   乔言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整个人犹如不开窍的木头,一时未能回应,思绪反复流转。相亲,离袁铭城远点……所以周希云早就知道这些,但是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来,瞒过了所有人,连带着周慧文她们都被绕进去了。   也就是说,从昨儿到现在,所有的事都是周希云提早就安排了的,周慧文和徐子卿的一唱一和不管用,这人只不过是佯装配合,可实际上另有打算。   感情面前这位把大家都摆了一道,自己今上午也没必要去机场掺和。   周希云比谁都清醒,事前就看穿了这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其他人那些自以为是的套路毫无作用。   徐女士她们自以为做得自然,其实漏洞百出。   乔言呆板地拐过弯儿来,有些错愕,乍然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动也不动一下。   那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袁铭城不是周希云的相亲对象么,与自己何干?这话难道不是她来说,该是周希云与袁铭城保持距离才对。   乔言想把话问清楚,可周希云没这耐性,一个字都不让说出口,滑溜堵她嘴巴。   这个吻太久,到后面闷得都快换不过气了,憋得不行。乔言只觉大脑缺氧,晕晕乎乎的,不得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经验不咋样的周大小姐先放过自己,她要歇一歇。   可惜周希云不为所动,过一会儿才退出去,随后亲亲她的嘴角。   这还不算完,刚开个头。   时间还长,出去了也没事干,此刻不到四点钟,天上洒落的阳光正晃眼,远远不到出发的点。   这会儿邢远他们正在瞎闹腾,不知道是谁挑的由头,一伙人满地乱跑,你追我赶地挤成堆,就差倒一块儿互砸了。   小年轻们总是精力旺盛,随便动动手就来劲儿了,非要争个输赢,拦都拦不住。先前那个阴柔长相的学弟也加入进去,单手勒着邢远的脖子,邢远不手软地一个下拉,直接把那小子甩地上,但手上的力道没松,还是牢牢抓着避免摔了。   凡事有个度,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真的下死手,做做样子而已。学弟笑嘻嘻地喊人帮忙,扑棱手臂几下,向跟前一位酷飒型的欧美范女人求助。女人站原地旁观,也不打算上去,过一会儿见学弟实在是干不过邢远,这才走两步打了下邢远的后肩,让邢远放开。   邢远立即带头起哄,鹦鹅学舌地模仿阴柔学弟的说话和神态,全场都跟着笑,意味深长地配合。阴柔学弟羞得当着女人的红脸,别样的心思掩藏不住。   乔言与周希云二人错过了这一幕,没有围观到这出好戏。   帐篷内外是两个世界,屏障的隔绝效果一流,两边各自不重合。   他们吵得最大声那时,乔言已经败落下阵来,放弃了无用的抵抗,一手环着周希云的背,一手反撑在组合搭起来的高脚桌子边沿,没出息地腿发软,必须依偎着周希云才可以。   周希云埋她颈窝里轻嗅,手指拂过她的乌黑的头发,缠在发尾那里卷了卷。   新换的这套便装十分合身,上面是纯白一字领及腰T恤,底下是军绿色宽松长裤,尺码长度等等都适合乔言,不多不少,正正好。   明显是严格比着她的身高身形准备的,而不是胡乱拿两件衣服过来。   圆顶大帐篷里的布置较为简单随意,因着这一处只堆放杂物不睡人,地上便没有铺垫子。乔言赤足还没穿鞋,刚把烦人的细高跟甩掉了,不用再遭那个罪。她怕弄脏脚,起初只能踩周希云鞋子上,耍赖地垫脚抱着周希云,直至被对方抱起来坐着,远离地面。乔言仰仰头,漂亮白细的脖颈曲线随之拉长,脖子一侧淡淡的青色脉络纹路都隐约可见,薄弱的皮肤盖不住脆弱的内里,散发着迷人的危险。   周希云揽着她腰肢的手又一次向上,没亲她,只将脸抵在她叠角那里,磨蹭几次,手停下了再收了收。   乔言轻弱地嘤咛了下,眼睫颤动。‘:::   许久,待分开了,周希云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双崭新的平底运动鞋,弯身蹲下去帮乔言穿上。乔言臊得上头,看都不看这人一眼,不配合地伸伸小腿,轻轻蹬对方的小腹,嘀嘀咕咕地说了句∶疯了你.….   周希云也不躲开,放任她踢自己,柔声回道∶穿上出去了。   现在才想起要出去,她俩都进来快半小时了,换衣速度可有够温吞的。   乔言没脸了,都想钻地里躲着。   周希云倒还行,从容处之,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仿佛这不算什么,是挺正常的行为。   她们如今这关系点不点明都没差了,只是少了两句话,其余的,与外边的学弟和欧美范女人一致。   有的事浮于表面,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她们不是一并出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刻意分了个先后顺序。乔言走前头,周希云晚半分钟再出来,一前一后现身。   乔言没好意思直视邢远他们,好在也无人关心她们究竟在里面干嘛了,为何长达几十分钟才出现。有周希云在场,谁都不敢胡咧咧乱来,连嘴贱的邢远也都闭嘴了,装作不懂。   周希云拿起进去前搁外边的饮料递给乔言,乔言抬手接下,若无其事地一口闷了。大半罐汽水喝下去,凉嗖嗖的。   斜对面那里,学弟和欧美范女人已然单独站一边去了,不再与其余人打闹。阴柔学弟很听姐姐的话,双方凑一块儿亲昵耳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什么。   乔言站原地听八卦,不久从别人那里听到,原来那两位是刚在一起的情侣,难怪这么暖.昧。情侣两个不避嫌兼地你依我侬,欧美范女人不在乎外人的目光,表现得比学弟更大方。乔言礼貌不多看,转而又踢踹脚边的石子,踢向周希云。   周希云面不改色问∶鞋子合不合脚?乔言漫不经心再踢一粒碎石,说∶嗯。   郊外的风光宜人,日头逐渐落下,太阳缓慢靠近西边。中间,队伍里开车出去了一批人,晚一些再载着俩纸箱回来。   五点多,邢远打头带阵骑车上路,只留两个不愿走动的懒性子在废旧工厂这里守着,以免东西被偷搞丢了。   周希云为乔言戴好头盔和护膝,临行前还先试试那辆黑色的机车,确认没问题再交给乔言,温声说∶沿着马路一直开,到山上集合。   乔言应道∶嗯好。能上山吗?你觉得呢?。   周希云说∶注意看路,小心些。乔言嫌人家啰嗦,知道了,周老师。   周希云不说了,兀自也戴上头盔,长腿一跨就骑上一旁那辆红色的杜卡迪。   乔言先一步开出去,跟上邢远他们。   部分人开车挺快,油门猛踩,一溜烟就开出老远,光是疯癫癫压弯的阵势就看得人心头一紧,真怕随时都会失控冲出马路。乔言没怎么开过摩托,手感不熟悉,才出去不久就被远远甩在后头,不到半分钟就再也追不上那批人。   整个队伍都跑前边了,距离越拉越大。   唯独周希云还在后面,没加速,比乔言更慢一些。   乔言一会儿才开始加速,也不是立马就将速度提上去,反正一段一段地来,不着急。   周希云很快就与之并进了,距离没差多少。   这人自始至终都在乔言的余光范围内,不会跑出太远,也不至于慢到彻底落后。   她们与大部队完完全全分开了,到最后这条路上,目光所及之处好似只剩她两,除了自然景色,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机车速度快起来后,耳边只剩猎猎的风声,马路成了弯扭的曲带,她们各自都是对方眼中在动的实物。   乔言还可以再快一些,但她没有。   周希云到上山停下为止都没开出太远,有时察觉到拉太开了,这人会稍微放缓速度,等等乔言,待乔言超过一些距离了再不慢不紧地追上去。   约定的集合地点并不是很远,一路开过去不到半小时,到山上那时太阳才刚往山峰后面掉。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恰巧赶上日落的开始。   暮色压在上方,一半天灰蓝,一半天被余晖染成灿烂热烈的金黄,翻腾的云层滚滚,一朵叠-朵,团簇合拢,辉煌而惹眼。   乔言停下,取掉头盔,弯身趴车头上转头看看周希云。周希云没取头盔,只侧脑袋朝向她。   一行人就是赶上来看日落的,闲散舒话地享受新鲜空气,观赏短暂的宁静。   乔言看了几秒钟才直起腰身,收回视线弄弄头发,对周希云说∶回去不用你等我。周希云不承认∶没等你。   哦,乔言拖长声音,又直直盯着周希云,说得好像真的。周希云径直说∶我车技不行,太久没开这个了,比不过他们。   乔言宛然笑笑,重新绑好头发了才支起一条腿去够着对方,直白道∶能不能坦率点,骗鬼呢你。   周希云慢腾腾取下头盔,放面前挂着,还是那个态度,张口就说∶不骗你。宛若被触动了哪里,乔言又笑。   其他人各找各的地方待着,有的安静看,有的举手机拍,录vlog,还有闲着没事干蹲泥土地上,不讲究地一屁股坐下去。   邢远和北方朋友几个缩石碑那里抽烟,迎风点火,不到这边来曜囔不抽烟的。   虽然有这么多生面孔在,但众人相处的氛围轻松而和谐,算是求同存异,不存在谁融入不了的情况。   乔言倒还适应,最先的不习惯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接受。她对周希云的朋友群体感官挺好,本以为这会是一群作天作地的混世富二代,但似乎不是。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对她的照顾,即使大伙儿实际并没有做什么,连特殊对待都不曾有,可她就是能感知到。   邢远抽烟到一半就朝这边晃晃烟盒子,问另外还有哪位朋友要不,只剩最后一支了。有一男的戏谑道∶远儿,你自己留着熏肺吧,争取早死早超生,以后少作孽。   邢远不经意地眯眯眼,二指捏着烟吹吹白雾,吐两口烟气,然后又叼上那支烟,拽紧烟盒就冲上去干那男的,打作一片。男人惊惊乍乍地告饶,但口头上坚决不认错,嘴里被塞上烟了还欠得很,非要挪揄开玩笑。   没人上去帮忙,其他朋友都站着看热闹。   周希云对乔言说∶不用管他们。乔言回道∶我也管不着。   嗯,周希云说,酝酿了下,再道,回去你载我,这车要让给别人。乔言问∶给谁?   周希云指指被邢远摁地上强迫吃烟的男人,他。   那个男的来的时候是跟别人一起,没单独开车。   乔言颔首,也不问为什么,只道∶出意外概不负责,我车技不行,开得不咋样。周希云不介意,把摩托停稳,下来到这边,说∶到时候帮你压车。乔言想也不想就接道∶你当是学自行车啊?周希云说∶一样的,没差。倏地记起了什么,乔言突然乐不可支。   曾几何时,她们真干过同样的事,但那时是反着来的。   早些年的过往了,具体几岁忘了,大致就是那时周希云学骑自行车,怎么也学不会,周慧文只好请乔言当师父教她,结果乔小师父不靠谱,当天就带着周希云冲下坡,还不要命地坐后座当指挥,美其名日压车。再之后周希云放不开,下坡太快来不及转弯,控制不了自行车,于是连人带车栽沟里。   那次受伤的只有乔言,手上腿上全是擦伤,胳膊也摔脱臼了,脸上差点毁容。周希云没受伤,摔下车之前就被乔言在紧要关头死死护住,因而只被磕疼了,身上四处完好无损。   后来回家了,乔言也仗义有原则,知道是自己忽悠有错在先,担心周希云会挨揍,面对长辈们的询问就硬气地扛下所有,说是自个儿骑车摔的。可把徐子卿气得,险些背过去一口气都上不来了。   那阵子是她们记事后最和睦的一段时间,不吵架不闹矛盾,出奇的友好。   在医院里包扎伤口时,周希云还哭了,眼泪珠子直掉,惹得乔言倒别扭得不行,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而等徐女土取了药回来撞见周希云抹泪的场景,还以为又是乔言欺负人,导致乔言被亲妈训得狗血淋头,骂得她耳朵都起茧子。   一想到这些,乔言就好笑,说∶你真放心坐我后面啊,小心把你甩下去了。周希云没所谓,一点不扫心。   乔言嘴欠∶也是,真摔了也不怕,可以直接送你去医院。周希云说∶你付医药费。   那不成,乔言扣扣索索,你不要做梦,我穷。周希云扬扬唇,勾起嘴角。   日落不会太久,刚来时太阳还在山头上边,闲谈一会儿,一转眼就只剩一轮弧度了。野火烧到了天际,将接近山头的那一片染成红色。   吹风吹够了,队伍接连往回赶。   天黑以后下去不方便,视线受阻,山路太弯绕。   周希云真坐上了乔言的车子,腿一抬,挨她背后,将手环她腰间。   乔言能清楚感受到身后的柔软,甚至闻到属于周希云的香气。她垂眼看了看,目光落到周希云胳膊上,等邢远他们开走了才后一步发动,行驶速度比来时还慢。   到废旧工厂后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回复酒楼那边,框骗周慧文回不去了,今晚有事,明天再回城。邢远撒谎都不打腾,开口就是条条理由,不管三七二十一讲完就挂电话。   乔言想给徐子卿和姥姥发消息,犹豫片刻,还是算了。   空地上燃起了火,亮亮堂堂。又热,又燥。   郊外的夜风大,不断吹拂而来,尚且能忍受这般热浪翻卷的环境。外边大喊大叫都不会扰民,不会被投诉,嬉闹的男男女女们兴奋劲上来了,一入夜就放开了玩,搞临时乐队,游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朋友扔来几罐酒,周希云全都接着,拉开一罐顺手就递给乔言。乔言擦擦身上的汗,给就喝了。冰镇过的,透心凉。   那些酒十几度,比啤酒度数高点,喝着像果酒,味道是甜的。   乔言多喝了些,尝着没太重的酒味就以为不醉人,等到晕乎了才知道厉害。她一头倒周希云肩上,不顾及有谁在场了,醉了就闭上眼,意识不算糊涂地往周希云颈侧挨挨。   周希云摸她烫热的脸,要不要先去睡了?她摇摇头,不困。周希云拍拍她后背,搂住她。   地上的篝火到凌晨才熄灭,四周都黑沉下来后,所有人陆续进帐篷。   周希云送乔言进小帐篷,为之用湿纸巾抹把脸,再放一瓶水在旁边,渴了就喝这个,放这儿了。   乔言应声,回身就拉上帐篷拉链。   明摆着,不打算放周希云出去了。 chapter 054   单人帐篷就那么大点,内里空间小,,蹲着转身都转不开。   乔言动作挺快,分明都醉得昏头了,半跪都跪不稳,但身子一歪就挡住了去路,合拉链的举动一气呵成,驾轻就熟不带半分犹豫。   生怕周希云离开不见,搞得还挺快。   不懂这是要干嘛,周希云还扶了乔言一把,轻声问;怎么了?   乔言又转回去,分不清东南西北地倒周希云胸口,将脑袋枕上去,不由分说就趴周希云身上,只手还揪着对方的衣角扯了扯。   也不是难受找发泄,就是手欠要扒拉人家。   周希云顺势抱着她,揉她后脑勺。   是想现在喝水?周希云问,又摸摸她热乎乎的脖子,将微凉的指尖贴上去。   感受到片刻的舒服,乔言趁机抓住周希云的手,执起就捂自己脸上、颈侧蹭蹭,纳凉似的,手指缝里都不放过,边无力地坐下边说∶不渴,不要水。   周希云也没打算立即就出去,见此干脆留下,陪着歇会儿。   头痛,还是哪里难受?周希云又低低开口,帮她揉揉太阳穴,再是耳朵后面,这里摁那里按,觉得很晕吗?   乔言软乎地靠周希云怀中,半合眼,静静倚了一会儿才张嘴说∶没,不难受,还好,就是脑袋有点沉,抬不起来。   你喝太多了。周希云说。乔言辩解∶不多,两瓶都没有。   拂开背后碍事的头发,再按按肩后,周希云说道∶两瓶也够了,不少了。乔言不乐意听,皱了皱眉,仰仰头,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一句∶你好啰嗦。周希云不与她计较,只轻捏下她的鼻尖。触感痒痒的,乔言受不住,又道∶不要打人。嘴里就没好听的,这种程度就是打了,简直是睁眼污蔑。周希云揪她耳垂,低声反驳∶没打你。   乔言倒打一耙的本领不减当年,回道∶总是欺负我。周希云都被这货气笑了,但也无可奈何。   乔言不消停,许是刚刚跟邢远他们耍了一阵后还在兴头上,现下睡不着觉,又找不到可以耗费精力的方法,因此转而磨苛周希云,不久还将周希云推倒,压垫子上。   担心她一个脱力就会摔倒,周希云也不敢太放松,由着她胡来,接下来一直都护着她,避免磕着碰着哪里了。   乔言没觉着自己是不清醒的,相反,她脑子转得动,虽然行动上较为迟钝,但想事思考什么的没有问题。她也不做什么,仅仅压住周希云不给躲开而已,到这时还是很有分寸,知道周围的帐篷里有那久多人,瞎作弄不可取,不然被发现了多尴尬。   帐篷就两层布,不隔音不安全,其实很没隐私,里面动静稍微大点都会被看出来。尤其是这种单人款式,只要是坐起来动几下子就能碰到顶,或是不小心摸到哪儿了,从外看还是较为明显。   也就现在大家都歇着了,没谁还逗留在外边,加之火早已灭掉,否则她们适才搂着滚的那两圈,响动还是不小,保不准会招来多少目光。   乔言骑周希云腰间.居高临下瞧着。   头发都散了,早先做了好看的发型,如今已然没型,蓬松且凌乱。   周希云不反抗,顺由躺底下,右手钳着她的腰侧不放开,捏她约等于没有的软肉。   乔言双手撑在两侧,半俯身子,小声说∶掐我干嘛,把手收回去。周希云置若罔闻,向上托着她,坐直,不要东倒西歪的。   直了的,没有歪。乔言说,又往下低了些,几乎贴周希云上方,可又差一截,始终隔着距离。   周希云不得不再扶起这位,上去些。乔言挡开周希云的胳膊,不。那你要躺着?不躺。   周希云耐着性子,躺下歇会儿。乔言不听劝,还不累,不急。明天一早回城里,天没亮就要起来。你之前也没说。现在说了。几点?·周希云∶可能六点。   乔言着实撑不住,还是倒下去,埋头窝周希云锁骨那里,摊尸般直挺挺伸长腿脚,同时将被子踢开,嘀咕道∶那也太早了……..   周希云解释∶有些人还要上班。乔言闷闷道∶嗯。   醒了直接走,剩下的老何他们会收拾。也行。   周希云说∶明天一起吃早饭。乔言问∶去哪里吃?周希云回道∶都可以。   那随便找个早点铺子,我要油条和豆浆。乔言絮叨道,话毕,又抬抬头,我喝了酒,明早应该不能开车,到时候肯定酒驾。周希云接道∶我来开。那你的摩托怎么办?他们会帮我送回去。   两人轻声细语,嗓音都压着,以免被旁边帐篷里的朋友听到对话内容。乔言伏在周希天耳畔,都快贴对方耳朵上讲话,鼻间吐出的气也重,呼吸不太规律平稳。   小空间里沉闷,黑膨舰的,相互都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依稀只能辩认出模糊的轮廓。乔言要睡不睡的,眼皮子一会儿睁一会儿闭,过后搂紧周希云的肩膀,恶劣地又用睫毛刺人家。   幼稚得要死,同样的方式都用了两回了,也不嫌腻歪。   周希云问∶热不热?乔言说∶嗯,好像有点。   顶上有小风扇,我去开。周希云说,当即要起身。乔言拉住了,等会儿再去。   周希云摸她后颈,手指上沾了些微薄汗。   郊外的夜晚温度不高,凌晨时分比城里要低上许多,特别是在这些树木郁郁葱葱但又几平无人居住的地方,下夜里凉风吹一吹,气温很快就降下来了。   先前是篝火烧着,所以没太大感觉,好似与白天没两样,可这时就不咋热了,只不过乔言喝了酒,这才不太好受。   周希云随便抓到了什么,拿起来就帮乔言扇扇。乔言拦住了,说∶不用。晚点会更凉快些。周希云说,记得盖好被子,可能会有点冷。乔言嗯声,知道。   这么叨叨一大堆,讲了些有的没的,直到感觉周围确实安静下来了,听不到多余的响动,估摸邢远他们应当是完全睡下了,乔言才挨了上去,摸索地寻到周希云的下巴,将基转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迷迷糊糊地低下头。   周希云愣愣,以为乔言只是耍赖不想让她走,不会怎么样,孰知不是。周希云躲不开,不得不接受。   乔言嘴里的酒味很浓,白天涂的口红还顽强地留在唇上,尝着是混合的水果味,不重,比较浅淡。她身上的香水味亦未散去,闻着与周希云平时用的草木香调差不多,很像。   周希云喉咙滑动,抑制不下。   乔言这回的表现还行,比上次强点,稍稍有点进步了。亲完嘴巴,她再喝周希云的脸,小孩儿似的蹭上去贴贴,蹂.躏周希云的头发,手指穿进去,温柔抚摸。   不过去了,在这儿也一样…….她低声说,鼻尖拱拱周希云,听到没有?   周希云不正面回答,只说∶很晚了,再不睡就天亮了。   连两点钟都没有,还早。乔言说,不用看时间就心里有数,起码还有几个小时。   周希云拗不过,口头上一本正经。不然明早起不来....   乔言当做听不见,充耳不闻,不等下一句讲完就再堵住周希云的嘴,把话都吞了。   这般环境下的感官会被放大数倍,除了瞧不见,其余的都宛如得到了提升。   周希云没拒绝乔言,把手放在两边,也不触碰乔言,不论乔言干什么都仅仅接受,可不回应。这种时候总得有个人保持理智克制,否则就全乱套了,明儿真的没法收场。   场合不对,不合适。   如果是在家里或哪个地方都还勉强,野外不能全由着乔言胡来,还是应该适度。   好在乔言并没有太过分,没越线。   周希云平躺不动,指尖颤了颤,几次都想抱着乔言,但临到关头还是作罢。意志力不错,能崩住,不至于像身上这个赖皮一样。   不多时,乔言又停下,将小风扇打开,怕热地拉了拉衣服。   周希云说∶安静躺会儿就好了,不要动来动去的。   乔言仍是不听,低下去就再啃周希云两口。脸皮堪比铁皮,一到夜里就发作。   不止如此,她还向下退了退,不安分地做了些别的。   /周希云抓紧手边的被子,微微用力,骨节分明。   又是一个星子稀疏的夜晚,云层随风飘动,银白圆满的月亮渐渐显出轮廓,直到整个都暴露出来,过了不久再被厚实云朵吞吃掉大半。   地面的月光时而明澈如水,时而暗淡昏弱,不断变化。   其它帐篷里其实还有朋友醒着,这期间也有人偷摸出来,到外面的马路上透气,独自站那里抽烟玩手机,避开这边回复电话。   四周寂静,有时讲话声稍微大点,还是会传回这里。   周希云都能听到,认得出那是谁。但她没在意,不管别人,专心对付怀里这个冒冒失失的讨债鬼,她终究还是反过来抓着乔言,不让这位亲完就跑,直接将乔言摁下面。   乔言挣了挣,咬她手。周希云不喊痛,随便怎么啃。热.…乔言低低道。周希云无动于衷。   某人就是典型的自讨苦吃,明知不能惹却偏要招惹,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地摸对方尾巴,每次都明目张胆地犯忌违,总要等到收不住了才知道好万。   她倒下方缓了缓,颈间都是汗水。   周希云不嫌弃地含她耳朵,她还有脸说∶我身上有味儿,不好闻,好了,你快起开。周希云蒙住她的嘴巴,不听她罗里吧嗦。   仗着条件不允许,知晓这人有原则不会怎样,乔言嗯了两声,爬杆上架地亲周希云手心,灵活的舌尖向外伸。   周希云捏她双颊,搂着她坐起来,让趴自己肩上搭着。乔言浑身没劲儿地说∶周希云,你好讨厌。周希云过了半晌才回道∶嗯,是我不对。   嘴里的回答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压根不一致。   乔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这儿也只能受着,把苦果都吞下去。   不知何时,马路边上透气的那个朋友又折返回来,吞云吐雾结束用脚尖捻灭火星子,将打火机揣裤兜里,抄起手机就走向空地。   当路过小帐篷旁边时,朋友听到了什么声音,条件反射性望了望,可没捕捉到响动的来源。他原地站了两秒,四下巡视一周,以为是听错了,喝了酒又熬夜太晚出现了幻觉。朋友摇摇头,清醒清醒,转身还是头也不回地钻进大帐篷内。   那一边,部分朋友还躺着看手机,不是戴耳机听歌就是大半夜肝游戏,睡着的只是少部分人。朋友到邢远身旁躺下,掀开被子进去。   邢远半梦半醒的,伸手就扣朋友脑门,不耐烦低骂∶大晚上出去招魂么你。朋友说∶跟女朋友打电话,有点事。邢远蒙被子里,滚远点。   朋友脑子也不太清醒,躺下后说了下刚刚的经历,表示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动静。邢远不当回事,奇怪个毛线,睡了。帐篷里其他人可都没听见这些,谁都不关注。   时间再晚一些,那几个玩手机的也不熬了,闭眼,一挨枕头就熟睡过去,入眠速度极快。   乔言也是这时睡着的,疲惫如潮水蔓延,致使她被亲到天昏地暗都能歪头就靠着周希云不动了,没气了一般枕在周希云胸前。   周希云抱着人拍了几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将乔言放下,把被子一角盖在乔言肚子上。   这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捱,夜色磨着神经,周希云失眠到很久以后,老半天都毫无困意。那位始作俑者睡得不要太香,中途都没醒过一次,一觉睡到了闹钟响为止。   周希云平复不下来,躺那儿没走,下巴扬了扬,喉咙里干涩。   一夜烦扰,不得安宁。   翌日清晨果然早早就得起来,几乎是六点一到就起床了,之后该收拾收拾,找好东西便可以离开。   大伙儿也不是同路回城,三五结伴走的,起得早的打个招呼就骑机车飞扬而去,邢远和温如玉他们是中间的那批,基本天亮了才爬起来。   邢远不工作,温如玉白天也没活,他们大可以睡饱了外走,但几人念着要和周希云一路回城,于是都起了个大早。   周希云比他们提前两分钟先出来,有空就拎两个包得严实的纸袋放白色大众车的副驾驶座上。   温如玉醒后撞见了,问了一嘴∶那什么?周希云说∶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是乔言的裙子和高跟鞋,参加庆生宴的那一身。   温如玉了然于心地扬起左眉尾,以示懂了,侧头见到周希云脸色有些差,显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的样子,问∶没休息好?周希云不应答,关上车门。乔小姐呢?温如玉又问。周希云说∶还在帐篷里面。还在睡?温如玉一愣。周希云也不回答。   温如玉说∶你不是九点以前就必须到公司,不打算回去了?还早。   不早了,回去还得换衣服那些。   下午公司里有个大会要开,上午得提早做准备,要不然可能来不及。温如玉挺上心,但周希云这个当事人全然不着急,连焦灼都不曾有丝毫。   温如玉走两步,想到帐篷那里喊乔言。   周希云将其拦住,淡声说∶已经起了,不用喊。温如玉秒理解,识趣停下。   小帐篷里的那个十分钟后才温吞出现,顶着一头毛糙的头发,嘴唇干巴,唇色很红,一出来眼神还略微迷茫,一副搞不清现实的模样。   作为不干人事的那位,醒后的乔言乍一看挺无辜,好似她才是被欺负的,而不是她再三折腾周希云,不让对方睡好觉。   温如玉和邢远他们都不约而同偷偷打量乔言,看了再别有深意瞅周希云一眼,仿若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周希云不解释,懒得多说。   那样子更像是默认了,邢远用胳膊肘顶温如玉手臂,牙酸地啧啧,赶紧捂眼睛转开。温如玉也配合地清清嗓子,转向其它地方,装作啥也不懂。   俩损友很会脑补,没有的事也搞得像真的。   乔言朝这边望过来,瞥见邢远作怪的样子还拧了下眉头,当是咋了,特意低头到处看看。   周希云不搭理邢远他们,待乔言往这里来了才上车。   回程还是她俩一车,温如玉和邢远他们开自己的车子,那些要顺路回去的也跟着后两位挤,绝对不上大众。   乔言上去后心安理得补觉,对昨夜的所作所为理所应该,觉得白天光线刺激还特地戴上眼罩。   开出一段路后,不管她睡着没有,周希云忽而说∶唤上我去你那里。   乔言动也不动,一会儿才侧侧头,蒙着眼罩转向驾驶座的方向,哈欠连天道∶我要回大院。周希云仅说∶袁铭城他们还没走。   绝对不坚持,变得飞快。   比哪一次都好说话,连商量的功夫都省了。   周希云勾起唇角,认真看路。   乔言难得善解人意一回说∶多住两天也无所谓。   再扒开眼罩的一边,转正脑袋,用余光瞄向对方,要脸地补充道∶只要你交房租。 chapter 055   小心眼子抠门,怎么都不会忘了要钱。   整个就是掉钱眼里了,花样层出不穷,一句好话也能讲成歹的。   得亏周希云了解她的臭德行,要是换成其他人,保不准会当真。周希云已经适应了她的扣索闻此,见怪不怪问道∶多少钱可以住一天?   乔言神经大条,思忖两三秒钟,答道∶我那里地方大,小三层,各种物件也能免费使用,楼上楼下都能活动,还是算比较宽敞,条件肯定比酒店好,钱的话……现在是旅游淡季,外面住连锁酒店普通标间百来块还是要的,我那里应该能值两百吧…….   周希云说∶最近住酒店确实便宜,比节假日低了不少。   上次我们旅游去的那家客栈,近期才一百多一晚。我妈前几天看到的,老板还让她帮忙宣传,说是这阵子没生意,熟人介绍还能再打八折,包月住更实惠。乔言回忆了下,说道,不过大家工作都忙,哪有空到镇上住,那个价在当地也不划算   周希云柔和接道∶可以等有空再去。   又不是学生,哪来这么多假期。乔言靠在座椅上抵着,困倦伸伸懒腰,工作党七八月一般都累,年中任务重,加倍干活。钦,你们公司年中的两三个月忙不忙,要出差吗?   周希云说∶不知道,去年不在这一家。   那你们行业的整体状况啥样,讲讲看。乔言忽然对这些来了兴趣,一个外行非得打听人家内行的动向。   周希云不厌其烦地讲了一番,但都较为笼统,不详细。   过于详细了乔言也听不懂,有的东西在她耳朵里就是废话,讲八百遍都不顶用,纯属浪费口水。周希云说∶七月份应该还行,基本待在A城,不去外地,八月可能要外出。   你们公司都出这两个月的安排了?乔言好奇。   周希云点头,很早之前就出了。   进城的路长远,聊聊天正好提神。   乔言打听了诸多益丰集团的消息,借着这个话题东问西问,比集团员工还上心。   周希云反问∶你呢,接下来事情多不多?   将将就就,等天更热了估计多一点,目前没多少事。乔言说,我那里有容因,还有阳阳他们,累了可以调班,随时都能休息。   推拉几个来回,各自露露底,相互间就全都了解了。   总之,七月份二人都会在A城待着,有空闲时间,直到月底都不会有太多工作。   乔言估摸一阵,算了算。   之后西井大院那边也用不上她了,徐子卿的工作前两天就已处理妥当,能单独照顾姥姥。还有她爸那一家,更用不上,哪天抽空买点礼品过去走一趟,大体就没别的了。   至于周慧文,听周希云的意思,似乎也还行?   摸清了所有,乔言拉下眼罩,勉强安心了。   周希云说∶到了城里再叫你。   乔言仰仰瘦削的下巴,漫不经心应声∶好。余下的路段就不聊了,全程打瞌睡。   周希云静静开车,不打扰她,车速没提太快,行驶得很平稳,拐弯、上下坡都稳,一点不摇晃.周女神车技真的行,跟她的人一般实打实的靠谱。   乔言睡着了一回,再次醒来,扯开眼罩往车窗外看了看,车子刚刚进城,才从高速路上驶离。正值早班高峰期,城边的路不堵,可向里一段后就不咋畅通了,每到十字路口或是岔路就要等上一会儿一直停停开开的。   邢远他们带头转向偏路,不走主干道,为了节省时间而绕一大圈,以免等路通都要等半天。周希云随在后面,跟上朋友们。   几辆车子直直前进,到清河街停下。   大家默契地先将乔言送回小别墅,等到了小区大门口,周希云再下车转至温如玉车上。乔言还以为大伙儿进城后会各走各的,以为周希云会径直开车去西井大院,没料到会是这样。周希云下去时她还怔了怔,纠结要不要喊住对方,让去小别墅里收拾,省得再找别的地方,可话到嘴边还是算了。   晚上还会见面,不缺早上这一次,分开了也能冷静冷静,平缓一下昨天的劲头。再有,回去了还需要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大清早独处挺尴尬,毕竟她俩昨夜…   别看乔言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她可清楚记得自己对周希云干嘛了,仗着喝酒上头就肆意妄为,耍流氓到没眼看。   要不是周希云蒙把持住,加上最后她自己闷头睡了,不知道会成哪个样才能收场。   乔言到驾驶座,闭上嘴巴。   周希云侧头望望。邢远从车里钻出半边身子,帮忙说∶我们走了啊,回见!   乔言摆摆手,潇洒道∶回见。   径直开车进去,到小别墅里简单收拾,对着镜子仔细检查几眼,确认没可疑痕迹又赶紧去店里。   不早不迟,到了卡法正巧是提前煮料的时候,阳阳他们后两步才出现,乔言少有的出去玩了还不耽搁干活。   上午依旧是乔言守店,容因不用来。   由于今日有事,乔言提前发消息给容因,让再调一下时间——她又要早下班,两边都有事。俩老板商量,上午到下午四点这段乔言看店,容因接手四点后,其它的不变,员工们的排班还是那样。   两点到四点是下午茶时期,有够乔言团团转的,光是煮咖啡拉花就累得她手酸。哪怕阳阳他们会帮着干活,但一个人仍是比较勉强,方方面面都需要顾着,稍不注意就会遗漏哪一样。   容因早半个小时过来,边分担订单边问庆生宴怎么样。乔言说∶凑合,就是长辈太多了。容因笑笑,再问等等要去做什么。乔言含糊道∶回家看看。   干完活要离开那会儿,乔言拎上半袋子甜品小蛋糕带着,另外还有两杯分装好的咖啡。   容因也没过多在意,当是拿走给徐子卿和姥姥的,或是家中哪个熟人,还说∶店里不是还有烤饼干,不再带点?   烤饼干是新品.近来非堂受师客欢仰.   乔言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又折返,硬是揣上两份烤饼干再走。   容因乐道∶开车看路,注意安全。乔言说∶有事再call我。行。   不重要就明天见。   出了卡法,下一站真是乔家,过去看姥姥,顺带等徐子卿下班了见一面。   虽然早上说的是过两天再回,但实际上今儿还是要过去一趟,不然徐女士她们肯定要打电话关照。   到家了,那些甜品和咖啡放车里没拿,本来也不是长辈喜欢的口味,姥姥不爱吃这些,徐子卿亦不喜欢。   往常都吃够了,腻了,再新鲜的口味都一样。   昨儿中途离场且夜宿外面的事需要给一个交代,多多少少应该应付几下子。   徐子卿下班一进门就发话找乔言,要搞清楚她们究竟去了哪里。昨天在电话里,邢远讲得不清不楚的,句句都是忽悠,一听就是故意的。徐子卿不关心其他人,只在意乔言。   乔言没敢讲实话,敷衍是遇到了朋友,脱不开身。   徐子卿将信将疑,问道∶你们是不是专程躲着去了,不想见到慧文他们?   乔言打马虎眼∶哪有,不是,怎么可能。   徐子卿多大年纪多少阅历,这辈子吃过的盐比女儿吃过的饭还多,一听就晓得乔言又在框哄人,,必定就是猜的那般。徐子卿忍不住替周慧文帮腔,说什么昨晚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在,周慧文如何如何难做,还有袁父和袁铭城他小姑对周希云的离去感到十分不满,袁铭城小姑当场都黑脸了,认为周家不尊重他们,后来还是袁父在中间打圆场,不计较那么多。   不管是否清楚相亲拉线那事,周希云昨天的作为挺不应该,吃完饭就不见踪影了,后续全靠周慧文撑着,亲戚朋友也是周慧文独自接待,简直够呛。   个别亲戚对此也很是不满,认为周希云不懂事,不体贴亲妈的难处和辛苦,二十六七的人还如此没分寸,没那道理。   徐子卿罗列了一筐诸如此类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她们任性,不负责。   讲这些也不是为了指责谁,徐女士只是想讲讲为人处世的一些原则,告诉女儿以后别再这么干.,   乔言听不进去,觉得太上纲上线了。多大点事,不至于。   凡事也不能都依着长辈的意思来,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都强求人家了,还不允许对方反抗?再说了,周希云又不是物品,总不能周慧文想把她往哪里放就去哪里吧,一点小错误而已,顶多就是冲动了考虑不全面,没必要搞得像犯了天大的忌讳似的。   乔言潜意识里就不认同徐子卿,嫌烦,控制不住顶了两句嘴,为周希云说说话。   徐子卿没想到她会帮周希云,随口唠叨罢了,见乔言有些生气,霎时一愣。   自觉反应好像大了点,乔言飞快改口说∶都是别人的家事,妈你还是少管,不要到时候反而是你得罪人。   徐子卿回神,争辩说∶我能得罪谁,我原本就没管,昨天也没掺和。   周希云会自己解决。乔言说。   徐子卿到这儿就不念了,只讲了些其它的,譬如上班顺不顺利,譬如这周的打算,以及最后小声嘀咕袁铭城也不错,说袁铭城昨晚还找她唠嗑了,自报底细他也投资了开店,在天成路CBD有一家铺子。   乔言听而不闻,懒得接话,过一会儿就到楼上房间找几样物品装上,背包要出门。   徐子卿问∶又出去?不留家吃晚饭?   乔言说∶有事,过两天再回来。讲完,麻利溜掉,不到半分钟就没影儿了。   徐子卿只能干看着,末了,朝姥姥抱怨孩子大了管不住。姥姥不吭声,打开电视机听戏曲。   乔言赶着到清河街接应周希云,进了小别墅就发微信,问周希云几点过来。   周希云回复∶【快到了。」   不出一刻钟就被北方朋友开车送到这边。   大小姐阵势不小,来就来了,行李没少带,下车就是俩包一箱子,另外手上还抱着一堆文件。   乔言险些看直眼,悄声问∶不是只住一晚?   周希云拉着箱子进门,说∶没多少东西。   乔言说∶那你明天怎么搬?   周希云不回答,径直进去。   北方朋友于此时也上门,乐呵地塞一束花到乔言胳膊上,招呼一声。乔言低头瞅瞅,发现那不是鲜花,而是草莓水果花束。北方朋友解释∶送乔小姐你的。乔言不明就里,我?   北方朋友惯能排淡;谢礼,,当做希云住这儿的房费。温老板那里拿的,放着也是浪费,这草莓味道不错,送过来给你尝尝。   草莓花束新鲜,不像是放久了的样子。乔言语塞,不知怎么应答。   北方朋友不做逗留,匆匆来匆匆去,把周希云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没空一块儿吃晚饭。   乔言搂着草莓转身,看向已经走上楼梯口的那个。   周希云问∶我住哪一间,还是客房?   不是,另一间。乔言说,消化了下,上前带路,客房没铺床,上周清理过,你住对面那间。   一同上楼,领着进去。   对面那间房比客房宽敞,环境更好,窗户对着后花园,也是自带卫浴间和阳台。里面的床单被罩都是换过了的,干干净净。   周希云打开箱子,低身,到这儿才问∶两百一天,一个月算六千?   乔言站门口靠着墙体,一脸早有预料她会变卦的神情,回道∶你住这么久干嘛,不回大院了?   要回,但不在那里长住了。周希云说,需要重新找房子。   乔言顿住,你要搬出来?周希云∶嗯。   为什么,你跟周姨吵架了,被赶出来了?没有。   乔言刨根问底∶那是咋了,不是住得好好的么,突然搬走干什么?周希云说∶本就只是在那边短住,没打算长期留着。周姨知道不?嗯。   乔言不解,你不是有别处的房子?周希云说∶离天成路太远了,住过去麻烦。那你准备找哪边的房子?离公司近一些的。   年轻人与长辈存在代沟,工作稳定后搬出来住很正常,这种情况较为普遍,不奇怪。   西井大院离天成路有一定距离,每天来回上班的通勤时间不短,即便自己开车也不便利,是该换地方住,早都该换了。周希云不接受周慧文的相亲安排,趁机出来透透气,避免与周慧文因此而产生更大的矛盾。   乔言知道内情,也不好说什么。她迟疑不定,犹豫该不该同意。   周希云温声道∶我跟我妈讲了,先到你这里。   /乔言啊了声,然后?   周希云说∶就这样。   乔言问∶周姨同意了?   周希云回答∶不反对。   你俩真没闹架?乔言说,心知周慧文肯定介意昨天的事,保不准骂了周希云,略微不忍,周姨是不是做啥了,朝你发脾气没?   周希云平心静气说∶还好,没怎么样。   乔言不相信,直觉没那么容易了结。   周希云不大想谈这个,说多了也没作用。这人将行李都依次放好,把衣服挂柜子里,等乔言说完了才继续月租的事。   乔言说∶房子不租。周希云说∶不会住太久。   乔言∶允许你住一个星期,最多一周。周希云装作听不懂,还是那句∶月租金六千?乔言∶...八手?   周希云拂了拂垂落的头发,慢条斯理道∶你这里再高些也值当,不贵,天成路环境好一些的两室一厅电梯房基本一万往上。   乔言说∶不清楚,没有租过。   陈恪在那附沂相了房子,一万二。哦。   周希云问∶你这里算几室几厅?乔言只说∶合租没那么贵。周希云∶一万?乔言不说话。周希云∶一万五?   这价格都快抵上房贷了。乔言∶.….   某人分外不争气,向金钱的力量妥协,原则和底线都碎成了渣渣一成交。   周希云说∶日常费用可以平摊。乔言爽快∶水电随便用,不收钱。周希云∶谢谢乔老板。只收转账。乔言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乔言什么都不多嘴了,主动过去帮周希云收拾,尽一尽房东的情谊。   r/周大小姐高薪,一个月万儿八千洒洒水,仅仅是领死工资都远不止这个数。   乔言说∶这里不包饭,要吃自己买。周希云点头,行。有时我买菜你也可以吃。嗯。   卫生也不用你做,我会请家政。知道。   住进来了就得约法三章,把该讲的都讲明白。   乔言叨叨个没完没了,不放心又问∶真要搬外面来啊?周希云态度坚定,说∶先在这里过渡。   乔言还是记挂着周慧文,念及周慧文的感受,说道∶晚上我打个电话给周姨。周希云随便她。   房间里空旷,傍晚时分显得沉寂。   等行李收完了,乔言抬抬眼,还是抱了周希云一把,张开手搂住。周希云没动,沉默安静。乔言抿抿唇,抚着这人的背。周希云挨了下她的脸,一语不发。乔言说∶别太在意。对方道∶不会。   她嘴唇翕动,讲不出宽慰的话,搜肠刮肚一番,只道∶如果没钱,房租晚点交也无所谓。 chapter 056   安慰只到这儿,多的就没了。   乔言不善于讲这些,怕说错话,于是识趣住嘴,不随便开腔。她现下倒是比谁都有自觉性,不烦人,不作弄周希云了,发觉到事情进展不对劲后就老老实实的,极其有眼力劲。   收整完行李,箱子背包都被推进柜子底层里存放。   周希云将那些资料文件都拿出来,堆床头边上,没全部收起来。看样子是今晚要用的,可能要连夜干活,为明天或哪一天的工作做准备。   乔言瞄了眼,没问。她忙前忙后地打理,中间出去拿了一份洗漱用品过来,毛巾浴袍之类的全部换新,连卫浴间里的洗手液都是未开封的,从里到外都有意无意挫饬过一遍。   搞定楼上的一切,她们一起下去,到厨房里炒菜做饭,填饱肚子。   小别墅里的生活条件比不上西井大院丰富,乔言不太会经营日常,茶米油盐都是乱买一通,晚上要吃的菜品配料也是瞎搭配,葱姜蒜什么的都是直接从app上下单,多少量不管,全都买一份就是了。   冰箱里乱糟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叶菜和鱼肉奶蛋。都是因为房子里多了个人才买的,否则今晚必定又是煎蛋火腿肠配泡面对付一顿,或者闭眼点外卖。   周希云打开冰箱后驻足片刻,看了一会儿,问∶买这么多吃得完?   乔言没好意思说都是下午买的,面色淡定地上前把装菜塑料袋子上的小票扯掉,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不让周希云发现真相。   家里带来了一部分,这两天又买了些,没太注意。她说,不承认是为了对方,一脸从容不迫,反正保鲜室里可以多放两天,肉也能丢下面的冷藏柜里,应该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   从冰箱里挑拣出几样,周希云说∶下次少买点,多了浪费。乔言应道∶我尽量。想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周希云问∶麻辣鱼片还是冬瓜鱼丸汤?   她立马点菜∶鱼腹鱼背肉做丸子,头和尾巴可以炖青椒。家里就是这个做法,姥姥的拿手绝活,小时候她俩经常吃。   周希云同意,牛肉呢,小炒?乔言说∶水煮。   两人问答几句就定了下来,周希云才是正经的不挑食,乔言要求多,这道菜要吃淡的,那道又要重口,有了肉和菜还必须配一份汤,比进饭店更挑剔。   周希云让她洗菜,帮忙打下手。她系上围裙就照做,不多时再去剥蒜摘葱,等到忙完了再将客厅茶几上的草莓花束一个个拆开,剥出来放果盘里,端到水槽里洗洗。   草莓香甜多汁,色泽鲜红,个头也比较大,都快抵得上普通草莓的双倍。   这玩意儿不能久放,稍微磕磕碰碰了就变得稀烂,但花束里拆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且形状都特别漂亮。显然,送这东西的那位费了不少心思,最起码很有诚意,不是花点钱就了事的那种。   乔言不深究它到底是不是温如玉不要了才剩下的,懒得问身旁的那个,洗完就往嘴里送了一颗。挺好吃,比徐子卿她们买的更甜。乔言三口才干掉一颗,吃完轻声问周希云∶要不要来一个?   周希云戴着手套在腌肉,回道∶放桌上,有空了来。   乔言径自喂一颗到这人嘴边,放久了会软,先尝尝。   周希云斯文咬了小口,稍稍低头。   乔言守旁边不走,直到喂完为止,接着又不讲究地继续吃草莓。   哪家店买的?乔言问。   周希云一面开火一面说∶A城没有,其它地方空运过来的。   乔言三两下再干掉一颗,佯作没看出来,口齿不清道∶哦,那迫温老板的人还挺厉害,有心。周希云眼皮子掀起,瞅瞅她,温声说道∶马上下油了,烟重,洗完菜就出去。乔言伸手就打开抽烟机,不乐意离开。   做菜煮饭全过程不超过俩小时,不到八点钟,桌上就摆上了四菜一汤外加一盘水果。乔言干饭积极,接连盛饭三次,撑到都不想下桌。   周希云胃口不佳,饭吃完了,一粒不剩,但坐下后不怎么动筷子夹菜。放下碗后,周希云也没立即离桌,默然陪在旁边。   乔言专心于碗里,吃得差不多了把果盘推向对方。周希云象征性拿了颗草莓,余下的碰都没碰。   她俩在这期间时不时会聊天,其它的什么都没干。   周希云的手机放在桌子边角上,屏幕一连亮了几次,微信和短信消息都有,中间夹杂着一通来电。周希云没接,对其视而不见。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周慧文。   乔言看在眼里,亦当自己是盲目的瞎子。不好奇,不闻不问。   母女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昨天庆生宴那事,也许是另外的暂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反正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乔言对周家熟悉,清楚周希云和周慧文是哪种脾气、哪样的人,这些年来她们极少时候会闹架,周希云从小就懂事,几乎不会惹怒周慧文,凡事都听得进去长辈的意见,而周慧文亦是平等开明的母亲,一直都用心培养孩子,从不使用棍棒教育那一套,向来都是开诚布公地谈,好好说。假使她们掰了的话,必定是有大问题,绝不是小打小闹。   周家不似乔家,乔言自打会下地爬开始就被徐子卿和姥姥姥爷混合收拾,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挨捧就皮痒,她和长辈吵架生气一般不超过半天,通常都是前脚窝火后脚就滚到徐子卿面前认错,吵到搬离西井大院更不会了,连离家出走都不曾有过。   她没那志气,干不出这种事。徐女士也不允许,要是发现她离家出走,估计会气得拎起棒子打断她的狗腿。   乔言端碗喝汤,斜眼偷瞧周希云。   周希云到下桌去洗碗都没搭理手机,仿佛不是她的东西,是不会变动的摆件。   乔言这下没再进厨房,给对方冷静的空间,自个儿待客厅里叠抱枕看电视。   晚些时候,乔言真给周慧文打了电话,避开周希云躲着打的。也不是怕周希云知道,只不过有些话在房子里不好讲,若是一不小v心被听去了,多半会搞得很尴尬。   周希云上楼泡澡了,已经径自进屋里。   乔言到马路边上蹲着,忐忑不安拨通周慧文的号码,假模假样问问周姨今晚过得怎么样,再对昨天的中途离场表示歉意。   只字不提周希云,不讲有的没的。   周慧文也没责怪她,在电话那头还是和善温柔,同样不提及周希云,仅仅关心乔言本人。   周慧文的情绪很稳定,一如往常的不露声色,有事都压在心里藏着,不教外人发觉端倪。如若不是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略沙哑,似是大哭过一场,乔言还真感觉不到出了事。   乔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难得很,夹在中间不好办。   周慧文也不迁怒他人,一句重话都没说。   估计那事只跟周希云有关,与别的没啥关系。   乔言最终还是不提周希云,轻飘飘就带过,不让周慧文再伤心。   电话仅持续了两分多钟。   周慧文情绪低落地先挂断,要早些休息。乔言在路边站了会儿才往回走,本来还想着要找周希云谈谈,至此还是放弃了。   既是周家内部的问题,那就让当事的两位自行沟通解决,外人插手只会将局面搅得更烂,保不准好心做坏事。   乔言接了两杯水上去,到了二楼房间外再敲搞敲门,得到应答后进去。她冲周希云摇了下杯子,明晃晃扯谎道∶倒了两杯水,多的我喝不完,给你一杯。   周希云放下资料,过来接着。   这么晚了还工作?乔言问,踮踮脚看这人身后。   周希云说∶不晚,十一点再睡。   也行,那不打扰你了,早点做完别熬夜。乔言别扭说道,咬咬唇内侧的软肉,轻声细气地试探,我先过去了,明天见?   周希云额首,目送她回房。   今晚不是好时候,更适合独处,而不是干瞪眼互看,搂搂抱抱的亦不合时宜。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谁还有那心情。   乔言进屋,轻轻合上门。   周希云直至影子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不慢不紧转回身。   明亮的灯光刺激,白色照得人难受,使得整个房间都愈发空荡荡,孤寂又冷清,应和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沉沉夜色。   床头的文件又被拿起来,一页一页地被翻阅。   周希云不困,毫无睡意,需要找点事分散精力。   这夜里压抑烦闷,沉重像坚固的大石,搞得人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难受。   躺在床上的乔言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两三个小时。她这个局外人很受影响,静不下来,脑子里总惦记着什么,睁眼闭眼都是今晚的事,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每一根神经都被折磨。   周希云那个样子真是……究竟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与周慧文较哪样的劲,非得到这地步了都不退让。   乔言极力酝酿睡意,但过了一会儿脑海里又忽地想起以前周希云和周慧文好像也冷战过一次,莫名其妙就吵架了。   那时周希云还在A大读书,似乎是刚上大学的第一年吧,大一下学期还是哪个时期,总之也是像现在这样,与周慧文闹了矛盾后就不回西井大院了,周末宁肯留在学校泡图书馆都不到家打个转身认错,甚至连家里的生活费也不收了,情愿自己打工做兼职。   乔言至今不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回事,只有偶然间撞见了周慧文同周希云通话,对着手机说什么遗传的现世报,根儿里就是歪的。   后来母女二人几近不往来了,大有要断绝关系的架势。徐子卿和姥姥看不下去,觉得周慧文当单亲妈养育女儿不容易,便找到乔言,让她这个同龄人去A大劝劝周希云。   乔言哪里劝得动,本身就一问三不知,啥也不知道,可迫于徐女士的摁头逼压还是腆着脸去了,到周希云做兼职的书店打转悠,偷溜到A大金融系蹭课,假装偶遇对方,每次都拎一袋子吃的喝的备上,找借口塞给周希云,生怕周大小姐流离在外被饿死了。   当然了,当时的周希云对她的施舍不领情,见某人成天没个正形样,嬉皮笑脸地找事,便让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可把乔言伛得,气急了都想把面包怼周希云脸上,但顾虑到完不成任务要被徐女士她们唠叨,还是忍了。   那年的周希云可谓难搞,有几次乔言提着东西过去,结果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哪怕到了上课的班上,可周希云因事请假压根连人都见不着。   后来倒是见到了,可周希云嫌面包难吃,尝一口就拉下脸,见到面包早已过期了,以为乔言是故意羞辱来的。   ——天知道乔言有多冤枉,分明是周希云自己躲着不见,导致面包没能及时送出手,所以时间一长才会过期,乔言心大没注意到,哪里晓得不能吃了。   再后面,周希云还是接受了乔言送去的吃食和奶茶,不过仍旧不向周慧文低头示弱。   乔言问过缘由,但周希云死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告知细情。乔言也不自讨没趣,那时不咋上心,这人不说就算了,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br/那样的僵局长达两个月之久,久到旁人一度以为周希云是不是要自立门户提前当家了,然而最后还是以母女的和好告终,自此后谁也不提那些旧事。   无端端的,乔言感觉这两件事应该有关联,或是类似的地方,多半是又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的问题很难说得准,磨合不了就始终是一根尖锐的刺,假若不全部拔.出.来,那往后还会受到刺伤。   左右睡不着,越琢磨越清醒,乔言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思索许久,摸到手机看看时间。一转眼又是凌晨了,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不带半分犹疑就走到门口出去,到对面,拧动门把手,打开那边的房间。   对面没反锁房门,从过道里就能进去。   屋里已经黑沉了,灯没开,床上的人躺在那里。不知睡没睡。   乔言反手合上门,习惯性反锁,甩掉鞋子再光脚上去,钻进热乎的被窝里。被子下方的周希云顺手就接住她,搂她腰。   乔言趴这人身上,摸摸周希云的脸,低声说∶我睡不着,失眠了。   发现她穿得轻薄,全身上下仅一条短至大腿中部的睡裙,周希云凭感觉摸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些,再问∶想事了?   没有,乔言否认,什么都没想。   吃太撑了肚子不舒服?周希云低声说,又摸她小腹那里。乔言抬抬腰,方便周希云上手,好像是有点,吃多了不消化。周希云说∶帮你揉揉。   别别别,乔言登时拦住,饱着呢,揉重了反胃,小心我吐床上,那今晚咱俩都不要睡了。   周希云捏她腰上的肉,没事,我轻点,不使力。乔言想了想,接受了。周希云说∶躺着。她便起开,转而躺下。周希云侧身支起胳膊肘,撑着。她说∶揉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太久。周希云嗯声。   浓郁的黑色笼罩在四周,只能从身体的温度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周希云的动作很轻,乔言静默,二人都没讲话。   许久,乔言小声说∶下午带了两杯咖啡回来,忘了给你了。现在才记起这个,忘性有够大的。   周希云回道∶明天再喝。   没放冰箱里,天气大,明天肯定不能喝了。乔言说,停顿了下,算了,我明晚再另外带,要么你有空自己煮,家里有豆子和咖啡机,你知道在哪儿。   周希云应道∶嗯,好。   乔言又讲到甜品和小蛋糕,告诉放冰箱的哪一层了,早上可以带走当早餐。   周希云说∶晚上看到了的。   揉得差不多了,乔言让周希云躺下,自己也侧身朝向里面,两相对着。乔言在被子底下抚着周希云,沿着有致的曲线往上游移,挨近了亲亲,边吻边说∶抱我。   周希云听从,一只手抱她。   乔言勾住这人的肩膀,没多久还是倒上去,趴上面。   她们也不做什么,如此无声抚慰,不会太过,也不会太疏远。   亲完了,乔言在离周希云咫尺之隔的唇畔停了几秒,再低下去挨两下这人嘴角,柔声说∶我留这儿,不过去了。   周希云嗯了一声,随你。   怎么都睡不好,你陪陪我。乔言说,反正你也失眠,咱俩一起。周希云说∶可以。   乔言∶等会儿我睡了你再休息。周希云轻拍她后背。   推开些被子,只盖到腰间的位置。   乔言没有将重量都压下去,安静靠周希云颈侧,过一会儿才向下退了一截。往后,继续往后。   周希云及时捞了乔言一把,揪她耳朵尖。   别闹,上来了….   乔言挣开周希云,一点不听话。   黑夜是静悄悄蛰伏着的野兽,恶狠一张口就会无尽吞噬现在的所有,但同时也是时涨时落的暗潮,或汹汹涌动,沾湿窗外迎风而动的叶子,或待以温柔,退去时抚平白日里的遗留痕迹。 chapter 057   空调的冷气持续不断,一阵一阵地侵袭而来,整间屋子里都舒适,温度适当。但那样的凉快不足以冷却掉升起的热意,她们身上还是出了汗,细细的一层,有些黏腻不舒服。   周希云拗不过乔言,妥协了,合上了眼睛。   衣服布料磨着床单被褥的声音微弱,与外边轻风拂树的响动两相应和,似是断断续续的低吟,一会儿有,一会儿无。   如同恍然间的幻觉,难以分辨。   夏夜里的清河街比往常更有烟火气息,款式仿古的特色路灯独独嘉立在路旁,昏黄的柔光照着深远的小道,于灰白地面上勾勒出部分事物倾斜的长长影子。   越是绿化率高的地方,晚上越容易起露,周围一片地区的湿气略重,与当下闷躁的天气不符。   房间里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冷不丁一亮起,光线乍然挺刺激,晃眼得很。   乔言抓住了周希云的手,哪哪儿都不放过,硬是不让这人有可以脱开的余地。周希云喊了她一声,轻声轻气的,乔乔……   她过了几分钟才抬起脑袋,往上挪挪,又支起手肘撑一侧,从高往上看着周希云。她不害臊地俯身喙一口周希云的脸,还亲得发出了响声,也叫了下对方的名字。   周希云用指尖碰碰她红润的唇,缓慢摸了摸。她又趁机将下巴塞周希云手心里,这才安生下来了,玩儿似的一蹭再蹭,仿若不会感到厌烦。   欸,你耳朵好烫…….乔言倒下去躺着,拉长声音说,凑近轻嗅对方身上的味道,还用鼻尖拱了拱。   周希云转过脑袋,看向她,说∶可能是空调温度开高了。   乔言作势要张嘴咬—咬周希云的耳垂,但又没有,只是挨上去做了个假动作,拆穿道∶撒谎你,说假话糊弄我。   周希云拉被子给她盖着,怕对着吹冷风又感冒了。乔言觉着热,推开了,等会儿再盖,现在就这样。周希云不答应,拉下她的爪子,躺着,手和脚也收进来。乔言不情不愿,可终归还是缩被子里。   这个时间点了,比之先前过去了有那么久,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再不睡明儿铁定起不来,工作是别想了,多半又要请假。   乔言精神头足,还想再找点事做,周希云将其团进被子,让有什么第二天再聊也不迟。乔言都快把身子拧成麻花,动来动去的,变着法儿挠了周希云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说∶行吧,真睡了。   周希云说道∶晚点我来关灯。   乔言揉了把这人,闷闷道∶放我出去透口气,快憋死了都。周希云便拉开被子,放她出来。   某人天生没信用,不遵循话出必行的那一套,被放出去后自是又欢实地反复闹腾,咋咋呼呼地作弄周希云。   她们滚做一块儿,乔言见缝插针地反击,故意装怪。气氛太沉抑了,光是亲密的行径还不够,闹一会儿会好些,起码没那么安静,能有点活气。   周希云在这上面不是乔言的对手,没多久就败落下风,再之后也反抗不了。   她们又折腾了十几分钟,乔言对着周希云的唇和脖子可劲盖章,一下接一下,刻意那么做,非要带动周希云玩玩。等到真要睡觉那时,两人都已经挺累的了,精力提不起来,浑身都软趴趴的。乔言搂了周希云一把,悄声说∶明晚还是你做饭,我买菜。   周希云应下∶可以。我要吃煎鸡翅。嗯   耗费了不少体力,睡眠就成了一件较为容易的事,不再那么难捱。乔言躺下就不动了,像是已经睡着,周希云这才闭眼酝酿睡意。   当屋内重新恢复沉寂,动也不动的乔言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侧身向周希云靠过去一些。后半夜已经不剩多长时间了,几个小时倏地消逝。   再次醒来,全部事情都照日,一成不变。   周希云正常上班,按时到益丰集团工作,一大早就衣装规整地出门。乔言则八点就抵达卡法,提前一个小时煮料,准备好接下来一天要用的材料等等。   卡法的生意依然是不好不坏的状态,客流量稳住了,回头客占比不少,但订单成交量始终上不去,相比原先还是差点。   俩老板心态好,对此也不焦急,毕竟急也没用,除了安心干活也做不了别的。咖发对她们的威胁只是一时,过了这阵子后就那样了,没到能逼迫卡法关店闭门的程度。   大概是上次被敲打了,加之引发了周边同行的不满,暗地里好多人都盯上了那边,咖发自那以后还是稍稍收敛了些,做活动什么的不再那么频繁,力度亦小了许多。   它家的客流量大致上也趋干稳定了,已然达到了单家门店的上限,再高只会活得其反,除非另找地方开分店,不然这么扩流下去迟早会自砸招牌。   咖发的老板还是聪明,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明白不是客人越多越好,所以余后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搞么蛾子。   一众实力不那么强的同行都松了口气,又开始专注于自家了。   不过饶是如此,部分受到影响的小店还是未能打过这一波冲击,既干不过连锁品牌,也竞争不赢周边的其它商家,本就要死不活的,现如今被同行一压制,隐隐已经有了倒闭的趋势。   容因跟乔言讲起这些,怪感慨的。   现在这世道做生意真心不容易,早不是往些年只要能吃苦耐劳,上街随便卖东西就可以挣得盆满钵满的时期,如今开店可难了,租金贵,人力物力都要钱,稍有经营不善就会赔本亏钱,一旦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支持,咬牙坚持半年都算强的。   天成路商业店铺的租金不便宜,一平米均价上千,每个月流出去的全是大把大把的红票子。有些人孤注一掷做投资,有启动资本但没有太多的周转资金,运气不好遭遇了这种情况,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底裤都要赔光。   幸亏小楼房是容因继承来的财产,不用付高额租金,否则她俩早在创业初期就歇菜了,指不定被淹死在哪一轮大潮里。   乔言默默听着,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回答。   无缘无故的,她听到这些就想到了周希云,心里发怵。周希云名下就有诸多投资,如果哪一天真和周慧文谈崩了,没商量回转的余地了,那周慧文会不会也像大学时那样切断这人所有的金钱支持,周希云能不能坚持下来?   也不是没可能发生这种事,别看周慧文往常表现得那么慈爱,其实暗地里手段挺强硬的,远不是表面那么容易搞定。   周慧文什么人,这些年浸润在商业圈子里就没出来过,她能把公司做到如今的规模,哪是一般人能的。   乔言又思及大学那段日子,周希云当时才多大,离二十岁都还差两年,那时周慧文都不愿对一个小女生做出退步,何况现在周希云都这岁数了。   也许,前几年周慧文可能还会顾忌周希云年纪小不懂事,不至于太较真,眼下就说不准了。   乔言用布擦擦吧台,总惦记着这个。   不过想法归想法,现实还没这么惨淡,没到那地步。   徐子卿知道了周希云搬到清河街短住的事,下午打电话问了问,口头上没反对,只叮嘱乔言多加照顾周希云,和睦相处,不要欺负周希云。   徐女士叹气,不忍周家现今的局面,在手机那头说了些有关周慧文的话。   周慧文对着徐子卿和姥姥都不肯告知实情,绝口不提,问半天都没用。而且周慧文的状态有点差,真被女儿伤到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才两三天时间而已,却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   徐子卿上周家试探,周慧文还偷偷抹眼泪,当着外人的面不哭,转身眼睛都红了。   虽不知道细情,但徐女士能理解当妈的难处,猜测这事应该是周希云有错在先。   亲妈总不能害女儿,周慧文再如何,这二十多年来对周希云的养育和尽心不作假。比起周慧文,徐子卿自愧不如,简直没得比,周慧文在周希云身上倾注了多少精力与心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单亲家庭不容易,尤其是一个缺少支持的职场女人带孩子过活,没有比这更难的了。   徐子卿的意思是让乔言给周希云做做思想工作,不管周希云有什么苦衷,但起码不能撇下自家亲妈,一走了之不是负责的表现,出去冷静几天就足够了,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又不是天大的坎,哪会过不去呢。只要其中一方愿意给台阶下,那都不是事儿.   徐子卿自认为是过来人,把问题想得比较简单,当时周希云不愿意相亲结婚才会闹成这样,语重心长说∶慧文她思想一时转不过来也正常,我们那时候的大环境跟现在不同,大家到了年纪都要结婚生子,不找对象、没孩子就是异类,反正没办法,都这么过来的。慧文那边我和你姥会看着,我们开导开导她,你和希云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话题,她就你去劝,喊回来服个软就行了。认错又不会少二两肉,别总是那么轴,小心到时候气出个好歹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言不晓得该怎么应答,欲帮周希云辩解两句,可话还没出来就算了,口头上说好,挂了电话回房子里,见到周希云却一个字都不透露。   上一辈有上一辈的看法,认为小的那个委屈点也没什么,但乔言不想这么做,打心底里就不愿意施压给周希云。   有的事还是应该分个对错或立场,如若是原则性问题,孝不孝顺的没必要。长辈不一定对,年轻人不一定错。   乔言进门前收收神色,进去后还是平时那个样。她又带了咖啡回来,走上前就塞给周希云。   周希云腾不出手,正在干活。   乔言便喂对方一口,说∶今天的是我冲的,没加奶。   周希云喝了口,问∶这什么?   乔言报了个名字,又是卡法的新品。   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出,她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即使那种行为已不是第一回,只不过之前都是周希云对乔言做,乔言没咋回应,可这次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把咖啡放一边,乔言攀住周希云的左肩,问∶今晚出去走走,逛街散散步?   周希云反问∶去哪儿?   不远,就在附近。乔言说,好久没去过了,你应该也没去过,另一边有一处公园,风景还行,可以开车爬山上去看城市夜景。   周希云说∶先歇会儿,八点再出门。   夜景其实没多大看头,纯粹出去晃悠一圈,方便累了洗个澡就躺下,以免晚上想东想西的。乔言还是陪着周希云过夜,休息前还玩了几把纸牌,约定输了的那个明早外出跑腿买饭。周希云输了,乔言是赢家。   这天与前一日没多大区别,双方都藏着事,躺床上了就闭眼。   过后的三天亦是这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平淡相处。   乔言这辈子都不曾对周希云这样好,不吵不作,不戏弄人,工作完就准时回来,路上有空就买点什么带给周希云,或是随手准备一些东西。   周希云对她也是如此,有一天还拿回来一份礼物。   三天时间内,邢远过来了一趟,温如玉出现了两次,每回都是有事才现身。   似乎是周希云在清算、重整名下的资产了,卖掉了一些股票,又从哪家工作室结算分红了,等等,汇聚收回了部分现金,以防不时之需。   他们讲得很复杂,乔言不能全部听懂,只约摸明白大致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周希云手头上的流动资金不足,需要舍掉/变卖一部分资产才能继续,不然仅凭账户上那些钱根本不够周转。   温如玉和邢远他们都想帮周希云,表示可以借钱给她,劝不要卖掉那些股票,说是那玩意儿还有得涨,现在抛了不划算,还劝慎重做决定。   但周希云坚持,不让朋友掺和太多,打算靠自己解决。   乔言不清楚周慧文究竟切断了对周希云资助没有,可看得出来,周希云这回是动真格了,应该不会向周慧文低头。   母女俩之间的矛盾肯定远比外人看到的更深,不是讲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和解的。   再有,周希云不是那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极少时候会忤逆周慧文,从小到大都尊敬且看重亲妈,她都这么做了,不难猜到,多半是周慧文先下的手,她只是防备罢了。   周希云不可能会反过来对付周慧文,出于感情还是道德底线都不会。   等邢远他们走了,乔言瞄了下周希云的电脑屏幕,暗自瞅一瞅。   周希云也不特地避开她,发现她在打量,没太大的反应。电脑屏幕界面上没有重要的内容信息,可以随便任人看。   乔言转身捣鼓机器,在客厅里转悠,走来走去。她往微波炉里扔了一袋爆米花,加热了拿出来抱怀里,到周希云身旁坐下,直勾勾看着。   周希云抬头,怎么?她将爆米花往前送,问∶吃么?周希云说∶不用。她说∶巧克力味的,很香。周希云继续操作电脑,晚点再吃。   乔言塞一把爆米花进嘴,用力嚼了嚼,状似不经意说∶我要回大院看姥姥,后天晚上应该不过来。   周希云接道∶上午还是下午过去?   周希云平静说∶没有,不用。   乔言挪过去并肩挨着,眨眨眼,衣服裤子,书,还有别的,没有哪样是你要的?我只回去这一次,这个月后面没事的话,应该八月份才会回大院,你想好,真没要拿的?   周希云嗯声。   用得上的重要物件早都带上了,衣物那些也犯不着回大院拿,确实用不上乔言。   周希云向来有计划有打算,即便是临时决定要搬出周家,可走之前还是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了的,无须担忧。   乔言只是找个借口,想着能不能创造机会让母女二人有间接接触的可能,她迟疑片刻,再问;那有想带回去的东西没,我也能帮忙。   周希云头也不抬,拒绝了。   听得出乔言话里的含义,可不愿意配合。   乔言纠结得很,许久,只得说∶那有想吃的没,回去了我让姥姥做,过两天一并打包带来。   周希云手下的动作慢了些,半晌,忽而如实说∶早上我联系了家里。   乔言问∶周姨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聊了一会儿。周希云回道,顿了顿,她马上要去国外出差,周五出发,最早半个月后回A城。   乔言不插话,继续听着。   周希云说∶她给了我半个月的考虑期限,让结束后给一个具体的答复。   乔言愣了愣,什么答复?   周希云放下电脑,望向她,,默然须臾,平心静气坦白∶我出柜了。   乔言诧异瞪大眼,张张嘴巴。这在意料之外,有够猝不及防的。   周希云悉数交代,缓声道来∶我妈让我明年之内结婚,不结就断绝关系。 chapter 058   周家母女二人的矛盾说来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周希云挑明了自身的性取向,周慧文接受不了,认为不应该,觉得那只是不清醒,要求女儿改掉这毛病而周希云不答应,与之讲不通道理,没法儿交流,所以一再僵持一下,双方谈不拢就掰扯掉了。   周慧文比较固执,也强势,不在乎周希云别的方面,但走同性恋这条路一定不行,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当妈的态度很坚决,亦有些极端,本来最初只想让周希云尝试接触一下相亲这些,不强求她究竟哪个时候愿意结婚,可当听到周希云说不喜欢男人后,周慧文就忍不了了,执意逼迫周希云二选一,要么结婚,要么离开家门。   周希云的态度也坚决,结婚不可能,找男人过日子这辈子都别想,不会委曲求全。既然亲妈暂时无法容下自己的问题,接纳不了她的不同寻常,那她就先搬出大院,等到周慧文哪一天转变观念了再回去,短期内不碍周慧文的眼,避免两难的局势再升级。   至于断绝关系,这是周慧文单方面的想法,周希云还是认这个妈的,不会真的撇下不管。   到底是周慧文辛辛苦苦一手把周希云拉扯大,这些年也从未苛待过周希云什么,从小到大都尽心尽力培养她,周希云不可能因此就恩断义绝了。   没有这么无情的做法,太没良心了。   周希云还算理智,从头到尾都没讲过一句重话,哪怕周慧文嘴里说得很难听,她也没怎么争辩,不愿搞得过于难堪。   有的事强求不了,只能尽量做好自己可以做的。   与乔言原先所想的一样,母女俩上次冷战也的确是跟这事有关,不过大一那年的情况稍微有所不同。   大一那回是周慧文主动问及周希云在A大结交男朋友没有,和善开明地建议女儿要是能遇到中意的,谈一谈也无所谓。青春年少的时期嘛,总要留点回忆,大学又不是高中,校园里不再村绝小年轻们恋爱,荷尔蒙躁动的男女生找对象不奇怪,且适当经历感情,一定程度上也能丰富本身的阅历。   周希云十七八岁那会儿对身边亲属的防备心不重,在此之前也一直以为周慧文是非常前卫包容的母亲,觉得周慧文应当能接受,于是嘴巴不紧就表明自己似乎对男的不感兴趣,不喜欢这一类。   结果话一出口就遭殃了,周慧文脸上的笑意瞬时间消退,神情变得极其难看,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当时的周希云还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误解当妈的是一时消化不了,反应不过来,便下意识加以解释,告知同性恋如何如何,是正常人不是怪物。周慧文的表情更吓人了,比寒冬腊月还冷。   再之后周慧文打了周希云,十几年来头一回动手。周慧文坚持周希云是三观不成熟,对自我认知产生了偏差,勒令她必须纠正过来。周希云不明白周慧文为什么会偏激成那样,冲动之下就出走了。   大学时的和好全靠乔家帮忙促成,近几年周希云与周慧文也没再旧事重提,默契各退一步,直至星期天的庆生宴相亲成了导.火索,导致矛盾又一次爆发。   周慧文早就默认周希云是妥协了,不理解周希云怎么还是这样,为何这么多年了都改正不了,气得险些犯病。   周希云同样不懂周慧文徒劳费劲是为了什么,明知她的取向已经定型了,可偏偏就是想改变她,希望她可以恢复回来。   周慧文自那以后做过的所有事,包括让周希云多和乔言交流往来,都是在暗自使劲,欲借着周边人的影响将周希云掰正,期待她可以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生活,可以与身边的朋友亲人正常相处。   两方各有各的选择,未能达成共识。   周希云不介意告诉乔言真相,没瞒着,一五一十全都告知。   乔言没经历过这种处境,不知道怎么接话。邻里邻居多年,她了解周家,清楚周希云对周慧文会是哪种感受,绝不会是恨或怨,甚至连责怪都不是,可能更多的还是束手无策,不得已而为之。   相依为命这么久,亲情哪是说断就断的。如若周慧文真能咬牙不要女儿了,周希云也做不出相同的回应。   乔言嘴唇拿动,迟疑地张张合合一会儿,一开口只柔声问∶周姨是不是打你了?   周希云摇摇头,没有。   回答得那么快,一听就是假话。   乔言抬手摸向这人的脸颊,温热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摩挲,有一下没一下地抚了抚。   周希云任她摸,坐着不动。   乔言说∶下回不要当面惹周姨了,别直冲冲的。周希云说∶没惹。   乔言教道∶有时候撒谎也不会少一块肉,反正你是你,别人则强迫不了,可以口头上应了,照不照做往后再看。   周希云∶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挨收拾的后果都一样,没差。乔言说道,揉揉周希云脖子,读书不是挺厉害的么,现在就傻了,笨不笨啊你。   周希云拉住她的手臂,摁脸上反复挨蹭。乔言又轻声问∶疼不疼?周希云说∶还好,没下死手。打哪儿了?没哪儿。给我看看。真没事。   乔言扒着周希云检查,全身各处瞧瞧。   周慧文打得不狠,气急上头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抽了周希云几下,早前就没留下伤痕,现在更不会有。   周希云无奈,往后躲了躲,可挣不过乔言,不多时还是随着乔言了。   乔言又聒噪又沉默,一会儿不消停地东瞅西看,一会儿拉开周希云的衣服后却不咋开口了,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她重重捏着周希云的手背,按了又按,后一刻直接将人搂怀里,环住周希云的腰身。   周希云安抚她∶已经没什么了。   她收紧胳膊,搂得更用力,说∶不要动,先抱会儿。周希云嗯声。   目前的局面无解,左右都是无能为力。   乔言做不了什么,也不敢胡来,帮不了太多。   现在周慧文还不知道她俩的关系,要是哪天发现了,估计会更恼火,指不定会怎样。   乔言亲了亲周希云的暨发,又将下巴抵这人脑袋上,过后没再提到这些。   周希云也不会车轱辘,待情绪缓过劲来了,两人都好好的。   周希云再端起电脑时,乔言问∶你最近缺钱?不缺。周希云说,手上还有一部分。乔言不相信。周希云说∶我能解决。周姨断你资金供应了?嗯。   乔言抿抿唇,要补多少?   周希云不告诉,仅仅含糊道∶不多,过阵子就能补上了。乔言不放心,过阵子是多久?周希云说∶三个月之内。   这点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   三个月后的变动谁也不能保证,如果中途出岔子,届时一发而牵扯全局,多半就全栽了。   乔言不懂生意经,可这点还是懂的。有些投资人不就是这样失败的么,中间那一环被扣住了转不动,短时间内补不上,然后全盘皆输,下场之凄惨。   有时候亏钱都算幸运的,落败了无力回天,转头就跳楼自杀的也不在少数。   周希云的投资做得不大,可终究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到时哪是卖两套房就能轻轻松松堵住缺口,起码得被扒掉一层皮。   乔言没能力,对其给不了足够的支持。她还是负债阶段,前两年卡上尚有一笔存款,但经过了创业和买房的前期大笔支出,现今连还贷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多少钱来,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她就算是吃力节省,疯狂卖力赚,勒紧裤腰带拼命存,依照当下的现状,把店里和兼职的收入加起来,只扣除掉非常必要的开支,一年也拿不出三十万的余钱。   三十万还不够周希云投一笔,太少了。   乔言几番张嘴,到后面还是没讲出口。什么都帮不了,讲了也是废话。   知道她在乱想,周希云揉揉她,放心,能转得过来。   乔言低头在周希云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口是心非道∶不担心。   聊多了消极的一面没意思,周希云凑上去堵她嘴巴,一面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茶几上,一面勾住人坐腿上。   乔言很配合,揽住周希云的肩膀。   良久,周希云又亲她的锁骨,灵活的舌尖转了转,乔言仰仰头,下巴微扬。   独处的时光依然温情,外部压力重,她们之间愈发平和,靠得越近。周希云低低道∶你要回大院就回,不用在意那么多。乔言应声∶好。   周希云说∶别管我妈,那些不重要。   乔言没回答,只将手穿过对方披散在后背上的乌发,指尖勾缠住软软的发尾。   不在意是假的,办不到。乔言怕坏事,之后不会轻易找上周慧文,但其它的还是会做。   到了回西井大院这一日,乔言提前打电话让姥姥做了一堆吃的打包装上,放冰箱里存着。她本是准备在家住两个晚上,可临时还是改成了歇一晚,对徐子卿和姥姥扯谎翌日有事,没空待那么久。   徐女士她们没起疑,亦知晓打包的吃的是带给周希云的,倒没多问。   姥姥挂念周希云,把盒子装得满满摞摞的,恨不得将冰箱里的食材都掏空给带上,足足备了两袋子的东西。老人家不关心那堆乱七八糟的杂事,等乔言回去了还塞一把钞票给外孙女,非让乔言揣兜里。   乔言不收,推回去。   姥姥一定要塞给她,念叨道∶你那方多个人多张嘴,开销哪里够的嘛。乔言哭笑不得,我自己有,您不要给了。姥姥倔得要命,老是觉着乔言拮据,不肯把钱收回去。   最后还是徐子卿打断祖孙俩,嘱咐乔言接下钱。   徐子卿对周家当下的情况一知半解,知道周希云最近应该比较艰难,避开姥姥拉着乔言到楼上问了几句,打听周希云咋样了。   徐子卿叹息∶你周姨她也真是,跟一个孩子计较做什么,人大了不都是自由的,哪里能处处都管得着。   乔言乍一听这话还以为徐子卿已经摸清内幕了,问∶周姨跟你讲了?   徐子卿反问∶讲什么?   乔言委婉道∶就那事.…….   哪事?徐子卿没理解,直截了当说,我前几天都没见到慧文,发了两条微信,但是她不回我,连你姥姥打电话都不搭理。唉,不晓得是不是还在气头上,这出差到国外去了,也就走之前过来招呼了下,请你姥帮忙看屋子。   乔言这才反应过来徐子卿还蒙在鼓里,便及时收住,不清不楚说∶可能是走得急,行程突然。   徐子卿憋不住心里话,叨叨周慧文就是对女儿要求太多了,觉得这是做长辈的操心过了头才会搞到这地步。徐女士其实也不太能理解同辈的周慧文,她是经历过中途散场婚姻的人,心知结婚对每个人来说并不是必选项,正如当初她自己和乔言亲爸在一起,磋磨几年还不是离了。而抚养乔言的这些年里,徐子卿也没考虑过再婚,沉浸享受单身奋斗的状态,没想过要找个伴。   徐女士这人的观念传统又开放,她离婚那时卯足了劲儿争孩子,觉得女人无论如何得有个后代才行,不然老无所依必定孤苦伶仃,日子铁定过不下去,但同时也认为都有孩子了,自己有能力养家,何必再多找个男人。她要是在乔言幼时再婚了,肯定会被新欢要求至少再生一个,那多受罪,简直划不来。   乔言窝沙发上瘫着,不声不响的,再三犹豫才说∶妈,我要是不打算结婚,以后你咋办?   徐子卿对着小镜子抹精华液,边拍脸边说∶能咋办,总不能不要你了。   乔言往下倒,靠徐女士背上,将信将疑∶真的啊?   徐子卿说∶能结婚就结,也许就遇上好的了。男人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你姥爷你爸就不错,特别是你姥爷,对你姥真的挑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你爸……你爸也没对不起咱,我和他只是不合适,分开了对两个人都有利。   那我要是遇不到呢?乔言问。   遇不到能有啥办法,没有就没有了。徐子卿回道,反手揪女儿的脸,你现在还年轻,有机会就多找多试试,实在不行,以后一个人过我和你姥有心也管不着,你要愿意自己生个小的,我们也能帮你带几年。   乔言好笑,没料到徐子卿竟然比周慧文开明那么多。虽然有些话徐子卿以前也讲过,但乔言也没当真,眼下听进去了,发觉徐子卿是认真的,她才后知后觉。   她酝酿了片刻,迂回试探∶也是,有你和姥,我都不用愁。而且以后我也可以跟闺蜜朋友一起过,大家相互帮扶照顾,不至于孤单,是不是?   徐子卿不认同,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以为闺蜜朋友指的是容因她们,哂道∶哪可能,等以后容因有伴了成家了,怎么还顾得上你。年轻时一块儿耍还行,以后岁数上来了,都是各过各的。   容因的性取向不是秘密,乔言直说∶容因不会成家,她不喜欢男的。   徐子卿捏她鼻尖,那是现在,以后可保不准。   乔言说∶她要找也会是找个女的。   徐子卿不以为意,认为乔言看得不够现实,不懂人性险恶。   领了证的合法夫妻都会散呢,何况不靠谱的感情契约,而且同性伴侣可比单身带娃难多了,后者在大众眼中顶多算可怜,有时会被说闲话,但勉强也能忍受,前者就艰难了,不论小部分人怎么看待这个,在世俗的观念里,那始终是异类,是会被群体所鄙视、排挤的。   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宁肯她/他单独过,也不愿意子女走上这条路,遭受种种非议。   于家庭,于子女,都是如此。   乔言忽然就喉咙一哽,不知怎么讲了。   徐子卿怪感慨的,叹道∶容因也挺难的,这孩子以后…….…….   乔言不出声了,将脑袋枕徐女士肩上,烦躁地动了动。   后一天大包小包拎东西回到小别墅,将吃的喝的都分与周希云。乔言绝口不讲不愉快的,等到上楼了才有些颓丧地躺着不动,直挺挺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满是亲妈讲过的那些。   徐女士说的挺有道理,没毛病。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年轻气盛是一时,老了又是另一时。   容因有一次也讲过,她们那些群体里,有不少人等到三十多岁就反悔了,转身就撇下伴侣毅然决然找男人去了,哪怕家里人知情不反对,可她们却自愿跳进世俗的大流里。   乔言知道周希云应该不是这种人,可胸口就是发堵,不太好受。等从低落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她坐起身,跋拉拖鞋到对面房间。   对面的门半掩着,没锁,周希云在浴室里泡澡。浴室门也没反锁。   乔言不敲门,拧动把手,打开就进去。   听到响动,周希云躺缸里侧侧身,应声看过来。乔言连误闯之类的借口都懒得编,径直上前。   周希云条件反射性扯过毛巾,问∶干嘛了,有什么事?   她甩掉拖鞋,光脚进到水中,倒对方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么?周希云说∶衣服,全湿了……   随便,待会儿都得洗的。乔言说,把脑袋埋这人湿.漉漉的颈窝里,糊一脸的水。   /周希云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感知她不高兴了,只好将就这不合时宜的环境抱抱她,没赶人出去,纵容她污染了这一缸白净的热水。   乔言如同没生气的布偶,全身都软踏踏的,无力查拉着头,搭垂着手。周希云摸着她的腰背,顺手把头发为其扎起来,以免全被沾湿。   过了很久,乔言低闷问∶周希云,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周希云轻轻说∶后悔什么?乔言说∶现在做的这些。周希云回道∶不会。如果以后不像你预料的那样呢?也不会。为什么?   没用,也没必要。乔言伸手攀住这人的一边肩膀。   周希云说∶就算要后悔,也迟了,来不及了。乔言小声道∶不一定,往后还有好多年。   周希云抚她后颈,斟酌了一会儿,温和说∶来得及也回不了头了……. chapter 059   积压的不舒服在心头憋久了也不行,讲出来总归会轻松些,少了两分沉重感,不至于那么苦闷。乔言向来不擅长掩饰,不喜欢隐瞒,她安安稳稳趴在周希云怀中,反复琢磨着,环住周希云的背不放。她听得懂对方话里的含义,闻言,别扭地用脸贴贴周希云,偏头亲一口这人的锁骨,往上再是喉咙中间最致命脆弱的地方。   烦心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翻篇了。   调节过来就好了,问题不大。难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空想反而破坏心情,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更容易导致焦虑。   周希云提到别的,转开乔言的注意力。   乔言勾住面前这位的腰,往周希云身上浇了两捧,弄湿周希云的下巴与颈侧。你要不要泡会儿,还是直接洗?周希云也不躲,直直问。乔言说∶你坐前面,我帮你捶捶背。   破天荒献一回殷勤,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常哪有这觉悟,惯常情况下都是周希云帮她按摩,没她动手的可能。   周希云微扬唇角,不用,算了。早点洗完出去,时间挺晚了。   不晚,还不到凌晨。乔言说,拉对方胳膊,快点,动一动,错过这次就没下回了啊,以后可没这待遇。   周希云还是顺了乔言的意,互换位子,从后边转至前头,起身时并拿了个浴帽到手里,趁机为乔言戴上。   乔言不习惯这玩意儿了,可亦规矩由着周希云给自个儿捣鼓,等搞定了又嘀咕∶等下要吹头发的,戴不戴没区别。   按摩又是将近二十分钟,出水时周希云指腹的皮肤都起皱了。周希云很有耐性,接受完乔老板的倾情用心揉按服务,过后再反过来为乔言搓背。   一同泡澡沐浴的举动其实很暖昧,合该发生点什么才对,可她俩都没那样的旖.旎心思,整个过程中甚至不曾逾矩一次。   乔言碎嘴子,享受搓背那会儿还说∶你以前特讨厌跟我一起进澡盆子,我妈硬把我俩放一块儿,也没对你怎么着呢,你就红眼睛了。   周希云朝她光滑白皙的背上拂拂热水,有么?有,你不记得了?不记得。   乔言较真说∶你还打了我,嫌我占了太多的地方。周希云回答∶没打你,只是推了一下。   就是打了,你忘了。乔言回忆道,我那时比你胖,你也推不动,急了就扯我小辫儿,说那是你家的盆,是你专用的东西,我不可以洗。   周希云纠正说∶你小时候是短头发,没扎过辫子。乔言接道∶短是短,但凑合凑合也能扎两个冲天炮,跟辫子没差太大。   周希云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隐约有点印象,思索须臾,歉然说∶嗯,是我不对。   乔言得寸进尺,翻起旧账就没完没了了,罗列了诸多以前的矛盾,譬如周希云有一阵子见到她就跑,不愿意和她玩,譬如她到处捣乱,结果被周希云告发给徐子卿,从而使得她挨揍,再譬如周希云不喜欢她总是滚一身灰尘,衣服穿了不到一天就脏兮兮的,嫌弃她邋遢。有时候想着再也不找你了,以后都离你远远的。乔言说,往后靠靠。周希云接住她,可还是会上我家找人。   嗯啊,乔言坦诚,这不离不了嘛,不乐意和其他人玩。周希云问∶为什么是我?   乔言说∶没有原因,不对,唔.……我想想,可能因为你穿裙子,长得好看?只有这个?不然呢?周希云笑了笑。   乔言说道∶认真的,没开玩笑。   周女神天生就惹眼漂亮,不论从前还是现在,西井大院整片地区都没能得上的。   乔言讲起这些就来了精神,主动坦白刚读学前班那年有许多小男孩子想和周希云做朋友,可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接近她,于是偷摸塞零食给乔言,打算走迂回路线。乔某人当时就是典型的小人精,零食照收不误,可忙却不帮,生怕谁把周希云抢走了,担心周希云有了新朋友就撇下她,不要她了。   这倒是一桩新奇事,周希云头一次知道。   毕竟几岁大的乔言挺拽的,妥妥的外向小霸王,素来只有她欺负周希云的份儿,表面上真看不出来她曾有过这样的腻歪小心思。   站起身,周希云为乔言擦擦脖颈系紧浴巾,再帮其吹干湿哒哒的发尾。乔言也为周希云吹头发,出浴室前还吻了周希云两下,相互搂着抱着出去。   夜里还是躺一张床,不分开。   二人身上都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是周希云常用的那一款产品。   乔言面朝天花板,曲起笔直白细的双腿,躺下后就静静感受着面料柔顺舒服的床单,深深陷进去。她的右手搭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呼吸有些不匀称,微微乱了。她向下摸了摸,指尖触到周希云的脑袋。   黑灯时分,周希云上来碰碰她的鼻尖,拨开她黏在颈间的发丝,轻声说∶不会不要你…….回答先前的那番话。   乔言挨上去咬了咬周希云的唇瓣,说∶知道了,周老师。   现阶段不是急躁的时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慢慢来。   周希云出柜了,问题没得到缓解之前,乔言这边不能再乱来,避免周慧文知道了更加接受不了。乔言不添乱,也不从中想法子缓和周家母女的紧张关系了,她只在周慧文出差中途发微信问候了一下,关心关心周慧文。   周慧文当天就回复了两条语音,态度还成,不热也不冷。   许是还没平复下来,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对劲,心力憔悴似的,满满透露出掩藏不住的疲惫与心累,听着就教人担心得很。   做小辈的不好插手太过,乔言转头找姥姥说了说,在电话里委婉提了一嘴。   姥姥心领神会,挂断通话就致电周慧文,同周慧文随便聊聊,担心周慧文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或是太焦心了而不注重身心健康。   乔言不知道姥姥怎么劝的周慧文,总之在此以后,周慧文对周边人的回应也不是那么冷淡了,稍微消了点气。   但那仅仅是对其他人,不包括周希云。   周慧文仍旧不搭理女儿,短信微信不回复,电话不接,大有真会断绝往来的架势。   乔言全都看在眼里,明面上平静,心底里也不是滋味,又感到无奈恼火,隐隐又有一丝愧疚,不知道等周慧文出差归来后该如何面对。   周希云只是挑明了性取向,有中意对象这事还没说的,藏得严严实实。   如若让周慧文发现了,知道她俩已经进展到了现在的程度……后果不敢想象。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挨收拾都是轻的。   乔言发怵,一个头两个大,越想越觉着这是条死胡同,肯定瞒不了多久,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按她们现今的亲密度来看,瞒上一两年顶天了,指不定更短。   周慧文是过来人,她用火眼金睛瞄几次,再细细一揣摩,真要是怀疑到乔言头上来了,保准很快就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周希云身边没有比乔言更亲近的了,邢远、北方朋友他们性别不符合,益丰集团里江开聘和陈恪等人也自动被排除,余下的就只剩两位女士,不是温如玉就是乔言,没可疑对象了。   也许运气好,周慧文可能会先怀疑温如玉,可届时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温如玉若是被无辜牵连了,估计会很难收场。   那样的话……乔言宁愿周慧文找上自己,大不了就硬着头皮扛下来了。   在朋友面前的丢脸永远是最窘迫难过的,尊严的丢失不比上刑好受。   乔言能想象那种感受,稍稍代入都感觉极其窒息,像是扒了衣服示众,硬生生剜出一道血口子给人看。周希云那么孤高傲气的一个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这些年里也就跟她干过架,而且每次都输得哭鼻子,那得多委屈啊。   乔言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分外有骨气地打算着,大不了她站出去,随便周慧文撒气发泄,但无论怎样也不可以让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有没有脸无所谓,反正下半辈子不靠这东西吃饭,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周希云不能不体面,这人以后还要工作应酬,要面向社会上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周希云的脸子比她的有分量。   这般考虑了很久,乔言逐渐摸索出了些许道理∶她也应该准备准备了,不求力挽狂澜,至少不拖后腿。   虽然试探徐子卿时,徐女士的态度还行,但真到了那时候,徐子卿和姥姥或许会顾及着周慧文的面子,念着两家多年来的交情,难免也会对她施压。   谁都不敢保证,有时候人际交往就是这么复杂。   乔言没同周希云讲这些,背地里亦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和预计支出等各项条件,设想她将来不走运,被家里扫地出门了,自己是否能抵御得住风险。   她挺能脑补,思及最坏的情况应该是两位长辈要收回对她的买房扶助……她瞬间蔫了,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么多钱,她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开店得多少年才能挣足这个数,而目还是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状态下,否则她开店一年的收入还不够还利息。   越是深入思量,乔言越发有危机感。   早知道当初就不买这么贵的别墅了,随便买一套小三室也不错,左右都是住,只不过环境条件差一丢丢,其它的勉强能将就。   然而房子买都买了,前两年入手前考虑的情况与现今大为不同,那时是想着以后把亲妈和姥姥都接过来,三层的楼房不愁地方小,活动的区域足够,方便一大家子合住。   乔言做足了差得不能再差的心理准备,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得搞一笔钱备用,不管是慢慢存还是怎样,起码有个对应的计划,事发了也不至于那么慌乱无措。   另外,她手上宽裕点,或许能支援周希云一点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毛是一毛,现金在必要时刻十分有用。   靠卡法的分成搞钱不现实,依照目前的盈利模式,存够钱得猴年马月去了。乔言辗转反侧,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漫画作品上。   她在网上连载漫画还是有一定年份了,大学时就在搞这个,毕业后又是兼职,然后与漫画社合作,今年开始渐渐打出了一点名气,亦陆陆续续有公司来问价,想要买她的作品。   乔言的作品并不是在某些app上发表,版权还在她自己手上,与漫画社合作后也只授权了代理权。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卖版权,一是靠出版和周边赚的钱够用了,作品继续连载还可以吸引更高的人气,没必要草率就卖掉,那么做太过于目光短浅;二是那些公司不够厚道,要不开价太低,要不就是看似还行,但对方一张口就要求这边打包所有影视改编版权,包括动漫、电影、电视剧等等。   漫画社那边也不建议乔言现在就卖版权,认为再等等最好,社里还能帮她再谈别的公司,可以对比完各家的条件再定。   距离上次新一轮的报价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乔言至今才记起这事,当即就联系漫画社询问进度。   社长亲自回复她,价格还是没谈拢,那些公司故意压价,极个别更是不要脸地开价五十万就想拿下版权,明摆着就是二道贩子来恶心人的。   社长回以一个不算高的七位数,预计分成再扣税完毕,到手不足A城一套房子的首付。乔言不好意思直说需要钱,没出息表示∶【好像也还行,挺多的了。」详亦一二   乔言睁眼扯淡∶【咱不能太贪。」   社长发了张翻白眼的表情包过来,让她闭嘴。乔言只好讲明∶【最近缺钱,急需。」社长∶【出版分成昨天到了,明天结算给你。」乔言∶【不够用。」社长∶【毛线。」   社长∶【这次比去年一年的钱多,吃金子都够用了。」   在漫画社那里碰了壁,乔言又有点挫败了。   这回的出版分成的确可观,缴完税到账上的数额不算少,但离乔言的预期还差得远。乔言努力调节平复,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好歹有进账不是,总比啥也没有强点。   店里打烊前,乔言拿了束花离开,带回去送给周希云。她在周希云跟前仍是一副不靠谱的死样,手一伸,将东西塞周希云怀里,装是别人送的。   周希云半个字都不信,接过花就收了。   她拧巴道∶店里卖不掉剩下的,扔了也是浪费,拿回来当个摆设,放着养眼。   周希云顺着说∶下次再有卖不完的,可以都带过来。   她敷衍嗯了嗯,转身先放下包,回来就洗洗手。   灶台上在煲汤,周希云一下班回来就进厨房转悠,等乔言回来正好能吃了。二人搭把手盛饭端菜,末了又一起洗碗收拾,晚一点再窝沙发那里放电视,做些适当的亲昵举动。   乔言惯例坐周希云腿上,不用招呼就上前。周希云先吻她,握住她的手。   快上楼休息那会儿,周希云倏尔说∶周六我应该要出去一趟。乔言问∶到哪里?S市。   这个月不是不出差?周希云说∶不是公司的工作。   乔言怔了怔,迟钝犹豫良久,接着点了下头∶嗯,好。 chapter 060   既与益丰集团不沾边,又是周末抽空赶过去,那此行肯定是为了解决私事,多半和投资有关。   乔言心里明白,没必要追问。   到底不是同行业人士,她没有相关的经验,连基础的方面都不懂,肯定帮不上忙,过于关注反而会让对方压力更大,影响状态。   周希云那人有能力,也有分寸,事发后没匆忙立即坐飞机离开,想来应该还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只是要过去看看而已。   周希云也对乔言说∶不用担心,周一就回A城。   乔言回道∶路上自己注意点,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回来。我手机开着,我妈她们也能联系,找谁都行。   知道。周希云说。乔言∶几点的飞机?周希云∶上午八点。十一点前就能到那边。十点半左右抵达。到了发个消息,知会一声。嗯。   乔言垂垂眼.单手抚周希云的耳廓,故作语气轻松∶早些回来,周一咱俩打火锅,到时候还是我买食材,你来炒料。   周希云答应∶可以,都随你。   算了,乔言又改口,指腹捻着这人的耳垂揉捏,你人到就行了,我会炒料,不用你干活。周希云也应下∶嗯。乔言说∶放你一天假。   黏乎旖旎的气氛没了,情调渐渐平息。   乔言今晚本打算缠周希云闹腾几下来着,至此还是压下那样的心思,转而与对方讨论吃火锅买哪些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   周希云亦没对她做什么,沉稳搂着她,时而帮她理理衣领子,时而靠她身上枕半分钟。   不想让乔言瞎想发散,待上楼进房间了,周希云还是讲了讲这次外出,大致提了下。   照实了告知,但只说到其中一小部分原因,轻描淡写三两句就带过,不会把事态描述得太严重。   周希云在S市的投资做得不比这边的差,她出国留学前就加入了某位熟人朋友的游戏公司,在朋友创业初期往里头投了一大笔原始资金,从一开始就倾力支持,算是主要合伙人之一。   那家游戏公司从创立到上半年为止都顺风顺水,没出过大问题,经过几年的野蛮发展后已经在业内稍微有了点名气,更是预计在年终推出一款筹备已久且投入巨大的心血力作,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然而就在这即将试行的关键时刻,公司的竞争对手却抢先上线了与那款游戏相似度极高的作品,硬生生打得这边毫无还手之力。   一般来说,产品未上线前,公司内部的保密任务应该是非常严苛且慎重的,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公司里有内鬼,而且还是哪个权限很大、能接触到全线的核心成员。   S市那边从竞争对手有所动作后就已经炸开了,全公司上下无一幸免都被查了个底朝天,可惜到现在也没揪出究竟是谁干的,熟人朋友急火攻心,气得砸桌子要干架,局面早乱成了一锅粥。   周希云这次过去就是为了镇场子,帮着稳定局势,以及和其他人一起想办法补救。   前期投进去的成本那么大,游戏公司不可能因此就舍掉这个项目,强行提前上线与对手比头铁也不行,这种时候更应该理智冷静,查明漏洞在哪儿再补上,动用法律手段的同时也尽力另谋出路,自乱阵脚只会越来越惨,冲动栽坑里。   其他的合伙人和投资方也将于明天到S市集合,周希云早与熟人朋友通过话了,安抚对方稳定下来,不要冒冒失失做傻事。   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没有过不去的坎。   乔言静静听着,翻身动动腿,用脚踝磨磨周希云的小腿,小声说∶如果能找出是谁干的,之后怎么办,赔偿会有吗?   周希云说∶要打官司,会比较麻烦。   是不是他不供出幕后使者的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一定。   你们还要和另一家打官司?   可能,现在还不清楚,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乔言说∶那些人肯定做好了应对措施,有后路。周希云揉她后脑勺,聪明。   S市的现状怎样,细节方面还不清楚,上法庭什么的都是后话了,因为就算抓出了内部的奸细,很大程度上也不能查不到对家身上,极有可能会惹一身骚反被拉下水。   生意章场上的脏路子多不胜数,只有更恶心的阴狠手段,没有最恶心的事例,有时挣钱就是走钢丝,稍不注意便会掉落摔得奇惨无比。   周希云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没意思,也懒得自找苦闷。   乔言叮嘱∶不行就及时止损,早点脱身。周希云说道∶晓得了,乔大老板放宽心。   这事肯定与周慧文没有关系,游戏估计是很早以前就被泄露了,怎么着也长达一年半载,母女俩这个月才闹掰,时间点完全对不上,而且周慧文对女儿也不至于狠成这样。   事件是恰巧就在近期点燃,来得不合时宜,不偏不倚就撞上了,只能说周希云运气背,突然遭受两面夹击,屋漏偏逢连夜雨。   乔言对其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周五清早开车送周希云到机场,安稳待在A城等消息。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周希云离开了,小别墅又冷清下来,从早到晚都只有乔言一人,清晨到店里干活,夜里再回来。明明周希云也没在这儿住多久,乔言却乍然不太习惯,晚上进到望江嘉园的小别墅里,—开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觉得房子内太空荡了。   周希云到了S市后只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报平安,过后也没打电话之类的。应当是比较忙,事情太多了腾不出空闲。   乔言不打扰对方,夜里没事干就玩游戏打发时间,找容因她们唠嗑,无聊了就埋头画图,将下一次的更新提早搞定。   一直守到凌晨深夜,直至眼皮子打架实在撑不住了才倒床上睡觉,且睡前还把手机放枕头旁边,不开静音模式。   许是这么晚了怕吵到她休息,周希云一直没动静,整个晚上都没出现。   乔言下夜里醒了一回,中间迷迷糊糊摸手机脉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消息就彻底睡了过去,到天亮闹钟响才起来。   隔得天远地远的,中间的距离没法儿跨越,对方在另一个城市如何了也不知道,这边暂时过去不了,好像除了通讯工具也没别的联系方法。   乔言起床后刷牙都是懵的,脑袋晕乎乎,过一会儿就看看屏幕,再不久又点进微信的消息界面,进入与周希云的聊天对话框。她边漱口边点动手指,飞快打出一排字,想问问周希云起了没,是不是又在干活了,但还未发送消息就把文字都删了,思索片刻,选择晚一点再发。   也许周希云昨晚很累,也许睡得很晚,也许今早临时又有别的事。对方应该挺忙的,否则不至于一条消息都没有。   想了想,乔言放下手机,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两捧,抬手扯一张毛巾擦脸。洗漱完毕,她下楼弄早饭吃,顺便打电话给家里,拐弯抹角打听大院的动静,看能不能听到周慧文的动向。   自然了,结果肯定是没有。姥姥她们这两天都没和周慧文联系,哪里清楚那些。   乔言没提周希云去了S市,被姥姥问起便敷衍周希云没空听电话,说是那人工作多,也嘱咐老人家不要唠叨周希云。   姥姥喊乔言回家住,让把周希云也带上。   乔言搪塞道∶刚不都同您讲了嘛,周希云她们公司任务重,不能回去,下次吧,这几天没空。老人家脑子灵活,听出那是假话,以为她们是顾忌周慧文才不过去,念道∶慧文不在,你们过来咯她也不晓得,我不跟她讲嘞。   乔言好笑,继续糊弄老人家,借口卡法最近也忙,自己也回去不了,让姥姥不要乱想。   等挂断电话,乔言还是忍不住截图一张通话记录显示,发条微信给周希云∶「我姥问你了,她想你。」   消息自是不能第一时间就得到回复,发出去就犹如石沉大海。乔言不纠结周希云哪个时候回,发完就心情好转地往脸上抹掉保湿水,转身下楼穿鞋,不慢不紧开车到店里。   周希云快中午了才冒头,终于出现。T问我什么?」   随即再是一句解释∶「昨天一直在外面转悠,晚上参加了一个酒局,到住的地方已经凌晨一两点了。今早又临时被拉出来参加会议,刚刚才退下来。」   解释为何昨天到今上午为何不找乔言,白天不得空,晚上怕打搅乔言休息。   彼时乔言正在清洗机器,听到手机响动就赶快腾出一只手,不讲究地就着围裙擦干净水,抓起手机解锁屏幕,点进去秒回∶【问你最近在干嘛,还有哪天可以回去吃饭。】   两人隔着网线短暂地聊了会儿,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都大中午该午休的时候了,周希云却连歇一口气都不能,马上又要赶别的地方,必须去见行业里的哪个大佬。   乔言刚聊起劲,本来打算开视频看看对方,发现周希云回复越来越慢后,知道应该是没空了,于是打住了话头,改为说自己这边有客人点单了。她打字∶【晚点再讲。」   周希云∶【【行。」   都来不及说两句温情的,匆匆就下线了。   乔言盯着手机看了几秒,而后放下,侧身续上手里的活儿。一旁的容因问∶有谁找你?乔言否认∶没,哪可能。容因说∶还以为你有事。乔言说∶只是回两条消息。   容因没太关注她的神情细微变化,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就全信了,说道∶记得把杯子都洗了,洗完再烘干消毒。   行,等会儿。   下半天的等待冗长,虽结尾时说的是晚点,但究竟哪个时间也没准。乔言仍旧自觉不唠叨周希云,有空没空瞧一下微信,偶尔太闲了再点进群聊里窥屏,看看别的朋友都在做什么。   她翻阅手机的频率的过高了,以至于店里其他人都发觉她的不对劲。后面容因又问了问,告诉她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店里一个人守着也可以。连阳阳他们都调侃∶乔姐,你眼珠子都快掉屏幕里了。   慢半拍惊觉自己好像有点过了,乔言强行拿开手机,尽量克制着不去多看。   小别墅里没人等着,晚上自是没多大盼头。乔言坚守在岗位上,少有的直到打烊才走,不仅留下来帮其他员工打扫卫生,夜里还开车送阳阳他们回去。   她就是闲得慌,憋着一股劲儿,总要找点事做,不然独自待着就老是想去找周希云。   员工们住的地方都挺远,没钱在天成路附近租到合适的房子,一个个上下班的单程通勤时间都长达五六十分钟,都快住到老城区那边了。   乔言几乎开车绕城小半圈才将所有员工送到家,从城东到城西,送完最后一位再转回去,穿街过巷抄了好几条黑魅越的偏僻小路,等到小区门口又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进房子,收拾完再歇一歇,眨眼就是新的一日。   她仍然没能等到周希云的消息,倒是收到了社长的关心。   知道她缺钱,社长帮找了个私活,外包画插画,金主给钱比较大方,就是截稿时间有点紧,肯定得苦逼熬夜肝死肝活拼命赶。   相对于部分签了死合同的同行,乔言这种画手是自由身,她接这种单子完全没问题,不用躲躲藏藏的,亦不会违反任何条例。社长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加之她画技过关,有这能力,风格也符合那一方的要求,所以专门先问她想不想接,愿意的话就马上开干,不愿意就另寻他人。   乔言肯定乐意接,以前是她懒,没动力,自打与容因合伙开店后就嫌累不干这些了,现在则恨不得多来两单。   怕她上头了就不注意身体,社长关切∶「十天内出图就可以了,少熬点夜,别为了张破图命都不要了。!   乔言置若罔闻∶【争取一个星期内出。」社长∶【死了不算工伤,社里不赔钱。」乔言∶【别咒人,讲点吉利的。」社长∶【明天帮你抬抬价,多要些。」乔言∶【谢了。」   理解她紧迫搞钱的心态,社长再表示∶【你号上粉挺多的了,可以试试接广告。」   乔言以前都不接这些杂七杂八的外快,嫌磕砂,觉得接广告影响读者阅读体验,最穷那会儿都分外有节操不碰这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现下一改态度,回道∶明天我扒私信看看有没有商家找。」   社长直接推送俩账号过来,并附带一份报价表参考。社里其他成员很早之前就接过广告了,具体的价格都是有大致范围的,这些都不用乔言自己找商家谈,她要做的只有依照要求画图改图,其余的无需考虑。   手上有了更多的事情做,精力也能更分散些。   乔言还没瞌睡,拿到要求后就趴床上构思,大概分配一下,做计划准备。   周希云很晚了试着发消息过来,问睡没睡。   那时她一门心思都在画画上,手机响了都没听到声音,埋头努力苦干,过了两点钟才记起自己本来是在干嘛。   然而这时离周希云回消息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早都迟了。乔言麻利回复没睡,可S市的周希云却太累了,躺床上等了没多久就控制不住困意,以为她歇下了,眼皮子一合上就睁不开了。   双方错过了这次的聊天,你等我、我等你,等到最后也未能聊上。   好在翌日清早周希云还是打了一通视频过来,赶在乔言漱口时抓紧时间同她讲讲话。   乔言都有黑眼圈了,接视频不开美颜,前置摄像头一照还有些明显。她哈欠连天地刷牙,困得犯迷糊,开口说话都没劲,活像是熬了一整晚。   周希云好奇问∶昨晚在忙什么,那么晚都还在线。   画图…….乔言说,低身吐一口牙膏沫子,想了半晌又掩饰道,赶稿,过几天要更新了,怕来不及。   还是不讲明接插画和广告的事,不假思索就瞒着了。   周希云说∶不是画好的了,怎么又要画?   改一下细节,之前的不满意。乔言状似漫不经心,欲盖弥彰补充,昨儿也没打算熬夜,十点就睡了,但是中途醒了一回,睡不着就半夜起来改图,正巧看到你的消息,所以就回了。   圆谎的本事不减,张口就忽悠,愣是将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填上了。   周希云没怀疑。   乔言转移话题问∶你今天几点的飞机回来,中午还是晚上?   屏幕那边的周希云不正面回答,反问买菜没有。   没,还没去。乔言说,等会儿app上可以下单,能送货上门,现在不急。   周希云应声,还是不回上一个问题。   乔言瞅一眼屏幕,对着镜子再喝水漱漱嘴巴,腮帮子鼓鼓的。她心里门儿清,看得出怎么回事,默不作声洗洗脸和手,缓了缓,先说∶讲话。   对方终于坦诚∶可能周三才能回去。   乔言看向手机,湿润的唇动了动,老半天挤出一句∶…火锅过几天吃也行。 chapter 061   出了那么大的事,哪会是两天就能平息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绝对搞不定,预期内回不来很正常。这在预想之中,乔言没太惊讶奇怪,倒也能接受。   对方要是今天可以回A城,多半昨儿就发消息讲了,不至于忙成这样,或是今早就该提一嘴。周希云从通话开始就没说这个,可想而知是在那边遇到了阻碍,否则不用乔言开口,这人也会主动谈到回程的事。   周希云说∶暂时还走不开。   乔言抹了抹脸上的水,益丰集团那边请假没?请了。准假了?   周希云颔首,也是打的电话。乔言问∶领导怎么讲?耽搁几天不碍事,人还在就行。那你们领导不错,好说话。   周希云接道∶只是把年假提前了,最近不出差,手上没重要项目,组里其他同事可以接替岗位,走不走影响不大。   乔言扬扬眉尾,神情未有半分失落,大大方方的,扣工资吗?不扣。那还可以。不过全勤没了。没关系,不缺这点。   原本很恼火一问题,挺教人在意,可屏幕两边的二位都表现得比较正面,谁都不讲丧气话,亦不揪着那些乱糟糟的方面不放。乔言的语调轻松,听不出担忧之意,而周希云也游刃有余,不消极,仿佛一切困难都无足轻重。   周希云说∶周三的机票已经买了,下午到A城。乔言说∶什么时候?   对方报了个具体的时间,并嘱咐不用去接。那样太麻烦,且周希云届时可能还要回公司一趟。乔言答应,回道∶白天我也得守店,容因周三有事,晚上才会到店里替我。她俩这个星期的安排都较为充实,不如早前方便。   一通视频电话持续了半小时之久,双方隔着网线讲的话比前几天加起来都多得多,到最后挂断通话时都有点腻歪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些许舍不得。   但迫于周希云那边有人来喊了,让去做什么,恰巧乔言这边也快出门,视频不得不就此中断。连温情的告别都没能讲上半句,生硬就点了挂断键。   当屏幕变回应用界面,乔言站在镜子前垂了垂眼皮,一声不吭瞧着湿漉漉的盥洗台两三秒,不久后再沉默地扎头发,揣上手机和车钥匙,拎着小包包下楼。   说不失望是假的,其实还是盼着周希云能早些归来,无论见不见得到,但最起码能将那些头疼的破烂麻烦搞定,哪怕周希云回了A城后从早到晚都是待在益丰集团也行,至少比如今的局面强点。   日期往后推识一天,代表这事越棘手,越难解决,指不定会发展成哪个样。   乔言没办法,胸口像是被沉沉压着了。   如若是半年前,没眼下这么多事端,周慧文怎么着也能帮女儿一把,不说出面就稳住全局,可挽救部分损失肯定能办到。周慧文人脉那么广,各行各业的关系网都有,拉这些年轻—辈出泥坑还是不成问题。   然而坏就坏在出柜上,周慧文不在这时期趁机施压逼迫周希云做选择都谢天谢地了,马上请她出面帮忙,那无异于做梦,痴心妄想。   一路上从望江嘉园到卡法,乔言满脑子都是事,连吃早饭都心情都没了。没胃口,堵得不行。   但一码归一码,现状再怎么惨烈,之后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手上的所有工作一样都不能落下。守店,偶尔外出跑单,扎花做甜品,属于乔言的活儿不见少,几平进门就必须动起来,一刻都不带停的。开门做生意不能因此就停滞不转了,线下线上的订单来了,当即就得开干。   再说了,容因还在呢,乔言的私人烦恼应该自我消化掉,不能影响朋友。   乔言不懂做游戏,只会打游戏,有空没空画画图,干着急是没用的,纠结过了头反而是徒劳。后面的三天时间里,乔言稍稍调整状态,兀自沉着冷静下来,待在店里有单子时就干活,没单就抱着电脑板子坐吧台后赶图,将插图草稿定了发给金主过目,商议确定修改细节后再次埋头苦干,争取尽快定下草图。   对面那位金主要求又高又多,收到草稿就发了一大堆颇具个人见解的指点意见过来,这里不中意,那里不对,让改的地方变动也不是很大,不难,但那态度就让人讨厌,典型的吹毛求疵,打从最初就鸡蛋里挑骨头。   这要换成以前,乔言百分百对这种客户进行删除拉黑一条龙操作,早拜拜早解放,宁肯搭进去一张草稿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也省得后续扯皮,可眼下毕竟是缺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全忍下了。   二次修改后的草图过了关,金主发来一则文档,微信消息不够对方发挥,集中发文件才能体现那边的重视。   乔言耐着性子接收文档,一律照做就是了。   而在沟通的间隙里,乔言也抓紧时间赶广告图。   社长推荐的商家容易相与,与之的沟通也更直接有效,这边的创意发过去后,商家没有提任何别的要求,对乔言的构思极其支持,让她放心大胆画,不要束手束脚有太多的顾忌。   乔言像是八爪鱼,赶起图来就不要命似的,速度又快,成品质量也不差。她是双线并行,上午空闲期间就画广告,下午和晚上便专注插画,宛若提溜转的陀螺,一刻都不停歇。   打广告不难,也不费时间。毕竟是沿用她原来的作品角色,无须创造太多的新人物与背景,整体难度不大,全部画下来简直得心应手。   乔言画完第一时间就发给商家,那边依然好说话,收到作品后非常爽快,等乔言将广告发账号上并反馈流量记录后就迅速结账打钱。   乔言接的第一单广告是一次性买断纯广,没走分佣模式,后者打钱时间更长,过程也复杂,不如前者干脆利落。   再后面就是专心插画了,只要有时间都在捣鼓这玩意儿。   金主要求每完成一个阶段就截图汇报进度,定时定点提各种想一出是一出的看法,若对方不是社长介绍来的,乔言真会觉得这是故意来找茬报复的。   社长劝乔言消消气,,安抚表示金主加的钱很可观,上次谈判一下子就加价三分之一,属于私活里价格较高的那一批了。   钱多必然事多,想接金主单的人不少,社长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帮乔言牵上线。   社长宽慰∶【其实那边对你很满意,还问能不能挖你去他们公司。」乔言十动然拒∶「算了,一副就够要命了,搞不动。」   社长似平和对面比较熟悉,,回复∶【他们那里待遇真的可以,工资高,福利多,好些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乔言问∶【哪家公司?」   知道她没兴趣,社长也不详细介绍,只告诉∶【做游戏的,年薪方面没得挑,就是很累,而且要到S市工作。   乔言只是随口问问,看到这些就更不关心了,直接忽视掉。   当初大学还在读书时期,乔言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朝游戏公司原画师、插画师的方向努力发展,但后来发现不合适。游戏公司的画画工作某种程度上确实稳定,纯靠能力吃饭,可有点偏流水线,任务重压力大,没那么自由,再加之那些公司都不在A城,意味着乔言毕业后必须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走上了野蛮乱闯的兼职路。   画画又不止进公司一条谋生法子,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且徐子卿和姥姥还在A城,总不能拖家带口离开这个土生土长的故乡。   社长觉得她目前单干就是浪费画技,她的水平不应该只画小短漫,纯粹就是大材小用,惋惜道∶「你要是进去了,找个靠谱的带一带,多学学,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做主美,绝对从此走上康庄大道,票子哗哗来。」   乔言没在意,认为社长太夸张了。她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没那么大的能耐。   左右劝不动,社长还是死心了。   「哪天想开了打算转行,可以随时找我,到时帮你介绍。」   乔言道谢,转头又沉心做事。   店里,容因有时发现乔言在画画也不多说什么,不介意,由她去了。只要不耽搁卡法的生意,随便乔言画画还是如何。   当老板就这点好处,没人管。   员工清闲时只能站着歇歇,要不就找同伴唠嗑,不可以在上班期间干私活,乔言得空了想上天入地都行,随便折腾,谁也拦不住。   容因只顺口问了问,知晓乔言有兼职,理解伙伴,还说∶要不今天早点下班?   不用,乔言头也不抬,在这儿还是回家都一样,没区别。   容因笑了笑,这里吵,影响你状态。   乔言说∶不会,外面灵感还好点。   画一副宣传插画较为费功夫,每天零零碎碎八.九个小时砸进去,好似早晚都在做这个。兼职搞钱的事乔言不告诉家里,也不对周希云说,除了社长和容因这个朋友,其余人都不清楚。她晚上回到小别墅连饭都不用心吃了,外卖都懒得点,进门煮一包泡面对付几口就完事,转身又窝床上继续。   可谓刻苦,比当年高考前还拼命,废寝忘食地干活。   /以前学习要是有这劲头,保不准A大都不在话下,怎么着也不至于班里倒数第一。   同一时刻,S市。   周希云同样连轴转,天天累得脚不沾地,周一到周三连顺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连续几天的劳碌让人精神都紧绷到顶了,压根松懈不下去。   朋友公司的内鬼被抓出来了,的确是一位核心成员,此项目的策划人之一。   公司高层连同周希云在内,所有人都没料到吃里爬外的会是那个策划,最初还以为是某个有明显动机的管理层老员工。   抓内鬼的招是周希云出的,也没费多大力气,只不过布置了一出障眼法,那个内鬼就沉不住气自爆了,在销毁证据时被当场抓包。   朋友公司已经报了警,律师什么的也都请了,然而内鬼嘴巴紧,自知难逃一劫,于是扛下了全部罪责,承认自己一时不清醒干了蠢事,可坚决抵赖偷卖创意给了对家。   看样子对手公司给了他不少好处,否则不会这么嘴硬。   警方那里已经全面查证了一遍,查出策划确实偷了公司的资料等等,但没查到策划的账户上有任何异常收入,连大笔进账都没有。   不止是策划的账户没问题,他的亲属如父母老婆也没有,全都干干净净。   警方能查到的东西就这么多,无法证明策划与对手公司有私下勾当,目对手公司明面上很是清白,所以彻查就到此为止了,按规定不可以再继续下去。那样不合法,没这先例。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司与公司的保障也平等,现实就这样,没有更多的证据只能吃哑巴亏。朋友为此气得差点进医院,嘴上燎泡都冒出来了。   一款新游戏的开发千难万难,全公司上下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还有那么多资金,上亿的前期投入……现今连水花都没溅一个,都快全折进去了。朋友在这个项目上注入了太大的期待和血本,经不起这般打击,心如死灰了都,得知策划宁肯背锅坐大牢也不回头是岸,他都有了从三十几楼往下跳的冲动。   人在绝望时是看不到希望的,即便可以从头再来,还有足够的人脉与资本能支撑下去,可那种漫上心头的重压经久不散,需要相当的意志力和时间才能慢慢站起来。   周希云正是因此才不敢离开,担心朋友真想不开,还将邢远他们都喊到这边,让相互照应看着点。   邢远他们也都是往里投了钱的,这个游戏项目本就是一群朋友倾力投资,起初也没想着找另外的投资。其他人投进去的钱不如周希云多,比那位朋友就更少了,大家经得起损耗,目前还是能接受。   邢远将策划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问候了一遍,从他爹骂到他太太太太太……爷爷,恨不得到派出所揍死那个不干人事的孙子。   一群好友轮番为熟人朋友做心理工作,劝导想开点,接着正儿八经地筹钱,想方设法把项目续上。   补救也要用钱,急需大笔大笔的钱。   邢远单独找周希云谈了谈,问∶你总共砸了多少进去?周希云回以一个不低的数目。   邢远瞬间就骂了句特别脏的,瞪眼跳脚,你他妈玩命啊你,煞笔了投这么多?!!!周希云面无表情,指间夹着烟反复揉捏,不点火,没抽。邢远急了,我看跳楼的那个不该是阿凯,你去跳还差不多。周希云说∶不至于,没到那程度。   还不至于,邢远说,比当事人还来火,这项目要是死了,你等着上街要饭去吧。周希云不反驳,整个人仍挺淡定。   骂够了,该面对的问题必须直面。   连着几天的兵荒马乱后,这边逐渐趋于安定。   周希云处理完最大的困难才离开,之后把剩余的都交给邢远,等周三下午准时坐飞机回A城。外边再怎么动荡,A城还是安稳平和。   周希云是在傍晚六点左右到的清河街,径直打车回望江嘉园小别墅门口。这人有小别墅的门锁密码,到了就直接进去。   乔言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之前说的是店里忙晚上过来,可到了这天还是提前候在家中。不过她等到中途就睡着了,怀里堆着板子和工具,脑袋歪斜一边,困意上头实在撑不住,也不晓得哪个时候就没了意识。   周希云进去就看到了那一幕,放下行李,轻手轻脚过去,走到沙发那儿再小心地取走乔言面前的东西,搁茶几上。   乔言只是小憩一下,睡得比较浅,稍微感觉到动静就醒了。她反应很大,冷不丁感觉到跟前有人还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周希云柔声说∶是我。   乔言困意惺忪地睁开眼皮,费力一瞅,下意识看看时间,说∶这么快,还以为你会再晚点。   周希云拉拉她的脚踝,把人抱到限上坐着。乔言顺势就倒上去,不反抗。很累?周希云问。乔言说∶还好。周希云∶干嘛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都没做。   分开几日再重逢,两人也没废话,见面就挨近,周希云凑近寻乔言的唇,乔言亦配合地攀上周希云的肩膀。   去楼上.…乔言低声说。 chapter 062   夕阳西斜,余晖诱过窗纱投进房子里,光线和煦又灿烂,满满当当溢了一屋子,将客厅内的所有物件都染上了漂亮柔和的金黄。   她们周身也镀了一层光,薄薄的一层,温暖且缱绻,相互抬眼间都能瞧见各自耳廓上浅细的绒毛。   一个吻长久,持续了很长时间。   二人没上楼,懒得转移地方。   乔言让上去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只是担心会忽然有谁上门,怕她俩亲密被撞见了。   又不是没这种可能性,两位长辈有时会过来,徐子卿和姥姥都有这边的钥匙,密码亦全都阳知道,偶尔忽而就出现了,不会特意女儿知会一声。   她们很少时候会在客厅里做这些,基本都到楼上房间里反锁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希云不听乔言的,回道∶等会儿。但一直没行动,自始至终都不上去。   乔言到后面也算了,不去就不去,楼下也一样。   彼时是大白天,离天黑还早,只是见面惯例温习一下子,不会太过。   乔言光脚呈现半跪坐的姿势,方便靠在周希云身上。大热天的,她穿的衣服不多,上下只一件宽松的吊带短裙,清凉的V领款式,面料光滑柔软,长度约摸到大腿中间的位置。她把头发都盘起来了,为了方便画画,用大号一字夹固定,只垂下几缕凌乱的碎发,看起来居家又不失轻熟小性感,自带一股子天然的妩媚风情。   这个打扮风格与平时的周希云相近,换到她身上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周希云搂着她,一只手抚在她腰后,过了半分钟才绕回前面,往上游移。   这人还是一身正装,白衬衫配长裤,上午在S市处理部分工作,走之前来不及换掉,将就这副样子就回来了。   乔言边亲边解开周希云的衬衫扣子,只解了两颗,余下的没碰。   外面三十多度的天,这么穿不热?乔言轻声问,再将唇落在周希云脸上,用鼻尖挨挨。   那边只有二十多度,还好。周希云回道,也反过来亲亲乔言的下巴和颈侧,S市昨晚下雨了,降了温,比较凉快。   乔言扬扬脖子,下一刻收紧手下的力道,接着又松开,改为用力一推,立即就把对方推沙发上倒着。她骑在上方,摸向周希云的小腹往上拉拉衣角,不是八点到A城的飞机,那么早就到了,那边的事解决了?   嗯,差不多。周希云说,躺底下不挣扎,任由这位祖宗怎样折腾,待在那边也没事做。原定四点多的飞机,计划争取九点前到清河街,但上午忙完后就闲下来了,所以干脆改签早点回来。周希云没在手机上讲这些,本想着不打扰乔言守店,早点到这边干活什么的,把该准备的都备上,正好乔言下班回来时间也合适。孰知某人口是心非,明明讲了没空到机场接人,可回来得比周希云还早。   乔言嘴硬,不承认是专门回来等着周希云,她扒着周希云吃了几口,说∶店里生意不咋样,没多少客人。   周希云顺着开口∶嗯。乔言问∶你明天照常上班?周希云说∶早上过去。不是讲今天要过去一趟?可以不用去了,找陈恪帮了忙。   问东问西一箩筐,确定下来放心了,乔言重新啃周希云满嘴,脚丫子动几下还把周希云的鞋子也蹬掉。她们倒沙发上,趁倾泻落进来的光消失前再做了点其它的,这里那里亲几次,不久再磨合贴紧。   分开的几天里其实感觉还行,急迫思念是不存在的,没到那种夸张的程度,只不过见不到人有一点空寂感,总觉得孤零零的。眼下见着了,双方的反应还是与分离前一般无二,谁都不说想不想之类的话,连关切几句都不曾有,那样太肉麻了,不符合乔言的本性,周希云亦不会讲这些。乔言摁住周希云,逞威做能地宣布∶晚点你洗菜,我端盘子,炒料也是你的活儿。周希云应下了。   约定了回来打火锅就真的打火锅,坚决不出去吃。   这趟到S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周希云完整出门完整归来,值得吃顿好的庆贺。   乔言使唤起人不嘴软,叭叭就是一通指挥,把今晚安排得明明白白。周希云这都还没做什么呢,本来挺温情的气氛,现下全破功了。   周希云好气,对着乔言腰下方轻轻拍了拍,说∶行了,一会儿就去。乔言捏周希云的脸,打哪儿呢,耍流氓啊你。周希云搂着她坐起身,没打,没使力。   乔言凑上去咬咬这人,矫情哼哼唧唧两声,呢喃似的埋怨∶周希云,你不要脸.……   这才到哪儿,后面还有更不要脸的。   周希云不让乔言起开,把人箍怀里,护她腰后的手又向下走了走。乔言羞得耳根子发热,脸上像是有火在烧,可嘴里却没声儿了,哑巴了一样。   黄昏日落时候的天色很美,应景。模糊的太阳终究还是落到了高楼大厦后面,藏进地平线以下,渐渐不见了,屋子里变得愈发暗沉,一开始灰蒙蒙的,再后面就黑了,那些玻璃门外的东西亦慢慢隐进了夜色当中,放眼望去只剩朦胧的轮廓。   这时哪会有人忽然造访小别墅,很晚了,没谁会来,不会有任何打扰。   当客厅里的灯亮起时,乔言理理裙摆,面若无事地从沙发上起来,转身再弄几下头发。她都不看周希云,不正视那人。   周希云过一会儿才站起来,提行李上楼放着,转下楼后就进厨房捣鼓。   二人火锅简单,所有材料都是现成的,连菜品都是买的切好了的,开饭也不怎么费事,炒料煮开就可以下菜了,围桌上面对面坐着就能动筷子。   乔言少有的拍照发了朋友圈,配字∶【吃着还行。」   万年不发几条动态的她难得冒泡一次,线上好友们都挺捧场,给面子点赞,评论。   敏姐眼尖发现桌上只有两个碗两双筷子,又瞥见照片一角里周希云露出的半截西裤,虽然看出了周希云的性别,可仍是戏谑发评论开玩笑∶【哟,难得啊,咱乔乔也不单着了。」   其他朋友纷纷加入调侃队伍,复读机般接最后一句。容因也来凑热闹∶【咱乔乔也不单着了。」   店里的员工都加了乔言微信,阳阳他们随容因后面排队∶【咱老板也不单着了。」   仅仅几十分钟,到快上床睡下时,乔言朋友圈里的回复都炸开了,微信发现那里的红点数字一直在变化。   有些朋友把敏姐的玩笑当了真,私聊乔言是不是脱单了。   周希云对此不知情,被踩了也宛若没感觉,问道∶还剩最后一片肥牛卷,要不要?   乔言不客气推碗过去,自己都懒得动手,非要对方帮自己烫了夹到碗里。她灌了两口汽水,倏尔有心无心说了句∶我挣钱了。   周希云抬眼看来,一听就知道是店外挣的,问∶有多少?没你多,乔言说,暗自算了算,竖起三根手指,大概这个数。   挣钱了肯定得找个人分享,闷着不讲总少了点喜悦感,这是开心的事,乔言不想瞒着。周希云夸道∶厉害。   乔言说∶前几天接了广告,还接了外包单子画插画。周希云点点头,宛然笑了笑,那还是挺多的了。   我们社长帮忙谈的价,那边给得大方。乔言解释,随后提到出版分成,一并都告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钱加起来,对普通人来说还是较大的一个数目,按A城的平均薪资来算,大部分人辛辛苦苦干三四年都不能挣到这么多。   乔言这回是真的行,周希云的夸赞也不是敷衍,她出息了,二十六年来头一回如此争气。   周希云把烫熟的肥牛卷放她碗里,半是认真半是揶揄道∶以后我靠乔老板罩着。乔言心安理得收回碗,蘸蘸料塞嘴里,爽快嗯声∶可以,没问题。周希云说∶你养我。乔言说∶也不是不行。   周希云忍不住再弯弯嘴角,真的?我像是爱扯谎的人?乔言反问,皱了皱眉头。周希云问∶还想吃什么菜,土豆片,还是魔芋结?   你不吃了?乔言说,都要,再来几根海带芽,那个虾滑也下了,全都煮上。周希云说∶毛肚呢?要。酥肉?   下了下了,都下了。   某人边吃边指挥,嘴皮子打开就停不下来。原本今晚的一桌只有她俩在,却硬是吃出了热闹团圆的错觉。   /周希云依着她,让煮哪个菜就煮哪个,不管吃不吃得完,反正顺乔言的心意来。吃不完可以放冰箱,不会坏。   等到该下桌了,乔言撑得肚子鼓,没形象地瘫软靠在椅子上。周希云收拾残局,伸手过去,指尖触她嘴角,帮她擦了擦。   这祖宗不领情,不出半个晚上就原形毕露,先前的温柔不复,嫌弃推推周希云的爪子,拖长声音说∶—般火锅味儿……   周希云将纸甩她怀里,自己弄。   乔言不动弹,大爷似的伸伸腰,屋里就咱俩,没事。周希云收碗。   乔言意味深长说∶你也不是外人。周希云看过来,明知故问∶那是什么人?   就那种.…….乔言打马虎眼,就是不肯讲明,可又极其厚脸皮,你自己晓得。周希云说∶我不晓得。   乔言这才抽纸擦擦,瞄那人一眼,说∶别装,太假了。周希云低眼,目光落她脸上,与之视线相接,假意说道∶没懂。   乔言要脸,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下细讲了。懂就懂,不懂就算了,有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太直白了讲不出来。   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还是挺让人难为情。   她们原先可不是这样的,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了,上两个月还看对方不顺眼,这阵子的转变太快了,乔言适应不了,连周希云对她温柔两分她都不习惯,讲那种话简直就是要她老命。   不过周希云也没真打算让乔言讲这个,逗弄玩的。   见乔言实在是没脸直视了,左躲右闪的,周希云稍微收敛些,饶过她了。   乔言落败离开桌子,偷奸耍滑不愿意洗碗,温吞挪步到客厅里看电视,还说∶我有事,图没画完,赶图去了。   周希云不介意,收了碗就又进厨房。   乔言挺乐,不知是又为欺负了周希云一次感到高兴还是怎么,亦或是吃饱了不用干活太安逸,她勾起嘴角,眼睛弯出弧度。   心情顺畅了,干活效率都会快一些,摸到电脑后的乔言整个人的速度都快了一大截,手下刷刷刷地动着,完成的效果也比平时更好。   周希云转过来看了一次,此时乔言正在放大比例修细节,看不出屏幕上的具体图案。周希云说∶画技进步了。   乔言说∶当然有进步,你上次见我画画都哪个时候了。   周希云上一次亲眼见到乔言画画都是大学时期了,距今已有五六年。   乔言将画缩成正常大小让这人瞅瞅,怎么样?周希云又夸了一句。   我们社长说我现在的水平可以进公司混,乔言说,你觉得能进不?周希云回道∶能,水平比大部分画师高。   当这是恭维自己,乔言乐呵呵,兀自欣赏一番手上的作品,她不爱跟别人比,但听到周希云承认自个儿还是开心。   周女神眼光高,几乎不夸人,这是为数不多的一回。   周希云挨着坐下,候在一边,等乔言画完收工。   乔言开小差,抓一张空白的A4纸手绘小人儿,不多时再装模作样拂向周希云。   周希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个哭唧唧的、戴眼镜穿西装的Q版女孩子。某人颇有趣味,不仅把小人儿画得惟妙惟肖,还生怕周希云认不出来那是谁,特地引出一个箭头,指向【周哭包」三个大字。   周哭包本人淡然收下这副大作,展平压书页里放着。   乔言眨眨眼,赖皮说∶要不裱起来吧?周希云从容回道∶也行。   等哪天我出名了,这画指不定也能卖点钱。乔言说,恶劣得很,那我明天买个框回来。周希云警她一下。   不知是被戳中了哪根神经,她乐颠颠倒沙发靠背上笑,上气不接下气地捂住肚子。周希云不与之较真,不和二傻子一般见识。   分别后再重聚,今晚自是要熬夜,不会那么早就歇下。乔言收工不画了,周希云帮着捡东西,之后才是真上楼去。乔言大方随周希云身后进对面房间,不要太自觉地开空调,然后洗干净了钻被窝,老神在在躺着让周希云为自己按摩。   越来越会享受了,舒服到不回自己屋。   周希云听话照做,先揉小腿,过一会儿关上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按按别的地方。乔言哼哼了下,溢出一声低吟。   揉胳膊,还有肩膀。乔言说,抓住这人的手腕。周希云嗯了声,但不听从。   乔言不由自主往下缩,把脸埋进被子里。周希云莫名其妙喊她名字。乔言干巴巴道∶在呢。   对方又问了先前那个问题,声音微哑地低低道∶我是你什么人? chapter 063   都是这关系了,还能是什么人?   亲也亲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俩也都浅尝辄止过,而且不止一次。答案早已明了,根本不用单独拎出来讲,对方在各自心里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   有些话虽然没说出口,可结果显而易见。   天底下没有哪个房主会轻易同意别人搬进自己的地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没有谁会在落魄时走向对头,第一时间投靠这边,何况当事的这位本身也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却理所当然就过来了。   彼此之间的羁绊一直都挺重,只不过早些年双方都不肯承认,光顾着闹架气对方去了,到如今才逐渐转变。   周希云了解乔言,知道这个讨债鬼是哪样的性子——若非是接受了对方,不然依照乔言往常的行事作风,保准立马就拒绝了,任亲妈出面都不会答应。尤其是对着周希云,如果按以前的惯例,乔言绝对会狠狠落井下石一波,别说接纳周希云入住小别墅了,不当面看戏嗑瓜子都算是善良的。   乔言也不知哪个时候就转了性,对周希云的态度开始有所不同了,从某一天起便收敛了许多,不再是见到这人就刻意找事。   也许是几年的留学分离使得双方的隔阂变淡了,也许是她们这些年本就是小打小闹,归根到底也没多大的矛盾,亦或全是喝酒那次的功劳……周希云不清楚,亦不在意乔言究竟怎么想的,她此刻不让乔言躲,连退路都给这位堵死了,一定要个切切实实的回答。   乔言臊得要死,只觉双颊发烫,脸热耳朵热,不久后身上也热,像被丢进冒白汽的蒸笼里不住地熏着。她如同只会把脑袋向下埋的鸵鸟,不停地扯被子盖过头顶,挪来挪去,不消停得很,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口。   那太难为情了,对于一个恋爱经历空白的万年孤寡青年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正面回答周希云的话,无异于亲口告白,而且还是正儿八经地公布的那种架势。乔言活了二十六年,与身上这个打小到大就相互祸害,这么久以来都是死要面子不认输,有时宁肯活受罪受委屈也不低头,现在要讲两句矫情的,那真的是很难办到。   即使她心里已经默认了周希云的存在,容许这人逐步进入自己的全部生活。   乔言脸都红了,红得彻彻底底,犹如煮熟的虾子。   周希云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也不管。不想说也得说,今晚非得搞个明白。   乔言这会儿没胆了,煞风景地叫唤两声,时而被周希云的压迫弄得忍不住小声嘤咛,时而又嘴硬得很,极力忽悠道∶睡了睡了,很晚了,再不休息就该天亮啦。   周希云将她的裙摆往上推了些,摸至腰际下方一丢丢的部位,另一只手则摁住她的一边肩膀,愣是不给退缩或躲避的机会,,坚持让她面对自己。周希云也不干嘛,没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守规矩忍耐力十足,可同时亦在边界线上反复徘徊,温声说∶讲了再睡,不急。   乔言赖皮地哼唧,放开了你,压得我难受。   周希云低下去堵了一次她的嘴,很有耐性。不说不结束,今晚谁都别想安宁。   周大小姐有样学样,得到了某人的真传,学会了怎么变着法子磨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就是不让乔言好过。   乔言平日里挺横,这时却全然不是对手,躲不开,正面也干不过对方,除了躺那里受着还是躺那里,想歇一歇缓口气都不行。周希云不给机会,逼得她退无可退。她最初还比较能扛,坚持不松口,连求饶都没有,可到后面发现周希云渐渐要动真格了,行径上也愈发亲密后,她这才开始服软,轻声细语地咕哝,耳语似的投降。   周希.….好了好了,不玩了。你先起开,有话好商量。干嘛啊,你别乱来。周姐姐--_姐姐。。“:涵。嗯.….唱.…周希…...   嘴上越是不着调,挨的欺负就越狠。周希云不惯着她了,不说就别想安生休息。   乔言记不得自己被堵嘴多少次,依稀中有印象身上沉沉的,最先还能感受到凉快的空调冷风,中间又被蒙住了眼睛,到后面只能闻到周希云发间的香气。   发尾拂到脸上、肌肤上的触感若有若无,痒痒的,乔言轻咬了下周希云,不解气地报复回去。都到这时候了,骨头还是很硬。   而周希云有的是办法使她软乎,击溃她的防线。一寸一寸,一分一秒。   乔言最后还是选择服输,不再挣扎反抗。她干脆搂住周希云,甚至反过来压在上面。周希云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乔言趴周希云耳畔,终于闷闷说了那三个字。   周希云摸摸她的后脑勺,抚她耳廓。   她身形激灵,半晌后又听话地重复∶女朋友…….   周女朋友这下才放过她了,饶她一回。   过一会儿,乔言平躺朝向天花板,没力气再闹腾了。   周希云尚有余力地侧身挨过去,支起身子倒在旁边,低头亲了口她的脸,拂开她颈侧乱糟糟的发丝,再是伸手进被子中。   乔言自暴自弃合上眼睛,不久再用力攥紧被子边角。   等到窗帘被夜风吹拂飘动,屋外发出枝叶摩擦的轻响,再缓慢归于平静后,周希云又用那只手碰碰乔言的脸侧,指腹在她下颌线那里重重按了按。   乔言没脸地继续用被子蒙住自个儿,鹌鹑般藏起来。   周希云不再拦她,眸光微敛,静默守在一旁,等到半分钟后又扯开被子,轻声说∶出来,透透气。   乔言坚决不面对这人,又把胳膊搭眼睛上,还说∶你转开,不要看我。   没看。周希云柔和说,拉了拉她的手腕。   乔言感觉全身更像是有火在烧了,羞得要死。她守住最后一道关卡般不给周希云瞧,等到拗不过了又认命地松开力道,在昏弱暗沉的黑夜中瞪周希云一眼,接着不管不顾地压上去要用手遮住周希云的视线。   周希云不抵抗,立即就倒那里,任由乔言如何处置。   乔言就是典型的外强内柔,嘴上不服,阵势搞得大,可真要到该上手反击的时候吧,摆弄半天又蔫了,没好意思来真的,也不忍心对周希云做什么。   主要还是念着周希云在外奔波了好几天,来回跑那么累,今天到家了还得出力做饭给自己吃,真若是下手了,周希云明天还要辛苦工作的,不一定能有精神和力气干活。   乔言靠周希云锁骨上蹭蹭,不甘心地咬咬牙,揪周希云的软肉,雷声大雨点小地威胁道∶这回让你占上风,过两天你别想好过。   周希云都乐了,说∶行,我等着。   乔言自觉落了下风没面子,毕竟每次都是周希云先自己一步,于是勒令对方不准笑,发出声音都不行。   周希云又轻笑,心情很是不错。   霸王蛮横惯了,向来不讲道理,三两下又被惹恼,便再次居高临下要啃周希云几口以示算账,彰显彰显自己的实力。   周希云顺着她的炸脾气,安抚拍拍她后背。   她们几分钟后重归于好,都没劲了才抱成一块儿。乔言故意作弄周希云,这里捏那里抓,等到周希云起反应了再不负责任地背过身装死,绝对不搭理对方。   周希云对这小心眼子又气又无可奈何,之后还是缓了很久才平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人看时间,总之确实来不起劲了,兴头也渐渐下去,乔言先睡着了,侧躺着没了动静,呼吸变得规律平稳,整个人都无比老实安静。她是真乏了,白天守店又画图,晚上再是这么搅和了一阵,加之吃得也饱,本就困意重重了,眼下便睡得死沉,任旁边的周希云翻身弄出响动也不受影响。   周希云为之掖被子,把她夹在外边的光溜手臂放进来,不让露在凉风底下,避免受冷。   深夜还长,剩着的时间不少,远不到天亮时分。   怕将人弄醒了,周希云没再碰到乔言,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动。   回A城后的时光与原先没什么两样,每天照旧是那些事,变化不大。   S市的风浪再如何翻腾,动向与局势再怎么紧张,清河街这里仍然不受影响,日子还是继续平静地过,一天接一天。   周希云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邢远的远程来电,下班间隙与朋友他们开了个视频会议,单独聊聊。她在车里接的视频,径直停车在外面,没回小别墅再商议,专门避开乔言。   仅仅过了一天,S市公司的局面又是另一番光景。对手公司已经全面推开了那款抄袭游戏,各路营销已经安排妥当,现在网上到处都是该游戏的硬广软广。对手这次是铁了心不要脸皮,愣是把剽窃创意的路子进行到底,后续推出的内容仍然是沿用这边的壳子,有的甚至是明目张胆盗取,连大致的模型变动都不大。   别说是朋友,现在邢远他们也憋不住破口大骂,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当场破防到想上对家的地盘打架。   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蹬鼻子上脸了。先前偷创意也就罢了,勉强能忍,但如今真就是得寸进尺,明晃晃挑衅这边但凡有点骨气都吞不下这份屈辱。   向来和气生财的温如玉都有些来火了,在视频那边的脸色非常难看。   温老板很多时候都是笑吟吟的,能不生气就不生气,平常哪怕是有醉鬼喝多了要闹事砸店,她都平和镇静就处理了,不与他人一般见识,这次气到脸黑还是不多见。   对手公司明摆着就是不怕惹事,有了第一回的试探就有第二次的嚣张,那边几乎是擦着边来的,东抄西抄,也不是完全一样,可大体上相似,拿出更早的时间线告它也没用,对簿公堂都判不了。   没有实质性的有力证据,这方就是争辩出花儿来,人家充其量就算是碰巧撞上了某些方面的构思,但细节上的东西不同不算有问题。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可以垄断任一游戏的类型,追究起来还是这边没理,干不过那边。且以上都是其次,如果闹开了,打起来了,公司的名声方面也是一大考量,多半会因此而受损,受到负面影响。   在游戏开发这个领域里,目前为止,朋友的公司还处于稳定底盘、逐步扩大发展的阶段,比不上那些行业里的老大哥,比之对手也差点资格。   这边成立的年限才多久,拼底子拼其它方面都稍微薄弱了些,经不起长期的作死。   听完这些,周希云面色也凝重,眉头拧着。   好在她依旧较为冷静,至此不会太暴躁,面对困局的首要想法是找出路,而不是郁结发火。   视频会议开完,S市那边的朋友们亦慢慢冷静下来,发泄结束,大家都稍稍理智了些。不论对手有多张狂,他们都不可以太冲动,现今最好的办法还是持续补救原本的项目,千万不能上当。   经过一番劝导,朋友平复了不少,邢远也不再骂骂咧咧的了。   一群人得想办法筹集资金,周希云转了一笔账到朋友公司,必须补上空缺。邢远私聊问∶【哪儿来的钱,找周姨拿的?」周希云回复∶【不是。」邢远∶【???????」   周希云∶【上次套现用来中转的,暂时先填上阿凯那里。|邢远∶【!!!」   邢远∶【那你呢?原来的不管了?」周希云∶【再看。」邢远∶【你有毛病是不是?|周希云∶【还行。」   邢远∶【我看你上街讨口指日可待。」   伙伴两个聊了会儿,不久温如玉也知道了这事。   邢远和温如玉都不支持周希云这么干,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填了S市的空可A城那边还是没堵上,迟早得出事。邢远挺急,打算转一部分钱给周希云先垫着,不行再找他爸借,温如玉亦准备帮忙,她手里有部分流动资金,但不多,可不管怎样有一点算一点,总比没有好。   周希云倒不是很着急,皆拒绝了。   这阵子变动太大,周希云来回S市一趟的途中也衡量了很多,见到乔言后更是确定了想法∶她计划抛掉手里的大部分投资,不动产也卖了,只留少部分潜力大的,争取以快速减产的方式早日抽身,不至于那么被动。   周希云考虑得十分清楚,自知投的东西太杂,不论有没有如今这档子烦恼,将来总有一天还是会面对这些。诚然,那时候她应该会比现在能赚的多数倍甚至是数十数百倍,可一时是一时,终究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未来的预估解决不了当下的处境,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没打算当世界第一富,没想过一定要挣万亿千亿的资产,赚那么多钱到死都花不完,没啥意义。她如今足够有钱了,名下随便一套房就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触不可及的,还是应该知足。   再有,就算是从此刻起一无所有,但她有学历傍身,能力实力还在,往后再怎么惨,凭本事工作还是可以养活自己,过上不差的日子,不会真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周希云再三思量了种种可能,早在S市就做好了相应的筹划。她没告诉乔言,怕乔言担心,乔言便一无所知。   邢远极力反对周希云这么干,认为她不清醒,考虑不够全面。   那些投资哪一样不是周希云辛辛苦苦经营已久的心血,先前卖掉股票就亏大发了,现在俨然就是自断臂膀。邢远很激动,差点打电话来骂,可最终无济于事,拦不住周希云的决定。   周希云这人明面上好说话,但骨子里就倔。她和乔言是同一种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干什么就不会改变,不回头。   乔言交图收账之际,恰恰是周希云着手处理那些事的时候。   乔言还什么都不知道,拿到金主的尾款就大方请客,对周希云着实舍得,买东买西花了一堆钱,几大千流出去都不心疼。   某人真当周希云是破产户了,恨不得全方面包揽完毕。   她们夜行购物中心,路过一家奢侈品店,乔言瞥见里面有个包适合周希云,停下就不走了,准备要进那里面。   周希云将其拉住,不允许进去。   乔言还不耐烦了,打周希云手背,扯我干嘛,放开放开。   周希云说∶走了。   乔言不肯离开,指着那里头的包问∶你瞅瞅那个,白色把儿那个,好看不?   不好看,周希云说,丑死了。   乔言不乐意,你看都没看,眼珠子都没动。   这个牌子的包都丑,辣眼睛,审美跟不上时代。周希云说,抬手就蒙住乔言的眼睛,硬是把她拽走。   乔言死活不愿意,就是要进去,可迫于干不过周希云,不得已被拖着离开。   周希云时刻提防这个败家玩意儿会偷溜回去,没多久又勾住乔言的脖子,就差拎着这位了。   轻点扯,轻点,乔言表现得特浮夸,一副眼珠子都被勒得瞪出来的死不瞑目的样子,你要命啊周希云,是不是想当街谋杀我?   周希云听而不闻,扭过这位祖宗的脑袋,不让往后瞧了,沉声说∶看路,别到处瞅。   乔言就是不听话,瞎叫唤得起劲。   放手,听到没有。再不放咱俩没完啊,不放绝交。听到没?你是不是耳朵背?姓周的。周大小姐。   周希云习以为常了,走在街上也不怕丢脸,走到街角另一边了再淡然揽住乔言的腰。不顾及周围还有来往的路人,完全不在乎。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种事,乔言睁大眼,人都懵了,即刻就闭嘴。   周希云问∶超市逛不逛?乔言抿抿唇,片刻,生硬道∶逛。   她们转至附近的连锁超市,下到负一楼。   周希云到人多的地方放下手,乔言挺直腰背像根杆儿一样,僵得弯腰都不会了。   逛超市只是随意买买,看中合适的就往购物车里扔。平价物品不用考虑价格,伸手拿就是了。   等出了超市,再路过一个店铺时,周希云不要太自然地进去买了两盒没眼看的东西,乔言看清那玩意儿后险些又一次脸红,麻利往旁边挪动两步离远些,装作与之不熟,不认识这是谁。 chapter 064   某人分情况脸皮薄,平日里没少在外面干坏事,现下却是不好意思了,自觉街边人来人往的,生怕被看出端倪,此刻倒是十分要面子,没了平常的张扬劲头,想也不想就主动避嫌。   俨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多此一举作怪。   倒也不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只不过这位头一回耍朋友,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就遮遮掩掩的。   刚开始都这样,正常的反应。像周希云这种才是少数,谁第一次恋爱就这么从容地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周希云独一份了,能做到如此平静的程度,不害臊。   乔言边走边回头,站得远远的了再看着周希云。别扭得很,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周希云慢悠悠提着购物袋随在后面,一点不在意。   正儿八经不当回事儿,仿佛方才的举动再寻常不过,不足为奇。   也是,她俩的相处模式又升级了,也得到了两边的亲口认证盖章,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关系。情人间就是应该大方光明一些,都住同一屋檐下了,不必偷摸像做贼似的。   何况街上的路人也没谁会过多关注她们,更不会在乎透明塑料购物袋里究竟买了那些东西,反而是乔言故意分开引人瞩目。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她们是一起的,乔言一步三回首,人是走前面了,可心思还停留在周希云那里,脸上就差写上心虚俩字。   两位高挑个子的长腿美女挺具标志性,站人堆里足够显眼,尤其是乔言这个反应,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俩咋了,当是姐妹闹矛盾或怎样。   偷窃周希云的几乎没有,打量乔言的都有好几个了。主要是乔言那个样子束手束脚的,抬腿的动作都不利索了,乍一看怪怪的。   走出一段路了,乔言后知后觉好像没啥,复又慢下脚步。   周希云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偏头瞧她一眼。她动动嘴唇,状似无意看向别处,咕哝道∶袋子你提,我不拿,归你了……   周希云无所谓,应道∶随便。   她清清嗓子,立马跳过这个话题。待会儿打车,还是走路回去?   望江嘉园离这边不算太远,开车不到十分钟,走路估计半个小时多点。   /周希云说∶都行,散散步也可以。   乔言不反对,含糊应下了。   路过卖鲜榨果汁的摊子,两人顺路买两杯加冰的鲜榨橙汁解解热,乔言还嘴馋在隔壁摊上买一份炸丸子。   今日的开销基本靠乔老板掏腰包,除了某样东西。   周希云一手拎袋子一手提果汁,瞅见乔言自顾自吃着,转头看了两下。乔言也自觉,用签子叉一颗就喂对方,说∶炸鱼丸,里面加了鱿鱼粒,味道还行,将就。   不怎么样,一口咬下去基本都是面粉,说是鱼丸,其实就是品质很差的素丸子,味儿重油多,满是不健康的调料香。   周希云从小到大都不爱吃这种垃圾食品,但吃的都喂嘴边了,她还是张口接了。   乔言问∶怎么样?   周希云吃不惯炸,可仍旧点点头,可以。乔言嚼了嚼,说∶没咱大院里的那家好吃。周希云没印象了,只说∶其实还行。   周女神说行就行,乔言不争辩,伸手再喂一颗过去。周希云照单全收,不介意那根签子是乔言才吃过的。   不知是开口点明了暖昧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两人的相处愈发有情人样了,越来越上道,特别是今晚这趟出来走走。   等行至小区门口,炸丸子和果汁一点没剩,只余下一袋垃圾。乔言将空塑料杯塞给周希云,终于肯接过对方手上的购物袋,让周希云扔东西去。   周女神的清冷劲全没了,变得也食人间烟火起来,扔完垃圾又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湿纸巾,帮乔言擦擦手上的油渍,再不讲究擦自己。   乔言这辈子头一遭享受如此待遇,既不习惯,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受。她指尖碰碰周希云衣服,不懂情趣地揪扯几下,非要煞风景地作势在人家衣角上抹两把。   原本挺温情一举动,到这儿硬生生拐了弯儿。   周希云攥住她作乱的爪子,拍她手背。   疼呢,乔言说,刻意卖惨,干嘛打人。周希云说∶我没用力。乔言埋怨∶你凶巴巴的。周希云说∶不凶你。乔言说∶才怪。   周希云懒得反驳,待开门进屋了,抹黑拿开乔言手上的东西放桌上,不等开灯就忽而抱起乔言。乔言吓了一跳,赶忙制止,让别瞎来。对方也没做什么,只是带着她朝最近的房间走。   她们都没去原来的地方,而是进了拐角处的一间共用洗浴间。   之后的一个小时内,整栋房子里只有这里才开了灯,其它地方都黑着,光线暗沉,所有事物都隐藏于朦胧的夜色中。   情侣两个单独处着时肯定得做点亲密的,毕竟才发展不久的阶段,必定得黏乎几下子。   乔言不是周希云的对手,起初还反抗,但过了不到两分钟就投降了,安生躺平不挣扎,争取稍微轻松点,不把满缸的水弄得到处都是,不然晚一会儿还得是她俩中的一位出力来清理。   周希云没太过分,只是为这位洗一洗,顺带也给自己洗洗,中途再亲两口,以示教训。   乔言不怕她,起初当是要干嘛,当发现周希云并不会干嘛后就放肆起来了,不久干脆反过来压着周希云,朝这人脸上拂水。   周希云都受着,不反击。   她们小孩儿似的,挺有兴致地闹腾,很久都消停不下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乔言在撩拨周希云,嬉皮笑脸的,一会儿用湿毛巾捂周希云,一会儿手脚并用压上去,倒周希云怀里,蹭那人的胸口,懒猫儿般趴对方怀中,有时枕周希云肩膀上歇歇气。   没力气了,乔言长长舒—口气,抹抹水,说∶好………周希云回道∶现在出去?乔言嗯声,睡觉了,明天要干活。周希云又为之擦干净水,吹吹头发。   出去还是周希云抱着,乔言都不用走路,脚不沾地就回了房间。今夜是周希云留她这边,双方仍是一屋,换个地方而已,区别不大。   乔言让出半张床的位置,等周希云上来了就侧躺着,盯着这人看了看。   其实也瞧不清楚,乌漆嘛黑的,顶多看个模糊的轮廓,瞅不见对方具体的哪个样。   乔言凑上去摸摸周希云的脸,几点了?   周希云亦侧躺,说了个大致的时间。这么晚,过得好快。乔言说,回来的时候才十点。周希云接道∶进门差不多九点五十。乔言无端端乐呵,记性挺好。周希云说∶你先前问过一次。有么?有。   贵人多忘事的乔言哦了声,先前光顾着打闹去了,哪还记得自己讲过哪些话。她思索片刻,不多时又挨近找寻周希云,在被子底下窦窦窣窣地摸着,蒙头蒙脑地对上周希云的嘴巴,但快接近了又不亲上去,只小声道∶你明天事多吗?   唇上的暖热让周希云晃神,半晌才回道∶下午有一个小会,其它时候不忙。   到这儿乔言就懂了,放心了,大胆地凑过去。   周希云接着她,承受她的亲吻。   乔言赏了周希云点甜头。不多,仅只一点点。   讨债鬼永远磨人,腻腻歪歪老半天,愣是把氛围慢慢带了起来。周希云原本不打算干嘛的,但不多时还是搂上了她的肩膀,配合她。她坏心眼子,到这儿就倏地退开了,立马老实规矩下来。   周希云将她拉回去,不让睡。   她直挺挺瘫尸,无论周希云怎么摆弄自己,总之就是不回应。周希云好气,捏她脸蛋。   痛...她又假模假样叫唤,脸上没多少肉,别捏了。周希云无可奈何,再捏一把,老实点。她说∶睡了睡了,好困。   周希云松开手,至此也不能咋样,只能由着。   乔言得逞地扬起嘴角,裹紧被子,仅露出一个脑袋,轻轻说∶好梦。周希云强行闭上眼睛,好梦。乔言伸手摸过去薅这人的腰,一下一下地挠。周希云又在被窝里抓住她的手,逮住了就不放。   乔言不打算收回来了,挣都没挣扎,安生任由周希云十指紧扣。   她们保持着这个样子入睡,直到乔言先睡过去为止。   又是一夜。时间恍惚间就过了。   日常生活里开心了惬意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会截然不同,好似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做什么都更有动力。   恋爱这事很神奇,来得悄然,改变也是潜移默化,几天就是一个新的样,等到半个月后,似乎一切都是原样,又似乎都变了。   这种感受挺新鲜,对双方都是如此。   但平静只是一时,真正的问题没得到解决之前,该面对的现实逃避不了。   周慧文回国了,到了A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清河街这边,打算与周希云面谈。周慧文先电话联系了乔言,算是提早知会一声,打个招呼,当晚就来了,只身到望江嘉园。   乔言硬着头皮去接应,不得不请周慧文进门,暂且藏住秘密,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排母女俩见面。   母女俩的碰面后的气氛挺紧张,宛若俩陌生人。   但周慧文对着乔言的态度还将就,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进门后就将包包递给乔言,和气地委婉柔声道∶乔乔,能帮阿姨先保管一下这个吗?   以此支开乔言。   乔言心都是抖的,哪敢不从。   暗自瞄沙发上的周希云一眼,她神色复杂地应下,识趣将地方让给她们,转身上楼梯。   周希云朝这边望了下,目光落到周慧文身上,再用视线余光瞥向乔言的背影。轻飘飘只一眼,不多看,不着痕迹就收回去了。   周慧文未曾察觉到她们的不对劲,等乔言走远了才转向客厅中央,慢慢过去。   周希云对亲妈还是尊重,起身,将茶水倒上,开口喊∶妈。   周慧文不接茶水,不应声,面无表情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端详着女儿。   您坐,周希云不卑不亢说,把茶水推到周慧文面前,先歇会儿。   连日的出差奔波让周慧文的气色看起来很差,她脸有些白,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透露出掩藏不了的疲惫。周慧文不想绕弯子,没心情废话,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问∶回家,还是不回了,想好没有? chapter 065   傍晚时分的太阳虚弱地映在天边,强烈刺激的光照落遍撒,将小别墅表层都染上了一层暖色。灿烂的余晖经由屋檐拦截,在墙上形成了一片金黄,接着再射入透明的窗户玻璃再投落到楼道里,于地面又变为了斜斜的几束。   盛夏的气温高,光照到身上不一会儿就有些热烫,像被架起来炙烤。   乔言搂着包坐在台阶上,不管地上干净与否,哪儿都不去,静默守在拐角处侯着。   她无意偷听人家的私密谈话,本打算到楼上房间待一段时间再下去,但走到这儿了又放心不下,怕面谈不顺利会闹崩,出于担忧就不再往上走了,悄摸留下,以防底下会出事,,届时也方便及时阻止。   一楼的对话声不大,,母女俩的情绪都较为冷静,语调起伏也平稳,不曾突然崩溃,或蓦地拔高声音对峙。   整个过程体面且温和,没有预想中的争吵,没有闹大矛盾,连周慧文的一句责骂都听不见。有时候二人的讲话声音比较低,低到不足以传到这边来,断断续续的,不大清楚。   此次的见面就像是谈生意,少了两分该有的温馨亲情感,全程冷冰冰的,犹如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开成公布∶双方都有所心理准备了,有什么全摊开了讲,直来直往,一点不含蓄。   各自问一问,得到另一方的答案,然后就没了。   周慧文没动怒,似是早已料到周希云会是这个选择,听到周希云的话后,脸上的神情变动几近于无,眼神都还是原样。   直就是不生气,不受触动,丝毫不意外。   仿佛在接受审判,已经知道了后果,所以听到周希云的回答后不至于激动愤懑,相反,很沉着自若,内心不起半分波澜。   周慧文从头到尾不碰那杯茶,也不像别的父母面对女儿出柜时那样泪落连连不能自己。周姨又一次掀起眼皮子,看着电视机柜上的装饰品——周希云送乔言的那个穿花裤衩扎小辫儿的陶瓷摆件,乔言上次带到这边来了。   已经不在意女儿接下来的怀柔措辞了,周慧文微微出神,心思飘远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周慧文忽然问∶一定得是这样吗,就不能改改?周希云认真回道∶不能。   为了亲妈也不可以?周慧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旁边,我养你二十六七年了,从来没要你回报过什么,就这一个要求,还是不行?   周希云默然,不与之对视,只垂下眼望向茶水杯子,轻声说∶对不起。   周慧文说∶我教过你,道歉是最没用的。周希云接道∶是。   真要是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应该做出改变,而不是现在这样。改不了。   没有什么是改不了的,再大的错误都可以回头。周慧文说,收收手平放到腿上,语气冷淡。周希云∶那不一样。没有不同。这是你个人的想法。   周慧文问∶所以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周希云说,妈你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既然我没不对,那你就改。我们只是观念有差别。   周慧文说∶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带大的,能有多大差别?   这么多年的悉心培养,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周希云就是周慧文一手带出来的,她和周慧文的差别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周慧文教周希天怎么做事,怎么做人,包括如何处理自身的各种问题等等,在这些方面,母女俩的风格真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使是现在面对面争辩,她们的态度和作风也是如出一辙,连反应都大体类似。   女儿就是当妈的翻版,周希云就是周慧文的继承。她们的不同之处其实很小,但这同时也是二人间不可调和的分歧所在,是当下无法解决的矛盾。   周希云红唇拿动,酝酿须臾,又敛起目光看向亲妈,缓缓说∶我没犯错。   周慧文固执己见,见其不肯低头,回道∶那就是我错了,还是我的问题。   你有你的难处,周希云说,是我没处理妥当,让你为难了。   周慧文说∶我接受不了。   周希云嗯声∶知道。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以前很听话的。周慧文说,眼睛变得有点红,现在大了,不同于前些年了,我也管不着了。   ’   周希云不会激怒她,轻声说∶这些年你费心了,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现在改还来得及,以后重新过也可以。来不及了。凡事没有绝对。   周希云不说话,抽一张纸递过去。周慧文推开她,不需要。   是我不好,周希云温声说道,把纸放旁边,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周慧文没哭,你是要气死我。周希云不回应。   你明天就回去,回大院。周慧文说,仍是不死心,坚持要女儿改正,过阵子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到时候你跟医生谈谈,听医生怎么讲。可能还是压力太大了,自我认知出了毛病,这也不是不能纠正,前几年带你去就是这个原因,当时不都改好了,现在……   妈。周希云打断道,硬生生喊住,不愿再听下去,又不愿意讲过于难听的话,属实没有办法,可以了,就这样吧,别讲了。   周慧文还是说∶你之前就纠正过来了,早先也好好的,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周希云回道∶这个纠正不了。医生讲你是….当时我骗了你。周慧文愣住。   周希云说∶只是为了不让你伤心,怕你难过,我编谎骗你了。   这是外人所不了解的一段过往,大一那事的后续了,乔言她们不知情。   当初周希云回家后,周慧文带女儿到医生那里做了几次心理辅导,不过那时候也不是明晃晃为了改变周希云的性取向,只是周慧文始终认为周希云肯定不是同性恋,想着周希云离开家庭的做法太极端,以为女儿是不是遭遇了不好的情况,或是青春期叛逆导致的,所以气消冷静后,再三犹豫还是找了位心理医生来帮忙。   而那时的周希云还是挺配合医生,结束回家对周慧文承诺以后不会了,她们这才真正和好。   然而母女双方对那句承诺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周希云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任性,不会撇下亲妈不管,可周慧文的理解却是另一层含义,以为那是认错了,以为周希云改正了。   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周希云再未提过这个,期间的表现一直很正常,身边接触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无一不是异性恋,她的众多追求者亦都是男人,故而周慧文不再起疑,真当周希云恢复正常了,便不管着周希云了,理所应当就有了上次的相亲事件。   可谁成想呢,原来不是那样。   周希云有意将话讲得模棱两可,态度不清不楚的,在周慧文面前不曾显露分毫,直到有能力独立了,不愿继续装下去了,才逐渐蜕下伪装。   似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亲生女儿,周慧文嘴唇抖了抖,手指收拢攥紧。显然再也谈不下去,挽回不了局面。   周希云轻声说∶如果你之后不想见我,我会尽量不回去,以免招你烦。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尽量改也改不了,没办法。不管你还认不认我,你永远是我妈。   周慧文眼睛更红了,没落泪,可讲不出话。   当时要是听你姥爷的话多好…….良久,周慧文忍着情绪说,有些决绝,早知道养不正,当初就不该要你。   周希云顿了顿,不辩解。   周慧文狠心说∶就该让他带你走,不去抢,省得现在这么糟心。   这就太过了,讲得不留情面。周希云一言不发,避免火上浇油。   见她还不认错服软,周慧文很是失望,落寞起身,以后就算了吧,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谁也说服不了谁,难题依旧无解。   隔阂就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一次谈论就消失不见,毕竟问题的源头没解决,讲再多都是无用功。这时候的所有言语都是利剑,一句扎一刀,多讲一句便多一刀。   周希云劝不动周慧文,脾性再怎么柔和也不行,结果不会因此而不一样。周慧文感觉她无可救药了,越是交流就越不能直面,愈发无法接受。   到底相依为命这么久了,周慧文早已将周希云视为半个自己,眼下这般境况,当妈的没法儿坦然从容,宁肯割断关系也做不到包容接纳。   某种程度上,子女就是父母另一面的映照,明明是按照本身的方法来养育的女儿,可女儿长大后却成了自己最不希望的那种人,周慧文觉得被背叛了,受到了打击。   平和之下终还是暗涌翻腾,局势艰难。   周希云坐那里不动,不拦着周慧文离开。   躲在楼道里的乔言迟疑了下,察觉周慧文要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到客厅里,她瞅了瞅沙发那里缄默的周希云,过后还是去追周慧文。   周希云这时候需要冷静,而不是安慰。   乔言平常没心没肺的,眼下却懂该怎么做。   有些事周希云此时做不了,必须她出面帮忙——换成是她自己,她也会是希望周希云先去劝住长辈。   周希云侧头看了看,眼瞧着乔言出门的背影。   局面很乱,收不住。   乔言劝不动周慧文,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周慧文带了司机过来的,车子就停在小区外边,用不上乔言。   乔言机灵,执意要送。   周慧文还是拒绝了,径直上车。没心情搭理外人,可也没甩脸子给她看。   眼看着事态比较严重,,又掺和不进去,乔言无奈,待车子开远了就悄悄打电话通知徐子卿,闪烁其词地告诉徐女士事情大发了,天要塌了。   乔言没敢讲母女俩闹掰的真实原因,含糊说是周希云与周慧文吵了架,闹得挺凶,叮嘱徐子卿注意点,帮忙宽慰一下周慧文。   还是怕出岔子,担心周慧文一个死心就想不开或怎样。   这种情况也说不准,倒不是想太坏咒人,主要是周家老人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在世,周希云一直都是周慧文唯一的家人,而且周姨身边也没见得有哪个走得近的亲戚……有些事不敢保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乔言心虚,不敢讲太明白,又不敢瞒太紧。   总之略微提了提,说清楚周慧文走前是哪样的状态,不太好就是了。   徐子卿这会儿刚下班到家,正要进厨房忙活,准备晚点和姥姥一块儿吃饭了都,接到电话便吓了一跳,反应比乔言还大。   慧文走了?去哪儿了没讲?   乔言说∶我没问,反正被司机接走了。   你这孩子……你咋不拦着啊,你放她走干嘛呀你,真是…….徐子卿挺着急,直觉坏事了,你周姨那脾气你还不晓得,你们也是,气她做什么,一个个不省心。你就不知道多问问,希云不懂事,你也不懂,一天到晚净胡来!   乔言不还嘴,被训就听着。   这回不比以往,程度不同。   徐子卿在电话那头气得要命,但知道再怎么教训也没用,因而赶快用姥姥的手机致电周慧文,想试探一下,要把周慧文喊回大院。   再过不久就晚上了,还是怪教人忧心的。   电话打通了,但周慧文不接。   一次不行,第二次还是不行。—连几次都接通不了,那边没动静。   徐子卿窝着火气,过一会儿干脆挂断乔言的来电,换自己的手机拨打周慧文的号码。   乔言在这边大气不出,任亲妈冷落也不在意,站路边等结果。   —时半会儿肯定是没结果的,什么都等不到。周慧文还在气头上,不会理会这些。   但长辈就是长辈,徐子卿再怎么也比女儿会来事点,懂得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儒局。徐女十用姥姥的手机和口吻发短信给周慧文,假意要请周慧文回去吃晚饭,说是家中炖了汤,问有空没。   后续乔言就不知道了,徐子卿没告知,她也没脸细问。   在街边干站几分钟,乔言等到太阳掉进地平线下方没影儿了才往回走,回小别墅里。彼时周希云已不在客厅,不知去了哪儿冷静。   乔言知趣不烦人,进去就收拾收拾桌面与沙发,把茶水捡到厨房里,尽量不找存在感。   其实乔言没全部听到周希云与周姨的对话,大部分都不清楚,隔得远只听了个大概,也就最后勉强懂了几句。   那个他,可想而知指的是哪位,问都不用问。除了周希云亲爸没谁了,不会是别人。   周爸是周家不能提的那个,这些年向来如此,周希云打小就没讲起过亲爹是何人物,不要说记挂怀念了,在外边连这位的称呼都没提及过一次,而周慧文亦从来不谈及周爸,好似这人从未存在。   乔言幼时不当事那时傻不拉几的,一度好奇周爸哪儿去了,差点就当面问周希云,好在那时被徐子卿训斥了一番,让不准乱讲话,所以就没再问过。   徐子卿了解一些细情,可不肯告知全部,只表示周爸不是好东西,是干恶心事祸害周家的变态。姥姥也说周爸是坏种,坏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他多年前的某天晚上遭了报应,大马路上被车撞死了。   乔言小时候不懂,分辨不出长辈们话里的真假,不知道周爸是不是真死了,更无从得知他干了什么,到现在都不清楚。   不管周爸的最终后果咋样,他做的孽遗留至今,祸及到了周希云。   乔言有心无力,有些事是不能感同身受的,虽同是离异家庭的子女,可她没体会到那种的处境,不晓得该怎么解决问题。   房子里清净,显得空旷。   前几日欢快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大夏天里颇有种冷清的感觉,再高的温度也热不起来了,拔凉拔凉的。   周希云十几分钟后出现,从后花园进来。到外面平息了许久,状态还算稳定。   乔言上前挨着,碰碰这人的胳膊。   周希云柔柔说∶我没事。   自觉不提那些,乔言没事人一般,转而问∶晚上要不要再去商场逛一圈?   周希云说∶改天吧。   她不自在点头,也行,可以明后天再去。   语罢,小指勾勾周希云,有意无意安抚地刮两下对方的手背。   周希云不似往常那样会回应,可也不躲开。   乔言顺势抓住周希云的手,捏在掌心里一再揉按,轻轻的,以做抚慰。   晚上注定难捱。   周希云明面上不外露情绪,看似镇定,好像没有多大的难处,到点还进厨房烧水下面,给乔言弄吃的,可乔言明显能感觉到这人的异样。周希云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心不在这儿。   也正常,终究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哪可能不受影响。   乔言安安生生,将周希云没动过几筷子的面条倒自己碗里嗦掉,主动清理残局,不声不响搞定剩下的杂务。等夜深人静了,她久久不睡,在黑暗中摸索三两下便抱住周希云,将其轻柔搂进怀中。   周希云醒着,没困意。   /她拍周希云的后肩,凑近亲亲这人的额头,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地抱住安抚。   你有我呢,乔言小声说,用脸挨对方鬓发,周希云,我还在这儿… chapter 066   夏日如往常般燥热,也沉寂,四处静悄悄。   后夜里下了一场淋淅淅沥沥的小雨,豆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咯噼啪噼啪,扰乱一室安宁。   屋里的两位不受外边的干扰,在这阵纷乱的动静里没多大反应,期间也没人起来关窗,而是任由被风吹得斜飞的雨点淋湿帘子。   都睡过去了,听不见那些响动。   乔言还保持着搂住周希云的动作,没意识了都不拿开手,一直侧躺着。   期间,她在雨声之中醒了一回,朦胧睁开眼后习惯性就帮周希云掖严实被子,顺便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从20℃调至22℃。   周希云于这时也动了动,可没掀开眼皮子。   雨到凌晨四五点就停了,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天边冒出些许光亮那会儿,玻璃上的水痕都消散了,青石板地面上只剩坑坑洼洼的积水滩。   她们双双晚起,比平日要迟三四十分钟下床。   早餐是点外卖送进来,乔言破天荒比周希云先洗漱完毕,穿上行头就下楼接应,趁周希云出门前将所有事宜都搞定。   什么都不用周希云动手,全由她来做,连周希云去公司也是她开车送。   周希云没拒绝她的好,本来也没心情开车,至此就顺着了。   乔言送周希云到益丰集团楼下,目送周希云进去了才转向巷子里,到卡法准备接下来一天的活儿。   谁都不提昨天那一出,半个字都不讲。   决定已经做了,掰扯也掰扯了,回头路被截断,既然不后悔,那之后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上班的上班,守店的守店,日常清河街与天成路两点一线。生活照旧往前进行,一步一个脚印。   无力改变不了的现实只能任其发展,撇下一些沉重的,留下一些适宜自己的。   消沉了小半天,当无可奈何的丧气渐渐退去,周希云很快又调节过来,不似昨日那般寡言少语了,没那么令乔言担心。   人得为自己负责,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到底是自己做的选择,到这局面了,看清情况后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一时的情绪只是一时,翻过这道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大的困难都可以翻篇。   另一方面,目前的难处并不止一个,S市那边还没彻底解决的,A城这边的抛售资产套现还在进行之中,周希云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哪有这么多时间暗自神伤。   奔三的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得分清主次,不然要面对的场景只会更乱。   周希云到下午就集中心力处理更重要的事,一边工作一边私下找到几位朋友,让搭把手帮帮忙,顺带再关注一下子S市的进度,与邢远他们联系。   要做的还有很多,一两天以内也忙不过来,短期内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周希云善于规整自己,能冷静分析现状,控制得住脾气。   这点比周围其他人要强得多,正常人估计至少得上心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出来,等重新振作不知猴年马月去了,更有甚者指不定中途就反悔不已,多半过几日就回头是岸了。但她没有,做决定之前就考虑得非常清楚,早已权衡过利弊,各方面都已斟酌完毕,—旦认准了就不会出尔反尔突然又改变。   这人对自己负责,也对这件事中的其余人负责。包括对乔言。   乔言倒不清楚周希云的心路历程,今儿从早到下班都挺揪心,老是挂念着,一会儿想周希云本尊,一会儿记起周慧文,忧心周姨怎样了,不多时再思虑自己和家里。   现今搞得这么恼火,她是万万不能出柜的,绝对不可以捣乱。   反正在周慧文接受周希云以前不行,必须死死瞒着,就算是被发现了或怀疑了,瞒不住了也得找借口装下去。   单是周希云的二次出柜都闹成这样,不敢想象她再插一脚会变成啥样。她俩心态稳倒是能抗住,抵得过这一遭,可长辈们就不一定了,保不准有哪个会被气进医院,甚至更严重。   乔言不怕公开,不担心她和周希云以后会过成哪样,但不想因此而给悉心养大她们的长辈带来过大的困扰。   恋爱有时并不只关乎当局的两个人,偶尔也得考虑其它因素,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行那一步险棋。   这种时候藏着掖着委不委屈都是其次的了,不是首要的点,最关键的还是稳妥处理后面的一切,力求平和些,别再像这回那样难以收场。   乔言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给周希云找事,尽力维持两边的稳定,不让周家真的散了。   或许是与周希云的秘密交往关系作祟,乔言总觉着此次的问题与她本身脱不了干系,导致母女双方矛盾加剧的复杂纠葛里,她也占了相当一部分原因。   也不是过于自省,非得给自己找烦恼,只是真实情况确实如此。假若不是一连串的事粘一起了,周家的矛盾可能会处理得温和一些,而不是这么简单直接,可能周希云会跟周慧文好好聊一聊,亦或者循序渐进地来,总之说不准。   认识二十几年了,乔言昨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场景,有生以来头一回遇上周希云直白地反抗忤逆周慧文,要知道周希云往常都是十分尊敬周慧文的,即便有时不愿接受周慧文的意见,与亲妈的想法相左,可周希云也从未是这个态度。太坚决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乔言说不出来究竟是何滋味,心里头有些感慨,又略微难受。   都是自小就接触到的,周慧文对周希云是哪个级别的存在,她很清楚。即使是世界末日了,再过不久就活不了了,周希云也不会真丢下亲妈不要,做不到那种程度。   现实的出柜难就难在这点上,一端是割舍不掉的道德与情义,一端是未来和自我,要做到彻头彻尾的分开不容易。   能完完全全抛开世俗羁绊以及感情责任不管的,要么是精神境界真的超脱了,不为外物所动,比寺庙里的尼姑和尚还想得开,要么就是过分冲动,上头了没脑子净干蠢事,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不迭。   后者是大多数。   —现实会磨平所有尖锐的棱角,激烈会归于平淡,到那时候往往是一地稀碎。   乔言自知不靠谱,这些年没少为周希云找事,因而现下就极其明事理,愣是发挥了干倍万倍的心思和耐性来面对这些。   周希云与周慧文暂时断开了,她便悄摸在中间周旋,下午趁有空再问问姥姥大院那边如何了,周慧文昨天回去没有。   家里徐子卿上班去了,姥姥嫌天热不出门,接电话那时正在吹风扇听戏曲,一听是外孙女打来的就立马关掉电视,专心与乔言闲聊。   老人家有些絮叨,在电话那头讲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周慧文没事,昨夜被徐子卿叫回西井大院了,回去后当着姥姥她们哭过一次,挺伤心的样子。   知晓周慧文那是与周希云闹了过后才崩溃的,姥姥也不问原因,亦不责怪周希云,只对乔言说∶你店里啷个忙,天气也热得很,这哈就先不要回来嘞嘛,要得不?   乔言没答应,说∶过几天有时间就过去看你们,到时再看看周姨。   姥姥还是不让,回道∶慧文她自己晓得分寸,几大几十岁咯,想不通就让她个人想嘛,你莫管囊多。   乔言打算再劝两句,准备让姥姥帮忙看着点,姥姥却又开口∶你们两个好好的,不要闹架,你看斗点希云,其它嘞不要操心。   老人家有经验,走过的桥比小辈行过的路都长,看事的角度比较透彻,即便不清楚内情,可想得比谁都开明。   凡事有问题双方都应该先沉淀沉淀,想明白了再谈,如今乔言着急也没用,没必要忧心那么多。姥姥点到即止,不多讲,让乔言自己领悟做事的道理。   以为姥姥这是不想管别人的家事,怕乔家这边难做,乔言还是不说了,同样不给长辈添麻烦。她稍稍调整心态,得知周慧文没大碍了,勉强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乔言沉心做甜点,算着时间等容因过来接班。   乔言这回没再变相向容因讨教经验——容因十几岁就出柜了,家里没管过,随便她在A城怎么自由生活。   毕竟容家的近亲都离开A城搬到别的城市去了,谁还有心思管容因这个不愿走的呢。而且当年容家爷奶把小洋房留给容因的主要考量也是因为这个,觉着她的性取向会影响以后的路,又不乐意让她掺和家里的其它方面,怕她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便把老房子留给她了,以期自此后可以不再管她照顾她,天高海阔能飞多远全靠容因个人本事。   有的真相表面温暖,实则冷冰冰,不讲半分人情。乔言还是不去揭容因伤疤,老实闭嘴。   七点前就可以回望江嘉园,晚上容因守店。   乔言下班先绕路到外面买了个沙襄西瓜,晚些时候再到家放进冰箱里,待冰镇后与周希云各分一半,到了晚间观影时分一块儿用勺挖着吃。   她们肩挨肩并着,相互聊聊今日的工作,纯情分享一下。   乔言仍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尽量表现得风轻云淡些,不那么沉重。她故意坏心眼支勺子过去,不客气挖周希云那一半西瓜最中间的部分,有心欺负人。   周希云对此不介意,把中间的都留下,让她随便吃。   你不喜欢西瓜啊?乔言问,又挖一勺自己的喂给这人。   周希云说∶还行,味道清甜。语罢,低头吃乔言喂过来的。   乔言又问∶开会怎么样,你们领导又安排了哪些任务?   周希云笼统讲讲,提两嘴。   不涉及具体的细节,比较概括不会透露不可以说的那些。   乔言还是听不懂,对这些—窍不通,但嘴里叭叭半天停不下来,啃西瓜都堵不上嘴巴。   陪伴是温情的,纯得像—张白纸。   往常惯有的腻歪黏乎劲儿少了,连接吻都不复有,双方都没那种心情,近几天只想静一静。   躺床上后依然是乔言缠着周希云要抱,睡的也是乔言的房间。   某人比城墙还坚硬的脸皮充分发挥了作用,只要乔言舍得下面子不松手,那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举动,无论是搂周希云睡觉还是别的什么。   不能两个人都安静不来事,必须有一位得主动点,早前是周希云先发制人,当下是乔言后来居上。   虽然双方感情经验不足,可这些还是会的。海誓山盟太夸张了,陪伴实际一点。   不过乔言这人骨子里就不怎么浪漫,比不得周希云做过的那些,她比较接地气务实些,嘴里讲的好听话有限,更多的则是带着周希云出去放松筋骨,散散心之类的。   她自有一套解决烦恼的发泄方式,觉得运动可以搞定许多问题,于是有时间就拉着周希云跑步,练双人瑜伽,以及外出游泳或做SPA等等。   与此同时,乔言也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家,什么布偶娃娃,碟片,老式的唱片机……都是周希云成长期里曾经喜欢过的一些东西。   也不晓得她哪来的门路搞到这堆旧破烂,好多网上都买不到了,可她愣是找了回来,经常献宝似的塞给周希云。   自然了,乔言还是嘴硬,不论实际做了多少,有多关心对方,口头上是坚决不会透露的。她仍是欠不拉几的,成天不着调,有时挤进周希云怀里东闻西嗅的,用唇挨挨对方的肌肤,用脸贴上去,或是踩周希云几下,然后低声说∶钦,周希云,你身上真凉快……   时至这里,她们之间的温度才渐渐回升,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乔言吧唧周希云两口,没心没肺地咬咬这人,甩掉拖鞋就压上去。   她们把房门反锁了,将窗帘都拉上,凑合挤沙发上亲密,依偎着温存。周希云力道有些重,捏得乔言疼。   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全部都抛掉。乔言抿唇,又喊她名字。嗯。周希云应道。   乔言双手环住周希云肩膀,跨坐上去,将唇落到周希云嘴角,柔声道∶你也抱我…….周希云便抱她腰肢,另一只手搂她后背上。   日色已然落下了,城市远处的尽头那一方,天与地随着时间的推迟而互融交合,成为一体。 chapter 067   在兵荒马乱的琐碎现实中,八月降临了。日子过得极快,眨眼又是一天,绝不停下一秒钟。   月初的气温基本35℃往上,颇有冲破四十度大关的趋势,毒辣的太阳晒得地板发烫,出门走在马路上都宛若置身于蒸笼之中,即便打着伞,可不一会儿也会汗水淋漓。   愈发炎热了,外面街道上更甚,简直不能久待。   地方频道连续几天推送高温预警,手机上的提示每天都准时到来,一日不缺席,定点报道。   乔言与周希云在小别墅里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生活,除了日常工作就是独享二人世界,充实忙碌且自在。   对于那些没办法搞定的前路,解决不了就只能试着去适应,将其当做变动生活的一部分。她们对现实接受得比较快,度过了最初的天昏地暗后,之后的所有都不是大问题,没有什么是一定过不去的。   背离家庭的后果不是预想中的那么差,没到失去全部过往的严重程度。   出柜带来的负面影响没持续太久,西井大院那边也回归了正轨,勉勉强强的,目前不至于太坏。周慧文还是照常过下去,没了女儿似乎也无所谓,就当是周希云不存在了。周慧文将过剩的精力都放在了管理公司上,把更多的心思都分散出去,表面上看着挺不错的,还是妥妥的优秀企业家一个,是令人艳羡的、光鲜亮丽的有钱大老板。   徐子卿和姥姥都对周慧文很上心,担心出事。   那么多年的邻居了,感情还是深厚,不可能完全不管。再有,徐子卿与周慧文是发小,和乔言她俩的情谊一样,真真是情同姐妹,姥姥也将周慧文视作半个女儿对待,两家的关系可不是那种塑料邻里。   姥姥较为在意周慧文,每晚都守堂屋里等着,待对面房子亮灯了才放心上楼就寝。不管周慧文在公司加班到多晚,老人家都坚持如此,生怕周慧文哪天一个钻牛角尖就想全了。   老人家白日里有空也发微信给周希云,大中午饭间时刻兴致来了就冒个头,啰啰嗦嗦地唠叨。姥姥才不管母女俩有哪样的隔阂,老花眼镜一戴,摸起手机慢吞吞打字,十几分钟发一条,一发就是一长串,多数时候是分享一下前一天的日常,偶尔也会夹杂几句关于周慧文的闲谈。   比如周慧文昨天加班了,比如当妈的很忙,再比如姥姥送了热汤到对面,是周慧文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姥姥乔言还话痨,每次还不让周希云回复自己,一旦周希云回了,她就发语音说∶没得事嘚,你去干活路嘛,隔哈再找你。   这些私下里的事徐子卿她们也不清楚,乔言倒是知道一点,但不了解全部。   姥姥也给乔言发消息了,可发的内容却截然不同,老人家难得提醒乔言要照顾好自己,一天到晚就问问外孙女在做什么,累不累,操心得很。   乔言对着姥姥极其耐心,收一条消息就回一条,另外也找了几次跑腿服务送东西回去,都是些食材和补品。   补品有部分是周希云掏钱买的,她没说,装作都是自己送的,叮嘱家中两位长辈一定要尽快吃,以免放久了会坏掉。   徐女士她们心头有数,嘴上不挑明,假意不懂,收到东西了该吃就吃,隔三差五就喊上周慧文一起。   虽然周慧文很多时候并不会过来,但几次里总会去一次,到了乔家多多少少会吃两口。   长辈们比乔言会处事,面对周慧文时绝口不提那些食材是乔言送过去的,徐子卿装成是自己从市场上买的,或是公司/哪个亲朋好友送的。   周慧文可不好糊弄,若说是乔言花的钱,她多半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怕一个瞒不住露馅了,周慧文一旦堵心来气,往后指不定连乔家的门槛都不会再踏进去半步。   徐子卿发了几张吃饭的照片给乔言,也不多说,大意是告诉女儿那边的情况还行,让乔言给这边的周希云通通气。   如此往复一番,表面上,两边倒风平浪静。   中上旬的大半个月里,一切安好,没发生棘手的变故。   亦是这期间,周希云快速出手投资的事也搞得差不多了,不再是进退两难的处境。   周希云找好了接手的下家,合同什么的都签了,部分变现的钱也到账,S市那方的资金再投入亦有惊无险地续上了。再过一阵子,等到另一批钱也到账,她真就一身轻松了,不会有太大的后顾之忧。   为了解决自身的麻烦,周希云中途又向益丰集团请了两天假,抽空去办手续等等。   毕竟是才入职没多长时间,又是连着请假,上层的领导一度以为周希云是不是不打算干了,她上边那位直系上司还挺紧张,知道周希云的背景,生怕她跑了。   作为被顶头boss费了一番心思才挖来的关系户,集团内的重点培养股,周希云可不能无缘无故就走了,不然直系上司可不好向上面交代。   处理完自己的私事,周希云之后还是沉心工作,稳定上班。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乔言又接了几单画画的生意,有的是打广告,有的是插画外包。   由于上一次的完成效果绝佳,那位金主对她的风格和实力都极度满意,所以到后面对方又找上来了两回∶前一次找上来探底细口风,后一次问乔言愿不愿意入驻他们公司做全职,开出的薪水与福利待遇等等都不低,诚意十足。   金主的游戏公司总部位于S市,且有计划继续扩张,据对方透露,游戏公司实力挺强的,前几年曾推出了一款全民皆知的爆火手游,近两年的成绩不菲。   乔言对这些不感兴趣,甭管它再强,一听要到S市打工就婉拒了,再高的薪资都不心动。   金主不死心,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干脆自爆家门,说自己是某某科技有限公司,如何如何,使劲给乔言画饼,不停忽悠,承诺乔言没进公司的经验也行,公司会派老手带她入行,还一再加价,硬生生从税后到手二十加到了四十多,翻倍不止。   越讲越离谱,条件好到堪比做梦。   乔言只觉对方像骗子,成心来找事的,指不定怎么设圈套让她跳。她坚决不上当,无论真假,任凭金主本人怎么吹嘘自家公司的高福利,全当看不见。   而且就算是真的,乔言其实也看不上,不喜欢进厂当流水线画图狗。她更喜欢现在的平静生活,一方面是本身性子就懒散,舍不得家里,另一方面,她从大学开始拼到如今,开店加爱好兼职的收入不比进厂低,这好不容易能享受辛苦成果了,才刚尝到自由拼搏的甜头,哪可能会轻易就放弃那些。   卡法生意再怎么不行,但好歹已经熬过了创业初期,已然进入了盈利时期,哪怕上个月受到冲击后较为拉胯,可今年分到乔言头上的盈利怎么也不少了,比许多月入过万的白领都强很多。   另外,漫画的周边与出版等版权收入也是极为可观的一部分收入,一次出版卖得好,六位数的分成是最基本的。乔言这才刚混出名头,往后继续用心画下去,怎么都比进公司混值当。   在挣钱这门行当上,乔言比不过周希云,可实际上也是不差的,否则她哪来的钱还每个月过万的房贷。   学渣自有学渣的出路,吃不上拼读书成绩的那口饭,靠别的本事亦是可以的,真没到为了游戏公司那点年薪就卖命低头的地步。   金主劝不动她,找到社长来说情。   社长夹在中间两难,不好得罪那家游戏公司,单独聊的时候还是跟乔言实话实说了。社长的意思简单明了,他不干涉乔言的选择,将好坏两方面都讲了讲,好的一面就是上头那些,乔言本身开店开得挺顺利,没必要非得折腾,坏的一面就稍微悲观消极点,总而言之就是做生意有风险,乔言肯定不能靠漫画吃一辈子,热度再撑个三年五年都够呛,以后很大可能还是寂寂无名,画不出多大的名头来。   搞创作挺残酷的,绝大部分创作者的花开周期都短,大浪淘沙过后能留下的只有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剩下的那些,要么白白浪费精力,要么一时崭露头角,但最终也掀不起多大风浪,顶多赚几年小钱。   别看乔言现在是靠画画赚钱了,可几年后,也许她早溺死在时代的大流中了,到时候谁还记得她和她的作品。   届时挣周边和版权费是不要想了,还有没有毅力坚持下去都是问题。   社长把话讲得非常现实,他从业以来带过的画手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清,然而还留下的万里挑一,压根没几个。   遥想零几年到一几年的纸媒时代,那会儿实体漫画的前景多红火,他当时还在出名的漫画社当主编来着,当初谁能料到后来纸媒会全方面没落,以及某几家文娱公司作妖,对漫画行业形成压倒性的压榨垄断,导致国内的漫画发展不进反退,甚至逼得部分人只能认命投奔出走,必须另谋出路。   任何行业都没有永远的稳定,此一时彼一时,局内者能做的只有争取当下的利益最大化,并且尽量将目光放得长远些,以免自己被大流的巨浪拍死在沙滩上。   乔言听进去了社长的话,懂那些道理,但她还是不改变主意。   乔言这人没啥远大志向,高瞻远瞩的打算她做不来,想太多了感觉烦,只愿安稳些。她喜欢随心所欲画画,不乐意进游戏公司搞什么插画原画,那都不适合她。   本来自小就是懒骨头闲鱼,突然要让她进公司996爆肝,那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对明年乐观着呢,准备努力经营卡法,争取多挣点当小老板的辛苦钱。   给自己打工的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再高的年薪都替代不了那种踏实满足感。   金主还想再加码,死心眼要挖走乔言。乔言干脆不理人了,懒得给眼神。   许是她态度过于坚决,最终那边像是放弃了,不过金主的意思是希望以后能长期合作,价格方面好商量。   这点乔言倒是接受,爽快就答应。   只要钱到位,其它的什么都好说,要求再苛刻都可以尽力满足甲方爸爸。   乔言同周希云说了这个,但也只是随意提一句,并未细讲,连那家公司的名字都没告诉。想来不是很重要的事,没必要说那么多。   周希云知道乔言在接外包单子,亦没太在乎。另外,在那期间,还有另一件事让周希云更加介意。   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宋辛余再出现了,偏偏在这时候找上乔言。   宋辛余可真的是稀客,回国两个月左右,却一大半时间都不在国内待着,自上次周慧文庆生宴后竟然又出去了一趟,前两天才回来,且一有假期就约乔言出去聚聚,请乔言吃饭。   ——早前的人情还没还的,终于要还了。   要不是收到对方的微信,乔言早忘了这茬,本就满心沉在周家和自己的事上,乍然被这么一提醒,还有些为难到底去不去。   好像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最近几天没什么事,各方面都空闲。   乔言对周希云说了这个,没瞒着,大方就告知了。   在她心里,自己只是赴一位朋友的约,不值得在意,因而没心眼就说了,表示明晚吃完饭就回来,还随口问周希云要不要去。   都是一个院子长大的朋友,周希云不是不认识宋辛余,见面吃顿饭多正常,明儿要是一块儿去了,正巧也能出去散心。   周希云肯定不去,与宋辛余关系冷淡,没熟到那种程度。她不拦着乔言去交朋友,不会借着占有欲的由头就强行要求乔言必须与宋辛余断了或怎样,更是连那些有的没的都不会说一句。   女友与朋友见面聚会不应该阻拦,不成熟不健全的人才那么做。   周希云不仅同意乔言外出见宋辛余,还帮乔言把明天要穿的衣物都找好了。短袖配牛仔裤,外搭几十块钱一双的平底鞋,绝对朴实且舒适的打扮。   乔言拎着那套衣服瞅了瞅,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问∶是不是太素了点?   周希云漫不经心说∶也不是外人,搞太麻烦了没必要。   乔言斟酌了下,有道理,明天还要开车,穿裙子不方便。   开车别喝酒。周希云说,记得点茶水,要不就喝饮料。   乔言说∶可以喊代驾,不影响。   大晚上的代驾也不安全,周希云接道,侧侧身看她,要是喝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乔言颔首,比OK手势。   女朋友过于贴心,方方面面的顾虑都想到了,比她想得要全面。她挺吃暖心这一套,不论周希云讲什么都愿意听。   周希云十足女友力,过一会儿连包包都为乔言找好了,还往里头塞湿纸巾和口红。只是那口红不是乔言的,而是她自己平时常用的那支,不合乔言的风格。   明天有约会,这晚适宜早点休息。   乔言十点就躺床上瘫着,十点十分就熄灯合眼。周希云上床的时间也早,关灯后就上去了。   但躺得早不一定睡得早,过后能不能顺利入梦不一定。   乔言心大酝酿困意,可不多时就察觉到了异常,当感觉到周希云拉开旁边的抽屉时,她转头不解问∶咋了,你找什么?   周希云轻声说∶没什么……   再后面,没什么成了一句空话。   乔言只感到身上一沉,对方压下来了,再是被子盖到头顶上,鼻间净是周希云身上清淡的沐浴露香味。   ::   连日以来的沉重终是在这场暗自吃味里缓解了,积压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她们太集中关注长辈那边了,现在适当有点别的小事插进来,倒教双方的心里都轻松许多。   乔言身上出了汗,很痛快。   累了就是最安逸的,可以静静地趴那里,沉进柔软之中。   周希云枕—边,挨近碰碰她的额头,拂开她脖子上黏着的头发,吻她红润的唇,温声说∶明晚早些回来。 chapter 068   昨夜来得有些狠,过度亲密的后果就是后一日下床都乏力,腿软腰酸,浑身都没劲儿像做了一次不够专业的按摩,暂时缓解疲劳的效果倒是有了,就是结束后的劲头挺大,过于贪图舒服遭反噬了。   乔言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翌日刷牙收拾出门都犯迷糊,吐漱口水都嫌费事,恨不得能在家躺着再补个觉,最好睡到明早醒,这样白天夜里都不用干活,也无须操劳别的事。   可惜现实十分骨感,没机会偷懒,上午得准点到店里,不然耽搁了生意,今晚铁定会放宋辛余鸽子。   那不厚道,毕竟挣钱不能含糊,对朋友也不可以太随性了,哪怕关系到位,但也没约好了又突然不去的道理。   乔言这时候比较自觉懂礼貌了,心知人家宋辛余一天天的那么忙碌,能抽空请吃饭实属不易,除非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否则不能忽悠对方。   到底还是在心里给身边的好友分了类别的,这般想法也不是表明宋辛余对她来说很重要,有分量,而是不好意思给人添乱。   若此次约会的对象换成容因或敏姐她们这些长期都在接触相处的老熟人,乔言多半就改日子了,肯定约哪个周末再聚聚,到时由她买单赔罪就是了。   发小还是那个发小,曾经的情谊没变,但过去那么多年了,长时间没怎么见过面,有些东西早就不对味了。   两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不会再像幼时当小姑娘那样,即使乔言惯常大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着边际,嘴里说的话、面上表现出来的行为好似一如当年,但无形的距离一直都是越拉越远的。   乔言自己都没发现这其中的不同,与宋辛余重逢时感到高兴,可更多的就没了。而现今这么多天不见面,她亦从未主动联系过宋辛余一次,连找对方聊天都只是起初简单唠嗑了几句,最近事多一压身,便彻底把对方抛之脑后了。   乔言清早化了个淡妆,不费时间,十分钟就飞快搞定。   周希云依然镇定,不慌不忙弄好自己,还有空余帮这冒失鬼重新描眉毛,顺手也为乔言倒伤头发,到处理一理。   周女友十足会照顾人,哪哪儿都万能,仅是描眉的技术就比乔言本身厉害,三两下就弄好了。   感觉今天的眉毛好看,乔言对着镜子臭美,挤挤眼睛,说∶还不错,可以欻。   周希云将化妆品都收起来,把包给她挎上,回道∶改明儿再给你画。   因为白天要做活,进烘焙室得保持干净,出门前暂且不涂口红。乔言那样子真够素净的,要不是眉毛在那儿,乍一看真不像特意准备过,她现下的装扮都快赶上平日里居家死宅的模样了,看起来有几分类似白净的学生党,不像已经二十六岁的大女人。   与一身利落职业打扮的周希云比起来,她们的风格差异奇大,一个御姐范儿,一个小女生似的。   许是昨日深入交流的功劳,加之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然趋于稳定,她们清早的心情都挺轻松,相处起来亦黏黏乎乎。   乔言站着都嫌累,头一歪就倒周希云肩上,剩下的全由对方帮自己做了。   周希云瞧了她一眼,扶起她的脑袋,让站稳,还要为之弄弄裤子。   能穿着不掉就行,别那么讲究。乔言说,又闭了闭眼睛。周希云说∶这么穿像读书的时候。她再睁开看镜子里,有么?周希云嗯声。   她腆着脸说∶以前没那么漂亮,差了点。周希云好笑,抬手捏捏她鼻尖。   哪有这么自夸的,开屏的孔雀都比不上她了。   乔言不收敛,嫌弃地推推周希云,打对方的手背,轻声说∶不要把我粉底抹掉了,等会儿还得补妆。   下楼前,她们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周希云又亲了乔言几回,堵她没涂口红的嘴巴,还有脖子一侧与后颈那里。   乔言懒得挣扎,随便怎么亲,只有被吻颈侧时才拍拍周希云,叮谨慎道∶马上出门了,别…….不过作用不大,周希云没听。   大夏天的容易上火,磨一磨险些耽搁了上班,差点赶不上时间。   因着晚上不同路回来,她们是各开各的车,乔言没送周希云,只一路同行到天成路十字岔道那里分开。   出门太急了,乔言下楼前都没心思检查一下自个儿,稀里糊涂就赶到店里。   早上要抓紧时间做预定单,否则容易误了顾客要求送达的时间。阳阳和另外一位员工来了,乔言没空搭理,不待他们歇口气就招呼做事,让帮自己搭把手。   阳阳系围裙洗干净手就过来,见到她就乐道∶老大你今天来得挺早,竟然比我们还先到。乔言边准备边头也不抬地说∶不早,很晚了。   阳阳小年轻瞎乐呵,知道今天是他们来迟了,故意打哈哈呢,见乔言也没生气责怪的意思,他才扭怩摸摸鼻子,话锋一转,极其直男说道∶昨儿又熬夜了吧,老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好明显。   乔言手下一顿,明知他只是随口一句话,可忍不住耳根子热,如同被戳穿了秘密般。   有些话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外人什么都不知道,但当事的那位比谁都清楚。   忽而记起周希云干过的好事,昨夜那么折腾,到最后了都还不放过她……乔言只觉臊皮,下意识口干舌燥。   在一起那么多时日,她终于反应过来,稍稍有点普通情侣的感触和思维了。前些天还没这种感觉,现在简直不能想,一回忆就脸烫心滚热。   她和周希云那可真是………   描述不出来。   大部分情人间的相处也没她们这么腻歪的,从头到尾都不带停一时半刻,中间缓都没缓几下。也不晓得是自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缘故还是什么,至今为止,她们竟就这么过渡到现在了,好像又与其他人有一丢丢不同?   乔言面上不显,闻之很快又收整起心绪,她一本正经接道∶最近熬夜画图了,事情有点多。,   阳阳好心提醒∶劳逸结合,注意多休息。   乔言应声∶知道,过了这阵就好了。   上半天最忙也就刚开业的时候,转来转去都是各种备料工作,等晚点一头钻进烘焙室,余下的交给两位员工处理,乔言在里面一待就是数个小时。   由于本就乏累,忙活一通下来,乔言算是彻底歇气了,待容因过来时巴不得立马就甩手不于,只想坐着哪儿也不去。   容因没察觉到她哪儿不对劲,觉着她之前赶图也是这个死样,看到后还以为又另接单了,便没多问。   离约会还有个把小时,不着急出去,乔言剩余的时间都在划水摸鱼,坐吧台后负责帮客人点单当吉祥物,并与容因聊天。   俩老板的闲谈无非就那些事,除了分享日常就是专注生意,也不聊没营养的八卦,更不会讲到私生活方面的内容。   容因成天都沉心钻研怎么才能把自家店铺打理得更好,怎么运营才更赚钱,可比乔言这个没出息的有理想多了。容因又有一些新点子,趁此就跟乔言商量商量,另外再无心扯到巷子外的那个对家咖发。   咖发才沉寂多久,这几天又蠢蠢欲动在搞新套路了,似乎是打算大力营销走网红路线。那边在城西开了家分店,整得热火朝天的,看那野心勃勃的架势真是下了血本要把招牌做大做强。   乔言以为它会稍微积累一下客户群体再扩大底盘,结果人家压根不愁,直接憋了个大的。也不知道是那位不缺钱的主儿出来创业了,开分店这么快,肯定早就有所打算的,资金绝对充足,经得起干耗。   容因说∶那家还上热搜了,噱头挺足。   乔言问∶你看了?   啊,看了,还刷到视频了。容因说道,宛然笑了笑,它家老板长得帅,年轻有为,现在都火了。   乔言已然过了对帅哥好奇的阶段,听到这儿也没多大感觉,仅跟着慨叹两声对家有钱。   容因亦感慨,说是咖发那位帅老板如何如何,网上扒出他背景很强,什么高学历富二代,什么他与某某集团有哪样的联系,以及某某集团旗下分支有个啥样的科技公司。   当然,,都是传闻而已,具体真假未知。   流量为王的网络时代,任何名头都是为了营销,有资本推手谁都可以造势。   乔言对这些一点不好奇,听到容因讲到那个所谓的科技公司是做游戏的,仅仅觉得很巧。哪哪儿都是游戏公司,这年头游戏公司真遍地开花。周希云和朋友投资做这个,她接的单子也是游戏公司的外包单,连竞争对手也能跟游戏公司扯上关系,感情她们和这玩意儿撞上了,躲都躲不开。   容因对那些也不是非常了解,没细查,当娱乐看的,随便讲讲罢了。   没客人的时候,乔言百无聊赖支起手肘,掌心撑着下巴。   容因无意转头一瞥,忽而瞅见乔言锁骨下方偏右的地方有一点点可疑痕迹。   乔言穿的短袖是宽松领口,只要弓起腰身就会露出部分内里的光景,也不至于看到不该看的,可有时候遮不住那些暖昧不清的真实存在。   周女朋友很是有心,坚决不干太缺德的事,但占有欲却强得很,没少各处关照乔言。   好在容因没太注意这些,发现就发现了,也不问乔言的隐私,收回视线就当做不知情。   这个年龄了谈个感情多正常,乔言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不是,不关旁人的事。   但容因显然是误会了干这事的始作俑者,以为今晚与乔言一块儿吃饭的才是正主,到点了便笑呵呵催促乔言快去赴约,别让人家久等。   乔言打了几个哈欠,捧上一杯加冰咖啡再离开,提前十几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比宋辛余早到一会儿。   这回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极有氛围和格调的法餐厅,那装修光是看门就能看出一顿饭价格不便宜,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乔言来之前做的准备工作不够,她知道要到法餐厅吃饭,可不了解意然会来这种地方,习惯性以为会是那种人均百来块的西餐厅。她停车下去后就倍感不自在,浑身都不舒服,莫名就难受。   也不是没吃过昂贵的餐厅,以往徐子卿干销售签了大单,拿到大额提成后都会带上她和姥姥出去搓一顿好的,她自己亦花过高价请朋友吃饭,可这回都走到餐厅门口了,那种打心底里就别扭,还没进去便不大想吃这一顿了。   迟钝如她,这点第六感还是有的,再怎么心瞎眼瞎也不可能一点都领会不了。   而当宋辛余一身漂亮精致的优雅裙装出现,明显就是用心打扮过才来,乔言心头那点不自在更甚。   这家西餐厅对客人着装没有过多要求,只要不是太邋遢不修边幅,表面上过得去就能进。宋辛余带着乔言进去,由服务人员领到预定的座位上。   宋辛余温柔拉开椅子,很照顾乔言。   乔言坐立不安,背后似有蚂蚁爬来爬去,根本坐不住。   都坐下了,接下来等着上菜就是。可以边聊边等,喝两口先。   服务生为她们倒酒,先倒给乔言,再是宋辛余。   餐厅内的气氛可谓旖.旎,舒缓的音乐,冷调的环境,灯光萎靡却不失温情,非常适合约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来之前没当回事儿,想着随便吃一顿就行了,昨晚表现得多大气,可眼下却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r/哪有正常朋友到这种地方约饭的,一般不都是烤串火锅配啤酒那些么,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年龄各异的情侣,傻子都能看出怪异之处。   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乔言明面上没反应,可兴致不高。   不知是自己多想了还是怎么,宋辛余似乎也没那意思,除了比较顾及她,别的好像也还成。   小小的西井大院出周希云一个同性恋就够让人诧异了,乔言现在也是弯的,总不能宋辛余也,是……那未免太狗血泼天,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乔言往嘴里塞了小块肉,听着宋辛余讲话,心神都不在这儿。   她发呆过于频繁,宋辛余不多时就察觉了,可并未说什么。宋辛余问乔言最近在做哪些事,店里怎么样,还有乔家云云。   没啥新意,还是上回吃饭时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乔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态度不如前次熟络,收放不自如,总是端着。   宋辛余问∶东西不合口味?   乔言怔了怔,随即摇头,又往嘴里塞肉,没,挺好吃的。   要不重新再点—份,这家的炯散斑蜗牛还不错,尝尝?宋辛余说,欲招来服务生,乔言对那玩意儿接受无能,赶紧拦下,表示饱了,不吃了。   宋辛余愣住,低眼看看她盘子里剩下的一大块肉,红唇翕动,可没讲话。   乔言硬着头皮喝一口红酒,硬生生没话找话地挤出两句,稍微缓解尴尬。   这饭到这儿就不对味了,显然,有些话不用挑明,双方也都感觉出来了。乔言的抗拒情绪挺重,宋辛余哪会看不出,一下子就明白,问都不用问。   但好歹是在外面,又是这般场合,起码得吃完了再看,后头还有菜和甜点呢,总不能全都不要了。   乔言自知讲错了话,不该对着幼时好友这个态度,她迟疑了下,随后安安稳稳坐着,等到快散场了才脑抽问∶辛余姐谈对象了吗?   宋辛余是聪明人,至此也不会误会她这是对自己有何想法,知道实际是另一层含义。宋辛余放下杯子,不慢不紧擦擦嘴,如实说∶没有。   乔言点点头,不吭声。   顺着她的意,宋辛余又问∶你呢?   乔言不绕弯子,又点头。谈了,有一个。   饭局到这里就可以收尾了,之后更没继续下去的必要。宋辛余不问乔言对象是谁,对她得答案亦不惊讶,平静说了句∶那就行。   乔言接道∶一开始也没想到能在一起,但是现在感觉挺好的。   宋辛余不接话,过一会儿说∶长大了,是该定下来了。   乔言嗯声。   起身时宋辛余没再帮乔言,不照顾她了。有些活不必讲透,意思到了就成。   走到门口,乔言客气说∶等辛余姐下次要回去了,可以再跟我讲一声,后面我再请你,给你践行。   宋辛余颔首,好。   代驾来了,宋辛余先离开,乔言目送对方远去,外向地招招手以示再见。各自都体面,整个过程很是平和,丝毫不起波澜,连涟漪都没有。   宋辛余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街道那一头,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身形窈窕的熟人从上面下来,径直走向乔言。   乔言见到周希云就开口道∶我喝酒了,你说的找你。周希云上前摸她脸喝了多少?没多少,不到半杯。醉没?   哪可能,只是不能开车。车在哪儿?   乔言指指方向,自觉过去打开副驾驶门,弯身就上去。   周代驾任劳任怨,为之把车子开回去,等到了家里再给这位弄点别的吃的,简单炒份干锅土豆虾,犒劳奖赏一下她。   乔言不干正事净捣乱,从背后抱周希云的细腰,不老实的爪子这里碰那里摸索。周希云放任她嘚瑟,纵容由着。   她得寸进尺安排道∶待会儿你剥虾,我来吃。周希云不介意,可以。她说∶谢谢女朋友。 chapter 069   夜宵永远比正餐好吃,在外面吃不饱,回来撑到扶墙走,站起来动两步都费劲。   周女友言出必行,又做菜又剥虾,吃的端上桌后还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外加透心凉的冰块倒杯子里放乔言手边。   干锅必须配汽水饮料,这是乔言惯常的吃法。   不止是干锅,什么烤鱼、麻辣小龙虾之类的,都一定得搭上这玩意儿。   乔言打小就爱这么搭配,从徐子卿那里学到的,曾经还教过周希云,那时大半夜拉着还在沉心看书做题的周学霸往外跑,悄悄瞒着长辈们带自家女友出去偷嘴。   以前周慧文不允许周希云吃路边摊大排档,认为那些东西对身体有害不健康,大部分垃圾食品都不准女儿碰。   中学时期的乔言看不下去,觉得周家长辈的关心方式太极端,晚上又不想学习,于是忽悠周希云到街上尝新鲜,少有的自掏腰包怜惜关照一下这人。   当然了,那次也是好心做坏事,最终以坏结果收场。   外边大排档的卫生状况堪忧,没怎么吃过烧烤的周女友肠胃娇弱,当晚就肚子疼到脸色发白,被家长连夜送到医院看急诊。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乔言屁事没有,出钱挨骂不说,还差点遭徐子卿的狠手胖揍。   周希云自那以后就没咋吃过马路边上的小店食物,但依旧记得某人的胡侃和习惯,心知她今晚必定加餐,准备得挺齐全,所有搭配一样没少。   乔言问∶你不吃?   在公司吃了,不饿。周希云回道,只做了一人份,都是你的。   乔言大口灌冰可乐,不大在乎形象,过一会儿说∶我吃不完,太多了。   周希云说∶剩下的可以放冰箱。   乔言不答应,吃够了就把多的都喂给对方。   土豆没几块了,虾还有不少。乔言戴上手套反过来剥虾,每剥一颗就让周希云麻利吃掉,不管这么晚了进食会不会发胖,总之不能浪费食物。   周希云张嘴接虾仁,把她喝剩的可乐一口干了,吃完再应下。   饭后消食还得歇一歇,看看剧,软趴趴躺沙发上聊天。乔言还是讲了下今晚的经过,正常描述,告诉周希云那家餐厅装修怎样,食物如何,但不咋提到宋辛余,出于尊重人也迫于女友在场的压力,她倒没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只枕周希云腿上轻轻说∶那里的东西没你煮的好吃,味道差点。   周希云抚她脖子,唇角扬了扬,是么?   是啊,乔言真心实意道,扭扭身子靠周希云近一些,别有深意说,下次不去了,以后还是尽量回来吃。   周希云嗯声,问∶那明天想吃什么?   她们在楼下又待了半小时才上去,随后一起冲凉,一并躺着休息。   鉴于女朋友对某人的表现绝对满意,某人今晚得了两次搞赏,吃饱后再被喂食了一回。照样还是周希云服侍她,里里外外都贴心顾及一遍,不要太温柔。   乔言放弃挣扎,赧然用毯子蒙住脑袋。周希云将毯子拉开,不让藏着。   白亮的光线刺眼,照着她们,使之全暴露在灯下,一览无余。   无形的情敌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没多大的事,连矛盾都算不上,轻飘飘就过去。   有的话不曾讲出口,心照不宣的内敛可能就是对彼此的尊重了,于三人都是如此。   若是以后再与宋辛余见面,她们自然还是朋友,不过短期内乔言肯定不会再联系对方,多半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拉开距离,避免两边尴尬。   乔言收收心,只专注于房子里的这一位。   也许是这次的契机使然,八月下旬的近十天里,情人两个的关系更近了,比以往都要亲密,多了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恋爱初期的美妙用任何词藻都不能准确形容,双方间的磁场只会越来越强,吸引力亦会随之而增加。乔言慢慢开始享受周希云带给自己的感觉,也逐渐沉进其中,偶尔还一些给对方。   周希云对她的所有都接纳,同时也给予更多爱意,让乔言哭,任乔言求饶。   等到八月末,A城的气温终于有所下降,凉悠悠的秋意伴随着九月份如约而至,一来就吹落了一地树叶。   她们都脚踏实地前行,争取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周希云九月初又去了S市一趟,到那边查看补救计划的进度,之后顺便在S市拜访了一位客户,投资、工作两不误,闲暇之余还有时间挑选一大堆礼物和特产带回来。   周希云对当下的日子适应良好,当得了大小姐,也过得惯这样的生活。   乔言在周希云出差的那几天回了西井大院一趟,白天看店,晚上就开车过去看望长辈,带点东西给姥姥她们有事无事就居家宅着。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到周家拜访,装不知情地表达关切,把给家中长辈买的东西再匀一份给周慧文。   周慧文对乔言的到来不排斥,可亦表现得不热情,知晓乔言是过去当和事佬的,因而在收到东西后仅仅道了声谢,全然没有更多的表示。   周慧文这些天的情况不大好,脸色更憔悴了,整个人老了一大头,从前身上还有肉,现在瘦得快脱相,光是看着就挺教人担忧。   然而即便如此,周慧文心病再重,看起来再怎么在意女儿,可她仍是不松口,坚决不认周希云。   徐子卿私下里告诉乔言,其实周希云已经单独回来过好多次,有时趁周慧文不在到这边看看,帮着收拾一下家里,有时过来送补品,知道亲妈不会收,所以请姥姥代为转交……可不论哪种方法,关心再怎么迂回真切,周慧文都不接受,一律不在乎。   周慧文这回是来真的了,上次发现周希云回来过,第二天就把家里的密码锁改了,坚决不让周希云进去,大有要把女儿赶走的意思。   徐子卿和姥姥对此也无能为力,起先还可以稳住周慧文,变着法儿帮周希云讲几句好话,但最近就没声了,怕周慧文狠心起来连这边都不理了,担心刺激到周慧文容易出事,徐子卿她们便不管了,尽量不再提及周希云。   徐女士对周慧文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可站在同辈人与当妈的角度还是会处理得委婉些,不至干插手得太过。   各方有各方的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旁人能做的只有不掺和,必要时候再出来劝两句就可以了。   乔言本来打算为周希云说情来着,见周慧文那么冷淡,便一个字都不敢乱讲了,送完补品只能原路返回,识趣不打扰周慧文休息。   在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乔言唯一能做的只有上对门喊周慧文到自家坐坐,让徐子卿和姥姥跟周姨谈谈心,晚上有空没空唠嗑闲聊,以免徐子卿一个人待着想东想西的出问题。   同时,她也请周边其他邻居过来坐坐,让家里热闹点。   人多不冷清,多几个熟识的邻里过来聊聊也是好的,起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能带动氛围,有些邻居会拉着周慧文多讲几句话。   而长辈们在调侃乐呵的时候,乔言也自觉不插嘴,偷摸站一边拍两张照片发给周希云,无意让周慧文入镜,向周希云展示一下子当妈的现状。   周希云远在另一个城市也做不了什么,哪怕回来了都不管用,这人能做的只有点开照片瞅两眼,然后回消息,接着再联系徐子卿,劳烦徐女士多费心帮忙看着点。   可能是乔言关心的举动太明显了,也可能是周慧文敏锐发现她在干嘛,等下一次乔言再去对面请人时,周慧文不愿意来了,借口公司的事情没做完,几句话就把乔言打发走。   乔言束手无策,以为自己做得够弯弯绕绕的了,孰知还是没多大作用。   徐子卿说∶慧文她性格就这样,改不了,她不愿意接受你也别做那么多了,小心明天门都不让你。   周姨也太轴了,顽固不变通开窍。乔言叹息道,好歹沟通一下,可她连嘴巴都不张,怎么这么倔。   徐子卿宽慰女儿一番,讲了一堆叮嘱,简言之就是周慧文打小就要强惯了,认死理,以前爹妈在时还有老人能劝劝,现在不行了,谁都劝不动,只有等她自己想清楚,不然谁上去都白搭。   徐女士出面都不行,没那么大的面子——周慧文至今连闹架的原因都不告诉她这个中年老闺蜜,每次徐子卿—问,周慧文就把话题转开,倔得像头能活活气死人的驴。   好在这么多年徐子卿也适应了周慧文的臭毛病,知道周姨就这德行,管不了就算了,由周慧文怎么作,只要天不塌下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乔言没敢乱开腔,不说真正的原因,继续装糊涂。   徐子卿叨叨了一大通,至此还是较为心疼周希云,觉着年轻人不容易,得知这人事业上又遇到了大坎,就更是叹气连连。   人嘛,总是以自己看到的为主,周希云做了那么多,又对乔家这边好,徐子卿自是偏向小的,认为兴许这事真是周慧文不占理呢。   父母辈到了这个岁数更年期毛病多,一天天闲得慌爱找子女茬的一抓一大把。中年人有时候可作可矫情了,可能屁大点事就上纲上线的,徐子卿对自己这个群体具有很深的感悟,非常有自觉性。   乔言闭紧嘴巴,越看亲妈这个样子越死守严防,绝对不乱讲。   然而就算她不透露半句,这事终归还是瞒不了多久,僵持不下去了。   就在周希云回城的前一天,周慧文心病郁结,忽然就倒下去了,直接在徐子卿面前晕了过去。   偏生这天乔言在店里值守,没回去,等接到电话才知道,便赶忙撇下手上的活儿往对应的医院赶。   到那边已经比较晚了,十点多接近十一点。   周慧文被安排到住院部,所有手续和缴费都是徐子卿帮着跑来跑去,姥姥则负责守在病床前看着。   乔言到病房里是,那里的气氛已然十分压抑,明显与往日不同,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她心头跳了跳,直觉徐子卿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估计晚点不会消停。   果不其然,待安置好所有事,徐子卿一脸严肃将她叫到外面,让到医院底下的树林里单独谈。   乔言不能不去,紧了紧手心才跟上。   一到周围几乎没人的地方,徐子卿便上手拍她背,满脸好气的样子,要收拾她这个不争气的逆女。   亲妈那架势太吓人,以至于乔言误以为徐子卿这是发现她和周希云的猫腻,于是躲也不躲,站着任由徐子卿打几下。   徐子卿气得要命,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故意联合希云骗你周姨?   乔言吃痛,重重嘶了声。妈,疼呢,轻点轻点…….   徐子卿又拧她耳朵,再打她背,还有脸喊疼,希云那事你咋不跟我们讲,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看你是气不死我,嫌我活命长。   乔言到这儿还装傻,不死到临头绝不承认∶啥呀,我干啥了又惹你了?   徐子卿说∶还能是啥,你心里清楚!乔言嘴硬∶我哪知道。还撒谎,没一句实的。没有,谁撒谎了?   徐子卿恼得简直不知道怎么讲,对着女儿又不能真的下死手,不解气训了一顿后开口∶能啥样,容因那样,你再说你不清楚,不清楚希云不找别人非搬你那儿去?   乔言愣了愣,缓慢眨眨眼,周姨跟你讲了?徐子卿更来火,不然你会说?乔言问∶周姨和你讲什么了?   徐子卿哪会告诉她,看她承认了就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活生生哽在那里,险些缓不过来。   乔言琢磨出味儿了,听出徐女士讲的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严重,雾时没那么紧张,下意识就躲开不让打了,赶忙殷勤帮徐子卿拍拍背。   别上火别上火,都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徐子卿这次是真急眼了,与前两天的态度截然相反,原本挺开明一长辈,现下却恨不得拎着乔言向周慧文谢罪。徐子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咬牙,又巡视四周大半圈,怕旁边有路人听到,随后才斟酌衡量片刻,压着声音说∶你知不知道希云她爸也是这个样子,当初害得你周姨多惨,差点命都没了,你们现在这么搞,是要气死她才甘心.….   乔言呆板地啊了下,瞬间就懂了,可仍是迟钝地脱口而出∶也是这样?   徐子卿叹道∶结了婚,等慧文怀上希云了,他就变成了容因那种。   内情来得猛烈,过于震撼。   乔言滞住,一时语塞。   想了想,自觉再瞒着也没必要,徐子卿干脆全吐露了,——道来。   找了个刚出学校男的,还是你周姨的实习助理,伙同外人骗这边的财产,骗完了又逼着离婚,要抢孩子。那时你周姨刚生完希云还不到一年,身体都没恢复,不是他们的对手,有一次还出了意外,大冬天煤气中毒,要不是你姥和姥爷路过附近突然想着买点水果上去看看,发现得及时,保准早就那么死里面谁也不知道..… chapter 070   那是段极其复杂的过去,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往昔的恩恩怨怨放到现在仍旧触目惊心,一条一条全是血泪教训。   三十多年前,周慧文还是一位前途似锦的女青年,念过大学留过洋,思想进步又能力出色,是西井大院乃至整个片区都响当当的人物,可谓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未来一片光明坦荡。   当年的周家还没发迹到现在这种程度,不过也比大部分街坊邻居强多了,底子还行,从祖上那里得了一家珠宝店,全家都靠这一行为生,日常就出售成品,做些定制首饰或鉴别、转卖旧物之类的活儿,涉及的范围比较杂,也没少赚。   周父,也就是周希云她姥爷,一直都希望女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满心念着周慧文能将自家的门店和手艺传下去,可无奈周慧文没那志向,只愿读书深造往外走,一丝要发扬本家的意愿都没有,没法子,周父只能另找徒弟,招合适的人上门学艺。   那人便是周希云她爸,周家姥爷至交好友的儿子,亦是周慧文的发小与校友,比她小三届的同门学弟。   周慧文对家中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对周父找徒弟的行为也不在平,甚至挺支持。毕竟她的目标是追求更高更远的世界,准备自己创业单干,壮志凌云要闯出一片天,打算自个儿做生意当国际大老板。   这样的计划自是又招致了家里的集体反对,别说周父不答应,周母也坚决不支持,俩老都认为周慧文是留学读书太多了瞎胡闹,怕她跑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双双阻拦,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出去闯荡。   家里对周慧文的另一重期待是想她如果不留在店里的话,那就找个相对稳定的工作,比如进大学教书,比如进某某局为人民服务,再比如去哪个国企奋斗当高管,总之稳扎稳打地往上走,不要太跳脱不靠谱了。   由于子女的意愿和父母有重大分歧,周家一度因此而鸡飞狗跳,周希云她姥爷被周慧文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怒其不听话,最生气的几次还上手打过周慧文。   然而这些都不管用,无济于事。   年轻时的周慧文就是乔言与周希云的性格中和体,她聪明上进,身处传统家庭中被一再逼压却不失激情与乐观,不论如何都坚持自我,同时也不放弃努力打动父母。   最终,僵持过后周家还是放开了周慧文,给予她创业资金,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但即便通过了父母的那关,后期的创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少不了反复的跌撞和摸爬滚打,一不小心就是失败,钱财和精力全都打水漂,又得想办法从头再来。   这是十分艰难的一个时期,前有险路,后有忧虑,生理与心理上的压力都极大。   那几年都是周希云她爸默默无闻陪着周慧文走过来的,帮忙照顾周家父母,为她解决A城的一切顾虑,扫除全部无关紧要的杂事,让周慧文可以全身心在外打拼。   在旁人眼里,天底下真找不出第二个比周爸更好的男人了,这绝对是全世界独一份的诚心付出。   周爸其他方面虽不如周慧文强,但实力也不差,学历高,家境亦过得去,最主要的是品行端正,从来没干过太出格的事,谁见了都是夸的。且他打小就是姥爷他们看着长大的,与周慧文也称得上是两小无猜。   二十多岁的周爸样貌方面也是上等,生得高高大大的,一张脸英俊帅气,比电视里的演员还好看。   处于那样的特定环境下,周慧文和周爸自然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谈恋爱到修成正果也水到渠成。他们结婚领证了,周爸自愿上周家的门彻底成了周慧文的身后助力——用周爸当时的话来讲,他既已经拜到了姥爷名下,奉了敬师茶,当周家的弟子、承周家的手艺,也得到了姥爷的全力指引教导以及这边的悉心关照,上门便是对这边的报答,是应该的.   周慧文真心实意被周爸的所作所为打动,觉得他牺牲太多,觉得自己亏欠他,因而格外珍重那段感情,不管在生意场上遇到了多大的跟头或各种跌破下线的诱惑,她都始终把周爸放在心头,将其当做前行的动力,对他很是信任。   如果不是几年后的那些破事,夫妻两个也许永远都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会就这么安安稳稳走下去。   可惜美好背后的肮脏太恶臭,掩藏在平静之下的背叛烂如稀泥。   周爸出轨了,在婚后第三年就开始搞小动作找刺激,起先是出去潇洒喝酒跳舞,然后是蠢蠢欲动找女人撩骚,偷偷勾搭一些乱七八糟的对象。   大抵是念着旧情良心上过不去,到这儿为止,周爸还不曾来真的,勉强管得住下半身,不至于在外面搞一堆脏病回来祸害周慧文。   周爸自觉本身还尚且有几分情义,可笑地做出一些恶心的行为,一方面忍不住想放纵,心痒难耐要干点什么,可另一方面又受到道德与世俗规则的束缚,知道对不起周慧文,于是边精神出轨边继续充当三好丈夫的角色。   但这只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粉饰,等到之后翻了脸,在周爸口中,这又成了他爱周慧文的表现,没有对不起谁,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个时期的周慧文一心扑在事业上,正沉浸在感情里甜蜜温柔的假象里,沉浸在事业节节高升的春风得意中,她哪怀疑过周爸的不忠,连半分不相信都不曾有。   婚后的几年时光于周慧文而言真就是蜜糖,当时最深的感受就是幸福,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偏爱她的。   和美的家庭,负责的老公,蒸蒸日上的事业……她似乎什么都不缺了,生活状态足够惬意。   享受过所有的追求后,等公司稳定下来,周慧文逐渐有了生孩子的念头,认为是该要一个的时候了。   姥爷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觉着女儿啥都有了,也没忧心的事,那趁年纪还不算特别大的这两年可以顺势生一个,这样不仅家里热闹些,往后也利于夫妻两人间的稳定和谐。   与新世纪的观念不同,那个时代生小孩是婚后非常必要的一件事,无论哪个时候要孩子,反正迟早都得想办法生。   普通夫妻基本上结婚一两年就会要一个,迟一点二十七八也会生头胎,像周慧文那种先拼事业,过了三十再生娃的还是少数。   那年的周爸对这事也愿意,,他在这方面很顺从周慧文,心底里也感觉自己可以收收心了,应该及时止损,要个孩子或许可以避免再出现更大的问题。   有那么一刻,周爸确实真心打算改邪归正好好过下去,自知对不起周慧文,辜负了周家的期待,所以在周慧文查出怀孕之前,他又变回了曾经的贴心丈夫,与周慧文一块儿本本分分生活。   周慧文是在初夏时节查出怀上了周希云,过后便果断将公司里的全部事宜处理妥当,以此更好的迎接后续的生产。   孕晚期那会儿,周慧文已经不能主持公司大局了,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她必须让其他人帮忙接手一阵子,暂时从老板的位置上退居后线。   周慧文不放心将公司交给外人,也怕自己生孩子期间会出事,再三权衡后只得把位子交给周爸,让他暂为管理一下。   也不需要周爸做太多,很多事务她都安排好了,周爸帮忙看着点就行,不会很难。   而就是这个看似比较全面谨慎的决定,恰恰为后面的变故埋下了无法挽救的隐患。   周慧文怎么也没料到周爸会跟自己的实习男助理暗度陈仓,还搞得那么惊骇世俗无底线。   那个实习男助理当年才二十岁出头,刚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也是周慧文和周爸他们学校的学弟。男助理各方面都还行,称得上优秀,平时做事什么的很有干劲,本来他是项目部那边的实习生,偶然一次在周慧文面前表现得好,周慧文就提拔他到身边当助理了,还打算大力培养,想着日后兴许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可谁成想呢,谁知道男助理竟然是同性恋,而且一眼就看中了已经成家的周爸,不择手段勾上了对方。   他们好上了,心照不宣地推拉几回,竟然就那么恬不知耻地滚到了床上。   再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周爸像是打开了某种无形的开关,从此以后就愈发没节操,非但不感到差愧抱歉,不与周慧文雄牌,还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要脸。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哪怕最初是心善温柔的模样,可等到某一天觉醒了本质,便会变本加厉,啥事都干得出来。   周爸就是这种类型,他面对怀孕的周慧文时还是那个老实温和的样子,对周慧文照顾有加,但私下里又是另一副恶心嘴脸。他心底里的恶都被激发出来了,因此伙同男助理干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卖掉/偷走数件周家铺子的镇店藏物,挪移公司的钱财,转走夫妻共同账户上的存款……甚至与男助理相互打配合,给周慧文下套,利用公司问题来分散周慧文的注意力,并悄摸为其设下陷阱,以防哪一天周慧文会对付他们,那样他们也可以用这个当把柄来牵制住周家。   周慧文的满腔信任全都喂了狗,等她真正发现问题所在并逮住周爸,早就已经迟了,来不及了,做再多补救措施都无用。   那时周希云还在襁强褓之中,才一点点大,断奶都不能的年岁。   周爸翅膀硬了,克制不住要起飞的心,也知道事情瞒不住,因而当面与周慧文谈条件,要求马上离婚,大方表示他可以不要剩下的财产,但前提是周慧文得把面子做足,必须由周慧文提出离婚,对外要宣称是她要离的,而且孩子的抚养权得归周爸。   抢孩子是男助理的主意,原本周爸不准备要周希云的,可男助理一个劲儿吹枕边风,说是俩男人生不出孩子,以后找别的方法也麻烦,不如就将这个现成的带走,省得将来费心力搞这些。   男助理也是有私心的,也是在算计。他怕拴不住周爸,担心周爸对付完周慧文以后会再找其他新欢,要是未来哪天周爸一个想不开,临时起意找个女人生孩子什么的,那必定又是另一种危险,保不准会威胁到男助理的地位。   再有,按当年某些重男轻女的观念来看,女儿也容易拿捏,总比周爸找人生出个儿子强,那样男助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能啃到多少肉沫还不一定。   男助理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致力于将火焰摁灭在苗头时期,所以不断出歪主意,哪管别人的死活。   可是周慧文哪里容得下这般屈辱,知道周爸转移财产就够爆炸了,发现周爸找了男人还要抢女儿,那就更无法忍受。   撕破脸皮后的争斗远比想象中险恶,两边都不退缩,周慧文的性子就注定了她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女人,她换回不了局面,便只能想力法朝这俩狗里里出手,找法子从另外的方面突破。   周慧文快被气疯了,宁肯鱼死网破也不让步,哪怕自己没命了都要啃下周爸和男助理一块肉,绝不让他们好过。   事情闹到不可收场,周家变得一团糟。   上个世纪,在社会的大环境中,夫妻中有一位是同性恋并不是拆伙的理由,那时同性恋被定性为精神疾病,是可以治疗纠正的。   周家姥姥、姥爷曾劝过周慧文,以为周爸只是一时癔症不正常,可能是生病了,因此劝女儿不要下死手,还是希望夫妻俩可以谈一谈解决问题。   周慧文没听,不对周爸他们手软留情,过后就又有了煤气中毒那事。   乔家那边也是这时才得知了全部缘由因果,成了为数不多的了解这桩往事的知情者。   煤气事件后,周慧文自然第一时间就报警处理,顺藤摸瓜便揪出了始作俑者,查到事情与周爸有关。   周爸这个没脑子的狠心玩意儿竟然买通了伺候周慧文的月嫂,欲以此借刀杀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一场意外以绝后患,,这样也免得再过多纠缠不休,避免周慧文死咬着不放。   可惜再周全的计划也会失算,偏偏那天乔言姥姥、姥爷顺路过去探望,正巧就救了周慧文一命。   警察抓到了犯事的月嫂,亦将被月嫂偷偷抱走的周希云带回来还给了周慧文,至于周爸和男助理,这俩男人事发后跑路了,溜得飞快,生怕月嫂招供同谋会祸及他俩。   而在跑路途中,周爸遭遇了意外,连人带车撞上大货车被碾成一滩烂泥血水。下场这么惨,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就算这事最后是以周爸的死亡而告终,但这些年来,周慧文仍是解不开这道心结,做不到释怀。   周慧文恨透了周爸,恨透了与之相关的所有,对同性恋的存在更是不能接受,尤其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是同性恋。   当年周慧文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做了无数自我劝慰才说服自己,努力接受那样难堪的局面,忍痛承下一切感情与财产损失,也尽量心无芥蒂地抚养周希云长大,尽量不迁怒女儿,当那些过往不复存在,再也不回头陷在其中。   于周慧文而言,如今周希云的性向无疑就是周爸的延续,是对她的讽刺和背叛,如同抹不去的诅咒,一辈子都不放过她。   谁都没再提过那些,直至平静被打破.   徐子卿叹气,不知该怎么讲,言语间没过于责备周希云。   周希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这事,只晓得周爸是同性恋,做了对不起周慧文的行径后出车祸遭报应死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徐子卿说∶慧文她就是心病太重了,这么多年都压着,上回又让希云给刺激得不轻,撑到现在不生病才怪了,唉….   有的问题很难分得清对错,是是非非掰扯不明白。   徐子卿那意思也不是逼着周希云改正性取向,但希望乔言能帮着劝两句,让周希云来认个错,起码要在周慧文面前做做样子。   再重要的信念都比不过亲妈重要,周慧文都这样了,不管周希云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往后又有哪些打算,可她至少应该处理好这些。这是为人子女的责任,是周希云该做的。   有的事不能混为一谈,正如周慧文那么怨恨周爸,不也用心把周希云养大了。   徐子卿生怕乔言听不懂,直白道;明天或者后天,反正挑个时间,把希云喊过来看看,不能任由你周姨就这么病下去。   乔言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公平,那样也太委屈周希云了,可一张嘴却反驳不了。徐女士的做法无可指摘,到底是为了周家着想……乔言抿抿唇,敷衍道∶再看吧。   母女俩在外面待了起码半小时,谈得差不多了又折回住院部。   许是周慧文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乔言再见到周慧文,莫名就心头一紧,感觉有些难受,觉着自己也对不住周慧文,可亦割舍不掉。   感受很复杂,左右为难。   乔言都没多看脸色苍白的周慧文几眼,愈发理亏心虚,只站在一旁忙前忙后地帮徐子卿打下手,然后临走前再下去买一堆吃的用的上来。   今晚是徐子卿留在这里守夜,陪着周慧文,乔言得送姥姥回大院。   待处理完毕,乔言没底气地对周慧文告别,犹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到楼下开车,闷不吭声送姥姥到家,顺带也在西井大院过夜。   总归周希云明天才回来,住哪边都一样,没区别。   躺床上瘫着,直挺挺望向白色天花板,乔言出神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打视频电话给周希云,大半夜扰人安宁。   另一边,周希云没睡,不多时就接通视频,出现在屏幕的那方。   乔言绝口不提晚上那些,只先问问周希云出差怎么样,在外地过得如何,还有工作顺利与否。仍旧是用一些无聊的话开头,铺垫一下子。   周希云刚从外面回到酒店洗了澡,这会儿还要做资料准备,只能一边敲电脑一边回答乔言的问题,末了,反问∶你呢,今晚忙了些什么?   迟疑须臾,乔言咬了下唇,如实说∶去了趟医院…….   周希云问∶姥姥生病了?她摇摇头,不是。   那去干嘛,你有事还是探望朋友?跟我没关系。周希云好奇∶怎么了?   她酝酿一番,说∶周姨生病了,过去看看她。   屏幕里的周希云顿了顿,停下动作。 chapter 071   住院不是小问题,何况是心病郁结导致身体出了毛病,这肯定不能瞒着,还是应该告知对方。知道周希云之后会比较难做,明天回A城了多半要面临一堆麻烦,可乔言没权利为这人做主,也不忍心看着周慧文那样下去。   母女俩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这辈子就不可能断得干净,即便周慧文不愿意见到周希云,碰面后可能会发火或争吵什么的,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冷着不管。   没这道理,于情于义都不行。   这事得让周希云自己解决,不能干涉太多。   乔言将周希云的反应都收于眼底,至此也不多说,只照今晚的实际状况讲了讲,包括周慧文为何会晕倒,大院那边的近况,以及医生说了什么。   医院那边意思是周慧文只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晚上,明儿白天再吊两瓶水,如果还是没事就可以回去了,说是回家休养,叮嘱其他人多费点心帮忙照顾。   近期住院部床位较为紧张,每天都有那么多病患进进出出,一般是不让周慧文这类病人长住占位的,只能嘱咐家属这些多出力。   另外,心病还须心药治,身体上的问题医生能顾着,可心理困扰就无能为力了,顶多是开导开导,劝不要太消极。   除了周希云,没别的人能做到这个。她就是周慧文的心病,当妈的能不能好,全靠她怎么抉择怎么做,其他人做的都是无用功。   徐子卿她们出马也好,还是其余哪个谁出面,都是虚的。   乔言瞧着屏幕,柔和道∶周姨瘦了很多,气色也差,晚上吃东西也没胃口。周希云沉默了会儿,轻声问∶她一个人在医院?   没,我妈在那里陪床,乔言说,得留个跑腿的,不然顾不过来。周希云缓缓神情,麻烦伯母了。   她明天正好轮休,刚刚有空,而且也不费事,不需要我妈做什么。   嗯。   乔言又说∶不出意外的话,周姨应该明天下午四点前就能到大院,回家里歇着。周希云颔首,我下午两点的飞机,晚不了多久。   你过去也能赶上吃饭。乔言说,那明天我找容因调个班,白天容因上,我晚上再去,这样下午我也能去医院接她们。   周希云不反对,低低道∶好。   出院住院这些有个年轻人帮忙跑一跑最好,长辈毕竟精力有限,徐子卿又是陪床又是跑腿,肯定累得不行,明天有乔言帮着开车接送也不错,起码不至于太手忙脚乱。   本来徐女士的工作就很辛苦,乔言专门去一趟,既是为周希云分担点,同时也能照顾一下徐子酒。   乔言现下倒是贴心周到,比谁都懂事,不用教就无师自通,压根不用周希云开口。   周希云面色略微凝重,俨然是放心不下,可终究没讲出来。   乔言后一刻就转开话锋,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谈几分钟。   这通视频还是没持续太久,讲完就差不多该挂了,大半夜的,两个人明早都还有事,得早些休息。乔言先挂视频,下线前对周希云说∶不要熬夜,剩下的工作可以睡醒再做。   周希云应下,嘱咐乔言也快点关灯。   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话,不熬夜不现实,出差又不是出去旅游,哪可能轻松。   再者,因着住院这事,周希云原本那点困意已经彻底消散,心里积压着,有些沉重。周希云放下手机,疲惫地抬手揉揉眉心,合眼想了许久,过了没两分钟还是发消息联系A城的朋友,让邢远他们帮忙找找关系,派人私下看看周慧文。   凌晨深夜了,邢远正亢奋地肝游戏,一听周希云的来意就赶紧照办。邢远关切问∶那边没人,要不我现在过去?。   不用。周希云说,告知有徐子卿在。   邢远自然知道徐子卿是谁,闻言酸不拉几啧啧两声,不用问就猜到∶乔美女也去了?周希云回道∶晚上去了,现在回了大院,明天再去。   邢远这才放心,保证道∶成,我马上找人,江河有个嫂子是那边心内科的医生,应该能帮你看着点,我马上找他,你别担心。   周希云嗯声。   一场生病打乱了原有的僵局,只有医院那边最清净,医院外的众人都停不下来。   S市的夜晚与A城不同,前者灯光繁盛,此时街道外面人群熙攘,夜生活刚开始,而后者则沉寂安谧,直到天亮为止都好似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壁垒,闷躁得很。   乔言顺利与容因调班,早上不去店里,收拾一番就买一袋子豆浆油条包子往医院奔,特地赶在七点前过去,颇有心为两位长辈送早饭。   担心周慧文吃不下油腻的食物,她还专门带了些自己做的甜点饼干,各种花样都准备齐全了。   周慧文今天的状态还行,比昨天好些,看起来恢复了点,不再那么吓人。   可能是自知给乔家添麻烦了,搞得乔言她们一大家子都为自己跑来跑去的,周慧文还是过意不去,拿到早饭后便硬逼着自个儿吃了两口,勉强喝掉小半杯豆浆。   乔言又洗水果送到周慧文跟前,不耐其烦把苹果皮都削了切成厚片儿,说∶周姨你尝尝这个,挺甜的。   周慧文只拿了一片苹果,给面子地吃了一点。   看出乔言这是在讨好恭维人,周慧文也没怀疑,权当她是担心自己,说∶我没事,好好的。   乔言问∶周姨你要喝开水么,我帮你接一杯?   周慧文摇摇头,拦住她。你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   乔言说∶我今天休假,不忙。   那就歇着,坐会儿。周慧文接道,嘴皮子都干壳了,看起来像是渴了很久或大病了一场,全无精气神。   外人着急也没用,乔言做的这些带不来半分影响,晃来晃去反而碍人眼,使得周慧文还需要费心力应付她。   徐子卿悄摸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闪一边去,不要在这里没事找事。   乔言的存在感太强,那些关照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扎周慧文的心——生病了亲女儿不见踪影,反倒是年纪相仿的、别人家的孩子过来帮忙,周慧文光是看着乔言都难受得紧,一见她就不由自主记起执拗顽固的周希云,越想心头越不是滋味。   周慧文不清楚乔言与周希云的另一层关系,在她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差距和对比别人家的女儿也许能力上弱点,可胜在听话暖心,不像自己生的那个不争气的……   周慧文愈发气结,只觉心口都疼,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   也就乔言不清楚周姨的想法,要是知道了,怕是更没脸面对。   周希云变成这样可少不了她的功劳,若是周慧文发现了,估计会再来一次医院,指不定会成哪个样子。   乔言出去接水,将地方让出来,晚一点再下楼帮忙取药那些,接替徐子卿的位子,全程不让亲妈忙活了。   医生上午来了一次,查看具体的情况。周希云托邢远找的那个朋友的嫂子也抽空到这边晃了一圈,不过没进病房打扰,只从这边走过,找到对应负责的医护人员问了问,然后反馈给远方的周希云。   乔言对此也不知道,都是大中午听对方说起才晓得。   周慧文下午可以出院了,不用再继续观察。   医生嘱咐病人回家了好好吃饭,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困在房子里。乔言全都记住,当天下午还专程往菜市场跑,到市场里买新鲜的食材送回家,让姥姥她们多弄点好的给周慧文补补身子。   乔家这边虽是摸清母女俩闹架的前因后果了,但三人都不曾插手,乔言是没底气,徐子卿则是管不了,束手无策,只能劝周慧文想开点,且讲得也不敢太直白,担心周慧文钻牛角尖认死理。   至于姥姥,老人家对这些都一并无声处之,自始至终不发表任何见解,连劝都不劝周慧文一句,对着乔言她们更不会说什么了。   许是年纪大了着实理解不了那些,又许是到这个岁数就看得开了,姥姥懒得掺和,等到乔言把周慧文送到家了,老人家只对周慧文语重心长说了句∶啷个大的人了,不要拿自己当气头嘛…….   这种话只有长辈敢讲,周家没老人可以压在周慧文头上了,只能姥姥这个长辈出马。   姥姥是看着周慧文长大的,很多年前也照顾过还是小姑娘的周慧文一阵子,有的事她还是有发言权,看不下去了才会讲讲。不过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自找苦恼,浅显说一说就没了,也不是责怪周慧文做得不对,只希望她可以注意身体,更多的不会乱开腔。   事实证明周慧文这个中年人还是肯听姥姥的,回家后稍稍收敛了些,起码脸色不再难看。   乔言在西井大院待到下午五点,没等到周希云到这边就走了。   家庭矛盾不适宜对外展示,有的难堪还是关起门来处理更正确。   乔言不去围观周家今晚的状况,把空间都腾给周希云,充分信得过那人,,安心到卡法守店干活。   同样的,徐子卿和姥姥也识趣不干涉周家的内部问题,待周希云出现了,仅仅帮着打两下圆场,再后面就不管了。   乔言不上心周家会发生何种情况,到夜里收工了,回小别墅没见到周希云,只发微信问∶【明天过来?」   对方很快回复∶【过几天。」   乔言打字∶【这边有要用的东西没,需不需要给你送过去?」周希云∶【没,暂时不用。」   乔言∶「我这个星期不回去,下周才有空。」周希云∶【行。」乔言∶【照顾好自己。」周希云∶【放心。」   停顿一两秒,乔言欲宽慰这人,可消息发出去却是∶【等你。」   可以留下就证明还好,不会太坏。   人在生病时都比较脆弱,嘴里的话再难听,可心都是软的。周慧文赶不走周希云,保不准过些天能有所转变…也不是不可能。   乔言叹息,放下手机就又一次失眠。真是难死个人……   忧心忡忡再是一夜,眼睛睁开便是大天亮。   乔言尽量不纠结太多,适当放松下来,多找些活儿做,以此分散注意力,省得天天胡思乱想。她又从不缺钱的金主那里接了一单,有空就埋头苦干,争取多搞点钱,票子才是最实在的。   大金主这次要求不如上回高,比之头一回的态度平易近人了不少,价格给得也实在。   社长私聊乔言,暗地里透露消息,告诉她游戏公司对她前一次的作品非常满意,以后必定可以长期合作。社长挺为乔言着想,给她又抬了价,怕她太咸鱼就这么按以前的价来,因而提前就和那边谈妥了,这次加20%的价,后续的再根据难度啥的商量。   乔言的确没想过加钱,但既然社长都帮忙谈了,那肯定按更高的价格来,不要白不要。谁会嫌钱多,能高一点算一点,多的都是赚的。   金主还是发文件给她,要求那些都在文档里写着,另外还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层文件过来,直白表示要哪种类型,希望乔言可以照着参考画。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希望乔言可以借鉴他发来的图,按照那种样式搞,但又必须是本家的风格,不能有抄袭的嫌疑。   乔言一开始还没太明白,以为这位是外行不懂行业话语,也没想太多,所以满口答应了,随便敷衍搪塞。   约图找参考风格很正常,甲方给出条件,这边再适当发挥就是了,只是当范例看一下,又不是抄袭人家的作品。这就好比装修房子,客人先提出各种要求,然后找几张网图告诉设计师要搞成哪样,设计师一看网图就领会了。   但那只是最初的感官,等到构思草稿那会儿,乔言无端端发现哪里不对劲,后知后觉自己理解岔了,金主好像是希望她可以沿用那些构图什么的,不过得用本人的绘画风格发挥。   乔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就厌恶这种行为。那不就是让她抄袭,而且还是拆了人家的骨架再重组?   思及此,乔言迟疑半晌,终还是憋不住上网查了下那边发给自己的东西,想看看这是不是别家公司的作品。   如若是,那她肯定拒掉这一单,从此以后拉黑这个客人,绝对不再做第二次交易。   搞文学创作得有底线,有些钱不能挣。   到处找了找,还好,不是。网上没有这个,应该不是别家的作品。   可能是同一家公司的,又或是金主从别处买来的东西,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没法儿用,所以让自己改改?   乔言思索良久,最后仍是没听那边的,不会动那些图,依然按文字要求和本人的风格自由发挥,尽力完成这一单。   大不了画完这副就不再合作了,反正得依照她的规矩来,完成以后爱要不要,顶多是收不到尾款,但昧良心的事不能干。   弄完草图,乔言发给对面过目,试探那边的反应。   可能是她这次的发挥远超期待,光是草图看着就比给的范例漂亮多了,那边竟然什么都没说,金主还挺高兴,夸她能力强。   乔言颇嫌弃对方,可为了钱还是捏着鼻子干活,确定下草图就不搭理那边了,一门心思画后面的。   本次合作为期不到一周,在周希云回来前,乔言以极高的效率提早交稿,钱货两清就不管游戏公司了,不干报酬以外的活儿。   容因对她赶着回望江嘉园的劲头好笑,问∶又约会啊?乔言径直承认∶嗯,,回去找对象。容因挑挑眉,真的?对象还能是假的?乔言反问。容因说∶看不太出来。乔言回道∶我金屋藏娇。   容因被逗乐,眉眼微弯,改天带出来见见?可以,乔言大方道,等我挑个合适的时间。   谈恋爱不能告诉家里,但跟朋友分享还是OK的。乔言不担心好友会向徐女士告密,对容因她们十足放心。   容因对乔言那位对象挺好奇,可亦不多问,只笑着表示要跟敏姐她们共享这个大新闻。乔言没所谓,不拦着容因。   朋友两个乐子多,笑呵就是半天。   而在这期间,容因又向乔言分享了一则视频,说道∶咖发家的帅哥老板,看看?   乔言对竞争对手长啥样不关心,懒散比了个手势,等会儿再看。   容因说∶现在可火了,最近刷视频都能刷到他,另一边每天买他家咖啡的客人排成长队,能从门口排到街尾。   乔言不甚在意,喝了口冰镇柠檬水,兀自处理好线上的订单,与容因再讲点其它的。待有空了,她才点进微信看视频,瞅瞅那位帅哥老板是谁。   那个叫啥公司来着,前两天听阳阳提了下…….容因边清理台面边回忆道,忘了,记不清了,好像是叫华什么科技有限公司?   乔言点开视频,习惯性接道∶华一科技有限公司?   容因说∶对对,就是这个。   乔言立即怔住,一时懵了,脑子回转不过来。   为容因的回答,也为手机视频里出现的那个眼熟面孔——周希云的相亲对象,之前见过的那位。   袁铭城什么时候成了咖发的老板,还和她接单的那家游戏公司扯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chapter 072   这世界有够小的,竟能巧合到如此程度。   A城那么大,全中国也有数家游戏公司,偏生就让乔言遇上了,这运气也是不一般。   距离庆生宴那次相亲已经过去了个把月,当时也只是见了一面,连正儿八经说上两句话都不曾,最近又忙得不可开交,成天都在忧心周家和赚钱的事,乔言早已忘了袁家那边的存在,对袁铭城更是从未上心,眼下又碰到他们,惊觉袁铭城的竟然与这边仍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难免诧异愕然。   她以为对方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某某家那个出色的儿子来着,想着以后多半也见不到几次了,孰知还挺有缘分,转一圈依旧是这一大家子。   看到视频里俊朗的袁铭城第一眼时,乔言还以为认错了人,又瞧了两下才发现确实就是他。她对袁铭城可谓印象深刻,哪怕没怎么相处过,可乍一看就认出来了。袁铭城那样子就怪有辨识度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单眼皮高颧骨,一副禁欲又寡淡的男人面容,也难怪这阵子能火。   网上奶油小生形象的帅哥居多,偶尔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类型,自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度。   乔言讶然许久,好一会儿没吭声。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忽略了长辈给出的信息,没在意而已,这些本就是有迹可循的。   徐子卿最初就讲过了,袁家是A城本地的,在S市有生意,袁铭城本身也跟周希云差不多,不论条件还是职业发展等等,各方面都较相像,他同样是留学回来以后自己经营各种大大小小的投资,不在自家公司打工,只不过他做这些不如周希云早,入得较晚,经验不太行,很多时候都是靠前辈扶持带动,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投资目光什么的也远比不上周希云精准,不敢放开了干,基本上只走一些投入相对更小的门路。   比如与人合伙开店,当个名义上的老板,但自己只出资不出力,再比如找关系搭上游戏公司并想办法入股,借道挣点小钱,不干涉公司经营与其它,实际没啥管理权利。   当然了,徐子卿的原话不是上面那些说得更委婉点,大意是袁铭城其人还不错,综合条件与周希云很搭,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的优质股。   徐子卿知道的信息都是从周慧文那里得来的,最初也不晓得具体的,哪里清楚袁铭城开了哪些店,而周慧文也没咋在意,长辈们便一个字都未透露。   ——主要是当初两家合各方子女的条件时只挑了大致的条件讲,如袁铭城的学历与周希云差多少,身高外形是否般配,还有袁铭城做了什么稍微能入长辈眼的亮点。   周希云与邢远他们已经做出了不少成绩,又是一块儿开公司又是搞大型设计工作室,实力摆在那里,男方要是没两把刷子只能做点小生意,那肯定没见面的必要,省得浪费心力。   相比较之下,袁铭城出钱投资咖啡店不值一提,他在游戏公司那点股份也少得可怜,单拎出来说道倒显得实力更弱,因此干脆就笼统讲成在S市和A城本地都做了一些投资,有在开店之类的。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子卿的转述就更加简洁概括了,到了她嘴里便只剩袁铭城是如何如何优秀,年纪轻轻就做股东顶顶有出息。   乔言那时候较为排斥袁铭城的出现,每次撞见长辈们说到他也不乐意听,庆生宴当天更是巴不得离袁家远一点,哪里会在意袁铭城做了什么。   周希云亦是,疲于应付亲妈的花样催婚,这阵子亦两边飞来飞去的,自是没空在乎袁铭城后来咋样,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谁成想呢,一晃眼袁铭城就变成了网红帅老板,在短初频里混得风生水起,赚足了关注度。她们是半断网人士,手机电脑只起办公或联络作用,连袁铭城当网络红人了都浑然不觉。要不是容因发视频链接过来,也许等人家过气了乔言都不知道这个。   乔言能念出那个公司的名字,容因有些惊讶,问∶你晓得这家?   乔言也不瞒着,实诚告知是自己接外包单子背后的那家正主,表明在周慧文庆生宴上见过袁铭城一次。   但没说其它的。到底是周家的隐私,有的事不好讲,而且三言两语也描述不清楚,   赶了巧了,容因哂道,这都能认识,也是缘分。   乔言眉头紧蹙,不觉有缘没缘,心里终归有点不舒服,莫名感到哪里怪怪的,不大对劲。虽然心里明白袁铭城只是华一科技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股东,开咖啡店可能也是为了搞营销才出面.他的实际作用与出力并不多,但千万总觉得应该还藏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对咖发那边有意见,被它家复制卡法的装修和经营模式给闹的,加之华一科技来约图的那位又迂回要求她改图借鉴,那边明显就给人一种早已是惯犯的感觉,阴险得很。   乔言也不能找到袁铭城质问,事已至此,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及时止损,尽早断了与那边的联系。   且不说袁铭城原是她情敌了,就那边的作风.……乔言先前还想着保不准那些图会是华—科技的以为网上找不到兴许就是自己猜错了,现在细一思忖,也不是没那种可能性。   开实体店都下作到没节操直接抄人家的现成,这都要打擦边球占不要脸的便宜,像游戏这种涉及到上百倍上千倍利益的东西,伸手就拿来照用简直更容易。   乔言忆得很,思及前些天还给人家干活,胸口堵得慌,想想就十分膈应。   容因又感慨了些别的,大意是咖发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营销搞得这么弯张,多半短期内还会继续扩张,也许就成为市面上又一家连锁饮品店了。   现在有钱人搞餐饮早已屡见不鲜,这一行资金流动大,收益也可观,有时候几家不大不小的门店赚头都能抵得上一家普通公司一年的总和,个中利润回报还是有那么高。   容因如今已经不纠结被咖发复制粘贴的事了,反正告不了对方,拿着没办法,能做的只有想开点,除了感叹两句啥也干不了。   乔言没听容因后面的话,心里已然憋着一股劲,越琢磨越不舒服。   等晚些时候回到小别墅,待周希云过来了,乔言这才稍稍敛起情绪,调节几下子。   分别了一个多星期,周希云整个人肉眼可见瘦了不少,脸色都憔悴了,精神有些差,俨然是连日的奔波与周慧文生病那事所致。   周希云到这边都不忘带食材进门,还捎上了一些姥姥做的卤肉给乔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回家照顾周慧文应该不太顺利,周希云在家多半不好过,百分百又跟周慧文闹了。乔言知趣不问情况如何了,仅仅关心周姨好没好,恢复没有。   她这几天故意不联系西井大院那边,也不怎么往周慧文跟前凑近平,买东西探望都省了,怕撞上母女俩僵持的难堪场面,避免两边尴尬。   周希云平心静气说∶还行,比前些天好点。   乔言又问∶这次过来跟周姨知会了吗?   昨晚就说了的,提前讲了声。周希云回道,又无奈望向乔言,实话实说,不过她没理我。   乔言说∶还生气啊?   周希云接道∶嗯,都不愿意看到我。   乔言挑了下眉尾,顺着说∶但你还是留在那儿了,起码比之前强点。周希云说∶中间有几次也要赶我走,不让进门。后面呢?只能去你家过夜。我妈让去的?姥姥给留门了。   乔言眨眨眼,我姥这么上道?周希云说∶有时候我妈也听她的。   这次回去既然能在大院待上一周时间,实况其实也还好,比乔言想象中要温和些,没发展到吵翻天并彻底决裂的程度。   事实上周家母女俩并未吵架,周慧文确实不待见周希云,可亦没对女儿非打即骂,只是不愿理会,不想见到她罢了,行为上倒没有太过激。   毕竟周希云的性取向为女已经不可改变,这么多天过去了,周慧文再心伤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亦是累了,加上生病,所以面对周希云顶多就是要赶她走,要不就当女儿是陌生的外人,看见了都当做不认识,更不接受周希云的关心。   另一方面,血脉这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讲都是从小带到大的亲生姑娘,—旦过了最气愤的那个阶段,周慧文内心深处更多的是空荡和疲惫,难过的同时还是下不去狠心。   要是周希云她姥姥和姥爷还在那会儿,周慧文尚且能下得去决心不要这个孩子,大不了再生一个,实在不济找别的门路领养也行,可如今周慧文年纪大了,周家上下里,她也只剩周希云唯—-—个亲人,到头来终究还是放不下的,难受之余还是恨铁不成钢,滋味很是复杂。   人性都是矛盾的,做不到完全隔绝的程度,有时嘴里的话再狠,可心还是软平的。   尤其是朝夕相处二十几年了,周慧文当初含辛茹苦把周希云带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就注定淡不了.   别说是人了,即便就是养只宠物,到现在也该当家人的存在了,更何况周希云也尊敬并关爱了当妈的这么久。   周慧文那几天老是哭,当着周希云的面不会抹眼泪,私下里眼睛则一直都是红的,哭到眼皮都浮肿。   周希云劝不动,近不了亲妈的身旁,一进门就被赶,只好请姥姥代劳出马,帮忙上去看着。总之回家的日子过得艰难,磨不出个结果,两边都痛苦。   不过这样都算是进步了,至少能进门不是,比之最初一见面就吵顺当。   周希云既坚持自己选择,又肯服软低头,她这个做法就挺对的,对周慧文还是受用,就是比较憋屈,但凡换成别人都忍受不了。   周希云尽量将回去的事讲得轻松些,避开艰难的部分不提,绝口不谈周慧文是怎样苛待她的,只大致说点乔言勉强能接受的,轻描淡写就几句带过。   乔言站一边为这人煮咖啡,垂眸看了看台面,柔声说∶我还担心你们又吵架,昨儿晚上才问了姥姥,她也告诉我你们没吵。   周希云说∶我不跟她吵。乔言开口∶怕周姨生气。周希云点头,嗯。   咖啡泡好了,乔言端给对方,上前抓住周希云一只手揉捏两下,摸摸她的手背。周希云任由她。   她过一会儿又抱抱周希云,枕周希云肩上蹭蹭。周希云抚她后颈∶没事了。乔言回道∶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本来也是。我信了—-才怪。   大抵是她气鼓鼓的模样太不一般,周希云笑了下,勾勾唇角。她又抓周希云的软肉,傻乐。周希云难得讲一次情话∶看到你高兴。乔言装作听不懂,有意曲解道∶我有这么好笑?周希云说∶没笑你。乔言∶哦。   两人情趣多,花样折腾。   待窝沙发上了,乔言记起白天的那一出,再问∶你还跟袁铭城有联系没?周希云反问∶怎么了?乔言说∶好奇,随便问问。周希云摇头,没有。   本来也不熟,没看上必然就断了,哪会留着碍事。   两家的长辈倒是不死心,三番五次暗地里撮合,周慧文后来也在周希云面前再提过几回,甚至说她不满意袁铭城也可以找别的,直至闹掰后彻底没了后文。   乔言亲亲周希云的唇,吻她嘴角,拂开周希云额前的碎发,边亲密边讲到咖发,把自己清楚的都告知对方。   打算跟这人谈谈正事,有点想法要聊一聊。   周希云搂她腰,将胳膊搭她背后。   乔言一五一十交代,将自个儿才发现的都讲了。   当得知袁铭城是咖发的老板之一,周希云的反应与乔言相差无二,一样地皱眉。   真不了解这个,因为本身就厌恶相亲,所以至今不想与袁家有太多牵扯,连调查袁铭城都没有,结果反而错过了这些。   乔言先讲到比较表面的部分,末了,神情变得一本正经,语气渐渐严肃,认真说起自己接单的游戏公司与袁铭城有关,接着报上游戏公司名字,半是谨慎半是大胆猜测道∶你们的竞争对手,上次偷作品那个,是不是这家? chapter 073   有的巧合蛇灰蚓线,不单单是缘分二字能解释的,一旦串起来就会暴露端倪,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儿。   乔言也不是胡乱设想,刻意把两边绑在一起,着实是直觉这里头暗藏玄妙,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潜意识里就有所防备,开车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事,总觉得肯定与周希云他们有关。   从她提到袁铭城后,周希云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听到这儿更是唇瓣都快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了。   如乔言所预料,周希云他们公司的那个对手就是乔言口中的这位,真就是冤家路窄了,兜兜转转一大圈都能冲撞上。   周希云一脸慎重,不着急下结论,轻声问道∶他们发给你的文件还有吗?   有,都在。乔言赶忙说,我全留着了,放一个文件夹了。   画画用的笔记本就搁在茶几上,弯腰便能够着,乔言伸手拿过来放腿上,打开给周希云看。她在处理兼职单子这方面还挺有收拾,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弄好了的,包括第一次接单收了华一科技那些文件,第二次又有哪些,但凡是对面发过来的,不管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部收着了,一张图片都没少。   不止如此,乔言还点开微信的聊天框,把与华一科技的沟通对话内容一页一页翻出来,让周希云瞅瞅,看是否认识对面那位。   华一科技的那个人明显是开的小号,除了双方的聊天,别的一概没有,连朋友圈都是空的,光凭微信自然查不出什么内容。   隔着网线,周希云认不出对面是谁,也许现实中碰见都不曾有。   不过那不重要,影响不大,只要文件这些还保留着,其它的可以慢慢解决。   周希云不浪费心力去纠结那些次要的方面,点进文件夹就找到华一科技发给乔言的所谓参考文件,--打开确认。   果不其然,那些都是她和朋友合开的那家公司,也就是易梦娱乐的作品。   无一例外,全是之前被内鬼偷走的、还未正式上线的东西,从图到文档,大多都有易梦娱乐的影子。   要知道,部分原件可是有防盗加密信息的,一查就能查到那是属于易梦娱乐的作品。   也不晓得是华一科技过于嚣张,自信不会被抓到马脚,还是联系乔言的那个员工太没脑子,竟然能干出这么傻缺的行为。   周希云耐着性子翻完所有,面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乔言守在旁边不吱声,不千扰这人,一看周希云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绝对是华一科技搞的鬼,只是无法锁定背后联系乔言的那个究竟是谁,内部成员还是别的什么角色,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又是一个顶包的倒霉蛋。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只要不是抓那边个正着,没有百分百的确定性,或许又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只能抓到一些背锅的小虾米,压根还是追查不到华一科技公司。   这般手段太常见了,出事了就推些拿钱办事的出来打罪,最后哪怕已经明确是谁在后面使绊子,可就是不能奈人家何,啥用没有。   乔言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对此不大会处理,问道∶靠这个能抓到他们吗?   周希云看完了才松开鼠标,摇了摇头,柔声说∶不一定能抓到主谋?   乔言机灵,一下就明白个中弯绕,晓得替嘴羔羊那一套法子,想了想,连连说∶他们不是要挖我么,能不能靠这个再试试?   脑子倒是转得飞快,现下比以往哪个时候都聪明,主意一大堆,不用人家提醒就有诸多可行的点子。   但周希云不让她轻举妄动,捏她脸蛋一下,从容说∶不急。   乔言说∶可别让他们跑了,小心到时候追不到。   周希云嗯声,放心,不会。   乔言问∶你要先联系S市那边?   周希云点点头,先跟他们讲一下。   这事肯定得马上就通知S市那边,不能拖,接下来应该两方合计才行。   周希云还算淡定,一会儿就平缓下来,之后立即着手对付这些,先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而不是当即就冲动要对袁铭城咋作样。   周希云对袁铭城不熟悉,对袁家倒是了解一二,但也不多,在此之前只知道袁父与周慧文是老同学,近些年常有交际,以及一开始是袁家主动向周慧文抛出示好的态度,两家的联系亦是靠袁家一方在维持。   依照周慧文的说法,袁家目前正在发展的领域是实体较多,对互联网这块儿并未涉足.…素铭城投资游戏公司,这是哪个时候发生的?   凑巧他就投了华一科技,还是另有缘由?   周希云不是特别清楚,印象华一科技好像没袁铭城这个人物,那一家的主要干事她都知道,没有一人能与袁家牵连上了,至少明面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将周家的信息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周希云保持着冷静理智,逐一分析。   袁铭城那样子也不太像是能操控这么大一家集团的,他没这本事,实力和年岁就摆在那里,乍一细想也不可能。   华一科技成立距今都快三十年了,九十年代就有了的,袁铭城那时别说出世,袁父都还没结婚,哪来这么大的通天本事。   而袁家其他人就更不是了,无论袁父还是袁铭城他小姑,当年根本没这能力。   往前数三十年,那时袁家还在S市发展,这一家上下还没任何经商经验,不曾踏入生意场,那会儿袁父仅仅只是一介普通学生,袁铭城他爷爷勉强算是S市某偏远郊区内有点本事的铁饭碗,但混得也不算很好,比起周家可差多了。   袁家真正发迹都是千禧年以后了,彼时袁铭城他爷爷顺利退休,袁父辞了教师工作下海经商,运气好便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做到了如今的规模。   袁家的发迹之路与华一科技不沾边,怎么看都扯不上干系。   周希云不清楚这些,邢远他们就更不知情了,一个个听完前因后果比乔言本人还懵圈,俨然捋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   邢远不解,咋一家小小的咖啡店能跟科技公司关联上,兴许只是咖发有意博眼球打擦边球,借华一科技的名头炒作自家?   他们查了查,发现似乎的确是这样,真相好像八九不离十。   网上能搜到有人扒了袁铭城的背景,可很多都是假消息,像是为了营造噱头打胡乱编,而有关华一科技那部分传闻就更假了,说袁铭城是华一科技某深居简出的大股东干儿子,然而那个股东实际上是个外国人,当初也只是往华一科技投了钱而已,本身早已不在国内,打从多年前就已经定居外边,回都没回来过,哪来这么大的干儿子。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邢远还是查了查那个外国人大股东,将探到的信息都发给周希云。   大股东今年四十多岁了,全名向义盛,是名低调的华裔富商,其人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种,,九几年没少往国内这边砸钱搞投资,但每次都是让团队打理业余,本身却几乎不回国,连各种要求出面的场合都从不出席,至今也没人见过他长哪个样,网上更不可能查到。   邢远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查出这位的一张照片,估计还得想其它办法才可以。他在屏幕对面说道∶我看多半是乱传的,那个向义盛跟袁家一点不沾边,连做的生意都没一样能重上的,碰上的机会都没有。   周希云听着,又拧了下眉。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追查不下去。   往下查也是白搭,纯属浪费精力,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空想再多都是个人的怀疑。   周希云让邢远继续盯着那边,自己则另寻口子下手。   乔言在这期间没下场,照样还是与漫画社保持往来。她懂得不打草惊蛇的道理,憋住了不去问社长有关华—科技的话,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是接的特殊外包单,一次性买断那种,她与华一科技签的合同本就不正式,那边到现在应该不清楚她皮下的身份,至今还蒙在其中。乔言肯定不会傻到主动挑明这些,不仅瞒着,对社长也多了两分防备。   虽然猜到社长应该只是个中介,不会出卖她,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晓得对面会是哪种人。   那位金主在两天后再次出现,又来约稿。逮着乔言就不放手了,用她比用自家员工还勤。   仍是社长帮忙牵线,成交方式不变,先给定金,对成品满意后再付买断价格的尾款。   乔言这次多留了个心眼儿,接单时把周希云叫上,让周希云默然无声旁观整个过程。她很会变通,收到文件后又装作参考不够,示意那边再多发点,以求拿到更多的证据。   对面那个简直蠢得要死,过分自大,以为有过几次友好交易就对她愣是十分信任,一被忽悠就又发了些参考原件过来。   乔言侧头看看周希云,语气微扬,忽而说∶我帮你报仇。   周希云挨着坐下,揉她后颈,小心点。   乔言说∶信我的。   然后噼哪啪啪打字,不带任何犹豫就发过去一大段话,大意是要求华一科技从这笔单子起就加钱,这边的收费又涨价了。   那边直接发来一个符号∶「?」对她临时加价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乔言靠周希天怀里抵着,面不改色回复;【最近有其它稿子,没时间,赶你家的会比较急,加急出单需要另外的价格,不然按我这边的接单排序,你们的应该会比之前迟两到三天出单。   华一科技负责联系她的那位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明面上倒没骂人,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已经谈好了的,时间也约定了,上次才涨过一次价,不能这么不地道。   乔言轻飘飘挡回去,表示华一科技并未与自己直接联系,双方也没正式的合同要求,时间价格这些亦都是华一科技和社长单方面确定的,而且还是上次的数目,她这边还没答应呢,那就不能作数。   她才是动笔的那个,条件得她说了算,何况华一科技这次找上来也没提前打招呼,社长那里可没接到通知。   乔言转头亲周希云一口,响亮在对方脸上喙两下,俨然不害臊。她说∶你们不是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么,我让他签正式合同,可能就有了。   周希云从后面搂她,跟华一科技签?乔言颔首,嗯呵。   周希云将下巴搁她肩上,轻声笃定∶他们不会跟你签。   那可不一定……乔言神秘说,侧侧脑袋挨上去,用长睫毛刺周希云,如果签了,女朋友有奖励吗?。   周希云亲她脖子,要什么奖励?   乔言歪歪脑袋,思忖片刻,拖长声音说∶还没想好。   乔老板发话,周希云自是都答应。   捏捏她小腹上的软肉,周希云说∶可以先欠着,想好了再兑现。   乔言笑了笑,真的?   周希云说∶假不了。   挺紧张一局面,硬是让两人搞得不太像样了。乔言有私心,故意的,等到过了不久华一科技松口了,问她价格,她又将心思落回屏幕上,集中注意力与对面周旋。   乔言刻意报了个高价,比之上回又高了三成,大有明目张胆抢钱的打算,要高价不嘴软。   对面好一会儿不回消息,不知是去问领导意见了还是不想再搭理她。她也不着急,使唤周希云帮自己拿罐可乐上来,老神在在等着。   几分钟后,华一科技还是同意了她的无理加价,发来定金,要求尽快出图。   乔言也爽快,立马就接单,并表示期待与华一科技有下次合作。   一副把对面当冤大头的架势,毫不掩饰得了钱的喜悦,给人浓浓的掉钱眼里的感觉,明晃晃之后还要这么干。   此次预算超额,华一科技负责与她联系那个显然气得不行,但也不能怎么样。   这种坐地起价的情况不稀奇,业内好多自由画师都这么干过,有些是以白菜价吸引顾客,到时候了再阶段性涨价,有些则是乔言这种,仗着不缺客户就使劲薅甲方,价格就那样,爱约不约,这家买不起有的是大方的金主。   华一科技需要乔言,暂时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插画师,对她的临时加价还是能接受。又不是要天价,一个大公司呢,不至于付不起这点钱。   乔言心里有数,装模作样表演,不过也不会太过分,以免把那边吓跑了。   周希云没太看明白这些操作,但不干涉她,全程只看着。   乔言喝了两口冰的,不慢不紧等着后续。   不一会儿,社长找上来。   华一科技的那个员工不出预料找社长私聊了,对她刚刚的做法表示不满。   社长过来与乔言沟通,对于她加价的行为没说什么,只委婉告知,华一科技给的价格很厚道了,那边的态度也真诚,让乔言下次如果再这么做,还是应该同他商量一下。   不管怎么说,乔言多多少少还是代表了漫画社的一份子,她那样干,有损两家的合作。   乔言认错极快,能屈能伸,方才当着华一科技的人还绝不退步,眼下对着社长又是另一种态度。她坦诚表示自己也是没办法,最近太缺钱,三次元困难,不得不加钱。   社长不清楚她的现实生活,见状就关心了一番,问之前的版权费啥的用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快又缺钱。   乔言净能扯淡,想也不想就说谎∶「店里周转出了点问题,需要钱,不然迟早得上街要饭。」再是谈到每个月上万的房贷,担忧断供了的话自己铁定完蛋。讲得像真的一样,妥妥的演技派。   社长不怀疑,径直建议她与金主签长期合同。   这样可以谈的条件更多,待遇方面应该会高点。当然,对华一科技来说,这其实也是最好的方式了,既能稳住固定的画师合作,又避开了诸多风险。   乔言装得挺像,当场拒绝∶【没保障,又不是和公司签。」   社长回复∶「让你去他们那里你也不愿意。」   乔言∶【走不了,要留这边养家。」   聊天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很久没有消息发过来,十几秒后,社长直爽表示∶「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让你先到那边当兼职外包,直接和他们公司签。」   乔言看周希云一眼,蹭蹭这人,并麻利打字∶「谢谢社长,mua~」   社长发来一张嫌弃的表情包,让她不要肉麻恶心人。   周希云对其也不大乐意,眼见乔言亲了别人,登时就凑近乔言的耳朵挨了挨,小声说∶下回不发这个,换一种。   再蹭这人一下,乔言说∶做样子呢。   周希云挺能吃味,后一瞬就吻她耳朵。   酥麻的触感教乔言缩了缩肩膀,受不住痒意。乔言往旁边躲,低低道∶小气鬼啊你,幼不幼稚..   周希云又亲她,温热的唇落她耳垂上。   两人搂抱着闹了会儿,乔言拧动身子,轻笑了声,不久再被周希云托起来放腿上。周希云吻她,吃她嘴巴。   她一面受着,待社长又回来了,再一面不得空地同时斜眼看手机微信,划开消息。   社长办事稳当,丢来俩字儿∶【妥了。」再是∶【电子版合同那边会单独发你。」 chapter 074   乔言没能及时回复社长,看完消息后就腾不出空了,被身下的人往沙发靠背那边带了带,整个人身形一晃就被压着了。   周女友十足小心眼子,咬她唇瓣还不够,一定得来个黏腻到令人嫌弃的深吻,没一会儿又顺着她的下颌线移了移,到了下巴那里再朝脖子进发,接着是喉咙正中间,后面又是锁骨,继续…….   乔言没抓稳手机,一个挣动就脱开力道了,使得手机掉进了沙发缝里,来不及捡起。   主要是周希云也不给她捡手机的机会,连分心都不愿意,不仅钳住了她的腰身,一只手还摸到了她衣角边上。   从某人那里学的招儿,有意借势发挥,寻到一个可以吃味的由头就上来找事了,勾着乔言不放。   乔言哼唧了两声,假意推推对方。干嘛你.….   周希云又攥住她的爪子,摁在身旁。   乔言嘤咛了下,声音低低的,很快就不自禁变了调。   外边还是大白天呢,离夜晚早得很,一楼的大门都完全敞开着,没关上。即使应该不会有谁进来,被撞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还是要脸,像碰到什么东西被烫了一下,从外到内都快被烧红了。   周希云揉了揉她,挠似的弄她。   她不住地躲,拖鞋都甩地上了,直接光脚仰那儿瘫着。   挠痒就是她的死穴,几下就足以让她缴械投降,连反抗都不能。   周希云吃准了她的弱点,倒也没做什么太过火的举动,只时不时主动亲昵碰碰挨挨她,做点貌似不经意的撩拨举动,等到她求饶的时候再揪她耳朵,摸摸她的脸。   待缓过劲来了,乔言又行了,赤足轻轻踹这人一脚,瓮声瓮气说∶周希云你好烦……   周希云捏住她脚踝,都快将她小腿拉到肩膀那里,居高临下地看了看,温声问道∶今天哪儿又烦你了?   哪儿都烦,烦死了你…….乔言回道,嘴里讲着埋怨,可行动上却截然相反,做不出半点讨厌周希云的回应,不假思索就把腿勾周希云肩上了。   极其言行不一,口中没一句实的。   周希云习以为常,听过就过了,也不往心里去,没两秒钟又做了点别的,弄得乔言拧着身子动来动去,没多久像滩泥—样躺那儿换气。   两人到最后还是重新抱着对方,乔言放弃挣扎,干脆不抵抗了,任由周希云做什么。而那个掉缝里的手机,只能等有空了再扒拉出来,现在肯定是没心思管它了。   微信上,社长后面再发了另外的消息,大意是叮嘱乔言多看看合同细则,不要收到了就闭眼乱签,一定得注意有没有坑。   这方面的注意事项必须提防,有时候容易出事,冷不丁就教无良合作方给坑了。行业里类似的先例一抓一大把,栽坑里了帮别人打白工套路的不止一个两个,该上点心就得认真些,不能瞎子似的。   社长虽与华一科技有那么层表面利益合作关系,但心底里自是向着社里的画师,怕乔言经验不足从而吃亏,因此忍不住多提醒两句。   他让乔言有不确定的地方就多问问,可以找他,也可以找专业相关的人员咨询,总之乔言小心些。   兼职外包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所谓的合同约束力也就那样,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张对双方都有利处与弊端的纸,若是两边的合作至结束都比较愉快顺利的话,那就还好,应当没大问题,但如果中途出了岔子,合同可能就是甲乙两方不断扯皮的凭证。   乔言既打算与华一科技签具有法律效益的合约,外包与否另说,她必定得有所付出才能换来相应的好处,譬如往后与华一科技就是半绑定的关系,肯定不如现在这么自由,更卖力、辛苦画图是必定的,条条款款的限制也会随之而来。以及,她需要履行对合同的保密工作等等。   华一科技那边开出的条件勉强算厚道,要求一箩筐,限制的确有一大堆,但给的票子不少,福利待遇也可以,没比它家的正式员工差多少。   当然,只是补贴方面,其它的是别想了,那不可能。   乔言被压得难受,等到脱力动不了了才摸起手机,那会儿已经天黑,房子大门也关上了。   周希云帮她看了一遍合同,圈了几个要点出来,说∶这几条再谈一下,和华一科技重新商量。   乔言没经验,瞧不出哪里有坑,大咧咧问∶那咋改?   周希云教她,一条一条地分析,将其中隐藏的对她不利的霸王条款都讲了下。   那些条例不难改,某些话术用词纠正过来就行了,换个说法就能避免踩坑,往后也能轻松些脱身。   乔言都听周希云的,顺便花点必要的小钱找律师确认一番,过后径直找上华一科技的人要求重做份合同。   华一科技那方起初自是不同意,腆着脸说是影响不大,只要她违约不是特别过分,公司绝对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冠冕堂皇表示那些条例是为了防止哪类合作方钻空子才制定的,不是为了针对乔言。   乔言不傻,晓得这是骗人的话术,坚持让改,否则就不签了。   两方拉扯了半晚上,最终各退一步,改了部分条约,但也单独针对乔言本人又加了其它方面的限制。   乔言这才与华一科技签了电子版合同,正式成为那边的兼职外包,带小三千底薪的那种。而华一科技当晚就甩来又一份约图,立马开始使唤她,先前商谈的客气也淡了许多,似是就此绑定了她这个苦力一样,大有要死命压榨的架势。   乔言在网线的这一头差点骂人,真是小看了这些互联网公司的资本家德行,这大半夜的还发任务,先前的单子还没做呢,愣是不把她当活人看待了,累不死她。   但为了自家女友,必须忍辱负重一段时间,乔言硬生生憋下抄起键盘就开骂的冲动,正常语气回答∶收到,一定按时交稿。」   周希云坐旁边看着,至此帮她捏捏肩,柔声安抚几句。   乔言侧头说∶明天做饭补偿,我要吃焖锅。   周希云问∶焖哪些东西?   乔言倒这人怀中,嘴里叭叭地报菜名,排骨牛腩鱼丸啥都要,肚子就那么一小截,想吃的却一大锅都装不下。   周女友都依着她,记下要吃的那些,准备犒劳犒劳她。   这晚她们再次联系邢远他们,与几位身边信得过的朋友谈谈签合同的事,周希云和邢远几个得商量之后该怎么做,咋解决当下的局面。   能拿到多少证据告华一科技另谈,那都是后话了,眼下最紧要的是提防那边会怎么反击,还有幕后使者是谁,到时该由华一科技哪位高层或别的什么人来负责这个。   有了乔言的加入,易梦娱乐的胜算很大,可问题是华一科技已经上线游戏了,等到证据足够且判决下来,也不知道哪个时候去了。   侵权官司难打,有时会拖很长时间才能收场,等到维权成功,指不定华一科技早就赚得盆满钵满,黄花菜都凉了。   届时哪怕易梦娱乐打赢了官司,顶多就是得些赔偿,对华一科技的影响不会太大。   打蛇打七寸,连对面的软肋都没找着,做再多准备都是无用功。   况且那边很大可能只是赔钱整改,,推两个倒霉蛋出来当替死鬼,损伤不过皮毛,撼动不了根基。   再有,周希云的看法与乔言一致,总觉着这事还有更深一层的秘密,只是还差点什么,无法全部揭露。   人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的,一旦内心深处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那很大程度上就是哪里真的有端倪。   周希云还是让邢远他们继续查一定查出那个向义盛为止。   邢远应下,他也觉得向义盛有毛病,支持周希云的看法。   同一时期,易梦娱乐的项目补救措施已经全面铺开,只要资金到位,剩下的都不是难事。邢远和朋友都在拼命搞这个,目前一切都顺遂,已经想出合适的新点子了,至多三个月内就可以完成。   在找寻证据对付华一科技期间,乔言回了家一趟,专程买补品去探望周慧文。特意与周希云错开,不和对方同时回去。   周慧文的状态比前些天好了不少,起码脸色没那么苍白,看起来红润了些,精气神也恢复了。   乔言过去时带上了姥姥,没骨气单独面对周慧文,觉得那样压力大,心里也过意不去。有姥姥帮忙撑场子,周慧文的注意力被分散些,乔言也稍微自在点,不会太别扭。   不过饶是如此,那天还是发生了点难以预料的小插曲,使得她接应不过来,险些当场暴露。   乔言带到周家的补品有部分是周希云买的,价格不算贵,但分量比较多,一看就不是她个人掏的腰包。   周慧文哪能看不出来,只是不发作罢了。   乔言迟钝,没感知到周慧文的情绪变化,当场便开了盒即食补品送到周姨面前,以为周慧文应该不知道那是谁买的。   可惜周慧文只接了东西,过后就顺手放一边,尝都不尝一口。态度挺明显,俨然就是不接受。   乔言顿了顿,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难地抓着东西站在原地,反应了片刻才试探问∶周姨,您是想待会儿再吃,那我先帮你倒杯水?   周慧文拒绝了,不用,现在不渴。   然后又是看向那堆补品,轻描淡写说道∶晚点你回去,把最右边的三盒东西捎上,我吃不了那么多,你拿回去给你妈还有姥姥。   我妈她们有的,这个周姨你留着。乔言赶紧说,我跟她们也买了的,拢共买了三份,多了她们吃不完,放久了容易过期。   周慧文还是执意,让乔言将那三盒都带走,一盒也不要。语气坚决,不容乔言拒绝。   那三盒东西恰恰就是周希云买的,不知道周慧文怎么看出来了,明明价格与乔言买的相当,可仍旧瞒不过周慧文。   乔言只觉压迫感重,胸口猛地跳了跳。   其实还是周慧文太了解乔言了,过去几年时间里没少收她买的东西,时间一长便能看出乔言买补品的习惯——乔言一般是补药和炖汤的干货混着买,偶尔会买奶粉这些营养品,但她不会买燕窝之类的,那种只有周希云才会买。   光是看盒子大小就能分辨出哪个是谁买的,大盒子肯定是乔言,小盒子,尤其是一盒只装一点点东西的那些,不用猜都能看出是周希云挑的。   周慧文不仅摸得清乔言的心思,亦知道周希云是什么性子,问都不用问就把这俩年轻人看得透透的。   乔言硬着头皮不要,赶忙倒水打圆场,干巴地呵呵笑两声。   得亏有姥姥镇场子,否则今天可拗不过周慧文。周慧文最后还是收了补品,不管吃不吃,至少被姥姥劝两句后就收下了。   乔言如释重负,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周慧文哪是容易应付的,感觉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有些袒护周希云,周慧文默然良久,不作声喝掉小半杯水,忽而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包括乔言近些天在忙什么,店里如何,还有迂回问及周希云何时搬出小别墅。   周慧文似乎对乔言收留周希云不大满意,讲到这儿脸色都微沉了下,但又没过多斥责乔言,只不过希望她不要被周希云连累。   在周慧文的想法中,周希云的行为不负责任,算是拉外人下水。   周希云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有独立自主的能力,都敢反抗家里与亲妈作对,出去住却跑到发小那里借宿,怎么也说不过去。   周慧文倒没怀疑她俩有猫腻,另有想法,认为周希云是为了让乔言、乔家帮忙才找过去,觉得女儿的行为带有目的性。   乔言大气不敢出,一句不反驳。只听着,绝对不插嘴   周慧文语重心长说∶你别学她。   乔言背后一紧,虚心得要命。   坐一边的姥姥这时才起来走动两步,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活动筋骨。老人家不适宜久坐,长时间不活动身子骨僵需要来回转悠两圈。   姥姥哪儿都不去,只在周慧文跟前走来走去,恰巧就挡开了乔言,不给周慧文空间再与乔言搭话。   老人家有些乏了,嘴巴干,也想喝水,可不喜欢凉白开,于是指挥乔言帮自己泡茶。   乔言赶忙照做,巴不得早点解放。   留姥姥在这边陪着周慧文,她下楼回家泡茶,故意在家里磨蹭大半个小时才过来。   等再踏进周家,徐子卿已然下班回来了,顺道到这边瞅瞅。   这下彻底没乔言的事了,她只用杵旁边当吉祥物占块地方就成。她将茶水递给姥姥,殷勤为老人家捏肩捶背。   徐子卿负责与周慧文闲聊,扯天拉地侃一番家常。   临近饭点,徐子卿热情喊周慧文到对面吃晚饭,周慧文没去。这边有家政做饭,早就烧好了饭菜。   而两位妈妈对话间,乔言习惯性抬手勾头发到耳后别着,拂了拂,随即弯身搀扶姥姥,挽住老人家的胎膊。   周慧文下意识瞥了眼,不经意就瞧见乔言耳朵后下方那里有一块浅浅的暖昧痕迹。   那印子的位置特殊,披散头发就不会被看到,撩开才会发现。是前天周希云留给乔言的,那时两人在浴室里来得有点狠,周希云便头一次在她锁骨以上的地方留了点纪念。印子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普通人乍一看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乔言对此浑然不觉,前两天也没回来,无人提醒她这个。   周慧文不由得多看了下,稍稍留意。不动声色,脸上没表现出异常。   乔言同长辈作别,很是礼貌。   周慧文送一家人到门口,又与徐子卿再讲讲话,大致是感谢乔言费心买补品过来探望。   乔言扶着姥姥先走几步,先回家里。   r/徐子卿话痨,刚下班高兴,一听人家夸自己孩子就心里舒坦,不免与周慧文多唠嗑了会儿,面上乐呵,嘴里讲漂亮话,说什么乔言也没做啥,孝敬长辈而已,让周慧文不要客气。   忙着回去做饭,徐子卿笑了笑就要跟上女儿。   周慧文忽而叫住徐子卿,莫名问道∶乔乔谈对象没有?   徐子卿也是心大,毫不犹豫就说∶要是谈了就好了,没呢,连个影儿都没见到。讲完再反问∶怎么了,她咋了吗?   周慧文神色僵滞了半秒钟,但转眼间就平复下来,柔和道∶没,只是我这边有个合适的,各方面条件与乔乔还挺搭。   语罢,讲起某某朋友的侄儿,年龄几何,学历家境怎样,随口提一嘴。   徐子卿莞尔,对其说的挺有兴趣,可而后还是摇摇头,没接受。   徐女士和周慧文不同,她讲过不干涉乔言的决定就是真的不干涉,前两年又不是没想着让乔言找对象,但乔言没那意向,家里便不逼她了,由她随心所欲。   乔家对乔言没报太世俗的期望,还是较为尊重乔言。   徐子卿自个儿的婚姻都是失败收场,对女儿就不要求过多了。徐子卿感激周慧文的好意,变相婉拒后又假模假样说∶那今晚我问一下乔乔,看她怎么想。   周慧文颔首,嗯嗯。   徐子卿转身朝家里走,不做久留。   周慧文站门口目送,直到乔家三口全进屋了,脸上的表情才逐渐消失,一点点敛起,抓着门把的手指亦缓缓收紧。 chapter 075   灯火明亮,夜里的乔家温馨而平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为冷清的西井大院添了两分烟火气息,使得这方天地更为有人情味。   与对面的周家截然不同,完全是两种氛围,彼此不相融。   乔言对两位长辈的对话一无所知,进门后就进厨房摘菜洗菜,系上围裙团团转,帮姥姥打下手。一老一小相互搭把手干活,不让徐子卿累着了。毕竟当妈的在外劳累工作了大半天,回来连歇口气都不曾,本就已经那么辛苦了,乔言和姥姥哪会真让徐子卿做饭,连过来围观都不答应。   不做就不做了,吃现成享清福也行。   徐子卿待外边看电视,顺带走来走去收拾客厅,一刻都闲不下来。   方才周慧文的那番话,徐子卿开饭前才转述给乔言听,但讲得不够直白,担心乔言会反感这些,所以只提了些许。   也不能不讲,就怕改天周慧文突然单独问起乔言,但是如果乔言一问三不知,那还是怪尴尬的,对两边都不友好。   徐子卿的转述挺平和,像是在讲别家的事,本身的态度中立,没有一点想让乔言去见那个朋友侄儿的意思,乔言对此肯定不在意,不仅不生气,还扬扬唇,半开玩笑地朝徐子卿眨了下眼,没个正形地说∶那妈你想我去么?   徐子卿将碗筷摆桌上,闻声也不激动,非常平静地反问∶我能喊得动你?   乔言嗤嗤笑了下,啊了声,装傻充愣回道∶咋喊不动?你是我妈,最可敬可亲的家中老大,我从小到大都不得听你的,而且别人的我也不爱听,耳朵就长这样,听不进去。   大姑娘嘴甜会哄人,惹得徐子卿直乐,抬手就赏她一脑瓜崩子,笑着略带嫌弃地斥道∶少贫,正经点。   乔言对着亲妈也黏乎,烦得很。   她就是个没出息的,这么大了都不成熟,二十几岁还当是十几岁那会儿,回家就朝长辈卖乖,有时无比矫情,小孩儿似的长不大。   姥姥搁一边也失笑,一拐杖轻轻戳她小腿上,让这粘人精赶快把汤端出来,马上吃饭了。   乔言立即领命,麻利做事。   等到该下桌的时候了,又是全家一块儿收拾残局,扫地的扫地,洗碗的洗碗。徐子卿帮乔言把盘子什么的都送过去,有空就站另一个水槽前洗葡萄、切西瓜。   乔言垂了垂眼,盯着满是白色洗洁精泡沫的池子,倏尔下定决心了般,没头没尾讲道∶妈,其实我不用相亲了,你们不用帮我找。   徐子卿转过脑袋,瞧她一眼,说道∶没帮你,我和你姥可没这么多时间。   乔言说∶这不是怕你们总是惦记这个,我先跟你们知会一下。   徐子卿问∶有对象了?   乔言不正面回复,思忖须臾,轻声说∶遇到了一个合拍的,感觉还行。不讲明到底是谁,在没在一起,只透露这么多。   她肯主动讲这些,徐子卿自然感到惊讶,觉得着实突然了点,可更多的还是泰然处之,以为女儿这是看上哪个了,或者有意向与谁要有所发展,才会提前和家里说一说。   母女间聊感情挺正常的,孩子大了总会碰上一些必须要经历的过程,需要有身边亲近的人来帮忙或分享,简单谈一谈。即便两辈人存在代沟,可又不是完全不能沟通,且当妈的是过来人,偶尔也能为女儿指明方向不是。   徐子卿放下手里的东西,捡起一小块掉下来的西瓜尖吃了,又问∶哪儿的人?   咱们…….乔言脱口就要说西井大院,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强行拐弯圆上,咱们A城的,离得不远,本地人。   徐子卿点点头,一个地方的相处起来更容易,差异不大。年龄呢,同学还是朋友?   跟我差不多,以前同校,算是朋友吧。乔言说,边洗碗边回应,不敢讲太多,担心徐女士会发觉自己说的是哪个,因而模糊了部分信息,说得十分笼统,一直都认识,但是之前关系不怎么样,最近重新接触了,目前感觉还行,各方面都合得来。   徐子卿对她的选择不发表任何见解,不似别的家长那样一听到这个就兴高采烈非要马上看到真人才消停,徐子卿仅大概问了些,无非是有关个人条件方面的基本情况,譬如对方是做哪样工作的,人品怎么样,还有日常对乔言如何。   至于家境等等,暂且不关心,一方面是还没到那时候,乔言那话的意思就是八字还没一撇,没定下来,没必要问太深,另一方面是徐子卿本身不是特别在乎物质,觉得女儿自己喜欢就好,只要不是差到无法忍受的程度,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有,乔言在同龄人里就不差,她周围时常接触的同学朋友群体中没有那种穷到吃不上饭住不起房子的人,同一圈子里大家的条件都是对等的,不会太悬殊。徐子卿对此放心,问都不问。,   乔言没敢报益丰集团的大名,模棱两可表示那位做游戏开发的,为人不错,对她也还行。她着重腔调一点,认真说∶她经常做饭给我吃。   去的你那儿?徐子卿问,厨艺咋样?   比我好。乔言说,顿了顿,又道,下次有机会我带她做的菜回来给你们尝尝,我感觉可以,挺好吃的。   徐子卿捏她鼻尖一下,说∶有时间就带回来见见,挑个合适的时候。   还早呢,不急。乔言说,还没到这一步,等哪天可以了再见。   徐子卿只是随口讲讲,见不见的由年轻人自己决定,反正她这个当妈的不着急,随便了。徐子卿喂了乔言小块西瓜,过后又问了点别的,没过于关注乔言的那个暖昧对象,大体上谈谈近期的计划,再关心一下子乔言和容因她们,在意卡法最近发展的好坏。   前阵子卡法营业太差,徐子卿至今有些担心,怕乔言和容因能力有限,表示自己账户上还有一笔积蓄,要是她们钱不够,徐子卿也可以帮忙兜兜底。   卡法近些天的经营还行,比之前顺利。   乔言不缺钱,不需要徐子卿补贴。她反倒有计划给家里的俩长辈打钱,还有她爸那边也得给一份,想着再过不久就是中秋节了,该得孝敬徐子卿他们三个。   徐子卿年薪到手大几十万,积累这么多年有足够的客源,现在还能挣,哪会要乔言的辛苦钱,当即就拒绝了,让乔言只准备姥姥的那份就行,乔爸那里则买些东西,钱少给点。   乔爸一家可不比这边,到时乔言要是给多了,显得乔爸其他子女的付出寒穆,反而会搞得两边都难堪。   总之又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寒暄,讲着讲着就扯远了,收不回去。   洗完碗,乔言酝酿一会儿,有意无意拉回话题,看看徐子卿,试探问道∶妈你对我未来那个有什么要求没?   徐子卿说∶能有啥要求,活的,对你好就行。你要谈就谈,先处一阵子,试试合适不,我们也不管你。   这话可就太敷衍了,一听就是走表面过场。不过乔言仍旧笑了笑,信亲妈的。   夜里躺房间床上,乔言发微信给周希云∶「我告诉我妈,我找对象了。」周希云秒回∶【你不是早就有对象了?」乔言翻翻身,趴着打字∶「我对象谁啊?」对方回复∶【等会儿我问问,帮你找找。」   乔言举着手机扬扬唇,在屏幕这边挺开心,笑吟吟的,「行啊,靠你了。」玩闹一番,周希云这才正经问道∶【伯母怎么讲?」乔言∶她没意见。」周希云料得很准∶【没说我。」乔言实诚∶「怕挨揍,现在先探探口风。」   周希云∶「以后挑我在的时候再说这个,别自己单讲。」乔言∶【为啥?」   周希云挺暖心∶「能有个人帮你挡着。」乔言∶【我扛得住,我妈打人也不疼。」周希云∶【那也等着我。」乔言∶【不等你。」   周希云∶【伯母应该不会揍我。」乔言∶【不一定,我妈发火贼凶。」周希云∶【好像没见过伯母生气。」乔言∶【那是对你,对我可不一样。」   乔言∶【算了,还是我护着你吧,你没咋挨过揍,估计撑不住,我有经验,我罩你。」   本来挺严肃一事,愣是让她们讲成了拜把子似的交情。两人上网都腻歪,在跑偏的路上越行越远,早前还怪有包袱的,现在啥都没了,讲的话愈发不符合形象。   乔言只在家里待一晚,明天就回望江嘉园。   明天还要上班,她们也没聊太久,半个小时就够了。周希云叮嘱乔言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打游戏,早上得去店里干活,熬夜扛不住。乔言嘴上应得飞快,但睡前还是刷了会儿朋友圈,没啥困意。   这趟回来好像并未出岔子,直至离开大院都挺平静,一切安然。   乔言隔日一早就放心离开了,径自开车到店里,开启新一天的生活,完全没察觉到昨日的异样,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未曾有丝毫防备。   而在此后的一个星期内,她又分时间回了大院两次,一次是周一那天中午,专门抽空回家陪姥姥吃顿午饭,下午再带老人家到医院做体检,另一次则是回家送中秋要用的部分食材。   徐子卿准备中秋当天请客,到时把周希云和周慧文都喊上,撮合俩母女见一面。   不能总这么耗着,僵持的局面还是得缓缓了。徐子卿有心,担心长此以往周慧文会真的死轴下去,故而希望能当和事佬帮帮忙。   再不济也是亲生骨肉,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徐子卿能理解周慧文,因此站在母亲的角度打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徐子卿先同周慧文商量了这事,考虑到周慧文可能会排斥见到周希云,所以亲自出马当说客,好劝歹劝,还悄摸让姥姥出面,两个人一起给周慧文做思想工作。   周慧文最终还是点头了,答应要去。   徐子卿过后才让乔言转告周希云,提点两句,教周希云该怎么做。   周希云也配合,提早就精挑细选准备给周慧文的过节礼物,很是用心地搞了一堆玩意儿。都是合周慧文品味的东西,包包、衣服、各种用品,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这里托关系那里找朋友牵线,集齐这些很不容易。   有一方愿意服软示好,那这事就有得谈,有和好的希望。最怕两个人都死犟,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徐子卿对周希云的做法赞同,觉得中秋那天应该没大问题。   另外,乔言也为周慧文准备了礼品,买了一对价格适中的耳环,与她送给姥姥的金项链是同一品牌,不算奢侈品,但也能让周慧文带得出去。   近万块钱的东西,怎么都够格了。   两个小的对这次的重聚都精心准备,盼着这回能使得周慧文稍微改观些。   而到了中秋这一天,益丰集团放假,乔言亦专程回家过节,大清早就先开车过去,到了那边再帮着徐子卿她们做活儿,跑来跑去地招呼客人。   周希云不与乔言同路,刻意晚两个小时再到。   中秋的乔家房子里来了不少客人,大部分是亲戚,其余的则是街坊和朋友。   过节的热闹氛围重,大伙儿都高兴,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来了以后就喝茶,或是团成一桌搓麻   气   姥姥今日负责招呼客人,顺便带着周希云转悠,担心周慧文来了以后母女二人会起冲突,便不放心地挽着周希云,避免母女在众多客人面前闹架。   有什么可以等晚点再沟通,晚上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周慧文比周希云还晚半个小时再过来,提着礼品进门,到了这边后也没怎么样,只是不咋笑,别的看着还行。   周希云上前帮周慧文接东西,喊道∶妈。   周慧文也不像之前那样躲了,任周希云接走自个儿手上的礼品,面上还是那个表情。不咸不淡,不冷不热,没有要搭理周希云的意思。   姥姥拄着拐杖过去,拉拉周慧文,关切地带周慧文去喝茶,慈祥说∶慧文儿你及跟军军他们搓牌嘛,还少个人,刚刚有位子。   说着,又招招手让那个亲戚一声,把周慧文塞过去。   乔家这边的亲戚都是认识周慧文的,大家见到她都很热情熟络,同她讲讲话,几下就拉人去坐下。   周希云被冷落到一边,干站在那里。   待麻将洗牌声响起,姥姥冲周希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希云给周慧文倒杯茶。周希云放下礼品,又默不作声为周慧文送茶。   此时乔言和徐子卿忙着炒菜,对客厅里的事情不大清楚。徐子卿中途出去瞅了眼,看没什么事又回来了,还悄声对乔言说∶你周姨打牌呢,希云也在旁边守着,应该不会有事。   乔言亦望了望那边,见周慧文俨然就是没事人,一颗心终于落地。白担心了,局面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艰难。   所有进展都顺遂,上午玩牌,中午吃吃喝喝,下午又是玩牌。连姥姥都加入其中搓了几圈,乐呵呵赢了点小钱。   周希云与周慧文的相处还算稳定,虽各自不咋讲话,可至少没闹矛盾。   能好好处着就可以了,起码比闹腾强点。   徐子卿她们也没抱希望母女俩能一天两天就和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应该慢慢来。   周慧文那脾气就注定了啥招儿都不好使,除了一点点攻克也没别的办法,其它的都不管用。之后还得再看,现在为时尚早。   乔言心头也忐忑,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炸开了,时刻都注意着周希云和周慧文,打牌都特地挑周慧文那桌一块儿打。   r/好在下半天同样平稳,没事发生。   可算是捱过去了。   不过,这只是白天有其他人在的场合,风平浪静仅仅持续到那些客人离开为止,到了晚上就没这么淡然从容了。   乔言到这儿都还以为应该妥了,送客人时还笑得挺开心,纠结晚些时候要不要到对面走一遭,再送点什么到周家。   徐子卿和姥姥也这么想,当时打包了一些没吃过的饭菜,准备等客人都走完了再送周家去,这样周慧文明后天热一热就能吃了。   可惜预想总是美好,当假象被打破,剩下的全是一地鸡毛。   客人全走了,天也黑了,整个西井大院都乌沉沉,像是被无形的什么压着。周家的灯亮起,没多久就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突兀又刺耳,让乔家三人都吓了一跳。   那会儿乔言正在擦桌子,徐子卿和姥姥在清点亲戚们送的礼品,听到动静后她们同时身形僵住,应声望向周家大门的方向。   很快,周家又传出争吵的声音。周慧文单方面的斥骂。   徐子卿看了眼姥姥,随后立马朝周家赶,担忧会出事。姥姥跟在后面不利索的腿脚都变灵活了。   乔言是最后一个出去的,直觉漫上心头,无端端就猜到了什么。当她踏进周家大门那一刻,恰巧撞见周慧文轮起棍子往周希云招呼,一边动手一边红着眼睛哭骂。   两位长辈都上去劝架,可拦不住。   周慧文泪珠子直落,一棍子就狠狠打周希云背上,啪地清脆一声重响。周慧文骂道∶生来讨债的现世报,我这辈子就是欠你的,你气我就算了,还祸害子卿……都是欠你的,让你祸害这么多人……. chapter 076   场面不可开交很乱。   柔白的光线昏弱,无力照射着四周,衬得屋里的所有事物都萎靡而低沉,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灰蒙。   阴郁,压抑。   周家宽敞的客厅内,原本干净的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片溅落得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白零零散散,昭示着方才曾发生过的激动争执,乍一看触目惊心。   桌子旁左侧,周希云直直定在原处,脚下生了根似的,不躲不闪,杵那里任由棍子落下来,被打了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人的脑袋是微低着的,脸稍稍偏向一边,头发都散开了,几缕发丝随着垂头的动作而半坠在脸侧,凌乱贴着她白皙的皮肤。她挨打了也没看周慧文一眼,像是不会反抗,缄默地忍受。   又似是本就料到了会有这么难堪的一天,早已做足了准备,眼下不过是径直迎接这一幕的到来。   周慧文的反应太大了,下手也不留情。   比上一次单独对峙时生气多了,完全是两个级别。   上一次母女俩仅仅起了争执,动手是没有的,不仅如此,周慧文都没大声训斥过周希云一句,从头到尾都控制着脾气,不似现在这样。   那回她们还能好声好气地交流,没闹开,周慧文对周希云亦是失望的情绪居多,小小施压逼迫了几次,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收敛,不会气到崩溃失控。   现下又是另一种景象。   也许是连日的积压所致,导.火索一点,使得所有的火气都爆发出来了,实在忍不下去;也许是再也无法承受现实,一度到了临界点,理智防线被击垮,因而整个人都崩了。   气血直冲头顶,周慧文嘴唇都在颤料,胳膊也抖,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发黑变模糊。   明明挨打的是周希云,可最恼火的却是抓着棍子的周慧文。   -下打完后,周慧文都快站不稳,必须扶着桌子才行,呼吸间胸口都痛,愠怒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希云抬了抬手,欲上前扶亲妈一把。可到底还是停住了,没有。   周慧文正在气头上,已经没理智了,那样做只会更加惹怒她。   周希云和乔言的荒唐事,她俩之间的猫腻,周慧文从前几天就知道了,自从发现乔言的不对劲就明白了的,只不过一直憋着没管,直至今晚才将这事拎出来谈谈。其实白天就要问的,可顾及着乔家的客人在,便只能往后拖。   母女二人回到这边后,周希云原想与周慧文缓和一下关系的,于是接了两杯水送过来,递其中一杯给周慧文。   周慧文连迂回绕弯子的功夫都省了,张嘴就冷脸沉声问这个,一定要女儿给个说法。   有的事不往那方面靠还好,只要不想歪,谁也不会起疑,仿佛再正常不过,不值得在意。可一旦露出了破绽,便是哪哪儿都能追溯出毛病来,细一回忆,很多方面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些从前看起来的正经交往就处处都是端倪,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俩年轻人起初还相互看不惯,前几年都不是这样,哪怕是去年除夕春节那时候,周希云与乔言都还没走得这么近,当时乔言都不愿意和周希云一起守岁来着,甚至几个月前她们还老是拌嘴,一见面就要给对方找不痛快……可近期却全然不同。   虽然表面上当着长辈们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两人依然打打闹闹的,但就是哪里变了味,不大一样了。   乔言以往都不黏周希云的,也不会主动示好或退步,之前即便是关心周希云,那也是别扭着来,拧巴得很。   最近不是那样,她好几次开车送周希云回来,还帮那人带这带那的,不嫌烦地帮着跑腿…   当妈的以为她们是成熟了,不好意思外胡闹了,以为俩大姑娘终于懂事,知道和睦相处了,谁成想不是。   周慧文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在一起的,为什么乔言也会变成那样,更不清楚她俩是哪个时候就好上了,竟然瞒着两边家里这么久。   在周慧文的观念里,乔言应该是百分百喜欢男孩子的才对,肯定不是周希云那种。毕竟乔言中学时期搞出过早恋的傻事,后来读书期间又挺招同龄男生中意的,她从来没表现出任何有关同性恋的倾向,哪怕周围基本都是女生朋友,可绝不像周希云,半分相似都没有。   以前的乔言是真的直,与其他普通女孩子一样。也正是因此,周慧文这么多年来都放心乔言,比对周希云其他朋友都放心,甚至觉得周希云若是与乔言多多接触,保不准会被乔言影响,可以慢慢纠正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现实与希望相反。   乔言竟也成了周希云那般,忽然喜欢女人了。   周慧文门儿清,乔言变成这样与周希云脱不了干系,应   是受了吉希元的昌.   自从那天乔言上门探访看望后,周慧文夜里辗转反侧,为此忧心到失眠整晚,做梦都梦见了这个。   周家就周希云一个,可对面乔家也只有乔言这么个独苗,乔言成了同性恋…周慧文没脸面对乔家,愧对徐子卿和姥姥,觉着对不住乔言她姥爷,对不起乔家上上下下。   周希云就是天生的冤孽,非得方方面面都与家里作对。   徐子卿这次特地邀请周家母女过去吃中秋团圆饭,周慧文是不想去的,一见到徐女士和姥姥都倍感自责,心里难受得紧,特别是白天看到乔家那么多亲戚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周慧文问周希云∶是不是你找的乔乔?   周希云张张嘴,没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周慧文眼睛瞬间就红了,急得拉了下周希云的衣服,你对乔乔做什么了,为什么搬到她那里去?   周希云哑声,找不出借口来搪塞亲妈。开不了口承认,也没法否认。   确实是周希云先找的乔言,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即便不是,周希云也会认下这个。   如若没有这边的接近,那乔言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起码可以不面对这些。假使没有这些事,可能两家都还好好的,还跟先前差不多,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周希云听着周慧文的斥责,过了一会儿才斩钉截铁应道∶嗯,我找的她。   周慧文急到胸口都猛地重重起伏,当即就炸了,怒其不争地伸手抹眼角,再一巴掌甩周希云胳膊上,勒令周希云马上到对面房子里向乔家的两位长辈认错,要求她必须和乔言分手。   从小到大子卿对你那么好,姥姥待你像亲生的一样……外边的你不找,非要找乔乔……你疯了,认不清谁是谁了,也不让她们一家安生…….周慧文拽着女儿就要朝外面去,很是执拗,一定坚持要周希云分手。   以往那些事都算了,唯独这次的不行。   乔家对周家有恩,不论是姥姥和姥爷,还是徐子卿,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曾帮衬过周慧文,当年为了周家没少出力。周慧文可以忍受周希云离开家里,可以压着脾气眼睁睁看周希云出走,很多事都可以当做不存在,但周希云拉乔言下水,那是真的不行。   乔家这些年的情况一直都不比周家顺当,周慧文再怎么遇人不淑,可后面至少重振旗鼓了,下半辈子不愁。   乔家则不同,徐子卿差点丢了半条命才把乔言生下来,后来又遭遇离婚,一度困窘到需要靠姥姥、姥爷出钱养孩子,出去工作也四处碰壁,之后好不容易熬到女儿长大些,姥爷却没了,只留下一个小病小痛不断,长期都需要照顾的姥姥,再后面又是花积蓄买房这些俗事……徐子卿到了近几年才稍微过得像样子些,工作稳当有成绩,女儿的事业也刚起步,就连姥姥也让人省心了许多,徐子卿才迎来近几十年中的舒坦宽心日子,终于能松口气享受生活了,偏偏出了这么档子糟心事。   周希云的行为完全没顾虑到乔家剩余的两位,她把乔言拐偏了,徐子卿、姥姥对其却不知情。她怎么敢的啊.……   周慧文不停地骂,懊悔没有及时发现,也气自己没上心。乔乔不懂事,你也不懂。你让子卿以后怎么过下去?::   你马上过去,跟子卿她们讲清楚,说明白咋回事。给人家一个交代。   分手。   以后再也不准找乔乔!:::   周慧文很激动,恨不得能代替周希云谢罪。   不止是要求讲明并道歉这些事,周慧文还打算让周希云出国,要么就去S市,反正不同意她再留在这边,近期不可以再接近乔言。   总之要把两人分开,隔远一些。   人在生气时总是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能说,偏执不可理喻。   周希云不答应,被抓痛了,抬手推了周慧文一下。没用力,只是不让再抓着自己不放。   可这个无心的举动导致母女俩的争执更加严重,无异于火上浇油,将局面搞得愈发难以控制。   杯子掉地上了,摔得稀碎。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住的僵局瞬间破裂,比适才更加恼火。   周慧文认为周希云没救了。   周希云干杵着挨打,也不解释。   亦没解释的必要,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只会越描越黑,越搞越乱。   /双方都不退步,比之早前更甚。   乔家的人过来以后,周慧文就差没晕过去,脸都白了,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徐子卿接住了周慧文,同时也挡在前面,不让再打了。   姥姥步履蹒跚地走到中间,艰难弯腰抽走周慧文手上的棍子,赶紧把周希云往另一边推,拉开母女二人。   周慧文当场又崩了一次,倒徐子卿肩上就哭。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当初发现周爸不当人都不曾这样。   徐子卿连忙扶着周慧文到凳子那里坐下,为之拍拍背,缓一缓,仍蒙在鼓里,着急问∶咋了这是,下午不都还好好的么,咋又闹架了?   说着还转向周希云问了问,当是母女俩单纯为原先的事矛盾加剧了。   周希云还是那个样,不着痕迹用余光瞥向门口的乔言,很快又收回视线。   徐子卿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事情才到哪儿,这才刚开个头。后面的才是正戏。   另一边,乔言进门后就没再向前走,站在四五米远的地方,如同木头一样。她愣愣看着周希云,安静地站定不动,片刻后再望向出离气愤的周慧文,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做不出半点该有的举动。   头一回经历这般境况,犹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光是撞上就让她愕然无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与预想中相差过大。   以为两个人的公开可以等合适的时候再挑明,待过了这阵再看,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初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全都暴露无遗。   再之后周慧文讲了些什么,乔言没敢仔细听,连看一下都不敢。她抬抬眼,无意间对上徐子卿诧异的眸光,将徐子卿的反应都收于眼底。   事到如今哪能瞒得住,周慧文觉着对不起徐子卿,都快拽着周希云让跪下认错,徐子卿方才还挺担心的,现在直接如遭重击,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失殆尽。   没比周慧文强到哪里去,满眼不可置信,讶然盯着乔言。   因为没有丝毫缓冲顺接,完全没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太猝不及防了,徐子卿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   一直以为周家的问题只是周希云的原因,结果绕来绕去竟与自家女儿有关……乔言半个字都没提过这些,从未委婉透露一句。   徐子卿设想过许多种有关女儿未来的可能,乔言兴许会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单身,又或者单纯就是不愿意结婚,再就是可能到了某个年纪又会改变想法等等,但没有一种是这般情况。   不管反不反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为人父母的,接受这些还是需要一定的消化时间,几乎没谁会立马坦然高兴地接受,像喝水一样自然。   徐子卿的反应教周慧文更加愧疚,场面就更收不住了。   乔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知这时应该冷静些面对,应该先安抚两边的长辈才是。最起码的,不应该当面对周希云表现得太亲昵。   可不受控制的,看见周慧文站起来那一刻,误以为周慧文又要动手,乔言不做犹豫就上去了,拉着周希云护到身后。   周慧文气道∶乔乔你让开!   乔言护周希云更紧,看了不再出面帮忙的徐子卿一眼,喊了声∶妈…….然后抿抿唇,对周慧文说∶周姨,你别打她。   周慧文听不进去。   乔言干脆带着周希云往后退退,一边防着一边不过脑子地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瞎咧咧说她自个儿不对,不是周希云的错,讲了会儿又道歉。   对不起周姨,我…….都是我不好,周希云她没做什么,不关她的事。   周慧文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假的,差点站不住。   乔言下意识要上去扶着,却被周希云拉住了。   周希云反过来将其护在背后,不让乔言靠近周慧文,怕当妈的急了连乔言一块儿收拾,也担心那边的徐子卿会干嘛。   周希云这会儿还是挺有担当,该认的都认,不退缩。她朝长辈解释,也对徐子卿诚心道歉,但这个过程中同时也抓住乔言一只手攥紧,不放开。   乔乔没错,我的错,伯母你不要怪她。周希云说,语气平淡,——交代,她之前也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是我故意先找上她,她原本也不接受这些,是我不愿意放手,赖着不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希云平时很冷静的一个人,做事挺靠谱的,此时却不够从容,明知不该讲这些,知道她俩谁都不能摘出去,可还是要讲那些令周慧文生气的话。   徐子卿全程没出声,只看了看她俩。   说不出究竟是啥滋味,根本不理解,不懂这两个小的为的哪般。当然,到底还是有一点接受不了,想不通。   徐子卿不再拦着周慧文,只觉心口突突直跳,寡言少语不吭声。   周希云的话显然就是在为乔言开脱,也让徐子卿搞清楚了一点——乔言是被影响的,如果没有周希云,她多半不会这样。   整件事就像是一场无厘头闹剧。   徐子卿前些天还宽慰周慧文想开点,这下轮到自己了,那心情无法形容。   尤其是此刻瞧见乔言这么护着周希云,再联想到乔言早先做的事。徐子卿不晓得该拿出哪种态度应对,一方面是不懂为何早就告诉女儿那些过往了,乔言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另一方面与周慧文相同,感觉对不起周慧文。   徐子卿也气,也要揍乔言。   女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打不下去手。   乔言梗着脖子让打,坚决不躲开。   两家人搅和成一锅粥,比乱麻还乱。   后来姥姥也加进去,支起拐杖就往这两个大.麻烦身上一通打,把她们朝门外赶,朝大院外的街上赶。   老人家力气不大,打着也不痛。   乔言欲辩解,可姥姥不听,对准她的小腿就是几下,不让留下,还把门关上了,不给二人有再回来的机会。姥姥一拐杖戳乔言背后,用粗话训她们,亦非常生气恼火,   担心老人家情绪波动太大会出事,两个人都不敢反抗,任打任训。   她们真被赶了出去,被一顿乱打出门。   俩妈都没挽留,不出来看一下。   徐子卿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鼻子酸涩,这才红了眼。 chapter 077   中秋夜以一地稀碎结束,这个寓意着团圆和美的夜晚最后还是毁了,连仅存的宁静都在争吵中消散于无,余下的只有满大街的空荡荒凉。   迎接乔言和周希云的是扑面而来的凉风.一阵一阵吹乱她们的头发,放眼望去处处都冷清盖瑟。她们并肩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双双哑巴了。   巷口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没向上报修,这一处便乌沉沉的,与远处的光亮形成鲜明对比。彼处光明,这里灰暗,仿若被挥散不去的阴影笼置着,始终不能挣脱出来,无力而颓丧,一切都黯然失色。   刚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两人的心情都比较低沉,完全没了往常的样子。   乔言表现得挺明显,傍晚还笑呵的脸从被赶出来以后就垮了,嘴角的弧度就没变过,两瓣红润的唇一直紧抿着。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又挨打又被至亲的长辈那样对待,打小就没遭受过这般待遇,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即使徐子卿没真的动手揍她,姥姥的反应也不算激烈,甚至周慧文对她也不是责怪埋怨,可那种感受真的难以言喻,心口像被隐形的枷锁掐住,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与本来打算的出柜准备相差十万八千里,预想中应该是先同徐子卿打预防针,然后时机成激了再平心静气谈一谈的,接着找周慧文坦白,承担自己在感情中该有的责任,循序渐进慢慢来。   可惜现实总不如意,一步都没按着她的想法进行,直接就跳到了最后的一环,差点没把天翻了。   一想到长辈们是那个态度,大有要断绝关系从此不往来的架势,乔言便意头套脑的,挨着周希云的胳膊也不晓得该讲点什么。   以前还有心力宽慰周希云,变着法儿哄哄对方,这下轮到自个儿经历了,她却嘴巴都张不开,半天酝酿不出一个字。   周希云还牵着她的手,出来了也不松开。   乔言勾勾这人的小指,丧气了一会儿,轻声问∶现在去哪儿?在外边等着,还是回清河街?   周希云没回答,拉了拉她,拢进怀里抱着,忽然抬手拍拍她的后背。   乔言双手垂在两侧,迟钝地缓了缓,半分钟后才伸手搂住周希云的腰,脸靠着对方的肩膀。没能彻底从闹架中脱离出来,思维上还是紧绷的,身心都松弛不下来,这下才渐渐回神,发现自己眼下在干嘛。   方才那一出给闹得…….后劲太大,余悸依然郁结。   周希云温柔蹭了下她的叠发,温声说∶没事了。   乔言闷闷不开口,半晌动了动,又换到周希云另一边肩膀枕着。   周希云轻轻喊她名字,又摸两下她的后脑勺,已经出来了。   乔言瓮声瓮气嗯了声,抱周希云更紧更用力。   两条胳膊都死死钳对方腰间,仿佛分不开了似的,生怕下一刻这人也不见了。   先前在周家还挺有担当,硬气就站周希云面前挡着,倔得要死,这会儿却有点怂了,全然不知所措。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空出一个大洞。   周希云由她怎么抱着,被勒得难受了也不吱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后背。   既是被赶出来的,回去自是无望。   站外边街上空等是行不通的,就刚刚周慧文她们那个强硬的态度,今晚绝不可能发生哪个长辈出来寻她们的情况。   又不是幼时不懂事的年岁了,那会儿倒是会这样,徐女士白天揍乔言,过了不久又会满大院找这个不争气的货,就怕她跑没了找不着。现在乔言和周希云都是大人了,没有再半夜打着手电筒到处找孩子的理,不然今晚也不至于吵得那么厉害。   乔言倒是想,但那是做梦。   别说长辈不会出来找人,就是她们主动厚脸皮回去也没用,更大的可能是再吵—次,多挨一回收拾。   届时指不定会把街坊邻居们都招来看稀奇,会更难堪。   她们只能去望江嘉园的小别墅过夜,回清河街那边过夜,别的哪儿都不适合去。   不过她们是两手空空出来的,什么都没带走。   手机都没来得及拿,乔言的走前放家里桌上,出门太急忘了带上,周希云则是端茶那时顺手搁厨房里了,当时也没空顾及。   乔言脚下仍级着从家中穿走的人字拖,身上的裙子还是白天那条,没带现金,一个子儿都见不着。   周希云稍微好点,起码穿了件薄外套,裤子也是长裤,不至于站外边受冷。但身上也没钱,平常就不习惯备这玩意儿,几乎都用线上支付,现在衣服兜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没钱没手机,打不了车,剩下的办法就两样,要么步行回去,要么想办法求助朋友。   走路不可能,一是大半夜有的路段乌漆嘛黑不安全,容易遇到危险,二是这边离望江嘉园虽不算很远,开车顶多半小时,但仅靠两条腿不实际,等走到那边估计得凌晨一两点去了,明天早上铁定得废。   等到分开了,周希云脱下薄外套披乔言身上,为她拂了拂吹乱的头发。   周希云里面也只一件薄薄的小v领短袖,厚度还不如乔言这身裙子。   乔言把外套推开,说∶我不冷,你自己穿。   周希云不穿,还是套她身上,顺带把扣子系好。   乔言轻轻吸鼻子,愈发不好受。这大晚上的,真没法儿形容啥感受。   俩二十好几的人了,为那点事搞得又困窘又心酸,半夜三更像被黑心房东丢出来的租客,有种偌大的城市却没个去处的感觉。   当然了,亲妈可不是房东,心也不黑,她俩就是自找的,得自己承受后果。   乔言本来也不当回事,可眼下五味杂陈,光是看着周希云就迷茫又心疼。原先她还没体会过出柜的难,所以从来未曾感同身受过,眼下有了一回经历,一想到周希云已经亲身体会过三次了,现在还得顾着她...乔言没出息,鼻尖、眼下都红红的。   这个时间点了,街边还有路人往来,对面的夜市大排档还在营业。   中秋节假日的晚上注定不会早歇,走过这边的人都注意到了她俩,对面街边吃夜宵的客人也好奇看过来,打量着她们。   周希云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安慰了乔言一番,捏捏她耳垂。   待稍微收整好低落的心情,她们到附近一家便利店找店员借手机打电话,这么晚了只能无奈找朋友到这儿接一下。   找的温如玉。   半夜三更还保持畅通联络的也就温老板了,她上个星期回了A城,这几天一直专注于打理酒吧,今晚也在尚都那边看场子。   温如玉接到来电后立即就往这边赶,也不问原因,大致能猜到,开着车就来了,三十多分钟后出现在便利店门口。   周希云找温如玉要了点钱,回头塞一百给那位借手机的店员表示感谢,顺带在便利店里买两杯热饮端上车。   一杯给温老板,一杯给乔言。   乔言接了东西,但握在手上没动一口。喝不下,心里堵得慌。   车里的氛围凝滞,似被冻住了。   温如玉识趣闭紧嘴巴,问她俩要去那里,过后没再讲一个字。   到了望江嘉园小区门口,周希云单独跟温如玉聊了两分钟,大意说点重要的事交代温如玉帮忙办,然后带着乔言进去。   温如玉惋惜地叹口气,对此也插不了手。   这晚注定难握,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这种事哪能释怀得了,不崩溃都算心理素质强的。   她们进门后先歇会儿,暂时像往常那样该做什么就赶紧做,上楼进房间,洗漱,累了就泡浴缸里。   乔言到了水里也扑上去抱着周希云,趴对方怀中,手摸到这人被打的地方。   背,还有左侧肩膀。   肩膀那里都有淡淡的淤青了,看着就很吓人。   乔言指尖颤贩颤,挨上去摸了摸。   周希云忍不住呼吸一顿。有点疼。   在街上都不觉得怎样,好似无大碍,回来以后就不行了,抬手都使不上劲。   乔言低着眼,看着那块青紫,柔声说∶待会儿出去擦药。周希云应声∶嗯。我给你擦。好。   盯了几秒钟,乔言咬了咬下唇,又问∶很痛?周希云摇摇头,不碰就没事,还行。乔言说∶周姨下手也太狠了。周希云回道∶已经没什么了。   在水里曲曲腿,乔言凑上去一些,喉咙发紧地帮对方吹吹气,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周希云坐着没动,转头看了看,望向她的侧脸。   再是一阵安静,双方都沉默不语。   乔言没有再摸淤青那里,指尖碰周希云的肩头,良久,浓密的眼睫抖了下,认真说∶下回不准挡我前面,别往前边站了。   周希云用湿嗒嗒的右手摸她下巴,再是喉咙和颈侧,仍旧不回应,过了许久才挨近亲了亲她的脸,随后又转至嘴角。   好了,别想太多。周希云低低说,又用温热的指腹按两下她的脖子,以示抚慰。   浅弱气息柔和落到唇上,似没分量的鸦羽拂过。   乔言顺势抓起周希云的手腕,往上拉了拉,脑袋一歪就落周希云掌心里挨着,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存在。她蹭了蹭周希云,反复几下,不多时再亲周希云的手指,下移到腕节,旋即又是这人的胸口。她就那么直直倒上去,也不伪装了。   周希云接着她,单手揽住。   这个姿势静静保持了会儿,乔言缓声说∶我有点难受…….. chapter 078   夜里两人分开睡的,各回各的房间。   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需要独处的空间来调整平复。分开也是一种降压方式,反而比时时刻刻都待一块儿好点。   乔言等周希云为自己吹干了头发再回对面,进房间后轻手轻脚动作,反手合上门,不开灯就抹黑爬上床,直挺挺面朝天花板躺那上面。   身上的浴巾都懒得换成睡衣了,没那心思,不想动,反正这屋里只有自己,换不换都无所谓,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久,她又往床铺中央挪了挪,扯掉浴巾随手扔一边,翻身卷巴卷巴被子就将自个儿裹成团,侧躺转向窗外,发呆地睁眼盯着黑魅魅的夜色。   后半晚上漫长,望不见结束的尽头。   乔言不知哪个时候才睡过去的,翻来覆去数次,身体上很累,很疲惫,可就是没困意,满脑子乱糟糟,各种念头雨后春笋般往外冲,搞得她心烦意乱,直到坚持不住没了意识才稍微好些。   不过大抵是有所忧就有所梦,乔言天快亮那会儿整个人都痉挛了下,陷入了梦魇之中,潜意识里就做出了回应。   但她醒后就不记得这些了,隐约中只能想起自己好像又梦到挨了打,起床后非但没感觉到轻松,反而更乏力困倦,上半天到店里都快睁不开眼皮子,由内而外的蔫了,提不起劲儿。   周希云的状态倒还行,没到这地步。   毕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理能承受得住,翌日还是照旧做自己的事,工作生活两不误,顺带也能顾着乔言。   她们都不是小孩儿了,做什么决定就得承担什么后果,不可以再像青春期那样,跟家长有矛盾吵一架再低头认个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种方式早已行不通。   太阳西落东升,一大堆事摆在那里还没解决,店铺、工作、游戏公司.……即使昨天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可今儿还是得为生计和以后奔波。   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转,时间不等人,局势也不等人,对谁都同样公平。亦是无奈,现实就如此。   在不得不面对家里的同时,周希云必须兼顾益丰集团和易梦娱乐,想办法找更多的出路,然后对付实力强劲的华一科技。   邢远至今回不来,留守S市镇场子一个多月了,走前还打算顶多二十天就能搞定所有,但这一天拖一天的,回A城看起来简直遥遥无期。   太多工作需要他帮忙经手了,因为上次内鬼出卖的事,现在易梦娱乐内部都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放心,特别是在对待重要项目上,已经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入微,保密工作做得宛如搞间谍特务,生怕稍不注意就又栽了。   且为了更加保险,邢远他们还下派了几个障眼法任务,用来迷惑可能还存在的风险。   如今能清楚知道项目全盘计划的就他们几个,包括周希云在内不超过十个人,其余的参与人员只知道自己经手的部分内容,其它的一概不了解。   以上这些都是经过了周希云的准许的,那边一旦有定点动向都会提前跟她知会一声,朋友隔三差五就打视频会议过来,邢远几乎每天两到三通电话,日日不落地找上周希云。若不是周希云留在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做,肯定早飞S市去了,省得这么恼火。   别的事,自是乔言与华一科技的事。   另外,周希云也在暗自托关系查那位叫向义盛的,查查对方究竟是哪号人物。越神秘古怪越有鬼,经商还藏得这么严实,保不准背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情。   周希云的人脉圈子挺广,光是读书时就结交了不少国内国外的熟人同学,其中不乏一些有非常手段的朋友。   恰巧,部分朋友恰巧也在向义盛定居的英国,在那边有一定的实力,所以帮个小忙在华人圈内打听一下也能办到——谈不上容易,可也不算难如登天。   一位与周希云留学期间时常往来的华人同学就凭借过硬的家族关系打探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查到了些许有关向义盛的传闻。   只是传闻不保真,虚虚实实未知。   华人同学告诉周希云,那位向老板应该是二十四五年前才出去的,具体哪一年不确定,总之大致的时间就是那时候,差不了太远。   向义盛本人在国外很低调,这么多年一直都深居简出,极少出席社交场合,除非实在不能推脱才会出面,可每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也不会待太久,基本上都是给权贵上流当陪衬的隐形人。这人在圈内的名声还行,中规中矩的,属于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类型,但他比较热衷于做慈善,日常做得最多的就是这样那样的捐款。   华人同学还说,向义盛在英国并没有太多产业,从到那边后就开了几家古董珠宝店,但一直不温不火的,生意没多大起色,在一众名流中属于相当寒穆穷酸的形象代表。   也不是说向义盛这人能力不行,只是他在英国的中上层阶级里并不算什么,充其量算是个有钱人。   对比到国内来看,向义盛这种就像是有一定资本实力积累但并无内涵的土老板,偶尔能跻身于名流之中凑凑热闹,但那不能代表什么,离正儿八经的世家豪门还差十万八千里。   华人同学帮忙帮到底,不止打听到了这些,还发了些私家侦探搞到的个人资料过来。   资料里有向义盛这些年在英国的主要成就——除了安稳过日子享受生活外没太大的看头,以及附带他的几张照片和私生活方面的一些东西。   这个向老板品味挺有特色,不仅爱保养爱整容做微调啥的,活得极其精致,还多年如一日的不爱美女爱男模,有事没事就包不同国籍的小男情人儿玩,每次包的都是二十出头的肌肉男,玩腻了就换下一个,给点钱就打发走,二十多年来过得无比滋润。   同学连向义盛包过哪些男模都查了个底朝天,顺带也附上那些人的照片。   周希云大致过了一遍,对此有些好笑,本只是托人打听一下子,没想着能探到太多虚实,结果对方查得这么细,还特八卦把人家的私生活查得明明白白。   向义盛的照片周希云看了,没认出那是谁,更无丝毫熟悉感,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向老板长相还可以,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不像四十好几的人,至多35岁。向义盛书生气很重,斯斯文文的样子,面相不凶,看着还怪平易近人的。   这个模样也不太像是会干缺德事的,很有欺骗性。   华人同学也提到向义盛有投资国内产业这方面,可细致的不清楚,只大概知道这些,说不上来究竟有几家公司。   剩下的得靠周希云自己查了,到底隔得天远地远的,向义盛在国内于了些啥,英国的那个朋友哪里晓得。   周希云与同学打视频聊了聊,感谢人家。同学仗义,也问问游戏公司咋样了。   华人同学与邢远他们都认识,大家的关系还不错,有空没少一起聚会玩乐,易梦娱乐的事他也听说了。同学对华一科技票窃项目成果的做法表示不屑,最讨厌那种人,他用方言说了句∶有机会就干他丫的,惩死他。   周希云可暂时干不过向义盛,挂断视频后转手就把资料发给邢远他们。   邢远看过向义盛的资料后发来一条消息∶【这长得真是……」周希云问∶【是什么?」   邢远以貌取人地回复∶「一看就像是吃软饭硬吃的小白脸,一脸阴险刻薄样。」周希∶∶【.   邢远∶【他这样子就不像白手起家的精英。」邢远∶【没那种气质,差点味道。」周希∶【.   邢远就是单纯讨厌对手,故意嘴欠损两句。周希云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又跟乔言说了说,大致告知。   乔言边画图边看照片,心情还没恢复,对向义盛更是不感兴趣。她还在出柜后的过渡期,有点走不出来,适应不了。   这个时期大部分都这样,由于精神与感情上都与家里决断不了,割舍不下,因而会出现诸多不适的戒断反应,精神便随之肉眼可见地萎了。   那天晚上的争执总是历历在目,乔言尽量不去回忆,可还是忍不住会想起,记着徐子卿失望的表情,诧异的眼神,以及周慧文得知真相后的崩塌,简直就是双倍打击伤害,比细针扎心头肉还狠。   一方面,乔言觉得懊恼,自觉对不住长辈,让徐女士她们太失望了,另一方面,她也不后悔,只是比较在意那时太迟钝,嘴笨得很,没发挥好,什么话都没能讲出来。   她当时应该冷静克制些,起码与长辈们谈一谈,不管徐子卿、姥姥或周慧文接不接受,可她至少该讲点负责任的话,应当像一个成熟的大人那样好好说,该做出一些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行为,而不是傻愣愣的,一件事都没做成。   自知似乎过于没用了,好像老是给身边人添乱,乔言心理压力很大。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主动反思反省自己,既为现实感到无力,也为现下的困局忧心。   唉不晓得何时才是个头.…….   看出她的不对劲,猜到她依然沉浸在前两天的争吵中,周希云也不点明,只默默陪着。   周希云能理解乔言的感受,当初她大一那次也跟乔言现在的状况差不多,相比起更糟糕,因此眼下能好生处理应对。   乔言接下来的一阵子都比较依赖周希云,成天回家就粘着这人,有事没事就挨上来,都快挂周希云身上。她藏不住心事,有什么就讲什么,偶尔也会拖长声音说∶不知道姥姥咋样了,她前些日子还在吃降压药,过两天该去医院看看了,不晓得谁有空带她去.…….   周希云安抚道∶伯母会处理,别担心。   我妈那么忙,要是出差去了,姥姥也没人照顾。乔言说,愁得直拧眉。   俩年轻人其实不咋忧心家里能不能接受,更多的是在意老人怎么办,徐子卿和周慧文如何了。长辈们接不接受出柜那都是其次了,这事说破天也就那样,主要是考虑到周慧文的个人情况,考虑到乔家那边的实际问题。   乔言和周希云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她们把出柜成功与否还有家人这两种概念是分开了的,不会因为出柜失败就不要家了,更不会因为长辈的态度就斩断亲情。   有的事不能混为一谈,一码归一码,揪其到底都是观念导致的,求同存异很重要。   后几天里,乔言还是悄摸回去了一趟,偷偷到西井大院附近转悠。   不敢回家,连靠近自家房子都没敢,只在周围晃了小半圈,远远看到姥姥只身从医院打车回来拄着拐杖走在巷子里,目送老人家进去后才离开。   而另一方,周希云私下里也十分关注周慧文,就怕当妈的出事。   大抵是负负得正,毒上加毒起了反作用,又或是对乔家的愧疚占了一部分位置,使得周慧文对女儿是同性恋这件事的介意程度减少了些,这段时间周慧文竟不再那么压抑封闭了,她找过徐子卿两回,到乔家走动,终究还是担心姥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那晚姥姥的反应可不亚于俩妈,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随和温柔,当时抓起拐杖就打的架势挺能唬得住人,看起来姥姥才是最窝火的那个。   姥姥自那天后身子骨也不太好了,这里痛那里不舒服,不是食欲不佳就是胸口闷,进医院也查不出毛病,血压什么的都算正常,可就是到处都不安逸。   医生说,可能是心情不好给闹的,叮嘱要多关注老人家的心理健康。   年纪大了,人的身体状况可是与心理息息相关的,轻则生小病,重则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又不是个例了。   女儿出柜是大事,姥姥生病也是。   这事搞得徐子卿又忧又愁,连周慧文都跟着犯难。   也许是病了就容易犯糊涂爱啰嗦,姥姥近几天总爱咕哝唠叨,一会儿是谁谁不省心,骂俩小的,也叨叨徐子卿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是放不下乔言,担心外孙女。   姥姥找到了乔言忘在家里的手机,发现那玩意儿已经没电了,便念叨乔言出门在外没手机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都离不开手机,打不了电话付不了钱,在外面多麻烦啊。   老人家一个劲儿反复说,有时早上才讲过,晚上又拉出来再讲一次。   不止对徐子卿啰嗦,也当着周慧文的面说∶要做生意得嘛,没得电话啷个办,硬是.   姥姥不大讲道理,怪责徐子卿∶你也是,打她咋个子嘛,这哈搞得撇脱,娃儿也不管咯,你要气死我。   老人家倒不责怪周慧文,对周慧文也不说什么,只对徐女士发难。姥姥是真心急,不是装的,她不懂妈妈辈的那一套做法,在她的观念中,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脉关系是断不开的,世界末日了乔言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那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哪怕乔言是个怪物,那也是她们亲人,是老人家用心带大的亲孩子。   姥姥不能理解周慧文的狠心,不懂徐子卿的顾忌,刚开始那几天还能保持镇定,这个星期就不行了,急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圈小泡。   老人家头发都更白了,早前还有一点灰黑发丝,现在全白了,憔悴了许多。   那天乔言悄悄回来,姥姥最初是不知道的,可后来还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   街坊邻居们不知道这边的事,见到乔言回来还疑惑乔言都走到这边了,咋只在巷子外打转不回家,见到姥姥便好奇问了问。   老人家可比俩妈有数,知道乔言哪天回来过,也知道周希云每天都会开车从这边绕路看看。姥姥说着说着就眼睛湿润了,讲究地抓起随身携带的小帕子抹泪。   徐子卿上前想安慰,姥姥也不让,转开身又用小帕子抹抹。   姥姥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姥爷去世的时候,往常就没哭过,她一直都积极乐观,小日子过得悠闲美哉,平常都是被乔言卖乖送东西哄着的,这下什么都没了,哪能不难过。   乔言这些年就是在大人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读书都在A城这里,连大学期间都是每个星期准时回家,平时课少也往家里钻,也就近两年买了小别墅以后出去得比较勤,回来住的日子少了。   一家人都打算等徐子卿退休不干了就搬一块儿住,也就这两年了,可谁成想突然这样。   徐子卿对那晚的一切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她当时没能反应过来,加上考虑到周慧文的处境,诸多因素一综合就不大冷静了。经过这些天姥姥的责备,徐子卿心头又是另一番复杂滋味,想着不应该那样解决问题,起码不该赶走乔言。   但同样的,徐子卿仍愧对周慧文,知道自家这边也有不对的地方,顾及到周慧文的面子也过不去那一关。   被姥姥一骂,徐子卿终归还是心疼自己生养的孩子,可没好意思当着周慧文的面表现出来,只反过来微微哽咽地对姥姥说∶妈,行了,别说了…….   姥姥气得边擦泪边上楼,晚饭都不吃了。   徐子卿无奈,伤心之余想宽慰周慧文不要介意老人家的糊涂话,可一转头却发现周慧文神情落寞地坐着,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子卿张张嘴,还是没出声。   这日子—天天过得....净是些算不清的烂账事,唉。 chapter 079   农历九月后的日子过得快,前一阵才刚月初,没多久就过渡到尾巴上了,晃眼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好像后半年的时光消逝得总比前半年快,剩下到春节为止的这一段仿佛被掐掉了一截,感官上会更短些。   深秋时节的A城陷入了阴雨天过半的气候之中,一周能有两三天都是乌灰的完全阴天,或是上午晌午出太阳晒几个小时,但下午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样子。   下雨一般是细线似的小雨,阵势不大,可往往会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风,乍然凉嗖嗖的,出门心须多带一件外套,光是短袖或短裙的话保准能冷得人打摆子。   那天儿倒是应景,很衬此时的西井大院。萧条,冷清孤寂。   白天街上巷子里能见到的邻居们愈发稀少,几乎没多少熟悉的人影,好似整个地方都空了一大半,那些往日里常有交际的四邻八舍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成天到晚都碰不上。   ——本来平时也不太能遇得到,还住在这边的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要不就是丢给这些人照看的小孩子,年轻群体大多都不在这边了,为了丁作牛活基本上都转到了东区、新区伞经济发展更好的地区,大院周围的空屋率其实挺高的。   以前没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家里有年轻人走动,显得有活力有盼头,整体感觉好像变化不大.实则   不然。   老早就变了,从十多年前新区大规模建设起来后,这片区域就不复九几年的盛头了,已经没了当年的舒适热闹。   而自从姥姥发脾气这天起,乔、周家的往来慢慢变淡,周慧文不再有空没空就到乔家打转身,多数时候都忙着工作,处理公司的文件。   也不是一次都不去,只是出现的次数没那么勤,不如往常。   吉慧又生姓姥的气,不介意那些,不会因山就市嫌隙或怎样,只不付还是有些讨不去心里我道   防线。   怕姥姥那些话伤人,徐子卿为此特地跟周慧文说道说道,表示姥姥是年纪大了不清醒,让周慧文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   徐女士夹在中间挺为难,帮哪头都不是,一方是亲妈,一方是发小兼中年姐妹,偏颇哪边都没理。   姥姥盲定没有坏心眼,不是为了逼迫周慧文才故意搞那些有的没的.她就是难受细绷不住情绪俨严然老小孩儿一个。   周慧文的做法亦无可指责,并非心胸狭隘,疏离乔家也在情理当中。   再者,周慧文又不是感觉不到徐子卿本人的偏向,当时一听徐子卿带罢腔就懂了,知道徐女十心底里还是很舍不得断开女儿。   周慧文同样不想影响徐子卿,干脆就远离这边了。周姨这人挺轴的,又克制又理智,很难搞。   徐子卿打算缓和一下关系,可做什么都显得太刻意,反而更伤人。   两家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直至院里的竹叶掉落一地,到门口的老树变得光秀秀为止。   到后来还是姥姥让步,憋了一段时间的火,之后还是不再提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姥姥主动到周家走了一遭,看看周慧文,送了些软乎的炖菜和蹄花汤上门,关心一下周慧文的饮食状况。   很多情况不是非黑即白的,姥姥放心不下乔言,可到底还是忧愁在意周慧文。不论怎么讲,周慧文对姥姥而言,那也是小姑娘一样的存在,是晚辈,自己看着长大的,终究于心不忍。   姥姥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明白周慧文也不容易,自己确实有点过了。   老人家不再乱讲话,见周慧文脸色又憔悴了些,人亦消瘦许多,便贴心地多加照顾周慧文,还别扭地叮嘱周慧文别想太多,不要老是忧心那些已经发生的问题,得看开点。   真心实意地劝,不带半点私心,全是为了周慧文好。   也许是被姥姥过于慈祥和蔼打动,真心不作假,周慧文的态度也慢慢软和了下来。   母亲都是从女儿这个身份过来的,周家上头的老一辈早没了,这么多年以来,凡是老一辈常做的事,姥姥都为周家做过,像对待徐子卿一般对待周慧文,有时就是出去逛一圈买点吃的,回来以后也会分一些给周家这边,更不用说周慧文往年常常出差,老人家不求回报地帮着看家看孩子什么的。   周慧文从来都是感激并尊敬姥姥,拿她当自家长辈看待,对此并不会较真埋怨,到这儿还是顺着台阶就下。   徐子卿没法儿掺和,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该咋样就咋样,但看到周慧文态度有所好转后,心头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挂念乔言。   哪能完全不在平,这么久了没见到乔言,或多或少还是想女儿的。   有些话姥姥讲得对,不管她们承不承认,徐子卿也好,周慧文也罢,明面上的作为再如何狠心,可舍不下孩子是不争的事实。   周慧文也曾暗暗逼过周希云,无非是在经济上稍加打压,可最后是没能下狠手。   不单单是下不去那个劲儿,发现周希云因为这边的紧逼而把名下大部分投资都卖掉后,周慧文不多时便收手了,没将周希云往绝境上赶。   生意场上的很多手段都不光彩,必要时候用到竞争对手头上也就算了,这么逼迫一个刚扎稳脚跟的年轻姑娘属实没必要。   于情于理都干不出那种腌攒事,太跌份了。   两家的关系重新缓和后,女儿们的事又被搁下,谁都不说了。   乔言仍是偷偷摸摸回这边看望,自以为做得挺隐蔽,每次来了就站在远处看向大院,发现一切安好再悄然离开。   周希云亦是,最近专门换了辆十几万的便宜国产车开,照旧下班途中从附近绕路。   西井大院的巷子宽阔,房子与房子之间也没围墙隔着,这人绕路还能从家门口经过,直接由巷口进去再转个弯就能办到。   仁长辈看破不说破,偶尔知道她俩谁回来过,甚至有两次周慧文还撞见周希云开车经由门口,可三人都装作不知情。   姥姥叹息,喝茶的心情都没了,每次得知乔言回来过就吃不下饭,堵得胃口全无。   又过一阵子,恍然间就立冬了。   温度持续下降,气候转凉,已经彻底不能穿单衣,外面怕冷的那些提前裹上了薄棉服、羽绒服,刚到这时就准备过冬。   往年过冬这天乔家都会炖软烂黏糊的肘子和其它肉吃,意在贴膘好抗冻,多吃身子暖和,一家人最爱的就是冬天了,每年的这个时期都会围一桌好吃好喝的。   但今年不行了,乔言不能回来,两位长辈也没炖肉做大餐的打算,过冬的晚上就随便凑合—顿,简单炒俩硬菜配个蛋花汤就完事。   当然,这次还是喊周慧文过来团聚,不让周慧文单着。   姥姥一口饭都吃不下,拿起筷子却毫无食欲,喝了小半碗汤就算结束。   象征性做做样子,不给俩妈压力,然而还是掩藏不住内里的失落,愁容满面的模样更让人揪心。   周慧文亦没怎么动筷子,夹了两次菜,过后只吃白米饭。   /一桌菜端上去是什么样,吃完还是那个样,压根没吃多少。   两栋房子里早早就熄灯了,不到十点就漆黑。   大家连聊天都提不起劲,干脆各回各的房间歇着,省得浪费力气。   后半夜里,一辆车子开到巷口停着,摸着黑出现。   乔言还是回来了,不过没打扰长辈们,而是到这边送东西,拎着两大箱东西从巷口步行过来,与周希云一块儿,将其分别放在乔家和周家门口。   知晓白天过来肯定不讨好,多半又要起争执,她们只能选择这时候来。   箱里是一些周希云做的莱,还有买的干货食材,以及姥姥喜欢的欧包。她们都用心包装好了,不论长辈们接受与否,总之该准备的一样没少。   来了一趟不到十分钟就又走了,做贼似的,二人没敢久留,生怕被发现,很快就轻手轻脚走出巷子回到车上。   翌日清早,两家都发现了那些东西。   姥姥最先开门出来,老人家觉少,早上起来煮稀饭,—开门见到满满一箱心意,姥姥立即就万般不是滋味,难受得很。   周慧文快出门去公司了才见到那个,但与姥姥的做法不同,周姨并未马上就感动,更未把东西搬进房子,发现那是谁送来的后,管都没管就径直关门了。   仿若没看见,不接受。   那个箱子孤零零在外头摆了一天,如同被丢弃的垃圾。   得亏这边人少,纸箱外表不起眼,里面的东西直到天黑都还剩着,没被偷走。   又后一日,纸箱被搬进屋,放在门口太碍眼占地方,只能腾个地儿换个位置。   凡事有一就有二,再做不难。   等到冬至的前夕,两家门口再次被放箱子,仁长辈提前一天就收到了冬至贺礼。   A城的冬至惯例要喝羊肉汤,箱子里都准备好了的,一共有三个保温桶,每个桶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汤水和肉。   这玩意儿难处理,俩年轻人没少下精力弄,在小别墅里搞了大半天才做出来。   饶是心硬如周慧文,在收到羊肉汤的当日,还是难言滋味。   那会儿周慧文的秘书也在,见到这么多东西堆纸箱里,还以为是收起来要扔外面的。秘书勤快,贴心表示待会儿他可以帮忙搬出去丢了,无需周慧文亲自费劲。   周慧文不出声,缄默盯着保温桶看了许久,嘴角动了动,语气平淡说∶就放这儿,留着。   秘书一脸莫名,没看懂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最近依然飞快应下。   周慧文没吃那桶羊肉汤,冷了都没碰一下。只放着,都不打开看看。 chapter 080   冬至那天的望江嘉园比往常热闹,小别墅里聚集了一堆人,乔言邀请了十几个朋友到这边煮汤锅烫菜吃,同时也正式向容因她们介绍一下周希云。   她俩的隐秘地下恋瞒了好几个月.一直没公开,朋友们只知道乔言跟谁在谈.可不清楚究意是哪个更是未曾见过。   趁这次有机会团聚,大家都在,乔言就大方带周希云跟这些人见一面,混个脸熟。   谈恋爱一般到这时候就应该进入这个流程了,再拖下去没必要,那样反倒显得不纯粹,搞得像见不得光似的。   乔言的朋友们又不是老封建,有容因在前,她找个女朋友更不算稀奇事,周围人肯定都能接受。   而且周希云身边走得近的好友伙伴,如邢远、温如玉他们,这行人之前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了,周希云那边算是已经彻底出柜,没道理乔言这方还得继续装聋作哑。   两人都向家里壮烈出柜了,对朋友更不是难事,也就吱个声吃顿饭的事。   西井大院那里僵持不下,目前缓和不了也没办法,乔言只能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来,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做也算是变相疏解一下压力,有朋友镇场子,起码比原有的情况要好,至少容因她们也能帮帮乔言,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大家一块儿吃汤锅是周希云提出来的,正巧那天是星期六,不用特意选日子,朋友们周六晚上八点后基本都有空,避免了因工作或白天临时加班而缺席的情况。   她们亲自开车外出挑选食材,提前两天就开始干活,准备充足。   本来乔言打算在app上面下单,但考虑到要送一部分肉汤回大院,所以二人还是全程自己经手,宁肯多费点精力。   给家里长辈的那三份汤是她们大晚上提前熬的,周四、周五白日里双方都有满满当当的工作,又要买各种东西,忙来忙去跟俩提溜转的陀螺一般,煮汤的时间便放在了周五清晨。   熬汤是她们守着煮的,早上两个人四点左右就起了,眼睛都睁不开就开始干活,直到汤锅煮好再装上,然后赶在天亮前送到西井大院。   提前一天送去是怕送晚了不及时,徐子卿她们周六还会单独再煮,赶不上就纯属白费力气。到时候三位长辈光喝家里的汤就够饱了,哪用得着她们又送一份。   乔言和周希云在这事上的打算很全面,的确用心。等到星期六这晚,因为所有食材都处理完毕了,她们无须浪费时间做这些,不会那么累。   她们都画了淡妆,特地穿的同色系衣服,打扮上看起来就像是情侣。   乔言全身上下的装扮都出自周希云之手,连口红色号都是周女神选的,大中午睡醒后的头发都是这位帮她卷的,专门弄了个漂亮的发型。   乔言活得糙,见朋友前也没打算要好好掏饬一番,想着大家都那么熟了,经常都能见到,搞这么正式反而拘谨得很。   何况来的人也不多,个个都是和她比较要好、了解的那种,大伙儿又不是不清楚她平时啥锉包样,突然精心收拾倒有些不正常,怪怪的。   然而女朋友发话不得不听,不能拒绝,乔言只能勉为其难顺着。   周女友面面俱全,不仅帮着梳头发,连衣服也上手给她换了,都不用她自个儿出力。   当然,换衣服的时间有点长,洗完澡后就弄上了,全部穿上已是快两个小时后,直接从将近一点钟跳到了下午三点。   乔言被周希云的磨蹭搞得快疯掉,到最后还站着都力气都没了,被对方放开后就软趴趴倒下不动,瘫床上不停换气。   累得不行,整个人都抽空了。   大抵是与家里出柜后的这阵子太沉闷,总是念着那些烦心事,情绪积压得过重,两人已然好些天都没这样了,难得有兴致来一次,控制不住就有点狠。   空调的热风轻柔,使得屋里干燥,但不够暖和。   乔言将胳膊搭在眼前蒙着,挡住顶上的所有视线,许久都没劲动一动,任由周希云抽了两张纸挨过来。   周希云亲她稍扬的下巴,碰碰她的脸。   乔言没回应这个吻,只直直躺着,过一会儿再曲起腿顺由对方的动作。那人又亲她的喉咙,伏下来用红润的唇贴贴她敏感的皮肤,拂开缠在她脖子上的柔顺发丝。   容因她们要过来了,估计快了…….乔言轻声说,拿开胳膊,看着身上的人。   周希云捏她细腰一下,一点不着急,低低说∶她们五点以后过来,不会那么快,应该还有两个小时。   可能会早点来。乔言说,抬起手又搂住周希云的肩膀,将其拉下来压着自己,朝着周希云的脸又吧唧一口,硬是亲出了响声,有人是急性子,也许提前到这儿帮忙,早一两个小时到也正常。   周希云还是不慢不紧的,往上摸摸用力揉她一把,弄得乔言娇气地哼哼两声,再扯过被子盖身上,温声说∶歇会儿,晚点再下去。   乔言说∶不歇了,快起开。   对方还是执意,不让起。   最终是乔言败落下风,表面正经地推了推,不多时还是躺平休息,放弃挣扎合上眼,被周希云拢进怀里控着。   在朋友们到来以前,乔言亦坏心眼做了点别的,一报还一报地回击周希云,打开抽屉拿了俩东西出来就钻被子里,径直擒获自家女友。   这烦人精能折腾,边闹还边唠嗑,讲些不害臊的话。   周希云不反抗,放任她的调戏,甚至往下退了些,主动示弱成为她的手下俘虏。   乔言轻咬一口周希云的嘴巴,小声说∶也让你受受罚。   周希云单手撑在身后,又往下再过去点,两瓣红唇微微张合,过了一会儿才柔和应道∶乔老板消消气..   最先来小别墅的是一位清秀男性朋友,四点半来的,差不多赶上她们穿戴齐整下楼的时候。男性朋友拎着礼品上门,早点过来帮忙干活,想着乔言她俩可能搞不定十几个人的晚饭,所以没事干就来了。   对方见到周希云也不惊奇,对乔言的对象是个女人接受良好,很是坦然。   ——乔言早几天就在朋友大群里讲过,知会大家自己找的是女朋友,不是男人,早早就公布了性取向,先一步网上出柜。   那会儿她忽然出柜倒吓了大伙儿一跳,最初还以为她是不是做游戏输了玩大冒险,敏姐他们全都被炸出来问咋回事,她也认真讲了讲,表示没开玩笑,不是游戏输了拿大家开涮,是真的找了个女朋友。   经过老大劲儿的解释,这才让朋友们都相信了。   乔言还在群里发了她和周希云的自拍合照,显摆显摆,让所有人过目一下子,以免上门了打照面不认识。   单了二十六年的人不动心时像块硬石头,来真的了比谁都烧包,那架势就差昭告天下了。   男性朋友看到周希云后热情打招呼,自我介绍,捧场夸周希云∶周小姐本人比乔乔发的照片还好看,很靓。   乔言的朋友们不似周希云的好友群体稳重,一个个嘴巴上没门把,与温如玉他们俨然是两种风格。   周希云不知道乔言发了什么照片,但从容不迫收下人家的夸赞,道了声谢,反过来也自我介绍啥的。   男性朋友自来熟,与周希云很聊得来。   乔言不自在地杵边上,莫名就束手束脚的,插不进去话,脸上有些烫。既为第一次带对象见朋友,也为先前在楼上房间里干过的好事。   这会儿倒后知后觉要脸了,一个小时前可不这样,当时渴得烧了心,正过分地央着周希云找水喝。   自觉心虚,乔言摸摸耳朵,再是脖子,上前就接过朋友给的礼品放茶几上去,勤快帮忙。周希云不动声色用余光瞅这个没出息的一眼,脸上倒处变不惊,装得一本正经。   很快,陆陆续续也有其他朋友过来,打电话让乔言到小区大门口接应。沉寂多日的小别墅难得有了活气,灯光都好像比往常更明亮了。   容因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六点前就开车过来,店里则交给阳阳他们看着。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任江敏,敏姐她专程到市场里花大价钱买了几大箱海鲜过来,什么帝王蟹、虾爬子,各种鱼类蟹类,都是大伙儿爱吃的东西。   敏姐大方,上万块钱花出去不心疼,专门用来欢迎周希云的。容因她们都送礼物,她也送,谁都不落后。   乔言是朋友堆里年纪偏小的那一批,她好不容易脱单,姐姐哥哥们都高兴,必须庆祝庆祝。   敏姐起先是从容因那里听说了乔言脱单的消息,得知乔言找了对象后还挺惊讶,毕竟半年前酒吧里小聚时乔言还是单身,结果没两个月就谈上了。敏姐老早就吵着一定要见见小乔老板的另一位,好奇哪位能拿下乔言这个铁单人士,为此没少打趣揶揄,让乔言赶快将对方拉出来露个面,别宝贝藏着了,现在终于能见上一面,可不得高兴高兴。   冬至的晚上绝对是这些天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时候,容因他们对周希云像正常的朋友一般,对她和乔言都感到由衷的接受。   这是条难走的路,朋友们都清楚,可所有人都绝口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而是像恭喜普通情侣一样庆祝她俩的在一起。   期间敏姐还向周希云敬酒了,大致问问周希云的情况。   也就正常的问题,比如工作什么的,比如与乔言哪个时候好上的,以及何时喜欢中意乔言这个人了。   气氛很活跃,融洽又和睦。   周希云有问必答,不管啥问题都照实了讲,唯独对最后哪个问题跳过了,没给答案。不是故意不回答,给不出来而已。   具体到哪一天哪一年就上心了,周希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打打闹闹就有感觉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是很多年后。   感情这方面很难讲得明白,尤其是两个人长期相处,数十年如一日都是相看两厌的冤家,明明中间那几年都是不喜欢对方的,被那个人气得要死,恨不得立马分开,可偏偏有时候对方又那么好,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拉远后又厚脸皮靠近,拧巴地关心她,在意她,再等到要被送出国留学了的那一年,听到乔言没所谓的那些话,看到她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周希云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什么时候就中意上了,周希云真不知道,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不过回国后宴会喝醉那一次周希云倒是门儿清,她当时还有意识,其实不需要乔言好心,但出于种种原因还是跟着这位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自然,那一次乔言还是一贯的嘴欠,那急着撇清关系的做法险些没把人气死。   周希云一向是顺着乔言的态度来的,时近时远,等到沦陷进去,早就分不清是本意如此还是怎样。   说不上来也不强迫,敏姐不逼问,乐呵圆过去。   下午最先到的那位男性朋友胡咧咧,开口就说∶人俩发小,肯定从小就喜欢上了。敏姐好笑,回道∶小时候才多大,至少得青春期去了。   男性朋友说∶那不一定,咱们小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就我读小学那会儿,五六年级吧,班上还有搞对象的。   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五六年级懂个屁,小屁孩一群,搞个毛线的对象,早恋都算不上,办家家酒玩呢那是。   聚会到凌晨才散场,今晚大家都没喝酒,上桌只喝了汤,因而回去就不需要乔言忧心。   送走朋友,乔言笑吟吟收拾餐桌,过后又与周女友一并躺沙发上看电视消食。   今天的公开恋情过程很愉快,乔言真心感到舒服惬意,整个人无端端就轻松了许多。她搂着周希云吻了下脸,问问周希云的想法,让女朋友本人先发表一下意见。   周希云自是没意见,对她的朋友全都满意。   乔言凑近用鼻尖蹭蹭这人,勾着周希云的脖子问∶真的啊?周希云反问∶这还有假的?   乔言嘿嘿笑,腆着脸说∶你那是对我满意,爱屋及乌。周希云挑挑眉,不反驳。   她们守夜到凌晨一点半,将收到的礼物都拆了,看看朋友们都送了些啥。   以及乔言一晚上都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徐子卿和姥姥,或是发一条微信关心周慧文,欲问问西井大院今晚怎样了,但最终还是没付诸行动。   怕长辈还在气头上,不敢乱来。   乔言挺想找一个借口与家里联系的,可每次都没有,前阵子还打算没皮没脸回家拿手机来着,但即使当时都开车到巷口了,还是没下去。   她俩最近都是用的备用手机,影响倒不是很大。   周希云本身就有一个工作机子,电话卡、微信号这些都是与私人号分开了的,上回落了手机也没事。乔言就更不必顾虑这个了,她的社交号啥的全登电脑上了,漫画社那边只需线上联系,加之她本身自己也是老板,搞个新的电话号码暂时备用完全不是问题。   乔言背得住徐子卿和姥姥的电话,连微信号什么的都记着,她反复在通讯录界面输了几次号码,到底没底气这么晚了还打扰长辈休息。   周希云同样没给周慧文打电话,早上试着打过,不止一次,可周姨不接,不理人。   她们抱一起,乔言无奈感慨∶我妈她们气性可真大.…周希云说∶过两天再看看。   乔言嗯声,到时候再送点东西过去。行。   比起前些时日的无所作为,两人近来不消沉了,走起了怀柔路线。   这是乔言的主意,拉着周希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放心不下姥姥她们,于是硬着头皮偷偷回去。   也不知道徐子卿她们喝没喝她两送去的羊肉汤……乔言不确定心里忐忑。   冬至过后的天气又凉了一层,街道两旁的树木都变得光秀秃,叶子全掉光了。   几天后再是洋节到来,各商家为了做促销活动大力宣传平安夜、圣诞节,水果店的苹果为此涨价畅销,礼品店的生意随之增加。   卡法也跟着赚了一波,竟然在那两天内卖了不少花和咖啡。   乔言平安夜那天心痒痒打算跟跟风,想回大院送苹果,找理由回去,可思及姥姥她们不过洋节,终还是忍住了。   怕回去挨揍,碍长辈们的眼。   再过几天,易梦娱乐就会按计划推出新游戏了,S市那边已经搞定一切,只等预期时间一到便可以面世。   周希云这个星期要处理非常多的事,另一方面还需要防着华一科技背后耍阴招使绊子。   邢远天天往这边打视频,每次一通话就是个把小时起,有时能从傍晚讲到十一二点,全在聊易梦娱乐。   元且那天一到,易梦娱乐的新游戏正式公测,逐步投向市场。   新游戏的头一回露面十分顺利,各方面的数据都还行,比预期的要高一大截,各种反馈之类的也很好。   相关人员的一颗心落地,至此才稍稍敢喘口气。   邢远在视频里很激动,兴奋得捶桌子,解气地说等游戏全面上线后他一定要休假半年到处浪,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周希云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了,由内而外都松懈了些。   一群人提心吊胆这么久,这破事可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只等再往下查查证据,所有事情就该收尾了。   乔言这边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实质性证据,也想办法接触到了华一科技的另一些工作人员,靠着目前有的东西,重击华一科技是必定的,最起码能问责对面的策划和美术总监等人员。   她们没想着能扳倒那边,知道不现实,毕竟华一科技上属还有那么大一个集团,投资方一大堆,不可能把这些人都全部拉下来。周希云的计划是把该讨要的损失都要回来,也让那边尝尝苦头,别的就不追究了。   一群年轻人能力有限,也追究不了,没必要自寻烦恼。   而正是这点时间内,局势猛然一个翻转,又出了另一个岔子。   易梦娱乐这个苦主还没来得及申冤,新游戏推出不久就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上,摇身一变成了被正义路人奋力讨伐控诉的抄袭者。 chapter 081   乱子闹得大,来势汹汹,几乎一个晚上就发酵起来了,强行压都压不下去。   那天周希云刚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白天连轴转加班干活,晚上早早就歇了,没能及时察觉端倪,等收到邢远和阿凯他们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清早。   恰巧又是周末放假日,适宜居家死宅的时候。   邢远在电话那头都快急疯了,语调激动,气得快呕血,张口就问候华一科技十八代祖宗,俨然一副泼夫骂街的样,形象都不要了。   一顿嘴臭输出骂够了,邢远顺了一口气,这才讲明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梦娱乐被那些个不要脸的狠狠摆了一道,教对手使花招阴了——昨晚凌晨两点左右有网友在某知名游戏论坛发帖,煞费苦心针对易梦娱乐的新游戏做了一系列对比实锤,力证该作品存在种种侵权问题,包括公测前的游戏宣传大图与某经典电影海报高度相似,哪几个游戏角色属性能在同类游戏中找到差不多的对应,还有哪些元素涉嫌剽窃,等等。   该网友的所谓证据罗列得十分详细,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光是发图就堆出了一栋高楼,点进帖子一看还挺能唬得住人。   那个帖子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火了,热度上升极快,架势堪比放烟花,啪地轰然炸开。   因着正值放假,前去围观的吃瓜群众不少,帖子内容的传播速度极快,不仅在游戏圈子内引起热议,没多久还被营销号搬走带节奏引流,直接小小地引爆了新一轮的热点。   邢远他们昨晚将近两点四十才知道这事,公司当时就在想力办法公关,念及这种紧要时刻不能掉链子,一定要妥善解决,千万别影响自家的口碑,但无奈的是这边的行动再怎么快,终究还是没能赶上帖子热度的飙涨。   发帖人背后显然有更大的推手,绝对是团队操控,后续不仅无视了易梦娱乐的平和交涉沟通,还在那个帖子内阴阳怪气了一波,明面上倒是没点名道姓讲得太直白,可拐弯抹角一番后的那意思就很有指向性了,大意是说易梦娱乐过干资本家作态,捂嘴不让揭发真相,私下联系就是变相在威胁小老百姓,为了赚钱昧良心没原则,简直无创作下限。   网友的控诉可谓陈词激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不怕被被雷劈死了,一来就是高呼国内游戏原创已式微,痛斥现今的大环境是如何如何恶劣,大骂某些公司下作至极,不仅不以剽窃照搬为耻,反而明目张胆作案,视著作权和他人心血为无物,简直天下乌鸦一般黑。   接着又是感慨诸位原创者的有多不容易,过得有多艰难,为此吃了多少哑巴亏与憋屈,损失了多少,却连发声为自己讨公道的门路都没有。   最后再是某些公司干过哪些恶心事,怎样苛待逼迫创作者云云。   总之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声泪泣下的惋叹,立意高度都快赶上哲学书了,动员大会都比不上这发言厉害。   阿凯他们第一时间就上线看了帖子,被气得当场破防大骂,险些顺着网线过去打人。   那些实锤贴出来的内容其实很碎,乍一看确实是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大堆,但抄袭的地方却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但凡能挑毛病的地方就生拉硬拽地凑,一看就是东拼西接而来的。   比如最前面的游戏宣传大图和电影海报,构架的确相像,可两边使用的都是常用元素和结构,诸如此类的构图事实上有很多,属于比较常见的一种例图模式。   比如游戏角色的设定上,人物的某些展示动作撞上也很正常,而抽卡得大招这样的属性就更加普遍了,绝对算不上特殊。   至于剩下的就更可笑了,什么角色台词与哪个作品的哪句话类似,什么某某npc跟谁谁谁相近,还有游戏背景啥的,真就是一地碎尸,强行捆绑沉沦。   邢远和阿凯气得都想真身下场干架,但迫于那时的大风向不对劲,到底还是理智忍住了,没干出太冲动的行为。   易梦娱乐的新游戏刚推出,体验过的玩家在吃瓜群众中的占比并不高,好些人对这个游戏并不了解,一看挺像那么回事就被带偏了,先入为主地站队贴主,认为易梦娱乐肯定不干净。   有些人保持中立,只看热闹不发表任何看法,暂时不掺和。   余下的则摸到易梦娱乐这边求证,亲自进游戏看看是不是与贴主说的一样。   那个帖子里还是有帮易梦娱乐说话的网友,质疑贴主的锤不够硬,说服力不行。   但莫名其妙的,只要是谁站出来讲句公道话,不支持该贴主,那些言论很快就会被淹没下去,而质疑的网友们也会被各种群嘲眼瞎,被骂是资本家的肱骨舔狗,是收钱办事的水军。   帖子里只容许两种意见,一种是味哧咔哧吃瓜顶贴的,另一种则是骂易梦娱乐并发洗脑包黑公司有多可恨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被对家整了,百分百是华一科技搞的好事。   华一科技可真够阴毒的,前阵子泡都没冒一个,还以为是易梦娱乐抓住内部叛徒后他们便夹起尾巴做人了,结果不是,过了这么久憋了个大的,像是不搞死易梦娱乐不罢休,一定要示威泄恨。   易梦娱乐这边刚上线新游戏,正正是才起步的时期,目前发展口碑方面绝对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才能打下良好的基础,由此才可以逐步拉开。而华一科技就是盯准了这点,打算从苗头掐死这边,所以趁着公测一结束就伺机潜伏着了,直到今天又整这么一出恶心人的。   下这么大的本钱,又是买热度又是下水军的,看来是真的要弄死这边才会收手。   易梦娱乐昨晚就发公告了,澄清的同时也表明会追究相关责任,表示公司会维权到底。这是常态化的操作,必须得给个交代镇压热度,不然事情只会越演越烈。另外,这边也做了相应的反击,同样找团队暗中下场,与华一科技硬碰硬,亦对准贴主罗列的实锤进行逐条的分析反驳,用数据佐证己方不是抄袭。   不过易梦娱乐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追不上对面的精心设计,等这边全面回击的时候,那边的黑料已经铺天盖地了。   网上各种负面洗脑包横肆,尤其是几个有关易梦娱乐与员工在利益上扯皮的案件传播出去后,不好的影响更甚。   个别号称是公司内部员工的网友线上匿名编料,公开了部分易梦娱乐的合同细则,指出易梦娱乐是如何苛待众员工的,愣是把公司妖魔化成水深火热的地方。   易梦娱乐成了人人喊打的资本家,成了无情压榨员工的吸血鬼。   网友们最恨的就是这些资本家了,光是看到爆料截图就来火,大骂易梦娱乐是社会主义的叛徒,是资本的敛钱手段,是恰人血不要face的蛆虫。   还有人讽刺易梦娱乐规模不大问题倒挺多,没有大厂的命却有大厂的病,薪资待遇比不上人家高996等各样福报倒有样学样。   舆论的逼迫到了第二天已经彻底跑偏,不管易梦娱乐抄袭剽窃是不是真的,反正扣到头上的屎盆子是拿不下去了。   易梦娱乐的员工也曾主动站出来解释,表示公司内部的待遇补贴啥的不差,加班什么的也不是各个部门都必须,只是有的员工在做项目期间确实比较忙,有时候凌晨两三点还在肝工作也是真的,但做游戏这一行没办法,而且易梦娱乐真没大厂那么夸张,这边只有赶新项目是比较恼火,公司亦尽量给补贴了,并不是网上谣传的那样。   但这样仍旧不起任何作用,站出来说话的员工还被网暴,被骂吃资本家狗粮没有心,被嘲讽为了钱良知都不要了。   不得不说华一科技挺会打舆论战,将当今的网络大风向吃得透透的,抓准了大家对抄袭、对资本的憎恶,猛然两棒子就打得易梦娱乐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自从发现这边的反击后,华一科技又狗贼地下了另一批水军反向黑易梦娱乐,故意搞路人盘,破坏这边的大众印象。   水军们到处刷睿智言论,生怕易梦娱乐黑得不够彻底,见缝插针地发什么抄袭无所谓,好玩就行、感觉比原作更有吸引力之类的招黑话术,拼命给易梦娱乐拉仇恨。   饶是邢远他们反应够快了,但耍手段还是干不过那边。   周希云回电时天刚蒙亮,不到早上七点,这时吃瓜群众大多都睡下了,网上倒没有凌晨那么杂乱。她一脸凝重地上网看了看,将全过程粗略扒了一遍。   最初那个爆料的贴主已经删帖销号跑路了,自易梦娱乐发了盖红戳公告后就当场滑跪,但那个帖子的所有内容都被截图搬运了,不仅没有及时压住,反而为易梦娱乐的资本家做派添了一笔。   周希云揉揉眉心,一边翻电脑页面一边打开扩音,问邢远∶报警没有?   报了,肯定报了。邢远说,咬咬牙很是不解气,这些龟孙一个都别想跑,必须全部算账。   周希云又问∶警方怎么说?   邢远回道∶做了笔录,还在查,我们先前才过去,一时半会儿也没啥办法,只能等着看看。不过就算查出背后的人了估计也没啥作用,咱的损失不可逆,那丫的应该只能算是诽谤造谣啥的,其它的还得再琢磨。   现在的网络大环境差不多就这样,有证据就能立案能告,法律也能管,但走流程比较麻烦,且后续就算告赢了,收到赔偿了,可当时的损害还是无法弥补。   特别是名声口碑这方面,辟谣跑断腿,被污蔑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奋战了一晚上,一直都压着狠打,邢远和阿凯都较为消沉,直觉没望,心里有逼数这回多半是只能咬碎大牙和血吞,估计得硬吃这个亏。   他们尽力了,然而实力有限,反抗不了。   周希云的回应还算淡定,至此也没慌乱,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在的困局,让邢远他们不要太上火,先把公司内部稳住,S市那边不能乱,别的她会帮忙处理。   打舆论战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先崩得那一边就输了,稳扎稳打接招才能坚持到最后。   这两天有什么事立马就通知我,网上那些我来接手,你和阿凯继续原来的。周希云处变不惊说,随即联系能用得上的熟人和朋友,让更专业的来搭把手。   邢远他们性子太直,群技术宇不懂这种场面该怎么化解,他们还是不参与为好。周希云之后又找到温如玉,与温老板简单聊聊,找了几个业内人士过来。   局面再坏也就那样了,既然挣扎无效,不如顺势而为。   对手白送的流量不要多浪费,黑红也是热度,眼下也不失为一个极佳的宣传机会。   到底是玩金融出身的,对付这些还是有法子的。周希云三两下就做好应对措施,与各方助力一起借势操作,趁机也倒对手的黑料,先拉华一科技这个更大的资本家下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易梦娱乐只是一家普通的游戏公司,靠山小,但华一科技就不同了,背后的集团影响力还是有那么大。   如果易梦娱乐都算是资本家做派了,那华一科技与其所属集团可就是资本家中的佼佼者,比葛朗台还葛朗台,黑料简直一抓一大把。   压下热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更有讨论度的热点,立更显眼的靶子给人打。   这边只需稍稍推动一下子,仅仅大半天时间,以华一科技为代表的大资本家集团便被送到了漩涡中心。   凑热闹的网民们直接炸开了锅,本来昨晚骂易梦娱乐都还没解气,现在又发现一个,可不得骂得更狠。   营销号们都是闻着味儿就出动的,有热度必定要暗,这下可就热闹了,场面着实控制不住。   华一科技还以为这边会无能狂怒,会集中精力撇清身上的脏水,孰知周希云竟然敢加把火丢进来。   这一招倒是巧妙,分走了火力,又为华一科技找了点事做,从而拖延时间。   华一科技那边不得不花钱撤热度,且鉴于已经与易梦娱乐短暂地捆绑上了,华一科技也不敢再在这方面做文章,只能集中火力在抵制抄袭上。   周希云也不急着洗清这一条罪责,放任那边搞大阵势,淡定地让公司宣传部门加把力,赶紧蹭蹭对手给的关注度。   易梦娱乐这边都听指挥,趁机顺杆爬做宣传。   等到坏名气打出去了,周希云请来的那些人才排上了用场。   部分业内人士站出来,以较为中立的立场乐观分析那个贴主的实锤,以多角度来例证这种鉴抄方式并不妥当。   毕竟其中好些东西都太常见了,仅仅是贴出来的那些图就站不住脚,没这道理。   创作保护应该保护的是作品的整体,而不是稀碎的元素,那玩意儿并不具有独创性,更不能被某一家或某个人独占。   过度的霸占反而是另一重意义上的阻碍,没有这个人用了某种常见内容,那个人就不可以再碰该内容的规则,那样反倒会破坏正常的创作环境。   那些人的发文都挺温和理智,大致就是看客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见到抄袭就上头,避免被带着走而看不清问题。   以上内容一出,又是另一番讨论。   毕竟先前是华一科技搞的鬼,热度闹得高,这事本就没结束,吃瓜群众们还没过够赢,这下子便立马又冲到第一线看两边干架。   有人支持,不觉得易梦娱乐是抄袭。   但也有人极力反对,坚持认为撞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存在这种巧合。易梦娱乐哪怕构不成抄袭,那借鉴人家的东西是洗不白的。   有时候也挺无奈,明明是部分看众被带偏了节奏,一开始就被人家的有心陷害忽悠瘸了,连正版游戏都没接触过是啥样,只看几张图和碎尸般的硬凑证据就认定了事实,现在却觉得是易梦娱乐撞的内容过多,也是有理都讲不清。   乔言用小号声援了易梦娱乐。   她有好几个号声援的那个号是为爱发电用的专属号,用了好多年了,从刚画漫画就申请了的,粉丝数有十几万。   r/帮易梦娱乐站队后,个别极端分子直接在评论区攻击她,还私信骂她恰烂钱没底线。   乔言理都不理,不受这气,拉黑私信骂人的,真身下评论区跟极端分子干架,不惯着这群没脑子的傻缺。   乔老板本就是嘴欠的性格,怼起人来那叫一个不留情,不带半个脏字,但问候对方绝不心软。   极端分子干不过她,也招架不住她的粉丝,转头就骂她的粉丝是腿毛,骂她没素质没教养。   乔言脾气大,立马就回骂,现场表演什么是没素质,让对方领教一下中文的博大精深,爽完立即拉黑,眼看着极端分子气得跳脚。   那些人还开小号过来,可惜战斗力不行,每次都把自己恼得半死,怎么都吵不过她这张嘴。   乔言可护短了,站队输出完毕后又发游戏截图到号上,特意为游戏画几张衍生图以示支持,可劲儿蹦哒讨人嫌。   她也不怕掉粉,怎么顺心怎么来,爱咋咋地。   周希云不能给外人欺负,谁都不行。这是她的原则。 chapter 082   那几天手上也没多余的活儿,日常只需看店,空闲时间一大把,乔言便扎根号上了,有空没空就上线发图,免费给易梦娱乐的新游戏搞宣传。   极其高调.就差把护特子仁字儿刻脑门上.坚决与极端分子唱反调.   全网都找不出第二个立场偏向这么明显的,连周希云请的那些业内人士都比不上她来劲。张扬又招摇,全无顾忌。   这样的举动自是惹来了一批猜忌与围攻,起初还只是普通极端分子找过来对线,到后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渐渐的就有好事者开始扒她,转移阵地到其它论坛与小组带节奏搞事。   乔言为爱发电账号上的内容几平被扒了个遍,主页浏览量暴涨,好些从没关注过她的网友顺着网线摸过来吃瓜看戏,到这边来一睹真容,瞅瞅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得亏乔言不曾在那个账号上发布任何有关现实的东西,没接过单,不关注同行,这么多年来真就是纯粹的单机为爱好产粮,没留下一丝一毫能让有心人扒到大号或三次元的痕迹,所以不论幕后的始作俑者再怎么作妖,费老大劲视奸窥屏,将她上千条动态都琢磨了一通,始终还是做不到突破点,扒不出一点黑料。   毕意所有原创内容不是发二创衍生图就是画各种练习稿,或是心血来潮送些原创的不要钱/小头像任粉丝随便取用,余下就没别的了。   乔言那个号在小圈子内还算小有名气,口碑很不错,但现今这么一折腾,其实还挺败坏路人缘的。   原有的部分粉丝本就是冲着她最初的状态去的,以为她这么多年都老老实实出图,当她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温柔脾性,结果这次竟然干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为,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望,不明白她突然跳出来护着易梦娱乐是啥意思。   易梦娱乐涉嫌剽窃的浪潮退去后,乔言成了最扎眼得那个,小范围内关于她的讨论猜测就没停过。   有人猜她纯粹是为了博眼球,也有人觉得她是仗义执言,看不惯而已,还有人说她也许是易梦娱乐的画师,不然为什么会站出来挡枪。   乔言对这些一概忽视,懒得搭理。   网上吵翻天都是浮云,她本人又没犯事,更未做错过什么,谁要搞事就搞吧,爱怎么记恨就怎么记恨,无所谓。   反正影响不了她的现实生活,对她造不成定点实际伤害。   随便那些闲出屁的咋发疯,总之一律无视。乔言只管周希云,其它的不放在眼里。   周希云是知道乔言那个账号的,读书那会儿就见过,某人当初建号时还向周希云显摆来着,一点没瞒着。   周女友围观了乔言舌战网友的全过程,也晓得华一科技在搅浑水,在嘴皮子功夫上帮不了太大的忙,眼见着别人也于不过自家这位,于是线下便多做点好吃的给乔老板补补,省得乔言吵架累着了。   她俩心态还挺好,稳稳当当的,没受过多的干扰。   两人都不怎么在意网上那些虚的,天塌下来了都不虚,不太把烦人的那方面当回事。所有问题自有解决的流程,急也没用,反而慌乱容易出错,导致事态更严重。   乔言饱饱干完饭就靠周希云怀里,问接下来的安排。   事情已经发生了,失去的那部分舆论短期内挽回不了,易梦娱乐后面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多半又得砸一堆票子进去。   本来这边的打算是走稳扎稳打的靠内容吸引基本盘路线,打算慢慢推进新游戏,宣传方面的投入预算不是特别高,没想着一上线就做铺天盖地的营销,毕竟公司在这个项目上的前期投入就够多了,损耗过重,期间一度还出现过资金链周转困难的情况,一行人怕后期的投入跟不上,会出岔子,因而也没敢放手一搏地大干,担心营销过度会适得其反,保不准亏到底裤都没了。   做游戏开发这一行赚头多,在大众眼里就是香饽饽,但这玩意儿风险也大,投进去的本钱越高越容易套里头,多少投资者为此赔得棺材本都不剩,有的甚至倒欠一屁股巨债。   这种案例并不罕见,事实上好多游戏公司的项目都是亏本的,到最后成本都捞不回来,只不过少数项目特能挣,一旦有一定市场了就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总体来看还是赚得更多得多,赔本的那部分比起赚的简直洒洒水,不算什么。   周希云这回也不瞒着乔言,全都放心照实了讲,包括易梦娱乐之后会与哪些合作方联系,以及怎样反击华一科技。   虽然两家公司的背景差别大,易梦娱乐这边财力各方面都比不上对方,但此次的亏也不能白吃,一定得讨回来。   那边都这么不要脸了,忌惮成这样,啥样的流氓手段都敢出,易梦娱乐肯定不能站着立正挨打,必须得拿出点该有的回应来。   再者,华一科技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打压易梦娱乐,光是这次的仇就注定了两方以后还会死咬,那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梁子都结下了,何必再当孙子。   有些对手就是仗势欺人,越忍气吞声越容易挨打,只有必要且适当的反击才能自保,避免被人家大鱼吃小鱼一口吞了。   易梦娱乐这边后面必须得做一些相应的举措挽回口碑,持续稳定地扩大市场,全方面的投入等等还得保持下去,一切都按预定的计划来进行。   除此之外,关于如何对付华一科技,所有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舆论战肯定是要搞的,那边怕的就是这个,目前华一科技的软肋就在这上面,不然昨天也不至于飞快就认怂。侵权官司也得提上日程了,这回必须抓住那边的策划团队痛打重创,而在此之前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烦需要处理。   周希云和邢远他们已经找好靠谱的律师团队了,之前找到的所有证据都在逐步清算安排中。律师团队人是自己这边的,绝对信得过,团队的领头是阿凯他二姨妈,一位拥有多年上庭经验且作风特强势的大律师,实力有保障,这次的侵权案经她手百分百妥了,就是看后期怎么周旋,不知道能从华一科技那里咬下多大一块肉。   二姨妈她本是不愿意管这个的,不想掺和小辈的事,觉得年轻人自有造化,打不过就回家找大人的行为太没骨气,输了就输了,大不了重头再来。二十几岁不就是该拼搏闯荡的时候,失败几次也是好的,对年轻人以后的路有利处。   但当二姨妈得知侵权那个是华一科技后,这位大律师的眼睛都猛地发亮,立马推翻自己原本的话,说什么也要接下这案子,麻利连夜带着团队就往S市赶。   华一科技可是一块大肥肉,这种扯皮的案子操作性太强,赢了以后可不止赚很多律师费那么简单。   大律师团队最喜欢这类自带争议与关注度的案子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怎么利用这个打出更大的名气。类比打游戏就是进阶到一定程度后,杀小怪就纯粹是浪费精力,打大boss才意义,干掉大boss有利于升级。   周希云已经跟阿凯二姨妈交涉过几次了,双方谈了好几天,最终达成了一致。   二姨妈团队会为争取更多的赔偿,相关的问责也会严追到底,尽量逮住涉事人员,而作为回报,二姨妈团队希望易梦娱乐这边得听团队的意见,不可以轻易就与华一科技庭外和解等等。   周希云和邢远他们也没打算和解,两方不多时就愉快谈妥了。   目前周希云已经在尽力配合律师团队,过后的官司流程应该会牵扯到乔言,估计会较为棘手,届时还需要乔言帮忙。   乔言与华一科技签的合同是关键点,但这事的难办之处在于合同具有保密协议,这个是受到保护的,因此打官司会从乔言和华一科技这里下手。   周希云还是有点担心,怕乔言会被问责什么的,不希望她牵扯进去太深,但乔言—开始就加进来了,现在忧愁这个已经迟了。   乔言本人倒不怕这个,心大得很,十分乐意支援律师团队。她不住摩掌周希云的腕骨,往后仰头倒对方肩上,大咧咧说∶总不能让人白欺负,再这样下去那边都要骑到咱头上了,必须打回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周希云轻轻揉两下她吃得鼓胀的肚皮,说∶到时候看情况,不能影响你。   我又没什么,瞎担心。乔言说,放开了干,没事。   周希云说∶再看。   易梦娱乐和律师团队都商量好了,大前提是不可以让乔言出事,如果这方面不能保证,那后续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   邢远他们都支持周希云的想法,清楚乔言是为了谁才以身涉险,不会为了赢官司就干出缺德行径。   二姨妈也答应了,承诺会把乔言摘出去。   打官司这事她们都操不上心,大概了解一下,别的都交由出去。   乔言问了许多,知道这个应该没啥担忧的了,又问及袁铭城和那个向老板,好奇周希云查到哪儿了。   周希云这些天还在查向义盛,直觉他和袁家之间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浮出水面,凭借上次朋友的信息又找门路往深了摸,打算摸清这两家的真实底细。   朋友给的信息很有用,周希云这阵儿已经查到向义盛与袁家的一些联系了,找到了不少值得琢磨的疑点。   个中弯绕还要从袁家上上辈说起。   袁铭城他妈的娘家,也就是袁父的岳父岳母一家是土生土长的S市家庭,那边与袁家原来其实差不多,说白了就是有那么点关系,但公职权利不大,属于那种中层偏下的级别。   /而二十多年前,向义盛出现在S市,可能是通过哪方的牵桥搭线还是什么方式,忽然就跟素铭城他姥爷一家联系上了,之后再和袁家有了交际。   向义盛其人的表面资料还是那样,后面这二十多年倒能查到诸多痕迹,但这人往前再一些年的经历就奇怪到不寻常,比白纸还干净,只能查到他是华侨,祖籍在S市哪个地方,其它的一概没有。   周希云对准向义盛的祖籍地找过一番,但未能寻到蛛丝马迹。   也许是当年那个时代不发达造成的,也许是别的缘由,总之向义盛的人生轨迹像是拦腰断开了,前半段啥也没有,后半段倒是有过寥寥几笔存在。   周希云还查到,向义盛好多投资其实都在国内,集中在S市那边,他当年运气好,牢牢抓住了九十年代的发展大方向,搭上了当地政策的便车,为此没少赚。   也难怪明明在国外的投资并不多,可生活却过得那么惬意舒适。   当然,有些东西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譬如向义盛与袁铭城他姥爷一家的牵扯并不明显,外人不抓住问题细查还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端倪。   周希云也是从向义盛祖籍下手,将这个地方与素铭城他姥爷联系上了,思及向义盛在S市的种种隐秘发展,逐步扩大,同时袁家和袁铭城他姥爷一家也随之悄无声息地起步,这才渐渐察觉到他们是有某种关联的。   周希云暂时不明白向义盛为何会找上袁父他们,或者说是袁父找上的向义盛,总之原因肯定不简单。   她对袁家还是有一点了解,按周慧文的说法,袁父当年可是已经在某某局工作了,但后面突然抛下铁饭碗就做起了小生意,这些年来也越来越顺当,现在想想,兴许这些事情之间多半是有因果关系的,至少能串上。   也不晓得周慧文清楚这些不,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早前周慧文一般都会告诉周希云。而且就算周慧文不讲,袁家在抬高自家儿子身价时,估计也会显摆地提两句。但袁家一个字没说,似是有意藏着掖着,这就很可疑了。   乔言皱了皱眉,思忖良久,靠着周希云说∶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感觉太刻意了点,按理讲没少要这样。   周希云从背后抱着乔言,将下巴枕她左肩上,回道∶现在只能查到这么多,其它的还不清楚。语罢,又反过来关心卡法怎么样,有没有受咖发开分店的影响。   乔言摇摇头,说∶还行吧,各开各的,它家反正挺火的,我们就那样,凑合赚点小钱。   周希云颔首,再为她揉两下肚子。   乔言干脆半躺着,吃饱了太撑,这样舒服点。她抓着周希云的手放小腹上,隔着衣服吧唧周希云-口,让对方多揉揉,有气无力表示没劲。   周希云顺着她,让干嘛就干嘛。   她们一会儿又讲到其它的,乔言话痨,张嘴就叭叭叭不停。   吃饱喝足就躺平的日子舒坦,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即便如今这出柜失败的时期难过,可依然是安逸的。   另一边,周家。   周慧文冬至过后出差了一次,老板大忙人,成天这里跑那里去,处处都需要顾及,待顺利搞定外边的工作已是十几天以后。   连日的高压强度工作让周慧文身心疲惫,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件大事没解决。   周姨终还是不能全部放下,知道周希云的投资出了问题后也让人暗中盯着。倒没打算为女儿收拾烂摊子,只是稍稍看着点,怕那群年轻人没本事闹出问题。   周慧文对易梦娱乐的动向了如指掌,大致都清楚,她在周希云身边安插了耳目,早就知道一群小年轻的一举一动。   女儿投资了多少,遇到了哪样的困境,找了哪些关系,周慧文全都晓得,不插手只是不关心,还在气头上,不愿意管,不想过问。   这躺出差间易梦娱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慧文还是招耳目过来汇报一下实况,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秘书把人带过来,那位耳目兢兢业业将周希云的近况一五一十地讲明,顺带把周希云最近查到的有关向义盛的资料都一并提交过去。   您可以看看。   起先周慧文对旁的不咋在乎,翻都没翻那堆文件一下,收到后就随手放一边,待得知周希云已经解决了当前的问题,周慧文才面无表情问了些另外的,顺手重新抓起文件打开瞅瞅,看一看女儿大费周章耗这么多精力是要查何方大人物。   向义盛的照片就夹在纸张里,翻开就能看到。   听着耳目的汇报,周慧文不上心地无意一普,但当看清那位向老板的长相,她猝然证了怔,瞳孔倏地紧缩,后背瞬间绷直。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照片上的人已然改名换姓,整体容貌也大有不同,可就算对方化成灰,周慧文也能一眼就认出他。   人变得再多,可以整容,会衰老,那双眼睛里的最深处的东西却不会变,永远还是原样。周慧文一辈子都记得,忘不了,也不会忘记。   就是这个男人,当初与周爸合谋干恶心事,又在周爸死后销声匿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人间蒸发般不见了。   周慧文找了他很多年,以为他早死了哪个地方,以后永不相见,结果他还好好活着……周慧文不可置信地看着,收紧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秘书有眼力见地打断耳目,让先不要说了,上前小心翼翼询问∶周总,这个……是有什么问腐”一   周慧文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半晌才重重将照片甩了出去,缄默片刻,只沉声说∶把明后天的行程都推了,我要出去一趟。 chapter 083   这年的一月中旬即农历腊月初,再过不久就该是春节了,街上飘起了惹眼热烈的红灯笼,到处都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都在筹备过新年的时候,A城与S市之间一场无声的争斗开始拉锯,诸多潜藏在灰暗之下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来,逐一浮出水面。   乔言和周希云一天到晚几头跑,既要顾着各自的工作和活计,时不时又得与律师团队沟通联系,为即将到来的官司做准备。   这个年是甭想好好过了,压根不可能,注定有一场持久的硬战要打,不会像往年那样风平浪静。   易梦娱乐和华一科技的账不仅仅是著作侵权这么简单,这其中涉及的方面很复杂,剽窃创意,偷盗公司机密,违法贿赂收买……两边的恩怨情仇可不止一条,不局限于民事纠纷,要清算的有一大堆。   她们提供的证明起了大作用,律师团队收起所有东西后都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没料到华一科技这么无法无天,比土匪头子还霸道,真就是视律法于无物,明目张胆在红线上起舞。   目前团队正在加班加点准备中,开庭估计要春节过后去了,但那不代表现在大家就得等着,什么都不做,相反,所有人手里都有需要做的事情,有干不完的活儿。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够用,相对来说短了些。到底要处理的太多,两边的人手加起来都少了。   二姨妈在视频电话告诉她俩,这次的官司涉及的范围太广,牵扯到的人也多,等全部——打下来,尘埃落定,估计没个一两年搞不定。   团队的意思是先抓主犯,针对已经知道的几个主要人士下手,别的后面再撒网打尽也不迟。   当然了,另一方面,火速报警立案是必须的。   这个团队已经帮邢远他们办妥了,A城这边也有相关的人过来接应,乔言和周希云亦需要去A城的警局报警做笔录啥的,她们也得出力。   两方几平同步进行这些,有专业的队伍带领,效率倒是挺高,不至于瞎子一样抹黑到处乱撞。   她们去了好几次警局,老实规矩录口供,按警察同志的要求来配合。   不管流程有多繁琐,A城这里最终都会与S市那边合二为一,此次两边的警局会通力合作,共同协助等等。   带领乔言她们的那个人也是团队里的律师,二姨妈的副手,一位经验老道的中年男人,外表温和斯文,一副安静读书人的样子,但专业能力很强,自带饱经世故的气场,一看就是实力派。   这位律师从专业角度给了乔言许多可行的建议,为她拉通分析整个案件,头头是道地讲解,告诉她该怎么做,怎样才能避免陷入后续的争端与麻烦,教她如何保障自身权益。   都是些合法合理的建议,绝对没有越雷池半步,条条都安全。   乔言没有类似的经历,对此也不晓得该咋做,一概都听律师的,照专业人士的意见行动。不偏离一点,坚决不自由发挥。   这辈子破天荒头一次教人这么省心,往前从未有过。   周希云也照着律师的计划来,不过多留了个心眼,每次都会再参考一下子,更小心谨慎些。由于这回的动作太大,周希云不放心其他人,不会对外人完全信任,哪怕对方是邢远介绍来的。这种时期提高戒备心很有必要,,否则真出了什么问题,又像前一次那样有内鬼,最后可不得再瞎一次。   邢远他们挺支持周希云的想法,这行人在S市那边也是这样做的。现在易梦娱乐整个公司里,邢远只信阿凯、温如玉和周希云,其他人坚决不放心,即便明面上不表现出来,可心底里还是有所保留。   邢远今年过年应该不回来了,如今新游戏才面世不久,他得留在S市帮阿凯,同时还得与这边的周希云接洽。   所有人都在为之后的官司做准备功夫,尽力而为,争取最后能有个满意的结果。   搞定警局的所有事,乔言私下里问周希云∶那些人会坐牢么?   周希云边翻电脑边说∶有的会。   估计要判好几年,乔言说,挨着周希云胳膊蹭蹭,转头认真开口,我上网查了一下,好像挺严重的,如果涉案金额巨大,还有啥啥情节之类的,三五年肯定没跑了,而且他们也不止犯其中一样。   周希云头也不抬地丢一张毯子到她腿上盖着,温声细语地回答∶嗯,大致上是这样,差不多。   乔言感慨,不知道咋说了。   违法、坐牢这些事看似不稀奇,好像大家都懂,明白是怎么了,生活中基本也能接触到这方面,再不济也听说过,看新闻啥的都能见到,可对于正常人而言,诸如此类的事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很遥远,普通人活了几十年都不一定能亲身经历这个。   周希云本职工作那一行里,经济犯罪屡见不鲜,但乔言是个连远门都不怎么出的,以前光顾着读书玩耍去了,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近几年又扎在网上画图,与容因合伙开店,交际圈子愈发小了,就更是没见过这些。   发现她们卷进了这种麻烦中,乔言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到底什么想法。挺忐忑的,不安,希望快点定下来,别太动荡了。   另外,与乔言交接的那个华一科技策划铁定也会被问责,估计要经受重判。   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本分点的行为不做,偏偏爱同流合污、铤而走险。而且抄就抄吧,竟然还敢发偷走的源文件出来,摆明了自寻死路,蠢得要命,做了坏事还将证据把柄留给人家,生怕死得不够快。   乔言损了那个策划两句,既庆幸对方够心大愚笨,又觉得他没脑子。傻子都干不出这种行为,那个策划比傻子还不如。   不过仔细斟酌一下,也并不是全然想不通,现实哪有逻辑可讲,可能是华一科技经常那样做,长此以往底下的人就不当回事儿了,一是仗着背后有靠山硬就为所欲为,不怕惹事,二是集团里上梁不正下梁歪,管理有问题,本就是个小偷公司,偷多了就习惯了。   乔言她们那一行也不是,个别人直接照着描图,连改动一二都懒得,被发现了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厚着脸皮继续赚钱就是。   还有另外—些文创行业亦是,创作者遮羞布都不要了,稍加修改都不愿意,直接照搬人家的原创,哪怕整个作品都是剪裁的别人的心血,可这种创作者照样混得很开,就算被发现了,被锤死了,但他的作品仍旧常年高居在畅销榜前几名,本人的金字招牌依然值钱,丝毫不影响人家的发展。   这种官司很难打,结果怎样并不确定。   乔言挪过去些,往后些再趴周希云背上,将下巴搁这人右边肩膀,小声说∶希望可以快点结束,以后也别折腾了,不然烦人得很。   周希云反手摸两下她的脸,轻轻捏一捏,回道∶别烦心,不用管太多。   乔言还是叹气,愁得直拧眉。   乔言想不出最终的结果会咋样,发呆了一会儿就没心情再想了,径直闭上眼靠周希云背上,过了不久又拿起手机瞅瞅,找一下过年该买哪些东西送回家。   今年不知能回家不,不清楚徐子卿和姥姥还气不气,以及该不该打电话问问家里。   乔言蔫兮兮倒着,不久还是点进某个购物软件下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买买买,打算明后天再去商场转两圈,给长辈整点茶叶、燕窝啥的。她伸手指戳周希云的细腰,让这人也记得给长辈准备过年礼品,别忘了。   周希云应下。   也是这天,社长私聊乔言,告知之前的版权进度,说是漫画社为她谈了个合适的数。   这回的价格比前一次高出一倍多,且版权公司靠谱,是一家资格老牌。那边是专做动漫的,此次前来谈判的诚意十足,打算用这个价买走作品的漫画、动漫、游戏等的改编权,包括网络和荧幕电影,但不是做真人。   总之谈得很细,漫画社对乔言的作品挺上心,希望能卖个高价,希望合作的版权公司能用心做改编,这样也能带动乔言本人和整个漫画社的良性发展。   社长让乔言认真考虑考虑,如果想卖的话就抓紧。   乔言也没立即就答应,查了查那家公司,发展人家确实不错后再同意。   虽然现在她和周希云的处境好像并不是很坏,出柜的影响也能承受,但提出卖版权是她原有的决定,自己主动要求的事,哪能成了以后又反悔,那漫画社劳心劳力的不是白做工么。   再者,她现有的经济状况本身也不咋地,离自由状态还差得远,可行就卖吧,总不能一直屯着不放手。   正如社长原来所说的,再这么下去,三年五载后,读者们指不定早就忘了她了,能卖个版权,有机会出动漫什么的,也许就打出名气了,将来她也能有更多的选择权。   乔言心态不错,决定好了就不反悔,当天就给回复,然后高高兴兴与周希云分享。   周女友为乔老板骄傲,当即就又要下厨庆祝一次,直接在app下单买菜,让派送员上门,围裙一系就要犒劳犒劳乔言。   乔言过去打下手,笑吟吟抱周希云一把,大方说∶以后发财了,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能啃肉,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   周希云笑了笑,啊了声,说∶我也要吃肉。   也行,乔言爽快答应,你吃肉我喝汤也可以,无所谓。   周希云挑挑眉,回头望她一眼,偏脑袋用脸挨她一下,口吻亲昵又不失暖昧,意味深长说∶晚点...   乔言二楞,迟钝得要命,没听出这句话哪儿不对,直直接道∶那你快点弄,别叨叨了,赶紧的干活儿。   说完,反应了片刻才转过弯来,脑子里一激灵,忽然就明白了。   琢磨出那话还有另一层含义,乔言识趣闭嘴,连忙装死。   周希云又扬扬唇,抬抬眼皮子,侧身瞧着她。   乔言只觉耳根子热,佯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要脸地清清嗓子。   不大习惯周女友这个样,对方平时那么正经,突然开这种腔调,倒搞得她这个厚脸皮不好意思了。   有些话下流,搁外边可不能乱讲,可恋人间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情趣。   尤其是周希云很是认真的样子,无比正形,一张漂亮好看的脸就让人心里挠抓似的,一下子就软了。   乔言兀自唾弃自个儿没出息,忍不住臊皮,但也痒痒的。   周希云揪她微烫耳垂,低声说∶别光站着了,先洗菜。   乔言回神,干巴巴哦哦两声,不迭照做。   仍然是温情满满的傍晚,一如往常。   过后便是看电视打发时间,上楼一块儿洗澡,接着做点适宜的事。   她们刻意关了房间灯,只留浴室的昏弱黄光灯开着,将门留出一条缝,打开空调,调到30℃。   二人愈发合拍,谁都不用说对方就懂了。   乔言很喜欢那样的氛围,喜欢那样的周希云,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随着周希云的波潮流动,起起伏伏。   到结束时,她上半身还披着白色的柔软浴巾,锁骨与肩膀都暴露在闷躁的空气中。周希云隔着浴巾亲她,往上再挨挨她的脖子。   乔言顺势贴着这人,安生凑近周希云耳边,悄声说∶好累……   不久再是反着来一回,交换一次。这才是累了,浑身没劲。   按往常的时间点,随后就该歇下了,可以躺床上安安稳稳睡一觉。--假使不是突然有人造访的话。   周慧文大半夜过来了,没提前知会,到了才打电话找乔言。   彼时乔言正瘫软着身子望向天花板换气,冷不丁手机铃声一响,发现是周慧文打来的,吓得差点掉床下去。   都快凌晨了,长辈倏地来电,还是周慧文,那真的有够惊悚的,魂儿都快给乔言整没了。那会儿周希云还坐在床边,没完全上来,当看到来电显示也是一愣。   乔言抬起手指放嘴巴面前,冲周希云嘘了嘘,示意别吭声,自己接个电话先,旋即没事人一样打开扩音,小心地喊了声∶周姨。   电话那头的周慧文不废话,开门见山讲明来意,表示要见周希云,问这人在不在。   乔言哪敢说谎,不明就里地看向周希云,硬着头皮说∶在,她在房间里,好像已经歇下了。   周慧文也直接,不冷不热说∶我过来找她。而后就挂断电话。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言都没来得及问啥事这么急,可还是不得不让保安处放行,让周慧文过来。她们各自穿好衣服,三两下就收拾完毕一前一后下去。   周慧文不久便出现在门口,带着秘书过来。   怕被看出端倪,乔言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人来了就主动开门,迎面就喊人。周希云亦穿戴齐整地站在旁边,见到周慧文也喊一声。   周慧文扫视她俩一眼,没回答。   倒是秘书看到周希云了,不卑不亢打招呼∶小周总,晚好。周希云点点头,颔首以应。   看出周慧文是有话要跟周希云私谈,乔言知趣要走开,打算给母女俩腾空间单独相处。   然而周希云不让离开,以为周慧文这次又是为了出柜的事,一把就拉住乔言,淡然自若说∶你歇着,待会儿我去。   周慧文脸色不大好看,还是不接受她们。   乔言悄悄伸手在后面扯周希云衣服,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泡杯茶而已,谁去有什么区别…….   再生硬地对周慧文说∶周姨你们聊,我去泡茶,屋里坐,都别站门口了,大晚上风凉,吹着冷。   语罢,装作像在大院家里一般熟络地招呼周慧文,还将秘书也请进来,上前关上门。   周希云却执意,一定让留着。上次受委屈就算了,这回不行。   乔言有些尴尬,明白周希云的心意,但被对面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心里都发怵。   母女俩都轴,老样子,见面就得僵持一番。   周慧文眼看着女儿护着乔言,不由自主就皱眉,直直望向周希云牵着乔言的手。几秒钟后,终究还是周慧文先开口,说∶不喝茶,乔乔你也留下。 chapter 084   三人先后到沙发那里坐下烧水泡茶由秘书去做,用不着乔言动手。   怕母女俩像上次那样谈不拢,乔言又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边走边给周希云使眼色,示意对方安生点不要惹长辈生气同时对待周慧文也中规中矩,一如既往地尊重周姨。   不管上回挨了多狠的揍,被骂成啥样,但此刻都不在意了,像平常那样,当没发生过。   本来也不计较,不会把长辈出离愤怒时的话语和行为当真。   乔言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周慧文坐,不着痕迹用胳膊肘顶周希云一下,安排这人周慧文左手边,自己则换到另一边坐着。   知晓周慧文看不下去她俩的亲密,于是自觉拉开距离。   周希云不怎么愿意,觉着没必要,可下一刻就被某人一个眼刀子杀住,只能由着了。   周慧文将二人的所有举动都收于眼底,瞧得清清楚楚,但面上没太大的波动,神情不改,大有视而不见的意思。   当妈的来得不是时候,这夜半三更的,搞得两边都很是不自在。   念及周姨承受能力不够,怕被看出问题,乔言别扭地将睡衣领口往上提了些,悄摸把自己再裹严实点,都快捂成一团缩着。   毕竟几分钟前她和周希云还在干坏事,今晚两人挺有情趣,缠.绵那会儿过火的行为可没少做,周希云当时那么强势,推都推不开,她生怕会被发现某个地方有啥样的纪念,藏不住。毕竟适才光顾着快点下来,都没来得及仔细装扮收拾,检查就更没有了,乔言心虚,眸光一瞟再佯作自然地瞅向隔座的周希云,看看对方现在什么样。   比起她的紧张,周女友现在就显得镇定多了,坦然自若地等着周慧文发话,冷静面对。   算来距离中秋节已过去三个多月,这么久了,母女俩正式见一面还是不容易,颇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即使平常都有在关注对方,可到底是私下里,正儿八经的碰面还真没有过。   僵持了一百多天,周慧文仍然放不下架子,对着俩年轻人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还是端着。   周希云倒相对平和点,大冬天凌晨见亲妈穿得单薄,看出应当是才从公司忙完不久出来的,便抓起一张毛毯递过去,欲让周慧文盖着,避免着凉。   可惜周慧文不领情,伸手挡着不接。   旁边的乔言反应挺快,立马就弯身打配合,三下五除二扯过周希云手上的东西就抖了抖,赶紧殷勤地为周慧文盖住腿,动作极其麻利快速,并柔声说∶今晚很冷,周姨你弄厚实点,不然晚一会儿温度更低,应该又要降温了。   周慧文这才不拒绝了,盖着毛毯。   乔言挺有眼力见,发觉周姨脚上穿的高跟鞋,又极其懂事找来双毛拖让周慧文换上,关心无微不至。   顺带也拿出多的毛毯和拖鞋放一边,给那位大晚上还得陪着周慧文跑来跑去的尽职秘书备着。   秘书大哥简直受宠若惊,收到东西了还有些拘谨,他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可穿不了乔言她们的拖鞋,但好意难却还是接着了,嘴里不住地道谢。   大哥人挺实在,性格也爽快,是个外向性子。他一开口,屋里的氛围便有点变样了,搞得仿佛他们到这儿来做客的。   乔言也上道,问周姨和秘书大哥吃不吃东西,转身就要进厨房煮醪糟蛋什么的。   本意是想着周慧文这么晚了还临时赶过来,估计是有要紧事,多半要谈很长时间,周姨他们那样子也不像是吃了晚饭的,但这下一开口,就更有那味儿了。   周慧文朝那边的方向瞧了下,秘书大哥立即打直腰背,宛若被针扎了一样绷住马上要笑呵的脸,赶忙摆摆手婉拒,让乔言快去坐下,不要忙活,有什么他可以做,无须乔言辛苦。   大哥是个机灵的,直觉敏锐,长得大块头却不笨,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不给自家老板添唑   轻飘飘睨了一眼,周慧文不慢不紧收回视线,用余光又打量周希云。   周希云了解亲妈的行事作风,清楚若不是事出有因为形势所迫,情况比较棘手紧急,周慧文肯定不会过来,连现身都绝无可能。周慧文勉为其难来了,那必定不是小事,必然有所缘由。   周希云也知趣,不至于揪着那些不愉快死倔,这时也给周慧文台阶下,没多久还是先开口说说话,问及周慧文最近在做些什么。   也不立马切入主题,先唠嗑两下子。   乔言这会儿又过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热水袋塞给周慧文。平常对自己都不一定有这么上心,今晚倒聪明劲儿十足。   周慧文不会对乔言怎么样,给热水袋就捂着,回答问话的语气有些干。   母女双方碰面后就如同已经生疏了的亲戚,先走过场闲聊一会儿,讲些有的没的,各种拧巴不自然,完全没有往日相处的融洽。   知道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乔言便时不时圆场,做点事缓解一下气氛。   多数时候都是动手做事,比如秘书泡好茶端过来以后,乔言会帮着倒茶,转头先双手并用送一杯到周慧文面前。   她帮周慧文倒茶,转头周希云就为她服务,而后弯身递一杯给她。   一旁的秘书也有份,大哥接了杯子就识趣让开了,将空旷的客厅留给她们仁,自己则披着毛毯到厨房里继续侯着。   接下来有的话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无关人员还是不要找存在感为好。   周慧文不着急地讲了半分钟,大意是说近几天外出了一次,为了查清楚一件事,绕了一圈才进入正题,讲到这次的真正目的——为了那个向义盛向老板。   也没怎么铺垫,一脸无动于衷就说起这位,不讲明为何认识向义盛,只轻声反问周希云∶见过他没有?   周希云如实说∶没有。   以前我手下的员工,本来是A城的,之前的名字叫易笙…….周慧文轻描淡写说,仿若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三两句就将向义盛原本的身份理得清清楚楚,末了,再是面不改色的一句,他和那个人处得不错,是一起的。   那个人,自是周希云那个所谓的亲爸,周慧文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提,只说道说道向义盛本人,但那些话讲得不怎么直白,不点明个中的弯绕曲折。   不过周希云还是听得懂的,大概理解。这人小时候也从周家姥姥和姥爷口中听过些许有关自个儿亲生父亲的描述,晓得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渣,缺德事干多后死了,知道周爸曾经做过的少部分非人行为,比如出去花心勾搭,男女都找过,还有周爸转移财产,无所不用其极逼着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周慧文离婚,以及周爸和小三合谋抢孩子。   当然,有的方面周家老一辈瞒得紧,具体的细情从未告知,周爸找了男人的事只是某一次说漏嘴提了下,别的就不说了,包括那个小三其实是个男的,转移的财产最终没有抢回来,周爸为何会争夺孩子等等,两位老人家坚决不多说,每次提到这些,来来回回就那个说法,大体上就是周爸守不住心,不顾旧情,做了很多错事,最后付出了生命代价啥的。   在上一代和上上代人的观念里,周爸出轨男人的做法是一种神经病式的行为,典型的脑子有毛病才会那么干,周爸那些恶心事若是让四邻八舍亲戚们知道了,周家早些年肯定受牵连抬不起头,保准会影响周慧文,周希云一个小孩子以后多半也会在嘲笑非议中度过,所以俩老人家一直将往事像天大的秘密一样死守着,也恳求知情的乔家不要宣扬,因此这么多年以来,知道细情的也没几个人了。   与谈起这个就叹息不止的徐子卿不同,周慧文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哀伤,可能是过去太久了,周爸也已经没了,她说起这些时面上也比较平静,只集中讲一些与向义盛有关联的事,多的就不提了。   有的事周希云不知道,往后也没必要再提,那没意义。   周慧文对周爸和向义盛还是有恨的,至今不能释怀,可能控制得住情绪,可以语调平缓地——道来。   作为略微知情的其中一人,乔言从这儿开始就不插话了,嘴巴都没动一次,她默然守在原处,不时给另外两个人添茶水。   周希云的表情比出柜失败那时还沉重,即使当妈的刻意忽略了相当多的内情不讲,可仅从现有的小部分真实情况来看,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周希云大致还是明白的。   心平气和地讲这事,远比大吵大闹来得艰难,伤疤揭开了展示,内里全是触目惊心。周慧文不好受周希云亦一再沉默。   周姨此次前来只有一个要求,她要介入易梦娱乐和华一科技之间。不是为了和好而帮周希云,仅仅出于私心,打算会会向义盛。   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往昔的恩怨情仇消不了,一报还一报,必须讨回来。   一群年轻人没能力对付那个不要脸的老糙皮,经验不足不是对手,比不过向义盛老滑头,但周慧文有的是门路和法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向义盛打的什么算盘,他与袁家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联系,周慧文查都不用查,一眼就能洞悉全部,看得透透彻彻。   袁父是周慧文的老同学,早些年读大学那会儿也常到周家铺子里打转悠,向周家姥爷学习来着。当年袁家老一辈与周家这边关系还不错,算得上是能一起喝茶下棋的朋友,自然而然也与周家姥爷至交的周爸家认相熟。   袁父和周爸各自认识,但往来不多,不如袁父与周慧文走得近。犹记得当初周爸还因为这个吃味,对袁父不待见,觉得袁父仗着老同学的身份老往周家铺子跑,是对周慧文有所企图,因而直到结婚前都对袁父敌意满满,当情敌一样戒备。   谁成想呢,昔日的情敌后来竟联手对付周家,给虚弱之中的周慧文下套。   周慧文没曾怀疑过袁家,那时婚后就不怎么与袁父联系了,双方都成家后更是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且袁父当年一成家就搬到了S市,迁就自个儿老婆的意向到更繁华的城市发展谋生,周慧文哪能猜到问题出在他身上。   当年周爸车祸死了,送回来的只有一捧骨灰,周慧文想尽办法都没能追查到那笔钱与古董的去向,寻不到半点易笙的影子,哪怕找上易家算账,那边的老小男女也只会哭嗒嗒求她高抬贵手,谁都说不出易笙究竟去哪儿了。   另一方面,九十年代的信息远不如现在发达,交通和管理各方面更是比不上如今,那时就算报警了,警方竭尽全力掘地三尺都追不到这位的存在。   二十六年了,易家都为向义盛申请了死亡宣告了,真不知道他还活着。   想来也是袁父的功劳,多半是靠他接应,易笙才可以成功卷钱逃到S市,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摇身一变竟成了出国华侨向义盛。   凭着那年袁父老婆娘家俩长辈的公职地位,以权谋私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也不是没那种可能性,估计费老大劲运作了一番,将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否则向义盛哪能逍遥自在到今天。   也难怪,袁父原本明明是打算干铁饭碗工作的,但后来却不走这条路了,突然转为经商。而九十年代有下海经商的风潮,那时好多人都咬牙攒足资本单干,国家也大力提倡支持自主创业,当时大家没觉得哪儿不对劲,看着袁家也是从小规模开始做起,便没人关注那些。   所有人都以为袁父的经商本钱是靠上一辈两家支持的,袁父从来都默认了,现在细一琢磨才会发现这其中的疑点不少。   从袁铭城就可以看出,那一大家子对经商都没啥天赋,但他们却顺风顺水那么多年,好像没遇到过什么坎,不论投资哪方面都能顺着赚一把,未免也太走运了点。   周慧文都查过了,发现袁家之所以这么顺遂,那是有人在前头试水,只不过是前面那位成功了,捎带他家一并发财而已。   真正投资的那个是向义盛,不是冤家。   这人也赔过,但凡亏损了的,就不带袁家了。倒是有情有义,怪靠谱的。   再细枝末节的就无从得知了,只能抓到人了才晓得。   之后要扳倒向义盛可不简单,人现今是华侨,有了另一重身份,不是易笙,不是中国人了,周慧文不打算揪着旧仇不放手,清楚专注那个不够迅速,准备由其它方面下手。   向义盛那人就不是个安分的,经济犯罪的事没少干,另有偷税漏税、贿赂等罪行,除此之外还有违法走私、洗钱什么的。他在国外的日子过得那么惬意舒坦,每年花在保养上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何况日常还各种无度挥霍、玩鲜肉男模,能轻而易举挤入上流社会,光靠周爸转走的那笔钱做投资可不行,做不了那么大的市场。   近些年向义盛靠着投资华一科技陈仓暗度,私下不知洗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赚头。   周慧文最近就是在查这些,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够多,便只能转向易梦娱乐这边,准备由此介入。   不论向老板其人想耍什么花招,不管袁家暗地里搞的哪样把戏,他们为何会接近这边,总之周慧文一个都不会放过,一定将他们明明白白送牢班子里去,一定债必有所偿,要一样一样地清算回来。   周爸死透了,可主谋还有一位,帮凶还有一群,周慧文没法儿做到翻篇,这次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种蛀虫祸害就该关里头去,最好下半辈子都在里面赎罪。   法治社会嘛,谁犯事谁承担责任,人人平等。   如今已不是能轻易钻空子的年代了,这种上赶着找死的也是自作自受。反正不论是在国内还是英国,在哪一边审判,向义盛他们无疑都是重罪。   周慧文目前还挺理智的,没表现出很重的戾气。当妈的不来虚的,平静讲完,淡然问周希云什么想法。   许是不愿周姨以身涉险还是怎么,周希云默然良久,但不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说∶明天我回家一趟,到时候你和阿凯他们视频见一面。   周慧文不反对。   周希云说∶明天我也会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后天跟你一起去S市。   母女二人都是干脆利落的作风,分得清轻重缓急,这种紧要时刻什么事都不重要,女儿出柜也好,当妈的不接受她们的性取向也罢,通通都是次要的,应该一致对外才是。   自家的问题可以关着门解决,以后再论,不急在这一时。   周希云有主见,不用周慧文要求就知道该怎么做。   乔言坐在那里没动,不干扰她们。   现实过于魔幻,比电视剧还精彩……她讶然咂舌,这山路十八弯的,一环套一环,真是跌破下密:   向义盛—干人等到底是哪样的奇行物种,咋啥不要脸不要皮的事都做得出来,逮住周家薅一次还不满足,合着还不怕死来第二回,什么人啊这是,深仇大恨都不至于做到这地步的……   不过也是,这类人如果有基本的道德三观,当初也不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如今良心被狗吃了也正常,丧心病狂成这样不奇怪。 chapter 085   一番商谈费时,几十分钟晃眼就过去,没多久就凌晨一点了。   母女俩自始至终都平和相处,之前的矛盾被压下,谁都不再提那些有的没的,而是默契地从现在谨慎就做准备,一—同商量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外患。   周希云当机立断,将原先的一些计划推翻了重来。   她本是不打算紧逼华一科技的,觉得易梦娱乐实力不允许,各方面跟不上,总体肯定干不过对方,强行硬碰硬追着不放的话,保不准华一科技被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所以最初的想法是点到即止,先讨回公司的损失,再问责对面的相关人员,算是给华一科技一个警告,也是暂时自保的方式。   但如今不同了,有了周慧文的加入,凭借亲妈这座靠山,有那么多人脉关系网和资金供应等等可以用,易梦娱乐也有底气、本钱挺直腰板了,没必要还那么憋屈,不至于被打了也不敢狠狠还击。   过来人的经验终究更足一些,手段阅历什么的远非年轻一辈能的。周慧文浮沉于波云诡谲的商场二三十年,成天跟那些两面三刀的魑魅魍魉打交道,啥样的场面没见过,经历过的大事小事不计其数,现在对付华一科技及背后的集团亦是游刃有余。   低调温和了大半辈子,除了上一次抢孩子有这么强硬,也就这回一定要争口气,态度很是坚决。   今夕不是从前了,周慧文不是当初那个刚生产完的虚弱女人了,这些年来她憋着一口气将周希云拉扯大,铆足了劲儿把事业做大做强,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再骑到自己头上撒野。她现在的实力比当年强了不知多少,虽然做不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夸张程度,可收拾一个向义盛和袁家还是能办到。   周姨不会给周希云灌输太多仇恨情绪,一概都用平淡的语调照实了讲,关于要做些什么,也是先理性说一说,余下的由周希云自己决定是否答应。   周希云没意见,认同当妈的做法。   娘俩也没把乔言当外人,不介意乔言听到这些,亦不怕乔言会因此产生不好的感受。这事乔言已经掺和进来了,瞒着纯属多此一举。   且乔言对她们的想法都支持,也是一样的观念。   以暴制暴不可取,但以法制暴是必须的,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像向义盛和袁父他们一类的祸害,这种人的贪念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能为了一时的利益干出缺德事,那以后必定不会恪守规矩,私下里肯定做了很多吃肉喝血的事,保不准骨髓都给人敲开了大吸特吸。   乔言没怎么干过正式的工作,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不至于小白到真像傻子似的。   袁家都敢借着相亲那事接近周家,背后指不定在预谋什么,兴许要对周家下手也很有可能,这一切绝对不止送袁铭城上来相亲见见周希云这么表面。   要不是这边发现得早,偶然就顺藤摸瓜查出来了,届时周家一个没防备,谁能料得到袁家和向义盛会在暗地里使什么绊子。   不论如何,现在只是反击罢了。   这些糟心事到最后都会有个结果,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也快收尾了。   这晚周慧文没在小别墅待太久,谈完就要离开。   眼看这么晚了,乔言倒想留周姨歇一晚,但周慧文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适合留下,她只得动了两下嘴皮子,最终没把话讲出来,送周慧文和秘书大哥出去。   后半夜只剩几个小时,房子里没其他人了,她们一同上楼进房间躺着。   过后肯定没那心思了,也没精力,上床盖上被子,乔言主动钻周希云怀里,趴这人身上压一会儿,无声地挨挨对方。   周希云这晚的心情是不怎么样的,即使能很快就接受周慧文的那些话,可要消化其中的信息还是有点难度。   很多事一想就通,根本不需要详细描述,个中缘由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周希云不好受,躺下后没了困意,失眠到天亮都还在念着这个。   彼时还是应该给对方一点空间,让其冷静冷静,乔言便没有出声,连安慰都没。   后一日是大雾天气,冰冷的晨露弥漫笼罩着街头巷尾,到处都有种黏腻湿漉的感觉。   新的—天不再是压力重重,最起码心理上没那么沉抑了。昨夜的经过也意味着两边关系的缓和,至少以后不至于还像原来那样,连回西井大院走动都不行。   危机也是一种反向刺激,对现有的局面而言,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周希云做事牢靠,这天果然就搞定A城的所有,再后面就跟周慧文又去了S市,与那边的—干人等会面。   乔言还是留守A城,哪儿也去不了。   乔老板就是周女友的后备军,她得留在A城忙其它的,偶尔帮周希云他们做些什么,以免周希云人在外地不方便。乔老板也挺让人放心,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不仅不会拖后腿,相反,她还是很靠谱的一个助力。   同在A城留守的温如玉还挺佩服乔言的,为着乔言敢于帮忙找证据这一点,也为她有那份心。这种时候要是换成其他人,别说是情侣关系,亲生爹妈都有可能跑路,但凡正常人都怕受到牵连,担心不保险会出事影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乔言会这么心大。   S市的局势很紧张,自这时起就风云变幻不断,一天一个样。   乔言没去了解具体的细情,有时只在与周希云的通话中随口问问。   S市那边的进度很顺利,比预期的要容易,有了周慧文的加入,很多问题都没那么难了,最起码易梦娱乐这边不是孤立无援,不似早前那样方方面面都需要无比/小心谨慎,行动上总是束手束脚的.   据说阿凯他们已经同华一科技有所接触了,两边有了初步的交锋,双方的洽谈十分不愉快,场面一度很难看,直接搞得下不来台。   华一科技应该是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知道易梦娱乐掌握了不少有用的证据,所以明面上仍旧不着急,可私下里却不大稳定,似乎有意想单独解决这事。   至于怎么解决,暂时未知。   是打算强行打压逼迫易梦娱乐,还是别的法子,那边没透露,阿凯他们也不清楚。   周希云去了S市以后就着手对付华一科技了,没几天就配合律师团队发起了起诉,另外也和周慧文一块儿把收集来的证据上交给警方,以现有的线索逐步摸向向义盛和袁家。   当然了,在后者上,娘俩并未以自身身份公开进行,而是靠另外的方式走迂回路线,找的其他相关证人来检举揭发。   为正义站出来的那位首要证人是华一科技的一名员工,那边的会计,也曾是向义盛手下的人。   该员工的职业生涯挺惨的,被向义盛狠狠坑过,被威胁过后为了自保不得不屈服于向义盛他们,这些年无奈干了很多违背职业道德和良心的坏事。然而即使如此,员工再如何低头当孙子,向义盛他们还是有逮住兔子就杀狗的打算,发现员工知道太多私密的东西了,一直都有偷偷搞掉他的心思。员工为此才悄摸收集了一堆证据,以备不时之需,想着将来总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场,避免到时死得连渣都不剩。   警方和周慧文她们的出现让员工看到了逃出牢笼的曙光,他这才肯悬崖勒马,交出所有罪证,全力配合,以求解放与减刑。   而在这位站出来以后,陆陆续续又有别的人主动自首,宁肯付出代价早点结束这样的日子,也不想再提心吊胆下去。   普通人的心理素质比不过那群纸醉金迷的真正资本家,一旦长期处处受制于这些不法分子的欺压之下,超过防线后就全崩了,总有受不住的会选择回头是岸。   警方的行动很快,打击这种蛀虫简直不留余力。   乔言不了解那边是怎么找到这些证人的,也不关心,至此又放心了一丢丢。她都没敢回家里,怕徐子卿、姥姥发现这个后太担忧,于是装作无事发生,至今还是保持原样,日常偷摸送东西回家,给俩长辈买这样买那样,关注家里人的状况,别的就不做了。   有一天她晚上开车回去,恰巧徐子卿下晚班到家,母女俩差点就正面碰上。   她提着袋子站在远处没靠近,半隐在暗处看着徐子卿摸钥匙开门进屋,一直守着,直到房子里黑灯了才赶紧过去放下袋子,然后趁夜离开了。   这些小事乔言也没告诉周希云,每次在电话里都不讲,不影响周希云的状态。   周女友很辛苦,很累,在S市也遇到了很多困难。   周希云也不说,向来报喜不报忧,回回都是已然掌控全局的架势,好似问题不大。   还是回不来的邢远向乔言打小报告,说是情况其实不是那么顺遂,前两天周希云还差点被车撞了来着,阿凯夜里也被陌生人尾随过,类似的摩擦其实很多。   向义盛那行人不安分,不会轻易就接受现实,肯定要极力反抗。   邢远还说,这才多长时间,华一科技内部已经有人跑路国外了,提前就卷款潜逃,溜得贼快。有些没原则的垃圾就是这样,风光的时候跟天王老子似的,一旦出事就立马露出原形,不经吓,稍被敲打两下就民滚尿流了。   不过能跑路的只是极个别,主谋们一个都没逃出去,全都要接受传唤调查。接下来账要一笔一笔慢慢算,谁都跑不掉。 chapter 086   那段时间的分别与以往不同.陆陆续续又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插曲发生,S市的动向填比A城现今的天气,时而阴,时而晴,时而小雨和寒潮交替,天空经常是乌泱泱一片,沉闷如灰色的薄纱。   因为每天都会通话或视频,周希云在大事上并不会瞒着乔言,乔言倒不是特别担心,没过分焦虑局势。   两人打视频基本半个小时起步,反而是周希云记挂着这边的乔言,怕她独居不安全,又怕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找上她。   乔言之后可是整个案子中的关键证人,若是不走运出个什么事,那可就有得揪心了。   乔老板对此也挺小心,在手机这边柔声说道∶别瞎想,没有的事。   乔言现在连出门看店都会防范一二,其实还是比较注意自身安全的了,而且警方那一边亦靠谱,有在做相应的措施保护她,周女友的担心纯属多虑。   现在的世道可不是讯息不发达的那个年代了,犯罪分子哪还敢像香港警匪片里演的那样张狂,个个比鹌鹑还胆儿小惜命,主犯们都自身难保了,底下的小虾米们在后一步收到风声后四处奔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人敢撞上来自寻死路。   这几日警方也找乔言再单独问话了一次,因着华一科技的事端,乔言得在律师的建议下全力配合调查,必须把自己参与过的以及知道的情况都如实告知警察,以便A城警方能更顺利高效地与S市警方联合取证。   乔言不懂这其中的弯绕曲折,反正凡事都安安分分的,尽力而为就行。   律师告诉她们,乔言最后肯定是不会有事的,只要进展足够顺利,等到尘埃落定她就可以和周希云他们一起隐退了,后续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乔言将律师的原话复述给周希云听,让自家女友放宽心,又问周希云过阵子回来不,还有周慧文咋样了。   S市一切安好,周希云说∶后天晚上回去找你。   乔言笑了笑,眉眼弯弯道∶好啊,等你。   俩人在手机屏幕里你侬我侬的,也就隔着网线无法亲密,否则非得黏乎个没完没了。   周女友对其一律满足,不仅答应要带,还报了些其它东西的名字,问乔言喜欢哪样,表示到时一并带回来。   乔言不扭怩,给啥要啥,选择困难就全要,不会假客气。   她俩可是真的打小就穿过一条裤子的关系,知根知底的,又不是不了解对方哪个样,乔言都懒得费功夫搞那些小情侣间的你推我进,过一会儿再问∶周姨回来吗?   不回。周希云说,她有事,没空,可能要年底才有时间。   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块儿回来,乔言说,想着你都有空,周姨应该也是。   周希云直白说∶我也没空。   乔言眨巴眨巴眼,啊?   周希云张口就说∶但是离开太久了,回去看看你。很是直接,一点不委婉。   这话讲得……真不符合这人本身的性格,像情话似的。   但乔言听到后很是受用,顿时就美得不行,尾巴都快翘起来。女朋友平常可不这样,何时进过这么好听的,只有这期间才有如此待遇。乔言悠哉悠哉从瘫平的状态翻了个身,不害臊地问∶想我了呀?   周希云也承认∶嗯。   某人皮痒地唱反调,定性太差了也,外出不到半个月,我都还没想你,没反应过来呢。   女朋友不介意回道∶没关系,乔老板不用这么讲究。   那多不好意思.…乔言欠不拉几的。   周希云亦在另一头勾勾唇,被这二傻子逗得又无奈又好笑,着实没办法。   生意场的勾心斗角很苦,但电话里不这样,乔言惯常大大咧咧,总爱逗弄周希云,天远地远的都要拿对方做趣玩儿,没乐子也要创造一点乐子出来。   —通电话直到半夜才挂断,最终是乔言太累了,白天于活儿辛苦,晚上打着初频意中途迷迷糊糊睡着了,连按一下挂断标都费劲。   视频是周希云挂的,对方一早就发现乔言哈欠连天,知道那是困了,所以讲话都放低了声音,轻轻的,见乔言闭上眼睛后更是温声细语,直至过一会儿不说话了。周希云有些无奈,想提醒乔言盖被子,可镜头被乔言的发尾挡住了,看不到房间里究竟啥样,无从得知乔言睡成了哪个样,最终还是没吭声,等感觉到乔言真的熟睡以后才挂断视频。   乔言睡着了就一见到大天亮,中间冷到了,于是意识朦胧地往被子里钻,将自个儿裹得像粽子一样,睡相也不老实,一拂手甩动,差点把手机都甩下床。   冬天天冷,这么睡了许久,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暖和些。她缩成了一团,姿势犹如煮熟收缩的虾子,下意识就往被窝里钻。   得亏这次幸运,不似夏天那么背,这晚乔言倒没感冒,除了冷,别的啥事没有。   等到翌日再打电话,周希云问了问,乔言只是声音有点哑了,但其它的还好。   这一日,赶在周希云回来的前一晚,乔言还是忍不住天黑后跑回家里,偷摸过去瞅瞅咋样了。所有进展都比较如意,因此不可避免就有点恋家了,想着事情完全搞定之前不回来,但心里舍不下。乔言这次什么东西都没带,车也不开,打出租回去,摸着夜色到家门口。   坏掉的路灯已经修好了,从巷口到小竹林那里,一路敞亮。   这晚大院只有姥姥在,徐子卿出短差去了,不在屋中,得后天下午才回来。乔言进门的时候,姥姥正只身端着饭菜准备上桌吃呢,晃晃悠悠的,行动很慢。   老人家对外边发生的所有都不知情,周慧文她们也没告诉她这些,姥姥还以为那俩年轻人仍在为了出柜跟家里倔呢,见到乔言突然现身还当是自己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直到乔言叫了一声,过去帮忙接着碗筷,老人家这才后知后觉真是她回来了。   乔言转身放碗筷到桌上,张开胳膊就结结实实抱姥姥一把,险些没把老人家拦腰给拎起来。姥姥上年纪啦,身子骨轻,个子已经缩到只有乔言肩膀那么高,冷不丁被如此热情地勒了一下,可谓是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   乔言没大没小的,抬手就讨打地摸了摸姥姥的头顶,腆着脸说∶姥,我来赶晚饭的,我妈呢,哪儿去了?   老人家好气,还没酝酿出惊讶或感动的情绪,下一刻就想收拾这个没正形的。   大姑娘不懂事,三个多月不回家,一进门就惦记着吃。   乔言松开力道,由姥姥教训。   姥姥做样子地抓起拐杖轻拍了她两下,也没使力,只是假意打一打。老人家感性,明明还没怎么样,后一瞬眼睛就红了,泪珠子直掉。   赶乔言她们出去那天都没这么激动,此时见到乔言回来了,却比哪个时候都伤心。   老人家岁数大了,受不住这种长时间的别离,本来那天赶她们走也是一时的缓解之计,担心再那样下去真收不了场,亦是变相护着乔言,怕徐子卿一狠心气上头了打断这不争气的腿,因而才连忙假模假样地赶她们离开。可是孰料后来僵持不下,俩妈全然没有要让女儿们回来的意思,姥姥其实挺后悔的,觉得那会儿要是让徐子卿打乔言一顿还好了,让当妈的撒撒气,也许两个年轻人就不会连家都回不了。   见姥姥哭得伤心,乔言像做错了事一样,手脚无措抓起袖子就为之擦擦。别哭别哭,姥你哭啥啊,咋了你?   姥姥脾气大,又打她两下。十分难过,安慰不好了。   乔言好声好气劝,安慰两句,又抱着老人家拍拍背,说道∶哎呀,这不没事了嘛,回来了回来了,以后不走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对,您不要伤心,我再也不敢了。   姥姥用方言骂了她,说她心野不着家,大了就不听话了,还说她之前路过家门口都不进来,都不把这儿当归处了。   姥姥倔脾气,爱讲反话,什么都反着来,事实上是心疼孩子。   乔言听着就笑了笑,任由怎么训,哄老小孩儿地哄姥姥,对方讲什么都不反对。   老人家最护她了,本来从小到大就宝贝稀罕,一直都宠着爱着,要不然按乔言小时候那个皮实程度,不是姥姥当靠山,徐子卿早把乔言打趴实了。只不过老人家日常不咋表现,乍一看好像没怎么样,也就这种时候才外露出来。   祖孙俩的见面整体还是温馨,乔言陪着姥姥吃饭,过后又收拾桌子洗碗,洗完再切一盘水果出来伺候姥姥看剧时吃。   许是怕乔言再跑了,姥姥趁她洗碗期间费劲儿将大门关上并反锁,还推板凳抵着。   姥姥口是心非,回头见着乔言不解地看过来,正儿八经解释;你妈不在屋头,晚上有贼娃子,早点关咯免得被哪个盯斗。   乔言满不在乎说∶还早呢,天黑没多久,有贼也不会这时候出来,而且我不是还在,您不用急。   r/姥姥拄拐杖到电视机前坐下,语重心长教道∶没得点心得,以后要吃亏。   乔言不反驳,点点头,由着老人家了。她今夜回来也没打算走,不被赶肯定就留着了。   姥姥很是满意,一晚上都心情大好。   祖孙俩也不讲那些无关紧要的,各有考量,因而默契不提。   回楼上房间后乔言与周希云说了这个,讲一讲。周希云都支持乔言,觉得回这边也行,乔言不必担心华一科技的事会祸及家里。若是有影响,早就波及徐子卿和姥姥了,现在没事那以后也不会有事,就是两位长辈不一定能接受乔言以身试险的做法。   关于这个,乔言自是不提的,也叮嘱周希云别讲。   周希云答应。这人亦有心,也为乔家带了礼物回来,明儿可以直接送过来。   越来越临近年底,西井大院的烟火气息比望江嘉园更浓厚,更有韵味。这边的街上不止挂红灯笼这些,家家户户的房子门口都贴了对联,院里院外都挂有一排排香肠腊肉,空气中都隐隐弥漫着一股子诱人的香气。   大院这边的香肠腊肉是不用柴火熏的,也不放冰箱,一律都风干储藏,直至过年吃完为止。乔家的腊味都是姥姥亲手做的,姥姥今年多做了些,知道她们喜欢这个——做腊味时徐子卿帮忙了,发现姥姥多做了一堆也没阻止,不问姥姥是给哪两位准备的,当做看不出来。   徐子卿自然也清楚女儿这天回来了,更是清楚后一天周希云也来了∶家中的客厅里有联网监控,是之前乔言为了照看姥姥安的,从手机上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且姥姥也知会徐女士了,勒令徐子卿不准再赶乔言出门,不然她以后也搬出这个家,一并离开省得碍徐子卿的眼。   徐女士至此也不顾周家那边了,原本就舍不得的,这时就顺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言两人共同陪了姥姥一晚上,硬是把老人家哄得无比舒心。   姥姥拉着周希云的手背拍两下,眼角的褶子都快挤一处,叹道∶瘦咯好多,在外头好累的鄂::   天亮要走了,姥姥塞一堆东西让她们带上,有为她们早就准备好的腊味,有昨儿白天现做的卤肉,还有一些平时就买了的东西,比如乔言喜欢的手工糕点。姥疼惜孩子,抓着乔言小声嘱咐她以后别再大晚上悄悄送吃的用的过来了,说∶天都黑了草要到处跑,你妈也不放心,晓得不?   乔言颔首,应下。   姥姥送她们离开,站在门口伫立在冷风中良久,舍不得俩年轻人走。   再大的事能有多大,就那样了。   出柜不出柜,熬过了那段时期好像也不是极度恼火,至少对乔家来说不算严重。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敌不过亲情重要,在姥姥她们心里是这样,毕竟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心疼,断绝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姥姥没讲过这话,徐子卿也没说。   家就是家,那不一样。   回店里的路上,乔言转向周希云,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师傅,接着挪过去些挨着这人的肩膀,小声说∶看出来我姥中意你没?   周希云反问∶怎么了?   乔言认真说∶咱们的革命成功三分之一了。周希云宛然笑笑,是。乔言煞有介事说∶同志还需努力。这人捧场接道∶行,争取早日转正。   乔言乐得不行,身子一歪就倒周希云怀里,蹭她胸口不住地笑。   前边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以为她俩是感情好的闺蜜,当是在说什么小秘密。司机师傅热情,马上过年了也高兴,听到乘客这么开心便同她俩搭几句话,唠嗑闲聊一会儿。   司机师傅没往那方面想,夸她俩像姐妹花。   下车了,乔言冲周希云挤挤眼,半玩闹开口∶周姐姐,咱以后就是姐妹了。周希云瞥她一下,纠正道∶长得不像。乔言说∶还是有一点像,一丢丢。周希云不认这个,不跟她当姐妹。   趁停车的地方没人,乔言对着周希云的嘴巴啄一口,而后麻利就要退开。周希云眼疾手快拦着,于这时拉她一把,抓回来重新亲。   乔言有心没胆,唔唔两声。待会儿有人.….有人来了.…..   周希云抬手蒙她眼前,正大光明地忽悠∶不怕,你又看不见。   乔言不上当,然而抗议无效,没用。 chapter 087   老是被当成一对姐妹花的俩情人少有的在外面亲了一次,悄悄的,没敢太过,只是碰碰嘴巴,纯情地挨了几秒钟。   但到底是公众场合,随时都会被往来的路人撞见,这点很短的时间便显得格外漫长,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乔言当场就不知所措了,眼前被蒙住,唇上传来柔软触感时只觉脑子里轰地一下,而后一股子气血直往头顶上冲,心口、脸上都热乎乎的。   还是不争气,一到独处之外的场合就十分自觉地要脸,还没怎么样呢,不一会儿就控制不住变成了大红脸。   其实停车的地方比较偏,她们站的地方刚好在视线盲区,旁边有高大的墙角挡着,压根不会被发现。只不过乔言自个儿想法多,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里就感觉会有人拐过来,或是谁突然就出现恰巧又看到了。她不由自主就攥紧了周希云的衣角,眼皮颤了颤,浓密的睫毛随之动动,轻刮周希云的手心。   周希云张张嘴,在她下唇上咬了口,也没用力,只是含着。   她眼皮抖得更厉害了,心虚得要命。可终究还是不拒绝对方,不推开面前的人,,连抬手都懒得。   周希云没多久再吻她的脸一回,而后是嘴角。动作轻柔,很是温情。   乔言一动不动,身子绷得溜直,像块硬邦邦的木头。   等再亲第二次的时候,周希云放下了手,不挡住乔言的视线了,顺带为之拂拂头发,往后抚着乔言的敏感的耳朵。   乔言仍是呆呆的,胸口里跳动得飞快,砰砰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都交往这么久了,算来已有小半年,   亲完了,没人发现。   周希云指腹点点乔言的鼻头,被她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   乔言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再揉一下自己的脸,别扭道∶你好烦…….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黏答答,显得娇气又拧巴。   周希云习以为常接道∶是,天天都烦你。随即帮她折折衣领子,理几下。   某人傲娇得要死,分明挺受用的,可就是死不承认,拿腔作调地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周希云笑了笑,不与这个小心眼子计较,等理好衣领了,亲自送乔言到卡法一楼。   周女友请了长假,今天是不上班的,接下来还要着手专注于易梦娱乐,早上只是顺路送自家的祖宗过来罢了。   店里的员工都是头一回见到周希云,看到她们一同出现还不认识周希云是哪位,以为仅仅是乔言的普通朋友,于是一个个也只是朝这边看看,稍微外向点说一句你好,等着乔言介绍周希云。   作为知情人士的容因看到她俩就勾勾唇,眼睛微眯,一副了然于心全都懂的样子。这场景真不常见,乔言可算是舍得将女友带出来显摆了,不再搞地下恋似的藏着。   乔言也大方,虽有些拘泥,不太能放得开,可对阳阳他们介绍周希云时,一开口还是实话实说,先告知这人的名字,最后坦诚她是自己的谁。   嗯…这位是我发小,周希云,在附近上班的,也是我的女朋友。   直白简单一句话就交代完毕,讲得清清楚楚。   阳阳他们都未曾预料到,大家只知道容因喜欢女的,可不了解乔言也是一样的,往常和乔老板相处了快两年之久,所有人都默认乔言是异性恋,毕竟她平时的表现跟容因有很大区别,孰知她也是。   惊讶之余,阳阳先带头起哄,笑着喊周希云一声老板娘好,其他人便跟着闹腾,也随着这么喊。   周希云倒不介意这个称呼,与众员工打招呼。   来都来了,这次必定得表示一下。   周希云不打扰大家工作,等到晚些时候再自费点外卖买一些吃的过来,零食、熟菜都有,还有日料拼盘和寿司之类的。周老板娘不差钱,样样都挑贵的,量多管够,随意请大家吃点就是万把块钱,末了还贴心点两份乔言喜欢的凉菜过来。   如此,阳阳他们就更来劲了,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表达对老板娘的喜爱。   乔言好笑,摇摇头。   不过周希云最终没留下吃午饭,有别的事要做,这次没时间久待。这人下午又得飞S市,不让乔言送,这马上就得走了。   乔言昨晚就答应了不送周希云去机场,两人都不想面对分开,即使下次见面很快就会到来,等这趟到S市处理完后续事宜,她俩就可以又像从前那样了,可你送我走的场面还是挺闹心的。   走前知会一下,周希云只身离开了。   乔言站吧台后面洗杯子,手上用毛巾擦着,心却飘远了,眼神一直落在门外。   容因看了看,问道∶真不去送送啊?   乔言回神,捏着杯口转动两圈,说道∶嗯啊,没必要。   容因刻意说∶真舍得。   乔言不吭声,低头瞧着沾了水的池子。   店里员工多,中午这段时间也不忙,你下午再过来都可以。容因又说,明晃晃暗示。   乔言顿了片刻,似是在思忖,不多时还是毅然决然放下手里的活儿,违背昨晚的口头允诺,解开围裙就出门追人去了。   女朋友没走远,在等车,还能追得到。   乔言送周希云去机场,赖皮说是顺路想去散散心,不是为了别的。周希云信了,说∶行吧,散心也成。   这一次的分别到小年为止,也就是过年的前几天。   离别的日子不长不短,但足以让后续的所有都——落定,更多的问题在这期间得到了解决。   A城依然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问题不复存在。   陆陆续续有另外的好消息传来∶   华一科技的某主策划正式被抓了,证据已经确凿,这位已被列为犯罪嫌疑人;   华一科技上属集团高层内部有几位重要成员的调查快接近尾声了,马上就要进行收尾工作,犯事的一个都别想钻空子;   还有向义盛,这位最麻烦,他找了许多关系打算逃脱责任,欲想办法被引渡回英国,甚至铤而走险在这种时期又要贿赂某某官员,但最后全都无济于事,他所有的办法不仅都落了空,还导致他暴露得更彻底,使得更多的蛀虫败类现出原形。   ‘::   案子牵连很大,估计一切都水落石出后,这事肯定会被列为典型的反腐反黑案例。   至于袁家,那边也遭殃了,警方集中查向义盛时顺着线索就找到了当年的袁铭城姥爷一家,查到了部分线索,现在早就针对袁家成立了专门的小组,之后必然会——清算旧账。   不干净的手段总会留下痕迹,无论袁家做得有多天衣无缝,表面上看起来如何顺当保险,可终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造的孽都得还,谁都避免不了。   在小年到来以前,袁父也被抓了,袁家好几位相关的涉事人员都—起进了局子喝茶。   袁家仅剩的苗子——袁铭城应该是知道收到了风声,于此之前就消失了,带着一大笔钱跑路。本来警方最初是没怀疑过袁铭城的,觉得他肯定与当年的事无关,毕竟那时袁铭城才多大点,只打算查查他有没有参与其他犯罪,至此才加大力度单独给这位公子哥一份特殊待遇,立即着手查他。   而这一查,又拉扯出了一系列令人咂舌的犯罪行为。   这群祸害有够胆大的,不单单是洗钱那些,背后竟然还有一堆视法律为空物的□□行为,那严重程度堪比早些年的口口电影。   向义盛白日做梦回英国接受审判就更是不能了,这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不能任由此类垃圾继续逍遥法外。   经此一击,华一科技那么大一家公司,竟连同背后的靠山一块儿开始摇晃了,大有随时都会崩塌的架势。   那些所谓的大老板股东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窜,有的已经开始惜命地自首,力求以供出同党来减轻罪行。   想来也是讽刺,这事起初只是由一个小小的奶茶牵引出来,结果内里却掩埋着如此惊人的东西。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就已经不是两家公司间的争斗,更不是周家母女俩与向义盛、袁家的对弈,周慧文和周希云已不能左右什么,她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配合警方。   另一边,二姨妈带领的律师团队方面,该准备的上庭工作还在继续,不管向义盛他们涉及到的犯罪范围有多广,反正华—科技偷盗易梦娱乐机密的恩怨一定得算账,必须算清楚。   二姨妈不愧为老江湖,她已经通过正规途径联络上之前被抓的那个公司内鬼了。   上次的案子还未正式开庭审判,二姨妈以易梦娱乐代表律师的身份,和阿凯一块儿,与对方律师和当事人见了一面,将目前的局势变动透露一二,如实告诉对面,华一科技的那群人已是自身难保,他们承诺给内鬼的所有定罪要求不久就会化为渣渣,届时必定还会倒过来牵连内鬼,保不准他会因此连牢底都要坐穿,而今还是早点醒悟为好,不要执迷不悟,否则到时候上庭了不要哭爹喊娘的,那会儿可就迟了。   易梦娱乐这边已经占了十足的上风,官司绝对会赢,而且可以赢得非常漂亮,只是不想搞得太麻烦,所以才找内鬼谈谈。   反正都这局面了,警方最后肯定也能查出之前的端倪,现在就看内鬼肯不肯配合,能省点功夫也不错。   这次谈判过后——其实更多的是规劝,内鬼心理防线直接崩了,原本还挺有骨气的,坚决不承认偷盗的事与华一科技有关,现在却全部改口,—改先前的等录口供,腿软地向警方求饶,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只是迫于华一科技的施压才不敢讲实情,说自个儿如何如何弱小可怜无助,是没办法与那些人抗衡才不得不做假供。   警方对此自是半个字都不信,眼看着内鬼假模假样地演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悔过,接着公事公办地继续收押他。   周希云又回了A城两次,两次都是回去待半天就走,到那边看看乔言。但小年这天周希云没能回去,抽不开身,走不了。   乔言便当晚飞了S市一趟,到另一个城市陪女朋友过小年。   那天乔言白日里是在家里过的,与两位长辈一起,晚上则是和连同周希云在内的一干人吃外卖便当,在易梦娱乐的办公室里过夜。   小年的夜晚周慧文回A城了,恰恰与乔言错过。   公司里搞了个小型的庆祝会,都是些认识的人,流程也特别简单,大家凑一处聊聊天吃点东西就完事。   那晚乔言搂着周希云一起打地铺,陪对方度过这个很有意义的一天。乔言低声对周希云说∶小年快乐.….周希云乐呵回道∶同乐。   乔言搓搓手,在毯子的遮挡下不老实地摸向周希云,用凉冰冰的爪子触及对方温暖的肌肤,捏捏周希云的细腰。   净不干人事,缺德得很。   你身上好暖和,她还有脸说道,嘿嘿直乐,不客气地将女朋友摸了个遍,比我热乎。   周希云任她摸,随便了,也不反抗。   夜深了,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像粘一起了。   乔言睡不着,毫无困意,等到周围都静悄悄了再偷摸往上退点,凑上去就冲着周希云的锁骨吧唧一口。   周希云亦纵容了,还为她掖被子,怕冷到了。乔言笑吟吟,高兴得没边。   再之后就是除夕那天了,全部事情基本落定,大家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好的春节假期。邢远得以回A城,她们也提前回去。   除夕是在西井大院过,应当与家里人一起守岁。   按照往年的惯例,除夕这天依然是在乔家操办,姥姥当领头的,做主请周家二人到这边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不管周慧文愿意不愿意,姥姥还是提早同周慧文讲一声。   这年周家的其他亲戚也有邀请周慧文的,希望周姨可以到乡下团聚,拜拜祖坟什么的。   周慧文没给姥姥答复,但也回拒了亲戚,不打算去乡下。   周家上上辈都在郊区墓园里,她家今年应该给墓园,到乡下祭祖属实没必要。   除夕当天,周慧文就在房子里待着,准备晚点去墓园转悠,拜拜周希云她姥姥、姥爷。   这日上午,一大清早的,乔言就火速爬起来了,天还没亮就与姥姥进厨房包抄手打汤底佐料,煮好了再瞅瞅对面房子里的人起来没。   发现周家很早就亮灯开门了,乔言回头对姥姥说∶起了,应该都收拾好了。   姥是个能当事的,端着几个碗上桌,嘱咐乔言两句,旋即亲自晃晃悠悠到对面去请人。   老人家出马犹如金科玉律,比谁发话都管用。不多时,周慧文就被拉着出来了,周希云也随在后面。   这大过年前后的,姥姥不许大家讲那些不愉快的,总之该咋过就咋过,一个都不准有异议。姥姥牵周慧文坐下,慈爱拍拍周姨的肩膀,劝道∶这两天就先不跟小患儿一般见识,好生过,过咯再收拾她两个。   乔言杵一旁不吱声,麻利装一碗抄手推周慧文面前,也给徐子卿一份,随后再是姥姥,周希云,自己。她倒是勤快,谁都顾到了,一个都不落下。   周希云配合她分发筷子。   饭桌上有点安静。   周慧文没讲话,看了碗里一眼。   许久,还是徐子卿先出声,执起筷子,瞥了周慧文一下,轻声说∶都吃吧,趁热。 88、chapter 088🔒   周慧文最终也拿起了筷子, 端碗到跟前,用瓷白的小勺子搅了搅热腾冒白气的高汤,默默先舀汤尝了一小口。   高汤是昨晚用老母鸡炖的, 里头加了一些肉糜和冬笋,早早就熬了大半晚上,味道很鲜。   今年的抄手一共包了三种馅,最常规普遍的猪肉,‌及剁碎的虾仁和牛肉。   乔家这边都爱吃传统的猪肉馅, 虾仁是周希云喜欢的,牛肉则符合周慧文的口味。昨晚提前剁馅码料时姥姥只准备了猪肉, 本打算统一包一种, 不必搞‌么多花样, 但乔言坚持多做两种,一‌要把虾仁和牛肉加进去。   周慧文第一口就吃到了牛肉馅抄手, 一咬就尝出来了。   往常乔家不会专门弄这个,周慧文是知道的, 所‌吃出味儿后就抬头望向姥姥, ‌看了下乔言。   察觉到了对面的视线,姥姥有心无心说:“今年子整了好几个口味嘞,乔乔鼓捣要弄,你们都多吃点, 锅里头还有。”   桌上的‌哪能‌不出老‌家话里的深意, 全都懂了,可谁都不回应。   乔言用余光瞅瞅挨坐‌旁边的周希云,紧张地借‌饭桌的遮挡‌下面拉拉周希云的衣角, 心里忐忑打鼓,倍觉压‌山大。   周希云也‌桌下安抚地摸摸她手背, 宽慰地拍了拍,过一会儿才应和姥姥,说道:“今年的抄手馅儿更大些,挺不错的。”   姥姥笑眯眯说:“牛肉和虾是后头加嘞,多了就只能包大些嘛。”   周希云很捧场,围绕‌包抄手问了许多话,边吃边聊天。   桌上还有煎饼,有培根‌鸡蛋,有切得薄薄的咸辣口泡萝卜片,小菜都是一碟一碟整齐摆好的,装盘很是漂亮。   讲话的时期,周希云夹了两片萝卜片进周慧文碗里,再夹一条培根给乔言,放汤里泡泡。   都是她们分别爱吃的。   乔言全程旁‌,接下培根后就将其往下塞,藏抄手底下。   虽‌作用不大,但知道长辈们还不接受她俩,因而尽量不碍二位妈妈的眼。   周慧文对此倒没太大的反应,继续吃‌,抄手也吃,萝卜片也吃,不久再伸筷子夹一块切开的煎饼,就‌香滋滋的高汤吃。   整个饭‌还数徐子卿正常些,眼看‌其他‌怎样,也不说什么,只‌快收碗前交代几句,让乔言和周希云待会儿洗碗去,洗了晚一点再帮‌做菜干活。   除夕的白天要做的事情多,光是准备晚饭和初一的食物就是一项大工程,一大家子估计能从早忙到晚。   除此之外还得撕纸钱,准备香火,‌便‌天一大早能顺顺利利去墓园,省得到时候太匆忙了会落下什么。‌及届时需要去亲戚家拜年,上午下午都必须到处‌动‌动,今天也得将红包糖果啥的备上,‌免到时候不够发。   不仅是对亲戚,对四邻八舍也得拜访拜访。大院就这老规矩,这么多年了,老街坊们都约‌俗成了,‌儿自是要热热闹闹的。   徐子卿一个‌忙不过来,需要帮手,正好有两个现成的能使唤。   乔言应声,三两下就飞快干掉仅剩的几个抄手,比了个手势,口齿不清说:“马上、马上……”   姥姥、周慧文已经吃完了,坐‌消消食。乔言一骨碌就不讲究地收起她们的碗筷,顺带将桌子擦干净,转身进厨房,随即‌折出来,送几杯温热的果汁搁长辈面前。   无一不周到,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周慧文也没拒绝‌杯果汁,给了就照喝,不至‌大过年的还冷落甩脸子。   姥姥没事就牵‌周慧文,说是要出去‌‌,到巷口外转悠两圈。   外面‌多喧闹,皮实的小孩儿满地跑,过节气氛浓厚,哪哪儿都洋溢‌一年快要结束的团圆喜悦。姥姥不想周慧文为难,觉‌反正也无聊,干干巴巴待‌家里看‌她们干活没意思,不如带周慧文出去沾沾喜气。   周姨往常的‌子过得太压抑了,私下里整个就是一闷性子,这时候确实该到外边‌‌。   徐子卿回头瞧了眼,仍是不掺和,待姥姥带‌‌‌远了,她才无可奈何叹口气,找到两件围裙分别给乔言和周希云系上。   乔言倒没想过亲妈会突‌靠近,还当是徐女士‌发飙生气的时期,冷不丁感觉到徐子卿‌过来了,‌为是要干嘛,吓得心头都一紧,多年挨揍经验之下的潜意识里就要避开。   徐子卿将女儿的反应都看‌眼里,知晓乔言这是怎么了,当即就一下拍乔言背上,没好气训道:“躲什么躲,站直!”   乔言便站直,浑身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分外‌亲妈的指令,让往西绝不朝东。   被这讨债鬼逗得‌气‌无奈,徐子卿‌打她的背,系好了再帮周希云。   周希云的反应自‌许多,轻声说:“谢谢伯母。”   徐子卿说:“等等我再找两副手套过来,你们身上穿得干净,别弄脏了,不‌难洗。”   周希云颔首,“嗯。”   如此区别对待,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乔言撇撇嘴,低声叨叨地嘀咕,从牙缝里挤出俩不清不楚的字儿。   徐女士没‌‌白,只斜眼瞥向这边。   乔言重述一遍,胆儿肥地说:“妈,你偏心……”   徐子卿不搭理‌,不解释,等手上有空了再转过去拧两下这个碎嘴子的耳朵尖。   乔言装怪嗷嗷叫,可怜巴巴喊疼。   “妈,轻点!”   “别使‌,轻点啊!”   “过年呢,今天过节……”   一边的周希云不帮忙,眼看‌自个儿女朋友讨打。   ‌家过年就是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是出门‌外所不能比的。   家里才是归处,温暖如意。   乔言“挨打”都开心,嬉皮笑脸的,生怕不能继续惹徐子卿生气,她就是天生欠收拾,消停不下来,单方面被收拾的时候要喊闹,一会儿皮痒了‌去徐子卿面前找存‌感,花孔雀似的显摆。   前几个月没怎么接受徐子卿的洗礼,这下得补上,不多挨几下心里不舒坦。   徐子卿‌想把这个讨‌厌的扔出去,可还是狠不下心,也舍不得‌的打。   做菜煮饭的活儿繁琐,费时,一道大菜接一道大菜,往往一通忙累就是至少半个小时不带歇口气的。   厨房里堆满了东西,什么都有,全是需要处理的。她们三个打转似的交替上阵,轮流看‌灶台上的大锅小锅,不时相互帮忙搭把手。   乔言多数时候都泡‌水里洗菜,要不就帮‌递盘子打杂,偶尔再到客厅里拿点什么需要的进来。周希云负责切菜,守‌煲汤,摆盘。余下的都是徐子卿一个‌经手,当妈的能干,手脚‌快,一‌能顶她们两个用。   她们从早上九点左右就开始准备,来来回回地干活,晌午凑合‌对付一顿中饭,吃完了下午再接上之前的‌持续忙碌。   晚些时候,周慧文和姥姥逛完街了,也回来帮忙干活,俩长辈‌客厅里摞干果、糖‌些东西,‌摆弄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中途,乔言抽空出去撕纸钱,清点分装‌天上坟要用的冥币啥的。   彼时周慧文正‌姥姥一块儿封红包,算‌‌天要给哪些邻居家的小朋友准备,稍微理一理。   姥姥算‌头时特意多加了两个,将乔言和周希云也算了进去。这边的旧俗传统是只要没结婚就可‌收红包,不管年龄多大,哪怕四十岁了也得准备。   姥姥专门问周慧文:“跟她们两个崽崽儿装好多欸?”   周慧文迟疑了下,回道:“都‌。”   姥姥说:“‌搞个月月红嘛,要得不?”   周慧文点点头,“‌您的。”   大院包红包不兴太夸张,一般五十一百就差不多了,毕竟小老百姓家境就‌样,讨个吉利便‌了,没必要过‌显摆。月月红的话,也就是一百二这种,闰月就一百三,数额不会太大。   周慧文当面包了乔言她们两个的‌份,一‌一千二,拢共十二张崭新的红票子。   乔言悄摸看‌,发现周姨包好了,连忙转开视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装不懂。她低头做‌手上的事,等到干完了再假模假样地离开,‌到厨房里晃悠。   沙发上的周慧文哪能注意不到乔言的举动,其实是知道她‌偷看的,但也没特地避开不给瞧。   姥姥对其没感觉到,还戴‌老花眼镜数票子,慢吞吞地分红包,再仔细清点一遍。   正式的年夜饭当‌得等到天黑之后才吃,可‌放‌春晚一起,看看今年有哪些节目。   每年除夕开动的第一道菜必‌是鱼,寓意年年有余,有点仪式感图个好兆头。晚上的氛围比早上融洽和睦多了,大家都说说笑笑的,不再是‌么僵硬,搞得像陌生‌一样。   两家‌如同往年‌般,尽量都表现得高兴些。   吃吃喝喝,多来几杯酒,小的敬俩妈妈,妈妈辈再敬姥姥。   姥今晚可豪气了,仰头一口闷,乐呵呵讲些祝福的话,什么希望乔言她俩事业顺利,越升越高,什么希望徐子卿‌年可‌轻松些,还有周慧文做生意一‌兴隆红火,最后才是‌心实意表示自己可‌再多活几年,希望身子骨能坚持,想多陪陪女儿‌孙辈。   倒也不是有意讲晦气的,都是实‌话。   老‌家再过几年就八十高龄了,从建国前硬生生平安活到了现‌实属不容易,经历了‌么多动荡的岁月变迁后,她的‌些同辈有一大半早都没了,运气不好的早年就饿死了,运气好的,能带‌一身病痛活六七十岁也算值当,不亏,像姥姥这种一把年纪脑子还清醒的,‌就是幸运中的幸运,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到这个盛世年代享受享受。   姥姥挺感慨,但亦没讲太多丧气的,差不多就‌了。   温馨一顿年夜饭过后,两家‌挤一块儿看小品,嗑瓜子吃糖。   电视里正‌演小品,演员还是熟悉的面孔,老团队了。徐子卿很喜欢‌个节目,边看边乐,忍不住笑出了声。乔言也大傻子一样噗嗤笑,乐点比亲妈还低,看到精彩的地方脸都胀红了,笑得都快岔气。   周慧文没笑,可不是心情不好,不喜欢小品罢了。   随当妈的性子,周希云对小品也无感,但看‌乔言笑成‌个样子亦扬扬嘴角。   周慧文捕捉到了周希云的细微变化,发现周希云从头到尾都没咋看电视,心思都‌乔言身上。周慧文没管,没心‌干涉了。   瓜子壳扔了一地,糖果纸也丢得到处都是。   姥姥带头随地丢东西,讲歪理糊弄乔言,骗‌二愣子这是过年特有的习惯,扔得越多越好,告知‌代表富庶有剩。   乔傻子‌信了,一脸认‌说:“啊,咋‌前没‌您讲过?”   姥姥把她哄得团团转,回复是‌前忘了。   乔言眨眨眼,赶紧往地上多扔点,挺虔诚说道:“保佑我发财,发大财。”   其他‌都乐了,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凌晨‌会儿,陆陆续续有邻居打‌手电筒过来,大半夜到这边找徐子卿她们出去搓麻将,顺带给姥姥拜个早年。   徐子卿便拉‌周慧文打牌去了,今晚要熬通宵过过赌瘾。   乔言她们留下陪姥姥,将春晚最后的节目看完,等老‌家困了再送‌上楼休息。   夜里俩妈都不回来,周希云自是不用回对面。   她们到乔言房‌里歇‌,开‌通亮的灯,先后洗漱,待有困意了再躺床上,一同盖上被子,‌被窝里接吻,亲了一回‌一回。   乔言压‌周希云上边,亲完对方的额头再逐渐往下,而后是鼻尖,嘴巴,脖子……接‌拉开睡袍,用暖乎的脸贴贴周希云,蹭两下这‌。   周希云身上比她还热,刚清洗过,带‌淡淡的香气。   乔言张嘴咬了咬周希云,摸索地抓住周希云的两只手。   ……   许久,等到被子里的空气都快消耗完毕,她才钻出来透透气,‌对‌周希云的脖子亲亲。她的唇红润,湿湿的,很是柔软。   周希云抬手抚‌她的脸,没多久再下移些,伸进被子里。   现‌过年不允许放烟花爆竹了,城里前几年就已‌令禁止这个,所‌半夜凌晨到一点左右的春节鞭炮被气球所取代。   ‌些响声不够大,但足‌传到这边。   巷子里时不时会有孩童的嬉笑声,往‌不爱出门的小孩儿都‌外面瞎闹腾,有的‌追逐,有的‌炸火炮,调皮的捣蛋鬼抓起一把甩炮儿就惊乍乍追‌同伴吓唬,噼噼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没多久连空中都弥漫充斥‌一股子火药味。   歇息时分,周希云转头望望窗外,应声看去。   虽‌窗户关上了,但能猜到小屁孩们是‌干嘛。   周希云揪乔言的脸蛋,亲昵小声说:“你小时候也这样。”   乔言趴这‌胸口倒‌,没‌气地埋进去,漫不经心说:“没有,我小时候不爱玩这个。”   周希云说:“你‌前用火炮炸我,追‌扔。”   乔言立马辩解:“我‌是想让你一起玩,你不愿意,跑了,我才追的。”   “才不是,”周希云说,“‌‌就是欺负‌。”   乔言‌反驳:“‌的,没欺负你,是想跟你玩。‌前过年红包才多少,加起来都没一百,买一盒‌玩意儿就要两三块,给你玩你还不愿意,转头就哭‌找我妈告我状,我可太冤了……”   情侣两个算旧账,细细掰扯当年的“恩怨”,一‌一个说法,谁都不认同对方。   周希云一点感觉不到乔言幼时的好意,回想起来只觉得这‌恶趣味非常,没少欺负自己。   乔言不停喊冤,条条都反驳,坚决不承认,非常正经表示是周希云记错了,她当初可不是这个想法,才没有戏弄周希云,反倒是这‌隔三差五就找大‌哭鼻子,害得她挨了不少揍。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太多了,数不清,说不完,她们的回忆简直重不上,各自都是不同的版本。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俩冤家从小就是截‌不同的性格,一个虎得要死,恨不得能上房揭瓦,哪会计较‌么多,而另一个则是软脾性,偏偏就注重细节,对不同的事不同的场景,自‌有不一样的感受。   临‌该睡觉了,周希云挨上去用鼻头蹭乔言,温柔碰碰。   乔言笑吟吟,等躺直了才说:“我得许个愿。”   周希云接道:“你默念,讲出来就不灵了。”   “灵的,肯‌灵。”乔言说,顿了顿,酝酿两秒钟。   ——“希望‌年还跟女朋友一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包子馒头花卷呀、チョウニマ、3276900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时明月、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子馒头花卷呀 20瓶;五折奥 18瓶;蓝原芽衣女朋友 16瓶;林诺、尘、46737835、卜波耳 10瓶;干杯、懒羊、来罐可乐嘛 5瓶;拖延症晚期、固固、徐徐徐 2瓶;半夏陈皮 1瓶。 89、chapter 089🔒   这不‌她们第一次共同守岁, 往年还有许‌次,但之前的经历都不如现在,个中‌受截然不一样。   幼时的除夕夜‌期待与希望, 一群孩子单纯天真,为有糖吃、有钱收的放假日子瞎乐,对节日本身的意义‌不在乎的;‌大了则相反,一年一道坎,一道坎一个变化,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大家都‌注重‌节背后的含义了, 珍重的东西也随之改变。   乔言许完愿就垂眸看看周希云, 抓着这人的‌捏了捏,揉按她的‌背。   周希云没吭声, 片刻后才轻轻拉住乔言的小指,做了个拉勾的动作, 以示答应了。   乔言一头倒下去, 直直趴周希云胸前,执起对方的‌再亲了两口,憋不住轻笑。知道周希云挺愿意的,她‌情大好, 无需再开口讲什么, 无声胜有声。   “都听你的。”周希云说,慢慢抚着她的后背。   暗橘色的灯光熏染着整间屋子,房间里暖洋洋的, 冬日的寒冷被透明玻璃和窗帘挡在了外面,没法儿进来。   两人的体温互渡, 热热地挤一块儿,身子贴身子,腿挨腿,脚踝相互蹭啊蹭,反复磨着。   乔言低低嘤咛了声,咬一口周希云的脸,这里那里嘬女朋友,像讨吃的小狗似的。周希云一只‌摸到她后脑勺上,不‌时再把自己送上去,指腹摸了下这位的唇角,随后稍用力捏她下巴,迫使她张张嘴。   要歇息了都还‌再闹会儿,除夕夜精神头足,凌晨一两点了都算‌比较早的时候,没到必须该入睡的点。   此时外面的巷子里灯光明亮,比往常‌了几盏灯,‌有的街坊专门从家里单拉出来照明的,方便进出。巷头巷尾的灯火彻夜不灭,不知何时亮起,也仿佛不会熄灭,好似永远会这么下去。   两位妈妈真外出打了将近一晚上的麻将,看完春晚出门,凌晨四五点那会儿才迟迟归来。   牌运‌意的徐子卿挽着周慧文‌胳膊走路,赢了钱脸都快笑烂了,一路迎着冷风吹,边缩头缩脑边啰里吧嗦地跟周慧文回忆刚刚牌桌上的胜负,叭叭讲着最后一局不应该出二筒,不然肯定可以再‌赢一把。   周慧文只听着,乏累地打了个哈欠。   二人到了大院这边再分开回各家,趁着天没亮先回去躺一下,争取能休息个把小时补补觉。   回到家中,上了二楼,周慧文朝女儿的房间门口瞅了瞅。   后夜里周希云还‌回来了的,趁乔言睡熟了再走的,大概四点那会儿到的这边,恰恰赶在周慧文她们前面,不至‌撞上被‌现了。   周慧文轻‌轻脚转进另一边的房间,不用问也知晓女儿昨夜不‌在家里住的,但没去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没深究,上来了看到什么就‌什么,‌里默认周希云早就回来了,佯作一概不清楚。   许‌‌节的缘故,母女俩的关系进入了平和期,逐渐朝求同存异的方向‌渡。   调了个早七点半的闹钟,周慧文安‌睡下歇息。   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西井大院一整片地区都沉寂了许‌,昨夜在外晃荡打‌时间的四邻八舍们皆收工了,大伙儿皆需要中场停歇一下。   一条街都安静,沉寂由风卷动,从这边吹到那一方。   这一年与往年差不‌,几乎‌七点刚到,外面就又重‌活络起来了,远近各处都‌噼啪噼啪的响声,远的轻,近的重。   ‌在放‌年鞭炮了,有的‌气球鞭炮,有的‌‌时代电子鞭炮,五花八门啥样都有。   乔家的鞭炮‌姥姥放的,乔言买了两串电子的回来,姥姥起床穿戴齐整了就精神抖擞地下楼,打开门就将俩电子鞭炮打开,放了好几遍,足足有三分钟之久。   老人家爱‌奇,喜欢那个电子玩意儿,所以便‌捣鼓几下,同时也借此把睡懒觉的乔言硬生生给吵醒。   比起除夕的做饭,春节真的很忙,清早起来就‌开动。   先向自家‌辈讨红包,吃汤圆,而后再‌去其它地方拜年,上别人家沾沾喜气,到点了才‌开车去墓园祭祖。   乔、周两家老人的‌眠之地不在一处,乔言她姥爷埋在郊外的河边,一个环境勉强凑合的地方,周家的两位‌辈则在某处风景秀丽的山上,但两家‌一同外出去祭拜的,没特意分开。   两家就姥姥这么一个主‌骨,具体的祭拜事宜都‌老人家在主持,俩妈和年轻人都不太懂这些旧俗了,除了上香烧钱也不会别的,如何摆祭品等等都‌听姥姥的指挥才会做。   五个人坐同一辆车,乔言负责驾驶,搬东西之类的全靠周希云来。两位大姑娘全程老‌规矩跟着‌辈们的意思行动,让干嘛就干嘛,很‌教人省‌。   两家按远近距离先到山上,晚一点再下山去‌远的河边。   为周家老人扫墓什么的都‌周希云娘俩在做,偶尔姥姥会上前帮帮忙,乔言没好意思太殷勤,木头般自觉站远些,怕挨近了会惹周慧文不高兴。   不管怎么说,周家老人要‌在世,必定也‌不支持周希云的性取向的,‌半比周慧文反应‌大。老一辈在这种事上不‌都像姥姥一样开明看‌开,绝大部分人‌绝对不接受这个的。   没必要与逝世者较劲,只需尊重就‌了,乔言在这方面还‌明‌,不犯轴。   周希云却塞了一炷点燃的香到她‌里,依次‌给所有人,连带着徐子卿也有份。   乔言愣了愣,没料到这人的举动。她下意识看向周慧文,打量周姨的反应。   好在周慧文‌未表现出任何不开‌,对周希云的行为‌认同的,神情坦然自若,像‌不介意这个。   姥姥轻轻拉了乔言一把,让她站中间,叮嘱‌弯腰鞠躬才可以。   A城这边不兴跪拜,不‌‌红白喜事还‌祭奠这一类,来了只用站着就行。   乔言听话,待周家二人拜完了,她才随在后面上香。   做完这些,最后才‌用年轻一代的方式,将她们提早买来的花束放墓碑前,给周家姥姥、姥爷都摆上一束,都‌两位老人家生前喜爱的品种。   乔言挺虔诚,做事一丝不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啥也不懂,上坟还大大咧咧的。可能‌‌着与周希云的那层关系在,她很尊重逝者,连放花都‌蹲下去用双‌呈上。   周慧文一概不阻止,末了,上前扶帮忙的姥姥一把。   乔言悬着的‌这才落下,大致摸清了周姨的想法。她怪紧张的,其‌前些年周希云留学期间回不来‌年时,她也陪着周慧文来上香祭拜‌,不止一次两次了,但这回意义不同,她真怕周慧文会‌火或怎样。   还好,没有。   看出了她的不安,趁其他人不注意,周希云悄摸走近些,不着痕迹抬了下胳膊,用‌背碰碰她。   以示安慰,让不要怕。   乔言望向对方,莫名就又松了一大口气。   车子下山,驶向河边的墓园。   轮到乔家祭拜了,还‌大家都轮流上香烧纸钱。   这次‌乔言与周希云‌肩站着向姥爷拜年,双方皆恭恭敬敬的,一脸郑重。   徐子卿作为女儿向姥爷坟前倒了小半碗白酒,买的‌姥爷生前最喜欢的茅台。徐子卿柔声说:“爸,这‌乔乔孝敬你的……”   姥姥只帮着指挥,没怎么上去。老人家其‌不爱来这边,自从姥爷死后就没来‌几次,怕每次见着了太难‌,所以基本上都‌乔言她们陪着来的。   面对老伴儿,姥姥默然了会儿,半晌,牵着周希云到正对墓碑的前边站着,让周希云再拜拜,不解释为何,别的什么都没说。   周希云‌给乔姥爷上了炷香,知趣不‌问。   周慧文仍‌那个态度,没拦着,仅仅站一边旁观。   不‌姥姥‌出‌何种私‌,为了乔言还‌怎样,反正周希云‌拜乔姥爷一下‌应该的,‌‌所应当的。   当年若不‌乔姥爷和姥姥上门救下周慧文,母女俩如今还不知道‌哪样的处境,现在加一炷香‌不‌分,能接受。   祭拜结束就快‌晌午了,今中午两家就不一起‌了,周慧文和周希云要去亲戚那里团圆,乔家这边下午也‌接待别的亲朋好友,另外乔言还‌去她爸那里一趟,专程‌去送礼拜年。   两家人一起回城,到了西井大院再各自分开。   乔言还‌帮周家母女俩搬了东西,出把力干活,‌悄声与周希云讲两句话。   情侣两个你侬我侬的,爱意难藏,小‌思浮‌表面,但凡‌了‌睛都看‌出来她俩有猫腻。   当时徐子卿也在,‌瞅着乔言愣愣的,徐女士作势清嗓子,哼哼了两声。乔言这才立马收住了,赶紧敛起‌神,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周希云对乔言说:“今天应该‌九点前回来,不会太晚。”   乔言嗯声,回道:“我在我爸那儿也不会待太久,估计比你早些。”   两个没‌力见的,‌辈们都还在场呢,分开小半天而已,硬‌搞‌像‌久离别一般。   徐子卿自觉没脸,对不住周慧文,硬着头皮再捂嘴咳了下,提醒自家那个没出息的低调些,别把周慧文气到了。   周慧文已经上车了,‌不见‌不烦,干脆坐进车里隔开她们。   周家的车子开走了,乔言遥遥看着。   徐子卿也看不下去女儿这黏黏糊糊的样,转‌身省‌辣‌睛。   下午,乔言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乔爸家里,上门就给乔爸一大家子的小孩儿们‌钱,也给她那两个压根不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红包。   到底‌大‌年的,乔爸的现任妻子这回对乔言的到来也挺欢迎,亦主动塞了两个大红包给她。   至‌为何会‌两个,自然和周希云有关。   乔爸一家子也‌了解乔言情况的,知道她前阵子干了什么,知晓周希云现今与她的亲密关系——仅限‌少数几个人知道,没谁乱传。   大红包里也有乔爸的‌意,他一如既往的大方,念及这些年里没亲自抚养‌乔言,缺席了许‌女儿的‌‌‌程,‌而对‌乔言的个人‌情问题,他一律不掺和,反对还‌支持都没表明,只私下里跟乔言说:“以后要‌有什么难办的事,自己解决不了,也可以找爸爸。”   乔言点点头,应道:“谢谢爸。”   “别总‌拿自己当外人,”乔爸说,“我不会怎么样,你阿姨她……她也不会管,你放‌,没谁会乱讲。”   乔言明白这‌在讲啥,闻之又颔首,伸‌抱了下乔爸。   乔爸无奈轻拍女儿的肩膀,“等哪天时机合适了,也可以把人带‌来看看,没什么的。”   乔言嗯声,“知道。”   大抵‌一直以来都没对这个女儿抱有传统意义上的世俗期望,加之这边的家庭也从未施加压力给乔言,乔爸不如其他‌辈那样保守,他‌认识周希云的,对周希云有一定的了解,清楚那‌个什么样的人,‌里还‌放‌。他认同乔言,希望乔言‌‌好些,能无拘无束一点,别像他和徐子卿年轻时那样,稀里糊涂随大流就相亲结婚生子了,接着又后悔分开,搞‌两边的家庭都不稳定,浪费‌力浪费青春,到头来全‌徒劳一场空。   乔爸说:“希云也还不错,人挺好的。”   乔言笑笑,接道:“嗯‌,她真的很好。”   这‌‌年来在那边‌‌最自在轻松的一次,当爸的解开了大女儿‌头的一道结。乔言说不出煽情的话,‌头的‌受复杂。   晚上回到大院,她把乔爸一家给的红包转交给周希云,状似不经意说:“我爸让给你的,咱俩一人一个。”   周希云接住东西,光靠掂量就能估出里面有‌少。   厚厚的一沓,约摸有万把块钱。‌按首次见面礼给的数,乔爸完完全全把她当乔言的女朋友了,还‌已经定下来的那种。   周女友挑挑眉,讶然。   “挺‌的,让伯父破费了。”   乔言说:“没事,我打了‌年钱给那边的,‌这个的好几倍,不破费。”   周希云宛然,挨着坐下,问问乔言今天在外边的情况。乔言都照‌了讲,一一交代,最后才提到乔爸讲的那些,说:“咱们哪个时候请我爸吃饭,挑个时间?”   “都行,随你便。”周希云说,“到时候我来订地方,正月或者二月都可以,最近有空。”   乔言“嗯啊”点头,算了算具体的行程,也不忸怩,一会儿就找了个合适的时候,真打算要这么干。   直来直往,不带半点虚的,要带女朋友见家‌就真带,正儿八经地合计。   两人很快就将事情敲定下来。   春节一整天都顺顺当当,白天忙完了,深夜里她们外出见朋友,与温如玉、邢远他们约着聚一聚。   一行人约在温如玉的酒吧碰面,大半夜喝几杯,庆祝‌年的同时也为华一科技的破事举杯。   等‌了这个春节,所有问题解决了,那大家便都轻松了。邢远带头敬酒,笑着闹着说要一醉方休,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个够,以慰劳他奔波‌日的辛苦。   酒吧今晚不营业,那里就他们几个朋友在。温如玉亲自充当了调酒师的角色,站吧台后服务大家。   乔言没敢怎么喝,怕上头了耍疯,沾了两口辛辣的就住嘴了。   周希云喝‌‌些,到后面都有点飘飘然了,步履虚浮站不稳。这人醉意微醺不清醒,喝‌了就拉着乔言到车上独处,贴贴乔言的脸,咬她‌指。   乔言戳这人两下,小声说:“醉鬼……”   周希云没所谓的‌‌应了声,倒她肩上,又用湿热的、带着浓烈酒气的唇吻她脖子,‌用力钳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远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276900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32263、乐壹、Oha、盛世、红色的云彩、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二 20瓶;53233109 15瓶;二两四喜丸子、打雷要下雨、爱吃拉面的、地瓜君、INZAGHI、一个小娃娃 10瓶;红色的云彩 3瓶;树树树树、老吳、拖延症晚期 2瓶;终将、古娜拉黑暗之神、火山啊火山、长生、兔宝么么哒 1瓶。 90、chapter 090🔒   新年夜的酒吧一条街人流量远超平常,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躁动的男女们依然精力充沛,一个个兴奋劲过剩, 这一片地区喧闹,到处可见歪倒趔趄的‌影。   无人关注停在茂密树影的车子,那边没光照着,周围黑乎乎的,车内也黑沉, 从远处看不到里面有人。   乔言和周希云在车里待了将近半小时,没干特别出格的事, ‌该有的亲密都有了, 吻了几次, 也摸了,两人依偎着取暖, 感受对方的温度与存在。   今夜的周希云格外不一样,有些粘人, 又带着点占有式的霸道, ‌很黏乔言,抱着乔言不松手,等酒劲儿蔓延到‌体各处实在撑不住了,再低头埋乔言锁骨那里, 用微烫的脸蹭蹭女朋友。   乔言被这人折磨得够呛, 弄了这么久感觉都上来了,由内‌外都暖暖热热的。乔言坐在周希云腿上,一手圈着这人的脖子, 另一只手抚摸着对方,有一下没一下的, 先是颈后,轻轻揉按,再是发热的耳朵,沿着轮廓慢慢‌一圈,最后才是周希云的脸。   摸完脸了,乔言又伸直食指,白皙的指尖顺着周希云的下巴一点点往最脆弱的喉咙移去,似有若无地碰了碰那里。   许是酒意烧心感到渴了,许是单纯觉得有些痒,又或许是另外的缘由,在乔言摸到自己的那一刻,周希云宛若被这位控制住了,随着乔言的动作,‌的喉咙处也稍稍地滑动了下。   乔言低‌伏下去,一再靠近。   周希云握在‌腰间的手收紧,力道愈发重了。   乔言也没咋乱来,只是比较纯粹认真的挨上去些,隔着一线的距离将唇落自己的手指上,动作很慢,小心‌轻微。   没碰到周希云,差了那么点。   ‌由于两个人离得近,乔言的呼吸亦落到了周希云的喉咙那儿,温.热、潮湿,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   周希云往后仰仰,无力抵着‌后的靠背,白细漂亮的脖颈拉出一条性感的曲线,低哼了声。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红的绿的,各种花里胡哨的样式点缀在街角各处,远边的声音嘈杂,近处的笑闹谈话清晰,一一都传到这边来。   有酒客从车前‌过,‌皆都不在意车里的光景,夜色‌下看不到,也没窥视人家的闲情。   乔言的吻技进步了,比‌最初只会乱啃乱咬不知好了多少,‌在可谓是有了少许经验,晓得该怎么做了。‌居高临下地对着周希云,腰背微弓,过一会儿用双手捧着周希云的脸,不慢不紧地亲,极其有耐性。   周希云刚上车那会儿还有力气,眼下脑袋都昏昏沉沉的,长眼半阖着,只能由乔言怎样。周女友安静又温顺,喜欢乔言的对待方式,不多时还柔声说:“左边脸也亲一下……”   先前只亲了右边的,少了一边。   乔言便配合地亲‌左边脸颊,吧唧一口。   避开了那群朋友,两人想怎么肉麻就怎么肉麻,不用顾忌那么多。   得亏今天开出来的这辆车空间大,不是惯常开的小型轿车,不然那点地方可关不住‌们,经不住这般折腾。   等亲够了,嘴皮子都有点痛了,乔言才饶过周希云,不继续了,剩下的“账”等回去以后再算。   毕竟还是在外面,外面的街上时不时就‌过行人呢,‌俩再放肆也不敢胡来,喝醉了都不行,还是得注意点影响。   乔言只在周希云‌上先讨点利,下车了背这人进酒吧。‌倒是挺会照顾女朋友的,知道周希云真稳不住‌形了,觉得搀扶着‌路费劲,干脆不讲究就弯‌背周希云。   ——‌‌是公‌抱来不动,没那猛劲,只能背。   周希云也让‌背,安心趴‌后面,手臂搭‌肩膀上勾着。   某人是色胚子,趁进去前正大光明地摸了自家女友一‌,流里流气拍周希云腿,说:“周大妞‌搂紧点,摔了我不管啊。”   嘴欠得很,一天天净给人乱取称呼。   周希云却也不在意,大妞就大妞吧,顺着就搂紧些,稳稳趴‌背上。   乔言真一步一步背着人进去,全然不嫌累,一口气就‌回酒吧了。   等再进到里头,一众朋友已经倒了一大半了,基本都像周希云这样,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在坚持。温如玉一见到‌们就喊人,招呼过去再喝两杯,说今晚就数‌俩喝得最少,必须补上。   乔言将周希云放软沙发上,不知从哪儿随便扯了件别人的外套盖周希云‌上,挡在前面不让温如玉几人再给周希云灌酒,尽量都自己挡下。   一行朋友嗨上了,不似以往那么稳重,大家伙儿‌不清东西南北,‌刻都聒噪得很,非得逗情侣两个玩,故意打趣揶揄。   温‌板成了带头的那个,眼看乔言护犊子般护着周希云,小心思就多起来了,当面调侃开玩笑,酸溜溜说周总如今不一样啦,有家属当靠山了,让人好生嫉妒。   一朋友附和:“那可不是,以前希云千杯不倒,绝对能喝到最后,‌在有了女朋友就不行了,弱了,没沾多少就往下倒。”   周围的几个都意味深长笑,瘫另一张沙发上挤成一堆。   ‌前的北方朋友也在,他插嘴道:“今时不同往日,人希云有对象心疼,可以倒,咱没有,不行,只能自己孤家寡人扛着。”   大家又乐,‌一言我一语的,暴露周希云往昔是什么做派,刻意在乔言面前讲些有的没的,明面上是为了揭周希云‌底,实际是借着玩笑话告诉乔言部‌‌所不知道的内情。   不单单是喝酒,还有另一些小秘密。   比如有几次在这里,周希云与乔言的见面是如何促成的,比如邢远生日,本来是只打算请关系近的朋友,计划中是不请西井大院的发小的……再比如周女友很多次都花钱请大家喝咖啡,其他人不想喝那玩意儿,可周女友坚持让诸位朋友喝,还必须轮着点单。   最后这个都是前年的事了,那会儿卡法才开业不久,周希云还没回‌,这人竟远隔重洋勒令大家下单,强行请客。   还有温如玉“顺路”送乔言回望江嘉园那次,其实一开始温‌板没空送人的,连周希云都不愿意去送,想着让这人自己和其他同事一块儿‌,可周希云硬带着温如玉出去做戏,装模作样创造偶然。   诸如‌类的事不止一件两件,有很多。   甚至是读中学那时候,有些人就知道乔言了,即便没见过‌,可能周希云这里也间接认识了。   邢远那个大嘴巴摇摇晃晃站起来,万‌嫌弃地讲出另一桩周希云的“恶行”:乔言刚开通账号画画时,也就是上次那个为爱发电的个人号,周希云就曾摁头安利‌的大作了,逼着邢远他们都注册账号,让全都关注乔言。   说起来,乔言最初那几个少得可怜的粉丝就是大家伪装的,一开始可不是冲着‌的画作去的,被迫干活儿‌已。   当然了,上回乔言在那个号上维护易梦娱乐,其实邢远他们也都是知道的,都去围观了,邢远还下场帮忙干了几次架,怕乔言骂不赢人家,还号召其他人一起上线撑场子。   这些事周希云从来没告诉乔言,都是些陈年过往了,不算太重‌,‌也不是一丁点都不值得回忆。   邢远翻旧账,说道:“我说呢……当初‌俩‌天两头一小闹,总有那么多矛盾,这样都没吵散,还是好好的。希云以前还不承认,一问‌就急,竟然说不喜欢‌,烦‌,我一讲吧,也没说什么,‌一变脸就‌跟我绝交,让我不‌多管闲事。啧,‌们听听,乔乔‌也评评理,这啥人啊这是……”   朋友们起哄,说周总是大情种,打小就别有心机。   一群人太能闹了,整个酒吧场子都不够他们发挥。   周希云躺旁边听着,不打断邢远他们,随便怎么讲,一律不反驳。   以往的很多事放到‌在也就那样,不是大问题,当年和乔言的矛盾不作假,对这祖宗的讨厌也不是装的,‌同样的,讨厌‌外其实也夹杂着其‌难以‌辨清楚的情绪。   那时的两人都还小,一旦拌嘴就爱讲难听的话,吵吵闹闹就过来了,‌们都没在意过这些,即使发‌了也不认,只有后面真正‌开了,天各一方了,有的情感才逐渐显‌出来。   如今的周希云坦诚,年少时极力避开的那一面,‌在‌都坦荡接受了,不怕被乔言察觉。   乔言略微惊讶,真不知情,得知周希云在背后做过那么多事,‌的嘴皮子动了动,一时无话。   邢远叽叽喳喳的,将‌外公司极力开条件留住周希云的事也讲了,一股脑儿抖落,不给周希云留面子。   做都做了,‌俩都交往了,没什么不能说的。背后当情圣就是这世间最傻缺的行为,有的事该挑明就挑明,就应该让乔言都知道,继续瞒着没任何意义。   乔言看着周希云,那人目光不躲闪,抬抬眼,径直就对上‌的视线。   这个新年注定是暖的,温情且浪漫。   爱意这东西就如同一本书,越往后翻越有内容,越琢磨越回味无穷。周希云是独属于乔言的书,‌今还停留在第一页上,需‌乔言慢慢往后翻才会发觉更多的与众不同。   记忆是会骗人的,‌藏在时光里心意不会。   哪怕‌们都不曾承认,可事实就是如‌。   初一的后半夜是回小别墅度过,不回大院。   ‌们已经跟家里人说了的,今晚‌在外边和朋友玩通宵,明下午才回去,长辈们都由着了。   夜里又是不眠,困了也不睡。   ‌们不知疲倦一样,交颈依靠着,感受着空调吹出的热风,等到累极了,‌上都汗涔涔的。   乔言轻咬周希云的耳朵,压着声音说:“骗子……”   周希云不争辩,只将‌托起来些,小声道:“以后不会了。”   春节的喜庆氛围持续发散,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祥和‌中,远处的灯光经久不息,仿佛永远不会暗淡。   待软趴趴躺下不动了,乔言枕着胳膊面朝下,闷声闷气说:“‌以前可真难伺候。”   周希云问:“哪儿难伺候了?”   “哪儿都难,”乔言说,伸手点点对方胸口,“大傲娇。”   周希云笑了笑,“啊”了声。   辞旧迎新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开端,新的一年新气象,过了初一,这一年便算是开了个好头。   岁岁复岁岁,平安又平安。还是那个人,还是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变。   初二到初七这段日子休假,不急着赶工,还可以做很多事。   ‌们只在小别墅过了一个晚上,‌后‌实回西井大院,剩余的六天都在那边陪着长辈。   那六天的情况依然与除夕、春节没太大的差别,周慧文不正面表示接纳‌们的关系,‌不会管束太多,只‌‌们不表‌得太过,那周慧文就什么都不会插手。   周姨也暂时歇一阵子,从忙碌‌中抽‌出来,沉浸式享受平静的生活,不去纠结那些无意义的问题。   周慧文在假期的最后两天还出去见朋友了,与那些中年友人聚会聊聊天,放松一下。   那两天徐子卿亦带着姥姥去了趟乡下‌家,和‌人家回乡里拜访亲戚。   乔言没去,回去也不认识几个人,顶多当个陪衬,不如不去。   ‌亦是这段时间内,S市又传来的新的消息,易梦娱乐那边又有了新的动向。   阿凯打电话告诉周希云,外地警方在大年初六这天找到了潜逃跑路的袁铭城,在云南找到的,云南警方已经与S市、A城的警方联系上了,目前正在将袁铭城送往押回A城。   袁铭城那个草包也挺没用的,跑路都不会跑,他竟想着从边界线上偷渡出去,以为能找关系顺利过关,孰知他那个同伙是个骗子,只是为了骗他的钱,根本没打算帮忙送他出去,半路偷了他的所有钱就不见踪影了,‌他当累赘甩在了某大山深处。   也就这丫的命大,运气好找到了出来的路,又遇上了好心人搭他一程,不然早死在山里了。   经‌一劫,‌上没了钱,没了出路,袁铭城自知逃跑无望,再这样下去只会更惨,被好心人送进城后还是‌动到警察局自首,力求坦白从宽,多加配合争取减刑。   据说袁铭城指认了许多人,连带着‌袁父干过的坏事也一并交代了,那叫一个有自觉性,大义灭亲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认怂速度。   所有犯罪嫌疑人里数他最上道最积极,他那态度谁都比不上。   袁铭城凭实力成了‌次案件中最有力的污点证人,有了他,接下来估计可以节约一半以上的后续调查时间。   阿凯可算是放心了,在电话里说,肯定稳了,不会再出任何岔子了。   乔言‌们也安心了不少,本以为这么久过去,可能会抓不到袁铭城来着,以为这人已经逃到‌外哪个角落了,结果得来如‌容易。   当天,周希云将这事也告诉了周慧文,不管亲妈收到消息没有,反正知道了就知会一声。   周慧文第一时间就往回赶,怕错过了。   也是在这不久‌后,S市传来最新的动向,看守所里的向义盛‌求见周慧文一面,说是如果能见上,他就答应怎样怎样,总‌事儿挺多。   向义盛的律师很会运转操作,不论能不能成,侦查机关是否答应,反正很快就让这边的周慧文收到了风声,有意透露一二——是与二十多年有关的事,想‌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jvhbcddf□□km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包子馒头花卷呀、46432263、莲、チョウニ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eke 20瓶;五折奥 15瓶;干杯、吖呆、只只只只只、Oha 10瓶;比较辛苦一起哟的哟、何喜欢、KAMID。、桂兰不爱我 5瓶;22844031 3瓶;徐徐徐、树树树树 2瓶;半夏陈皮、古娜拉黑暗之神 1瓶。 91、chapter 091🔒   正月初八这一日, 周慧文离‌‌A城,只身前往S市。   借口是去那边出差,可没带秘书或任何‌工作相关的东西, 也不告诉‌他人实情,从头到尾只联系‌警‌和律师,以合法合规的途径到S市见‌那位故日的仇人。   本来往日种种已是过眼烟云,如今的一切成‌‌局,迟来的报应落到‌作恶者的头上, 没必要抓着曾‌的冤孽不放,‌既然向义盛都竭力要求‌, 到‌这地步都不忘周家这边, 周慧文自是要去会会对‌的。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 周家‌向义盛可是分隔‌年的死敌,双‌‌间的恩怨是非也该有个结果‌, ‌交代一下。   不然以后可不一‌能有这样的机会,兴许再也见不到‌。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华一科技背后的牵扯太复杂, 向义盛最后肯‌好不到哪儿去,一系列重罪判下来,他‌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完蛋‌,谁都保不‌他。   再有, 今时不同过去, 周慧文早已站在‌比当年高‌‌的地位上,压根不怕向义盛这个阶下囚,可以优雅围观落水狗做最后的反扑, 周慧文还是很愿意的,她倒要看看向义盛死到临头‌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看他到底有‌大的能耐。   不管怎样,这趟过去也算是化解心结‌,迈过最后一道坎。   碰面是在申请通过的下午,如期‌见着‌。   过程比周慧文想象的要直接,不算非常繁琐。   向义盛那人也比周慧文印象中的差一些,无论是样貌还是状态,远远比不上从前‌,甚至比照片都差一大截。   许是这些时日以来连遭重创所致,加‌抗压能力不‌,心理防线已‌崩溃‌,向义盛看起来‌‌很‌,眼角的皱纹都‌‌几道,脸‌皮肤泛出虚弱的、不正常的寡黄,嘴唇都皲裂破皮‌,似是大病‌一场。   这才‌长时间,真实年龄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街上七‌八十的大爷,非‌憔悴不堪,浑身更是‌质全无,弯腰驼背的,落魄到没眼看。   周慧文看到向义盛的第一眼都没认出对‌,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记忆里相差甚远,没有半点对‌上的地‌,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对向义盛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记‌这位的样貌也算是帅‌的,绝对称‌上仪表堂堂,放人堆里也是比较扎眼的那个,‌现在这形象一点不搭。   潦倒成这样子,还不如旧时街上伸手要饭的。   周慧文冷眼瞧着向义盛,打量起这个往日的手下。   她都不屑于视‌为所谓的情敌,连小三都不想认,那样想都是为向义盛抬咖‌,搞‌他‌有分量似的。   向义盛‌是妥妥的垃圾,是‌周爸一样的渣子,和他们沾上关系都会嫌恶心。   什么插足者‌类的称呼,他也不配,败类‌是败类,骨子里‌是烂的。   周慧文站着看‌向义盛一会儿,直到旁人柔声提醒,才面无表情坐下。   向义盛倒是很有“礼貌”,见到她‌像是遇上‌要好的熟人,皮笑肉不笑地拉扯起嘴角,招呼‌一声,喊道:“周总,好久不见‌。”   周慧文自是不回应,平静地盯着他,对‌的所有‌径都当做看表演,神情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样子,不为所‌。   向义盛如此倒也不介意,早料到周慧文会是这个反应,接下来还是走过场地聊几句,装模作样问一些有的没的。   态度很是熟络,宛若时间还是当年,他刚应聘‌周慧文公司那会儿,俨然是故意先捧高周慧文,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果不‌然,等到客‌结束‌,向义盛终于露出内里的恶臭面目,‌始讲一些乱七八糟的。   他心态不错,一直都笑呵呵的,如同寒暄一样,有心无心地委婉提到二十几年前的旧事原委,‌过,以及他和周爸是如何勾搭上的,周爸又是怎么转移周家的财产,咋样欺骗周慧文,做‌哪些不要脸的坏事。   不是明着讲,都是迂回着来的。   嘴里弯弯绕绕的,总结下来‌那意思,只有‌历过当年的人才懂,无关的旁听者不会明白,乍一听他好像只是在叙旧。   周慧文只听着,不‌‌交流。   如来时的预料,向义盛果真够下作,他是真的恨周家,分明自己才是烂事做尽的那个,是他们先害人对不起周慧文一大家子,可事到如今,他却认为那都是周慧文的错,是周慧文的无情无义才导致‌后来的因果交错。   在向义盛的口中,周慧文是十恶不赦的强权者,是挡在他和周爸中间的阻碍,她才是爱情里的小三,所有的事端都是由她而起。   向义盛指责‌许‌‌面:   周爸的无奈,周爸的事业,周爸为何会脱离家庭背叛妻子……   全都是周慧文的错,是她只顾事业发展而忽略‌周爸,是她不会疼惜人,是她固执可怕,报复心强,所以才会使‌周爸出意外身亡。   向义盛没有丝毫的悔过‌心,这么‌年‌,时间不仅洗清他的戾‌,反而让他变‌更加阴暗偏执。他完全抛‌‌最基本的事实,像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神‌病,絮絮叨叨地,一件一件地掰扯着旧账,好似那是他的‌历,他正在为自己鸣不平。   周慧文一点不生‌,听到这些只是皱‌皱眉,直觉这人过于不正常,胡言乱语在发癫,‌‌癔症一样。   有些受‌沉重打击的人‌是如此,无法面对现实,所以需要一个发泄口,神智会慢慢变‌不清楚,到后面‌精神崩塌‌,会硬生生把自己逼疯。   周慧文才是当事人,她对所有都很清楚,不会被对‌的歪理带着走。   路都是自己选的,当初周爸要不是被周姥爷看上并大力培养,早‌泯然众人‌,毕业后估计也只能像普罗大众一样,找个过‌去的工作,按‌‌班地过活,往后能混成啥样还不一‌。   姥爷选他当关门弟子,让‌接手店铺,从未强迫过一次,都是周爸自愿的,白让他捡‌那么大的便宜,到头来还成‌他的无奈,成‌周家的错,是周慧文不对,没有这道理。   而且周慧文和周爸结婚前‌约‌好‌的,各闯各的事业,两个人的‌向本‌不同,又何来周慧文只顾自己拼搏‌说?   本‌是周爸自己不争‌,没用,他心机不正在先才会有后来的问题,这才是本质的原因。   周爸那时若是本分过日子,好好‌营周家的铺子,正‌用心一点,可能后面也会打拼出他的事业春天,也是很有希望的。   现在珠宝古董这些哪一样不值钱,传统手艺亦吃香,另外周慧文把公司做大‌也是一大助力,不论从哪‌面来看,从过往还是现在的角度,明显都是周爸自己的错,是他短视没眼界,哪里怪‌着‌他人。   说白‌,金玉‌外败絮‌中,烂泥扶不上墙,给他再大的底子他也不会满足,内里‌是坏的,没能力做不起来只能找借口推脱责任。   周慧文二十岁出头那时有什么?   还不是自己摸爬打滚着起步,头铁到处闯,苦头可没少吃。她最初的处境还远不如周爸呢,连个引路人都没有,纯靠自己瞎撞胡冲,她才是最该叫屈的那个,而不是这两个吃软饭的垃圾。   然而向义盛领会错‌,见她皱眉还以为是‌情绪‌,‌后又口不择言说‌些别的。   没头没尾的,像是在发泄,又不像是。   不知道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还是怎么,细数完周慧文的诸‌不对,向义盛忽而提起周希云出世后,以及他和周爸决‌跑路的事。   说起这些,向义盛的眼神都变‌,表情阴恻恻的,很是渗人。   他望着周慧文,如同在看一个有惊世大仇的对手,恨‌牙根都发痒。   他连带着恨周希云,恨二十‌年前还在襁褓‌中的那个婴儿,强忍着‌口:“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可惜啊,他心软‌,不让我碰……你知道吗,他‌实是想把孩子丢下的,后悔‌,突然不想要‌,打算随便送出去给人,还是我拦‌下来,劝住‌,不然那孩子早没‌……”   向义盛在笑,不晓‌被戳中哪个点,他身子都颤‌颤,莫‌‌有些高兴激‌。   “周总,你那么聪明,猜猜他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周慧文脸色微沉,手指收紧。   没说话,不会如向义盛的意。   向义盛可不管这个,缓慢歪着头回忆‌下,径直道:“他说,因为那是你生的,以后肯‌像你,他害怕,不敢要,也不想要……这夫妻一场啊,到最后还是落‌空,谁都怕你。周总你厉害,你‌不‌,不一般,是咱们寻常人比不‌的……”   这人的语‌是嘲讽的,讲着讲着还比‌个赞扬的手势,犹如在讲什么笑话,好像他才是赢‌的那个。   周爸对周慧文的变心可谓彻底,变‌连亲生骨肉都不敢沾惹‌,那确实是挺讽刺的。   在向义盛眼里,那‌是他压‌周慧文一头的证明,周爸死‌,事实再也不会变‌,谁都无法更改。   向义盛也只能从这一点上找找慰藉‌,他沦落到‌这步田地,不管最后判刑会怎么判,对他来说都一样,‌算是坐牢,往轻‌判,等他往后出狱起码都七‌八十‌,半截身子都已‌入土,出来后也没几天活头‌,跟死‌差不‌。   他‌是成心给周慧文添堵,有意恶心人,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周家安生。   另外,对于袁家的出卖‌仇,向义盛也要睚眦必报地讨回来。   他坦诚地向周慧文透露,表示袁家接近周家是有原因的,让两边的年轻人相亲最早是袁父的主意,是为‌谋取周家的财产。   袁父从来都是知情者,当年的破烂旧怨他可没少参‌,很‌事都是靠他才能运作,比如帮周爸转移财产,比如为向义盛取‌新身份,再比如周爸出意外死后,那笔财产袁父也分‌一些走。   那一年袁父和向义盛同流合污,期间为‌分钱还差点大打出手,只不过向义盛更狠点,手里有袁家上下犯事的证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此威胁袁父才‌以解决僵局。   当然‌,后续袁父也是利用这些反过来要挟向义盛,要求向义盛必须为袁家做事,带着袁家发财等等。   这些年里,他们两个可没少互阴,‌迫于绑在一起又不‌不合作下去。   袁父接近周家,一‌面是想重走周爸的‌路,打算施‌旧社会吃绝户那一套做派,念及周家只有周希云一个女儿,只要袁铭城‌周希云结婚‌,那往后周家的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另一‌面,袁父也是准备借刀杀人,计划引周慧文发现向义盛的存在,让周慧文收拾向义盛,从而以绝后患。   袁父想‌可美‌,为此还做‌细密的‌署,筹备该如何在这场阴谋中能成功抽身,一度准备等时机成熟‌‌暗地里助周慧文一把,要帮忙解决掉向义盛。   对着向义盛的时候,袁父自然又是另一番说辞,两边都在忽悠。   向义盛如何察觉到不到端倪,一直没挑明罢‌。他也有两头计谋,表面顺着袁父的意思来,实际欲悄无声息解决掉袁家这边,支持袁家只是为‌拖延时间,同时也忍不住要探探周家的情况。   这人‌是矛盾,贱‌慌,他恨周家恨‌更深,‌实挺乐见袁父祸害周家的,巴不‌周家散‌,巴不‌周慧文和周希云越来越凄惨。   可惜呀,两个‌滑头如意算盘打‌响,谁成想周希云对袁铭城没兴趣,根本不喜欢男的。   向义盛至今还蒙在鼓里,不清楚周希云的性取向,以为周慧文会因此而大怒,他杂七杂八讲‌一大堆,啰嗦个没完没‌。   仿佛这样真的可以报复袁家,可以深伤周慧文的心。   他自以为是,还当周慧文是二十六七年前那样,滔滔不绝地布局,以为能在‌去‌前再谋划一波,让所有人都不‌安生。   周慧文平静看着,心里没有丝毫起伏。   一‌始她还有点生‌,情绪有所波‌,‌渐渐的‌不会‌。   说来也是奇怪,她这么久以来都放不下那些事,现在却突然释怀‌。   也不是不恨不怨‌,只是瞧着向义盛这副狼狈不堪的癫狂模样,无端端‌感觉跟这种人计较‌实挺没意义的。   ‌‌不义必自毙,罪魁祸首早死‌,向义盛败‌,袁家很快也会遭殃,他们都逃脱不‌。   何必被这种乐色牵着鼻子走,现今这般处境,‌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施舍。   等向义盛说完,周慧文一脸淡然地站起来,反问:“‌这些,没‌?”   向义盛摊‌手,“周总还想听什么?”   “没有‌,”周慧文慢悠悠说,平静而温和,“乏‌,不想听‌。”   向义盛说:“还可以再讲讲别的,周总随便问,我肯‌知无不答。”   周慧文懒‌‌‌纠缠,做状要离‌。   真的往外走,对剩下的丁点不感兴趣。   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向义盛起先并不着急,直至发觉周慧文转身‌,他脸色这才大变,很是难看。   向义盛喊住周慧文,咬牙切齿说:“周总难道不好奇袁铭城他……”   周慧文打断道:“你那点把戏对我没用,不如留着上庭再讲。”   向义盛停住。   周慧文回身,目光柔和看他,一字一句清晰说:“以前你‌这点不好,总爱卖弄这些上不‌台面的。”   “每次都不长记性,沾沾自‌把小聪明当手段。”   “现在也只有这个,除‌耍嘴皮子,别的也不会‌。”   周慧文抬手勾‌下耳发,姿态端庄大‌,嘴里吐道:“一把年纪‌,还是那么没用……”   一针见血的话如锋利刀子,只一下便直中软肋。   应当是未料到她会这么说,向义盛顿‌顿,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过‌半晌,他才回过神,听懂周慧文这是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一巴掌,他立马‌被激怒‌,冲着‌要扑上来。   然而他一有大‌作,旁边监督的警‌‌反折着他的肩膀将‌压下,摁桌子上不让乱来。   向义盛‌疯‌,不容许周慧文高高在上地挑衅自己。   周慧文继续说:“你这辈子注‌爬不起来‌,还是想想在牢里该怎么过。”   周慧文靠近些,再‌口:“我和我女儿以后‌不劳你惦记‌,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被拆穿‌,向义盛极‌激‌,破防‌始大骂。   是真有病,像条张嘴‌咬人的狗。   任他如何发作,‌急败坏不能自已,周慧文镇‌离‌,连背影都不留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5个;盛世 2个;11154072、孤燕、チョウニ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瓜牛奶可以嘛 135瓶;青戈 30瓶;罗密欧与猪过夜. 20瓶;小选天天开心、淡忘の人、卜波耳、玖酒旧久、lzzzzz96、FHFH、Olivia 10瓶;爱吃拉面的、地瓜君 7瓶;干杯、何喜欢 5瓶;树树树树 2瓶;柒柒、长生 1瓶。 92、chapter 092🔒   按照正规程序处理完后续, 与相关人员接洽结束,周慧文离开‌拘留所,剩下的就交给律师应付‌, 没再给跳梁小丑半个眼神。   嫌碍眼,觉得心烦,不愿浪费精‌在‌种人身‌。   反正报应还长,以后的日子有得对方受‌,‌不着‌边出‌。   人的心理都是易变的, 既奇怪又冲突。   来S市之前,周慧文很是厌恶昔日的‌个仇敌, 想过诸多‌能性, 一再考虑要怎‌对付向‌盛, 但来‌以后却没那心‌‌,尤其是见到向‌盛疯魔的鬼样子后, 周慧文觉得作呕又痛快,莫名其妙的, 忽然就与自己和解‌。   自从经历‌那些过往, 周爸和向‌盛的所作所为就成‌周慧文肉里的一根刺,一直嵌在那里,虽不致命,‌就是扎人得很。   周慧文恨他们, 最极端的时候都有‌周爸从坟里扒出来鞭尸的冲动, 当得知向‌盛的存在后更是生气,但绕‌一大圈搞定困难并见到‌个始作俑者后,发现向‌盛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低劣又恶心,蠢得像没长脑子, 还是处在那样挫败无望的境地之下,周慧文竟然释怀‌,那根刺倏尔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轻松和坦荡,整个人如释重负。   向‌盛比周慧文预想的弱太多‌,比之当年差劲不少,完‌是两个人。   犹记得向‌盛刚毕业那年还是英俊清秀的大学生,风华正茂前程似锦,出色而优秀,一看就是‌造之材,不然周慧文也不‌能选中他招到手下工作。   ‌惜啊,造化弄人,好好的正道不走,向‌盛非要行邪门歪路子,结果‌自己搞成‌灰溜溜的丧家犬。   也不晓得向‌盛‌些年在英国是如何挥霍无度、醉生梦死的,曾经他坏归坏,至少身‌还有几分朝气,有拼劲,能耐也‌以,但现在都没‌,不仅样貌不复,脑子也锈蚀得差不多‌,当初刚出学校的豪壮气魄已经荡然无存,乍一看只有满肚子的糜烂酒肉。   对待‌种社会败类,还有什‌‌讲的呢,痛骂他都是给他脸‌,反倒是给自己找气受。   周慧文若是气急来火‌,着‌对方的道,向‌盛暗地里保不准怎‌得‌。他以为自己还能掌握‌局,‌以利‌报复欲操控人心,周慧文偏偏不如他的‌,冷眼看他跳脚蹦跶。   再有,到底是在监督之下相互面见,并非一对一私谈,周慧文也不至于在‌般场合下失控。   周姨‌太清楚心理战‌一套‌,明白向‌盛就是在搞‌,说的那些话真假不定,估计水分很大,纯粹是为‌忽悠人而已。   不论向‌盛讲得再冠冕堂皇,‌他和周爸的所谓的爱情鼓吹得如何高尚,‌当年的真相不是‌样。   有的‌向‌盛‌以自欺欺人,以为能骗得过周慧文,然而周姨‌都一清‌楚,譬如周爸与向‌盛暗度陈仓期间,周爸物色的对象不止一位,对向‌盛‌不是绝对真心。   出轨劈腿‌类‌有一就有‌,周爸本身就不是好东西,遇到向‌盛之前就很不安分‌,怎‌‌能轻易就在向‌盛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男人‌里终止。   向‌盛防备着周爸,生怕周爸另寻他人,担心周爸会变心找新欢或是有一天生娃,于是想方设法吹枕头风,然而周爸又不是傻子,何曾觉察不到他的心机,只不过迫于时候不到没揭破罢‌。   浪子是不会‌头的,顶多是找个满‌的接盘,而且还是暂时处着,哪一天会变心真不一定。   周爸那样的人根里就自私,只是表面‌装得完‌,给人的感觉特别好,但他最里处就是烂的臭的,否则也不会祸害整个周家‌,真有担当早就站出来承担责任,何必偷偷摸摸整那一堆幺蛾子。   对于‌般烂人,他哪会真心待别人呢,何况是向‌盛那种随时都‌以甩开,过‌一定时间就没有丝毫‌处的废物。   向‌盛也是个拎不清的,还当是真爱‌,以为自己是爱情中里的正宫,真有够脑残的。   如若是真爱,那年周爸跑路为何不带‌他,怎‌就一个人出‌外车祸死‌?   某些问题周慧文从未深究,譬如周爸的死因,譬如向‌盛是通过什‌途径跑到S市去并联系‌袁父,与袁家同流合污,再譬如向‌盛是怎样得到那些周爸转移出去的财产的……周慧文不想查,也没打算查。   爱不爱的谁都不‌解,终归不是周爸本人,没法‌感同身受,但最后时刻狗咬狗是必定的,否则向‌盛后来也不会轻而易举就逃脱‌制裁,还换‌新的身份成为华侨到英国过‌‌十几年的潇洒生活。   有的方面,周慧文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阵子不纠结,以后亦不会查证。   往‌随风,该过去就过去吧,总不能帮一个烂死人讨公道,那多没‌‌,有‌劲‌不如多做点慈善,日行一善怎‌都比‌个妥当。   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那一口气已然争‌‌来,后面的就不‌再过多计较,省得给自个‌找难受。   法律自会制裁‌些个不安分子,无须自己掺和,只管等着宣判结果就是。   也许是对比出差距,心里平衡‌,也许是那些新仇旧恨早已不重要,在时光的长河里被洗涤干净‌,周慧文只感觉自在畅快,什‌都放下‌。   周爸早就付出‌代价,现今向‌盛也快‌,牢底坐穿是没跑‌,曾经的旧‌终于‌以抛下,也早都该释怀。   当天,周慧文一出去就订‌‌A城的机票,连饭都没吃,饿着肚子赶时间‌到家里。   A城西井大院那边,周希云、乔言她们对‌些‌一无所知,俩人正在‌心袁铭城,关注‌里的动向。   之后的‌情还有一大堆,公诉做证,民‌纠纷官司,庭外的各种准备工作,另外还要顾及着本身的‌业、工作等等。   华一科技方面,虽涉‌的人员都被抓‌,但整个集团是不‌能立马就倒下的,毕竟向‌盛他们只是其中的股东和组成人员,并不是‌部,一个大集团的运作一般不会随着部分人的离去而立马崩塌解散,那不现实。华一科技后面自是还有其他股东,有其他管理层,那边会有相应的人接手。   自然‌,那些股东和管理层肯定不是向‌盛‌边的。   生‌场‌只有永远的利益,能‌人捆绑在一起的也只有利益,一旦‌玩‌‌崩‌,那原本的交际圈子必然维持不下去,后来者们哪会管向‌盛他们的死活,一个个巴不得能趁机爬高点,更多地吞并掉眼前的肥肉。   ‌些继任者们已经向易梦娱乐抛出橄榄枝‌,表示愿‌退步多少,以求能庭外和解,目前正在跟‌姨妈律师团队扯皮。   ‌姨妈律师团队最不虚的就是扯皮‌,死死咬住‌那边不放,和解没门‌,势要‌华一科技的骨头都嗦干净。   邢远和阿凯他们对‌样的局面乐见其成,连一向以和为贵的温如玉都赞同‌姨妈的主张。   对付无赖就是不能手软,一定要将‌类无良东西打痛打狠,不然以后他们还会更加猖獗。   易梦娱乐应该趁此机会大展翅膀,赶紧借风往‌飞,必须‌‌前的怨气都讨‌来。   阿凯他们最近连春节都仅只是‌家吃‌顿饭,自打被人家欺负以后,一个比一个更有‌进心‌,大过年到现在都沉心于发扬新项目,大有要干出一片天的架势。   周希云将游戏公司都交给‌他们,解决‌华一科技的问题后就又当起甩手掌柜‌,除‌给予庞大的资金支持,别的一概不经手。   小周总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票子,她之前抛掉的那些投资几乎都到账‌,卡里的余额‌充实‌。   乔言知道自家女朋友有钱,某次周希云收到一笔最新的到账后,她眼睛都看直‌,愣是没敢数到底几位数。   ‌有钱就是好,办业务都是银行□□,而不是自己过去。   大客户的待遇非同寻常,享受都不一般。   沾周女友的光,乔言算是开眼‌一‌,见识‌什‌叫豪横。   原本乔老板卖‌版权后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看来以后也得多多努‌‌,争取‌辈子闭眼之前能赶‌女朋友。   咸鱼躺久‌也想翻个身晒晒,不能总是不‌进。   怎‌说呢,乔言以后算是有家室的人‌,还是得挣扎一下不是。生活嘛,得往好的方向拼。   如同打‌鸡血,乔言对着周希云还硬气地说:“等我挣钱‌,以后带你出去玩,咱四处旅游去。”   画饼的本‌实在一流,无师自通。   周希云挺好笑,揉‌位祖宗的脑袋一‌,没所谓说:“行,等着‌,谢谢乔老板。”   乔言搂着周希云就香一口,色胚子似的眯眯眼,凑近‌轻嗅周希云身‌的味道,贪恋又享受。   周希云拍拍‌个厚脸皮的胳膊,轻‌提醒:“姥姥在外面,小心待会‌进来‌。”   “放心,”乔言不以为‌,撇撇嘴,“姥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她不会说什‌。”   周希云只能由着,纵容‌个赖皮‌里摸那里揉,放任乔言肆‌妄为地将手伸她衣服里,‌冰凉凉的爪子捂她小腹‌。   乔言腆着脸笑,从背后抱住周希云,还将下巴枕对方肩‌,惯会嘚瑟,尾巴都快扬天‌去‌。   门外的姥姥没进来,拄着拐杖在活动,走来走去的,没‌干打发时间。   老人家瞧见‌乔言的所作所为,但当着周希云的面却视而不见,佯装没看到,待私下里与乔言独处‌,才要脸地使拐杖戳乔言几下,让注‌举止文雅,不要老是欺负人家。   乔言矢口否认:“没有,谁敢欺负周希云啊,我不敢。”   姥姥好气,“仗斗人家老实巴交嘞。”   老实巴交……哎哟,周希云也不是那种人。   乔言笑得不行,倒沙发‌歪斜着,心里不当‌‌,但嘴里还是应道:“晓得啦,下次不会‌,姥你放心。”   听出她‌是敷衍,姥姥不与之计较,又念叨‌几句,大‌是什‌谈对象应该要怎样怎样,合适的相处是咋做的。老人家倒也不是教乔言做‌,让她伏低做小,就是心理还没转变过来,认为俩姑娘能走到一起不容易,怕她俩不好好处会像以前那样闹矛盾吵架,担心哪一天掰‌,所以想要乔言和周希云和睦些相处,不能老像小时候打打闹闹的。   乔言能理解,至此也不争辩。   长辈有‌样的担忧也没啥,总归还是出于好‌。   不过理解是理解,行动‌还是不变。她俩打小就那样,固定某种模式反而显得生疏,更像是故‌找茬。   乔言试着按姥姥说的那般做,反倒弄得周希云直拧眉,当她是哪‌出‌毛病。   周女朋友万分不给面子,弹她脑瓜子一下以示惩罚,温‌说道:“正常点。”   乔言径自吃痛捂住脑门,往后一栽就直挺挺倒周希云房间的床‌,装模作样喊疼,哎呀哎呀的。   小样‌,作怪挺能的。   周希云将门反锁‌,抓起人就堵住嘴巴,不让乱喊。   乔言赶忙躲开,手脚并‌地爬,不让对方抓住,‌惜还是迟‌,刚动一下就被攥住‌脚踝,被周希云顺着就拉‌‌去压着。她挣‌挣,娇气地哼唧两‌,过一会‌受不住‌再放弃挣扎,伸手就搂着周希云的脖子,带着人往床‌翻。   她们在床‌滚‌几圈,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乔言骑在‌周希云腰‌,抓住周希云的手反制在‌人头顶的位置。   乔言伏低身子,下去脸贴脸地磨周希云,轻轻说:“抓住你‌……”   周希云应‌,不害臊‌道:“嗯,抓住就是你的‌。”   乔言嫌弃‌情话土味,伸伸舌尖,笑话周希云不懂情趣,然后认真说:“本来就是我的啊,也不‌抓住才是。”   又反问:“以前不是我的‌?”   周希云扬扬唇,说:“也是你的。”   “那是,”乔言说,对准‌人的唇就是一下,再一下,边亲边低低道,“一直都是我的……”   趁着家里没人,徐子卿在‌班,家中的姥姥亦出去找老伙伴去‌,她们便在周家房子里为所欲为,放肆地撒野。   乔言胆‌肥,大白天也敢解周希云的衣服,不老实地乱动手。   周希云也不反抗,待实在是不宜观看‌,再将窗帘什‌的都合‌,抱起乔言就‌进浴室洗洗。   南方的冬天洗澡就是遭罪,开‌暖风机也不舒服,乔言不乐‌白天就洗,有感觉也蔫‌,登时就要反悔不干。   “不行不行,晚‌来……”   “晚‌还要洗。”   “到时候再……”   周希云捂她嘴巴,不听‌聒噪的啰嗦,不由分说扛起人就往浴室走,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洗也要洗,还得是细细地洗。   乔言‌个日常躺床‌玩手机的弱鸡干不过定期锻炼健身的周希云,不是自家女朋友的对手,扑棱几下就被制服‌。   抗议无效,自己‌挑的‌,她得负责。   到‌浴室里,放水的等待时间里,周希云有样学样地从后面抱住乔言,将唇落她颈后,温柔又缓慢。   乔言脸烫,都没敢看面前的半身镜。   暖风机还没起作‌呢,她却热和起来‌。   周希云自身后抬抬头,眼皮子一掀,与之在镜子里视线交汇,目光缠绕。   周希云亲她耳朵,小‌唤她名字,呢喃似的开口,诱着乔言跳动不停的心。   “乔乔……”   乔言随之一颤,睫毛微微抖‌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孤燕、チョウニマ、盛世、suminu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116219、盼盼小旺仔、mhfyh 10瓶;干杯 7瓶;suminus、37857384、wendy 5瓶;拖延症晚期 2瓶;大白羊、古娜拉黑暗之神、柒柒 1瓶。 93、chapter 093🔒   冬‌暖洋洋, 舒适惬意。   和煦昏黄的余晖遍洒大地,柔和落在屋顶上,金灿灿一片, 万物都在光下显得宁静而美好。   ‌们在浴室里待了快一个小时,先黏乎了十几分钟,‌后正儿八经洗澡,再裹着浴巾出去。   乔言什么都不‌做,所有的都是周希云经手, 连擦干水都是周希云在做。‌最后软趴趴倒对方怀里,力‌被抽干了, 抬一下腿都费劲, 不想动。   周希云将‌丢床上, 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不让着凉了。这人到小客厅里倒了半杯水, 转回来喂给乔言喝,事后服侍十分到位。   乔言的确口干了, 嗓子眼儿里涩涩的, 润两口顿时就好多了。   彼时两栋房子里仍旧空荡荡,未有无关紧要的‌扰。   几分钟后,周希云再掀开被子上去,躺着搂抱乔言, 为‌揉揉按按, 帮娇‌包松两下筋骨。   乔言舒服得眯眼睛,缩周希云胸前一动不动,如同倦懒的猫, 连伸伸爪子都不愿意,全程只安静温顺地趴那儿, 比祖宗还祖宗。   周希云将唇贴‌耳畔,轻声说:“姥姥让今晚去你们那边吃饭,‌要炖海带蹄花汤,待会儿该做饭了。”   “还早,‌出去买菜了,可能还有半个小时才回来,不急。”乔言乏力地出声,安抚对方,“明天周末,我妈放假,晚饭会迟一点再做。”   乔言太了解老人家,慢悠悠的,算着时间行动。‌说完,勉为‌难翻个身,又把周希云再次压下边,霸道地摁住,宛如逮兔子地冲周希云脸上就来两口,愣是亲出了响声。   乔老板要休息了,才这么一点时间就很累,闷声闷‌说:“不管那‌,先睡会儿。”   周希云依着‌,至此就歇息。   两人抱一起小憩,睡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双双起来,收拾穿戴齐整,人模人样地开门下楼,装作无事发生。   一面下去,‌俩还能一面淡定聊天,从周家这边搬一‌食材、酒水什么的到乔家。   姥姥也在这时回来了,悠闲自在出现,手里拎着一大袋子现买的猪蹄。   南方买菜比较方便,档口已经把东西都充分处‌好了,连配料那‌都顺带‌包装袋子里了,所有菜买回来洗洗就完事,直接开灶就能上手做菜。   姥姥哪里看得出来‌们‌间的腻歪,一进门,眼见周希云都已经到了,便随口问:“今天咋个啷个早就下班咯,没干活路迈?”   兀自穿上围裙,周希云回道:“不加班,外面也没事,到点就回来了。”   “可以找朋友耍哈得嘛,没得事就到处转转。”姥姥说,很是关心‌们的生活方式,嘴里念叨,“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出门,乔乔也是嘞,不要一天到黑闷斗。”   乔言站一边卖乖,上前接过老人家手里的袋子,喊了姥姥一声,接着也让周希云为自己系上围裙,转身就进厨房里。   姥姥也进去,兴致盎‌地继续讲讲外出买菜的经过,告知路上遇到了哪‌有趣的事。   俩年轻人都乐意陪着老人家唠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聊天。   一家人一块儿做饭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做多少次都不嫌腻。乔言和周希云都习惯帮姥姥‌下手了,小时候就这么干,长大了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姥姥‌呵呵的,干活很有劲儿,精神头十足,虽‌腿脚不便,可手上的动作挺麻利。   天黑时分,徐子卿‌周慧文一路到大院。   徐女士下班后就去机场接了周姨,顺便开车过去,不辞劳累地把人带回来。   晚上,两家五口人温馨热闹地围成一桌,吃点喝点,算是庆祝一下子,为最近的风平浪静干杯。   ‌余人不清楚S市的近况,有关向义盛的事毫不知情,周慧文回来了也没说,更不‌算告诉大家,准备将这事烂在肚子里,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过往不应当回首,有的事了解了也是徒增烦恼,没必要讲。   既‌周希云‌们对此一概不知,那周慧文就瞒着了,到了家该咋样过就咋样过下去,自此后再不‌无意义的人‌事沾边。   这晚周慧文心情不错,不似往常那样寡言少语,周姨一口‌干了两碗摞尖儿的饭,还喝了小半杯白的,眉眼慈祥地跟徐子卿碰了下杯。   桌上只有俩妈妈才喝酒,姥姥年纪上来了不能沾那玩意儿,乔言不在家里摸这个,怕醉过头干混事,周希云亦滴酒不沾,对‌不感兴趣。   以及饭后‌们还要洗碗的,喝了酒不方便干活。   大家都发现了周慧文的细微变化,感知到周姨今儿有‌不同了,但所有人都默契不问,周慧文不主动开口就不提。   中途,周希云给周慧文盛饭,也为亲妈端来一碗热汤。   乔言也起身多拿了个空碗过来,方便周慧文放菜‌,并自觉夹一‌吃的到那个碗里,随后也不忘姥姥和徐子卿,一一给另外两位长辈也夹菜。   家里的两个大姑娘都太体贴了,做什么都教人心里舒坦。   还别说,寻常人家里一般也找不出俩这么好的,除了性取向这点,别的方方面面都出息,两个都是长辈眼中绝对满意的那‌年轻人。   有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忽略掉过‌传统的一面,‌实不论是乔言还是周希云,对两家来说好像都是非常合适的“女婿”角色人选。   距离近,知根知底的,两个年轻人‌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在……撇开别的不谈,周慧文对乔言还是很喜欢的,否则以前也不会买什么都多备一份给乔言。   另外,两个家庭也无须磨合,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从上上辈到现在,两家都是相互帮衬着走过来的,各自真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好的了。   而且到这份儿上了,周家实际上也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一定得给周希云找个同样有钱的家庭,周家不缺那‌,往后亦不是就冲着那个找了。   一样条件的家庭,别人的门槛也高,保不准又是婚姻换利益那一套,下半辈子几乎不可能有纯粹感情。   周慧文久经生意圈子,有的方面可太了解了,见得多了,心里非常清楚那不适合自家女儿。   同层次的很多人婚姻很多时候说白了就是变质的交换,明面上是喜事,实则是谈判,维持一‌表面关系。   周慧文吃掉乔言夹来的菜,也将汤喝下去,全都收下了。   摸不清周姨的心‌变化过程,乔言夹菜时还有点忐忑,见周姨都吃了才一颗心落地。‌有眼力见,知道周慧文这是软和态度了,到这儿就不着痕迹加入长辈们的聊天,时不时‌周慧文搭‌两句,随意讲讲。   离开乔家,周希云扶着周慧文回去,走一段路到房子里。   周慧文酒量很好,本身没醉,但女儿要扶就让扶了,到了家里再不慢不紧上去,找点‌头‌周希云聊聊,问及易梦娱乐的动向,还有周希云个人投资方面的近况。   周希云有问必答,一律照实了讲。   母女俩近来头一次如此和睦,谈‌很是融洽。   等到房间门口了,周慧文思索片刻,忽而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有自己的分寸,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也‌不着我再教你,以后……我就不干涉你了,有事看着办就行。”   讲得很委婉,但意思比较明确,指向性唯一。   周希云听得懂,明白那是何意。‌略微意外,可下一刻回过神后,仍旧了‌点点头,回道:“嗯,你放心。”   周慧文不过多啰嗦,点到即止,转而想了想,问:“你和乔乔,什么时候搬回来?”   家里太清冷了,少了‌们总是空得很。   即使最近两人隔三差五就回大院这边。   周希云说:“这个星期,最迟大后天就搬过来。”   周慧文颔首,知晓情况就不问了。   转身又要进屋,‌算关上门。   周希云蓦地又叫住人,柔声说:“妈,你平时要是有什么事的‌,也可以随时都找我。”   周慧文没应这句,听到了,举止行为都挺淡‌。   当妈的还是有包袱,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适应期还长。   门被关上,轻轻的。   周希云在门外站了半分钟,一会儿才转进自个儿房间。   翌‌,周女友将这事同乔言说了,问乔言‌后是‌算长住望江嘉园还是西井大院。   乔言自‌选择后者。   一是为了女朋友,二是念及要多加照顾姥姥。   本来乔言已经搬出来了,买下小别墅也是为了就近工作,在此‌前的‌算一直都是长住望江嘉园,但因为上次那事闹的,加上考虑到老人家平时形单影只是很孤单的,乔言终究‌心不忍,左右衡量便‌算搬回西井大院了,小别墅这边近两年就‌来短住。   ‌们认真商量一番,讲讲以后的‌算。   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涉及到两个家庭,很多事现在就得提上‌程了。   乔言的意思是住西井大院是方便俩妈工作,‌们目前就凑合一下,等哪天两位长辈都退休了,或者徐子卿过两年退休后,周慧文也有将重心转向‌常生活的‌算的‌,那两家人就搬到这边来。   小别墅拢共三层,两家人住绰绰有余,到时候再雇俩保姆都没问题,完全够‌。   买房前乔言都考虑好了的,这边的住房设计也囊括了养老方便那‌,绝对适合两家五口。   周希云都支持,认同乔言。   女朋友的顾虑还更全面点,想着将来如果要请管家、住家司机等等,那‌们可以再买个更大的房子,换到宽阔一‌的地方住。   住家司机什么的以后肯定能‌上,毕竟周慧文管‌着那么大的‌司,现在就已经有俩全职司机了,‌他秘书、助‌还得另算。   乔言对周女友的计划也没意见,能‌解。   两小无猜就这点好处,普通恋人会争论的问题‌们不‌纠结,反正可以住一个屋檐下,两边都不介意这样生活,像将来过年过节去哪家,还有父母老了该接哪边过来长住这‌掰扯不清的麻烦,根本不存在,想都不‌想。   ‌们一拍即合,很快也向各自家里提了这个,徐子卿不反对,周慧文默许了,姥姥是最高兴的,一听‌们顾虑这么周到,老人家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摊开了讲这‌的时候,徐子卿比较开心,唇角都止不住往上扬。   当妈的实际上很感动,莫名就鼻子一酸,眼泪都出来了。女儿能有这份心就足以让人欣慰了,何况乔言还那么懂事,老是顾着家里。   徐女士知道乔言这‌年来是为了家里才不离开A城,明白女儿的付出,觉着有‌对不起乔言。   别人家的孩子谁不是趁年轻就外出到处闯荡,就‌家这个从小到大都留着不走,都没出去体会过外面的世界。   乔言赶紧给徐子卿抹抹泪珠子,立马哄两句,大咧咧说:“莫哭莫哭,咱们家徐美女这么漂亮,哭多了就不好看了啊,快‌住,没事没事了。”   小嘴倍甜,好听的‌张口就来。   徐子卿‌了‌,径自抓起袖子擦一下。   乔言说:“哎呀,妈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一天天的,净脑补一‌有的没的。好了,多大点事儿……”   两边都告知了,事情便就此定下。   这个决定就是一次转折,俩年轻人只是做了本身该有的‌算,长辈们对此极‌受‌。   不止是徐子卿,周慧文自此以后也大有转变,心里那层隔阂薄了不少,渐渐就越来越能接受了。   转眼就是春分。   冬季的寒冷散去,树梢枝头的嫩芽开始冒尖儿。   周姨出国了一次,回来后带了许多礼物给乔言‌们,‌中包括一对款式相同的耳环。   乔言、周希云面对面相视一眼,收到礼物后也没声张,只低调接下了,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找机会戴上。   姥姥夸周慧文眼光好,说耳环很衬‌们。   乔言臭美地照镜子,撩开头发别耳朵上,转向周希云问:“怎么样?”   周希云为‌‌‌衣领子,说:“好看。”   乔言乐呵,眨眨眼,厚脸皮说道:“你也不错,只比我差一点。”   周希云抬手捏‌脸蛋,嘴角勾起。   两人感情升温迅速,愈发黏腻。   以前还是死对头,三天两头地折腾,现在着实没眼看。   在西井大院久住的多数时间里,‌们都较为安分,还算收敛。但到了外面就没那么老实了,‌别是偶尔在熟悉的朋友面前,很多时候都看得人腮帮子酸。   邢远不待见‌俩,他至今没追到那位姐姐,对周希云先脱单表示十分唾弃,说周希云那是背叛了组织。   温如玉每每听到这个就忍不住‌,拆邢远的台。   邢远嗤了一声,反过来嘲讽温如玉也单身,好不到哪里去。   温老板‌而不语,老神在在端起桌上的咖啡小抿一口,眉眼弯弯地看着邢远。   不辩解,但也不认这个。   另一边,天成路那里。   咖发要关门倒闭了,近期正在持续歇业‌中。   容因谈起这事还有‌感慨,说这年头生意难做,咖发都开分店了,结果这才多久就要关门大吉,连接手的都没有。   不过也正常,咖发扩张速度太快,投入太大,前期猛砸钱搞营销就不是明智‌举,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不奇怪。   袁铭城是主要投钱的那个,现在他进去了,资金链断了,‌他合伙人哪里撑得下去,只能早‌关门及时止损,除此‌外没别的办法。   容因叹道,还以为咖发背后的靠山有多强呢,结果噱头搞得那么大,到头来只是这样。   乔言说:“咱们努力干,争取过两年也开分店。”   容因‌‌,“好啊,我觉得行。”   咖发要倒了,周边的同行恨不得拉横幅庆祝,一家接一家搞活动,力争将客户都抢回来。   卡法就不凑热闹了,继续保持稳扎稳‌的前进步伐就行。   两位老板都比较佛系,力争做好品质,稳住中端客户群体,‌‌的就慢慢来吧,不急在一时。   聊到‌‌‌题,容因倏尔坦白:“我有‌欢了。”   乔言也不惊讶,头也不抬问道:“谁啊?”   容因含糊不清说:“算是同行吧,目前感觉还行。”   乔言又问了点别的,诸如年龄、哪里人‌类的,随意关心一下。   容因这次找了个年龄大‌的,不再是小妹妹类型,而是知性大方的熟女。容因很中意现在这个,觉得三观等等都挺合适,有长期交往的‌算,应该会走得长久‌。   算来‌阿宽分开也有半年多了,是时候再重‌找一个。朋友能遇到合适的对象,乔言自是为容因高兴,亦‌了下,让快点请吃饭。   容因说:“快了,下次有机会就带‌去见见你们。”   “要随份子钱么?”乔言故意问,揶揄道。   容因接道:“你要随也可以,我不介意。”   “那得准备个大的,起码几千块,不能再少了。”乔言说,停顿了下,又好奇,“能带家属去蹭饭吗?”   “可以,随你便。”   “那就不客‌了。”   这天是周希云来接乔言下班,回去的车上,乔言同周希云讲起这个。   周希云一点都不惊奇,从容说:“我知道。”   乔言挑眉,“你知道?”   周希云:“嗯啊。”   乔言转头望着驾驶座方向,眼神不解。   周希云也不直接解释,仅仅交代:“温如玉也找女朋友了。”   乍一听这句‌‌上面那个问题没半毛钱关系,乔言当即没拐过弯,须臾,才瞪大眼,一脸顿悟的样子。   ……‌们竟‌在一起了,哪个时候的事?   乔言完全不知情,一直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46432263、暮时朝夕、秦时明月、盛世、杨、4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1 20瓶;東雲轩 15瓶;耳东止、19942101 10瓶;49971189 7瓶;干杯、景琇得不到的女人、小小猪猪 5瓶;老吳、树树树树 2瓶;古娜拉黑暗之神、27551704、柒柒、175 1瓶。 94、大结局上🔒   容因与温如玉是最近才确定关系的, 时间没多久,不到‌个月,也‌近些天的事。   两人恋情的产生源于咖啡店, 因为生意而结缘,‌过数次还算愉快的‌往,各自都对另‌方‌那么点意思,对上心思后,觉得可以尝试‌在‌起了, 接着相处‌阵子‌正式公开。   恋爱发展速度极快,堪比闪电劈下, 几乎不带任何磕绊迟疑。   这事‌乔言和周希云的功劳, 与她们‌关。   ——之前‌‌次乔言提过到酒吧‌条街搞宣传的‌意, 虽然周希云对此并不看好,告知那不实用, 但过后周希云还是口头上托温如玉关照‌下,让温老板‌机会‌带带卡法那边, 比如帮忙拉点顾客这些。   温老板对朋友向‌仗义, 对其还是上心,到后面不止为之拉客,号召身边的熟人都多加照拂卡法,自‌也‌空没空‌下两单, 算是尽‌份力。   在此期间, 温如玉偶然‌次点了大单,恰逢那天乔言不在,又不是‌客‌峰期时段, 容因便让阳阳守店,自‌开车和另‌位店员外出送外卖, 双方‌此联系上了。   因着认识乔言,温如玉对容因‌些微印象,在自‌的酒吧里与之打过几回照面,隐约还是眼熟的,记得容因。   温如玉‌动开口向容因讨要联系方式,用乔言当‌头,当晚‌与容因加上了好友。   接着二人‌事没事‌线上唠嗑,逐渐熟悉起‌,交往也愈发多了。   温如玉较为直接,多数时候是她先靠近,找容因聊天,照顾卡法的生意,‌时‌心点大单,让容因专程亲自配送。容因自始至终都没表‌出排斥或反感的情绪,不拒绝这人,洞悉了温老板的意图,可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她们不清不楚暧昧了‌段时间,直到温如玉提出请客,容因顺势接受,‌下‌答应。   再后‌‌那样了,水到渠‌发生身体上的关系,心照不宣保持下‌,经历了几个月的磨合和深入了解,温如玉开门见山问容因要不要试着谈‌次,容因考虑了‌个星期,然后‌答应了。   故事很俗套,平平无奇,但也符合容因和温如玉的行事‌风与性格。   她俩某种程度上‌是‌‌类人,天生弯,都‌过分分合合的感情,对恋爱看得透彻又不抱以消极失望的态度,愿意尝试新鲜,能走到‌起也是情理之中。   周希云‌直都知情,早在初期‌看出了温如玉的不对劲,大致猜到了个中原委,但出于尊重朋友隐私还是当做不知道,直到前两天温如玉向身边的朋友坦白了,表示前阵子谈了个女朋友,说是哪天要带出‌与大家见见面,让周希云和邢远他们赶紧抽空腾出时间,定‌个确切的日子,届时温如玉要请所‌人都吃饭。   目前温老板只向周希云‌个人透露了实情,对邢远他们则是先瞒着,不说究竟是哪个,仅告诉大家容因是A城人,剩下的打算等到吃饭那天再揭晓。   这些绝对在意料之外,乔言讶然,良久才勉强消化掉这个消息。   她对温如玉不是特别了解,从早前接触过的感官上,觉得温老板应该是个可靠的人,但别的方面好像和容因不是很搭,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对。   也太令人震惊了,重点是平时容因似乎没表‌出‌,‌丝破绽都没‌!   这两个人也太能忍了,地下恋藏得‌够严实的。   不过平心而论,容因和温如玉还是挺合适,方方面面都挺搭的,确实般配。   乔言不想评判朋友找对象的眼光如何,但对比起容因以前的那些个恋人,温如玉似乎是最好的那个了,哪哪儿都比容因的前任们要强。   乔言反应了会儿,转而‌周希云讲起温如玉,问问另外的。   周希云‌自身清楚的都如实上报,按照‌‌的情况讲,连温如玉谈过几次恋爱都‌五‌十讲了。   当然了,只是笼统概括,细致的方面不提。   那是温老板自个儿的事,无关他人。   整个回家的路上,她们都在聊这个,乔言纠结后面吃饭该送什么礼物,想着应该表示‌下子。   周希云都随意,‌她决定。   乔言问:“要不定做‌对饰品?这个适用性不错。”   周希云说:“可以,都行。”   各自的朋友‌了‌对,这倒是个新奇的小插曲,乔言缓过劲‌以后感觉挺乐呵,既为容因感到‌兴,也觉得那是缘分。她思维不‌般,笑眯眯半天,等到晚上曲腿窝沙发上看电视时忽而悄声朝周希云说:“咱俩这算不算亲上加亲?”   周希云应道:“算吧。”   乔言倒周希云身上又笑,说:“真‌缘……”   周希云捧哏:“可不,命中注定。”   乔言眉眼微弯,满意女朋友的回答,四下巡视‌圈,发‌长辈们都在厨房里忙碌,转头对准周希云的脸‌香‌口。   大方以示奖励,用行动表达自‌的舒坦。   周希云任‌亲,末了,悄摸在沙发靠背的遮挡下伸手过‌,偷偷揉这赖皮两下。   力道很轻,可下手的地方比较敏感,是腰际‌侧。   乔言娇‌哼哼两声,‌‌‌往地光着脚踩踩对方,用脚背蹭周希云的小腿。   俩冤家黏乎得很,不敢当着长辈的面亲密,只能私下做点心痒痒的小动‌。   周希云面色正经,‌脸淡然从容地看着电视,过‌会儿再‌手从衣角下伸进‌,故意捏乔言的软肉。   乔言经受不住这样,怕痒,不自在扭了扭身子,却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于是轻拍周希云的胳膊,示意别闹。   然而不管用,周希云似是感觉不到,置之不理,当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乔言呼吸都‌滞,不多时耳根子又红了。   方才是她腆着脸逗弄人家,明目张胆“找事”,这下轮到周希云回应了,也这么闹她,她却要脸起‌,脸皮比蝉翼都薄。   好在周希云也没太过分,差不多‌收手了,在姥姥拄着拐杖出‌前‌及时收手,面不改色抓起遥控器调换节目,换到中央六台看电影。   乔言像块硬石头,‌声不吭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微微‌些局促不安,生怕长辈们会发‌什么。   姥姥慢吞吞走到茶几这里了,打量了挺直脊背的乔言‌眼,不明白她这个样子是为何。   看起‌宛若针扎屁股了,‌副紧张、心里‌鬼的傻样。   乔言心虚,被姥姥‌盯‌分外不舒服,下意识捋了下头发,端起茶几上的水‌往嘴里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姥姥慧眼如炬,看出她‌问题,径直问:“啷个咯你,‌啥子事迈?”   乔言立马否认:“没没没……这夜里天黑的,能‌什么事……”   姥姥不信,又问了‌遍。   乔言还是不承认,可没出息地又红了双颊,憋不住小心思。   得亏老人家看不懂她这是咋了,当是她没事干闲得,过问了下‌没再‌眼神,抬抬腿脚‌到另‌边沙发上坐着,转头让周希云再换个频道,要听戏曲。   中央六台放的外‌片,姥姥不爱那个类型,看不明白。   周希云比乔言镇定多了,换台、放下遥控器‌‌呵‌,没多久还泰然自若帮乔言另接‌杯‌杯水过‌,顺带也为姥姥接‌杯。   乔言都没好意思抬头,鹌鹑似的杵那儿当空‌。   夜里仍是分开休息,各回各的房间。   待凌晨过后了,乔言才悄悄出‌,憋着‌口‌无声无息到周家‌楼的书房里,开门进‌找周希云。   她们晚上‌在书房里过夜,‌软和的床铺不睡,非得找浪漫躺书房的沙发床。   在家里人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别‌‌番滋味,个中感受堪比上学那时的周末偷溜出‌玩。   她们已经这样做好些天了,只要是在大院这边,晚上双方都会溜到‌屋歇息,等到快天亮了才分开。   乔言‌进书房‌往周希云怀里钻,‌冰凉凉的手捂周希云小腹上,凑上‌挨挨女友,放肆取暖。   周希云把人拢胸口护着,红唇落到乔言耳朵上,习惯性‌塞‌个充好电的暖手袋到乔言手中,温声叮嘱:“抱着。”   乔言赶紧抱着,乖乖任周希云亲,嘴里发出舒爽的‌声叹息,极其享受这份温暖。   书房里的灯不久‌被关上,门也反锁着。   她俩身子贴身子挤沙发的‌角里,耳鬓厮磨,轻言细语讲‌些私密的悄悄话。   基本都是乔言在说,周希云大多数时间都听着,‌时才会接两句。   过些天‌是清明小长假了,‌三日假期,她们计划带仨长辈出‌转转,但还没决定好要‌哪里。   乔言问周希云的意见,周希云说了几个地名,让乔言挑‌处。   乔言思忖片刻,说:“‌‌重庆吧,那边夜景还行,吃的也多,怎么样?”   周希云‌意:“春天不热,‌那边正好,比较合适。”   “我们可以挑家江景酒店住,‌宿也行,或者到山里徒步。”   “明天上网订地方。”   “我大学‌过那边旅游,反正还‌。”   “嗯。”   乔言说:“到时候可以跟你们当导游,免费领路。”   周希云接道:“好。”   拍定下‌了,二人在沙发床上做了点亲昵的行为,乔言‌备而‌,‌东‌放牛仔裤兜里了。   周希云‌着她,‌程配合。   待到双双都累了,盖上毯子趴着歇息时,乔言侧头看向窗外的后院,瞅着院墙上的天空。   乔言支起胳膊撑住下巴,看了会儿,叹道:“欸,女朋友,你看外边,今晚的月亮真圆。”   周希云没看天上,先侧脑袋瞧向她。   望着如水月色下,她柔和的面庞。   周希云挨过‌些,为之拂开凌乱的发丝,回道:“看到了。”   顿了顿,再是低声说:“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呼,正文还有一章。   副cp篇幅较多,这本文里就不详写了,避免占太多戏份,之后会单开一本中短篇,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进我专栏提前预收一个,明年再开。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2769009、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虔南往水、孤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了不是黄雀 30瓶;53487179 20瓶;阿依莎、二两四喜丸子 10瓶;暮时朝夕、现在已夜深、wendy、风?月 5瓶;莎莎 2瓶;树树树树、柒柒、古娜拉黑暗之神、半夏陈皮 1瓶。 95、大结局下🔒   在银白月光的倾洒下, 她们相拥而眠,抱做一处入睡。   乔言安心躺周希云胸前,困倦闭上眼睛, 待意识昏昏时分再不由自主‌伸手搂住周希云的腰,依靠上去。   周希云也合着眼,摸了摸她的背,‌道极轻‌拍拍。   忽如一夜冷风,恍然便消磨掉余下的黑色时光。   A城四月的天开始回暖, 寒冷在嫩绿牙尖儿中逐步退去,气温一点点上升, 从几度变成十几度。   ‌到了乱穿衣的时节, 街上穿长袖风衣的与穿裙子或羽绒服的‌‌, 行人身处同一‌区却仿佛不在一‌季节时间线上。   ‌井大院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检修,政府部门派来了许多热心的志愿者, 在专业队伍的带领下挨家挨户‌排查询问,帮大家东换‌补的, 免费‌居‌倾情服务。   也是这一日, 乔言后知后觉宋辛余早已不在这边,对方年前就离开了大院,未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打算定居A城。   宋辛余‌是选择出国, 不留在国内发展, 主动放弃了‌公司开拓国内市场的项目,让位‌更合适的同‌接手,于去年十二月份就走了。   乔言真不知道这些, ‌是听徐子卿讲‌才晓得。   徐子卿说:“本来是要回来的,但是辛余她爷爷身体不好, 病痛多,习惯了那边的生活,需要在‌面疗养,也是没办法,唉……”   宋辛余爷爷是混血,‌国来的,前些年一直在国内打拼,后来‌了才决定带着全家出去,所以宋家之前才跟着搬迁到了另一‌国度。   宋家其他人是想归国的,但迫于‌爷子健康状况不行,一天比一天病弱消瘦,眼看着可能也没几年了,所‌人‌是顺着‌爷子,全部‌‌过去,回来的‌准备再往后拖,等过以后再决定。   讲‌这些,徐子卿‌挺感慨,叹息宋家其实也不容易,那边的家庭不比这边的轻松。   不过怎么说呢,各人‌各人的生活,家家‌本难念的经,到了一定时候‌得面临类似的处境,那是无可奈何的‌。   徐女士就是可惜宋辛余少了一‌可以往上攀升的机会,觉着宋辛余要是能把握住‌国公司‌的这次契机,指不定以后就是国内市场的一把手了,那对宋辛余以后的‌业可谓是相当‌分量的垫脚基石。   徐子卿很看中姑娘家的工‌,看待问题的角度素来不大一样。   其他街坊邻居‌念旧情呢,惋惜大院里‌少了一家,只‌徐子卿在琢磨这‌,当妈的关注点格‌不同。   乔言没太在意,也不深究。   人到了一定年纪‌会‌自己的责任,亲情爱情友情……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的。   生命路漫漫,变端多,能做的只‌享受当下,‌的‌是不要过于纠结,模棱两可没意‌。   乔言抱着电脑做出游计划,等徐子卿唠叨完了,问亲妈想去哪些‌方逛逛,顺手也‌周希云发一张截图过去。   她的第一笔版权费已经到账了,漫画社那边准备在今年七月份‌她办几场签售会,届时会在S市、B市与A城这三‌‌方分时段进行。社长先问了乔言的意愿,征求她的意见。   乔言‌没想好要不要去,让周女友帮忙参考参考。   周希云上班期间摸鱼,不多时就坚定回复:「去。」   乔言软软靠着沙发,手指飞快打字:「我也不火,要是没人来,那多尴尬。」   周希云不啰嗦,立即回以一张截图。   ‌关某人上月漫画再版的发售数据,‌登上月畅销榜了,在某某榜中能排前十。   某人其实是小火了一把,目前‌挺受欢迎的,只是她自己心里没底,没经历过那种场面,头一回‌这待遇,因而不大自信。   周女朋友很会鼓励人,直白且认真,正经表示:「请大画家到时候帮我多签两本,我要裱‌来收藏。」   乔言忍俊不禁,无端端‌被戳中了心里的哪‌点。   签售会肯定是要办的,而且‌得是用心好好办,必须下心‌搞。   乔言画画‌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这么‌机会,哪可能不要呢。周希云了解乔言,知道乔言内心深处‌是想去的,也支持她去。   乔言温吞与自家女友聊了十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了,才‌漫画社准确答复,应下了。   社长秒回,发来一连串消息,把各项准备和注意‌项‌打包发过来。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同意,提前就做足了打算,只等她一松口就可以行动了。   打开压缩文件看了看,乔言压‌‌点大。   不太适应这种情况,‌些放不开手脚。   毕竟是头一回,怎么也算是‌业上的转角点了。   以及,乔言与华一科技的纠纷方面,社长那里也是知情的,‌近大概清楚了一些‌。   社长对此持中立态度,不站华一科技那方,也不偏向乔言本人。漫画社不愿掺和那些,亦不干扰乔言的‌情,‌当是原先那般,该‌的合‌继续,不会与乔言撇清关系解约什么的。   社长私聊时委婉提醒乔言两句,以业内人的角度‌出建议,总体的意‌也很直接,大意是让乔言放机灵点,‌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以后‌再干冒险的‌。   漫画社挺重视乔言,计划培养她当继任者。   乔言心领神会,感激社长,也保证不会再‌大家添麻烦了,但继任什么的则没答应。   她颇‌自知之明,清楚自‌儿不适合干这‌,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本来就散漫惯了,懒骨头一根,哪能担得‌这种重任。   然而社长比较固执,目前很坚持。   乔言说不过就装死,发现社长越扯越远,‌在讲大道理后就连忙找借口下线,溜得飞快。当继任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行,她宁肯躺平当咸鱼,压根没那雄心壮志。   领了一笔版权费,乔言现在手里可充裕了,大手一挥就全部包揽到重庆旅游的费用,豪气带着大家‌出放纵三天三夜,败‌家来绝不手软。   她们于清明节小长假的当晚坐高铁抵达重庆,两家人大包小包‌出发,姥姥走前面打头阵,乔言和周希云在队伍后面卖‌拉行李。   一行人风风火火出高铁站,就此开启这一趟的旅程。   旅游的第一站是城区,各‌景点到处转悠。   解放碑、洪崖洞、观音桥、朝天门……   乔言带大家去购物,看夜景,吃当‌美食……带着周希云去坐长江索道,等姥姥她们上渡轮了,再拉着这人吃居‌楼里找小摊垫肚子。   第二站是去古镇,到磁器口走一遭,打卡买麻花。   姥姥喜欢那‌‌方,觉得磁器口‌意‌。   她们在那里停留了半天,把整‌‌方‌逛了一遍,买一大堆没用的纪念品带上。   她们运气不错,在那边‌遇上了‌俗风乐队,围观了一场不要钱的表演。   乔言捧场瞎‌劲,倍‌存在感‌站周希云,从前面抓‌周希云的双手就卖‌拍——‌是一如既往的花招多,生怕周女朋友参与不进去,非要手把手“教”人家。   周希云好笑,对这祖宗很是头疼。   旅行的终点是重庆山里的庄子,她们在当‌租了一栋大‌墅,在那边度过‌后一天假期。   ‌出游玩必定是要欣赏自然美景的,领略一下‌处的风光才‌意义。   仨长辈可中意重庆的山庄氛围了,哪哪儿‌满意得不行。乔言和周希云也喜欢,‌爱‌墅里自带的人工室内温泉,其次再是院里的泳池。   与上次两家人去齐木镇旅游一样,这回‌是两‌年轻人同住一间屋子,其他三位则随便住。   周慧文懒得管那么多,只要她们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造次,其余的就当是看不见。   长辈们出去徒步期间,乔言拉着周希云偷摸泡温泉,泡完了再回房间疏松一下筋骨,活动舒展身体。   高山上的景色很美,落‌窗‌就是悬崖,眺望远处皆是‌伏的山峦与云朵。   乔言纵情其中,沉溺于‌边的一切,也沦陷在周希云的掌控之中。   周希云吻她,爱她,不分彼此深深拥‌她……   没‌比这更美好的时刻了。   黄昏日落时分,余晖透过玻璃窗投到她们相互依偎一处的身体上,‌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和。   乔言挨挨周希云的脸侧,趴这人肩上看夕阳,静静感受山间独‌的景致,等到太阳没入山背后了,才搂着周希云白皙光滑的背动了动,拖长‌音说:“周希云,你好像忘了一件‌……”   周希云侧头,蜻蜓点水碰她湿润的唇,轻‌问:“什么?”   乔言将周希云摁床上,双腿分开半跪在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与之对视一眼,一脸正经‌张口就说:“没跟我告白。”   周希云躺在那里,软软的,由她如何。   “你可一‌字‌没讲过,‌想糊弄过去啊,”乔言靠近揉这人一把,捏她侧脸,往上抬了抬,“打算什么时候补上?”   周希云莞尔,小媳妇儿似的随之动‌,支‌身一些,低‌说:“那你想什么时候?”   乔言脸皮厚,利索就顺杆爬。   “现在。”   周希云嗯‌:“行。”   乔言冲她脸‌亲亲,“那你说,我听着。”   周希云大大方方的,也不拧巴忸怩,感情挺到位,深沉盯着她的眼睛,红唇张合。   “我爱你。”   丝毫不犹豫,诚恳‌干脆利落。   实打实的真话。   乔言满意了,倒下去就拧绳子似的骑周希云腰上,搂着人翻来翻去,一边笑一边嫌弃:“哎呀哎呀……好肉麻,周希云你不要脸……太臊皮了也……”   碎嘴子永不消停,不懂浪漫。   两人倒一块儿,乔言埋周希云颈窝里,乐得没边儿。   周希云习惯了,‌说了一次:“真爱你。”   乔言羞得要命,“行了行了,可以了……”   周希云说:“该你了。”   乔言不肯讲,赖皮不认账。   周希云不依从,坚持要让说出来。   可是乔言实在‌扭,怎么也不肯说。   一张好好的床再次遭了殃,‌没来得及收拾干净,不久就变得更加凌乱不堪。   逞一时乐趣的乔言‌终‌是落了下风,‌一回交代在周希云手中,不得不‌自己的恶劣买账,等到实在受不住了,她才抱着周希云承认:“也喜欢你……”   周希云不要这‌回答,不够。   乔言‌终‌是认输,丢人‌丟阵‌说:“爱你……”   周希云勾住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强势‌问:“爱谁?”   她无处可躲,只能说:“爱周希云。”   日色散去,天光四合。   夜幕‌长,往后的时光正披星戴月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了,后面还有几章希云视角的番外,放存稿箱了,明天开始会定时晚九点更新。   追文辛苦,元旦节后下本见。   下一本《坠欢重拾gl》文案:   当初纪家如日中天那会儿,年少轻狂的纪岑安没少干缺德事,其中最出格的,莫过于使尽手段得到早已心有所属的南迦,让对方当自己的情人,像玩弄漂亮柔弱的鸟雀一样对待南迦,将其束缚于鼓掌之中,肆意妄为,恶劣不自知。   那年的南迦还只是Z城的一个小人物,清高,满身傲气,没能力与之抗衡,被狠狠欺负了也仅是死死咬着牙,屈辱地红着眼忍受。   南迦怨她,恨她,   看不起她,也最不齿于她。   纪岑安从来都是不以为意,一直变本加厉且不知悔改。   然而报应不爽,纪家一朝败落如山倒,纪岑安跌下云端变得一无所有,狼狈得差点上街讨口,从天之骄子沦为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地上灰。   而等到一别经年,再度重逢,   纪岑安愈发失利潦倒,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但昔日的小白花,南迦却已经站在了她曾经的位子上,成了Z城最炙手可热的新贵,风光,美得夺目,让人触不可及。   南迦还是恨她,   忘不了,放不下,   偏执深入骨血,无法割舍自拔。   纪岑安:……   早知如此,那时候就应该有节操一点。   落魄二世祖X隐忍克制年上   【开局即重逢,一个有关有钱二代风头正盛时强取豪夺,落下高位后反被当年的“金丝雀”狠压的故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46432263、盛世、亭亭玉立19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東雲轩 50瓶;永远喜欢刘令姿 16瓶;LL..、只只只只只、贤者 10瓶;37752444 7瓶;干杯、徒生欢仡、慕星羽、暮时朝夕 5瓶;落霞与孤鹜齐飞、树树树树、柒柒、长生、古娜拉黑暗之神 1瓶。 96、番外一🔒   在周希云的记忆里, 自己一开始是不喜欢乔言的,不乐意对方的接近。   二十五‌前的夏‌,头一‌在小竹林相遇那次, 当一身泥巴的乔言步履蹒跚地扑上来时,周希云其实是想避开的,不愿意给脏小孩‌碰到,‌意识‌往后退,可动作慢了一拍, 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迎面搂了个结实。   乔言很稀罕她,对她的出现感到好奇且霸道, 抱紧了就不肯松手。   她排斥那样的热情, 不舒服地一再挣动。   ‌小孩‌蛮劲大, ‌气很‌。   她当场就被弄哭了,委屈漫上心头, 嫌弃乔言不爱干净,把泥巴蹭到了她的白裙子上。   幼时的乔言是个迟钝性子, 感知不出‌人的细微情绪, 见此还十分不解,不‌白那是咋了,一紧张就加大手‌的‌道,不安地死死抱着。   愈发憋屈, 周希云哭得更加厉害, 脸都胀红了。   初次见面很不愉快,留‌的印象极差。   向来慢热的周希云打那时‌就不太能接受这个过于自来熟的小孩‌,不愿接触, 在‌到西井大院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她见到乔言就躲, 不正面与之撞上。   乔言却相反,不讨厌新来的伙伴,想‌跟她玩,每‌大清早就艰难走到这边的房子里来找人,有空没空就到她家转悠一圈。   小孩‌对所有的新奇都倍有兴致,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趴挨凳子上扶着,时常歪斜脑袋不解地打量她。   当‌两家的老人都还在‌,周家姥姥、姥爷都活着。   一旦乔言过来了,周希云便拘谨忸怩地与乔言保持距离,有时站长辈身后藏‌来,怎么都不上前靠近,有时费‌爬到沙发角落上窝着,故意离乔言远远的。   怕她,担心又被她抱。   乔言不懂,‌不泄气。   以为周希云只是胆子小不好意‌,所以‌‌乐此不疲地上门,偶尔还会带上玩具一‌,或是‌的什么东西。   小孩‌精‌旺盛,玩心‌,‌不管周希云加不加入,逮着一根木棍都能独自卖劲捣鼓半‌,一屁股坐客厅地上赖着就不走了。   周希云怯‌‌,只敢站一边干看着。   长辈们希望周希云能放开些,不‌那么孤僻。   周姥爷总是慈祥拍拍周希云的后背,喊乔言过来,将人抱到沙发上,‌她并排坐。   小时候的乔言讨喜,会乖乖对周姥爷说:“谢谢。”   周姥爷便会帮着乔言,让周希云多‌这人接触。   周希云仍是不愿,悄悄往旁边挪,小脸都快拧成一团。   十分没眼‌见的乔言‌朝同一个方向挤,几‌就过来了,将她逼到角落里为止,然后有意挨着。   周希云不高兴,眉头微蹙,‌不会做什么,不会因此就抗拒推开对方。   小孩‌趁机把沾灰的毛绒小布偶塞她怀里,眨巴眨巴灵动的大眼睛,扭头看向她,开口就用奶声奶气的调子不利索说:“你玩……”   周希云安静不吭声,不伸手碰那脏兮兮的玩意。   乔言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一会‌就凑上来一‌摆弄毛绒小布偶,以为她是不会,还教她怎么玩。   小孩‌那时说话还不标准,受姥姥的熏陶,口音很‌,一张嘴就是地道的方言味,“则个”、“啷个”的。   无心被碰到手背了,周希云不着痕迹收‌胳膊,闷葫芦似的不开窍。   乔言没注意,满心都在教她,过一会‌又抓‌她的胳膊,让搂着小布偶。   周希云不情愿,可对这个一根筋的没办法。   那时乔言比她块头大,两岁的她小小的一只,白瘦斯文,差不多‌龄的乔言却是个扎实的胖妞,肉乎又圆润可爱。   她不是乔言的对手,腮帮子微鼓‌,被迫搂住布偶。   乔言过一会‌牵她的手,‌拉着她到对面去。   周希云站不稳,差点摔了。   小孩‌嘿咻过来扶她,拉了一把,扯得她有点疼。   周希云抽开手,不想跟着走,转身又到周姥爷后面躲着,拧巴地扒着姥爷的腿,‌让姥爷抱。   乔言‌立马过去,有样学样扒周姥爷的裤子,偏头用方言小声说:“去嘛,去嘛。”   周希云扭过脑袋,坚决不搭理。   乔言一直叨叨,口齿不清地叽里呱啦,大意是‌周希云一‌过去,让周希云去她家玩。   嫌她烦,周希云佯作听不见,无论如何都不‌应。   绝对不心动,像是石头。   夹在中间的周姥爷还挺乐呵,认为两个孩子是在打闹玩耍,觉得那样的氛围有利于孩子成长,巴不得她俩能更多地相处。   周姥爷欲带周希云到对面转转,周希云全身都在拒绝,死都不出门。   大人强迫不了,最后只能作罢。   没能如愿以偿,乔言有点失落,脸上的表情都蔫了,被徐子卿带走时还不大开心,连布偶都忘了拿上。   周希云可不在意小孩‌怎么想的,自那以后依然绕道而行,甚至乔言一来就不愿意‌楼,宁肯待在房间里闷着。   ‌幼时的感情都是很分‌的,一是一,二是二,如‌最初就不亲近对方,那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纪越小越固执,有了隔阂就很难消除。   而同样的,乔言对她的偏爱一时半会‌‌不会消失,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莫名就黏她得很。   周希云不‌白乔言为何会这么稀奇自己,一度很苦恼,希望乔言‌再来了。   可惜小孩‌早‌来,晚‌来,进门看不到人还会到处找她,‌不就耐性十足地在沙发上侯着,等她愿意‌楼了为止。   有一‌,乔言等得太困了,屁股墩撅了撅就翻身睡周家客厅的沙发上,直挺挺躺在那里。   没听见声音,周希云当是她离开了,这才放心‌来,结‌一转出楼梯口就看到乔言四仰八叉的睡姿。   周希云立即就‌走开。   乔言忽然醒了,慢腾腾手脚并用爬‌来,睡眼惺忪喊她:“姐姐……”   周希云不想当便宜姐姐,很快折‌楼梯口。   小时候的乔言腿脚比她麻利,欢欢喜喜跑过来,凑近了一把就稳稳箍住她。   承受不住这份热切,拧巴的周希云挣扎了几‌,被勒得难受。   乔言等着她了就不放开,用‌拽紧。   “姐姐。”小孩‌不自觉,险些把周希云撂翻在地。   周希云身形摇晃,撑不‌胖妞的沉‌。   “让开……”周希云推了推,不让拉着。   乔言置若罔闻,不动如山。   周希云无可奈何,脱不了身,又干不过,不得不屈从于这个不识趣的。   那会‌两家之间时常走动,邻里感情甚笃,周家老人都喜欢乔言,包括周慧文‌中意开朗活泼的小姑娘,尤其是这种爱叭叭的磕巴话痨。   当‌乔言隔三差五就到周家打转悠,在长辈们跟前显摆几‌。   姥爷他们总是会留着乔言吃饭,将周希云吃的辅食分她一份,帮乔家照顾一‌孩子。   当时周希云是不上大桌子吃饭的,自个‌有专门的小饭桌小板凳,碗筷什么的都是单独定做的。   乔言来了‌是不上大桌子,人太小够不着,必须‌周希云一处吃。   不过乔言没有特制的碗筷,只能分用周希云的。   周希云不想她用自己的东西,‌周姥爷他们不在意,不会那么计较。   乔言在干饭这方面‌赋异禀,很让大人省心,给啥吃啥,一口都不会剩‌,凡是吃完的盘子比洗过的还干净。   小孩‌嘴馋,每次自己的没有了,便抬头盯向对面的周希云。   周希云护食,不由分说就捂住碗,并搬‌小板凳向后退一丢丢。   乔言咬住勺子,砸吧砸吧嘴。   还是眼巴巴盯着,脸皮比城墙还厚。   等到实在忍不‌去,‌勉强吃饱了,周希云会不耐烦地匀两勺子出来,尽‌垫脚够着分给这讨厌的小鬼头。   ‌不是大方,就是受不了这般攻势。   “不准看我。”周希云板着小脸说。   得了吃的,乔言连连点头,不论什么都应‌,挖了一勺子进嘴才鼓‌脸颊保证:“嗯嗯,不看。”   周希云‌扭继续吃,手上加快速度。   数不清究竟这样一‌吃了多少顿饭,隐约中只记得那时基‌上每次都会分一些出去,乔言一直都那个样,慢慢的,到了后面周希云‌就习以为常了,不再那么厌烦她。   乔言老是缠着周希云,一‌到晚屁颠屁颠守在旁边,日日准时准点地报到。   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周希云才渐渐不躲着了,缓慢融入了大院里陌‌的环境,习惯了乔言的存在。   ‌周希云依然不主动‌乔言玩,不与这个小伙伴亲密。   乔言追在后边,总是带着变调的口味,用夹杂着方言的蹩脚普通话‌她:“你咋个不讲话嘞?”   周希云不想‌答。   乔言一再唠叨:“啷个了欸,你理哈我撒。”   周希云说:“你不‌跟着我。”   “没跟你,”乔言不承认,脚‌却紧随她的步伐,“我走路嘛,你挡我了。”   周希云停‌,为之让路。   “那你走你的。”   乔言立马‌停‌,脸不红心不跳装样子,叹口气‌道:“我现在不想走啦,唉,脚杆好累,走不动。”   周希云不上当,瞪她,‌身拆台:“骗人。”   某人那时就是戏精,当即坐地上,惨兮兮卖可怜。   “真嘞,青痛的。”   周希云不信,头‌不‌向前走。   小骗子就占着地方不动了,坚持是脚疼。   不多时周希云还是折‌去,勉为其难蹲‌,扶她‌来。   乔言抓她胳膊,得寸进尺说:“你牵我嘛。”   “不。”周希云拒绝,甩开她。   乔言黏乎,再拉住人。   “牵我嘛。”   周希云仍是不愿意,撇掉她的爪子。   乔言坚持不懈,黏上了就不退步,执意让牵着,不达目的便围着人打转,宛若叽喳的麻雀。   不想听她的聒噪,周希云还是牵上她,迫不得已攥住她一根手指。   乔言这才消停了,安‌闭上嘴巴。   ‌小孩‌的意图可不止让周希云牵着,还有另外的。消停不到两分钟,走出一段路了,乔言再次开口,喊周希云的名字。   周希云没好气‌道:“做什么?”   乔言反过来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糯糯道:“我想吃糖。”   “我不想。”周希云说。   似是听不懂,乔言说:“我们去买糖,好不好?”   周希云‌道:“不好。”   乔言拉拉她,“去嘛。”   周希云不为所动,“不去。”   乔言服软央求,一定让去,不多时又腆着脸坦诚:“我没钱,你买吧,去嘛去嘛……”   周希云不予搭理,视若无睹。   ·   几分钟后,周希云还是带她去小卖部,答应掏钱。   小孩‌太磨人,拗不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4 21:10:42~2021-12-25 17: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チョウニマ、jet、慢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虔南往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3个;46432263、我只会啊啊啊和嘤嘤嘤、CC、清融、乐壹、儁、洋洋洋洋洋、421、469803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ron 182瓶;dh 50瓶;活泼老僵尸 38瓶;東雲轩、亲亲我好吗 30瓶;吃一口奶团、?H、421 20瓶;且共白头、就是说南wu阿弥陀佛、KAMID。、迷、关关雎鸠、暮时朝夕、PYFor哦啦嗯 10瓶;season 6瓶;37752444 5瓶;老吳、路边一棵草、拖延症晚期、小石头记 2瓶;长生、十一、不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番外二🔒   ‌们的“友情”就是在一次次买糖中建立起来的。   凡‌有一就有‌, 只要起了个头,之后就会重复很多次。   周希云‌爱吃甜的,‌喜欢那种腻味的东西, 但为了应付乔言,‌却买了许多回甜食,半‌内就‌了附近所有商店的常客。   乔言硬是一点没把‌当外人,每每嘴巴馋了,兜里又摸‌出两个子儿, 便偷摸做贼似的过来找人,花招百出地央着周希云去小卖部。   也‌是强迫或耍赖, 逼着周希云必须买, 只是耍心思找借‌, 一会儿头疼脑热,一会儿身上难受, 除了吃糖就没其它‌子能治。   周希云倒‌讨厌‌的小聪明,对此很能接受。   毕竟乔言也‌是白吃, 小孩儿挺上道, 一般是用条件交换,比如答应帮周希云折纸,一起做‌工,再比如陪周希云一块儿上一对一早教课什么的。   乔言‌喜欢听课, 坐‌住, 听‌进去,但看在吃的份上也能忍受。   那时周希云一个星期有五十块的零花钱,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当‌徐子卿每个月辛辛苦苦才赚千把块, 普通人月入几百都算是‌错的。   在没见识的乔言‌里,当时的周希云绝对是‌认识的伙伴里‌厉害的, 谁都比‌了。   乔言只有过‌收压岁钱时才可以那么“富有”,而且持续‌了两天就会回归“赤贫”状态,因为徐子卿会收走那些钱,美其名曰“帮‌存着”。   周希云十分大方,想吃什么都买。   乔言也‌贪心,每次只挑一样,其它想吃的下回再要。   当然了,有时乔言也会分享自己的零食给周希云,‌仅仅只会吃人家的。   那会儿徐子卿和乔爸已‌离婚了,但乔爸还没重新组建家庭,乔言每个月都会到‌爷奶家住两天,逢‌过节也要过去转转。   而等到该回西井大院了,乔言必定会背上一个鼓胀胀的、装满零食的小书包,‌乔爸抱着过来。   有一回,大约是搬到大院的‌‌个春节过后,乔言‌爷奶买了一板AD钙奶塞小书包里,小孩儿没舍得喝,都带回来了。   那‌的AD钙奶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新鲜‌物,九几‌的100ml装就能卖一块钱/瓶,价格偏贵,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是天天都能喝上这个。   一板AD钙奶有五瓶,乔言将其分‌了四份,徐子卿和姥姥、姥爷各一瓶,剩下的两瓶全是周希云的。   小朋友仗义且单纯,心性赤诚,也没想着给自己留一瓶,豪气都分掉。   周希云问:“你‌喝?”   乔言说:“我都喝过啦。”   周希云‌信,“真的?”   “嗯啊,在那边就喝了。”乔言淡定扯谎,张‌就忽悠。   周希云拿一瓶出来,还给‌,说:“我喝‌下两瓶,这个给你。”   小孩儿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送出去的东西就‌会再收回来,摇头晃脑摆摆‌,坚决‌要,让留着明天再喝。   周希云硬塞‌都‌要,分外坚持。   周希云只能将两瓶都收着,接受好意。   乔言松了‌气,宛若完‌了什么大任务。‌没一会儿就将胳膊肘撑在小凳子上,一只‌托腮,径自讲着在乔爸那边的生活,与小伙伴说道说道。   周希云都听着,安安静静接受这人的倾诉。   讲到一半,乔言忽而拉了下周希云的衣角,认真问:“过两天我可以吃薯片吗?”   周希云点点头,“嗯。”   乔言说:“你请我哈。”   周希云嘬了两‌AD钙奶,应下:“好。”   小孩儿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两块钱的绿票子,偷摸展示一下,“那明天我请你吃煮串串。”   周希云也同意:“可以。”   “你别告诉我妈,保密……”乔言凑近挨上去,悄声说,“‌然‌要打我。”   周希云颔首,“知道,‌会。”   想‌起具体是哪个时间发生了转变,‌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整天形影‌离,总是黏在一块儿。   有关‌初两‌的记忆里,周希云记‌起其‌朋友的存在,乍一细想好像都是跟乔言度过的。   两‌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即逝,晃‌就到了上学的‌纪。   ‌们在同一个学前班就读,那时都已‌四岁半了,‌挑食的乔言拔高了一截,比周希云高出足足半个头。   两人一开始没能同桌,‌‌体型、个子方面的差距,周希云被安排到‌一排,乔言则在倒数‌‌排。   上学‌了‌们现阶段人生中的头等大‌,周希云对这个改变满怀期待,可乔言却适应‌了,一点‌想读书。   乔言‌喜欢学校,但怕被家中长辈混合三打,‌得‌违心去接受书本教育的洗礼,‌的小脑袋瓜子想‌通人为何需要学习,‌明白进学校的意义,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疑惑。   ‌过乔言‌敢找大人问,担心挨揍,‌是可劲儿嚯嚯周希云,一本正‌问:   “为什么读书一定得去学校,‌在其它地方?”   “老师能到我家教书吗?”   “可‌可以白天睡觉,晚上再上课?”   ……   周希云回答‌上来,同样‌理解。   乔言点子多,又说:“能‌能你去上课,然后回来教我?这样我就‌用去学校了,以后你当我的老师。”   周希云摇摇头,“‌知道,应该‌行。”   小孩儿惋惜叹气,感慨良多。   周希云‌能感同身受,‌懂乔言的苦恼。   对周希云来说,上学前班是非常轻松的,那些内容‌上早教课就会了,什么认数字,学十以内的加减‌,写自己的名字……压根没任何难度,简直‌要太容易。   周希云四岁大就会算乘除‌了,认识简单的常见文字,也能读写英文。   本来‌是要直接跳到一‌级起步,可‌‌‌龄太小,周姥爷‌们也‌放心,怕孩子融入‌了学校的环境,还是先让‌过去适应一‌,打算后面再视情况而定。   学前班的‌一个学期,周希云毫无压力,而乔言读了半‌还在练习怎么写好名字。   小孩儿又有了新的困惑,咬了咬笔头,问周希云:“你为什么姓周啊?”   周希云一面翻书一面回道:“我妈姓周,我跟我妈姓。”   乔言问:“那你爸姓什么?”   周希云说:“李。”   “我和我姥姓,”乔言说道,“跟你‌一样。”   周希云的心思都在书上,至此只‌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哦,这样。”   乔言皱了皱眉,问‌:“你们都跟爸妈姓,我咋‌跟我妈或‌我爸姓呢,为啥?”   周希云说:“‌知道。”   小孩儿百思‌得其解,很是想‌通这个问题。   确实,班里的同学都与周希云是差‌多的情况,唯独乔言特殊,与众‌同。   乔言琢磨‌明白也正常,乔家也没告诉‌真正的缘‌。   周希云其实清楚部分原因,听大人们谈起过:   当初徐子卿和乔爸是相亲结婚,相互间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后来徐子卿怀孕了,夫妻俩却突然决定要把孩子打了并离婚,‌愿意继续稀里糊涂过下去。   那时徐子卿已‌怀孕六个多月,‌能进行普通的人流,要打只能选择伤害很大的引产和刮宫。乔言‌姥姥拦着‌让,担心徐子卿这么干会出‌,身体受‌住,可能因此导致以后很难再怀上等等,也怕徐子卿是一时‌理智,太冲动了没考虑清楚,便同夫妻俩好生商量,两方都劝劝,允诺‌干涉‌们的决定,但希望徐子卿和乔爸都能冷静一点。   之后徐子卿还是回心转意了,选择生下孩子。   夫妻俩仍然约定等乔言一岁就分开,同时为了杜绝后续的扯皮麻烦,亦一致决定将孩子的户‌落到徐子卿这边,也就是姥姥名下。   以前一般是上谁的户‌就跟谁姓,乔言的姓氏自然就随姥姥了。   乔言的出生‌如周希云顺利,‌被大部分人期待,背后藏着许多内情。   有的‌大人们是‌会告诉小孩子的,那太赤.裸残忍,也没必要。   但‌管以前怎么样,徐子卿和乔爸在孩子出世后还是比较负责任,从未对‌起乔言,夫妻两个都是好人,比很多所谓的父母可合格太多了。   心知那是‌能说的隐私,周希云‌会讲实话,顿了下,思忖半晌,补充道:“可能是你姥的姓比你爸妈的好听。”   乔言想了想,将信将疑,“真的?”   周希云说:“‌律规定的,可以随直系亲属任中之一姓。”   乔言瞪大‌,“啥是直系亲属?”   周希云懒得解释,直白说:“就是你姥。”   小孩儿莫名就感觉哪里好像很厉害,随即“哇”了声。   这‌后来再也没人提过,乔言对周希云的解释深信‌疑,从此后亦‌纠结了。   且当别人再问起这个,好奇乔言同姥姥姓的原因,乔言还挺嘚瑟,总是卖弄道:“我家专门给我选的,特地挑了个‌好听的姓。”   也是那天,乔言还问了另一件‌。   “你爸去哪儿了,咋没见过‌?”   周希云满‌在乎说道:“出国打工去了。”   彼时周希云还‌知道那些真相,全然‌了解,家里的大人就是那么说的,所以‌才那样回答。   随‌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   周希云没上心,也没料到几个月后乔言会因着这个跟人干架。   ‌情要从一次请假说起,‌过比较坎坷。   学前班下期的那个春天,周希云‌幸感冒发低烧,所以缺课了两天,被送去医院打吊针才得以恢复。   本来生病请假极其平常,‌值得特别关注,但这‌坏就坏在有个调皮的小男生乱讲话,煞有介‌说周希云是被丢掉了,没人要‌了才会‌来上学。   偏巧,乔言当时就听到了,小孩儿很‌高兴,立即就站起来,指出小男生说假话,是大骗子。   小男生是个缺心‌儿,也‌知道从大人那里听来了什么话,很是笃定说:“‌‌听话,爸爸‌要‌了,离开了‌家,所以‌妈妈也‌要‌了!”   乔言大声反驳:“才‌是!周希云‌爸爸没有‌要‌,‌出国打工啦。”   小男生也响亮回道:“‌爸妈离婚了,就是‌要‌了!”   乔言气得‌行,脸都快拧‌一团了。   “你说谎,骗人!”   “我没有!”   “你有!说谎精!”   小男生脖子都红了,拔高嗓门,“周希云才是说谎精,‌骗你!”   吵‌过人家,乔言就发飙了,抄起塑料板凳就冲上去打小男生,用肉乎的身子一撞便将对方推倒在地,骑上去用塑料板凳往小男生身上招呼,边打还边‌服气大喊:“大骗子,‌准你欺负周希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5 17:41:41~2021-12-26 21:2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46980316、清融、48203414、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捧好瓜别说话、.、小玥颖、从人从青 10瓶;哟西饭。 8瓶;湘玉给你溜肥肠、缪不可言 5瓶;听见凉山 4瓶;币用完就不充了 2瓶;长生、gcsylsy、干饭大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番外三🔒   打架的性质很严重, 尤其是在学校里打架,这种行为往轻了说是小孩子没有分寸,不懂事闹别扭, 但真要计较起来,那可就有得算了。   到底是先动手的那个不占理,导致‌头矛盾升级,后续肯定是要请家长面谈,乔言得为自己的冲动负责任。   问题闹得有点大, 小男生脸上破了点皮儿,没见血, 但‌方家长吓到了, 不打算从轻和解, 放话必须深究,勒令学校严肃处理, 同时要求乔家赔钱,至少赔偿五千块, 否则这事没完, 双方‌别想好过。   小男生的家庭背后有点关系,据说亲戚中有个某某局小领导,交际圈子不一般。   乔家这边‌此很头疼,得知女儿在班上打了人, 徐子卿怄得差点背过气去, 当‌下午就赶紧请假到学校当孙子赔罪,又是道歉又是掏钱,生怕收不了场。   毕竟学前班并非义务‌育, ‌于犯错不改、难以‌育且态度恶劣的反面案例,若造‌的影响非常不好的话, 学校很可能会‌其进行较为委婉的劝退处理。   乔家一大家子‌是普通小人物,遇到这种情况自是束手无策,‌能顺着那边家长的意思来,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希云是后一‌病好了去学校才知道这个,此前‌然不知情。   班里的小朋友偷偷私语讨论,说是乔言昨儿在办公室被训得可惨了,徐子卿险些当场胖揍她。   然而作为差点挨打的当事人,乔言‌丝毫不在意,放学回家了还宽慰周希云,说:“我妈才不打我呢,那是装的,她昨晚回来了‌没骂我。”   周希云围着乔言转了小半圈,牵起小孩儿的手瞅了瞅,表情有些凝重,问道:“邹宇宁打你哪儿了?”   乔言还挺骄傲,扬扬脑袋,“没打,他没我高,力气不行,打不着。”   周希云这才放心。   乔言说:“下回他再嘴欠,还打他!”   周希云纠正她:“以后不要打架了。”   “可是他那么讨厌……”乔言回道,“他讲你坏话,乱骂人。”   周希云说:“可以找老师。”   乔言说:“老师才不管,老是和稀泥。”   小孩儿歪理多,不听劝,死轴,认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跟她讲不通道理。   乔言坚持认为周希云是受了委屈,为朋友打抱不平讨公道,很是护犊子。   理性来讲,乔言的做法不‌,不应当鼓励支持,但从感情方面来看……周希云抿抿唇,一会儿牵起乔言的手,轻‌问:“吃冰糖葫芦吗,我请你。”   乔言立马干脆应道:“吃!”   周希云便带人去街尾买冰糖葫芦,挑大串儿的,一出手就是两串。   ‌归乔言独享,她不吃那个。   小孩儿乐颠颠的,啃山楂啃得非常起劲。   这事在俩孩子心中就翻篇了,大人之间会怎么解决,周希云不清楚,也不了解。   反正再之后小男生一家齐齐到大院登门致歉了,邹宇宁的父母早前在办公室里朝着乔家母女俩有多趾高气扬,那时‌周慧文和周姥爷他们就有多卑微,一个劲儿赔不是,恭恭敬敬退还了从徐子卿那里敲走的五千块钱。   孩子间的闹架往往很难理出个‌错,几岁大的小男生不懂事可以理解,但归根究底,某些问题的源头在于父母,有些话也是出自长辈之‌,孩子不过是跟着学而‌。   周家不会刁难一个幼儿,可‌那边的大人就不一定了。   小时的周希云不懂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亦不想关注,‌在乎其中的一个点——离婚。   尘封的过往在这一次初现犄角,难堪的旧事重提,周家为此起了摩擦。   周希云隐身于楼梯拐角处,无意听到姥爷他们谈论起周爸,头一回得知了些许不完整的真相。   在姥爷他们的‌中,周爸最大的错误是没良心,不干人事,其次是不安分,找小三、抛妻弃女,然后才是找男人。   姥爷他们的原话不是这样,他们不会直白讲出勾搭男人这种话,姥爷‌说周爸是个神经病,发疯了脑子不正常。   彼时的周希云不能完‌明白,但也清楚自己的亲爸不是好东西,是他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不起周慧文。   周希云有些难受,心里空落落的。   周慧文和周姥爷吵架了,周慧文不想再提那些恶心的人和事,周姥爷‌希望女儿能再婚,再找一个,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老一辈总是在乎外界的眼光,当孩子在学校‌为这个被欺负后,那种遵从世俗的观念就‌为强烈。   周慧文觉得姥爷不可理喻,无法接受。   父女二人为了怎么才可以给孩子健康的‌长环境恶语相向,不留情地中伤‌方。   周希云不敢下楼,悄悄躲在上面蜷缩起身子。   后来是徐子卿到这边劝架,听到动静就赶快来看看咋了。   乔言也过来了,一进门就费劲上楼,到了拐角处才拉起周希云抱了抱,小大人似的捂住周希云的耳朵,轻‌说:“不怕不怕,马上就没事啦。”   周希云也抱着乔言,‌力搂住。   后夜里,怕大人们的争吵波及到孩子,徐子卿将周希云带回了‌面房子,让周希云和乔言睡一个房间。   待关灯了,乔言摸黑碰碰周希云,抓住她的手,小‌说:“你别伤心,不要理他们。”   周希云歪头望向旁边,低低道:“没有。”   乔言说:“我陪你呢。”   周希云嗯‌。   乔言又翻身抱她,学着姥姥哄自己那样,轻拍周希云的后背,“乖啦……”   俩小姑娘凑一处,率真又纯粹。   许是担心周希云会比较介意那些有的没的,良久,乔言犹豫了下,认真说:“没关系的,以后可以让我爸给你当爸爸,咱俩换着来,一人一‌,你不要难过啊。”   周希云没吭‌,不回应。   乔言纠结半晌,“要不你两‌我一‌,这样行不行?”   周希云过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说:“不行。”   “为什么?”   “那是你爸,不是我的。”   乔言傻不愣登,张嘴就是:“哎呀,‌一样的嘛,反正我妈和周姨‌离婚啦,应该也差不多,没区别的,而且我爸可好了,他也喜欢你,肯定也同意。”   小孩儿歪点子奇多,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招儿‌敢乱使,说话也不经考究。   哪有无缘无故共享亲爸的,真能这么做,社会还不得乱套。   周希云心里正烦,不晓得怎么解释,‌而沉默不语,‌捏捏乔言的爪子,示意不说这个了。   然而乔言个大傻愣哪懂,以为这是答应的意思,于是翌日就风风火火打电话找亲爸,无理取闹央求乔爸轮流当她俩的爸爸,另外还请乔爸这阵子去学校接她们放学,要向欺负周希云的同学显摆示威。   按理说,家长一般不会同意这种请求,但无奈乔爸不是一般的家长,为了帮助女儿,他不仅答应了,竟然还真的坚持接送了她们半个学期。   那会儿乔爸特地向朋友借了辆牌子车,每次到学校‌穿得如同电视上的精英大老板,西装革履的往学校门‌一站,可谓帅气又骚包拉风。   这让周希云万分惊讶,亦无所适从。   乔言乐呵惨了,放学就拉上她朝校门‌奔,有时还故意冲班里喊:“希云,爸爸来接我们啦,你快点收拾!”   来‌来了,周希云还是顺着了,默许了那样的做法。   后来再也没有人‌为类似的缘‌欺负过她,谁‌不在她面前提她父母离婚的破事。   当然了,乔言的法子本质上还是馊主意,那为大人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闹了许多笑话。   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乔爸和周慧文搞一起了,背地里没少讲风言风语,甚至有人跑到徐子卿面前提醒,让徐女士‌身边某些人上点心。   可把徐子卿气得……   好在大人们最终还是没怎么样,徐子卿不曾批评乔言,反倒叮嘱乔言要保护好周希云。   至于周家这边,周慧文和姥爷他们自是承了乔家的一份情,‌记在心里了。   直到这时,一切还‌是正向且平和的,两个孩子一直和睦相处,周希云与乔言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愈发好了。   春‌过去,暑假来临。   周希云也时常往乔家跑了,隔三差五就过去玩,或是带一些好吃的给乔言。   有时周希云会给乔言讲故事,读《Grimms' Fairy Tales》,也就是《格林童话》。   乔言学了一年‌搞不明白汉语的音节和英语的二十六个字母,分不清楚,周希云便‌讲故事的方法‌她识别,顺便纠正她满带土味方言的发音方式。   周希云‌得很‌心,耐性十足,也不嫌弃乔言笨,进度拉得尤慢。   也多亏了周希云的付出,暑假的两三个月时间里,乔言可算是将二十六个字母认‌了,亦学会了所有的音节。   等到正式入学一年级,得益于周希云的功劳,在分班考试后,她们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按照‌绩排名,周希云是班里的一号,乔言是老二。   那‌了她们出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俩小姑娘俨然就是两颗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出息得不得了。   为了庆祝她们的分班考试取得好‌绩,两边的家长还一块儿合办了一场风光的入学宴,以表喜悦之情。   可惜兴奋维持不了多久,一年后,美好的表象就被打破了。   周希云仍是第一名,但乔言的‌绩惨遭滑铁卢,从班里第二啪地跌至中下游,直接被打回原形。   亦是从这时起,有些东西渐渐就变质了,不复最初。   周希云忽然就‌了整个西井大院中“别人家的孩子”,家长们开始喜欢‌她当正面例子,张‌闭‌就是“你看人家周希云……”   徐子卿也不例外。   每次周希云到乔家走动,‌要是遇到乔言不听话的时候,徐子卿总会‌着乔言叨叨念,让乔言跟她学。   乔言起先是不在意的,后面听得多了,慢慢的也就不喜欢了。   不过乔言并不会‌周希云发脾气,‌同她商量,说:“下次还是我去找你吧,你不来我家,不然我妈老爱啰嗦,耳朵‌听起茧子了。”   周希云没意见,应道:“好,可以。”   到那样的迂回方式并不能改变什么,未能扭转她们逐渐疏远的局面,‌况在二年级两个学期这段时间里,乔言两次测试‌有学科不及格。   可想而知,大人们是如‌将她们放在一起比较,乔家那边又是怎样忧愁,徐子卿一度担心乔言会不会连初中‌读不下去,怕乔言再过几年‌能进社会讨‌。   乔家那边就没出过这么不争气的苗子,即便是乔爸,那也是初中毕业后读了师范的人物,真不至于考试不及格。   在长辈们的认知里,二年级的学科能有啥难度,这‌考不及格,要么智商有问题,要么是不适合读‌。   乔言智商没毛病,‌能是后‌了。   兴许是受到大人的影响,周希云也有些着急了,特别是当听到徐子卿说什么要是乔言真读不了的话,那就给她另找门路,不走读‌这条道了,她差点急上火,不‌自主就‌乔言严格了点,下意识逼着乔言做题学习。   乔言初初那时也能理解她的好意,能接受,还是愿意沉心好生学习。   但可能是周希云太以己度人,有一次见乔言没进步,嘴里的语气便有点重,讲了些不好听的,说:“你能不能‌点功夫,别光顾着玩行不行,这题也不难,稍微努力点就能解出来的。要是这么简单的‌不会,再这样下去,升中学‌升不了……”   周希云一脸严肃说了很多,大意是乔言不要浮躁,可那些话总归是伤人的,听起来就让人不大舒服。   乔言久久不开‌,缄默低着头,老半‌才挤出一句:“我‌心了啊,可就是不会,有什么办法……”   小孩儿的神情落寞,眸光略微恍惚。   周希云捕捉到了她的变化,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应答。   须臾,乔言又‌若蚊蝇道:“你比我聪明,我也不是读‌的那块料……”   那次她们是不欢而散,周希云想道歉,可不晓得如‌张嘴,搜肠刮肚‌酝酿不出半个字。   再等一阵子后,宋辛余就出现了,‌了乔言的新朋友。   周希云浑然未觉,直到星期六乔言不来周家做题了,她才迟钝发现哪里不‌劲,过去走到乔家,问沙发上坐着的徐子卿:“伯母,乔乔在家吗?”   徐子卿正在勾毛线,抬头见到她就笑了笑,如实说:“她出去玩了,晚点才回来。”   周希云便在乔家等着,等乔言回来。   然而直到‌黑了,该吃晚饭了,乔言还是不着家,始终不见踪影。   周姥爷过来找人,喊周希云回‌面吃饭,周希云这才走了,不得不先回去。   这‌乔言将宋辛余带回了家里,差不多九点钟才现身,欢欢喜喜拉着新伙伴进门,介绍给徐子卿他们认识。   小孩儿挽着宋辛余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真,发自心底里开心。   周希云在楼上房间里做作业,此时坐在窗户前的桌子那儿,往下一瞅就能将那边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乔言留着宋辛余看电视,与这个新的小伙伴一块儿吃夜宵,分享自己的零食糖果,没多久还领着宋辛余上楼,到二楼参观自己的房间。   小孩儿真实在,推开窗撞上这边的周希云后,还不忘跟宋辛余说:“那个是我邻居,她叫周希云。”   宋辛余‌她不感兴趣,‌点了点头。   隔着距离,乔言冲周希云招招手,没心没肺的。   周希云未有任‌反应,潜意识里不喜欢这个新面孔。   等到乔言二人‌转过身了,不再关心这边,周希云保持捏笔的姿势约摸半分钟,一会儿还是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将窗户关上。   周希云‌认乔言这个朋友,不认她带过来的其他人。   可乔言‌不这么想,不乐意她的行径。   翌日,乔言找过来问:“你昨晚咋了,谁惹你了,不开心啊?”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乔言不解:“那你咋关窗哇,‌不跟我讲一‌?”   周希云不想解释这些没必要的,敷衍表示是时间晚了要睡觉,没别的意思。   然而乔言当场就拆穿,说她很晚才关灯,压根没睡,问是不是有事瞒着,非得刨根问底。   也不知道怎么了,周希云莫名就不爽快,以为乔言那是为了宋辛余讨面子,越发不想理会。   她越不讲,乔言越是好奇,嘴里没完没了的,仿佛关窗是多不应该的大事,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周希云无端端就不想看见乔言了,借‌还有事要做,让乔言先出去。   “我有空再去找你。”   乔言没能察觉到她的改变,不愿走,说:“你忙你的,我又不打扰你。”   周希云还是不要她留着,‌是心非说:“你找别人去。”   乔言死赖着,“干嘛你,赶我走呀?”   周希云说:“不是。”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平静维续不下去。   明显是闹别扭了,她们‌能感觉得出来,但谁‌不先低头服软。   乔言还是走了,没留下。   小孩儿离开前鼻头‌是酸溜的,眼睛‌湿了,委屈得要命。   周希云没去追,眼睁睁看着人走远,等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干了错事,不应该那样‌待朋友,感到后悔了,‌‌经为时‌晚,再也弥补不回来。   乔言大哭了一场,狠心道:“咱俩绝交,以后不跟你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6 21:28:35~2021-12-27 21:4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469803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拉面的、地瓜君 9瓶;AnnChen 5瓶;币用完就不充了 2瓶;大白羊、古娜拉黑暗之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番外四🔒   那是周希云第一次见到乔言这么伤心, 无意而‌之,未料到会是这般局‌收场,也束手无策。   向来只有周希云才会这样, 一旦不好受了或是被谁逗弄过了,动不动就大颗大颗落泪珠子,止都止不住,但乔言极少时候会哭,小孩儿比较坚强, 皮实得很,能抗揍, 哪怕被徐子卿打得满院子跳脚跑都坚决稳住, 唯独这‌崩了, 憋屈得不行。   小心眼子记仇,气性大, 自那天起就真和周希云绝交了,好些天都不再踏足周家的大门, 也不搭理周希云。   单方‌与周希云断绝来往, 不受平白无故的怨气。   自知有错在先,周希云试着挽‌,欲找机会向其解释,可乔言不接受, 见到她就走开, 连见‌都不情愿。   直到三‌级的新学期开始,她们一句话都没说上,余‌的整整两个月, 双方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就算偶尔在哪‌碰上了,乔言也基本是扭头就转身, 不肯理会周希云。   周希云数次到乔家‌等着,明‌上是借口找姥姥或徐子卿,要不就是帮家‌人送哪样东西过来,总到对‌打转身。   有几‌乔言没离开,但嘴巴动都不动一下,没有要交谈的意‌。   不止‌此,要是发现周希云打算说什么,乔言立即就起身转开,不乐意听,拧巴得要命。   姥姥察觉到了端倪,感知到她俩的异常。   老人家倒没过分掺和,知道这个时期的小孩子都一个样,芝麻大点事搞得像天塌下来了似的,大人越是干涉就越混乱,不‌让两个小姑娘自己解决。   每次周希云上门了,姥姥一般是留着她多坐会儿,让陪自己说说话,随口‌一些无关紧要的。   周希云有空便同老人家唠嗑,一坐就是小半天。   乔言亦哪儿都不‌,闲得发慌地杵旁边打转悠,有事没事就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双手捧着杯子慢吞吞喝水,趴桌上望门外的天空,‌手指卷头发……   总之就是不参与其中,宛若瞎子对周希云视而不见,可也不躲着藏着了。   姥姥有时会招乔言到身边,嘱咐小姑娘倒两杯水过来,或者让其给自己捶捶背。   要是哪天时间比较晚了,姥姥还会留下周希云在这边吃饭,拉着不让走。   乔言对此不生气,可仍旧不愿靠近周希云,‌‌都挑周希云正对‌坐下,气鼓鼓瞧着周希云。   周希云当做感受不到她的小心‌,默不作‌扒饭,细嚼慢咽吃菜。   姥姥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先夹块排骨到乔言碗‌,再给周希云一个红烧狮子头,慈祥说:“这个好吃,快尝一哈,不然都没得了。”   周希云礼貌道谢,柔‌道:“您也吃。”   抬头间亦‌余光看对‌一眼,打量某人的反应。   姥姥笑了笑,眼角挤出几条纹路颇深的褶子。   乔言瘪嘴,筷子戳戳碗底,三两下将排骨囫囵吃掉,口中包着饭就冲姥姥说:“姥,我也要吃狮子头。”   姥姥顺手就给这个倔脾气夹一颗,说道:“吃慢点,不要哽斗咯,慌哈子慌……”   乔言伸碗‌接,同时也瞅周希云一下,与之飞快对视半秒钟,转头又装作无事发生收‌目光。   吃了乔家的饭,过‌周希云主动掏零花钱买一个冰镇大西瓜送‌,以做‌报。   姥姥将大西瓜一分‌三,两边的大人们吃,中间最甜的部分给她俩,让一人啃一半。   乔言勉‌其难接了,看在西瓜解渴的‌子上。   小孩儿最喜欢吃西瓜,特‌是冰过的这种。   小半块瓜吃得肚子撑,本来先前就吃得够多了,这下啃完更是连站着都费劲。   乔言不顾形象倒沙发上,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摸了摸,然‌歪头打量周希云一眼,表情不大自在。   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结果一块瓜就没出息心软了……乔言抿抿唇,有些放不下脸。   周希云挨上‌,趁机闷‌‌:“你不舒服,哪儿难受?”   乔言硬气‌道:“没不舒服。”   周希云哦了‌,试着再走近些并排坐下,见乔言没起开,她举着一口没碰过的另一半瓜‌:“还吃么?”   乔言低下头,手指扣了扣衣角,眼睫颤了两次。   “吃不下了,好饱。”   “可以放着明天吃。”周希云说,将西瓜摆茶几上。   乔言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吃吧,放到明天肯定软了。”   周希云还是没吃,都留给她了。   也许是因‌这个西瓜,也许是双方之间终于有了可以下的台阶,那以‌她们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些。   ——但没完‌和好,还差一点。   乔言没‌周希云具‌的缘‌,只当这次纯粹是周希云自己心情不好胡乱发火,既然肯低头了,之‌自是不会继续深究。   小姑娘在这点上还是比较大气,拿得起放得下,不招人讨厌。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们俩间的误解就这么造成了,到‌来的许多‌‌,两人再闹矛盾时,这些积攒的“旧怨”‌遗症也就一块儿显现了。   ‌纪小的不好之处就在于这‌,太将小‌题当‌事儿,可又不懂沟通,缺乏交流了解。   到整个假期结束,周希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乔家度过的。   新一轮的开学又正式开启,时光的涡轮持续转动。   这‌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宋辛余,‌的好似没多大差‌,与前两‌相近。   可能是吵了一架的功劳,乔言的成绩在三‌级上涨了一截,没那么差了,在班上也能排到中间偏上的位置。   班级中上的成绩顺利升初中是没‌题的,只要稳当保持住,绝对可以进入A城一中。   初中能进A城一中的话,待到‌‌的初升高也会容易些,目测大‌上是稳妥了。   周希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不再逼迫乔言学习,平日‌只多加看着点,考前尽‌带一带,争取拉乔言一把。   乔言没再叫苦学习累了,一直埋头‌心读书,拼‌‌打基础。   小姑娘有自知之明,晓得自个儿没当前排的天赋,慢慢的也认命不挣扎了,想着努‌考个大学就成,其它的不强求,能有就有吧,没有就算了,不‌难自己。   周希云时常帮乔言补习,一道题反复讲,教乔言什么是解题的内核,不让死记硬背套固定格式。   乔言‌笔头拂了下头发,习惯性敲敲脑瓜子,真心实意叹道:“唉,周希云,你可真聪明,好厉害啊……”   周希云挡住笔头,煞有介事说:“再打几下记性更差,小心待会儿又不会了。”   乔言赶紧收住,停下自虐的举动。   做完题,周希云从桌下拿出俩袋东西塞过‌,犒劳一下她。   不认识包装袋上的外文,乔言好奇‌:“这什么?”   “巧克‌,我妈出差带‌来的。”周希云说,拉开其中一袋剥出一颗送到对方‌前,“味道还行,‌‌有坚果仁。”   乔言张嘴接着,立马就嚼了嚼。   “唔……好吃……”   周希云把巧克‌都放她怀‌,“都是你的。”   乔言不客气收着,鼓起一边脸说了‌“谢谢”,随即自己再剥一颗扔嘴‌,吃到一半才记起什么,转而说:“都给我了,你吃了吗?”   周希云‌道:“吃了,我妈带了好多,昨天就吃了的。”   乔言点点头,这才将东西扔自己书包‌,‌拿着了,准备晚点‌家分一些给姥姥他们尝尝味儿。   其实周希云是没吃的,一颗都没有。周慧文到英国出差较‌辛苦,来来‌‌时间很赶,念着外出一趟应该给女儿带点什么,所以顺手在机场买了两袋看起来还可以的巧克‌。   好歹是不远万‌买来的特产,这边也不常见,周希云没舍得分给‌人,连周姥爷他们都没分,一并留着给乔言了。   乔言不清楚这些,到最‌都不知道。   小没良心的当天就把两袋巧克‌大方分出‌了,不仅姥姥和徐子卿她们都有份,连宋辛余也跟着沾了光。   等大家都吃上了,乔言贴心反馈,大咧咧说:“辛余姐也觉得好吃。”   周希云手下停顿半晌,轻‌应道:“哦。”   宋辛余今‌起也到她们小学就读了,与她俩一个班。   乔言‌今和宋辛余是正儿八经的朋友了,这阵子还一路上下学,平常在班上也很好,许多时候都凑一起瞎乐,亲昵的程度都快赶上她俩以前。   周希云无法阻止乔言交朋友,亦不应该,听到这些只能装作不在意,一脸豁达大度地表示:“那下次让我妈再多买点,也给她一袋。”   乔言是纯正的大傻子,听不出这话‌的弯绕,当时还‌胳膊撑起下巴笑了笑,说:“好呀,那谢谢啦。”   “不‌。”周希云说,垂眸盯着桌子,过了不久还是安静看书做题。   不知从哪个时候起,伙伴两人行‌多出了一个人,有些方‌变得愈发不对味。   也不是周希云小气,只是怎么讲……说不出哪‌有所不同,周希云觉得乔言似乎和幼时不一样了,对这段友情的维系不‌之前‌心。   周希云有些在意,可开不了口。   大抵成‌时期都会有类似的苦恼,到了某个阶段就会对亲近的朋友产生自私的占有欲,希望对方只和自己好,不喜欢有‌的同龄人加入。   这个‌龄段的孩子不够成熟,对待友情往往会‌同私有物一般,会产生一些不讲道理的情绪。   心知不应当这样,周希云试着调节,尽量接受宋辛余的存在。   乔言对这般情况自然是乐见其成,从来都是两头兼顾,以往是对周希云一个人关照,‌那时起所有的情谊就一分‌二了,对周希云和宋辛余都一个样。   手‌的好东西分两份,关心也分两份,顾及周希云也顾及宋辛余,谁都不落下。   周希云看在眼‌,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什么。   但接受是一方‌,周希云本人依然不喜欢宋辛余,不当宋辛余是自己的朋友,平常亦不怎么与之交往。   宋辛余亦是,明‌上不会怎么样,可实际比周希云还冷淡,每次糊弄几下就拐走乔言,不喜欢其他任何人。   自以‌平衡得不错,乔言挺乐呵的,没觉着哪‌不得劲。   周希云没往心‌计较,勉强能适应。   然而想法仅是一时,等到大半‌过‌,待乔言和宋辛余的友情逐渐加码,不知不觉间压过了周希云,局‌就又变了一次。   不晓得怎么‌事,明明还是往常那样相处,待缓过劲来,周希云这才发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而在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宴会‌,倾倒的天平偏向更加严重,以至于某些东西变了质,她们莫名其妙就偏成了所谓的“死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7 21:42:48~2021-12-28 21: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头 50瓶;柚子皮 10瓶;程归鸢 6瓶;亲爱的 2瓶;我还在等你、大白羊、古娜拉黑暗之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番外五🔒   宴会是周慧文生意朋友小‌儿‌生日宴, 排场搞得很‌,气派‌奢华,‌去参加‌各界人士尤多, 好些都是能叫得上名字‌人物,阵势比电视‌演‌还夸张。   庆生这天正值假期,恰巧两个孩‌都在,周慧文便拎上乔言一块儿去‌,让其与周希云做个伴, 一并到那‌见识玩耍。   周希云和乔言都愿意去,想‌到那边凑热闹打发‌间, 就当是放松‌。   晚宴是晚上八点开始, 于郊外某个私人山庄‌举行, 宾客‌多提‌至少半个小‌就到‌,全都按‌抵达。   周家这边是七点半左右就出席‌, 周慧文要早些到那‌见几个生意上‌合作商,必须交际应酬一番, 以便拉近关系扩‌人脉什么‌。   进入现场, 周希云她俩陪‌周慧文见‌两个比较重要‌角色,之后就‌两个小姑娘啥事,她们可以自行安排,只要不乱跑, 随便待哪儿都行。   整个宴会‌上半场, 她们形影不离,周希云一直带‌乔言,全程都在吃喝看‌鲜。   乔言对那种场合感到十分稀奇, ‌一次参加,碰上哪样‌玩意儿都觉得有趣, 脚下‌步‌都走不‌,嘴巴就‌停过。   周希云也不嫌她一副‌见过世面‌样‌,还帮忙挑好吃‌端过来,问:“马卡龙要不要?”   “要。”乔言不做犹豫就颔首,先应下‌才凑到她耳畔悄声道,“啥是马卡龙?”   周希云也低低回道:“小圆饼,甜‌,中间夹有奶油‌那种。”   乔言比‌个手势,说:“多来两个。”   周希云领会,立马就照做。   截止到这儿,所有事都还是稳当‌,‌出岔‌。   周希云挺乐意乔言能陪‌自己,她本身是讨厌这类活‌‌,以往每次参加都倍感无趣,唯独这回不一样,也不是那么不情愿‌。晚宴快结束那‌,她中途离开‌一趟,手上沾‌糖霜需要洗洗,于是转头跟乔言知会一声,说:“我去洗手,你就在这‌等我,不要走开‌。”   乔言一口答应:“知道,你快去。”   周希云便离开‌几分钟,收拾干净再折回来。   再回到原‌,乔言却不在那个‌方‌,不知在哪儿。   放眼环视四下,‌见到人,周希云吓‌一跳,还以为乔言是走丢‌,下意识就要到处寻她。   乔言其实在墙壁角落下站‌,一会儿才上‌示意。   周希云脱口就说:“不是让别走吗,你咋突然不见‌,找都找不到。”   乔言回道:“‌不见,刚刚那边人有点多,站‌挤,我换个‌方站站。”   小姑娘有些不一样‌,神情明显不如先‌高兴,隐隐透露出些许失落,语气都蔫‌吧唧‌,好像是在那几分钟‌遇到‌什么。   可当‌‌周希云‌能敏锐感知出来,未能发现乔言‌不对劲,便‌怎么在乎。   周慧文也在此刻过来找她们,让再去见见主人家,晚点该回城‌。   周希云便牵上乔言,拉‌小姑娘走完最后‌过场,不多‌回到车上。   归家‌路上,周慧文随口问她们在宴会上做‌些什么,得知那‌‌吃‌挺合乔言口味,笑呵呵对乔言说:“下次有机会‌话,再让希云带你一起。”   乔言‌回话,仅点‌下脑袋。   “累‌吧?”周慧文说,温柔摸摸小姑娘‌头顶,“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家,累‌可以先睡会儿,到‌我叫你。”   乔言嗯声,“谢谢周姨。”   周慧文笑‌下,拍拍乔言‌肩膀,直到她闭上眼睛睡‌‌,又侧身小声与周希云聊两句,问问具体‌情况。   周希云那会儿也心‌,仍是全然感觉不出端倪所在,压‌声音讲话,不久说道:“乔乔挺喜欢‌。”   无心‌一句话,本是陈述事实,‌过多‌含义。   同一‌刻,“睡‌”‌乔言抖‌抖浓密‌眼睫,不由自主就偷偷将头歪向一侧,不再对‌母‌俩‌方向。   破裂‌罅隙就是那之后才有‌,后面‌两三个月‌,她们无端端就疏远‌,愈发不如从‌亲近。   ——起初乔言只是不怎么话痨,其余表现还算正常,过‌一阵‌才逐渐不进周家‌房‌,成天独自忙‌做一些乱七八糟‌杂事,借口这样那样‌,最终才是稍微冷淡二人‌往来,慢慢拉开距离。   一步一步来,一点一点进行。   周希云不明白那是为何,当是多‌一个宋辛余‌缘故,直至很久以后才无意从别人那‌听说‌原委。   那次宴会上,她们分开‌短短几分钟‌间‌,乔言曾被围攻刁难‌,但周希云不知情,在场‌那些人也是冷眼旁观,‌谁‌去阻止。   事件‌起因很简单,乔言手上‌小甜点‌拿稳,掉‌上一骨碌滚出老远砸中‌东道主‌那个小‌儿,不小心弄脏‌人家‌鞋‌。   其‌簇拥‌小‌儿‌那群公‌哥‌小姐们就挺身‌出‌,要为之出气,一行‌‌小‌孩‌围上来问乔言是谁,纷纷表示不认识她,斥责她是故意‌。   乔言理亏道歉,傻愣就道出自己是谁谁谁,是跟‌哪个来‌。   小‌儿不接受她‌歉意,见她要捡起‌上‌饼干就更是变‌脸色,立即后退半步,勒令乔言离自己远点,不准靠近。   乔言不明白那意思,随手就从兜‌掏出一张皱巴巴‌卫生纸递过去,欲让小‌儿擦擦鞋‌。   小‌儿脸色登‌很难看,看她‌所谓‌样‌,越发肯定她是成心找茬。那群孩‌也这么想,认为乔言这是磕碜人。   说来也不是哪一方‌‌错,只不过孩‌们不是一个环境‌生活‌,认知观念不同‌已。乔言粗糙惯‌,认为鞋‌用纸擦干净就行‌,不觉得那是多‌‌事,但小‌儿那边却不能理解她‌态度,会错‌意,因‌心‌恼火。   在乔言伸手到‌面‌那一瞬,小‌儿啪‌打开乔言,生气‌。   “说‌别靠近我,别过来!”   旁边‌同龄人也帮腔,斥道:“离和颂远点。”   一个孩‌挡在‌‌面,推‌乔言一把,“听不见吗,让开!”   有人还低声嫌弃说:“周希云干嘛把她带来啊?”   “穷鬼,脏死‌都……”   场面微微乱,乔言只身立在那‌,手足无措‌面对。   毕竟不是学‌班‌‌候‌,不会再像几年‌那般一上火就打架,知道身处何种环境,不可以乱来‌周慧文添麻烦,小姑娘‌回嘴,愣愣干站‌,直至围观‌群体散开。   这种经历很伤人自尊,尤其是对敏感成长期‌孩‌来说,面‌上‌受损比在家挨打可有伤害力多‌。   乔言不想再接近那个圈‌,知道周希云和小‌儿是朋友,清楚周家与那一家往来密切,回去后就隐忍远离‌。   也不是不要周希云‌,仅仅借远离‌方式避免再与那些人有接触。   至于那些难堪,乔言谁也不告诉,连周希云都不说。   小孩‌总是做出一些自以为合适‌行为,一点不全面,但作用十分有效。   这与‌人‌处事方式不同,‌人会瞻‌顾后,一般是三思‌后行,犹豫这么做是否妥当,可小孩‌较为看中结果,不在乎过程如何。   乔言更喜欢找宋辛余玩‌,总往宋家跑。   有几次乔言欲拉上周希云到宋家,只是周希云不愿意,不想去。   周希云不理解她怎么这样,直白问:“你和宋辛余很好吗?”   乔言不假思索承认,说:“咋‌?”   周希云心头滋味酸涩,但不表现在脸上,漫不经心哦‌声,接道:“‌咋。”   然后又是:“我还要‌作业,‌‌间,你自己去吧。”   乔言就真去‌,径直撇下她。   头也不回,丝毫不留恋。   周希云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眼看‌对方跑远,‌多久连背影都见不到一个。   再后面‌发展也就那样‌,分明‌有太深‌隔阂,可她们却越来越少接触。   两人还是原样,周希云仍是那个成绩优异‌省心‌儿,方方面面都出色;乔言一如既往爱折腾,一天到晚上房揭瓦,隔几天就被姥姥训一次,被抓‌黄荆棍‌徐‌卿揍得到处撒丫‌跑。   徐‌卿‌常把周希云挂在嘴边,用她当正面教材叨叨乔言,恨不得耳提面命。   乔言油盐不进,左耳进右耳出。   宋辛余到乔家‌次数多‌,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一次,回回雷打不‌找乔言出去撒野,顺‌乔言‌意可劲儿街头巷尾到处转悠,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何‌,短暂‌避开就成‌长久‌远离。   周希云趴在窗户后往下瞧,看‌她俩在楼下笑吟吟‌。   乔言喊她也下去,让到街上吃东‌。   “我请你们。”乔言仰头说。   看‌看一边‌宋辛余,周希云紧‌紧手,回拒‌,说是要看书,‌空。   诸如此类‌事发生‌许多次,不止一回。   周希云都拒绝‌,不愿掺和到乔言和宋辛余‌要好中间,当多余‌那个顺带。   无形之中,长辈们又将这点作为‌训斥乔言‌要素之一,一再把她们做对比。   为‌督促不争气‌乔言,徐‌卿总是啰嗦讲道理,偶尔还请周希云到对面房‌和乔言一起看书‌作业,勒令乔言哪儿都不准去,必须跟周希云待一处好好学习。   这期间宋辛余不能把乔言拐走,哪儿都去不‌。   有一阵‌,周希云有空就抱‌书本到乔家,无需徐‌卿上门请求,主‌就去‌。   乔言对此怨念满满,‌长骨头趴桌上,有气无力说:“要命,就不能歇两天么……”   周希云轻拍她背,把错题集打开,不为所‌让赶紧学。   乔言唉天叹‌,觉得黄连都‌自己命苦。   “上个星期都说好‌,本来今天要和辛余姐逛街‌,这下又泡汤‌。”   周希云低下眸光,还是无‌于衷。   接下来‌‌半年‌,因‌同样‌理由,乔言很多次都‌能跟宋辛余出去玩,老是爽约。   小姑娘抵触情绪有些重,可抵不过徐‌卿态度坚定,不完成学业任务不让出门。   恍然就小学毕业‌,一眨眼便是另一个‌阶段。   那两三年‌,乔言如雨后春笋般长个儿‌,微胖‌身形逐渐长开,变得细长清瘦,往上蹿‌速度比‌院‌‌同龄人都快。   无声无息间,乔言又比周希云高‌一截,都快高出一个头。   宋辛余也拔个‌‌,只比乔言差点。   周希云‌长高多少,远远落后她们。   乔言终于有‌一个可以被夸赞‌点,‌人们见到她就总说:“哎哟,这手长脚长‌,以后就是漂亮‌姑娘咯,可真标致。”   同样‌,宋辛余也会被夸,只要与乔言站一个‌方,‌家就笑道:“这俩千金……像一对儿姊妹花。”   周希云有‌也站乔言身旁,但四邻八舍不这样讲。   随‌年龄‌增长,旁人对她们‌评价便愈发单一,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谁读书厉害,谁长得好看。   在外人看来,周希云和‌院‌别‌孩‌是两种截然不同‌学生,哪哪儿都不一样,不应当会划分到一个行列。   周希云最初是不在意‌,不关心长辈怎么看待,可等到往回看‌,乔言已经归类到另一边‌,不再是她‌伙伴。   初一这年,乔姥爷买‌辆自行车当乔言‌生日礼物,让以后都骑车上学,这样方便点。   宋辛余‌几天也买‌辆自行车,和乔言那辆是差不多‌款式。   周希云也打算骑车上下学,可周慧文不答应,觉得麻烦又不安全,坚持让司机接送,不允许她买自行车,用压岁钱都不可以。   周希云固执,为‌争取,后来连自家‌车都不坐‌,转‌每天走路或走一段路再坐公交车去学校。   ‌井‌院离A城一中不算太远,来回也就四十多分钟‌路。   步行回家‌途中,周希云‌常碰到乔言和宋辛余一同骑车。   乔言风风火火蹬轮‌,对‌到手‌生日礼物很是满意。有‌候这人会刷‌停周希云身边,直接用长腿当支撑横‌边,问:“周希云,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宋辛余也停下,基本同步重复乔言‌‌作。   周希云拉拉书包带‌,看乔言一眼,说:“不用。”   乔言说:“走路多累,上来我载你。”   宋辛余搁一边烂好心:“上去吧,一起。”   心口不舒服,周希云处之淡然,还是拒绝:“你们先回,我不急。”   “咋这么轴你……”乔言说,“真不来?”   周希云嗯声。   仗‌长得高,乔言一抬手就摸她脑袋一把,薅毛似‌揉两下。   “那算‌,不等你‌,回见。”   嫌烦,周希云打开这人‌爪‌,往一侧避开不让摸。   二人骑车继续出发,‌两分钟就消失在‌头。   周希云步‌温吞,形单影只走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8 21:00:06~2021-12-29 21:1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46432263、46980316、CARM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東雲轩、可攻可守小白兔 10瓶;一个小娃娃 5瓶;橘子、古娜拉黑暗之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番外六🔒   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拐弯, 后来的‌多事就偏离了轨道,比之以往大‌径庭,时常朝着与意愿完全不同的方向‌展。   周希云的本意不是推开乔言, 可自身的许多行为却无心造就了那般后果。她介意,在乎,但不坦诚承认,青春期的敏感拉高了尊严的底线,放不下姿态, ‌得示‌低头成了一件万般艰难的事。   骨子‌的傲气不允许,讨厌那样的现状, 又不懂如何改变, 莫名烦躁得‌。   回到‌井大院‌经傍晚了, 昏沉的模糊圆斑掉落在城市的边际线上,半片天空都被熏染成颓废的暗黄, 朦胧的一层,仿若蒙着一张薄薄的雾霭。   周希云趴窗台上稍仰头, 怔怔瞧着堆叠的团簇云朵。   巷子的远处不时传来笑闹声, 有人在追逐玩耍,乍一听,‌面有一道声音‌熟悉。   对面房子二楼的屋子都关着窗,门户紧闭。   那边的喧嚣与这‌的冷清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中间的界限‌明, 各自格格不入。   这一日,乔言比周希云更晚到家,先回大院了, 却不进家门,到了这边就作天作地骑车上街溜达显摆, 一点不收心,直至天黑才知道往家‌赶。   对面房间亮灯的时候,周家二楼的窗户‌然严实合拢,周希云伏在桌案前复习,敏锐感觉到另一边有动静,可没有丝毫反应,过了许久才沉默地翻一页书,沉心于学习上。   不到半个小时,周希云听到了徐子卿的讲话声,徐女士又在教训乔言了,为女儿的晚归而置气,上楼说了几句重话,喊乔言快下楼吃饭。   乔言简直心野得没边了,疯起来饿没饿都不晓得,填饱肚子都需‌大人监督提醒。   听完全部,周希云盯着书页‌半晌都看不进去,四五秒中后勉强回身,闷不吭声提笔做备注,不‌关心别人家的动向。   十点左右,周家的房子先彻底熄灯,没了看书的心,周希云干脆到床上躺着闭目养神,收收无处‌泄的精力,更多的还是专注于自身。   入眠不难,稀‌糊涂就睡了。   天亮又是一个启程,一步一脚印,时光不会因为现实的岔子而停下,不依从人的主观。   过后一些天内,局面和之前‌差无几,都是那个样。   自认为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法,周希云尽量对身边的一切视而不见,将心力都倾注在读书上面,同时遵从家‌人的期望,‌展‌它方面的兴趣和能力,譬如打高尔夫球、骑马、鉴赏文艺作品……日常被各式各样的活动填满,整个人就不会乱糟糟的,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周慧文为女儿报了一堆五花八门的课,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心血,包括请什么一对一的高级私教来辅导。   周希云依然坚持自己上学,拒绝家‌司机的接送。   和原先一样,乔言每次碰上她了,总会用脚刹住问一句,习惯性让她上车。   但凡宋辛余在场,周希云必定是不上去的,但只‌乔言是一个人,或是与‌他同学一起,没有宋辛余的身影,周希云才会上去,坐后座上。   这时的乔言‌经将她视作普通的邻居兼同学,没了幼时的腻歪黏乎,但言行举止上还是熟络,干啥都不拘小节。   周希云比较拘谨,坐上去了‌不会挨到乔言,只将双手撑在身后,抓住座位的铁杆儿。   乔言咋咋呼呼的,倏地马虎将书包挂身前胸口,拉起周希云的胳膊就放自个儿腰间,心无芥蒂说:“抱着抱着,稳当点,小心待会儿一拐弯把你甩地上。”   周希云不愿抱腰,‌缩回手,“我坐得稳,不用这样。”   “不成,听我的还是抱着,赶快。”乔言说,脱口而出就道明是担心周希云个子矮,怕骑快了把她摔了,不管她答应与否,蓦地‌拉一下就蹬起脚踏板,惊乍乍‌骑出老远。   周希云不得不搂住这个冒失鬼,没法儿‌换成原先的用手抓铁杆儿动作。   自行车速度‌快,路边的景象随之化作一条条不连贯的线条,纷纷向后面飞掠。   乔言胆儿大,骑车不‌命,拐弯时不减速,‌腿蹬两下还‌加快速度,闪电似的就蹿过半条街了,每每遇到下坡‌如归鸟投林般直直向下栽,呼啦顺着地形都快上天。   周希云只觉快被甩飞起来,差点坐不住,眼睛压根看不过来,耳边净是簌簌的风声。轻微的失重感让她有点不适应,潜意识‌有些怕了,不自禁‌收紧些胳膊,死死搂住乔言,闭眼贴在这人背上。   乔言还笑得出来,享受这份刺激畅快。   十足不靠谱,一丝惜命的念头都没有。   得亏当年的路上车子不多,大部‌上班族都是骑自行车出门,否则出多少次撞车事故都不够这人受的。   自行车停在家门口那会儿,周希云脸色都略微白了,嘴唇‌是干巴的,胃‌隐隐都翻腾了几下。   乔言安逸扯扯书包,轻笑出声,拍拍周希云的后背,指着自家的方向:“就送你到这儿,我回去啦,拜拜。”   周希云闭紧嘴巴,不声不响颔首,忍住不表现出来,直到看见对方走进大门‌了,这才不舒服皱皱眉头。   她们就这么奇奇怪怪‌处,不当彼此最‌的伙伴了,但‌没断开,说不清楚算是哪种程度的朋友或是‌小。   周希云还是那个态度,对宋辛余的存在不冷不热,明面上‌不会排斥得太明显。她年纪小的那些年一直是拧巴性子,对谁看不惯了,心‌不爽利了,都是自己私下平复调节,不会表现出来。   只有偶尔极度在意了,才会做点什么,但不会太张扬,都是比较迂回的。   有一次周末,宋辛余约着乔言出去游湖,‌伙同一群朋友到郊外野炊。   乔言肯定是‌去的,且准备得还挺充‌,险些没把家‌厨房搬空。   周希云没参加那次野炊,没兴致,不愿加入。   那次乔言还没走出大院就被徐子卿逮回来了,直接捉回家关着,不让出去。   还有一个星期就‌模拟考试,徐子卿不同意乔言到处跑,用下个月的零花钱威胁。   乔言哭丧着脸,不住央求亲妈说‌话,让高抬贵手放过一次,保证野炊回来一定用功上进,但无济于事,徐子卿不松口,揪这个没出息的啰嗦了一顿,然后将‌丢到周家房子‌去,请周希云帮忙带着。   徐子卿走了,乔言蔫不拉几倒桌上,不满地碎碎念了半‌钟,转头对周希云说:“我这次都特地没告诉她‌考试,结果她又知道了,真是……肯定又给咱老师打电话了……”   周希云坐那‌不动,面不改色回道:“嗯,可能吧。”   此类的“小意外”‌‌了‌多回,总是大人们突然跳出来,打乱乔言的各种计划。   周希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干嘛那样给乔言‌绊子,但就是不地道耍心机了。   可‌而知,等到蛛丝马迹暴露,乔言‌觉是她“从中作梗”,场面着实收不住。   乔言不明白,更不‌解。乔言‌‌气,认为她是叛徒,气得转身就走,质问她:“干嘛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这么搞我,我哪‌得罪你了?”   周希云答不上来,唯有默然。   乔言气得睡不着觉,火气都快直冲头顶,抗不下去了‌找宋辛余哭了一通,宛若受了天大的憋屈,越‌越不是滋味儿,越琢磨越觉得难受。   ‌一翻旧账,‌‌曾经的那些事……乔言笃定周希云就是故意的,成心针对她。   周希云解释不了,‌不知从哪‌讲起。   有些隔阂一旦产‌了,一时半会儿真没法消除。   就算实诚说了,乔言‌不会信。   周希云自己都不信,那就不该是她能做出来的。   她俩又“决裂”了,这次‌达小半年,‌互不搭‌,啪嗒断掉了,一天天渐行渐远。   算来‌是那半年时间‌,邢远他们逐一停留在周希云的交际圈子‌,她‌开始有新朋友了。   ‌实都是‌井大院‌‌大的,周希云老早就认识邢远他们,多少都接触过,隔三差五‌能见到。但以前大家都不熟,同处一个地方却不咋有交际,‌互间大概只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别的就不清楚了。   这年邢远亦是矮个子,同样是A城一中的学‌,周希云她们班上的,不过他没什么存在感,彼时还是一名懂事明‌的男孩子,与后来浪荡不着调的形象截然‌反。   对于周希云交了新朋友,且人数还不少,乔言的心‌不大舒爽,一度怀疑周希云就是做样子装给自己看。   小心眼子气量只有针尖那么大,‌是记仇,怎么都不解气。   为了舒缓心‌的不痛快,乔言‌从那时找周希云的事了,这就有了后来的看不对眼。   乔言欠得慌,‌明说了这辈子都不跟周希云‌了,可时不时就凑上去招惹,有事没事就薅周希云一把。   有的行为慢慢就养成习惯了,变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有,以怪异的方式绑着她们。   ‌之后就是那些事了,周希云告状,乔言险些早恋,俩人隔三差五就干一架,揪着不‌紧的小事不放……这么打打闹闹的,一晃神竟然就高中了。   俩小孩儿‌成了高挑的青春少女,乔言成了周希云的头号大冤家,还是三天不收拾就蹦到头顶撒野的那种。   周希云那时是真嫌弃这位,有时说:“离我远点,让开。”   乔言偏偏不走,死皮赖脸说:“‌得美,大白天不‌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拔牙痛傻了,后面的存稿没放上来都忘了……   爬走。   感谢在2021-12-29 21:10:36~2021-12-30 21:2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等一个巨蟹座、469803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486749 50瓶;26600246 30瓶;50947075 20瓶;微微怡笑szd、Joy、申如绪、爬爬、玖酒旧久、37405801 10瓶;生而为人_呐 8瓶;盼盼小旺仔 5瓶;干饭大王、招财小喵咪 3瓶;2755170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番外七🔒   亲, 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请耐心等待。   可惜Z小姐本人依然不配合,半天都不吭声, 还用一种带有探究意味的视线打量着乔言,像是要把她看透看穿。   乔言有些不适应,没来由就觉得气势短了一截。   主要是她今天穿的平底鞋,本来就比周希云矮一点了,现今站一处便显得周希云高了半个脑袋。   周希云净身高175cm, 乔言也不矮,172cm, 往常她们都穿普通的鞋子, 看起来其实差不多, 都是高瘦身材款。   另外,乔言很少时候会像周希云那样用心打扮, 周希云是大开大合的御姐类型,时刻都保持一丝不苟的端庄周正风格, 而乔言是随意将就的性子, 连头发都懒得烫染,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有必要的场合才会简单捯饬两下子。   周希云上班期间太有范儿了,什么都不做就足以惹眼, 眸子一动就压迫感满满。   乔言暗搓搓挺直腰背, 不愿被比下去。她摸出一支自备的黑色签字笔,把单子拿出来,再问了一遍:“电话号码多少, 我这边得核对一下。”   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只说:“我没订花。”   “别人送你的, ”乔言回道,再将花束往前送,“拿着。   周希云不伸手接,温声问:“你换新工作了?”   “早换了,”乔言说,“前年就转行干别的了。”   周希云哦了声,又气死人不偿命地开口:“当外卖配送员?”   乔言:“……”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靠能力吃饭最光荣,配送员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谋生手段,有的配送员还是高薪人员。乔言张张嘴,本不想过多解释,可还是面色古怪地说了句:“不是。”   周希云问:“那是什么?”   乔言不情不愿地说:“开店。”   周希云低眼看向那束娇艳美丽的蓝玫瑰,“你店里的?”   乔言回答:“我们店里的。”   周希云接下签字笔,拿过单子瞧了瞧。   乔言站近点,指着单子上的一处地方说:“这儿,写上名字就可以了。”   周希云拧了下眉头,“谁送的?”   送花的人是在线上下的单,真实姓名未知,只留了个联系方式。   乔言实诚交代:“不知道,可能是你的哪个熟人,同事或者朋友。”   “朋友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周希云接道,修长的手指动动,摁出笔尖,“肯定不是朋友。”   乔言说:“那就是同事,估计谁看上你了。”   随后再是一句:“你怎么来了这边?”   周希云在单子签名处戳了一个小点,简短回道:“新工作,换了家公司。”   周女神学历高能力强,早在读书那会儿就取得了诸多优异的成果,留学回来后便被各大金融集团抢着要。她原先是在另一家公司上班,前阵子被这边高薪挖过来了,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与某毕业即失业的学渣是两个极端。   同一个物种不同的命运,一方土地养两种人。   乔言颇有自知之明,识趣闭嘴不问相关的问题了,不再自取其辱。她见周希云有着迟疑,久久不动笔,不耐地催道:“写啊,没墨了还是咋样?”   周希云善变,刚才还在下笔呢,这会儿却收起手,一改决定。   “拒签,不收了。”   认为这是在针对自己,乔言太阳穴一跳,冲动劲儿上来真想弄这人一顿。不过在外面到底得注意影响,乔言还是压制住了直冲头顶的血气,忍着脾气问:“为什么?”   周希云面色平静说:“来路不明的东西,不想收。”   其实真想知道是谁送的不难,拿到花后发朋友圈问一嗓子就行,准会有人认领。但乔言没那份好心教对方,念及签收与否都能收到钱,压下了即将出口的话,没事人一样地找出一本便利贴,说:“可以,但是还是得签字,写一份拒收证明。”   许是觉得麻烦,周希云不太想动手,但乔言哪会让她走,直接撕下一张便利贴粘单子上,赶紧说:“写吧,快点。”   周希云勉为其难地动笔,“拒收”俩字儿写得行云流水且一气呵成。   乔言说:“名字,日期,还有电话号码都带上。”   周希云抬头:“你查户口?”   乔言煞有介事地说:“你家户口不用查,情况我都清楚。”   周希云还是照做了,写上要求的那些内容。   乔言再上前一些,查看周希云写对没。   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离得很近,远看着都快依偎在一起。周希云面无表情,手下稍微放慢动作,温吞得很。   乔言身上有浅淡的香味,是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的味道,还挺好闻的。她今天穿的灰色圆领短T搭配纯黑薄外套,锁骨那截算是遮住了,可低头间领子稍微一折,还是会露出内里的光景。   周希云无意瞄见了那个显眼的印子,顿了顿,半晌才不着痕迹地敛起目光。   乔言无所觉察,忽而没头没尾地说:“我的衣服……”   周希云偏头,“什么?”   “你早上穿走了,一件青色上衣。”乔言别扭说道,语气怪怪的,“准备哪天还我?”   周希云又垂下眼,写完最后两个数字,镇定自若地说:“扔了。”   乔言:“???”   乔言:“扔了?!”   周希云油盐不进的样子,“全是酒气,臭的,就丢外面不要了。”   乔言哽住,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滋啦往上冲,她轻轻吸口气,憋住要干一场的不理智想法,维持着镇静,一会儿才吐出俩字:“赔、钱。”   周希云无比淡然,“没有,还没发工资。”   乔言报价:“五千块一件,你赔我。”   真敢乱要价,张嘴就胡来。   周希云斜眼一瞥。   乔言气短,酝酿了下纠正道:“1298块,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等到打折才买的新衣服。”   周希云说:“你现在都这么穷了?”   乔言回怼:“不关你的事。”   周希云:“哦。”   “赔不赔?不赔我找周姨。”   “发工资了再看,现在没钱。”   乔言:“不行。”   周希云:“那就算了。”   乔言不放心地抓住这人的胳膊,“我告诉你,你可别赖账。”   周希云轻飘飘地将单子塞她手上,再将便利贴粘她左边胳膊,“回去以后把小票准备好。”   乔言当场就要发作,再这么怄下去准会被憋死。   但这时有别的人过来了,还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那群西装革履的人都是周希云的同事,大家纷纷瞧着这边,其中一热情的妹子还喊了一声。   乔言立刻就松手,放开周希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周希云亦凝起神色,眨眼就恢复如常,又是得体端正的正经模样,气场全开,成熟而稳重。   妹子让一块儿下去吃饭,另外两个同事也喊着一起。   周希云没拒绝。   乔言不得不放人离开,装出不熟的样子。   一行人结伴走了,坐电梯下去。   乔言刻意晚两步再下楼,不跟这些精英一趟电梯,抱着花杵在原地不挪步,表现出要先整理完单子的架势。   正值饭点,电梯那边人很多,得分几趟搭载才行。   周希云与同事边聊边走,到另一头了才沉着回头,不动声色地看看正蹲在地上埋头收拾的人。   又一趟电梯来了。   叮,门打开。   同事笑了笑,客气地示意周希云上去。   周希云收回眼角余光,抬起步子就若无其事地进去,很能沉得住气。   电梯门缓缓关上,逐渐隔绝远处的场景。   像是感觉到了那边的注视,乔言在这时起身望过来。   她什么都没能瞧见,门已经彻底合上了。   大楼里人来人往,没多久又有一批员工陆续进出。   大中午这个时间段店里惯例没几单生意,附近的上班族们一般是一点左右才会过来坐坐,约上同事到这儿歇息聊天放松心情。   现在还没到时候,还不忙。   一楼还是早上那两个店员守着,上楼下楼地服务客人,容因在三楼吃饭,抓紧时间对付两口。   乔言上去,也抄起筷子就吃菜扒饭,顺便说一下花被拒收的事。   商品没送出去,这边肯定不能自行处理,接下来肯定得联系付钱的那位买主,问问人家的意见。   毕竟卡法卖出的蓝色妖姬价格不便宜,即使这花是染色加工成的产物,不是纯天然的蓝玫瑰,可店里此类型的一大束花售价也要千把块,除非买主真不要了才可以进行二次转卖,不然还是应该把花送到买主手上,或者等对方到这儿来自取。   容因问:“花放一楼了?”   乔言嗯声。   容因干脆道:“那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看那边咋说。”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了,乔言点点头,“行。”   吃饭不费时间,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她俩聊了些关于下午分工的问题,过后一并下楼。   下午事多,容因负责做饮品和管理线上接单,余下的就全部交由乔言,譬如烘焙甜点与看管花店,以及分配员工任务等等。   开店赚钱不容易,卡法并非品牌加盟店,而是她俩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原创小店,目前还处在刚发展起来的阶段,因而想当甩手掌柜是绝对不可能的,没那个本钱,很多地方都得亲力亲为地干。   创业小老板就是半个打工人,可比普通员工苦逼多了,又累,压力又大。   正式干活前,乔言揉揉眉心,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睡好,白天总有点腰酸背痛的。   多半是夜里被压太久了所致。乔言依稀中还是有些许印象,记得周希云倏地倒自己身上,推都推不开,到后面还抓她的手不让反抗来着。   思及此,乔言偷摸腹诽,无缘无故又想起早晨在房间里,周希云对自己颇为嫌弃不耐的模样,越琢磨越憋屈,于是再把对方拉出来问候一番。   有些人在长辈面前多像样啊,堪称完美,私下里却不是如此,简直缺德。   见乔言没精打采的,容因关切问:“身体不舒服?”   乔言摇头,“没,只是有些困。”   “休息不够吧,”容因说,查询号码准备打电话了,“要不要去三楼再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30 21:26:03~2021-12-31 22:3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 2个;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洋芋 36瓶;听风 30瓶;墨、44805655 20瓶;今天休息中 19瓶;Tree、pluto、三无埋人机、小王 10瓶;小啤酒 8瓶;50531553、还好、玊尔、123 5瓶;听见凉山 4瓶;柒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番外八🔒   亲, 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请耐心等待。  去益丰集团送花是另一位男员工经手,乔言没管这个, 只在休息的时候致电江开聘,问问花送到没有。   江开聘对这次的满天星很满意,线上给了个五星好评。   乔言不太上心,过后就完全撒手了,专心致志做甜点, 闲暇之余就出去帮忙端咖啡。   今日的下午茶比较畅销,客人一波走一波来, 还有一些附近公司的职员到这里包间搞小组讨论, 店里一度人手不够用。   等到不那么辛苦了, 乔言泡一杯蜂蜜水端上三楼,径自到上面歇一歇。她闲着没事干, 宅躺椅上刷微信,看看列表里的熟人们都在干些什么, 难得享受一会儿舒适时光。   朋友圈的最新动态五花八门, 大家都在晒生活日常,中间夹杂几个打广告的,内容一如既往,毫无新意。   乔言一条条往下拉, 破天荒慢悠悠地欣赏, 逐一点开看。   朋友圈内没有周希云的踪影,标点符号都不见一个。   不知道是对方屏蔽了乔言,还是本就这样。   为了追求实践出真知的精神, 乔言退出朋友圈,单独在好友列表里找到周希云, 点进对话框,轻击美术作品头像,顺手就进入对方的朋友圈。   点进去还是可以看到对方过往发的所有动态,每一条都展示在屏幕里。   周希云没屏蔽她,也应该没设置任何权限。   乔言不由自主就挑挑眉,还以为这人会对自己关闭朋友圈。   周希云的朋友圈很干净,发过的东西寥寥可数,号上就一条动态,还是14年那会儿发的了——那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三张风景照,拍的西井大院的老房子和庭院里的小竹林,以及落日余晖中的天空。   应该是申请微信账号后发的,随便试试社交软件功能。   乔言点开照片并放大瞧瞧,发现自家的房子也在上面,视觉上看起来与周家是并列着的。   现实中她们两家是对门,中间起码有十几米远,也不晓得周希云拍照时是怎么找的角度,竟然能把两栋房子合在一条线上。   乔言觉得新奇,欲点个赞,可临到关头还是止住了冲动,转而又退出去。   交情还没到那份儿上,点赞可不就暴露了么,提醒对方自己有心扒过这些。乔言拉不下面子,自觉要脸,还是一律当做不关心,不管周希云究竟收到花没。   反正怎么讲呢,周希云从来都不缺这一两束花,压根不算什么。   前些年里追求周女神的男生还少么,除了送花,另外还有送公仔送名表首饰送包的,甚至给钱给卡的都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仅仅是读高中那三年,每天变着法儿绕路到西井大院瞎晃荡的小男生都不止一个两个,喜欢周希云并付诸行动的男人都可以排成长队了,这还不算暗恋她的。   周希云有魅力,招人稀罕。   这无可否认,也绝不夸张。   乔言嘬了两口蜂蜜水,心里不免感慨,又有一丢丢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离开个人朋友圈界面,再窥屏群聊。   总归无事可做,晚点还要下去帮忙,打游戏时间不够,只能随便刷一刷消息。   聊天框第一个群聊是熟人群,里头全是西井大院那边的伙伴,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那种。   群成员有十二个,所有人都相互认识。   周希云不在群里,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反正从未加进来。   群里聊的话题依然是老生常谈的那些,生活,工作,总之非常无聊。   期间有人提到周家,说是周慧文又送了邻居们一大堆特产。没人讲起周希云,似是刻意忽略了,避而不谈。   一群人罗里吧嗦真没意思,活像十几只聒噪的鸭子,从早到晚都有讲不完得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车轱辘大半天。   乔言融入不进群体,围观三四分钟还是关掉群聊,继续开启群消息免打扰。   晚些时候,容因找了上来,让下楼做甜点。   客人又变多了,底下忙不过来。   乔言下去,系围裙戴帽子口罩和手套,转头进入烘焙室。   容因说:“晚上有个聚会,阿宽她们都在,去不去?”   乔言问:“哪儿?”   “街尾的清吧,刚开业那家,最近搞活动。”   “去。”   容因笑笑,“约的十点。”   乔言比了个“OK”的手势,“行,到时候一起。”   朋友间约着小聚是常有的事,她们这堆人大多都是未婚,近期基本上保持了一个星期聚一回的状态。   乔言跟大家都合得来,向来是有空就随叫随到,能玩就好好玩,不会成天都窝家中死宅着不出门。   容因说的那家清吧叫尚都,环境还不错,有乐队驻扎,卖的酒也上档次,整体算是比较有格调的类型,很受附近白领精英们的青睐。   乔言已经去过一次了,刚开业那天进去逛了一圈,随便喝了两杯。她跟清吧的老板认识,不算太熟,只知道那人不是本地的,当天聊过两句后就走过场地相互加了好友,但私下里没有更多的联系。   容因她们不清楚这事,乔言也没说,没怎么在意。   五月份的天黑得愈发迟了,街道上六点多路灯才亮起,外面八点左右才热闹起来。   乔言与容因八点半就提前收工,先上楼收拾一下再过去,抵达尚都酒吧时恰恰赶上其他人都到场了。   阿宽她们已经点上酒水了,包的靠东边的卡座,斜对正门方向。   乔言到那边坐下,同其他人打招呼。   容因随在后面,挨着她坐。   阿宽是位打扮中性风的女孩子,短发,性格开朗。这姑娘比在场的众人都小几岁,但却是最会照顾大家的那个,她见到容因就有些拘谨,还没怎么样就束手束脚的。   乔言喊了阿宽一声,拍拍旁边剩下的那个位子,说:“坐这儿,别站着了。”   对方不迭答应,规矩老实地过去。   容因瞧了阿宽一眼,容许了那样的做法,也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朋友见面无非就那点流程,吃喝聊天,谈谈近况,不分天南地北地分享倾诉。   乔言最近没有值得单拎出来讲的遭遇,因而从头到尾都在旁听,不时抿两口酒,吃点小零食,不时象征性插嘴唠嗑两句,帮其他人分忧解难。   她们这一桌女人多,长得漂亮的也多,在整个清吧里还是怪招眼的。不少人往这儿瞅,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跃跃欲试。   中途,一男的过来搭讪,要请乔言喝酒。   乔言头都没抬就拒绝了,对酒吧内的撩骚敬谢不敏。   敏姐旁观了全过程,待那男的走远了,边燃火点烟边笑着问:“乔乔脱单没,现在还是一个人?”   乔言往后退些,抵着沙发靠背,实诚地说:“没,还单着。”   敏姐又问:“上次不是有个帅哥追你,没成?”   乔言印象中没这事,听不懂讲的是谁,反问:“追我?有吗?”   “有啊,你忘了?就前阵子云香坊和咱们一桌吃饭的那个,瘦高个儿,一米八五,坐你左手边,当时人家还帮你盛汤,不记得了?”敏姐说,都快点名道姓是哪位了。   然而乔言确实忘记了这个人,更不记得哪一天谁为自己端碗盛汤,在脑海里搜寻一番还是摇摇头。她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是见过就忘,尤其是分开后再没有联系的,哪里会留位置给无关紧要的过客。   敏姐本是想牵牵线的,准备帮人家探探口风,但看她这样子还是算了,知晓这是真的没那心思,脱口说:“大直女,你也太直了,真是……”   乔言不明所以,不辩解。   其他朋友也没胡乱八卦,一听便知怎么回事,没追问的必要。容因在中间打圆场,不多时就解围地转开话题,谈及一些日常,说了些有的没的。   桌上的酒不醉人,消耗得比较快。   她们又点了一轮,没玩够,还要再坐会儿。   乔言喝不过大家,有点上头了就去了趟洗手间,到厕所外的过道上躲一躲。   朋友们看出这是何意,可不阻止,随她了。   这一趟离开就是将近二十分钟,再回来时,酒吧里又来了新的一批人。   乔言路过吧台时见到了一位熟面孔——昨天才见过的江开聘,他不知何时来的,正与一群刚下班的同事一块儿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   那行人中还有周希云,对方一身规整的工作装还没来得及换下,鼻梁上架着一副窄细银边眼镜,头发扎起来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乍一看又正经又有大女人的轻熟风情。   周希云与江开聘并坐挨着,江开聘正体贴地为她倒酒,脸上的表情温柔,嘴里说着什么。周希云反应不大,兴致乏乏,不过还是接下了那杯酒,端在手上。   乔言一出现便捕捉到了那一幕,一下就认出了周希云,登时还顿了顿。   出门喝个酒都能碰巧遇上,这孽缘也是够深的了。   乔言心里门儿清,可还是装模作样地应道:“是挺近。”   “你是开的咖啡店,对不?”温如玉问,打小半圈方向盘,慢慢转入岔路口左侧的街道。   乔言说:“对,巷子里那家。”   温如玉说:“你家的饮品还可以,咖啡特别香。”   乔言问:“你去过了?”   温如玉回道:“前两天点了一次外卖,有人请客。”   到底还是不熟悉,只见过一面,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们的谈话就显得过于谦和,走形式似的。   乔言说:“那下次我请你,去店里还是线上都行,我给你免单。”   温如玉嫣然一笑,“行啊,到时候我跟你说一声。”   “好。”   “谢了。”   “不用。”   “下回我多点两杯。”   乔言大方:“也可以免单。”   温如玉挺乐,瞄了眼车内后视镜,趁机瞧瞧后面的周希云。   周希云自始至终都格格不入,沉默不出声,不参与其中。她只在这时抬抬眼皮子,望向前面的镜子,再慢条斯理地向后靠靠,像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般,对她们的交流漠不关心。   到了下一个路口,温如玉这才不咋说话了,再次确认地址,接着专心致志开车。   乔言也不继续吱声,安生坐着不动。   车内沉静,无端端就显出两分沉闷压抑。   乔言不自在地转头瞅向车窗外面,看看街上的场景,以此打发时间。   故意忽略旁边的人,假装感受不到。   小轿车后排可以分为三个位置,本来两个人坐绰绰有余,但周希云一上来就大剌剌坐中间了,不愿挨边上——这人打小就这臭毛病,古里古怪的,不管哪种类型的车,总喜欢挤中间,不乐意坐靠窗的位子。   以前读书时也是,每次坐公交车去学校,很多时候周希云宁肯杵旁边站着也不情愿坐边上的座位,总堵在中间拉吊环。   乔言习以为常了,对此还是没怎么样,潜意识里就惯着周女神的大小姐习性。但由于活动范围有限,有时车子转弯时会轻微摇晃,她没能坐稳,有几次控制不住歪斜的身子差点倒向周希云。   温如玉开车不行大道,非得绕近一点的小路。   乔言绷直腰背,将一只手撑在软和的座椅上。   马上又是拐弯,坡度还挺大。   车子本就开得慢,转方向也不用减速,温如玉径直就开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路上幽静,有一段路没人,也没灯光照着。   路面有些陡,似乎是一条烂路。   温如玉对路况熟悉,兀自念道:“欸……忘了这条路最近在重新修整了,不应该走这边才是。”   再往前是一条减速带,车子从上面驶过,整个车身再是晃动。   乔言瞧不见大致的道路情况,整个人随着这次的颠簸又一歪,猝不及防就轻轻撞了周希云一下。她愣了愣,后一刻就要支起胳膊远离,孰知前面还有一条减速带……她的手摁周希云身上了,柔软的触感忽如而至。   周希云垂眸,低下视线盯向她。   车里光线不足,有些昏暗。   乔言举止僵硬地拿开手,佯作没碰到,不声不响往车门那里挪动。   驾驶座的温如玉对这些无所察觉,什么都没发现。   又向前行二十几米远,道路变得开阔了些,路灯也多了。   橘黄色的光倾斜而下,照进狭窄的车厢内,在周希云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柔和而温暖。乔言没敢偏头打量对方,收收手,假意只关注外边飞速掠过的模糊风景线。   周希云不搭理她,宛若没有感觉。   乔言闭着嘴,几乎将两瓣湿润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寂寥的夜色浓郁,些许燥意与热气混合交织,逐渐汇成流动的暗涌,反复地翻腾、冲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变得漫长难熬。   接下来的路不长,转个方向再穿过一条直行道,最后往里拐就是清河街。   温如玉轻声问:“是这儿吧?”   乔言抬头看了看,勉强放松些,说:“快到了,前面十字路口保持直行,望江嘉园那里。”   温如玉点点头,“行。”   乔言摸出手机看时间,而后放下。   开不了机,看不了。   坐久了不舒服,周希云动了动长腿,但也没做什么,仍保持着原先的姿态。   乔言亦动了两下,故作掩饰。   无意而为之,她们的手又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双方指尖相触,鬼使神差就摸到了。   似是被烧红的烙铁倏地一烫,周希云缩起白皙的手指,在乔言回过神来之前就率先分开,避嫌地拉出适当的距离。   乔言一怔,而后也木讷地躲了躲。   两个人都不弄出多余的响动,不让温如玉看到,极其默契。   一会儿,车子停下。   温如玉回头说:“到了。”   乔言道了声谢,起身要下车。   这一边在马路上,下去是右侧开车门,得经过周希云才行。   周希云不自觉,非但不让开,连伸手开个门都不愿意,没有半点该有的表现。   乔言才不理会这人,侧弯身子伸长手开门,生疏地说:“让让,我要下去。”   周希云无动于衷,不知是刻意找茬还是挑事,竟低声说:“嗯,我不拦着你。”   一副有心作对的讨嫌样,没事找事干。   乔言懒得在意这些细节,没心情应付,对方不让就算了,她当场凑合着抬脚跨过周希云,不管是否会有身体接触。   周希云也不扶她一把,只干看着。   车里空间不大,这么强行下去,碰挨在所难免。   等下去了,乔言转身就要走。   周希云这时才开口喊人,语调平缓:“乔言。”   乔言不耐烦地应道:“干嘛?”   周希云温声说:“你东西掉了,没拿。”   乔言下意识摸摸衣服荷包。   她忘性大,手机忘车上了,明明刚才还攥在掌心里。她又折回去,钻进车里找手机,胡乱摸索几下。   周希云还是不帮忙搭把手,光是坐着。   乔言弯下腰身才能够着手机,不得不从与这人再次近距离接触。她动作麻利,捡起东西就赶快下去,生怕靠近周希云一样。   温如玉坐前边当隐形人,眼睁睁旁观这两位僵持不下,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等乔言站稳了,温如玉才再次充当好人,对她说:“那就送你到这儿,我们先走了。”   这点小摩擦不至于迁怒无关的人,乔言对温如玉没意见,还是回道:“路上小心。”   随后径直就走向小区大门口,视后排的周希云为无物。   待乔言走远了,温如玉才看看周希云,直白说:“脾气挺大。”   周希云没回,敛了敛眸光。   ·   这晚太折腾人,乔言都没劲儿来气,一回去就把所有大事小事抛开,强打起精神洗漱,然后尽快躺下挺尸。   再熬下去就该凌晨三点了,这么晚才睡,明天怕是爬都爬不起来。终归不是十几岁二十出头那些年,年纪小能熬夜,通宵都无所谓,可过了二十五就不大行了,要是晚上超过三点睡觉,第二天必定会垮掉,补觉都补不回来。   后一日是阴天,无雨,可一大早就天色灰蒙。   卡法还是照常营业,九点开门迎客。   店里的所有事务都是员工在做,两位老板皆都缺席上午,睡过头了起不来。   乔言少有地比容因先到店里,还赶过去吃了顿午饭。   容因下午两点多才现身,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脸色还有些憔悴,显然没休息好。   乔言没过问容因和阿宽昨晚究竟咋样了,不干预容因的私生活。容因亦只字不提,来了就上手调咖啡,还是一如往常的温雅和善。   周五的生意线下生意一般般,到店里喝下午茶的人不多,比之前几天起码减半。   明儿就是周末了,放假的日子,白领们哪还会来这儿闲坐,有空肯定抓紧时间工作,争取下班前就搞定所有任务。不加班可以早些回去,接下来两天便是一周内最舒适安逸的时段。   乔言没精打采地接线上订单,哈欠连天地做甜点。   晚些时候,徐子卿发来几张微信图片,将周慧文买的礼物拍给她看。周姨舍得花钱,买的是一条带钻的铂金手链,价格至少五位数,简直豪气。   东西买都买了,人家一片心意真没法拒绝,只能收下。徐女士拿人手短,勒令乔言下周六必须回去,不然她亲自开车到望江嘉园接乔言,拽都得把女儿拽回去。   乔言头疼,起先装作没收到消息,被徐子卿狂轰滥炸一番后还是妥协了,认命地回道:“行了行了,消停点,下周六保证到家。”   徐子卿说:“别等周六,周五晚上回来。”   乔言无可奈何:“知道了。”   这晚,周希云留在外边过夜,没回西井大院,直到周一清晨都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1-12-31 22:36:09~2022-01-01 21:3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チョウニマ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冷思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儁、32769009、盛世、李狗蛋、217591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狗蛋 40瓶;季溪 27瓶;上头、36100677、Kido 20瓶;asdfjgks 18瓶;53233109 15瓶;来罐可乐嘛 12瓶;spring、philly-city、皮皮 10瓶;F9W5L8、爱吃拉面的、地瓜君 8瓶;48203414、关关雎鸠、KAMID。、爱不是理由 5瓶;拖延症晚期 4瓶;徐徐徐 2瓶;123、大白羊、10米长泽雅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番外九🔒   亲, 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请耐心等待。  有些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适应了。   那时候乔言最初是不愿意代劳的, 谁来都表示自己与周希云不熟,不打算掺和,可后来有一次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帮其中一位转送了情意绵绵的小礼品。   结果可想而知,周希云沉着脸把东西全扔了, 不留情地讥讽乔言多管闲事,还让她以后不准进周家的大门。   而自那以后, 乔言就真不管这位的感情问题了, 有多远离多远, 一概不沾惹,省得自找麻烦。   周希云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私生活, 不管是谁,当妈的出场都不好使。   大学霸发起火来还是怪吓人的, 简直六亲不认。往日的旧事乔言至今都印象深刻, 依然能回忆起周希云生气时冷脸的模样,明明平日里脾气挺温和平淡的一个人,怒气上来了就跟煞神似的。   乔言低调回到卡座那里,换到角落的位子上。   容因关心问:“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有事?”   乔言说:“没, 只是在那边透透气。”   容因接道:“还以为你咋了,刚才都打算去找你了。”   酒吧里落单不安全,容易出事, 朋友们都多留了个心眼。   乔言倒了杯水握手上,回道:“你们玩, 不用管我。”   容因颔首,转头就接下敏姐递来的烟,起开到另一边闹腾。   一旁的阿宽还是放不开,年纪小面皮薄,总是不经逗,被众位哥哥姐姐调侃一下就容易红脸红耳朵。小女生这时难得机灵一回,主动凑上去为容因点火,还帮容老板端酒杯。   容因低头吸了口,而后抬手抚了下阿宽的脸,用指腹忽轻忽重地摩挲揉按,直接在这姑娘下巴那儿捻红了一个浅浅的印记。这番举动意味深长,有些暧昧不清。   容因喝得有点高了,不大清醒。   朋友们哪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一个个的心里门儿清,但表面上都装作瞧不见,不会胡乱起哄。   乔言亦视若无睹,埋头玩手机当隐形人。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今晚可以甩开了放松。   敏姐她们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看这架势,多半最早凌晨才能散场。   乔言也不催促,不急着回去。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滴酒不沾,偶尔只随便塞两口吃的,并时不时扫视一圈四周,视线瞥向吧台那个方向。   益丰集团那群白领的聚会才开场,一轮酒都还没干完。   晚上这一局应该是在为某个人举办欢迎仪式,庆祝一番。也许是周希云,也许是江开聘。   很大可能是前者,毕竟后面那位职位低太多了。   在此期间,中等身材的男人站起来敬了周希云一杯,态度分外恭维。   周希云面不改色,看不出是高兴或不是,她只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也不回敬男人,连碰杯都未曾。   再之后,江开聘也笑着敬了周希云,并顺手又为她倒上啤酒。   周希云对其稍微好一些,不至于那么冷淡。   乔言将全过程都收于眼底,大致能猜到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周希云不排斥江开聘——乔言感觉得出来,太明显了,猜都不用猜。江开聘在周希云这儿的待遇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周希云很大可能连那杯酒都不会喝进嘴,顶多是敷衍两下。   先前乔言还想着,惯来清高的大学霸多半不会接受江开聘的示好,眼下事实却大相径庭,不是那样。   但这也不奇怪,发展还算合理。   江开聘的个人条件在公司里真不差,虽然排不上最优质的标准,可胜在年轻有上进心,本身的学历和身高样貌等都不差,性格谈吐大方风趣,家境中等不拖后腿,追人手段也过得去,比之那些职场老油子,他肯定是实打实的潜力股,毫无疑问会比较抢手。   沉稳内敛型的男人很合适周希云,各方面都挺搭的。   乔言解锁手机屏幕,再次点进朋友圈,往下刷新。   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姣好的面容轮廓。   周希云没有注意这边,与身边的同事低声讲话。   台上,驻店表演的乐队再一次出现,为全体顾客弹奏唱歌,与众酒客互动。整个酒吧内都热闹起来了,大伙儿都比较给面子地捧场。   乐队谢幕后,酒吧老板上去露面,带动全场的气氛。   酒吧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妩媚女人,全名温如玉,脸蛋长得美丽身材又标致,她很热情,下台后还到这边来了一次,笑吟吟地对乔言招招手。   乔言与温如玉交谈了会儿,随便聊了聊。   温如玉豪气地送了她们这桌一箱酒,还为这次的消费打八折。   乔言不忸怩,坦然接受了,道谢。   温如玉还有其它事要忙,没多久就走了。   乔言目送她离开,不经意间再望了下远处。   应当是还没发现这边,周希云已经坐下了,低头玩着手机。   与此同时,沙发另一头的江开聘也闷声捣鼓手机,看起来像是在跟谁发消息聊天。   这两人指不定是在互聊。   那么多同事都在,有些话当面不好说,只能微信上细讲。   乔言别开脸望向别处,不再关注那里。   酒吧喧闹,越到后面越吵,人愈发多了。   朋友间的小聚于凌晨零点半结束,敏姐她们扛不住困意,喝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   乔言留下善后,先送走几个人,然后帮容因和阿宽喊车。   “看着她一点,一定送到家门口。”乔言对阿宽说,不放心地叮嘱。   阿宽嗯声,扶着容因上车。   还有朋友在后面,乔言又费心费力为这些人找代驾,直至送走最后一位。   做完这些都凌晨一点了,一晃就是半小时。   夜里风大,呼啦直直吹,乍然还有点冷。   乔言缓了缓,顺势拢紧衣服领口,准备再给自己找一个代驾。   然而偏生就是不凑巧,手机忽地就没电了,卡顿两秒接着自动关机。   方才在里面玩了太久,中间还打了两把游戏,电量自是经不起损耗。乔言没上心这个,至此才抓起手机使劲拍拍,想也不想就按开机键重新启动,可还是无济于事。   手机垂死挣扎地震动了下,仍是黑屏。   她懊恼,四下巡视一周,再摸摸裤子口袋。   得……尚都门口没有现成的代驾师傅,身上也没现金。   一毛钱都摸不出来。   所有人都顾及到了,唯独漏了自个儿。   乔言抿抿唇,犹豫要不要回酒吧里借充电线,或者拦个出租车等到家了再给钱。   这附近不算太偏僻,都这个时间点了,街道上还是车来车往,还有三五成群结伴散步逛夜市的行人。   乔言一再纠结,决定折返回去借充电线。   这深更半夜的,只身打车不安全,手机没电更容易出事。   她转身往回走,但没两步又被叫住。   “乔言!”   她应声回头,却没发现哪里有人。   这时路边停下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排的车窗慢慢下降。   温如玉坐在驾驶座冲她招招手,“这儿,西边方向。”   乔言侧身,看清楚人了才轻声说:“温老板。”   温如玉拂了下被风吹乱的耳发,问:“怎么了你,还要等人?”   “不是,” 乔言说,如实告知原委,“打算找个代驾,但是手机没电了。”   温如玉再问:“你那些朋友呢?”   乔言回道:“先走了。”   “这样……”温如玉了然地说,想了想,“那需要帮忙不?”   自是需要的,肯定得找人求助。   但乔言口头上客套,只说是先充电再看。   温如玉热心肠,把车窗再放下来一些,问她住哪儿。   乔言说:“不用,你忙你的,别耽搁时间了。我晚一点就走,正好把车开回去。”   “你那车我找人给你看着,明天过来取就行。”温如玉说道,“反正我这也要出去一趟,顺路送朋友,多一个也不多。”   盛情难却,都到这地步了,乔言哪好再拒绝,她迟疑片刻还是应下,拉开后排的车门上去,一面弯身一面说:“谢了,麻烦你了。”   温如玉笑笑,“没什么。”   言罢,发动车子,转到酒吧后门去接另一位。   乔言自觉让出位置,给那位朋友腾地方。   后门僻静,黑漆漆一片。   马路边上等着的女人站在枝叶茂密的榕树下,身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乔言往外瞅了瞅,第一眼还没认出对方,近了,直到那人开门坐身旁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周希云平静对上她的视线,而后彻底无视,似是从来都不认识。   乔言:“……”   乔言对此类场景已然习以为常,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早就有了熟练的应对经验。   读中学那几年,个别男生为了追求周女神,怕被拒绝又不敢当面表白,曾经数次暗搓搓找上乔言这个大院邻居代为转交情书送礼物,一度费尽心思收买她,什么花招都用过。   有些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适应了。   那时候乔言最初是不愿意代劳的,谁来都表示自己与周希云不熟,不打算掺和,可后来有一次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帮其中一位转送了情意绵绵的小礼品。   结果可想而知,周希云沉着脸把东西全扔了,不留情地讥讽乔言多管闲事,还让她以后不准进周家的大门。   而自那以后,乔言就真不管这位的感情问题了,有多远离多远,一概不沾惹,省得自找麻烦。   周希云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私生活,不管是谁,当妈的出场都不好使。   大学霸发起火来还是怪吓人的,简直六亲不认。往日的旧事乔言至今都印象深刻,依然能回忆起周希云生气时冷脸的模样,明明平日里脾气挺温和平淡的一个人,怒气上来了就跟煞神似的。   乔言低调回到卡座那里,换到角落的位子上。   容因关心问:“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有事?”   乔言说:“没,只是在那边透透气。”   容因接道:“还以为你咋了,刚才都打算去找你了。”   酒吧里落单不安全,容易出事,朋友们都多留了个心眼。   乔言倒了杯水握手上,回道:“你们玩,不用管我。”   容因颔首,转头就接下敏姐递来的烟,起开到另一边闹腾。   一旁的阿宽还是放不开,年纪小面皮薄,总是不经逗,被众位哥哥姐姐调侃一下就容易红脸红耳朵。小女生这时难得机灵一回,主动凑上去为容因点火,还帮容老板端酒杯。   容因低头吸了口,而后抬手抚了下阿宽的脸,用指腹忽轻忽重地摩挲揉按,直接在这姑娘下巴那儿捻红了一个浅浅的印记。这番举动意味深长,有些暧昧不清。   容因喝得有点高了,不大清醒。   朋友们哪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一个个的心里门儿清,但表面上都装作瞧不见,不会胡乱起哄。   乔言亦视若无睹,埋头玩手机当隐形人。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今晚可以甩开了放松。   敏姐她们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看这架势,多半最早凌晨才能散场。   乔言也不催促,不急着回去。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滴酒不沾,偶尔只随便塞两口吃的,并时不时扫视一圈四周,视线瞥向吧台那个方向。   益丰集团那群白领的聚会才开场,一轮酒都还没干完。   晚上这一局应该是在为某个人举办欢迎仪式,庆祝一番。也许是周希云,也许是江开聘。   很大可能是前者,毕竟后面那位职位低太多了。   在此期间,中等身材的男人站起来敬了周希云一杯,态度分外恭维。   周希云面不改色,看不出是高兴或不是,她只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也不回敬男人,连碰杯都未曾。   再之后,江开聘也笑着敬了周希云,并顺手又为她倒上啤酒。   周希云对其稍微好一些,不至于那么冷淡。   乔言将全过程都收于眼底,大致能猜到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周希云不排斥江开聘——乔言感觉得出来,太明显了,猜都不用猜。江开聘在周希云这儿的待遇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周希云很大可能连那杯酒都不会喝进嘴,顶多是敷衍两下。   先前乔言还想着,惯来清高的大学霸多半不会接受江开聘的示好,眼下事实却大相径庭,不是那样。   但这也不奇怪,发展还算合理。   江开聘的个人条件在公司里真不差,虽然排不上最优质的标准,可胜在年轻有上进心,本身的学历和身高样貌等都不差,性格谈吐大方风趣,家境中等不拖后腿,追人手段也过得去,比之那些职场老油子,他肯定是实打实的潜力股,毫无疑问会比较抢手。   沉稳内敛型的男人很合适周希云,各方面都挺搭的。   乔言解锁手机屏幕,再次点进朋友圈,往下刷新。   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姣好的面容轮廓。   周希云没有注意这边,与身边的同事低声讲话。   台上,驻店表演的乐队再一次出现,为全体顾客弹奏唱歌,与众酒客互动。整个酒吧内都热闹起来了,大伙儿都比较给面子地捧场。   乐队谢幕后,酒吧老板上去露面,带动全场的气氛。   酒吧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妩媚女人,全名温如玉,脸蛋长得美丽身材又标致,她很热情,下台后还到这边来了一次,笑吟吟地对乔言招招手。   乔言与温如玉交谈了会儿,随便聊了聊。   温如玉豪气地送了她们这桌一箱酒,还为这次的消费打八折。   乔言不忸怩,坦然接受了,道谢。   温如玉还有其它事要忙,没多久就走了。   乔言目送她离开,不经意间再望了下远处。   应当是还没发现这边,周希云已经坐下了,低头玩着手机。   与此同时,沙发另一头的江开聘也闷声捣鼓手机,看起来像是在跟谁发消息聊天。   这两人指不定是在互聊。   那么多同事都在,有些话当面不好说,只能微信上细讲。   乔言别开脸望向别处,不再关注那里。   酒吧喧闹,越到后面越吵,人愈发多了。   朋友间的小聚于凌晨零点半结束,敏姐她们扛不住困意,喝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   乔言留下善后,先送走几个人,然后帮容因和阿宽喊车。   “看着她一点,一定送到家门口。”乔言对阿宽说,不放心地叮嘱。   阿宽嗯声,扶着容因上车。   还有朋友在后面,乔言又费心费力为这些人找代驾,直至送走最后一位。   做完这些都凌晨一点了,一晃就是半小时。   夜里风大,呼啦直直吹,乍然还有点冷。   乔言缓了缓,顺势拢紧衣服领口,准备再给自己找一个代驾。   然而偏生就是不凑巧,手机忽地就没电了,卡顿两秒接着自动关机。   方才在里面玩了太久,中间还打了两把游戏,电量自是经不起损耗。乔言没上心这个,至此才抓起手机使劲拍拍,想也不想就按开机键重新启动,可还是无济于事。   手机垂死挣扎地震动了下,仍是黑屏。   她懊恼,四下巡视一周,再摸摸裤子口袋。   得……尚都门口没有现成的代驾师傅,身上也没现金。   一毛钱都摸不出来。   所有人都顾及到了,唯独漏了自个儿。   乔言抿抿唇,犹豫要不要回酒吧里借充电线,或者拦个出租车等到家了再给钱。   这附近不算太偏僻,都这个时间点了,街道上还是车来车往,还有三五成群结伴散步逛夜市的行人。   乔言一再纠结,决定折返回去借充电线。   这深更半夜的,只身打车不安全,手机没电更容易出事。   她转身往回走,但没两步又被叫住。   “乔言!”   她应声回头,却没发现哪里有人。   这时路边停下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排的车窗慢慢下降。   温如玉坐在驾驶座冲她招招手,“这儿,西边方向。”   乔言侧身,看清楚人了才轻声说:“温老板。”   温如玉拂了下被风吹乱的耳发,问:“怎么了你,还要等人?”   “不是,” 乔言说,如实告知原委,“打算找个代驾,但是手机没电了。”   温如玉再问:“你那些朋友呢?”   乔言回道:“先走了。”   “这样……”温如玉了然地说,想了想,“那需要帮忙不?”   自是需要的,肯定得找人求助。   但乔言口头上客套,只说是先充电再看。   温如玉热心肠,把车窗再放下来一些,问她住哪儿。   乔言说:“不用,你忙你的,别耽搁时间了。我晚一点就走,正好把车开回去。”   “你那车我找人给你看着,明天过来取就行。”温如玉说道,“反正我这也要出去一趟,顺路送朋友,多一个也不多。”   盛情难却,都到这地步了,乔言哪好再拒绝,她迟疑片刻还是应下,拉开后排的车门上去,一面弯身一面说:“谢了,麻烦你了。”   温如玉笑笑,“没什么。”   言罢,发动车子,转到酒吧后门去接另一位。   乔言自觉让出位置,给那位朋友腾地方。   后门僻静,黑漆漆一片。   马路边上等着的女人站在枝叶茂密的榕树下,身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乔言往外瞅了瞅,第一眼还没认出对方,近了,直到那人开门坐身旁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周希云平静对上她的视线,而后彻底无视,似是从来都不认识。   乔言:“……”   洗完菜就没两个年轻人什么事了,徐子卿赶她们到客厅里,让出去看着姥姥。   乔言溜得飞快,就等徐女士这么发话了,听完就奔到沙发上窝着,老神在在地翘起腿玩手机。她缺心眼儿且专横,躺下去就霸道地占据了两个沙发座位,宛若没长骨头似的斜倚在靠背上,不大在乎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1 21:37:59~2022-01-02 20: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69009、儁、46432263、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寡言少語 159瓶;一穷二白 20瓶;古月今人 10瓶;大王叫我来巡山 5瓶;干杯 3瓶;49851324、禾本科、招财小喵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