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大小姐の红萌馆】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试读!【大小姐の红萌馆】提醒您:合理安排阅读时间,杜绝沉迷网络小说! 更多小说尽在【大小姐の红萌馆】298316354 更多小说尽在【『星の栄光』】873507835 更多小说尽在【菠萝包刺猬猫飞卢起点小说群】689316338 更多小说【不可思议の世界】342967465 ━━━━━━━━━━━━━━━━━━━━━━━━━━━━━━━━ 点击链接加入群聊【大小姐の红萌馆】298316354:https://jq.qq.com/?_wv=1027&k=5VyNMKb 点击链接加入群聊【菠萝包刺猬猫飞卢起点小说群】689316338:https://jq.qq.com/?_wv=1027&k=HYAh9TS6 点击链接加入群聊【不可思议の世界】342967465:https://jq.qq.com/?_wv=1027&k=5NbyXe8 【内容简介】 新学期,一中来了一位美少女。 正当男生们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时,才得知美少女是他们的老师。 “我叫童谣,从今天起,教你们数学。” 讲台下的掌声惊天动地。 没人知道他们憧憬又敬重的美少女老师前世性别男爱好女。当然,也没人在意。 老师如此诱人,众人嘴上尊师重道,心底个个图谋不轨。 某日,吊车尾少女阮茜,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跟同伴嘴贱:“最漂亮的老师?当然是童老师了,我要是她男朋友……” 接着,不可描述的话一串接一串。 “你呢?发什么呆呢?” “刚刚……童老师在你背后。” - - 书友群: 1077668906,950086732 第一章:童谣   这是刚刚升入高二的新学期。   夏日的旋律裹着干燥的暖风,舍不得开空调的教室闷得像砂锅,蚂蚁一样的学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上课铃刚响,距离老师抵达战场估计只剩下几十秒了。   这节是数学课,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会讲什么呢?也许是暑假作业吧?或者直接开始新的课程?   想到那个谢顶的老头讲题时诲人不倦喋喋不休的姿态,阮茜深深叹了口气。   她最讨厌数学课了。   其次物理。   她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突然,喧闹的教室变得安静,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师来了。她从装睡中抬起头,新学期第一天她可不想被点名,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情愿地撑起身体,看向门口,本以为会看到那个熟悉的教数学的陈老头,而所见的结果却令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这是刚刚升入高二的新学期。   夏日欢快的旋律带来氤氲又沁人心脾的气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让所有人都变成了笨拙的哑巴,一位新的数学老师,如天使般,降临到了她们的身边。   “陈老师调到二中担任副校长了,以后由我来负责教你们数学。   “我叫童谣,童话的童,歌谣的谣。”   -   -   两个小时前。   童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昨晚睡得不太好,现在困得要死,偏偏还是早上第一节课。   她穿着拘谨的白衬衫和米色的迷笛裙,黑色的长发简单的编纂,无表情的脸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严肃又庄重的美,过于年轻的面相倒像个去面试的学生。她最后审视了一番自己,然后准备出发,这是上班的第一天,她不想迟到。   刚踏出单元楼的门,一辆车就停在了门口。车窗摇下,露出童华那张笑嘻嘻的脸:   “走,我送你啊。”   童华,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的哥哥,大她六岁,在前世会被她视为眼中钉的现充一位。   她径直走开:“不要。”   “为啥啊,我专门来送你的。”   “被看到会被学生误认成男朋友。”   这是真的,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八卦,而且脑洞还大。   “……哪有那么夸张。”   “不用了。”   童华闻言,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对亲哥这么说话似乎有点伤人了,童谣停下脚步,神色稍软:“我知道你是好意。”   童华面色一喜,随即,又听见妹妹补充:   “不过现实中的妹控真的很恶心。”   说完,不去看童华,童谣招了招手,招来了自己叫的网约车,后视镜里,依稀可见兄长沮丧的模样。   车上,她看了看表,时间充裕,不会迟到。   很好。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迟到过,今天也不会。   如同所有学校一般,一中门口摆满了小摊。这些流动的早餐铺是被禁止的,但城管也不是天天检查,谁也管不住,任凭学校怎么费劲口舌地说外面吃的不卫生,也拦不住学生们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童谣下了车,经过一个早餐铺时,一个女生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女生很漂亮——这是她一眼看到的原因之一——手却从小贩的零钱盒里伸出来,还带着一张褶皱的五块钱。待小贩抬头时,她当着小贩的面把钱再放了进去,并点了一笼烧麦。   排队的人似乎都看见了,却没有人说。   是偷的吗?   童谣抿了抿唇,她不确定,而且也不打算管。   若是误会,岂不是闹了笑话。   若不是,那也只是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她保持着面瘫继续走,想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中凸显自己身为大人的不同,却在校门口就被拦下——   “同学,怎么没穿校服?几班的?”   带着学生会袖章的男生拦住她,怀里抱值日表,同时脸色微红。   一时间,校门口附近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童谣:“……”   她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在包里翻起了教师证。   那个男生看着她,似乎在思考这个妹子会掏出什么。   童谣翻了半天,为数个没穿校服的孩子争取了宝贵的蒙混过关的机会,最后,她的手僵住,她突然想起,教师证,好像被她妈拿去观摩摆拍之后就没还给她了。   “……”她面上依然镇定,“我是老师。教高二的数学。”   男生脸更红了:“同学,你别闹。”   “门卫那有老师的花名册,你可以查,我叫童谣。”她站直身子,平静地说,“我赶时间。”   然而——   其实这个女人心里已经尴尬到快死掉了。   但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显然震慑了面前的少年,他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少女,琢磨一二,没敢去赌,又或者被这么美丽的少女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挠了挠头:   “啊,不、不好意思啊,老师。”   童谣点点头,走了进去。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蛮搞人心态的。开局就这么印象深刻,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爬完楼,燥热的天气更让人烦躁,好在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她的座位在靠窗的地方,学校还配置了电脑。   不错。   她的心情瞬间舒畅,电脑这种东西,就是现代生活中最能提升生活品质的科技之一。   “哟,童老师来了?”   坐在门口微胖的中年男子朝她打了个招呼,童谣应了一声,道:   “李老师早。”   “诶,你就是童谣啊。”又有人出声。   “嗯,您是……向老师吧?你好。”幸好桌上有名牌,不然她一个都不认识。   “听说你是A大的高材生?这么年轻就毕业了?”   “过誉了。”   早上来办公室的老师不多,没有早课的老师大概还在不紧不慢地吃早餐或者散步。应付完办公室里的前辈们,童谣放下包,拿起桌上的花名册,上面列着她负责带的七班和四班的学生名字。   ——太好了,没有不认识的字,倒是有几个多音字要分清一点,具体的还是上课再问吧。   童谣想着,翻了翻课件,长舒了一口气。   紧张吗?   有点。   学生也没比自己小多少,这种情况被他们盯着看怎么都会觉得难为情。   但面试都挺过去了,还跟在前辈后面实习了两个月,这些还在能接受的程度。更何况暑假她还上了几节公开课,老师们给她的评分都接近满分,她也不至于妄自菲薄。   上课铃响。   喧闹的走廊,处处是学生奔跑回教室的脚步,手里没盖紧的水瓶偶尔溅出水珠。   童谣撩了撩头发,微笑着朝迎面走过的隔壁班老师致意,然后,迈入了七班教室中。   -   -   “卧槽,好漂亮。”   江一鸣小声地向同桌阮茜惊叹。   “……大惊小怪。”阮茜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盯着台上的老师,眨眼都舍不得。   这个童老师……长这么犯规是怎么回事。   黑长直发型也很戳她啊!!   “你猜她多大?”江一鸣继续窃窃私语。   阮茜不确定:“看着十七八岁,但当老师了,怎么也得……二十多吧?”   台下说小话的人不少,童谣也没生气,她早就适应了被人议论。来到一个班级,第一个要看的是班级的精气神,她看了许久,下了定论,虽然有调皮的孩子,但班风还算正,班干部小声维持纪律时也很有威信。   幸好不是那种难带的班。   “这节课我们就先讲讲暑假作业的难题吧。”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让一众学生们看傻了眼。眼神略过教室的角落时,童谣却蓦地一愣——   后门角落里那个和同桌讲小话的女生,似乎就是校门口买烧麦的那位。   她低头看了看座次表,轻喊道:   “阮茜(qian)?还是阮茜(xi)同学?能分享一下你在写暑假作业时碰到的问题吗?”   还在说话的阮茜一惊,下意识迅速起立,甚至弄倒了自己的椅子。   “呃……老师,我叫阮茜(xi)。”   童谣点头,认真道:“好的,阮茜同学。”   她歪歪头,示意女孩继续,也注意到其他学生的神情,像是在等待一出笑料。   看样子,这个女生成绩不太好。   阮茜头上直冒汗,她一个学渣分享啥?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节课就被点到!她还想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来着……   “我……我暑假作业没带……”   她支支吾吾地说。   她几乎能想象童老师下一句话就是“没带就是没写”了——虽然她真的没写。   童谣眨眨眼,没批评,而是示意她先坐下:   “那下星期记得带过来给我。”   阮茜一怔,随即疯狂点头。   得救了。   表面温柔的童谣内心却略有波澜。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这个班似乎也不是很好带。   尤其是这个叫阮茜的孩子。 第二章:阮茜想要底气   一堂彼此试探的课不知不觉地结束。   四十分钟里,七班的学生对这位新数学老师的认知是——   脾气很好、品味很好、气质很好,以及……   超漂亮!   吊打那些贴吧的那些什么“看看别人家的老师”好不好!   而童谣,也对七班的概况有了大致了解。   成绩处于年级中游,比不上前面四个实验班,但在平行班里还算不错;班长纪晨是个富有责任心和号召力的男生,数学课代表是个戴眼镜,看起来挺认真的女生。   以及……印象比较深刻的阮茜——   学渣,没准还是问题少女。   下课铃响,童谣收拾好课件,时间控制得很好,所以没必要拖堂,她拿起书,轻轻说了声“下课”,结果就听到班长纪晨吼了声:   “起立!”   全班人瞬间起立,接着鞠躬:   “老师再见!”   其隐约还能听到玩闹的嬉笑声。   童谣汗颜:“同学们以后不用这样,现在小学都不要求这么做了。”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过教师节。   阮茜木然地鞠躬,这堂课全班人都很欢乐,受伤的只有她。   只有她被童老师点名了。   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这种想法,最终也只是想法而已。   她撑着下巴发起了呆,下节课物理,又是四十分钟的煎熬。   “咚咚。”   桌子被突兀地敲响。   阮茜诧异地抬头,发现童谣就站在她面前,笑道:   “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便离去。   座位上的阮茜愣愣的,旁边的江一鸣心生艳羡:“靠,我也好想去。”   他也就嘴上说说,真要去办公室那还是算了。   阮茜白了他一眼,看向窗外,办公室的门口,恰好留下了童谣的背影。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倏地一红。   那什么……一亲芳泽?   “……搞什么鬼。”   -   -   所有学生进办公室基本都是惴惴不安的。   事实上,一般的批评教育往往在走廊上就结束了,到了办公室的,八成都是犯了要请家长的事。   阮茜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行径,似乎也不算罪大恶极,于是稍稍安心。到了办公室门口,她压下紧张,敲了敲,然后推门进去。   门口办公桌的老师头也不抬。   她四处张望,果然,在窗边的位置看到了端坐的童谣。   “来了?”童谣抬头,朝她一笑。   女孩局促地走过去,抓抓后脑勺:   “嗯,童老师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童谣放下本子和笔,面色平和,“关于暑假作业,你是只忘了带数学,还是都没带?”   阮茜咬咬唇,低声说:“……都没带。”   “这样啊。”   童谣眨眨眼,了解了。   “不是针对数学就好。”过了一会儿去,她笑道,“周末可以拿过来给我检查吗?”   不,其实我最讨厌数学。阮茜心说,却没说出口。没必要在这里和老师刚正面,她点点头,表示可以。   “那记得哦。”童谣叮嘱一声。   阮茜闷闷地转身:“嗯。”   “诶,等等。”   童谣突然道,她打开抽屉,从里面翻了一会儿,很快,摸出了一条巧克力。   “挺好吃的,尝尝吧。”   那只纤细的手递了过来,阮茜当场就有些当机,稀里糊涂地接过巧克力,咽了口水,整个人不知所措:   “谢、谢谢童老师!”   “嗯,回去上课吧。”   童谣眯着眼,目送阮茜离开。   还挺可爱的,也不是特别皮特别滑的那种。   前世先入为主的性取向使然,她对漂亮的女孩有些天然的好感,哪怕她成绩不好、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李老师,”她站起来,走到隔壁桌的男人面前,“你这有学生档案能让我看看吗?”   李汉强,七班班主任,中年发福的大叔一个,坐在座位上像个弥勒佛,负责教导语文。   “啊,是小童啊,”男人热情地翻出册子,“拿去吧。”   “谢谢。”童谣接过册子,不经意地翻阅间,她随口问道,“李老师对阮茜的情况熟悉吗?”   “阮茜啊。”男人思考着,似乎有些感慨,“我从高一就带她了,她给你添麻烦了?”   “不,暂时没有。”   “阮茜?”一旁的女老师突然插话,“我刚才清了下,她化学暑假作业没交,这都第几次了?李老师,你得找时间跟她谈谈啊。”   “呃,这个学生家庭有点特殊……”   说是特殊,其实就是困难,大家心知肚明。   ——找到了。   童谣翻到了“阮茜”这一页,在家庭成员这一栏,可以看见父母都是失业在家的状态,父母之下,还有一个弟弟,阮小北。   无收入的条件下供两个孩子读书很辛苦吧?   童谣摇摇头,这只是她的猜测,没准人家家里几套房产躺着收租呢?   但李老师的话掐灭了这种猜测:   “她是一直有申请助学金的,在班上好像也不怎么跟别人玩。”   “有被欺负吗?”童谣问道,“一般条件不好的孩子读书会更努力吧?”   李老师失笑,从童谣口中说出来的“孩子”两字总感觉莫名的可爱,因为她本人看起来还是个大孩子,穿上一中校服没准比学生还稚气。   “应该没人欺负她,”他说,“也不是所有穷人家的孩子都喜欢读书,这个阮茜,周末在学校外面的网吧上网还被张主任抓到过,看不出来吧。”   “确实……看不出来。”   童谣放下资料,抿了抿唇。   果然,真正的教育很复杂。   不仅要教学生们知识,更要将他们引入正途。   这是一项有意义的工作。   -   -   高二学生的晚上有四节晚自习,从七点到十一点,每节都会有老师坐班,负责回答一些学生的问题。   童谣看了看排班表,眉头一皱,每天至少都要坐两节班,想到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自己的工作量实在不轻松。   还拿着可怜兮兮的四千月薪,算上津贴和绩效在这个人口千万的省会城市也不够看,买套房大概得等下辈子。虽然家里可能很乐意帮她解决这种事,但她自毕业后就下定决心不当米虫,至少……要比上辈子争气。   好消息是,学校很快会给她分配教职工宿舍。奢侈的一中有最宽裕的经费拨款,连她这种新老师也能有个70平的单人间,象征性的租金连她这种富养长大的姑娘都觉得香。   瞄瞄手机,童谣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她负责的晚自习。夏天的黄昏在天边逗留,她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声训话。   “我从办公室走过来,全年级,全年级啊,就我们班最吵!”   “开学测试考这么差,年级前一百才三个!人家八班怎么学的啊?暑假小测的时候我们平均分比他们高,现在都超过我们了!”   果然,是李汉强作为班主任在讲台上掌控雷电。显然,他对开学测试的成绩很不满,一方面,是对学生们的失望,另一方面,在一中,每次考试成绩的波动,都意味着班主任奖金的波动。   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李汉强似乎没有消停的意思,童谣无奈了,推开门,扯出一个笑容,提醒道:   “李老师,我来看晚自习了。”   教室里的学生看到她一个个都面露喜色。   李汉强黑着脸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瞪学生们一眼,似乎在威慑他们。   童谣朝学生们笑了笑:“大家开始自习吧,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想找我分析一下这次考试成绩也行。”   她坐在讲台前,擦了擦上面的粉笔灰,往台下一看,注视她的学生一被瞟到就立马低下头写作业。她觉得好笑,又注意到桌上还留着成绩单,这是开学测试的成绩。   第一名,纪晨,630,年级32名。   第二名,尹佳丽,618,年级52名。   ……   52名,阮茜,489,年级435名。   全班60个学生,阮茜算是最差的一批了。   童谣仔细看了看,这孩子数学才70分,150分的卷子离及格都差不少,怎么看怎么惨烈。开学测试的题目较难,目的就在于打击一下学生们的玩心,结果倒是让童谣有点受打击。   “老师。”   “老师?”   身旁的轻声呼唤将童谣的思绪扯回来,她扭头一看,才发现是纪晨捧着一本书,一副来问问题的模样。   纪晨……童谣想,这个男生大概就是这个班的核心了,有威信,成绩好,不怕老师,平时甚至会跟男老师勾肩搭背,会大胆地夸女老师今天穿得漂亮,会组织各种活动,基本没有老师不喜欢这种学生。   “嗯,问吧。”她轻声说,“自己额外找的的作业?”   纪晨应了一声,递上书,童谣一愣,发现书名叫《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被男生画圈的那题则只有答案没有详解。   “这题?”   “嗯。”   纪晨点头,看童老师的手背抵着脸颊,然后轻轻撩过耳边的青丝,他突然觉得心有点乱了。   小鹿乱撞。   ……靠。   他是真的想问问题的!   但心里……确实是想向女神老师表示一下,自己的数学成绩很棒。   “抱歉,这题我也要想一会儿,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叫你。”童谣拿出草稿纸,道。   纪晨一阵脸热,连忙说好。   墙角。   “啧,”江一鸣小声感叹,“学霸就是学霸,都开始自学奥赛了。”   讲台上的动静自然所有人都关注着。   旁边的阮茜一言不发,其实心里已经五味杂陈。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数学好点吗?还故意把奥赛书亮出来,生怕台下的大家看不到。   哼,装逼怪。   眼睛都快黏在童老师脸上了。   阮茜愤愤不平,下巴磕在桌上,似乎要把桌子戳穿。   她……其实有点羡慕。   要是自己数学成绩好的话,和童老师说话时,是不是也会多一些底气呢? 第三章:不想努力学习也想被注意   “诶,上午童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啊?”江一鸣很八卦地问。   阮茜靠在瓷砖墙上,背上冰冰凉,她扭过头,不愿吐露:“没说什么。”   却悄悄握住了口袋里的巧克力。   她趁没人注意她的时候看过了,巧克力上都是德语,似乎很贵的样子,她不是很舍得吃。   这时,台上的童谣突然走了下来,阮茜一个激灵,几乎以为是来找自己的。   结果不是。   童谣停在中间那排,怀里抱着竞赛书,敲敲纪晨的桌子,然后指了指窗外。   两个人出去讲题了。   她出去时走的后门,经过的地方好像带着暗香,不是那种略微刺鼻的香水,而是那种很舒心,很沁人心脾的清甜。   阮茜看向窗外,是童谣和纪晨的背影。童老师把书靠在栏杆上,一笔一划的演算,隐约听到的什么“万能公式”、“和差化积”,仔细想想,好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默写。   她酸酸地想,你刷童老师好感度有什么用,人家以后肯定会嫁给高富帅,没准还是霸道总裁。   似乎只有那种人才配得上童老师。   “你知道童老师多少岁吗?”江一鸣神秘兮兮地问。   “不知道。”   “我知道。”少年嘿嘿一笑,“你想知道吗?”   “不想。”   “那我不说了。”   “擦,快说!”阮茜恼羞。   然后,只见江一鸣的手伸进抽屉,拿出了一台手机。   “你!”阮茜大惊,“刚开学就敢不交手机?”   “嘘,别出声。”江一鸣打开搜索栏,给阮茜看,“我搜到我们老师了。”   阮茜将信将疑,拿过了手机——   “别人家的孩子!13岁天才少女被A大录取”   “那些少年天才,如今都怎么样了?”   照片上的女孩,这幅模样,八成是童老师没错了,更何况下面还有姓名。   浏览量不高,评论都没有,说实在的,现代人对于天才早就见多不怪了。   按新闻发布时间来算,童老师现在是……   “18岁?”她不确定地问。   “答对!”江一鸣得意洋洋。   18岁……18岁……   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   不知为何,阮茜的心里有点痒。像是种子在身体里发芽,萌动的枝丫戳着她的心房。   身后一阵动静,是纪晨从外面回来了,还一脸恍然大悟以及……满足。童谣则再次坐上讲台,开始备课。   连阮茜都能感受到班上同学们的蠢蠢欲动。   想问问题又不是很敢。   说实话,她也不太敢。她怕自己的问题太没含量,被一句轻飘飘的“这我上课不是讲过吗”、“自己回去翻书”堵回去。   那样太丢脸了。   要知道,之前的陈老头就是这样的,简单的问题一律不讲,他会把有限的资源全部分配给优等生。   这也没什么错,社会就是这样子的。反正学生们对老师往往也是敬而远之,有难题宁愿问学霸,在食堂看见老师只会祈祷不要坐过来。但对于童老师来说,一切好像都变了。   阮茜看了看下午发下来的答卷,数学答卷上错得一塌糊涂。   要不……去找童老师谈谈心?   她鼓起勇气,刚想起身,就发现前面的人先她一步,拿着卷子走上了讲台。   她瞥到了,卷子上是一个刺眼的145。   145分。   你还问个鸡毛啊!   -   -   “嗯……”   童谣认真端详了一番眼前的试卷,道:   “这题是粗心了吧,很可惜,差点就满分了。”   尹佳丽吐吐舌头,指了指最后一题:   “老师,我这种方法好像不太标准,以后也可以这么写吗?”   “嗯?”童谣低下头,“这题是要二次求导……你用积分的方式做的呀?转化成求面积……蛮好的,我觉得你的方法比参考答案更好。”   “嘿嘿。”女孩笑得灿烂。   “明天上课把你的这种方法分享给大家吧。”童谣说,“准备一下?”   “嗯!”   女孩走下讲台的背影像兔子一样欢脱。   嗯……挺可爱的。   表面上镇定成熟,眼睛里的欢喜都藏不住了。   童谣很清楚,这个女生大概是来求表扬的,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行为,甚至还挺开心。学生嘛,总不能死气沉沉的,有点虚荣心、尤其是学习上的虚荣心,不是坏事,她并不吝惜自己夸奖。   然而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阮茜。   少女拿着试卷,不敢看她,只是把卷子放上讲台,很没底气地说:   “老师……能帮我分析一下卷子吗?”   70分。   童谣接过试卷,笑道:“好呀。”   说完,她站起来,“走,来走廊。”   七点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走廊外的灯一点也不亮,看清答卷还得靠教室里的光。阮茜乖巧地低着头,童老师……和她离得好近,肩膀都要挨到一起了。   “选填错这么多啊?一个五分呢。”   她听见童老师说。   “……嗯。”   “大题前两问分都基本拿到了,做题挺有技巧的嘛。”童谣眉眼弯弯,大部分孩子都渴望被认可,所以她偏向于以夸奖为主——反正她又不是班主任,不用担心把学生宠坏了。   “是、是吗?”阮茜结结巴巴,抬起头,又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试卷,结果还是……不忍直视。   “学校暑假给你们理科生提前补课导数,掌握不牢固也正常,”童谣的手指刮了刮下唇,“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学期我会教好你们的,循序渐进,别着急。”   “……嗯。”   “对了,为什么不选文科呢?我看你语文和英语分数比较好。”她看向女孩,“之前文科科目成绩怎么样?”   “文科成绩比理科好些……”阮茜重新低下头,“但父母让我选的理科。”   其实选文选理差别都不大。就算文科成绩好一点,以后能选的大学指不定还没理科好。她想过逃离数理化,才刚刚高二,理转文也不是不行,但现在……   物理不说,她觉得她至少可以……喜欢上数学。   来个人骂醒她吧。她这是喜欢数学吗?她这是……馋自家老师。   “那既然这样,就坚持下去吧,”童谣笑道,“一心一意的,别胡思乱想了。什么‘要是选文科就好了’这种想法就扔一边去。”   阮茜眨眨眼,声音微弱:“嗯。”   “那继续看卷子。”   月亮在天际若隐若现。   童老师衬衫下的锁骨玲珑精致,阮茜挪回目光,隔壁班的走廊上也有老师在跟学生讲题。班里没有老师坐镇,传来细微的话语声。   但这些都不重要。   “老师,”阮茜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耽误您太久了?”   童谣回头一望,释然道:“没事,现在也没别人来问。”   半小时的时间,童谣分析完了整张卷子,正巧快下课了,她把卷子还给阮茜,说:   “以后可以随时来办公室问我,我的位置记得吧?”   阮茜涨红了脸:“嗯!”   “那行,回去吧。”   童谣看看时间,自己第三节晚自习还得去一趟四班,中间这一个小时都会闲着了。于是临走前,她跟七班的学生说了声:   “我九点前都在办公室,有事来找我就行。”   学生们纷纷回应:“好嘞!”   课间。   “可以啊你,”江一鸣兴致勃勃,“独占童老师这么久。”   阮茜独自发呆,算是默认。   -   -   第二节课,坐班的老师是化学老师龙婷。   三十出头的女人,五官刻薄,据说至今未婚。平时虽然不怎么骂人,但一生气就用眼睛一直盯着你,活像个女鬼,绰号铁处女。   阮茜心虚,因为她没交化学暑假作业,生怕引起龙婷的注意。   这时,一个人走上了讲台。   阮茜偷偷一看,接着一惊,又是纪晨。   怀里还抱着一本竞赛书。   “怎么了?”龙婷在讲台上扭头问道。   “我去找童老师问题目。”纪晨解释。   龙婷点头:“行,去吧。”   阮茜:“!!”   这个家伙!   想趁这个时候一个人去找童老师!   以童老师的性格,只要有空、只要纪晨不走,就会一直讲下去吧?!   纪晨……只知道询问老师的寄生虫,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婴幼儿,就是这种人让当今社会风气不正,让精英阶层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学能力这么差还学什么奥赛……   她的酸意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她很羡慕纪晨。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入魔了,居然紧张一个刚认识的老师像紧张什么一样。   可在这个座位上,往窗外一望就能看见楼梯口办公室的门。   阮茜咬着笔帽,坐立难安。十多分钟才写了一道题,而纪晨还是没有回来。   “哗”的一声,她站了起来。   讲台上的龙婷瞬间抬头,眼睛从头盯她到尾。   阮茜硬着头皮走上去,姿态放低到尘埃里,怀里抱着一摞数学书,她小声道:   “老师,我想……去问童老师题目。”   龙婷斜了她一眼:   “化学作业写完了没?”   “呃……没……”   “那先去把化学作业写了,我在这,有不懂的你可以直接问我。”龙婷的话语不容拒绝。   “可是……”阮茜的说辞卡在喉中,最终垂下了头,“好的……”   她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江一鸣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嘲笑,她也懒得搭理。 第四章:灯光下,她独自一人   “这题的考点是梅涅劳斯定理,你想自学竞赛的话这些都是要掌握的。”办公室里,童谣用笔尖戳戳了书上的三角形,旁边的纪晨有些懵逼地抓了抓脑袋。   “懂了吗?”她问。   “懂……懂了。”纪晨扯出一个笑。   其实他没懂,但作为优等生又不想在老师面前丢人,于是便打算到此为止,回去先好好把这页童老师写的证明过程看懂再说。   “为什么不报竞赛班呢?”童谣好奇地问。   “哈,高二才开始已经有点晚了。”纪晨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拿个省二,运气好能争取个自招的机会。”   “嗯,加油。”童谣歪着头,笑道。   “对了,老师,”纪晨突然说,“可以加你的QQ吗?我们班有活动的话可以喊你一起。”   童谣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你的手机没交给李老师?”   “怎么会!”少年连忙摆手,“您给个QQ号,我周末加。”   童谣挑了挑眉:“行吧。”   她利落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了QQ号,递给这位七班班长。   然后,纪晨离开,她伸了个懒腰,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想在桌上趴一会儿,又怕自己睡着。   “童老师真辛苦啊,”对面的物理吕老师感慨,“纪晨也勤学好问,这小子,还找你要QQ号,哈哈。”   “哈……没什么,”童谣撩撩头发,“QQ那种东西,小孩子也就图一乐。”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登上QQ,把空间设置了回答问题可见。   她才不想让学生看见自己的过去。老师还是要保持一点神秘感和庄严感的。   -   -   “我拿到童老师的QQ号了!”   课间,纪晨在教室里奔跑,像个得到捷报的传令兵。   “我擦,晨哥nb!”   “让我康康!”   一群男生在纪晨的座位边闹哄哄的。   阮茜坐不住了。   童老师……你是老师啊!怎么可以把QQ号给学生!   纪晨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   她倒是忘了班主任李汉强开学时把QQ号写在黑板上自己不想加的事。   总之,她也想知道童老师的QQ号。   但她和纪晨不熟。   纪晨高一的时候是四班的,高二文理分科的分班考试没考好才来了七班,仅用一个暑假的补课时间就成了男生中的头儿,而自己……大概是别人眼中孤僻又阴沉的家伙。   她不想开口找纪晨要。   要不……偷偷去看几眼?   身体的行动比思想更快,她端着水杯,一副要出去打水的样子,经过纪晨的桌子时,看见了草稿纸的一串数字,并迅速记下了前四位。   再想看时,却被一个男生挡住了。   她装作忘带了什么东西,又往回走,演了好几次,终于看清了接下来的四个数字,但最后一个数字始终被一条胳膊压着,一闪而过后就再也没有看清过。   算了,最后一个数一个一个试也能试出来。   “江一鸣,”阮茜回到座位上,“借我手机。”   身边的男孩“啊?”了一声,还是把手机给了她。   数字终究被阮茜试了出来。   一个ID叫酒吞童子的QQ。   阮茜猜这个就是童老师,因为里面有个童字,头像是一个很可爱的妖怪,个性签名写着“骚扰直接拉黑”。为了避免暴露带了手机坑了同桌,她没加QQ,但是点进了QQ空间想看看童老师的秘密。   ——访问受限。   “我的宠物名字叫什么?”   这谁回答得上来啊!   阮茜一阵头大,试了下“小白”、“阿黄”、“咪咪”这些常见的名字,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诶,童老师出来了。”江一鸣突然说。   “哪里?!”阮茜瞬间转移注意力,果然,在走廊上看见了童谣的身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穿梭在长廊中,让无数擦肩而过的人都想抓住她。   “估计是去四班管晚自习。”江一鸣判断。   阮茜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都快忘了童老师还要教四班。   七班,只是她人生的过客之一。   自己,也许是过客身上最不起眼的一颗纽扣。四班成绩好,学生又听话,这么看,七班可能还是最差的那位过客。   心中被一种情绪填满,这种情绪她品味过很多次,叫气馁。   -   -   通常很多人会觉得,成绩不好或者一般的学生喜欢跟老师套近乎,其实不然,成绩好的也喜欢这么干。   在四班坐班的童谣深有体会。   来问问题的人更多了,其中不少还问的题目很有水准,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转不过弯来。两个班纪律都不差,她竟有点觉得带七班更舒服一些。   带尖子生太费脑细胞了。   她毕竟不是那种几十年资历的老教师,很多问题她还在用大学的方式思考,对于高中题目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   这也是她要花很长时间备课的原因。   最后一个问问题的人是四班的班长,徐茵,是个好看的女生,留着整齐的荷叶头,有种JK特有的清纯和可爱。   童谣似乎发现了一个趋势,在理科,越是成绩好的班级,女生担任班干部反而会更多。   是因为下面的班的女生不够强势吗?   不像这个徐茵……一来二去,讲几个题目就和她熟络了。   “老师,你有没有男朋友呀?”在走廊上讲完题目,进教室前,徐茵突然坏笑着问。   “关心这个干嘛?”童谣失笑道,“没有。”   心里顺便补充一句,这辈子都不会有。   徐茵只是继续笑着,说了声“谢谢老师”。   现在的孩子真八卦。   童谣心想。   -   -   晚上十点。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学生已经可以选择放学了。第四节晚自习是凭自愿上的,往往会形成实验班灯火通明平行班人走茶凉的景象。由于只有一两个老师在楼道里巡视,所以纪律这种东西也全凭自觉。   童谣从四班出来,果不其然,另一头的七八九班走廊上已经有男生背着书包在踢球了。她无奈地偏过头,转身下了楼。   终于下班了。   她现在只想趴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到了一楼,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阮茜。   那个女生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片飘零的枯叶。在她的前方,几个七班的女生结伴而行,阮茜却低着头,一脚一步仿佛都藏着心事。   恍惚间,她们已经走远了。   童谣回过神,继续走向校门外。   她想,还是多关注一些吧。   她不想任何孩子走弯路,身为教师,职业便是教导她们,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踏出校门——   一辆有点耀眼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灯似乎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辉。   “哥,”童谣四处张望,叹息道,“我没让你来接我。”   有点奢华,有点张扬,和她人民教师的形象不太符合,也不知道被学生看到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家我怎么放心啊。”童华按了下喇叭,“妈让我来接你的。上车~”   童谣没再多话,利索地坐进后座。的确,这么晚,网约车也不太安全了,   “当老师怎么样?”   “还好。”   “没有男老师骚扰你吧?”   “没有。”倒是有女学生。   “嘿,我妹当老师,我们家要变书香门第了?有没有领导为难你?”   “过度干涉,麻烦你安心开车。”   到了家,童谣钻进卧室,忍住倒头就睡的欲望,洗了个澡,人瞬间清醒了不少,手机里还多了几条信息。   【“茵茵茵”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童老师,我是徐茵QAQ   童谣点了同意。   ——男性的劣根性,对于美少女的请求无法拒绝。   徐茵:“童老师晚安!”   童谣:“不怕我告诉你们班主任你手机没上交?/阴险”   徐茵:“老师,别嘛……求你啦!”   都11点半了。   童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回复道:   “早点睡。”   徐茵:“嘿嘿,老师明天也美美哒!”   -   -   阮茜把裹在被窝里,她十点半就上床了,但现在都没睡着。   室友在聊天,有点吵。   一开始还顾忌着在睡觉的自己,慢慢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和正常说话没区别,偶尔还哈哈大笑。   “童老师那个包好像是Hermes的,我在网上看过一个一样的,贼贵。”   “诶,童老师家里一看就很有钱。”   “说不定是男朋友有钱。”   “童老师好像没有男朋友,我要是她男朋友肯定也不会让她当老师了,一天就晚上见一会儿面,多麻烦啊。”   “没准是A货呢。”   “18岁居然就能当老师了,是不是有关系啊?”   “你要是聪明,18岁当教授都行。童老师这种天才到哪都是抢着要的好吧。”   阮茜默默听着宿舍里的人间百态。   很多人似乎都喜欢对优秀显眼的人评头论足。   她面对着墙壁蜷起身子,躲进自己的世界里。   童谣老师啊。   ——就像童话里的人。   -   -   PS: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票票(?ō?ō)?,『超高校级老司机』的一万猫饼干……还有好多人。   晚饭时间加一更!   PPS:我新章节发错书了qwq人生最丢脸时候!大家千万别订阅啊!明天我加更谢罪QAQ 第五章:自始至终,童谣都很温柔   花了三天时间,童谣现在勉强能面对面喊出每个学生的名字了。   除了某些存在感特别低的。   由于高中生提前开学,正值八月末的处暑,艳阳高照,骄阳似火。上完上午第一节课后,童谣就窝在办公室里不愿出去,偶尔微信有消息,她也不是很想看。   作业都还没改完呢。   正思考着要不要让课代表帮自己改,她又很快摒弃这种不负责任的念头,虽然……课代表,那个叫尹佳丽的小姑娘似乎挺愿意帮她改作业的。   而桌上的手机,此时震了震。   微信消息,来自【高二年级组】。   【陆冰洁】:今天上午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上午第四节高二七班的音乐课有哪个七班的老师能和我换一下吗?麻烦了!   真是……瞥一眼就看到了……   童谣面无表情,她甚至不知道陆冰洁是谁。哦,原来是音乐老师。   她以前还觉得音乐老师挺轻松的,现在才知道全年级15个班就一个音乐老师,每天三节课,还有一大堆杂活,谁也不比谁轻松。   至于换课……童谣现在并不想动。   群里,音乐老师没有得到回复,似乎也放弃了。   而七班第四节课的下场,八成是改成自习。也许物理吕老师和化学龙老师还会过去发一张卷子给他们开开胃。   童谣自己还是不愿意去当这个大恶人的。   她低下头,继续改作业,正为几个学生的答案和参考答案完全一致而发愁,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接着推开。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年轻的女老师站在门口,直奔门口的李汉强,“李老师,您明天的语文课能不能……”   “不行不行,陆老师,”李汉强脑袋冒汗,“我上午还有事,你找小童,童老师,喏,坐那的,哈。”   说完,报以童谣一个抱歉的眼神。   童谣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清丽的女人走向自己。   “陆冰洁老师……吗?”她迟疑地问。   “是我!”陆冰洁松了口气,“你就是小童老师吧?你好漂亮呀。”   为什么在前面加个“小”字——童谣不想吐槽,点点头,也知道接下来会被拜托什么了。   “上午第四节课……”   “交给我吧。”童谣按捺住为难的情绪,想尽量表现得大气一点。把明天的课提到今天上,亏倒是不亏,明天也能清闲一些,“我的数学课是明天第二节,麻烦陆老师记得时间。”   “好的好的!帮大忙了!”陆冰洁喜笑颜开,“那小童老师,我先走了。”   童谣朝她挥了挥手告别。   又要看见那群孩子了。   -   -   第三节课下课,七班上课的老师似乎拖了堂。   怕学生们跑到音乐教室去,童谣干脆在后门等着。很快,里面一阵喧哗,后门被打开,童谣走上去,想拦住第一个冲出来的学生,结果——   被撞了个满怀。   “啊!”一个女生惊呼出声,“童老师你没事吧?”   童谣揉揉肩膀,瞥向撞自己的罪魁祸首,名为阮茜,一脸郁闷又迅速调整回来:   “没事。”   阮茜哭丧着脸:“对不起,童老师……我太急了……”   而且、而且……好软……   小姑娘心中羞赧。   “没关系,真的,”童谣一笑,“去讲台上帮我跟他们说声,下节音乐课跟明天的数学课换了。”   “啊?”   阮茜懵了。   不是听不懂老师的话,而是……   童老师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传话她觉得超尴尬。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她在班上就是个底层,成绩垫底,吃过通报批评,要她站在讲台上大声去转达老师的话……就好像个笑话一样。   “老师……”阮茜耸拉着脑袋,怏怏地说,“我让纪晨去说吧……”   她转身想走,却被轻声叫住,童谣看着她,一副了然的模样,道:   “我自己来说吧。”   阮茜愣在原地。   童谣走上讲台,喊住想往外跑的几个学生:   “别急别急,下节音乐课改数学课。”   “啊??”   班里一阵哀嚎。   虽然童老师很诱人很养眼,但数学实在太折磨人了。   “啊什么,”童谣笑了,“又不是抢你们音乐课,陆老师有事去了,明天数学课给你们还回来。”   “童老师你来上音乐课吧!”有男生趁机作乱,于是引发一大堆人附和。   童谣没当回事,自己不通乐理,就算上了音乐课,难道明天让陆冰洁上数学不成。   一节课四十分钟很快就要过去,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了一墙漂亮的板书,童谣吹吹手指,心血来潮,说:   “根据我刚刚讲的技巧,我布置道题吧,认真听的同学一分钟就能做出来,书本第67页,第十题。嗯……我请个同学现场做一下。”   全班人瞬间紧张,视线扫过之处,平时盯着美人老师看的学生一个个都唯唯诺诺了。   也有例外,像是纪晨和尹佳丽,就底气十足地看着她,眼神在说“我会,点我”。   童谣走了两步,揉了揉肩,课间被撞得不轻,阮茜这小姑娘……个子和她差不多,力气还挺大的。   好的,决定了——   “阮茜。”   如坐针毡的阮茜绝望地起立。   “有思路了吗?”童谣问。   阮茜只觉得脸上充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坐下吧。”童谣按按太阳穴,“这题当作课后作业了,明天我上课检查……啊,明天我没有课了,那大家就自觉吧。”   下课铃响。   第四节下课,高一的先去吃饭,高二高三的留在教室里做眼保健操,默认第四节课的老师监督。   有几个学霸拿出作业,想趁这个时候写一点。   “咳,”童谣说,“大家要爱惜眼睛呀,现在就别写作业了。”   大概是扛不住她的注视,学生们都乖乖做起了眼保健操。   这个时间段应该是童谣在教室里最舒服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闭着眼,除了她。   又发现了一项老师的特权。   她可以四处走,有时还能发现某些学生抽屉里的小秘密。   “第三节,揉四白穴。”   闭着眼的阮茜忽然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没有其他可能,一定是……童老师。   童老师在干嘛?看她的笔记?完蛋,她在书上画的动漫人物一定会被看见的!   小姑娘紧张地用胳膊挡住书本,可隐约之中,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轻笑,随后脚步渐渐走远。   眼保健操结束时,大家发现童老师已经不见人影。   童谣正在水房打热水喝。   学生们狂奔下楼,野狗一样,生怕慢一点就得在食堂多排一条龙。杯子里冒着热气,她呼了一口气,才注意到几米之外,阮茜站在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阮茜?”童谣给水杯盖紧盖子,走上去,“不去吃饭吗?”   “老师!”阮茜被她的接近吓了一跳,轻呼出声,“我……我……”   童谣偏着头,带着柔和的笑。   阮茜咬咬唇,握紧拳头:   “我其实听课了……真的……   “但我没有理清……刚刚做眼保健操时我一直在想,然后就……想明白了。”   童谣承认自己被这孩子可爱到了,不禁失笑:   “那很好啊,再接再厉。”   阮茜张着嘴,似乎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童谣想了想:   “要不要和老师一起去吃饭?就在食堂。”   “啊?”   一抹樱色浮上阮茜的脸颊,显而易见的慌乱,说不出一点拒绝的话。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和童老师并肩一起走了。   她们来的晚,排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我打完饭就去占个位置。”童谣说了一声,走向了教师窗口。教师窗口的饭菜是免费,这是教职工的福利之一,什么菜都能随便点,食堂大妈还不会手抖,还能让老师带孩子一起来免费蹭。   从这方面看,当老师也不差。   童谣端着丰盛的午餐,随便找了个座位。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食堂里吃饭,之前都是直接带着饭去办公室吹着空调吃,现在倒还有点不习惯。   很快,阮茜端着饭来了。童谣的对面座位都是空的,她犹豫了好久,终究在正对面和斜对面选择了坐在童谣的斜对面。她拘束地坐下,见童老师在打量她的盘子,于是更局促了。   “你就点两个素菜?”童谣微微蹙眉。   “嗯……够了,”阮茜小声说,“我都这么吃的。”   “你们学生饭菜多少钱?”   “呃,饭一块,素菜两块,荤菜四块。”   还有免费汤,但是要排队打,她不想让童老师等。   “怎么也要吃个荤菜吧?”童谣也不打算多说,直接把自己的鸡腿夹了过去。   “诶,童老师!我不要,我……”   “不爱吃鸡腿?我还没碰过的。”   “不是嫌弃……”女孩涨红了脸,“我挺爱吃的……”   “那就吃。”   大人的威严让话题戛然而止。   阮茜咽了口水,觉得脑袋在烧。家里给的生活费有限,她很少点荤菜,说不香……是不可能的。   “谢谢童老师……”她小声说。   “快吃,不够再加。”   “……真的不用了。” 第六章:此时此刻,她却想独占   午休时间。   阮茜趴在床上,回想着午饭时的那个鸡腿,以及……   坐在对面的人。   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一闪而过,她满脸通红地捶了捶床铺,翻来覆去,总感觉还沉浸那段时光里,像童话里掉进财宝堆里的人,不想爬出来。   童老师……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其实并没有把童老师当成一个老师,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年轻……她更愿意把童谣当成高年级的学姐,或者,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再看到童老师,再和她……一起吃饭。   阮茜的生命中,第一次如此期待数学课。   可明天是陆老师的音乐课,没有数学课,她要死了。   -   -   随着太阳稍微收敛了光芒,时间迈入九月,周六的下午,开学考试的分析工作全部完成,高二年级组则在小剧场召开了年级大会。   没开空调,上千人挤在一起,呼出的二氧化碳构筑了一个小温室。   学生代表发言。   年级组长发言。   优秀班级、优秀教师评选。   千篇一律的无聊,简直是浪费生命。   阮茜看见纪晨和尹佳丽已经拿出作业题开始狂刷了。   真羡慕他们刷得进去。   她叹了口气,拿出草稿纸和铅笔,开始画小人。   台上,教务处张主任发言,表示接下来的一个月要严抓纪律问题,对于违反校规的学生严惩不贷。   “下面有请童校长发言。”   阮茜下意识抬头,她最近对“童”这个字有点敏感,结果看到了台上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副校长童建生,一个在学生眼里挺疯狂的人物,整天在大会上讲要超越衡水,但一中和衡水都不是一个省的高中,超越起来似乎有点困难。至少在这个省,一中已经傲视群雄了。没人拿来比较,副校长就喜欢拿这一届学生和上一届的比,一个人慷慨激昂,试图让学生们明白学习的紧迫,可到头来费劲口舌只能感动和振奋自己。   只是,总是容易让阮茜想到另一个姓童的人。   一想就停不下来。   而童谣,此时则已经舒舒服服地回到了宿舍。   ——没错,她的宿舍已经布置好了。学校收的租金廉价,一个人独享70平,对她这个不爱动的人来说已经合适到了极致,唯一不爽的人只有不希望她搬出去的哥哥和父亲。   稍微有点让她意外的是,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学生——这些高三学生为了更好的休息环境,从老师手上高价租了房,甚至还有父母陪读,学校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价格……怎么也得一个月2000。   童谣又get到了一个新福利。   但她是不会出租房子的,不然就得回家住,忍受老妈的管制。而美中不足之处是,她的宠物得养在家里,因为带过来她也没时间喂。   “宿舍怎么样?”手机上弹出童华的信息。   看来是微信和QQ没有得到迅速回复转战短信了。   “很好。”   为了避免死妹控打电话过来,童谣无奈回复。   “你那只小狐狸我带去养了?”   “嗯……别喂太多。”   她在家养了一只宠物狐。从小养到大,没什么野性,像只狗子。   “加油,做个好老师!”童华最后说。   童谣的眼中划过一抹柔软的神色。   “一个A大天才去当一个小老师?”、“她这么没志气的吗”——这些是大学同学背地里对她的评价。当然,也有熟人明面上的劝阻。父亲不表态,连妈妈都隐隐反对她。   她有一个秘密——她其实并不是天才。   在那短暂的前世,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生而已。庸庸碌碌了二十年,浑浑噩噩地在大学混日子,不如说这一世才算真正地活着。   她想当老师,但支持她的只有这个便宜哥哥。   对妹妹唯唯诺诺,对其他人重拳出击。   是该更珍惜一点她的家人的。   她坐在沙发上,突然发现忘了什么。   ——包落在办公室了。   -   -   童谣第一次在周六的晚上来学校,以往这时候她已经坐车回家了。   学校里还有不少人,都是外地的学生,占了学校三分之一。每次周六放学,班主任都会下发众人周日晚上交的手机,给大家短暂地爽一天,一旦发现下次交的手机没有上次发的多,等待学生们的将会是严格的挨个拷问。   从办公室拿了包,童谣踏着高跟鞋准备回宿舍,经过七班时,她看见了走廊上的阮茜。   原来她是外地生啊。   童谣这才反应过来。   这次阮茜没有发现她,而是低头看着手机,在这个4G已经可以按一下打开、iphone已经出到5s的年代,那空白刮花的屏幕和十位数kb的网速童谣都替这孩子捉急。   “阮茜?”她站在女孩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阮茜一惊,手机差点掉到楼下。   “童、童老师?”   “你周末也留校?”   “嗯……”阮茜下意识收起手机,“我家在湘南那边……”   “初中考过来的?那还挺远的,”童谣弯弯眼,语气温柔,“爸爸妈妈多久来看你一次?”   “一般,就……我放假回家。”   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沉重。   提到伤心事了吗?   童谣拿不准,便换了个话题:“怎么在走廊上玩手机?”   阮茜结结巴巴,身为学生,在老师面前拿手机总是心虚的,她下意识就想往口袋里藏:“因为……教室里信号不好。”   “用手机一般干嘛?看电影?”童谣笑道,竟有点聊天的意思,自己都没发觉好像问的有些多。   “哪有,”话题聊开,阮茜也稍稍放开了,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眼睛四处乱瞄,“流量不够用,一个星期就用一天手机,一个月才100M。”   她平常都是用3G网看看小说之类的。   女孩说完,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无处安放的视线停在老师的腿上,一下便看得出神。童谣不算高挑,但腿又细又长,白净细腻,好看得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   “100M?那哪里够用。”童谣感叹着,伸出手,唇角勾起微翘的弧度,“要不要我给你一个小礼物?”   “啊?”   阮茜一脸茫然,刚从童老师的腿上回过神,脸上红扑扑的,但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把手机放在了童谣的手心。   童老师……要干嘛?   童谣点了点屏幕,这似乎是个七八百块的廉价智能机,屏幕像是十多年前板砖诺基亚的触摸屏,有的地方要用指甲才点得动。   她费力地操作一番,把手机还给了小姑娘:   “别玩太久哦。”   说完,她招招手,踏上回宿舍的路。   童老师干了什么?   阮茜呆呆地盯着屏幕,几分钟后,终于发现,移动数据和4G被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WiFi。   WiFi名,高二年级组。   这是留校学生们做梦都想连上的WiFi,偏偏万能钥匙等各种软件都破解不了。   但童老师主动帮她连上了。周末老师们各回各家,她一人独占,网速飞起。   她突然觉得手机变得很烫。   脸也是。   -   -   睡觉前,童谣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接着,她发现自己的QQ有点热闹。   徐茵:“谣姐姐晚安。”   ……自己怎么变姐姐了?   她回忆了一下,四班的学生好像都开始喊她谣姐了。   应该……不是坏事吧?这说明她平易近人,和自己的学生关系好。   不回复好像显得自己高冷了,而且也落了小女生的面子,于是她耐心地回道:   “嗯,晚安。”   接着,刚放下一会儿,手机又开始了。   尹佳丽:“童老师,睡了吗?打扰了,我想问下这道题,不急的,您有空时看看就好。”   还附了一张图片。   得,先别睡了。   童谣喝了口牛奶,心说图片有点糊,但还是开始演算,费了点力气解出来,拍照发了过去,顺带说了句“早点睡”。   终于能休息了。   童小姐解脱又欣慰地躺下。   “嗡嗡。”   这震动让童谣头皮发麻。   如果是男生就给他发一套卷子——她恶毒地想着,点开屏幕。   阮茜:“童老师,谢谢你的WiFi……真的很感谢,晚安!”   童谣微怔。   心头那点被打扰的不满一下子消失了。   她笑了笑,喝光剩下的牛奶,这群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礼貌懂事。被她们感谢,也还挺暖心的。   这就是老师QQ号的景象吗?   ——桃李满天下?   她很期待那一天。   -   同一个月亮下。   居民楼的卧室,名为徐茵的少女捧着手机傻笑。   ——应该只有她跟童老师说晚安吧?   童老师对她是不一样的。   宿舍的上铺,尹佳丽在被窝里暗自欢喜:自己是数学课代表,自然是和童老师最亲密的学生。   而阮茜,站在阳台前,独自看着月亮,陷入了少女的烦恼。   童老师……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呢?   “阮茜阮茜!”周末寝室留校的就两人,还有一个是贺雪宇,相貌中上,属于纪晨那个圈子。贺雪宇跑到阳台上,挠着头问,“那个,我看到你在教室看《校园四王子》,那部剧你缓存了吗?”   阮茜眨眨眼,点了点头。   “大佬!”贺雪宇就差跪了,“晚上能借手机给我看看吗?求你了!我手机欠费了!”   “……唔,”阮茜退了QQ,把手机递过去,“你看吧,我不用了。”   “谢谢……哇,你全缓存了?”贺雪宇惊呼,“你流量真多……”   “不是,是WiFi——”阮茜下意识解释,又立马闭上嘴——遭了,应该说是在家里缓存的——也不对,连最新的更新都有,这种谎言太拙劣了。应该说是送的流量,现在用完了才对。   “WiFi?!”贺雪宇眼睛里冒出精光,“高二年级组那个WiFi?密码是多少?我绝对不乱说!”   “我也不知道……”阮茜讪讪地说,“我……用万能钥匙破解的。”   “啊?”贺雪宇苦恼道,“我用万能钥匙怎么一直不行……”   阮茜干脆不说话,怕谎言编得越变越大。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童老师……自己和童老师的……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有。   可哪怕什么也没有,她也不想让别人分走这份温暖。   PS:3500,你们就勉强当它是两章吧(,,?? . ??,,)   PPS:这几天准备期末考试啦。   PPPS:童谣目前把学生们只是当孩子,学生们也只是对漂亮温柔的小姐姐害羞和好奇向往而已(╬ ? ? ?) 第七章:归根结底,阮茜活在自己的世界   “茜茜,给你。”凌晨一点,上铺的贺雪宇把手机递到下铺,“诶,你还没睡?”   这就喊上茜茜了?   阮茜闷闷地接过手机,没解释:   “你不看了?”   “嗯。”贺雪宇吐槽,“你手机有点卡,是不是该换了。”   阮茜沉默了一会儿:“再说吧。”   她睡不着。   她之所以站在阳台上那么久,是因为一个偶然。   女寝的对面……是教职工宿舍。   她在一个亮着灯的窗前,看见了童老师。   那个人靠在窗边,好像在拿着杯子,轻轻地抿。   但童老师没看见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像发现了宝藏的小孩一样开心。她并不清楚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是向往,是喜欢,见了童老师,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打开手机,在这个寝室,还能连到对面楼的WiFi,她试了试,那么多TP-Link,万能钥匙没能破解一个。   不过TP-Link这个命名还是蛮有意思的,命名者也许是拉拉。   这样想着,阮茜的脸不禁变红。   “茜茜,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帅?”   上铺的声音把阮茜拉回现实。   “……我觉得都差不多。”她敷衍道。   “不行,必须选。”贺雪宇认真地掰起手指,“纪晨,许昊,谢翼然,江一鸣,和你,世界上只剩你们五个,为了人类,你得和一个人生孩子,你选谁?”   “……我选择自杀。”   除了江一鸣这个贱X外没一个熟的,不如让他们搞基去。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   一定要选男生吗……   “自杀?”贺雪宇笑了,“你有没有听过一群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孤岛的笑话?”   “……别说了。”阮茜一阵恶寒,“我居然听过。”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你觉不觉得纪晨喜欢童老师?”贺雪宇突然道。   阮茜一吓:“不会吧?我觉得他有B数……童老师肯定看不上他的。”   “嗯,”贺雪宇若有所思,“也是。不过文科那边地理丁老师很帅,听说周五的时候有人看见丁老师去找童老师了。”   “童老师真辛苦……”   见谁都要被你们八卦。   阮茜从枕头里抬起头,大概这就是优秀的人的烦恼吧。不,也许称不上烦恼,这些都是学生们的闲谈,童老师本人也许一点都不在意。   “睡啦。”她说。   “嗯,晚安。”贺雪宇翻了个身。   “晚安。”   -   -   童谣发现她的学生都很勤学好问。   尤其是好问。   愿意问是好事,她时间多,托学校的福,她住房不愁,这辈子……大概也没打算结婚,时间便干脆都献给这些孩子了。   她计划办一个补习班。   很小型的那种,在屋子里买几张长桌,买一块小黑板,专门进行拓展练习,出点额外的作业,教十个人左右就够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报名。   周一下课前,她在班上说了这件事。   “想来的同学找尹佳丽报名哦,下午把名单交给我。”   有个男生笑嘻嘻地问:“老师,补课多少钱啊?”   “不收钱。”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报了名的同学希望能坚持下去。”   一听免费,一大堆人开始蠢蠢欲动,没有人不想成绩变好,更何况有人参加的话自己不参加就会让心情不安又烦躁,但一想到每周要额外多出那么多任务,又逐渐退缩。   “大家好好考虑哦,在我这补课题目比较难,你们量力而行,不参加也不算损失。”童谣笑道,“好了,下课。”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   尹佳丽拿出一张纸,率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自己是数学课代表,于情于理都要参加,不能让童老师寒心。   “佳丽,算我一个。”纪晨在座位上转过来,自认为帅气地喊道。   之后,尹佳丽坐在座位上,再没有一个人来找她。   下午。   “还有人吗?”尹佳丽拍拍桌子,“没人我就交名单了。”   “几个人报名啊?”有人想打听消息,如果人多自己就再考虑一下。   “你知道有什么用,你又不报。”尹佳丽赌气地藏起名单,不让人看。   只有纪晨和她两个人而已。   很真实,平行班的大家都很有自知之明,甚至太有自知之明了,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   看了看时间,要上课了,尹佳丽站起身,从前门出去,径直走向办公室。   两个人就两个人吧。   不知道童老师会不会失望。   “尹佳丽!等下!”   她走到半路,被身后的声音喊住,是个女生。尹佳丽诧异地回头,没想到是气喘吁吁的阮茜。   “那个……”阮茜脸色红润,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也想报……”   尹佳丽面露异色:“你要报?呃,童老师说建议年级前两百的同学报名,不然可能跟不上……我的意思是打基础可能更重要……”   阮茜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哎呀,好啦,我给你报,”尹佳丽抓抓头发,叹了口气,把报名表倚在墙上,从兜里找笔,“反正老师也没说不准两百名以后的报……”   “……谢谢你。”阮茜轻声说。见尹佳丽没找到笔,赶紧递上去一支。   “我先跟你说哦,”尹佳丽边写边说,“想学是好事,但别两节课都坚持不了就退出了,如果那样还不如不来,免得让童老师伤心。”   “嗯,我知道。”阮茜点头。   “行了,我交表去了。”尹佳丽把笔还回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你还跟着干嘛?”   “我也想去看看……”阮茜不好意思地说。   “行。”   尹佳丽进了办公室,想喊一声阮茜跟上,才发现阮茜没进来,躲在门外像在偷听。   ……什么毛病?   她看向童老师,有人比她先一步,是四班班长徐茵,手里也拿着一个报名表。   “瑶瑶姐,”徐茵的声音软软的,“你打算收几个人啊?”   “十个吧。”童谣对徐茵一下瑶瑶姐一下瑶姐姐已经习惯了,她也愿意惯着这些成绩好又可爱的孩子。她接过报名表,同时茶杯触碰着红唇,“再多桌子不够了。”   结果,看到四班的报名表,从上看到下……   “呃,你们班有二十一个报名?”童谣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徐茵吐吐舌头:“大家都很想学习,而且都很喜欢瑶瑶姐嘛。人太多了,要不要进一步筛选呀?”   “嗯……暂时不用。”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童谣下意识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另一头,门外——   瑶瑶姐是什么称呼?!筛选?那她岂不是一定会被淘汰掉……   门外的阮茜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佳丽,你来了?”童谣看到后面的课代表,笑着问,“七班有几个?”   尹佳丽僵在原地,她……她怎么好意思说。   才三个……   原来平行班和实验班差距这么大。   “童老师……这是名单。”她丧着脸,递给童谣。童谣看了看,顺口念着:   “嗯……你,纪晨,还有……阮茜?她也报了?”   “我提醒她会有点难了,不过……”尹佳丽也下意识回头往外面看,“她坚持要报。”   “好吧,”童谣想了想,很是为难,“二十四个人啊……”   -   -   尹佳丽回到教室时,看见阮茜趴在桌上,脸埋在臂窝里,怎么看怎么无精打采和丧气。   “我出来没看到你,”尹佳丽疑惑,“你什么时候走的?”   阮茜没说,而是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尹佳丽:   “童老师最后怎么安排的?”   尹佳丽面露难色,最终,她说:   “你被刷掉了。”   于是,她看见面前的女孩眼中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辉。   “我开玩笑的!”尹佳丽连忙解释,“童老师怎么会刷人嘛,补课改成两拨了。一批周六晚上,一批周日下午,你想报哪个?”   人生的大起大落让阮茜用力瞪了课代表一眼。   “我就报……晚上吧。”她琢磨一会儿,问,“在哪补课?”   “童老师没说吗?她的宿舍,教职工那栋,二单元402。”   去……童老师的宿舍?   阮茜的心怦怦直跳。   为什么心里……这么痒?   盼望着,盼望着,周六来了,补课的脚步近了。   一中虽然周六要上课,却是可以不穿校服的一天。阮茜的衣柜里好看的衣服不多,基本没有新衣服,都是高一和初中带上来的。家里给她买衣服都是往大了买,可以多穿几年,她思考了很久才搭配出一套自认为好看的衣服。   “哟,今天没穿校服?”同桌江一鸣自然最先发现,“原来你有别的衣服啊。”   阮茜不理他,时不时看教室中间的钟,期待着放学补课。   阮茜很漂亮,这是班上男生都知道的事。   但阮茜并不优秀,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有些人愿意拿自己被老师批评来娱乐众人,或者有特别的长处,成绩不好也能成为班上的核心,融入大家的圈子,但阮茜做不到,她没有自信,打心底拒绝交流,物质上的匮乏和缺失更是压垮她自尊的稻草之一。   她宁愿在独角戏里扮演自己可悲又孤独的主角,也不愿意在一群人中充当可有可无的配角。   下课铃响。   她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书包,纪晨却先她一步,喊了声尹佳丽,顺带喊了声她。   “佳丽,阮茜,走啊,一起去童老师那。”纪晨大大咧咧地说。   阮茜捏紧书包,她不想和别人一起走,但也没有办法,大家一起放学,肯定会碰到一块。   路上,还有几个四班的人问她们是不是去找童老师。   实验班的学生在她们面前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自信。是啊,没什么奇怪的,自己要是实验班的人肯定也自信。   二单元,402。   纪晨走在最前面,率先敲门。   深色的铁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   这份开幕雷击让学生们一个个都呆在原地。   “喂,你学生来了。”男人英俊帅气,剑眉星目,还穿着居家的拖鞋,优秀如纪晨在他面前也显得太过稚嫩,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阮茜呆滞地站在门口。   这个男人……是谁?   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仿佛落进冰里,满心的期待冰洁成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   -   PS:大夏天……手脚冰凉……变百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qwq 第八章:照片中,封存着过去的回忆   学生们愣在门口,直到客厅里出现了他们熟悉的童老师的身影。   “你堵在门口干嘛?”童谣没好气地走过来,单手插着腰,“你怎么还在这,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但在学生先入为主的滤镜下却有点娇嗔的意思。   童华挠挠头:“我只是好奇你学生都啥样的……”   “看完了赶紧走,别影响她们学习,”童谣开始赶人,面对学生,立刻换了张温柔的面孔,“你们进来呀,不用脱鞋,一会儿我拖地就行了。”   还没回过神来的学生们木头人一样进门。   阮茜的眼睛死死盯在童华身上,似乎想把这个男人瞪死。这个人……这个人,童老师就是喜欢这个人吗?   这种感觉就像八戒发现嫦娥喜欢后羿一样。   可不是吗,自己就是八戒,连天蓬都不算。   正在换鞋的童华不知为何背后一凉,觉得有点发毛。   “那我走了。”童华喊道。   童谣叮嘱:“把门关好。”   阮茜忍不住把嘴唇咬破了皮。   心里不知怎的,酸酸的,可童老师有自己的幸福,她身为学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好了,大家找位置坐下。”   童谣抱着一叠自己打印的试卷,走到客厅,这里摆着几排长桌,坐十多人绰绰有余。   然而阮茜觉得自己接下来肯定一点课都听不进去了。   她找了个熟悉的角落位置,旁边是个四班的男生,于是她忍不住往墙边挪了些。这时,徐茵在前面似乎想找童老师说话,阮茜甩甩脑袋,聚精会神,试图听清。   “谣谣姐,”徐茵神色紧张,却强行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问的好!   阮茜心里第一次为这个四班班长叫好。   一定要问出来!不能让童老师回避!   “哈?”童谣听到这话,满脸都是震惊和嫌弃,“那是我哥,给我来送东西的。”   听到这话的学生集体松了口气。   ——那是我哥。   原来……只是哥哥啊。   阮茜突然觉得,从进门起的自己,蠢爆了。   太蠢了。   幸好童老师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不经意间,试卷已经传到面前,阮茜回过神,拿出笔,很快,她发现除了名字之外,自己好像没有一个空会填。   这也太难了吧?   虽然她早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但真正写起来时,才发觉根本无从下笔。   更让她难受的是,旁边的男生动笔飞快,几分钟下去,草稿纸写得满满的。自己一道题写不出来,反而越来越焦虑。   “大家先写前五题,不会的就空着,我一会儿讲。”童谣说着,一边往下走,查看每个学生的情况。   徐茵,这次年级第八,自己出的题果然没有让她为难。   纪晨,进度慢一点。童谣站在他旁边,想看看他草稿纸上的演算,结果纪晨慢慢就写不动了。   看到他明显变红的耳朵,童谣汗颜,好歹是七班班长,这也太容易紧张了吧?   尹佳丽的进度和大多数人一样,虽然身为七班的课代表,但并不比四班的优等生的强。   以及……   童谣踮起脚,想看看最里面阮茜的情况,但小姑娘坐得太靠墙,正用手肘挡着草稿纸,胳膊还遮着侧脸,躲得严严实实,她想看都看不到。   童谣:“……”   算了,这孩子要面子。像徐茵都是巴不得把自己的答卷送到她面前,阮茜什么情况她也猜得到,就不勉强她了。   趁他们做题的时间,童谣拿出冰箱里的椰奶,用一次性杯子装满,一个一个送到她们面前:   “喏,小心点,别泼了。”   “诶,谢谢瑶瑶姐。”   “谢谢童老师。”   男生们一口喝光,女生们细细品味。   看到她们满足的笑容,自己也倍觉温暖。   童谣忽然愣了愣,她突然想到,这就是照顾孩子的感觉吧?她这种乐在其中和享受的心理,叫……母性?   学生们看见她们的童老师在前面莫名其妙地呛了起来。   童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清清嗓子,开始讲题。   一张张充满求知欲的脸庞看着她。或茅塞顿开,或抓耳挠腮。   原来还能这么解。   童老师的思路真清晰。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领进门的方式也天差地别。   也有人云里雾里,完全不懂。比如阮茜。   她和前一百名的差距还是有些大。   前一百名,那是能进军A大的未来之星,而她大概只能勉强不拉低学校95%的一本率。   但阮茜很认真地做了笔记,每一个步骤她都抄了下来,这些步骤很详细,回去一步一步慢慢分析的话……一定能看懂。   她现在的水平做这种题就像越级打怪,越级打怪其实是效率非常低的,老老实实按照攻略刷图才是王道——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除非,有大佬带飞。   而童谣就是那个大佬。   那样清晰的解题思路就像是把Boss动作慢放了一样,阮茜这样的学渣也能勉强看清顺便出招闪避。   硬着头皮,坚持坐在这,似乎……也不是学不下去。   “瑶瑶姐,”徐茵举起手,“我这种解法可以吗?”   “童老师,”过一会儿,尹佳丽不甘示弱,“你看我这么做对吗吗?”   是人是鬼都在秀。   充当背景板的阮茜不断叹气。   “大家中途休息会儿吧,下课。”童谣记着时间,话音一落,屋里就热闹起来。   “老师,你一个人住啊?”徐茵缠着她,问题一个接一个。   “是啊。”童谣莞尔,“怎么,你要来陪我?”   小姑娘俏脸一红:“好呀,我睡哪?”   阮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可恶,就知道讨老师欢心!   她从小就打心底羡慕那些可以跟老师自然相处的人。   童谣摆摆手:“逗你的呢,我这可没地方给你睡哦。”   她走到卧室门前,回头道:“对了,给你们看看我的宠物。”   说罢,她打开门,一条黑白相间的毛团随即蹿了出来,她立刻蹲下,毛团便顺着她的膝盖爬上,最后钻进了她的怀里。   “哇!”徐茵惊呼,“好可爱!”   尹佳丽伸手想摸,又不太敢碰宠物:“老师,这是狗吗?”   阮茜坐在座位上远远地看着。   她像一颗孤独冰冷的冥王星,离炙热温暖的太阳那样遥远。   “真笨,”徐茵瞥了尹佳丽一眼,哼哼道,“看尾巴,这显然是狐狸。”   一听到是狐狸,连表面上对毛茸茸的生物不感兴趣的男生都来了兴趣。   “嗯,是狐狸。”童谣笑眯了眼,不停地给小狐狸顺毛挠痒,“我家这只是熊猫狐,北极狐的一种,可爱吧?”   她的手指挠着小狐狸的下巴,让小狐狸享受地仰起头,顺带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看,狐狸尾巴。”她轻轻握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展示给小姑娘们。   “瑶瑶姐,”徐茵忍不住问道,狡黠的眼睛像童谣怀里的狐狸,“它叫什么名字呀?”   “它叫……”童谣正想说,突然一顿,眯起眼道,“小坏蛋,想套我空间密码?”   “哪有,”徐茵嗔道:“不过,瑶瑶姐你就让我看看你的空间嘛。”   “想得美。”   ……   真烦。   阮茜赌气地不去看前面。   她也想看童老师的空间。   可那个空间问题,“我宠物的名字”,像一道天堑,偏偏这只小狐狸还就在她们面前,看得见,猜不透。   狐狸能有什么名字?   她见没人注意她,便拿出手机,开始试探。   “阿狸。”   回答错误。   “妲己。”   回答错误。   果然……怎么可能蒙对。   阮茜气馁地息屏,一道灵光却在脑中一闪而过——   童老师的QQ昵称是“酒吞童子”。   日本妖怪……   她吸了口气,试着输入“玉藻前”。   回答错误。   她不死心,输入“玉藻”。   ……   她进去了!   “瑶瑶姐,说嘛。”   “拿你没办法,行啦,它叫九喇嘛。”   前面,童谣无奈之下,跟徐茵说出了小狐狸的名字,还揉了揉小狐狸的尾巴,“对吧,九喇嘛?”   小狐狸配合地“汪”了一声。   大名玉藻,小名九喇嘛,也不算骗人。   徐茵暗暗记下,心想终于可以进老师的空间了。   “对了,WiFi密码我写这了,你们想用的话自己连。”童谣敲敲黑板的一角,然后一个人去撸狐狸了。   对于阮茜来说,简直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8月21日。   酒吞童子:今天是当老师的第一天,学生都很可爱,前辈也都很友好。”   往下翻,显而易见童老师的人气很高,一个动态点赞上百,留言回复都有几十个。   “恭喜恭喜!”   “童大美人当老师啦?”   “真羡慕你的学生……”   ……   阮茜想,这个人说的没错,当童老师的学生确实让人羡慕。   她转向空间日志,很可惜,没有找到什么童年的羞耻记忆,童老师似乎不写日志。   要是知道阮茜的想法,童谣一定会忍不住笑——日志?那都是前世玩剩下的东西。   但让阮茜惊喜的是,童老师的相册没有上锁。   最早的一张里,童老师大概才八九岁,脸上带着不似孩童的认真和稳重,甚至还有点淡漠,和旁边带着棒球帽十五六岁还中二气息外溢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这应该是之前那个男人,童老师的哥哥。   小小的童老师好可爱……   她的手下意识点在屏幕上,按了按照片上小人的脸蛋。   初中运动会照的几张,里面童老师是拉拉队,虽然表情不太热情;高中的毕业照,大学的学士服照……照片里的少女迅速成长,伴着书卷气,身边的人一再变换,如今已经成了岭上盛开的娇花,亭亭玉立,曼妙婀娜。   剩下的照片,基本都是撸狐狸的了。   下面的评论基本都是毫不掩饰的赞美和prpr。   真羡慕照片里的这些人,参与了童老师这些年的成长。   接下来,以后的照片里,自己……也能留下一些痕迹吗? 第九章:她的普希金   晚上的补习上到九点出头。   “好了,大家回去吧。”童谣盖上油性笔,“没有家长接,又不住校的同学举个手。”   结果接近一半的人都举了手。   童谣有些头疼,道:“那你们别急,我送你们去车站。”   徐茵贴心地推辞:“老师,不用啦,我们周末本来就是自己回家,现在也不是很晚,再说,我们五六个人走一起呢,不会出事的。”   童谣一想,也是,四班这几个男生五大三粗,护着几个女生还是没问题的。自己再加进去没准还提高了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危险性。   “行,你们到家了给我回个信息。”她最后说。   离开的学生向她喊了声好,回音在楼道里回荡。   屋里的学生只剩下纪晨和阮茜。   “额,童老师……”纪晨捏着草稿纸,局促又紧张,一副想问问题的模样。童谣的手撑在桌上,揉揉太阳穴,疲倦写在脸上,轻声说:   “好啦,有问题明天再问,早点休息吧。”   纪晨愣了愣:“哦,好……老师你也是。”   纪晨离开,最后的阮茜心里一紧,准备说出口的“老师我有问题想问”硬生生憋了回去。   但童谣看出了小姑娘的欲盖弥彰,身子往桌上一靠,她笑着问:   “怎么了?有问题要问吗?”   阮茜更尴尬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不会让童老师为难,最后低声应道:   “……嗯。”   “没事,问吧,”童谣眨了眨眼,“过来。”   “可是……”阮茜吞吞吐吐地说,“刚才纪晨……”   原来是在别扭这个。   童谣莞尔:“他是男生,让他留下了不合适,你不一样呀。”   虽然刚成年,但童谣并不是不懂人心的傻子。纪晨是学生,但也是才小她两岁的男生,这个年纪的男生跟小泰迪似的,心思活络,要是留在这里问很久问题怎么想都不太对,同样的,有点经验的男老师也不会单独留女生下来讲题。   阮茜心里一阵打鼓,想着男生不合适,女生就合适了吗?因为女生……不会对您有那种想法吗?   似乎是有道理的。   小姑娘慢慢靠近,童谣接过她手中的笔记本,以及做满标注的试卷,颇感欣慰。   “这题不懂吗?”   “嗯……这一步,感觉……怎么突然就证明出来了。”   又闻到了。   阮茜控制不住脸上的燥热。   童老师身上的香味。   自己……怎么搞的。   地上的玉藻在她的脚边蹭,似乎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姐姐,阮茜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小狐狸在蹭自己,以为是虫子或者老鼠,吓了一跳,被童谣发现后,才招呼着小狐狸走开。   “它很少蹭别人的,”童谣笑,“看来是喜欢你。”   少女低下头,脸红得一塌糊涂。   被童老师的宠物喜欢了……   童谣不说话时,屋子里是安静的,翻页声一划而过,呼吸声清晰可闻。   和童老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经意间,九点半了。   童谣帮阮茜收好卷子和笔记本,阮茜住校,学校里晚上也是绝对安全,她就不送了。   “回去早点睡。”门口送行时,童谣说。   阮茜背上书包,正要下楼,却迟疑住,回过头,见童老师和她怀里的小狐狸都望着自己,想着第一次对老师这种身份的人提出请求,她更加紧张,颤着声问:   “那个……童老师,我明天下午还能来吗?”   “下午?”童谣思考了一会儿,“明天下午那12人的补课班?你要再听一遍?内容是一样的哦,没必要的。”   “嗯,”阮茜点头,“我觉得听两遍的话掌握得更好……”   “不休息吗?我看你们只有周末一天有空出去玩,还要写周末的作业,你来补课的话就没有娱乐时间了。”童谣笑着摇头,“劳逸结合嘛,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   阮茜却拼命摇头:“老师,我不用娱乐时间,在您在里上课很轻松……我是说、心态很放松……所以,所以……”   阮茜急得话也说不清,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那好吧,”都这么说了,童谣也不会拒绝,“你愿意学习我当然替你高兴,你要是早点来的话,还能和我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吃饭!一起?!   这个重磅炸弹把阮茜几乎要当场炸晕。   “吃、吃午饭……会不会太麻烦童老师了?”   “不会啊,”童谣摇头,眉眼弯弯,“我一个人做自己的饭又吃不完,米又不贵,你来的话我当然欢迎。不过来之前说一声,我好煮两个人的饭。”   “嗯!”   阮茜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心里的花盛放在干涸的心房,灰色的世界被一块块点缀。人能坚持下去,多是因为希望,是因为相信明天的美好——而阮茜,她此时无比坚信,明天,会比任何一天都要好。   “童老师晚安!”她喊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走慢点哦。”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童谣松了口气。   有点累。   但,也有一种充实的幸福和快乐。   反正自己也没有别的事干。   可如果,能给这些学生的人生带来一些好的改变……那她也不枉此生了。   不过,看着地上满地的脚印,童谣又是阵阵头疼。   只能老老实实拖了。   打扫完卫生,她顺便洗漱完,时间已经接近十点。看了一眼QQ,学生们基本都给她回复了,只有徐茵例外。   还没到家?   她眉头一皱,心里紧张起来。   幸好留了徐茵爸妈的电话。   “喂,您好,”她打了过去,心里祈祷千万别出啥事,“是徐茵妈妈吗?”   “啊,我是。”   “请问徐茵到家了吗?她一直没回我信息,我有点担心。”   “啊?她早就到家了,这孩子。”徐茵妈妈诧异道,“小茵,你没跟你老师打电话?”   童谣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带着浴室混响效果的惊呼:   “啊!我忘了!妈,把手机给我!”   “喂,那个,是童老师吗?”那边的徐茵急切地问。   “是,”童谣松开陷进头发里的手,还好是虚惊一场,“你在洗澡呀?”   “……嗯。”徐茵的声音变得很小,偏偏在浴室里,又听得很清,“瑶瑶姐,对不起啦,我忘了。”   “没事,平安就好。”童谣松了口气,“我该给你们拉个群的,让你们在群里回复,也能互相提醒。好啦,你早点睡,老师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的!”徐茵连忙说,可一时间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只能听见童谣的轻笑,一声晚安过后,电话便被挂断。   浴室里的少女一阵懊恼。   她应该主动给童老师打电话的,这样就可以聊久一些。现在好了,以后都在QQ里回复,最名正言顺的打电话理由没有了。   “啊!!不甘心啊!”   徐茵带着一张亏了几百万的懊恼脸,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客厅的妈妈看到她,好奇道:   “你和你们老师关系那么好啊?不见你和别的老师这么聊天。”   “嗯!”说到老师,徐茵又美滋滋地开始安利,“妈,我们童老师人超好的!人也超漂亮!”   “是吗?”徐母不以为然,“你们这个补课要交多少钱啊?”   “童老师不收钱的!”   “这么好?那这童老师是不错,我听她声音也挺年轻的。”   “嘿嘿。”   学校里。   宿舍十一点关门,周六的晚上,操场空无一人,除了阮茜。   她走上足球场,假草地上布满小胶粒,只有晚上才存在的微凉的风轻轻吹拂,今天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月色和以前一样美,但心情——   不一样了。   阮茜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不一样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总会过去,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我还以为我的高中就这样了……”   她轻声说。   “幸好。”   她想起一部初中时看的电影,以前不懂,现在,似乎又懂了一些。   『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   『遇到她后,你会发现,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   -   童谣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一世,她规律得像个机器人。   早上闹钟响的数分钟前,她醒来,提前关掉了闹钟。   周日了。   镜子里那张完美的脸从陌生到熟悉,她朦胧的眼睛逐渐清明,将冷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细嫩的皮肤滑下脖颈,让衣服里凉嗖嗖的。   『重来一次,便要做一个完美的人。』   这样的念头信念般扎根。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这种追求。只不过是利用前世记忆的优势,想得到一点表扬和认可,把能做的做到最好而已。但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周围人也习惯了她这样。   “玉藻,吃饭了。”她炒了点肉和白菜,小狐狸一碟,自己一碟,当作早餐。吃完早餐,洗盘子,便陷入无事可干的境地。   她工作效率高,备课工作早已完成。此时居然无聊地用指头叩桌子。   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重复这样的生活直到退休。   甚至……有些想那孩子了。   也只是有点而已。 第十章:兔子是会咬人的可爱动物   中午十一点,满心忐忑的小姑娘开始在门外敲门。   “来了,”童谣打开门,果然,看到了乖巧地背着书包的阮茜,“进来吧。”   “嗯!”阮茜的声音中带着羞涩,“我来蹭饭了……”   小姑娘迈入玄关,又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拿出塑料袋准备往鞋上包。   “这是干嘛?”童谣哭笑不得,“说了可以直接进来的。”   “可是老师你都打扫干净了……他们也是两点以后才来……”阮茜实在不忍心踩脏这片地板。   “哎,”童谣弯下腰,在鞋柜里翻找片刻,拿出一双拖鞋,“这是新的,你以后来就穿这个吧。”   “诶?!”   阮茜咽了口水,穿上拖鞋,自己的身份好像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下午要是同学来了,看见自己穿着拖鞋,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十一点半吃饭,你可以先玩一会儿。哦,电视还没交费,你玩电脑吧,开着呢。”童谣笑了笑,又听见厨房一阵响,赶紧转身进了厨房。   玩电脑?   这对阮茜来说其实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家里没有电脑,所以她唯二接触的机会就是初中的电脑课和网吧。她还没有逛过这间屋子,70平,不大,却被打扮得很温馨。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有在屋里乱跑的小狐狸。   处处都是童老师的痕迹。   她走进书房,电脑桌上的设备干净整洁,和她用过的网吧里的油腻中带着烟草味的设备桌椅完全不同。   既然童老师让她玩电脑,那她就可以大胆地用吧?   她不玩游戏,有电脑其实也和手机用处差不多,只是流畅度完全不同而已。阮茜平时喜欢逛贴吧,这个时期正是贴吧如日中天的时候,所以她也第一时间打开了贴吧。   不过,刚打开百度,她就发现童老师的账号已经登录了。   【怀念我的18cm】   阮茜僵在了座位上。   这是童老师的id?   不可能……18cm是指那个吧?阮茜已经高二了,生物教材刚发下来时大家就偷偷看过生理器官那页,一些人还喜欢在老师讲这课时在下面坏笑,她当然对这些是了解的。童老师为什么要怀念?难道童老师曾经体验……   不可能!   不可能的!   阮茜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童老师的哥哥昨天在这,应该是他用了电脑。   差劲的男人。   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看到这种id?   阮茜誓死也要用维护童老师的纯洁,于是,她用颤抖的手把这个账号退出了登录。   干完这件事,她如释重负,但也没心情玩电脑了。   小姑娘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书柜上,她看见中间那层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合照。   是童老师的家人吗?全家福?   照片里一共有四个人。一个严肃又高大的男人,一个强势中不乏妩媚的女人,昨天见到的、玩世不恭的童华,以及站在最中间,被童华按着肩膀的少女。   阮茜觉得把童老师称为少女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童老师的爸爸眼神好凶,她心想,童老师的妈妈应该也是一个女强人,而且,很漂亮,成熟的魅力都要冲出照片扑面而来了。   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在看照片?”   身后冷不丁传来童谣的说话声。   少女的脸上闪过慌乱,回过头,发现童谣就在她背后,手里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西红柿。   “要不要先吃个这个?”童谣掂量了一番,朱红的果子还带着水滴,“我刚刚尝了一个,不酸哦。”   “……嗯,”没问到电脑的事,阮茜的心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接过,还不小心碰到了童谣的手心,“谢谢童老师。”   “不客气。”童谣看着相框,发现歪了一点,于是伸手摆正。   阮茜咬了一口西红柿,酸酸甜甜,散发着清淡的水果香气,溢出的果汁顺着手流下,她怕弄到地上麻烦清理,结果倒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的。   “你看你。”童谣失笑,下意识伸手用纸巾擦掉女孩嘴边的果肉,收回手时,阮茜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童谣本来觉得这个动作没什么,但看到阮茜的反应后,她不知怎的也难得脸红了一次。   这孩子……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她轻轻一咳,打算先回避一下,还未转身,就听见阮茜轻声问:   “童老师……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童谣停下,微怔过后,开始认真思考。   “我想……大概是幸福的吧?”她想了想,歪歪脑袋,摊手道,“有人说,人们往往会因为太过幸福而感受不到幸福,我从小到大算是顺风顺水,现在做的也是喜欢的工作,所以……我应该算是幸福的吧。你呢?”   阮茜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低下头:   “我……我也……很幸福。   “因为……童老师在。”   女孩说完,羞意像藤蔓一样不断地往上攀,脸已经红成了玫瑰。   自己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因为我?”童谣笑,“我有这么好?”   “嗯!”阮茜捉襟见肘地解释着,“童老师很温柔……”   温柔啊。   童谣捋了捋头发,自己对这样的夸奖已经不过敏了。她拍拍女孩的头,柔声道:   “好啦,吃饭去吧。”   这只手暖得像阳光。   阮茜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拒绝。   -   -   日夜更替,新的一周开始。   “你最近气色不错嘛。”课间,江一鸣调侃了一句旁边的阮茜,“上课还听得这么认真?这笔记做的,啧啧,要当好学生了?”   “嗯。”   阮茜头也不抬,并不羞于承认,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周末补课的数学题。   “这就是童老师给你们出的题目?”江一鸣伸长脖子看了几眼,“靠,这么难,还好我没报。”   最好不报。   阮茜心说,你们一个都不报最好,让童老师只给她一个人上课。   不过……报名的人少的话童老师又会伤心失望。   所以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对了,我跟你说,”江一鸣一副看戏的样子,插了句话,“下节化学课小心点,龙婷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上节课在九班大发雷霆,现在估计还在骂。”   化学老师龙婷,负责教七班和九班的化学。都下课五分钟了还在骂,下节课在她们班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   “还能吃什么药,炸药呗。”前面的男生也调侃道。   阮茜沉默,自己在龙婷的课上一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担心那个女人会点自己,但……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的。   上课铃响。   提前收到警报的教室异常安静。   龙婷步入教室,面无表情,不带感情,说了句“上课”,就打开书开始讲。   这样的课堂无疑是压抑的。   龙婷一边讲课,一边盯着下面的学生,学霸如纪晨和尹佳丽此时也不敢仗着成绩好写作业,只好认认真真地听讲。讲完概念,龙婷翻到练习册,鹰隼一样的眼睛前往下看:   “江一鸣,你做一下这道题。”   江一鸣一抖,满脸不安地走上讲台,台下的阮茜也一哆嗦,祈祷他一定要答出来——不然的话,很可能就是“同桌来帮他答一下”了。   江一鸣站在台上,粉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写好之后,他看了眼龙婷,似乎在征求意见,但龙婷依旧板着脸:   “写完了?”   他硬着头皮道:“……嗯。”   江一鸣放下粉笔,想走回座位上,这时,龙婷开口了:   “让你下去了吗?”   少年僵住,尴尬地转回来。   龙婷拿着粉笔,冷笑:   “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刺激性气体,气体!漏了什么?”   江一鸣一惊,暗骂自己脑抽,咽了咽,道:“……气体符号。”   “你也知道?!”龙婷用力在黑板上画了个气体符号,猛地拍打黑板,“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   “考试怎么办!   “我告诉你,你少写这个符号,你这空的分都没了!白写了!我讲了多少遍啊?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你这种学习态度,做什么都白搭!以后就是个废物!”   江一鸣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下去!”龙婷发泄完,呵斥道。   七班教室一片死寂。   阮茜偷偷看了一眼同桌,这个平常爱笑的男生,现在眼眶微红,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好过分。   连台下的自己听到那样的话都觉得难受,更不用说要强的男生了,而且……还是当着全班的面。   龙婷继续在台上讲课,时不时就要拍一拍黑板示意她的重点。临近下课,她眼睛一扫,却又看到了让她不快的画面——这回是阮茜。   “阮茜,我让你喝水了吗?”   正在盖杯子的阮茜动作一滞,教室里安静极了。   “我在讲最重要的内容,你在下面喝水?来,你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龙婷虽然这么问,却并没有让阮茜开口的意思,而是继续瞪着台下的女孩,“我讲四十分钟,我不口干舌燥,我不渴吗?我都没喝水,你喝什么水?!”   被这样一个凶恶的大人看着,怒斥,偏偏还是权威的教师……对于学生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折磨。   龙婷缓了口气,骂了几句,她也觉得差不多了,准备继续讲题,偏偏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您也可以喝水呀。”   阮茜低着头,小声说。   “卧槽。”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心想阮茜这么刚的吗?他们倒是想往后看,但又不敢。   “你说什么?!”龙婷听清了,怒不可遏,“再给我说一遍!”   阮茜不说话了,她垂着脑袋,像枯萎的花。   “阮茜,你这是对老师的态度?”龙婷怒极反笑,偏偏这时,下课铃响了。   但全班人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好,好。”   龙婷站在原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点什么。   “跟我来办公室!”   最后,她扔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第十一章:童老师最好了   阮茜咬着唇,跟在龙婷的身后。   这个女人挂着谁都欠她一样的表情,回过头,眼里的不屑和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回去,把你的草稿纸和作业,笔都拿上再来。”   阮茜听到了,头微微一点,像木偶一样转身往回走。   教室里,像是海啸退去的城市,劫后余生的同学们心有余悸。   阮茜默默从后门进来,自己的座位边,几个男生和女生正围在江一鸣的身边安慰。   “擦,那个疯婆子有病吧,嘴那么毒。”   “就是啊,一中老师都蛮好的,就她脾气差。”   众人叽叽喳喳,挨个数落着龙婷的种种不是。   “靠,你们干啥,”江一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装作满不在乎,不想被女生看出自己的情绪,“老子没事,真的,都被骂习惯了……诶,阮茜?你回来了?”   阮茜点点头,从书箱里翻找着作业。   “她没为难你吧?”   “她要我带作业过去,”阮茜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免得让人觉得自己软弱,“鬼知道要干嘛。”   江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劝道:“你别太刚啊,别跟她对着来,认个怂就好了。”   今天的阮茜让他觉得不正常。以前的阮茜是沉寂的,是胆小的,如同蝴蝶标本,美丽又脆弱,在冰冷的沉默中像是死了一样。   但今天,或者说最近,标本活了。   阮茜拿着纸笔,一步一步向办公室走去。经过四班时,她看见被一群学生围住的童老师。下课的教室里很热闹,但一点也不影响童老师给台上的几位学子讲题。   染上童老师颜色的事物,全都变得美好起来。世界仿佛变成了两个,那边的五彩缤纷,这边的灰暗浑浊。   学校应该是学生们远离尘世阴暗的象牙塔,而不是监狱。   阮茜短暂地在办公室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敲开了门。   -   -   龙婷正在座位上喝茶,冒着热水的杯子把她的眼镜裹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放下茶杯,见阮茜来了,冷笑一声,伸出手,指关节叩了叩桌面:   “作业本拿过来。”   阮茜不敢反抗,递给了她,接着,就听见了龙婷阴阳怪气的讽刺:   “啧啧。   “看看你错成什么样了。”   龙婷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这,是不是我上课讲过的?是不是?还有这题!”   不要顶嘴,让她骂个够。   阮茜不吭声,垂着眸,通通接下。   “阮茜,你上课到底听没听?”龙婷说话时几乎带着笑声,是那种让人听起来很难受又刺耳的音调。不带脏字的骂人是更让人委屈的侮辱,每一个字都在刺痛少女脆弱的自尊。   阮茜低声说:“听了。”   “听了还错?!”   龙婷像是就等她这句一般,翻到了今天的作业,然后往桌上用力一拍,纸张被甩出褶皱,力度几乎要把桌子拍碎:   “写!就在这写!今天的作业,什么时候写完什么回去!”   阮茜吓得一抖,身子都在发软:   “可是……下节有数学课……”   “你先管好你的化学!”龙婷吼道,“写不完你午饭也别吃!我就跟你耗着,现在就写!我看着你写!”   说罢,龙婷往旁边一靠,让出半边桌子。   意思是让阮茜站着写。   上课铃响。   龙婷盯着阮茜,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再次激怒。   可自己呢?自己不会生气吗?自己……不会伤心和委屈吗?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   阮茜低着头走近,无声地握住笔,用力咬住唇瓣,她屈服在这样的威慑下,俯着身子开始做题。   童老师肯定会发现自己不在座位上吧?   会不会以为她翘课了?   她其实……不是个坏孩子,她只是个成绩不太好的孩子。谁不知道都无所谓,但她想让童老师知道。她还是很差,可她现在拼了命地想要变好。   她想去上数学课,她好不容易才跟上现在的节奏,生怕少上一节课又落下去,可她现在害怕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龙婷看了会儿手机,瞥了女孩的草稿纸一眼,她发现了什么,突然又怪异地笑了一声:   “哟,还在草稿纸上画画啊?上课就干这个,难怪学不好,以后没出息。”   阮茜想当作没听见,可越憋着,心里越受不了被误解的委屈,她捏笔的手不断颤抖,咬了咬牙,试图解释:   “这是我下课画的……”   “行了,你十几岁的跟我玩心眼?我不是学生过来的?当我好骗呢?好好写你的题!”   这个女人刻薄的嘴脸几乎刻进骨子里。   眼泪在眶里打转,阮茜眨了眨眼,憋了回去。哭没有用,只会被看不起你的人更加看不起。   她绝不会被龙婷这样的人打败。   -   -   数学课,看着教室后面的那个空座位,童谣有些担忧。   “阮茜同学去哪了?”她问。   刚上课时就发现了,还以为是在厕所耽误了,结果都上课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班上的学生七嘴八舌地想告诉她,让她一阵头大。   江一鸣举手,站了起来:“阮茜被龙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办公室?”童谣疑惑,“去这么久?她怎么了?数学课不能不上呀。”   “就是……和顶嘴差不多,让龙老师生气了。”   事情有点复杂,学生又不方便议论老师的品行,江一鸣有口难言。   但事实上,这件事,全班人都站在阮茜这边,哪怕很多人平时和阮茜不熟。   倒是有种同仇敌忾的氛围。   童谣扶额。   居然出了这种事……   快三个星期了,她对办公室各个老师的性格也有了大致了解,龙婷这个人,的确脾气很差,但她没想到撞到枪口上的会是阮茜。   那孩子那么乖……怎么会和老师顶嘴。   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她也知道了阮茜除了成绩不好外,还算个挺可爱的小姑娘,应该不太可能做那种事。   而且,再怎么样也得把数学课给上了。   童谣想了想,用粉笔在黑板上标了几题:   “同学们把书上这几题写一下,我过去看看,班干部管好纪律。”   她看了眼纪晨,纪晨赶紧表示他能管好交给他吧。   童谣出去了。   然后……班上炸了。   “卧槽!童老师去找阮茜了?!”   “不会打起来吧?我是说阮茜和龙婷。”   “谁敢去看看?我愿尊他为最强!”   “安静!”纪晨怒吼,班上安静了一会儿,立刻又开始小声议论。   纪晨没办法,这种到处都有的小声讲话是真不好管,跟游击战似的。   -   -   办公室里。   龙婷瞥了阮茜刚写完的题一眼,将化学书卷成一束,指了指:   “错了。”   阮茜一顿,颤抖的笔尖在纸上戳了个小洞,然后在草稿纸上重新开始做这一题。   “还是错的,动笔就错了。”龙婷讥讽道,用书去拍阮茜的头,没用太大力,但也不轻,“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啊?”   阮茜咬着唇,眼里满是水汽。   “哎哟,你还委屈上了?”龙婷笑了,“我要考试考成你那样,我都一头撞死了,还读什么书啊。”   “龙老师。”   这时,一道声音在这个本只有两人的办公室响起。   龙婷一惊,才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童谣站在门口,看着她,话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没人知道这是童谣生气的样子。   她压抑着怒火,柔和的五官却眼神凌厉,面若寒霜。她把每一个学生都视为珍贵的易碎青瓷,可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珍宝,竟被同为教师的人这样踩进尘埃里。   龙婷下意识心虚,讪讪地问:   “……童老师怎么来了?”   童谣看向阮茜,接着又看了回去:   “您说呢?我接我的学生去上课。”   从看到童谣起就要控制不住情绪的阮茜几乎当场就要哭出来。   “阮茜,过来。”   童谣伸出手,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   女孩耸耸鼻子,带着哭腔应了一声,拿着作业走过来,把童谣的手握得死死的。   童谣回应地一握,平静地看向龙婷:   “龙老师,阮茜怎么惹您生气了?”   “她……”龙婷脸色不太好看,“她和我顶嘴,上课和同桌说话,作业还一通乱写。”   “我没有!”阮茜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分析一下双方的性格,以及龙婷明显的底气不足,童谣得出结论并不难。   更重要的,是她刚才亲眼看见的,和听见的。   “龙老师,”童谣盯着龙婷,将少女护在身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敬你是前辈,本不想,也没资格说什么,但是我们作为老师,念着誓词毕业,应该遵守师德,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关爱,这是成为老师的基本。扪心自问,不是老师的人也不会用那么伤人的话去攻击一个孩子吧?书本不是体罚的工具,我觉得做人比学问更重要。这些孩子处于人生最关键的时期,您不觉得应该更耐心一些吗?”   若非真的生气,她不会一次性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龙婷沉着脸,面色阴郁,却一个字也没有反驳。直到童谣牵着阮茜离开,她才把书摔在桌上,带着卷痕的书本静静摊开,翘起的页脚犹如飘落在地的花瓣。   -   -   “童、童老师……”   少女跟在身后,擤着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脸都哭花了。   牵着小姑娘走了几步,童谣叹了口气,转过身,无奈地笑了笑,抽出纸巾帮她擦干眼泪:   “好啦,不哭不哭,怎么我一来就哭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就是因为你来我才会哭啊。   阮茜抹了抹泪水,哭得一嗝一嗝的。   要是没人在乎她的话,哭就像一个笑话,别人会像看戏一样嘲讽或者怜悯她;可如果有人在乎、关心她,她就能尽情地,像个孩子一样地哭出来。   童谣拍了拍阮茜的背,由于还在上课时间,走廊上只有她们,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毕竟教室里还有那么多学生等着她,一番挣扎后,她放弃了,还是选择由着小姑娘。   “乖,不哭了。”她轻声哄着,两人差不多高,但她穿着高跟鞋,稍微有点优势,可以把小姑娘搂进怀里。阮茜哭得更放肆了,她环着童谣的腰,在走廊上泣不成声。   “她……她说我以后没有出息……她冤枉我……”阮茜哭得哽咽,眼泪都要打湿童谣的衬衫,“我真的努力了……我听课了,可是……我很笨……我高一、高一就很差……”   “嗯,我知道,”童谣给她顺着毛,轻柔地说,“你的努力我最清楚了,你一点都不笨。”   虽是哄人的话,但确实是童谣的实话。别的课不知道,但至少在数学方面,她知道阮茜这几周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汗水。   “没人能决定你的未来,除了你自己。”童谣稍稍推开小姑娘,按着她的肩,看着她,笑道,“你这样哭,关心你的人多心疼啊。我们不听别人的,自己努力,对得起自己就行,对不对?”   小姑娘闭着眼,用力点头:“嗯!”   “那……是不是该回去上课了?中午想和老师一起吃饭吗?”   “……想。”   阮茜眼角泛红,觉得自己恃宠生娇了,梨花带雨的脸又染上了一层樱色。   “童老师……我还能再抱抱你吗?”   童谣一笑:“可以呀。”   她微微张开双臂,小姑娘便投入了怀中,生怕她跑掉一样。   “童老师,谢谢你。”   当她坠入黑暗,无助绝望的时候——   童老师,就是她的光。   -   -   PS:4000字!就不拆开吊你们胃口了( ?° ?? ?°)? 第十二章:她的答案一闪而过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一个男生匆匆跑回教室,他刚刚装作要去厕所,实则在办公室外偷听。   “卧槽,你们是没听到,童老师怼龙婷怼得太爽了,简直英雄救美!”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晃晃手机,“我全程录音了!”   虽然只录了一段,在预判到童老师和阮茜出来之前他就跑回来了。   “我要听!放出来!”   “发我!”   一时间,众人狂欢。   “安静!”纪晨吼道,“下课再说!”   班长还是有点威信的,大家多少会卖他面子,一个个声音都压低了很多。   “她们抱了!”最后一排的江一鸣喊道。   教室的窗户都贴了窗户膜,看不到外面,只有最后一个窗子没贴。几个男生挤在一起观望,像是井底的蛤蟆望着天,远远地只能看到童谣搂着阮茜在安慰,一个个抓耳挠腮想听又听不见。   “你们男生让下行不?我们也要看!”女生在后面干着急,想贴着窗户看几眼,偏偏全是男生。   “快了快了,”男生敷衍道,顺便惊呼,“卧槽……”   “怎么了怎么了!?”看不到的人急不可耐,恨不得在面前这几个屁股上踹几脚。   “没啥……又抱了一下,啊,她们往回走了!”   窗户边的人迅速撤离,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前门和后门约摸是同时打开的。   童谣进来,阮茜也带着微红的眼回到座位上,然后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小姑娘浑身都不自在,赧然地低下了头。   “可以啊。”江一鸣嘿嘿地笑。   阮茜瞪他一眼,也不敢看讲台上的那个人。   “咳,请大家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课堂上。”童谣也有点尴尬,她知道刚刚自己和阮茜拥抱的画面多半会被这些八卦的孩子看见,但这也没什么,要是男老师没准还能传出什么师生恋的谣言,但她是女老师,在学生眼里除了关心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看看时间,还剩25分钟,讲完课估计有些困难了。   “我们继续看这个二次求导的问题……”   童谣这次讲课算是争分夺秒,平时上课的那些闲谈也不说了,即使这样,还是没能在下课前讲完。   下课铃响。   童谣的声音戛然而止。怎么办啊?她的信条是不拖堂……倒不是觉得拖堂罪大恶极。这一部分很重要,明天接着讲的效果哪有现在讲掌握得牢。   可另一方面,下课铃一响,有些学生估计心都飞了,未必又听得进去,讲可能也是白讲。   “这部分……”童谣看了眼后门,隔壁班的已经在走廊上玩耍了,于是她更加苦恼,“你们想接着听还是明天再上?”   出乎她的意料,下面居然一大片“接着听”,此起彼伏的,最后一排的阮茜还很狗腿地关上了后门。   童谣笑了笑:“那我们接着讲。”   -   -   虽然拖了堂,但童谣还是很体贴地给学生们留了两分钟的上厕所时间,及时地下课。   回到办公室,现在里面人还挺多,自然也包括龙婷。   龙婷看到进来的是她,立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电脑。   两人相看两厌,正好互不干涉。   真要评价的话,龙婷罪无可赦吗?未必。可一时的气话,对学生的伤害却是难以估量的。自己说的话是否过于冲动了?有没有更妥善的解决方法?愤怒会降低理智,所以童谣并不喜欢生气。   “大家注意下,”年级组长叶伟突然出现,拍了拍门,“校长下午要视察办公室,你们分下工,搞下大扫除,垃圾都清理掉,特别是烟头,绝对不能出现。”   学校明令禁烟,可还是有老师在偷偷地抽。   “好嘞,叶组长。”   叶伟后脚刚走,雷厉风行的老师们便开始分工。直到扫地拖地擦窗子被分得一干二净,童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无事可干。   似乎发觉了她的窘迫,男老师们笑道:   “小童,你忙你的去吧,这种事我们干就行了。”   ……这是身为漂亮女性的福利吗?   童谣嘴角抽了抽。   办公室很大,12个老师,只有她和龙婷两个年轻女老师,其他的女老师则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龙婷被安排擦桌子,看向童谣的眼神似乎更加不善了。   童谣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当成狐狸精。   她不想在办公室里添乱占空间,干脆在门口等着,正好,楼梯间里传来了一声声磕碰的闷响。   她顺着望去,看见那位音乐老师一个人拖着大垃圾桶砥砺前行。   “陆老师,”她想干点事,忍不住说,“我来给你搭把手吧。”   陆冰洁擦了把汗,感激涕零:   “谢了谢了!累死我了!”   童谣抬起垃圾桶的一边,手被边缘勒得生疼,果然……很沉,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垃圾,还泛着股刺鼻的酸味,幸好这个世界日常生活中暂时还不需要垃圾分类。   “怎么就你一个人倒?”   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倒这种大桶垃圾,以前在学校班里人都看她年纪小不让她做事的。   “嗨,人太少了,就我和另一个老师两个。真是的,校长这时候搞什么检查……”   童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官僚主义害死人。   “对了,”抬了半路,沉默难免尴尬,童谣试着找话题,“陆老师,你在七班有哪个印象深刻的学生吗?”   “七班?”陆冰洁思索道,“嗯……纪晨吧,哦,还有个阮茜,那孩子外形条件不错,哈哈。”   原来阮茜也不是那么透明。   很奇妙。   她本以为,自己成为老师后,每个学生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会一视同仁,做一个好老师,但……每次碰到阮茜时,心总会偏一些。   是同情吗?因为那孩子家境不好,成绩不好?或者纵使千般不好,又偏偏……不坏?   像是掉进泥潭的珍珠,哪怕被污渍掩盖着,童谣仍然能从她身上看到剔透的光彩,她想,也许自己能把这颗珍珠擦干净。   又或许只是因为长得可爱。   她轻笑一声,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就是了。   “小童老师,你笑起来可真好看。”陆冰洁看着她,眨了眨眼。   条件反射似的,童谣收起笑容,轻轻咳了咳。   被男性夸奖她可以无动于衷,被女性夸奖……不知为何她会觉得羞涩。   “谈恋爱了?”   “噗。”童谣失笑,“没有。”   “没有?诶……”陆冰洁狡黠地眯起眼,“听说丁老师在追你,是不是真的?”   丁老师?   童谣望天,好像是有这号人,长得挺帅,教地理,在文科班的女生众里人气很高,但对她来说,跟路边的杂草一样,完全没有想要了解的欲望,对他的关注远不如自己学生里的男生。   至于追自己……好像是有想请自己吃饭这件事。但这种事天天都有在发生,她的拒绝说辞早都熟练了。   “假的。”她淡淡地说,将事实打成谣言。   “假的啊?”陆冰洁失望道,“童老师喜欢哪款的?”   “……具体有哪些款的?”   童谣好奇,她只知道御姐萝莉人妻傲娇无口冰山,男性是怎么分类的她完全不懂,这也是她少数不像女生的一点。   “嗯……你不懂嘛?像什么小狼狗小奶狗啊,大叔型啊,现在还流行老干部型……”   “好了,大致了解了。”童谣总结,“反正核心是帅对吧。”   不帅的那叫小土狗。   “还要会疼人!”陆冰洁强调,“谁不想被宠着啊。”   “也是。”   “你还没选呢。不过我觉得你挺适合找个小奶狗的,你条件那么好,找个年纪小的喜欢你的,谁都不听就听你的,而且在床上还……哈哈,淑女,淑女,为人师表!”   童谣满脸黑线,自己才18呢,找个年纪小的……未成年?   她可不想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不过……小奶狗……   年纪小,喜欢你,还听你的……   她拍拍额头,把最接近的那几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拍了回去。   自己可是老师啊。   -   -   时间到了中午。   童谣出了办公室,就看见门口等着她的阮茜。   小姑娘大汗淋漓,上节课大概是体育课。轻薄的校服勾勒出青涩的曲线,贴身衣物的痕迹若隐若现,几束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一起,贴在额头上,给小姑娘增添了一些别样的魅力。   “别感冒了。”童谣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叮嘱道。   “嘿嘿,”阮茜傻傻地笑着,“刚刚打了羽毛球。”   “打得怎么样?”   “……我很菜啦!”阮茜脸红道,“不过她们挺让着我的。”   她们?   看来是新交了不少朋友。   童谣一笑,挺正常的,才高二开始,刚分了班,大家的圈子还未完全形成,阮茜长得好看,现在学习也努力,还怼了不受学生欢迎的龙婷,地位提高一些也是常情。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接近一米六五的身高,和阮茜平齐,走在一起不像师生倒像闺蜜,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童老师,我去那边打饭。”   到了食堂,阮茜准备往学生区跑,却被童谣拉住。   “你打算吃多少钱的?”童谣松开她,好气又好笑,“别告诉我就吃一两个素菜。”   阮茜有些犹豫,琢磨着要不今天奢侈点要个荤菜,就看到童老师把什么递到了她面前。   是……教师工牌?   一张被塑料包裹着的卡片,上面有童老师的姓名,还有照片。   童老师的证件照也这么好看……   “童老师,这是……”   “去教师窗口帮我打碗饭,菜随便选,给你自己选一样的。”童谣轻轻一笑,“去吧。”   阮茜一惊,觉得这张工牌像个烫手山芋:   “童老师,这不、不好吧……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她不知道说什么,不想接受,又不想拒绝童老师的心。   “学校允许的,你担心什么。”童谣伸着手,晃了晃工牌,“以后你就拿着吧,我也用不到。好好吃饭,听到没?”   教师窗口的饭菜是免费的,更是供大于求的,带人来食堂吃饭的老师大有人在,学校不差这点钱。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这孩子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让人心疼的样子而已。   这算私心吗?   算。   可私心就是坏的吗?   她觉得不是。   -   -   PS:嘤嘤嘤,昨天忘记求月票了QAQ   今天月初,撒泼打滚求月票_(:з)∠)_ 第十三章:无法停止地,她的魅力四处辐射   “我可以拒绝吗……”   阮茜拿着工牌,小声说。   “不行,”童谣伸出手,在小姑娘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我拒绝你的拒绝。快去,不然饭都凉了。”   阮茜最后还是乖乖去教师窗口打饭了。   还真是……很听话。   童谣想。   她找了座位坐下,教师窗口不用排队,很快,阮茜端着两碗饭回来了,童谣提前拿好了筷子,递给女孩一双:   “辛苦了。”   阮茜红着脸摇摇头。   她觉得一点都不辛苦。   她手里捏着工牌,想还给童谣,但一拿出来童谣就摆了摆手:   “都说了你拿着,改善下自己的伙食吧。”   但无功不受禄,小姑娘拿着它很不安心。   占了童老师这么大的便宜……她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   似乎看穿了女孩的心思,童谣叹了口气,说:   “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这样我就很高兴了,知道了吗?”   小姑娘拼命点头。   她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那样的话,才能、才能……   阮茜低下头,往嘴里扒了口菜。   “对了,小茜,”童谣翘起唇角,“可以叫你小茜吗?或者……阮阮?”   童谣没什么把握,但她比较喜欢阮阮这个称呼,因为和软同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很符合阮茜的形象。   容易羞涩的小姑娘。   阮茜只觉得脸上发烫,害羞得不行:   “童老师……想怎么叫都可以。”   “那就叫软软了。”童谣趁机拍板决定,“我其实一直都挺想要个妹妹的。”   可惜家里只有个便宜哥哥。   阮茜低着头没吭声,她并没有把童谣当成姐姐那类的角色,在她眼里,童老师就是童老师。   “软软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吗?”童谣试着问道。   “嗯,”阮茜停下筷子,神情认真,仿佛童谣的每个问题都是高考的英语听力,值得最全心全意的对待,“他也在这边上学,不过是上初中。”   “我记得你们家是湘南那边的?”   “嗯,这边的老师跑到我们那边去招生,我通过了才来的。毕竟……本地的高中一本率很低,他们觉得来这边大城市读书比较好。”   童谣心中微动。   中学屡禁不止地掐尖,像是校门口的小摊贩一样根深蒂固。本身就在不断违规的学校,却成天将规矩挂在嘴边,这样又怎么让学生信服呢?是学校的错还是规则本身就有问题?恐怕二者皆有。   “你弟这么小就一个人过来,你爸妈也放心呀?”童谣垂眸,轻声问。   “住校嘛……”阮茜咬咬唇,纤细的睫毛微颤,随即展开笑颜,“而且我有时候会去看他,他挺适应的。早点过来才好,高中可以适应得快一些。”   不像自己……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阮茜吃得太快,呛了几口,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主动扯开话题:   “童老师呢?跟哥哥的关系也很好吧?”   “我和我哥啊……”童谣放下筷子,手掌撑着半边脸,“还好啦。”   也许是年龄差得挺大的原因,她从小就受到童华的照顾,自己能任性地选择想要的生活,除了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优秀外,家里的责任都落到了童华身上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虽然不太适应当妹妹,但不得不承认,做妹妹的体验好得出奇。   其实她希望阮茜能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那样的话多少也能照顾一下这孩子,但偏偏是个废心思的弟弟,而且才初中,也不能保护姐姐。   “那个,童老师,”这时,阮茜满脸好奇,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探究的事,“为什么你18岁就毕业当老师了啊?”   网上的资料很少,什么“天才少女考上A大”的新闻也就小小一段,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17岁。”童谣竖起一根手指,纠正道,“是17岁毕业,在家闲了一年,之后去做了考证之类的事。”   说是闲了一年,其实是学习。连公务员考试她都过了,但最后没去。   阮茜咽了口水,17岁毕业……自己都16了,同样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童老师……你跳级了吗?”   “嗯,小学没怎么上。”   她其实想跳得再快一点,但母亲担心她太小了在学校照顾不好自己,于是强行让她多读了几年。   跳级上学确实节省了大量时间,但也是因为年龄差距,童谣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因为年龄,像运动会之类的活动她完全参加不了,学校对她来说,只是二刷游戏时想快速跳过的剧情。   不甘平庸,所以拼命努力。可又是否在努力的途中,错过了一些弥足珍贵的事物。   她咬着筷子,思绪渐渐飘远,一声呼喊后,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谣谣姐!”   徐茵端着碗,诧异道,“你们一起吃饭呀?诶,阮茜的菜和你一样。”   徐茵放下餐盘,里面一荤两素,算是标准的女生餐。   阮茜身子一紧,低头扒饭,心虚地没有回应,好在徐茵没有继续追问。   “瑶瑶姐,周六是教师节,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徐茵转向童谣,笑脸盈盈,“大家都想请你吃饭,好不好嘛~”   教师节!   阮茜一顿,捏紧了筷子。   九月的初秋,这个曾经存在感并不高的节日,如今在阮茜心里已经有了极高的地位。   其实……她早就知道教师节要来了,想在那天给童老师一个惊喜,可是让徐茵先说了……就好像,自己先前不知道一样。   周六白天上课,晚上要去童老师家补数学,唯一能出校门的晚餐,她本来也想请童老师吃饭的。   就算是……对童老师这么多照顾的一点点心意。   可是自己能请童老师吃的哪能和四班那群人一起请童老师吃的比。徐茵有这份号召力,但她没有。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而已。假如哪里发生灾难,纪晨会慷慨激昂地组织大家捐款写贺卡,而她只会默默地跟着同学投出自己的几块钱。   总不能让童老师放弃酒店大餐和她去吃原味粉店吧?她的心意是心意,可别人的心意也是满满的真心。   自己,只是童老师学生中平凡的一个而已。   “和你们出去吃?”童谣有些惊讶自己这么受学生欢迎,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会不会很麻烦?”   “很近的啦!主要是我们班在您这里补课的二十多个人想谢谢您,瑶瑶姐,来嘛,地方都找好了。”徐茵双手合十,撒娇卖萌地祈求。   “可是晚上的补课……”   “休息一周!”徐茵提议,“都教师节了,瑶瑶姐不给自己放个假吗?”   的确是很有诱惑力的提议。   天天上课,对于童谣也有些累了,她笑道:“那好吧,你去跟他们说下,这周就不补课了,软软帮我告诉一下七班的同学吧。”   阮茜闷闷地应了声。   软软?   徐茵眨眨眼,瑶瑶姐和阮茜好像很亲密啊?   “瑶瑶姐,”她撅起嘴,“我都叫你瑶瑶姐了,你也换个称呼叫我嘛。”   阮茜:“!”   这个徐茵!   抢走了她请童老师在教师节吃饭的机会还不满足,还想夺走童老师唯一赋予她的亲昵称呼!   贪得无厌!   徐茵同学就是这样,要把属于她的温暖一点一点夺走吗?   “换个称呼?”童谣思索起来,“茵茵?小茵?”   感觉就没有“软软”喊起来那么可爱了。   “茵茵”像个拟声词不说,“小茵”也会让她想起一大堆叫“小樱”的动漫人物,喊起来有些出戏。   “感觉还是直接喊名字更顺口啊。”童谣笑了笑。   徐茵脸上掩不住的失落,像是玩偶的发条转到了尽头,再也维持不住它的欢乐。   不好,自己是不是伤到这孩子了?   童谣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徐茵已经重新换上了笑脸,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没心没肺地吐槽自己:   “诶,都怪我爸,该给我取个可爱点的名字的。”   “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啦。”童谣哄道。   还算悠闲的午饭时间这样过去。   阮茜回寝时,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已经到了,有两个人坐在桌前写作业,贺雪宇坐在床上看小说,她摸了摸口袋里教师工牌,生怕被人发现,洗漱一番就爬上了床。   “诶,茜茜,你刚吃完饭就躺着对胃不好。”贺雪宇敲了敲床。   阮茜闷闷地“嗯”了一声,把头埋进被窝里,偷偷拿出了那张工牌。   这算是……信物吗?   少女将工牌捧在心口,想到中午和童老师在一起的时光,幸福得都快要滚起来。   只是……教师节那天没机会请童老师吃饭了。   想到这,她像个破了洞的气球,脸陷进枕头里,瞬间又气馁。   要是童老师只对她一个人好就好了。   ……真不要脸。   她说徐茵贪得无厌,其实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贪心。   童老师不属于任何人。   但是……   她揪紧被子,埋进枕头、看不到的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粉红。   她想成为童老师心中特殊的那一个。   哪怕现实是如此清晰——自己是其实最差的那一个。   -   -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生你的气。”   晚上十点半,童谣刚下班,提上包,顺着楼梯往下走,结果楼下的声音让她驻足。   “这不怪你,”说话的是个男生,“哎,都怪我。”   “我不想你被她误会。”另一个温柔的声音来自女生,“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好的男朋友,要是换成我的话我也怕你被别人抢走呀。”   “唉,我跟她解释她也不信。”   “女孩子都是要哄的,要不你给她买一个礼物道歉吧?”女生提议,“化妆品的话我能给你一些建议,有几家店我可以带你去。”   “是吗?太好了!”   ……   童谣虽然很优秀,但也是个正常的人,有着基本的好奇心和八卦心。   她默默听完,脑补了一出三角大戏,没想到高中生的感情生活也能这么精彩。   不像她,活了两辈子,感情生活还一片空白,跟白纸似的。   对话发生在楼下,楼下都是数字靠后的班级,成绩较差,破事也多,发生这种戏码也不足为奇……个屁。   三角恋在哪都是充满吸引力的。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大概离开了。童谣走下去,才发现那个女生还站在楼道口。   带着笑容,扶着栏杆注视着男生离开的方向。   那股笑容里,大概有得逞的得意洋洋,以及一丝不屑的意味。   还很漂亮。   也对,不漂亮的女生想这么做难度也大。   童谣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楼,天天看着自己这张脸,她对漂亮、好看什么的早就免疫了,唯一能吸引她目光的大概是……   “可爱”?   玉藻那种,或者,阮茜那种。   比起女生,她更好奇是怎样的男生才能让这些女生争抢。   女生听到了接近的动静,抬起头,望向童谣,眼神明亮:   “童老师好!”   还挺有礼貌。   童谣对于别的班的学生认识自己并不奇怪,刚来几天还有别的班男生以为她是学生问她班级的。   她点头致意,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脸上波澜不惊,无声地经过,只留下背影。   却有人看着她,目光渐渐出神。   -   -   -   PS:番薯郑重承诺,本文不含任何防不胜防,只有如期而至——   好消息,好消息……节操作者的力作   《我的起源是汝妻》   火热更新中!变百,主受,还有精品老书等你看!(??.??‵)我已经看了一百万字了!   -   第一次用蕾丝体PY,嘿嘿(〃 ̄ω ̄〃)ゞ 第十四章:充满爱的人不会去恨   一个人踏着灯光回家。   一个人看一会儿手机,然后睡觉。   一旦闲下来,生活有时候孤独得可怕。夜深人静时,好像世界都把你抛弃,想睡,又睡不着。   童谣从床上坐起身,抱着自己的小腿,下巴轻轻磕在膝盖上。这时候,她会理解为什么母亲总会催她谈个恋爱,因为人很难战胜孤独,她又没什么朋友,睡不着只能不停地刷新闻来解闷。   『高中男生翻墙摔断腿,不去医院反去网吧。』   作为老师,偶尔看到这样的新闻便会格外关注。以前觉得猎奇,现在觉得痛心。   现在这个世界,各种产业还没有前世那样发达,和前世的轨迹大多相似却不尽相同,大致是前世2010年出头的水平。贴吧如日中天,网络游戏群雄逐鹿,起凡,梦幻西游,冒险岛,龙之谷……还有三亿鼠标的枪战梦想和毒奶粉,不少学生被这样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玩物丧志,从生活费里扣钱出来上网买点卡充值,为了一时的快乐敷衍自己的人生。   所幸,一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听话的。   童谣曾经也喜欢玩游戏,但前世玩得太多,她已经玩够了。哥哥童华以为她不玩游戏,曾经想在游戏上扳回一城,结果反而被她杀得片甲不留。很多记忆中的事件都变了,也许是世界本身的缘故,也许是她这只小蝴蝶翅膀扇出的飓风。   终于,她有了些许睡意。   “嗡。”   刚闭上眼,手机却倔强地一响。   这么晚了,还有谁发信息?   童谣不情愿地睁开眼,点亮屏幕,惊讶地发现是一条短信。说实话,现代人除了订个流量套餐什么的之外,基本不会用到短信,所以这对她来说就很值得注意。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是自由贷公司的,你自己欠了多少心里有数吧?下周我就带兄弟到你家里去。我已经掌握了你的全部信息,不还钱就准备让你的家人承担后果吧,别不见棺材不落泪。』   什么鬼?   童谣微微蹙眉,睡意顿时没了不少。   自己从来没有找人借过钱,因为没必要而且自己不喜欢;这个手机号则是自己今年回来刚注册的,通讯录里都只有几个家人。   也许是童华那货在外面欠了钱填了她的手机号?怎么想都不可能,对死妹控的人品和财力她还是有信心的。   所以,只可能是发错了。   『发错了,别烦我。』   她脾气很不好地回复过去。   然后,倒头就睡。   -   -   早上起来时,童谣在被窝里猫起身子,舒展了自己困倦,扒下被子,刺眼的阳光穿过窗帘也变得温柔。   她看了看手机,那个莫名其妙的催债短信没再发来,想来也是知道发错了。   早间新闻,科幻大作《阿凡达》即将上映,和前世一样是卡梅隆的作品,就是时间有所出入。   童谣兴致缺缺,这样的世界还真是缺乏惊喜。   到了办公室,大早上的,班主任李汉强就没什么好脸色,跟隔壁班主任诉苦:   “早上跑个操,迟到十个!迟到了卫生还没搞好,好几个宿舍都扣了分!哼,全都给我跑三圈再去吃饭。”   “我们班也是,你说这大夏天的都这样,冬天了还了得。”那人也附和。   童谣喝了口水,暗中观察,心说班主任真不是人干的活。   也不知道迟到的人里有没有软软。   “还有更过分的,”李汉强把一台iPhone拍在桌上,“看看这个!还有人交一台模型上来!要不是昨天我清手机数量,拿起来重量不对,我都被骗了!你说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贼啊!”   “噗。”童谣忍不住偷笑出声。   身为老师,她竟觉得这样的行为还有点可爱。   果然,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笑了出来。   “谢谢李老师提醒,让我看看我这有没有模型机。”隔壁班主任调侃道。   “李老师打算怎么处理?”童谣对此很好奇。   李汉强鼻子出气:“这周发手机时我倒是要看看谁来拿这个模型,下个月月考成绩出来再一起算。”   秋后算账。   童谣为那个学生默哀一秒。   办公室的门打开,进来的是龙婷,办公室里的大家平常相处都很和睦,上次童谣怼了她算是少有的争端。   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童谣也不想关系闹得太僵,主动打了个招呼:   “龙老师。”   龙婷点点头,也不想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   “今天教育局的人来了,是怎么回事?”有老师开始打探。   “搞什么调查吧,校长他们都去接见了。”   童谣自顾自准备自己的工作,教育局的人来了她并不关心,反正又不会对她这个新人有什么影响。   -   -   高二的学生正在早读。   一三五英语,二四六语文,今天是语文。   阮茜背着古诗,这时,教师的门口出现了一堆陌生的成年人。他们衣着得体,一副钦差大臣的官样,李老师跟在后面有点卑微。   “大家早读暂停一下。”李汉强拍拍手,示意旁边的男人说话,留下一个眼神,然后迅速离开了教室。   学生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男人走上讲台,目光和蔼,拿着一堆纸往下发:“打扰同学们一下,我们是教育局的,来做一个小调查,希望同学们配合,可以匿名,但要如实填写。”   阮茜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要考试呢。   问卷传到了她这,阮茜一眼扫过去,了解了这是个针对学校和老师的调查。   『学校是否存在补课行为』   这种事你们心里没B数吗?   阮茜暗暗吐槽一句,乖巧地选了“没有”。   反正选了“有”也不会改变什么,都高中了,谁也不会那么天真。   接下来,还有对各科老师进行评价的地方。   『你的XX科目老师是?』   『该教师是否存在私下办补习班的行为?』   『该教师是否存在辱骂,体罚,变相体罚学生等行为?具体是?』   阮茜停下了笔。   她想到了龙婷,下意识看向江一鸣。   江一鸣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摊着问卷,那块区域一片空白。   也对。   其实大多数学生并不是多记仇的人。   其实大多数学生也都是心软的人。   阮茜想,自己讨厌龙婷吗?确实讨厌,但谈不上恨。可如果没有童老师的开导,她也许真的会恨上龙婷一段时间,说不定今天就会气愤地写上什么,然后后悔这样的报复是否太过分。   但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江一鸣有朋友,她也有童老师。举报一次龙婷,也许真的会对龙婷造成一些影响,但……没有必要。   她已经不在乎了。   “大家把问卷从最后一排传上来。”   阮茜递给前面的男生,那个男生特意看了眼她填的内容,被她发现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赶紧递到前面。   难道都以为她会举报龙婷吗?   阮茜抿起唇,从窗口望向办公室的门。   ——她现在哪还顾得上去讨厌谁啊。 第十五章:她的原谅是胆怯的借口   领导的阴影笼罩了一中两天。   阮茜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曾被陌生人问“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什么。门卫守在校门口,不穿校服不让进门。学校也宣布这周暂停第四节晚自习,搞得学生们怨声载道,学习时间不够,一个个都在寝室里挑灯夜战。   后来阮茜才知道,这次上面有大动作,不仅在号召给学生“减负”,同时还要评选十佳中学,与各种资源的分配息息相关,所以学校才会这么紧张。   看领导们离开时满意到喜形于色的样子,一中大概稳了。   “这周六补课取消。”讲台上,李汉强沉着脸说。   “耶!”台下瞬间欢呼雀跃。   “耶什么!不学习很开心是吧?”李汉强拍拍讲台,恨铁不成钢,“这个时候就是看你们自觉!你们可以不学习,等你不知不觉被别人超过有你们后悔的!”   台下的学生咂咂嘴,一个周末不学习就会被别人超过?骗谁呢。   大多数人并不能意识到学习习惯的重要性。   当然,如果大多数人都抱着“一天不学习没关系”的心态,那么对本校排名的影响确实不会有多大。当你不想努力时,看到别人也没在学习,便会给自己一万个休息的借口。   比起获得收益,人们更不想承受损失。   但不可否认,大多数人休息的时候,就是少数人弯道超车的时候。   上课前的几分钟,童谣走进七班教室,她提前来是为了板书一些内容,免得耽误时间,但才拿起粉笔,就发现台下的学生群脸懵逼地看着她。   她拍拍手上的灰,忍不住问:“怎么了?”   第一排的男生指了指课表:“童老师,下节课不是光明顶的课吗?”   光明顶?   童谣下意识看向黑板最右边的课表,发现下节课居然是物理。   也就是说……   她走错班了!   童谣后知后觉,这节她应该去上四班的数学课才对!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丢脸了,童谣甚至想钻进地里,她很少这么犯蠢过,赶紧开始擦写好的板书,“大家做好物理课前准备。”   教室里哄笑一团。   她一阵害臊,快步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是捧着水杯的阮茜。阮茜看到她,声音里满是惊讶:   “童老师?”   被这孩子看见了……   童谣尽力平复下心情,转移话题道:   “你们给老师起绰号?物理老师,光明顶?”   想起物理吕老师那个地中海发型,孩子们起绰号的能力确实很强。   阮茜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生怕童谣觉得她们没礼貌,连忙解释:“吕老师和我们关系很好的……他不介意……”   物理吕老师确实是一个老好人。   但他那能去英国当皇室的发际线用光明顶来形容也很形象。   童谣咳了咳,憋住自己的笑。老师们在办公室其实也会互相拿一些无伤大雅的绰号互相调侃,很多时候,绰号反而是受学生欢迎的体现。   “其他老师的绰号呢?”忘掉之前的尴尬,她把小姑娘拉到一边,颇有兴趣地打探消息。   “啊?这……”阮茜犹豫了,自己要是说了,算不算学生中的叛徒?可问她的人是童老师……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且不想拒绝的人——   当叛徒就当叛徒吧!   “李老师管我们很严,我们叫他‘劳改’。龙老师很凶,又没有结婚,有人叫她……”阮茜看了看童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铁处女’。”   “我呢?”童谣眨眨眼,笑着问,“给我取的什么绰号?”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被这双好看又温柔的眼睛看着……阮茜毫无抵抗之力。   支支吾吾的小姑娘确定了童谣心中的答案。   “给我也取了外号,对不对?”   “嗯……”阮茜低着头,声音小得像只蜜蜂。   “是什么?”   童谣很是好奇——   自己在学生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阮茜脸上发烫,最终,心里的小人从学生的天秤上,跳到了老师那边,她小声说:   “……公主。”   “嗯?”   阮茜脸更红了:“他们都叫你公主……我也不知道谁先开始叫的……”   绰号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甚至不知道它的来源,但跟风玩梗似乎是每个人的天性。   看在这个绰号蛮好听的份上——童谣笑了,没有评价,而是挥了挥手:   “乖,上课去。”   阮茜下意识还想说什么,也许是挽留,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她捧着杯子,站在走廊上,有些失落,童老师刚刚伸手……她还以为要像之前一样点她的额头。   但更多的,依然是喜悦。从童老师这得到的任何回应,都让她欣喜万分。那是她憧憬着,向往着,尊敬着的老师,她喜欢童老师的亲昵,如幼芽渴望雨露,没有幼芽,雨依然被其他事物需要,没有雨,幼嫩的芽每一天都像是煎熬。   -   -   课间操的大课间。   阮茜埋头写着作业,她开始尝试像学霸那样利用课间时间把作业写得七七八八,不会的题目就去问尹佳丽——这是她少有的熟人。至于其他的朋友,室友贺雪宇和同桌江一鸣,成绩也没比她好多少。   这时,李汉强出现在了前门口:   “阮茜,江一鸣,出来一下。”   那副神态活像个狱警。   像她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被班主任点名,十有八九没好事。阮茜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江一鸣跟在后面,见李汉强虽然严肃,但似乎并不生气,心里稍微一松。   “等会儿龙老师有事跟你们沟通,你们啊,就放宽心,好好地把事情给解决了。”   和龙老师沟通?   阮茜和江一鸣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老师说话可能不太注意,但忠言逆耳啊,老师哪有害学生的心思。”李汉强走着,把她们带到办公室门口,“好了,进去吧。”   阮茜抬头,这是年级组长的办公室,她没进来过,心里有些许不安。推开门,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   几个学生,年级组长叶伟,化学老师龙婷,还有……   阮茜心神一动,坐在最里面的男人她知道,每次年级大会都在,是副校长童建生。   略显凌乱的办公桌上,几张问卷摊在上面,那个阮茜记忆里应该填“是否存在辱骂体罚学生”的地方被人写得满满的。   ——龙婷被学生举报了。   阮茜诧异地得出这个结论,办公室里的这几个学生似乎是九班的,也是龙婷负责的班级,那天龙婷先是在九班大发雷霆,然后才在七班发泄剩余的怒火,也许……这几个人受到的伤害比她更多。   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漂亮女生身上,这个女生她听说过,是个绿茶,很多女生都讨厌她,是寝室小话题的主角之一,以至于每次在食堂远远碰见,都会有人指着说“你知道吗,那个女的超婊的”。   “人都到齐了吧?”叶伟笑呵呵的,“我们一向很重视师生之间的沟通,很多矛盾都是沟通不足导致的,由此产生了很多误会。”   说着,他朝龙婷使眼色。   龙婷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   “叶老师说得对,我仔细想了想,那天我冲你们发火,我也有错。但老师是心里急啊,看到你们的化学成绩,一时气头上,没想到会伤害到你们,老师的本意也绝不是这样,老师都是希望学生好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知道。”   叶伟点头,从数个学生中挑中阮茜,道:   “诶,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对老师说的?趁这个机会大家敞开心扉,把误会都解除了。”   阮茜一愣,所有视线汇集在她身上,这是她最不适应且不自在的情况。她垂着头,明白了叶伟意思,握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我……我理解老师。其实……我也有错,不该和老师顶嘴……”   她抿着唇,如坐针毡,不愿看其他人的目光。他们会看不起自己吗?明明受了气,连说出来都不敢?   她真的有错吗?   错的是幼稚的自己,还是虚伪的大人?   大多数学生都是“懂事”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敏感脆弱,什么都懂,却一知半解,厌恶且拒绝社会的潜规则,却又害怕自己陷入其中,更害怕大人的报复。   “这位同学呢?”   “……”江一鸣扭开脑袋,“和她想的一样。”   调皮的九班学生也没有在副校长面前添乱子。   直到最后一人。   “我理解老师……”那个九班的女生低声说着,眼眶微红,“可龙老师的话真的让我很难过,我不知道原来她作为老师,是这么看待我的。”   叶伟和龙婷脸色一变,但这时,一滴泪珠滑落,这个女生哭了。她哭得很好看,一点没有阮茜抱着童谣哭时的狼狈,正相反,她哭得像是动漫里的女主角一样恰到好处让人揪心。咬着下唇象征她的忍耐,低头的角度堪称魔法,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遭遇。   阮茜惊了,甚至忘了刚才心中的负面情绪。叶伟一时语塞,要是学生痛斥龙婷,他还能说这个学生不懂事,可这个女学生也没怎么指责老师,而是直接哭出来,仿佛龙婷罪大恶极,让他进退两难。   “其他学生都出去吧。”   说话的人是副校长童建生。   阮茜如释重负,虽然好奇那个女生接下来会怎么办,但终究没有听墙角的勇气。   “真是个强者啊。”出了门,江一鸣感叹,转向阮茜,“你咋不哭呢。”   阮茜瞪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调侃。   临近上课,远远地,她看见那个九班女生从办公室里出来,临走前还朝里面招了招手,一点没有悲伤的痕迹。   大概是圆满结束了。   回想起自己的妥协,阮茜握紧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那天的顶撞,她分不清是勇气还是傻气。   那个女生的眼泪,她不知道是智慧还是谎言。   可她也想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单单依靠童老师。   -   -   -   PS:锵锵!下面是PY时间!   一本老作者的书,作者老百合啦!主角是希儿哦!   《死神酱来丢人了》   正在放送! 第十六章:她的教师节与她的心意   谈话那天过后,龙婷变了很多。不再大声地呵斥,也不再拍着黑板强调重点,众口铄金的洗礼下,她像是蔫了的麦子,又像垮塌的高楼,每天机械地重复上课和下课。   不知怎的,阮茜挺不愿意看到她这样的。   “听说下学期学校要把她调到湘江校区去。”许昊在班上是这么说的。   许昊是阮茜前座的男生,他妈妈是学校的语文老师,他的消息也大致可靠,经常提前半个月告诉同学一些重大活动。   湘江校区,是一中和别的学校合办的学校。挂着一中的名,师资力量却远远落后于本部。   也就是相当于被贬了。   那个九班的女生……很厉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校长给了龙婷这么严厉的处罚。   阮茜提着饭盒,默默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她推开门,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只有童老师一个人。   “童老师,你的饭。”小姑娘把饭盒端得稳稳的,“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茄子,我让打饭阿姨把茄子放到一块了。”   “啊,谢谢,”童谣笑着接过,“下次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挑食的。”   这是她让小姑娘给自己从食堂捎的饭菜。阮茜拿了她的工牌,觉得占了便宜心里不踏实,所以总是想帮她做点事。童谣想着让她安心,索性就让她做了。   “你自己吃饱了吧?”她问。   “嗯,”阮茜乖巧地站在她身边,“老师还在忙吗?”   “不算忙,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童谣敲着键盘,继续完善自己的课件,“把课件做好点你们也学起来也省心。”   阮茜闻言,轻抿下唇。   童老师……是个做什么事都会做到最好的人,这样的认知却让她觉得和童老师越发遥远。   “可以了,你先回寝吧。”童谣忙里抽空,叮嘱了小姑娘一句,“小心回晚了宿管不让你进了。”   阮茜一怔:“那,饭……”   “放心,我等会儿吃。”童谣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   阮茜哑然,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呢?   她黯然地转身,像是一步一步从岸边走向大海的人,失落在脚下越涨越高,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软软。”   清脆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有心事?”   取而代之的声音,温柔似水。   女孩的瞳孔微颤,回首望去,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自己的不安和迷茫像一根羽毛落在那个人的手心,飘荡在潋滟的池水中,被轻柔地安抚。   “……嗯。”她听见自己说。   “童老师……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有心事?   “你这孩子,”童谣似笑非笑,“心事都写脸上了,我得有多迟钝才发现不了啊?”   仿佛小心思被戳穿,阮茜脸上一热,自己在童老师面前的这些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了?在童老师看来,会不会特别幼稚和刻意?   ——阮茜,你太笨了。   女孩心中羞愧。   “说吧,怎么了?”童谣觉得好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别站着了,坐吧。”   阮茜赶紧坐下,纤细的食指在腿上对戳。   “童老师……下学期,龙老师要走吗?”   童谣略显惊讶:“你知道?嗯……就我听说的,确实是的。怎么了?”   “是因为……问卷举报吗?”小姑娘轻声问。   童谣看了她一会儿,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主要原因的确是的。学校很重视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举报人是谁,但具体班级知道,是九班。”   说罢,她安抚道,“放心,老师们不会对你们有看法的。”   阮茜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想的是……   “童老师,你知道我是从湘南过来的吧?”   小姑娘话音出神。   她低着头,沉浸在记忆里,童谣则静静聆听。   “我们那边最好的初中是私立的,我以前就在那上学。   “初二的时候,来了一个很和蔼的生物老师,他负责教我们,但我们却很调皮。   “童老师,你知道吗,其实越是穷地方的孩子,越不愿意读书的。   “我们班是差班,生物老师每次都求我们,想让我们考好一点,因为如果我们一直考不好,他就要被学校分配到很远的校区去。他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工作地点太远的话,也许连照顾女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可他开口求我们,那些不学习的孩子就更不怕他了。我们的班的生物成绩始终很差,后来,他被调走了。”   也许龙婷老师也是那样吧?也许她有父母要照顾,却因为即将调任而为此发愁。她并非觉得造成这些是自己的错,而是……很难过。   讨厌之人的不幸,却无法给她带来一丁点的喜悦。几天前被骂时她恨龙婷恨得要死,现在却为她担忧。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走了出来,因为……童老师。   “软软。”童谣牵起小姑娘的一只手,认真地说,“你还小,不用想这种事。你只要知道,大人需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就够了。”   她看得出来,阮茜是个同理心很强的孩子。其实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看着调皮,心却软得一塌糊涂,说她吵,她便不作声了。   “大人有自己的解决方式,所以,你们专心学习就好了。”童谣柔声说着,松开阮茜的手,从抽屉里翻找一番,拿出一块巧克力,“别想太多,送你一块,很好吃的。早点回去午休吧。”   又是巧克力。   阮茜接过冰凉的巧克力,感觉自己又像个孩子一样,被哄了。   却很安心。   “童老师怎么总是有巧克力?”她闷闷地问。   “热量高嘛,有时候早上会吃一块。”童谣笑。学校早餐吃得早,挨到中午很容易饿,所以她总是备着巧克力。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中午的门禁,看向小姑娘,嗔怪道:“让你磨蹭,看吧,进不去寝室了。”   进不去寝室的学生便只能在教室午休了。其实也有很多学生为了学习选择不回寝,直接写一中午的作业。   “没关系的,我可以睡教室。”阮茜怕添麻烦,连忙说。   本来还想开口让小姑娘在办公室吹空调睡一中午的童谣闭上了嘴,仔细一想,睡在办公室还是太张扬了,在教室和同学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嗯,去吧。”她说。   小姑娘走了。她顿了片刻,伸手打开饭盒,果然,茄子被细心地划分到一起,这让她松了口气——她其实很讨厌茄子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觉得很怪,幸好堆在一起,让她吃的时候不用一点一点地挑。   她吃完饭,又工作了一会儿,完成时,伸了个懒腰,锁上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宿舍。   离开时,她走了经过七班的那条路。   静谧的午后,从后窗正好可以看见小姑娘可爱的睡颜。   她稍有停顿,会心一笑,然后离开。   -   -   “上课。”   “起立!”纪晨一声吼。   “祝老师教师节快乐!”   讲台上的童谣是有些懵的。   今天的第一节课便是七班的数学,她甚至都忘了今天是教师节。   “谢谢大家。”   老师是祖国的园丁?   花朵哪有可爱的学生们贴心——至少今天的老师是这么觉得的。   今天是周六,由于补课暂时取消,所以改成了“集体自习”,不用上课,老师在讲台上坐着就好。   不过童谣还是忍不住在黑板上写几道题。   “大家有兴趣就做一下,我按照高考的题型出的,比较综合性,不会做也没关系。”   最先做完的永远是纪晨和尹佳丽。   他们把自己的答案送过来,果不其然,做得很好。   然后是阮茜。   当着全班人的面,小姑娘显得局促不安,但还是呈上了自己的草稿本。   “嗯……一二问都对了,第三问……嗯?枚举法?”   第三问是求一个点的坐标,小姑娘画了个图,列了很多个点,硬生生套了出来,然后经验证成立。   “这样分可拿不全哦。”她忍不住调笑。   阮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标准做法是什么……”   “其实不难的,来,笔给我。”   她一笔一划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阮茜默默地看着,童老师写得一手很漂亮的行楷。都说字如其人,果然,童老师自己也是这么美。   台上的两人很是养眼。   座位上,许昊回过头,敲敲江一鸣的桌子:   “你知道百合吗?”   江一鸣抬头,往前一看:“不就是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吗。”   许昊使着眼色,朝讲台上面努努嘴。   “你说阮茜和童……”江一鸣诧异,“开什么玩笑。”   “说着玩嘛。”   “嗯,仔细想想确实挺带感的。”   “江一鸣,许昊,说什么呢。”讲台上,童谣的声音响起,两位少年瞬间噤声。   被童老师点名,总感觉不亏,甚至小赚。   下课了。   童谣回到办公室,才注意到桌上堆满了贺卡。   随便数数……起码得有二十多张。   一般来说,只有班干部会代表班级送一张贺卡意思意思吧?她看别的老师似乎都是这样。   “哎呀,你说这些孩子,拿班费买什么不好,买花,花多浪费啊,没几天就枯了。”李汉强抱着一束康乃馨走进来,嘴上抱怨,脸上却是开心,像极了不愿子女花钱的老人。   旁边的光明顶吕老师没好气地说:   “我收到了几瓶护发素,这是嘲笑我呢。”   可您看贺卡时的嘴角翘得也很高嘛。   童谣坐下,一张一张读起了贺卡。四班的比七班得多一些,不过也正常,毕竟四班在她这补课的也多。   “亲爱的童老师,   教师节快乐!   by阮茜”   小姑娘的贺卡真没诚意。   童谣失笑,也注意到贺卡上画了一朵三叶草,别说,画得还不错,栩栩如生。   今天晚上还有四班学生请她的聚餐。   她提前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走前,一天未见的龙婷推开了门,两手空空,沉默地经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张贺卡。   是七班化学课代表的,九班甚至没有送。   她对角的童谣桌上,贺卡和小礼物堆成小山。康乃馨香气环绕的办公室,没有一朵是为她而芳香。   童谣没有心情去揣摩龙婷的想法。   但她知道,大概,没有老师不想被学生喜爱吧?   -   -   “谣谣姐教师节快乐!干杯!”   聚会上,大家用果汁完成了碰杯。   “大家来玩游戏吧!”徐茵提议,“‘我爱你’和‘不要脸’有人玩过吗?”   “诶,我玩过!”   “什么啊,规则是啥?”   这个游戏很简单,只能跟左边的人说“我爱你”,跟右边的人说“不要脸”,依次循环,总会有人出错,而出错的人——   真心话大冒险。   童谣不想扫学生们的兴,正好身边都是女生,也不会太尴尬。   于是,包间里一声声“我爱你”和“不要脸”此起彼伏。   轮到了她右边的徐茵。   徐茵看向她,脸色微红,小声说:   “我爱你。”   童谣一笑,回道:   “不要脸。”   “我爱你。”   “不要脸。”   “我爱你。”这孩子还跟她杠上了。   此时,餐桌上已经有了起哄的呼声。   童谣没法,转向左边的女生:   “我爱你。”   那个女生瞬间满脸通红。   “……不要脸。”   女生低着头说。   What?!   童谣扶额,这不是死循环了吗?   她无奈地转向徐茵:   “不要脸。”   徐茵执着地回答:“我爱你。”   “喔!三角恋!”男生们哄笑。   “录音录音!”   反反复复十多句,来回转换中,童谣终于出了错:   “不要……额,不对,我爱你。”   “错了,错了!”   “不能耍赖!”   一时间,学生们欢呼起来。   童谣反而觉得解脱了:   “真心话。”   这群孩子还敢问她什么过分的问题不成?   徐茵提起精神,问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童老师的初吻还在吗?”   宴会瞬间安静下来。   “在。”童谣揉揉太阳穴,“我都没……算了,不说了。”   “没什么啊?”   “不告诉你们。”   这一句吊足了学生们的胃口,尤其是徐茵的,童谣则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聚餐结束,学生们回家,童谣回了宿舍。走在学校的路上,她忽然停住,昏黄的路灯下,宿舍的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那,听到了她的脚步,那个影子回头,童谣差点没认出来。   是穿着一条连衣裙的阮茜。   小姑娘把手背在身后,见到她,惊喜溢于言表:   “童老师!”   童谣走过去,歪歪脑袋:“干嘛等在这?万一我不回宿舍回家了呢?”   “啊?”小姑娘呆呆的,“我没想那么多……”   “怎么了,有事找我?”   “嗯!”   阮茜说着,手从身后伸出,拿着一本书,和一个礼盒,脸上红扑扑的:   “给……给童老师的教师节礼物。”   童谣诧异地张了张嘴。   “谢谢。”她轻轻接过,礼盒里不知道是什么,书她却认识,是数学暑假作业。   她摇摇头,笑道,“你还记得啊?我自己都忘了。”   “嗯……”阮茜垂着头,“暑假作业太多了,我一周补不完,所以今天才交给您……”   “这个呢?”童谣掂量了一番礼盒,轻轻地笑,“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这个是……”小姑娘小声说,“小蜜蜂。”   “小蜜蜂?哦,扩音器对吧?”   “嗯!我看很多老师都配了一个,但童老师没有,所以……”   很贴心的礼物。   童谣看了看眼前暖心的小可爱,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谢谢你啦。”   -   -   PS:两章,我就不拆开了_(:з)∠)_ 第十七章:她的心愈加炙热迷茫   入秋,天黑的速度开始变快。   时间接近八点,没有灯已经快看不清路了。   童谣捧着礼盒,扯了扯上面的蝴蝶结,向小姑娘问:   “多少钱啊?是不是很贵?”   “没、没有!”阮茜生怕她不收,“花了一百多,但是童老师你的卡省了我很多饭钱,所以、所以……”   “好啦好啦,你紧张什么,”童谣忍俊不禁,“谢谢,我很喜欢,肯定用得上的。”   小姑娘俏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   “用得上……就好。”   童谣打趣道:“今天穿得很漂亮呀,跟别人出去玩了?”   “没有!”阮茜连忙解释,一时间声音都大了不少,“我一直在教室学习……”   “噗,我没别的意思,”童谣失笑,“也别总待在学校里,劳逸结合,偶尔也可以跟朋友出去逛逛街呀。”   “……哦。”   小姑娘委屈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童谣看看时间,在楼下站着也不是事,提着礼物转向楼道:   “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头一偏,抬起的手臂指向门口,唇角微翘,看得阮茜脸红心跳。   “嗯、嗯……”小姑娘赶紧低下头。   “上来吧。”   静谧的夜晚,鞋子在楼道里踏得扑通扑通的。   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门被打开,阮茜咽了口水,看着童谣蹲下身给她拿了一双拖鞋,被服务的不自在感催促着她加快脱鞋的动作,迈入客厅,却没有迎接她们的小狐狸。   “童老师,玉藻不在吗?”   阮茜环顾一圈,问。   “玉藻啊,”童谣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放在小姑娘面前,“我没时间喂它,被我哥接回家了。”   说罢,她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然后扔在沙发上:“电视我交费了,想看什么自己找吧。”   阮茜点头,接着,很不熟练地拿起了遥控器。   自从上了高中,基本就没碰过电视了,现在的电视比以前的多了很多功能,一不小心按到别的按键就麻烦了。   她一台一台地换,心思全然不在电视上。童老师在厨房吗?好像从冰箱里拿了什么?电视里的节目完全吸引不了她,直到童谣端着盘子出来,里面盛着一片一片的橙子。   “吃橙子吗?”童谣不由分地递给她一片,“很甜的。”   阮茜颤了颤,她觉得童老师拿着一片橙子时像拿着花瓣,一举一动都是在……   招蜂引蝶。   可自己上钩了,心甘情愿被钩子勾得死死的。   “你挑了个电影看?”童谣坐下,有些讶异。   阮茜这才注意到,电视上播放着电影频道,一部电影正在播放,恰好还正值各种介绍的片头。   “诶,《美丽人生》啊。”童谣看了一会儿,轻呼出声。   童老师……好近。   阮茜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童老师怎么会坐在她的旁边?   沙发这么软,感觉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倾斜到童老师的身上。童老师的身体……她是感受过的,那天把童老师撞了个满怀,记忆却在脑中挥之不去,连她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   她不敢往旁边看,只好盯着电视里的画面,却逐渐被剧情所吸引。   这是一个发生在最残酷的地方、但又最温暖的故事。   阮茜看得入迷,橙子也忘了吃,直到听到电影里的那句台词,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我觉得比起早死,我更感谢神让我降生到这个世上来,能够这样跟你相遇,这样被你爱着。”   心仿佛被拨动的弦,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才发现童老师靠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童老师……很累了吧?   第一次,可以这么认真细致地看着童老师。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她觉得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放在童老师的身上。水润樱红的唇,精致玲珑的锁骨,再往下,曼妙的弧度伴着呼吸起伏,凝脂暗香,让人心乱,方寸尽失。   小姑娘心里小鹿乱撞,连忙收回视线。都怪童老师太漂亮了,让身为同性的自己都看入迷了。电影里的故事已经走到尾声,苏联红军驶入城内,小男孩见到了真正的坦克,整个故事治愈又催泪。   “嗯……结束了?”   童谣悠悠转醒,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电影是好电影,但她前世看过。桌上的橙子还剩大半,她觉得可惜,拿起一片便吃。   小姑娘意识到不能浪费,也跟着吃起了橙子。   第一次和童老师独处这么久。   她珍惜着这每一分钟。   时间啊,能不能走得,慢一些?   “都十点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童谣舒展了下身子,看了眼时间,“哦,先把橙子吃完。”   小姑娘一顿,吃橙子的动作瞬间慢了起来,像个吞吞吐吐的小老太太。   “在寝室和室友关系好吗?”   童谣随口问道。   阮茜迟疑片刻,低声说:“……嗯。”   电工来修灯泡,被拿去踩的椅子多半是自己的。明明没有用多少时间,在浴室里被催的也总是自己。没有人针对她,她只是……毫无地位可言。   获得地位的方法?成绩,或者社交。   这两样她都没有,但她正奋力学习,只求从泥潭中挣扎脱身。   “和室友关系不好吗?”童谣看出了小姑娘的毫无底气,忍不住又往她额头上戳,“别压抑自己,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师说的。”   “没、没有……”阮茜突然有些慌,胡诌道,“大家关系挺好的,只是,有人打鼾……我容易失眠……”   她说谎了。   自己居然对童老师说谎了。   如果要她说几个绝对不想骗的人,那里面一定有童谣。可是……她只是不想让童老师太担心她。   自己不能总给童老师添麻烦。   “噗,女孩子打鼾很少见啊。”童谣笑道。   阮茜默默地想,贺雪宇对不起。   “要不在我这睡一晚?还有个卧室,我最近收拾出来了。”童谣说着,眼睛瞥向主卧旁的房间。   小姑娘的心跳,在刹那间几乎停滞。   -   -   阮茜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阮茜一如既然的傻,手里握着牙刷,动作如机械一般僵硬。   小姑娘的背后是一道浅色帘子。   灯光之下,帘子上印出窈窕的身影,在洗澡的人……是童老师。   她的脑子要炸了。   脸上的红绯挥散不去,狂跳的心平息不住。她飞速刷完牙洗完脸,逃跑一样跑进卧室,最后一头栽进被窝。   每次看到童老师,都害羞紧张得要命。   她没深想过原因,因为现在,她已经觉得足够幸福。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童谣洗完澡便觉得不困了,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她笑了笑,隔着门问:   “床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   里面的声音闷闷的,却很可爱。   “那晚安。”童谣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阮茜裹着被窝,心一时间变得滚烫。她喃喃自语,也不知谁能听见:   “童老师晚安……”   -   -   PS:还有一章下午发! 第十八章:少女情怀总是孤独   大早晨的,窗外的鸟鸣格外响亮。   童谣从床上坐起身,清晨带着些凉意,夏天终究是走远了,根据天气预报,近期开始降温,而秋天——这个穿多穿少都觉得对方是憨批的季节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啊切!”   隐隐约约,童谣听到一声打喷嚏声。   她舒展着胳膊,终于反应过来,昨天阮茜是睡在她这来着?   可别因为睡在这感冒了,不然她会内疚死的。   童谣穿好衣服,过去敲了敲小姑娘的门:   “软软,醒了吗?”   里面没声音。   还在睡觉?应该不太可能是发烧昏过去了。   童谣想过直接推门进去,但到底对方还是个小女生,还是特别容易害羞的那种,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会尴尬。   虽然再过几年,自己当女生的时间就要比男生还长了。   她再次敲响了门。   “软软,没感冒吧?”   里面传出一阵声响,大概是苏醒了。   “童老师?”刚睡醒的声音棉花糖一样软到极致,带着人畜无害的甜,“啊,都八点多了。”   “可以再睡会儿的,别着凉了。”   童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阮茜抱着柔软的被窝,这里的床比宿舍大不少,睡起来远比学校舒服。她昨晚其实失眠了,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童老师,意识到这点后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   “童老师……”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闷了很久,才抬起头,大口喘息。   “起床了?”童谣在厨房准备煮面条,听到了客厅的动静,果然,穿着打扮好的小姑娘站在客厅,悄悄地看着她这边。   “早饭想吃面吗?”   “不了,童老师,我自习去了,”阮茜咬了咬唇,“不用煮我的那份。”   “哦……”童谣眨眨眼,也不强留,学生知道学习的紧迫,这是好事,“那我不送你咯,快去学习吧。”   “嗯,童老师再见!”   没过多久,铁门震撼。   家里又只有她一人了。   电磁炉沉闷地运转。   这次连狐狸都没有了。   -   -   中午,童谣坐车回家,时隔半个多月,她再一次回到这栋大房子里。   有点羞于承认,但她确实……想家了。以前上大学时还有室友,现在当老师还是她第一次体验在外独居的经历。   “妈,谣谣回来了!”司机童华下车,拍着门嚷嚷。   大门缓缓打开,风韵犹存的女人站在门口,扫视一番面前的两个孩子后,把拖鞋往门口一踢:   “还知道回来?”   童谣讪讪地一笑,跟在童华后面溜了进去。   这一世的母亲,江妩。   童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江妩一直都担心优越的家庭环境把孩子养废,教育方面直接拉满,生活作风也是一丝不苟。此外,对于童谣当老师而不是选择更符她心意的工作,她也有颇有微词。   但虽有不满,倒也不至于出手干涉。   “爸,你也在家啊?”童华领着妹妹,朝客厅打招呼。   沙发上的男人和童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是父亲童思诚。童家做的是家用电器这块的生意,童思诚则是企业的董事长,也算是会出现在杂志上的风云人物。   “爸,”童谣端正地站好,“我回来了。”   漂亮的人随便一笑都是岁月静好,更何况是可爱的女儿。   “回来了?”童思诚放下杂志,笑道,“来,给我捶背。”   “……我下手没轻重的,让哥给你锤。”童谣翻翻白眼,肘子抵了抵工具人童华,童华立刻跑过去给老父亲捶背,结果挨了一顿嫌弃。   一家人其乐融融。   “难得回家吃饭,多吃点啊。”   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堪称铺张。   “有中意的对象了吗?”江妩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她夹了个红烧茄子。   童谣面色发苦:“妈,我不吃茄子。”   “茄子好,有营养。多大的人还挑食?”江妩嗤笑一声,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捉弄这个从小就给她惊讶的女儿,“有看中的小伙子吗?”   “您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对象。”她默默把茄子刨到一边。   还是小姑娘好,不会给自己吃茄子,更不会催自己找对象。   她撑着脸颊补充道,“上学天天盯着我,一毕业就催我谈恋爱,有意思吗。”   “就是,”童思诚附和,“谣谣还小,这事不急。”   “不急?她从小到大,你见过她交过一个朋友?”江妩冷笑,“要不是表现没什么问题我都想带你女儿去看心理医生。”   “没必要。”童谣埋头扒饭,低声反驳,“小题大做。”   “嗨,我妹多优秀啊,”童华表示自己是妹妹的舔狗,“她要是像我这样你又要骂她和狐朋狗友鬼混。”   然而,江妩一瞪眼,童华就安分了,给妹妹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谈恋爱怎么也得两三年吧,又不是让你结婚。不合适就换,你别告诉我你想等到30岁去相亲,我不可能同意。”江妩盯着女儿,在这张桌子上她就是绝对权威,“去相亲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在大好年华错失良机的人。”   童谣心想要是告诉妈妈自己一辈子不结婚会不会被当场打死。   她低着头,使出拖延大法:   “……再等等呗。”   “等等?具体多久?”   童谣又不说话了。   “谣谣啊,”童思诚叹了口气,“不是爸爸说你。”   完了,要被说了——她一阵心烦,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你是该交几个朋友了。以前让你带朋友来家里玩你不肯,同学聚会你说没有,现在也不愿意谈恋爱,”童思诚迟疑一会儿,搬出了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半吊子新词,“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恐惧症啊?”   “……我没有。”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出门在外还是靠朋友。爸爸就有几个老战友,过命的交情,没有他们,也不可能有现在的事业……”   “您又没打过仗,哪来的过命交情。”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战友情可不是你们这些同学能比的,我跟你说,以前我们抗洪救灾……”   童谣吃完了饭,把碗一放,擦了擦嘴:   “我吃饱了。”   果然,回家就是自找罪受,来听老一辈唠叨的。   她钻进卧室,久违的房间干净整洁,每天打扫它的人是谁不必多言。   即使被这样唠叨,她还是会怀念家里的感觉。   餐桌上,菜还剩大半,显然童谣是没吃多少就走了。   童华加了块排骨,忍不住说:   “妈,你也别老催我妹了,我25了没女朋友你不替我着急,你逮着她催干嘛。”   “你和你妹能不一样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就谈恋爱了?”江妩有着童谣同款白眼,功能也一样,威慑童华。   自己女儿有什么缺点,江妩一清二楚。   “当初就不该同意谣谣跳级。”   她放下筷子,声音突然轻了很多。   餐桌上一时间沉默。   “这……凡事有利有弊嘛,”童思诚缓和气氛道,“谣谣又聪明又漂亮,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是啊是啊,我妹在学校挺开心的,学生都喜欢她。”童华也开始打圆场。   江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在她眼里,女儿无论是当老师带学生,还是身为学生时被同级生带着,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不对等的关系罢了。   -   -   PY:锵锵!如期而至!   这次的书大家应该多少都听过或者看过——   《惊!我成了致郁文主角》   游离子的变百哦~我已经看了一百万了!看书选她她超甜! 第十九章:因为,她是她独一无二的光   无论在外如何,在家都是最放松的时候。   家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既会教你成熟自立,又会让你情不自禁变回孩子。   “看看这新闻,”童思诚弹了弹报纸,“董事长儿子,不学好,学别人操纵股价,儿子,你不会干这种蠢事吧?”   童华瞄了两眼,啧了几声:“您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哪有那能耐。”   沙发尾的童谣抬起头,尝试着问:   “爸,我们公司未来的战略还是发展家电吗?”   “嗯。怎么,有想法?”   童谣抿抿唇,她知道未来会出现一些热门的产业,却不知道怎么合理又清晰地表达:   “……我觉得游戏产业就挺好的。现在那个起凡不是很火吗?也许我们能做个差不多的……”   “哟,我妹还知道起凡?”童华笑嘻嘻地,“和我打两把?”   “你以为你妹妹和你一样?”童思诚横眉竖眼,看向女儿时,表情瞬间软化,“谣谣啊,你的想法不错,现在像你这样想的年轻人也很多,现在互联网是很热门,但他们都没经历过商场,这做生意啊,最忌讳盲目多元化,多少企业都死在这上面。”   童谣嘟了嘟嘴,表示放弃。   前世是个宅,今生没碰过商科,结果赚钱的手段摆在眼前都把握不住。   父亲说得对,她的想法不错,但想法距离成功,差了不知道多远。一个细节上的失败,也许就会和预想的未来擦肩而过。   她大概没有经商的天赋。   按照母亲的预想,她应该继续读书,读到博士,出国深造,然后回国担任大学讲师,副教授,教授。德高望重,众望所归,最后嫁给一个各方面都登对的人——这是江妩替她规划的人生。   至于是否选择这条路,江妩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很少有孩子愿意按父母的规划成长,童谣也不例外。但不得不承认,江妩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江妩再清楚不过。   只要不是坏事,女儿讨厌什么,她就会把什么推到女儿面前——比如茄子和社交。   提议被父亲婉拒,这对童谣来说,多少算是一个打击。   ——自己其实并不优秀。   这种话说出来可能会被她的同学们鄙视,但童谣内心真的如此认为。   她悄然无声地回了卧室。   童思诚放下报纸,犹豫了一会儿,用胳膊撞了撞儿子:“那个什么起凡,很好玩?”   说起游戏,童华来了精神:“它不是好不好玩的那种,它就是……很上头,打一局都忍不住充钱。”   “败家子。”童思诚嗤之以鼻。   “爸,说真的,搞个不充钱的起凡,肯定火!”   “不充钱怎么赚钱?广告吗?”   “额……也是。”   -   -   这大概是学生们最轻松的周末。   周日晚上回学校,显然班上的同学都玩得很痛快,上课之前,一群人叽叽喳喳,交流自己周末干了什么。   江一鸣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龙族2:悼亡者之瞳》,这是刚出不久的书,在学生中异常火爆。高中里,只要你有几本流行的小说,你的人缘就不会太差。   “要看么?”少年朝阮茜亮出封面。   “……没看过第一部。”   封面很精致,阮茜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这还有第一部。”江一鸣殷勤地说。   “哦,谢谢……”阮茜犹豫了一下,接过第一本,捧了一句,“听说挺好看的。”   “那是!”   前面的许昊传给江一鸣一个了然的眼神。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拿流行的东西去讨好喜欢的女生。   男生中,谁喜欢谁,基友之间一清二楚,比如在寝室里问“你喜欢谁”时,江一鸣装出一副很不情愿、不太喜欢、想了很久的样子,最终说出了阮茜的名字,以此试图表达“自己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而已”、“她要是不喜欢我我也无所谓”的情绪——大家其实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   “你看你被龙婷骂的时候,阮茜为你怼了她!她肯定对你有好感的!”许昊怂恿着江一鸣表白。   但江一鸣是真的怂,一口一个“学习重要”,“快高三了”,说白了就是怕拒绝,连献殷勤都只敢混在献给一大堆人的殷勤之中。   江一鸣喝完了自己的水,提起水杯,沉声问周围的人:   “我去打水了,你们要帮带吗?”   “帮我带,谢谢!”   “好人,还有我的!”   最后,手里拎了五个杯子,他才转向阮茜,试图表示自己只是顺带一问:   “要我帮你带吗?”   阮茜抬头,漂亮的眼睛让少年连忙扭开视线。她伸手摇了摇保温杯,里面是满的,微笑着说:   “我这还有,不用啦。”   “哦……”   江一鸣内心很苦逼地带着五个瓶子走了。   教室里依然热闹。   阮茜看了几页《龙族》,这时,两根手指在她桌上敲了敲。   ——李汉强。   “李……”她下意识想说出声。   李汉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出手,阮茜乖乖把《龙族》交给了他。   这劳改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李汉强一路走到讲台上,战利品是一本《龙族》,两本《知音漫客》,一本《故事会》。   全班噤若寒蝉。   “这才一周,一周不补课你们就放松成这样。”李汉强拿着漫画书拍拍讲台,“学校不补课你们以为是好事?多少人在外面的补课机构上课?那质量,那效率能比学校好吗?减负,减的就是你们这群懒人的负!   “你们去一班看看,人家怎么不用老师管就知道学习?我以为老师愿意给你们补课啊?不补课我们才轻松呢!   “纪晨,管好纪律!刚刚这几个看小说,看小人书的,跟我来办公室!”   没过多久,江一鸣带着一堆水瓶回来了。   “阮茜呢?”班上太安静,他压低声音问。   许昊小声说:“看《龙族》被发现,劳改把书缴了。”   江一鸣:“……”   -   -   童谣周日晚上便会回学校,因为晚上有需要她坐班的晚自习。   她的晚自习还没到,倒是先看到李老师领了一群孩子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堆课外书——等等,软软居然也是其中一员。   她停下手中的事,看向那边,小姑娘显然也发现她在,于是拼命往同学后面躲,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跟她家弄倒花瓶然后钻沙发的小狐狸一样。   “这都什么时候,你们也都多大了,还看漫画书?”李汉强拿出成绩单,旧事重提,“看看你们上次的成绩,你们不急,我替你们急啊!还有半个月就要月考,你们怎么没有一点紧迫感?”   阮茜羞愧地低下了头。   “还有小说,”李汉强把《龙族》扔在桌上,“阮茜,这书是你的吗?”   书上没写名字,小姑娘很确定这点。基于最基本的义气,她顶包了:   “……嗯。”   “老师没收了,你有意见吗?”   “……没有。”   小姑娘哭丧着脸,认错诚恳的样子也让李汉强不忍心说重话。   “我看你最近学习努力,老师看在眼里,但不能刚努力一会儿就懈怠了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也得不到,小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懂吗?”   阮茜连连点头,李汉强手一挥,先放走了她。   小姑娘浑浑噩噩地出了办公室。   为什么……童老师也在。   自己每一个狼狈丢脸的样子都被童老师看到了。   童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乖了?嘴上说努力学习,背地里却在看小说。   想到这,才是阮茜最难过的事。   “怎么样?”回到教室,江一鸣小心翼翼地打量阮茜的脸色,“劳改骂你了?”   脸色这么差,难道骂得很凶?   阮茜摇摇头,翻开一本五三,笔握在手里:   “对不起,书被没收了,我下周出去给你买一本新的。”   “额,不用,真的不用……”男生断然不会让女生赔这点小钱的,“我家有好几本呢……”   “我会赔的。”   阮茜没听他说,自顾自说完,就用手臂挡着脸开始做题。   前面的许昊朝江一鸣摊摊手。   江一鸣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阮茜不会为了保护他的书,连劳改都怼了吧?   这……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昊。   结果许昊一脸鄙夷:“该吃桃子了。”   -   -   去办公室的学生依次回来了。   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李汉强,他往门口一站,刚有点骚动的班级立刻静音。   然后,他往旁边让了让,童谣走进教室,正式开始晚自习。   童谣看向后门角落,某个小姑娘一抖,头压得更低。   阮茜知道,童老师不会生她的气。   但她觉得,自己让童老师失望了。   要是童老师更喜欢尹佳丽、徐茵她们怎么办?她们不会犯错,不会被批评,自己却这么……差。自己怎么能看小说呢?成绩本来比不上她们,还不如她们努力,就更配不上童老师的关心了。   讲台上,纪晨已经抱着一本奥赛经典去问问题了。   可恶。   小姑娘把笔握得更紧。   但更多的,是怨自己的不争气。   “托勒密定理可能不会讲,但也是必备的基础知识,”童谣写写画画,要不是她的大学专业和数学相关,一般老师还真搞不定这些奥赛知识,“接下来就不难了……”   纪晨点头,还想继续问,却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阮茜,手里抱着厚重的五三。   ……有人等着,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老师,我就先问到这了。”他道了声谢,迅速下去。身为班长,他有种特别的责任感——把提问的机会尽量让给成绩不好的同学。   阮茜惴惴不安地把书放在了童谣面前。   童谣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怕什么——因为看小说被抓被自己看见?她觉得这不算什么,不看课外书的孩子才是少数,不在上课时看就行,只不过这倒霉孩子被当场抓获而已。   “来,出去讲吧。”她站起来,示意小姑娘跟她出去。   阮茜的心怦怦直跳,跟在后面,把可能的情景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童老师生气,童老师伤心,童老师失望……   “正确率高了很多嘛。”童谣看了看这本五三,上面的勾明显比以前多了。   “是、是吗?”阮茜受宠若惊。   童谣点头,继续往下看,估摸着小姑娘的知识漏洞。   连空气也沉默了许久。   “……童老师,”突然地,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阮茜说,“对不起。”   童谣愣住,随即一笑:   “怎么了?”   “我……看小说……”   说出自己的错永远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我知道啊,”童谣继续笑着,“可是,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呢?你不是都跟李老师承认错误了吗?”   阮茜一怔。   为什么要跟童老师道歉呢?   物理吕老师也很关心每个学生,当时也在办公室,她为什么不会想到去跟吕老师道歉?   因为……童老师——   是不一样的。   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   -   PS:因为期末考试,需要临时抱很多佛脚……这章算是1.8章吧_(:з)∠)_ 第二十章:这是一场已经打响的战争   “因为……童老师是特别的人。”   哪里特别?   阮茜站在淋浴下,任由温水洒在脸上。   温柔,漂亮,身体很软……让她止不住想要亲近。   不知是蒸汽的温度还是别的原因,洗完澡后,她的脸红得像苹果。   阮茜穿好衣服,宿舍里的人基本都坐在桌前。   今天对于学生们是个特别的惊喜——李汉强忘记收手机了。   虽然明天就会有人提醒,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今夜狂欢。   阮茜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再次连上了对面童老师家里的WiFi,信号不太好,但也够用。   仿佛这样,就和童老师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WiFi改了名,不再是TP-Link,而是直白地就叫“童谣”,简单明了。因为担心WiFi密码泄露,小姑娘还专门把手机上的万能钥匙给卸载了。   “诶,阮茜,你手机还玩吗?听说你下了王子那部剧?”室友陈曦在屋里朝她喊。   “嗯。”   “借我看看行不?太费流量了。”   “嗯。”   她不怎么用手机,所以也没怎么犹豫,递出手机,倒是陈曦观摩了一番,顺便发表点评:   “你还用OPPO啊,听说用蓝绿品牌的都是厂妹,哈哈。”   “那我就是厂妹吧。”阮茜一顿,不置可否,“太贵的我买不起。”   她一点也不想看陈曦炫耀她的新款iphone。   “看不起OPPO啊?”贺雪宇有意见了,“我还用的VIVO呢,我觉得挺好的。”   “五六千还贵啊?”陈曦耸耸肩:“开个玩笑而已。咦,阮茜,你这WiFi是童老师家的?”   阮茜愣住,接着,她听见陈曦继续推理:   “哦哦,你在童老师那里补课吧?擦,不收钱还能蹭WiFi,早知道我报个名然后不去了。WiFi密码是什么?我直接用我手机在线看算了。”   没有得到回应,陈曦又喊了几声,“阮茜?”   “密码忘了。”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说。   “忘了?”陈曦一副不信的表情,“又不是你的WiFi,又不花钱,不想说就不说呗。”   却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阮茜便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直直地说:   “手机还我。”   陈曦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自己动手拿回了手机。   寝室的气氛一时间格外尴尬。   阮茜刚爬上床,便听到下面陈曦不服的声音:   “好像我求她似的,呵,明天我让尹佳丽和纪晨告诉我一样的。”   阮茜握着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是啊,她不说,纪晨或者尹佳丽也会说。   像傻子一样,因为这种事和室友闹翻。   可她还是不会告诉任何人。   手机在这时振了振。   她打开一看,是贺雪宇的QQ信息。   “这事你没错,是她说话没分寸。   “cx就是这样,我高一和她同桌,每次我下课写作业她就找我说话,她学习的时候我找她聊天她就说我打扰她。   “有种人吧,她不学习,也不希望你学习。   “天天在班上说她去过新马泰,也是够烦的。”   阮茜轻轻一笑,回复道:   “谢谢,我没事。早点睡吧,晚安。”   “嗯,晚安。”   原来,和讨厌的人说“不”没有那么难。   -   -   “童老师,你们四班课讲到哪了?”   “年级组不是定了进度吗?”QQ里,童谣回复隔壁班的老师,“快讲完导数的应用了。”   “跟您商量个事,爱人这几天可能要生孩子,我请了假,想让您替我代这几天的课行吗?”   “张老师是带五班和九班?”   “五班我安排好了,童老师您愿意的话带九班就行。”   “好的。”   童谣答应下来,张老师为人不错,在数学组里对她这个新人也很照顾,代课而已,就当加班了,又不是没有补贴。   只不过……九班——这个班是平行班之下的班级,鱼龙混杂,放在动漫里是能称得上此世之恶的存在。成绩差的但有钱的,成绩差但有权的,砸锅卖铁掏建校费的,还有半吊子的挂名体育生和艺术生,几乎是最难带的班级。   自己多半是镇不住的,但好在张老师说只要她讲清楚知识点就好,纪律不必强求。   “大家好,我是童谣,张老师有事,所以这几天的课我替他上。”   九班的数学课上,随着她的自我介绍,九班进入了一片欢腾之中。   “童老师,你就和张老师换了呗!”   “哈哈!”   有男生吹起了口哨,立刻引起了一大堆人的呼应。   “安静。”   童谣性子好,但不代表没有脾气。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种氛围,一点不像学校,反而跟网吧一样乌烟瘴气。她出色的外貌能让大多数男生听话地安静下来——但也只是一会儿,一旦不维持纪律,小范围的讨论就会像野草一样长遍每个角落。   童谣停下板书,回过头,闲言碎语戛然而止,像是她在和这群学生玩一二三木头人。她意识到,之前当老师的体验都太过片面,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会乖巧地听她话。这里还是一中,要是去差的中学,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辞职了。   “我再说一次,安静。学习是为自己学的,自己不想学也不要打扰其他人。”   她从小到大没说过什么重话,但偶尔散发的威严也有些母亲江妩的样子。   “设产品价格为X,每降价10元多卖出100个,由此可以得出销售量,并表示出利润的函数,接下来呢?”   她看向台下,一片安静,无人回应,尴尬的反而是她。   课堂似乎都互动不起来。   怎么带这样的班,这种情况如何处理……她发觉自己的经验少得可怜。   把这样一个老师晾在讲台上,就是那些说小话的学生也觉得不忍,生怕这个年轻的漂亮老师哭出来。可他们能怎么办?压根不会,不说话已经算给足了面子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举了起来。   童谣都打算自己讲完了,有人举手,简直是铁树开花。她看了眼座次表,松了口气:   “燕芷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站起来的是一个清丽的女生。   童谣有一瞬的愣神,这个女生,不就是那晚在楼道里见过,说话很绿茶的那吗?   燕芷此时已经开口,清晰地列出了式子,虽然题目不难,但在这样的班,有人能给老师捧场已经实属难得。   “……请坐,”童谣回过神,“回答得很正确。”   管她是红茶还是绿茶,现在在童谣眼里燕芷就像大红袍。   这一节课大概是一场处刑。   下课铃响,童谣身心疲惫,从没想过上课会是折磨和煎熬。正打算回办公室休息,却有人抱着书跑到了她面前。   燕芷。   “童老师,”女生看起来有些紧张,“这几题我想问您。”   “我看看。”童谣接过书,画圈的题号还挺多,但她很喜欢这样的学生,至少做题认真,在这样的班更是难得,“去我办公室讲吧。”   “嗯!”   七班的走廊上,学生们趁着课间出来透气。   “诶,那不是童老师吗?我听说她去九班代课了?”有眼尖的男生已经看见童谣带着一个女生进了办公室。   江一鸣趁着这个机会,捉弄起阮茜:   “哈哈,你失宠了!”   阮茜皱眉:“你瞎说什么。”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望去。隐约间,只觉得童老师身后的人很眼熟,很快,她认出来,是那个绿茶。   阮茜虽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但女生都这么叫,她便记下了这一个有代表性的特征。   一阵危机感在她心中升起。   连江一鸣都看得出童老师对自己的偏爱。   虽然失宠只是调侃,可仅仅是试想一下,她都难以释怀,胸口窒息一样难受。   以及,此时此刻,整个七班的人都有种微妙的不爽感。   童老师去给九班代课,像是把老婆借给别人了一样,全班都有种被ntr的感觉。   要是知道九班还不好好听课,他们只会更加爆炸。   -   -   办公室里,童谣正在给燕芷讲题。   在这过程中,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绿茶的婊气,相反,和燕芷相处很舒适,虽然少了某位小姑娘的娇憨,但更多了一些体贴入微和恰到好处。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她甚至觉得燕芷是会做这些题的。   “童老师,您周末的强化班还收人吗?”问完题目,燕芷比着手指,不好意思地开口,“人满了的话就算了。”   连拒绝的借口都替她想好了——童谣笑了笑,周末分了两个班后,确实是有几个空余的位置,没有老师不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于是,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收的,加上你就差不多满了,周六晚和周日下午都行。”   “谢谢童老师!”燕芷惊喜地说,一副雀跃的小女生模样,“我想周六晚上来。”   “嗯。”   目的达到,燕芷微微鞠了一躬,出了办公室,走廊上,她与去打水的阮茜擦肩而过。   阮茜回头,却没想到这人也回头看着自己。   “……你好。”   阮茜先开口,她觉得大家应该算认识,毕竟因为龙婷一起进过办公室也是一种缘分。   “你好,”燕芷笑道,“龙老师现在对你们怎么样?”   阮茜迟疑,她不想谈这个话题,因为听起来像是落井下石的风凉话。   见她不说,燕芷挥挥手,轻快地离开。   阮茜停在原地,心中没来由的不安。   -   -   PS:等下就去考试了QAQ   明天尽量双更_(:з)∠)_ 第二十一章:她的坚持并非爱好   一中的校园活动大多集中在开学前两个月,而最为活跃的学生组织则是学生会和社团。   对于学生来说,高二参加学生会已经晚了,当不了干部,还耗费精力。而社团不同,社团管理松散,没有严格的出勤要求,哪怕是高三学生也照样能参加。   晚饭这段时间是学生能自由活动最久的时候,而社团的招新正在此时。   当童谣路过操场时,目光逐渐被各色的人群吸引。各个社团的学生们搬了两张桌子摆在跑道边,每个铺位之间相隔不过五米。打印出来的宣传画挂在桌上,散发着热爱和梦想,吸引着脑子一热的人报名参加。   童谣混在学生里,有滋有味地欣赏起街舞社的街舞表演。这个社团很奇妙,围观的人最多,报名的却少得可怜。大家本就羞于表现自己,更何况是街舞这样张扬肆意的舞蹈。   远远的,阮茜抱着画本,看见了人群中的童谣。   无怪乎此,在小姑娘眼中,童谣格外显眼,在人群中闪着光,像是黑白的漫画中出现了一个彩色人物一样夺目。   “谣谣姐!”   一声呼唤让童谣转过头。   徐茵跑到她面前,踮起脚往人群中间看了一眼,新奇地说:   “谣谣姐喜欢街舞吗?”   “不会跳,”童谣说,“但蛮喜欢看人跳的。”   在地上转得跟陀螺似的,她很佩服这点。   “你要参加社团吗?”童谣顺口问道。   “嗯,”徐茵指向远处,“我报了数独社。”   “数独?哦,我知道。”   还真是硬核的爱好。   阮茜停下迈向前的脚步,呆呆地站着,童老师转过身,她立刻背对着躲开,不是不想看到童老师,她只是……不想体验那种挤入别人相处的感觉,那种仿佛油滴入水中,怎么也融入不了的尴尬和强颜欢笑。   童老师和徐茵正在聊天,她不想去打扰。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想好的话题。   “不去找你的童老师?”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耳边的响起。   阮茜吓了一跳,兔子一样跳开,才发现是那个九班的女生。   “你是……”   绿茶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但阮茜忍住了,咬着下唇,警戒地看着这个人。   “我叫燕芷,以后也在童老师那里补课。”燕芷笑道,“你叫阮茜对吧?”   阮茜的关注点却不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比起这个问题,她其实更想问,为什么要说“你的童老师”——难道连外班的人都知道童老师偏爱自己了吗……   “名字又不难打听。”燕芷看着远处的童谣,眯起眼睛,“你胆子还真小。”   没有人愿意被说胆子小,小姑娘瞬间炸毛: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说那天在办公室,”燕芷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一句实话也不敢说?龙婷应该把你骂得很惨吧?”   阮茜沉默了。   良久,她倔强地反驳: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现在在回想那天,她其实连龙婷骂她的细节都忘了,反而能想起一些龙婷细心教导她们的画面。那些刻薄的词汇在身上留下伤口,可经过时间和爱的治愈,新生的皮肤依旧无暇。   “我不知道她怎么骂你的,但是……我原谅她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阮茜能感觉到龙婷的慌乱和害怕,甚至还有一丝祈求,以及年级组长叶老师想要维护同事的急切。也许只是因为副校长的旁听,又或许是因为龙婷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代价已经付出,总而言之,她已经不恨龙婷了。   “那你可真大度。”燕芷低下头,踢开一块小石子,又猛地抬头,“知道她下学期要被调走,我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不吃点苦头她就永远不会长记性,像你这样,只有被她骂的份。”   她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想要的东西被抢走吧。   阮茜没有反驳。   如果每一顿骂,都能换来童老师对她的关心,那被骂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其实很佩服燕芷这样的人,不是所有学生都有勇气和能力去和大人战斗,她面对规则只知道遵守,而燕芷已经学会利用规则,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如此对比,她确实很胆小。   为什么燕芷会说这些?   因为在燕芷眼中,阮茜简直堪称懦弱。她这种喜欢主动的性子根本忍不住上去指点,或者说嘲笑。就像游戏里的高手对菜鸟指指点点一样,更是一种优越感在作祟。   “你就慢慢找社团吧。”燕芷勾唇,“拜。”   说完,她朝着童谣的方向走去。   阮茜愣在原地,很快,她意识到童老师可能会往这个方向看,要是看见她,自己不过去不太好,可是过去的话,也只会淹没在徐茵和燕芷的话题中。   她逃跑了。   自己去找社团,没什么不好的。   她翻开自己的画本,指腹划过上面的动漫人物,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她想去“漫画”社。不是看漫画的社团,而是画漫画的社团。   可惜,一中的漫画社是前者。   她停在美术社的前面,美术社的桌上摆着各种社员作品,缤纷的水彩画,生动的素描……也不对,自己想画的,是一个故事,而不是某个人或者物或者场景。   “软软?”   背后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我看你平时喜欢在草稿本上画,没想到还有个画本。”童谣笑盈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慌乱的小姑娘立刻将画本合上,好像什么丢人的东西被看到。   后面的燕芷神情复杂,这算什么?阮茜站着不动也能偶遇童老师?就像游戏高手说打这个boss要怎么怎么出招时,却发现菜鸟一顿乱按已经将boss打死了一样。   太诡异了。   “给我看看嘛,”童谣忍不住调侃害羞的小姑娘,“画出来不让人看多可惜。”   “就是。”徐茵附和,一脸跃跃欲试。   阮茜看向一旁,不敢直视她们。自己画得很一般,给她们看怕丢人,可是……又想获得一点认可。得不到反馈的坚持,只需要一点点认可,她就能继续努力下去。   “……我只给童老师看。”阮茜小声说。   “对我这么好啊?”童谣觉得小姑娘可爱极了,“谢谢啦。”   她接过小姑娘的画本,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   先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然后慢慢能画得平行笔直。接着,开始画物品了,有球体,十字穿插体,苹果,最后是组合体。   “画得好好啊。”她忍不住惊呼。   “那是临摹的……”小姑娘低下头。她就知道,不懂画画的人看到她临摹的就会觉得厉害,却不知道她是涂涂改改了多少次才能艰难地画成这样。   “可是很像啊。”童谣没画过画,所以她觉得临摹也挺厉害的,继续往后翻,终于开始出现动漫人物,先是Q版,然后是完全形态的美少女。   她抿了抿唇,没发表评论。   说实话,她作为前世看过那么多优秀动漫的人,眼光是很高的。小姑娘画的人怎么样,她虽然说不出细节,但也知道,和专业的比相差甚远。   仔细一看,脸其实挺好看的,标准的日漫大眼睛,但身体结构有点奇怪,尤其是关节,动作显得僵硬。再后面,则已经是漫画了。   画风有点类似火柴人的故事。   “今天溜出去买早餐,扔钱的时候老板好像没看见,只好拿出来当着他的面再扔进去。   “老板还以为我是小偷,幸好旁边的人都帮我作证。”   画本的小人脸上花了一串眼泪,背景是校门外的小摊。虽然画风很简约,故事的要点还主要靠文字,却……很有意思。   “等等,后面的不能看了!”小姑娘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她的日记,小心思都写在里面,怎么能让童老师看到!   “啊?”   画本被拿回去,童谣一脸遗憾,被拿走前她还快速翻了几页,明显可以看出后面画的是教室,其中一个小人的脑袋上还写着“童”。   用漫画来写日记也太可爱了吧?   -   -   PS:还有一章晚饭更! 第二十二章: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放弃   童谣单知道阮茜喜欢画画,却不知道她如此喜欢,还用漫画的形式表现出来。   “自学的吗?”童谣问。   “嗯。”阮茜搂紧画本,“童老师……觉得漫画家这个职业怎么样?”   “漫画家?”童谣了然一笑,“你想当漫画家呀?”   “……不是。”小姑娘赶紧否认,说谎时的躲闪眼神却出卖了她。   “我不太了解,你们有懂的吗?”童谣转向身边的徐茵和燕芷。   徐茵摊手:“大概不好吧,国内画漫画的人那么多,出名的也没几个,我就知道一个夏达。”   小姑娘反驳:“出名的漫画家还是很多的!比如猫小乐,颜开和米二老师,还有……”   她说了一大串,显然做足了功课。   燕芷道:“现在平台挺多的,校门外卖的漫画杂志就有很多种,行情好像还不错。不过收入的话……即使是金字塔尖的那些人,收入也比别的行业的顶尖层次低。”   至于那些无人问津的漫画家,只能成为炮灰,消散在尘埃里。   现实永远是最残酷的问题。   “可以等高考之后再说呀。”察觉到小姑娘的失落,童谣安慰道,“现在不用想这么多,把画画当成爱好就好了。”   当成爱好?   阮茜低下头,高中的学习争分夺秒,所谓爱好,在高中一文不值。当她画画的时候,别人在刷题,唯有放弃这项爱好,才有取得更好成绩的机会。可她不是把画画当成爱好,而是视为梦想,一个现在就可以开始追求的梦想,一个也许能跨越学历的梦想。   她脑子里充满了想法,她想画出来,现在就想画,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画过一幅画了,可如果成绩下降,童老师会担心,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想接受。   画漫画和学习冲突吗?   如果抱着认真完成一部作品的心,那么一定是冲突的。   “韩寒高中退学去写小说就很成功……”她小声说。   “你不会想退学吧?”童谣皱眉,第一次对小姑娘有些生气,“多少人里才出一个韩寒?你觉得你有韩寒的水平吗?”   阮茜见童谣生气,心里一慌,拼命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想说服童老师支持她,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家里送她来一中读书,也绝不会支持她未来画漫画的。   “就听童老师的吧,”徐茵朝她笑了笑,“高考之后再考虑也不迟呀。”   阮茜轻轻点头。   ——她还是想画画。   不仅想画画,成绩她也想要,这是唯一能两全其美的方法。   虽然一事无成,但她仍然保留着最天真幼稚的想法,并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做到。   -   -   晚上,童谣收到了陆冰洁的宵夜邀请。   学校后门的麻辣烫,风味十足。   陆冰洁不顾形象,饿虎扑食地往嘴里塞。童谣汗颜,拿起一串豆腐,在嘴边吹了吹。   “你没吃晚饭吗?”   “嗯,”陆冰洁打了个嗝,“音乐社的缠着我当指导老师,还请我过去听她们演奏,一忙就忘记吃晚饭了。”   “哦,”童谣扶着脸颊,心不在焉,“陆老师,你了解漫画吗?”   “漫画?挺爱看的,我家还有几卷哆啦A梦呢。”   “那漫画家呢?一般什么人会去当漫画家?”她继续问。   “这个嘛,我还真知道,要么辍学,要么是美院的,专科也挺多,其他的就比较少了。”陆冰洁知无不言。   看来是这些漫画家的学历影响了小姑娘的心态。   童谣咬下一块豆腐,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人就是个绝佳的例子。   “陆老师,你高中成绩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冰洁一噎,用力咳了几声,“但我是艺术生!小童老师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想当漫画家?”   “不,是我一个……”学生两字太容易让人好奇,童谣改口,“朋友。”   “其实小童老师你18岁去当漫画家也不晚,嘿嘿,美少女漫画家,肯定很火爆!”   童谣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想着怎么让小姑娘放弃画漫画的想法。   不是她反对,而是现在,学习绝对是要放在第一位的事。年少成名,可以脱离应试教育的人很多,可她不觉得软软的小姑娘会是其中一个。稳稳地走高考这条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也知道,漫画产业会在几年内发生巨大的变革,现在还如日中天的《知音漫客》数年后就会迅速衰落,传统纸媒的式微不可逆转,大多数人又没有在线订阅正版漫画的习惯,国内的漫画产业也许会进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到那时,小姑娘也许就会看清未来,庆幸没有因为漫画而牺牲学业。   她不奢求阮茜的感谢,她只是想尽老师的责任,不想让学生做出大概率会后悔的选择,仅此而已。   但想到……因为自己的不支持,小姑娘生自己的气的话,她多少还是会伤心。   陆冰洁已经吃嗨了,还点了两瓶啤酒。童谣滴酒不沾,就看着她喝,最后回学校时还得扶着这个摇摇晃晃的醉鬼。   十点半了。   陆冰洁不断念叨着要胖了要胖了。   童谣扶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宿舍的楼下,一个小姑娘正借着一楼的光背书。   “……软软?”   她轻声喊道。   “什么软软?”陆冰洁迷迷糊糊地说。   阮茜抬头,面露惊喜,她跑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帮童谣扶着陆冰洁,童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扶就好。   “怎么又在这等着?”她问。   “因为……”阮茜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内疚和自责,“想跟童老师道歉。”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脚下,“我知道童老师是关心我……我仔细考虑过了,高考之后再画漫画。”   醉醺醺的陆冰洁突然抬头,手指乱晃:“你就是那个要当漫画家的啊?”   阮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童谣一摆肩膀,陆冰洁差点摔倒。   “想清楚了就好。”童谣板着脸说,“你赶紧去休息,我扶陆老师上去了。”   “哦……好。”   阮茜下意识点头。   她看着童老师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陆老师话里的含义。她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没有不努力的理由。   -   -   凌晨一点。   陈曦烦躁地爬起床,怒气冲冲地瞪向阮茜:   “一点了,你睡不睡?这么晚还学习有病吧?”   阮茜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   她已经很小心了,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你那台灯很刺眼,”陈曦不耐烦地压低声音,“给我早点睡。”   寝室上床下桌,哪怕她的灯已经调得很暗,对面的陈曦还是受了一些影响。   “我去阳台。”   她轻手轻脚地搬上椅子,把台灯夹在胳膊间,抱着五三和画本去了阳台。   童老师家里的灯还亮着,童老师也没有睡吗?   睡意席卷而来,她却并不觉得有多难熬。   成绩和漫画,童老师的期望和自己的梦想,她一个都不想放弃。   那么,放弃的,就只能是休息和娱乐的时间了。 第二十三章:小姑娘睡眼朦胧   “阮茜,起床了。”   被子外面传来贺雪宇的声音,一只手推了推她的小腿,阮茜醒来,睁开朦胧的眼,腿一抬,又夹紧了被子,滚了一圈。   “……马上。”   “快六点五十了,劳改要点到的,我先走了,你跑操别迟到了。”   “嗯……”   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爬起身,她很想继续睡下去,但又怕跑操迟到被揪出去挨骂。   寝室里只剩下了她和慢悠悠的陈曦。   今天轮到陈曦打扫卫生,按照规定,打扫卫生的人不用跑操,反而是件美事。   “阮茜,你快点,”陈曦不耐地催促,“我要拖地了。”   “抱歉,马上。”   阮茜快速换好衣服,没时间叠被子,只好抱起被窝往柜子里塞。刷完牙后水池边不能留有水渍,拖完地的瓷砖上不能留下脚印,拖鞋的摆放要一致后跟朝外……规矩多到头皮发麻,但习惯后倒也挺适应。终于,整理完毕,她背着书包冲向操场,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突然停下,她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冲刺才在跑操音乐响之前混入七班队列。   几个迟到的人面如死灰,被李汉强指派到了一边去罚站。   幸好赶上了……   阮茜送了口气。   “强。”   江一鸣给她做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跑完步,则是吃早餐。一中的早餐多是米粉,偶尔会觉得腻味,学生们便会趁着早上门卫的严进宽出溜出去买早点。阮茜今天没这个心思,她哈欠连天,拿出童老师给她的工牌,打了一碗米粉,因为是教师窗口的缘故,大妈给的肉沫都快覆盖一层了。   小姑娘四处张望,寻找座位,这时,一个也在找座位的人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阮茜身子紧绷,微微低头:   “陆老师好。”   陆冰洁端着两碗粉,眨眨眼,应了一声便走开,突然,她回过头,脸上写满探究:   “你是……阮茜对吧?你怎么在教师窗口打饭?”   阮茜一愣,没想到陆老师能在这么多班中记住自己的名字。   “因为……童老师把她的工牌借给我了。”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诶,”陆冰洁略显惊讶,“她对你这么好啊。”   “嗯……”   陆冰洁按了按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有点混沌,一时间想不起来,正当她试图回忆的时候,一道声音又将她拉了回来。   “还没好吗?”   童谣拿着两双筷子走来,当看到陆冰洁和她的小姑娘在一起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   ……陆冰洁没跟阮茜说什么吧?   她好不容易板着脸生气一次,想把这份威严延续一阵子,可别立刻就被打破了。   “你的米粉。”陆冰洁递给童谣一碗,嘿嘿一笑,“把你学生也叫过来呗。”   “不也是你学生吗?”童谣无奈,转向阮茜,“软软,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她知道学生都不太愿意跟老师一起吃饭,也许她是例外,但这次还有陆冰洁。   但小姑娘点点头,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阮茜第一次吃饭时坐在童老师的旁边。   食堂有些硬的米粉突然也变得鲜美起来。   “诶,四中有个老师猥亵学生上新闻了。”陆冰洁一边嗦粉一边刷新闻,“变态离我们这么近啊。”   “这种人就该去死。”   童谣面无表情地评论。   “是的,”陆冰洁赞同,“我想起来去年有个高三的学生跟我表白,我没同意,说实话,有点可惜,他还挺帅的。”   陆冰洁23岁,去年也才22,刚出校园的女大学生老师对高中男生来说确实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什么,”童谣不以为意,“脑子一热而已,我才不会和年纪小的学生谈恋爱,幼稚死了。”   阮茜低着头,默默吃着米粉。   “是脑子一热啊,”陆冰洁笑道,“不过有人为你脑子一热也不错,挺可爱的,那男生大学考得不错,现在还和我有联系。”   “你不会真喜欢他吧?”童谣抬眼。   “哪有,”陆冰洁说,“就是挺怀念的。”   童谣并不觉得有什么怀念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从荡秋千坐跷跷板的到打篮球光膀子的,没道理追求者披上学生的皮就要去缅怀和回应。   “你以后打算找个什么样的?”童谣问。   “不知道啊,”陆冰洁叹了口气,“老师之间蛮多内部消化的,但我不想找个男老师。”   阮茜心里一紧,难道童老师以后也会和一个男老师结婚?   她完全无法接受童老师这样温柔、完美的人最后会属于一个平庸的、对学生凶巴巴的男人。   要嫁给一个……最优秀的人才行吧?否则,怎样心中都会意难平。   “难不成你想找个女老师?”童谣难得开了个玩笑。   “你说的!要找我就找你!”陆冰洁做了个鬼脸。   阮茜偷偷瞥了一眼陆老师,心想,陆老师也很漂亮,与其找男朋友,她更宁愿童老师和陆老师在一起,也样勉强可以接受,至少觉得没有那么委屈和糟蹋童老师。   童老师,是她心中不染尘埃的一处洁白。   她有些失神,身边的人突然看向她:   “软软,精神不好?我看你黑眼圈比平常重。”   童谣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状态,跟要成仙了似的,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弱气。   “……没有。”   阮茜睁大眼睛,挺直腰板,以此表达自己状态很好,“我吃完了,先去早读,老师再见!”   她朝两个老师挥挥手,背着书包离开餐桌。   “真可爱啊。”陆冰洁有感而发,“这种小女生很讨男生喜欢吧?”   “大概吧。”   自己偏爱阮茜,又何尝没有男性灵魂觉得小姑娘可爱的缘故。   但这份喜爱是长辈对晚辈的,老师对学生的,姐姐对妹妹的,不含龌龊的杂质,只有愿她安好的祝福。自己以后也许会孤独终老,不能给孩子完整的父爱母爱她也不打算去收养,一辈子这么过,也许……会有些遗憾。   但她已经选择了想要的人生。   -   -   “阮茜。”   “阮茜!”   江一鸣猛地敲桌子,小声吼道:   “早读你也睡?!劳改在门口!”   阮茜猛然惊醒。   想着趴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   李汉强站在门口,万幸没有发现被书堆挡住的自己。   “你熬夜了?”江一鸣问。   “嗯。”阮茜含糊地回答,下巴磕在桌上,眼睛瞄着单词,毫无感情地复读。   “这么努力。”少年咋舌,“月考还有半个月呢。”   阮茜继续背词。   李汉强走在过道间,到了阮茜的边上,眉头一皱:“趴着背什么,精气神呢?一大早懒洋洋的,坐好了背!”   被点名的小姑娘一颤,赶紧坐直。   ……好困!   “我这有咖啡,你要不?”李汉强一走,前面的许昊回头。   “谢谢。”   小姑娘接过袋装咖啡,揉揉眼睛,看见早读过后第一节是数学课。   数学课啊……   那必须打起精神来。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灵感,明明是在早读时间,她却忍不住拿出画本,偷偷摸摸画了起来。   画画倒是不困了。   就像有的人,学习会困,打游戏却精神百倍。又像作曲家突然的灵感,不写下来简直损失莫大。   “我擦,裸体?”身边的同桌惊呼一声。   小姑娘赶紧捂住画本,瞪过去一眼:   “谁让你偷看了。”   江一鸣迅速举手投降。   男生真是……   小姑娘咬咬唇,自己哪里画裸体了,只不过画了个动漫美少女的轮廓,描出了胸的形状,还没生物书上的真实,一点细节没有,男生就在这大呼小叫。   下了早读,她去冲了包咖啡,水加多了,咖啡只剩下淡淡的苦味。提神的效果还没来,上课铃却先响了。   童老师……也来了。   “今天继续讲导数的应用。”   童谣拿起粉笔,“有哪个同学帮我们回忆一下上节课讲了几种题型?”   尹佳丽举起了骄傲的小手。   阮茜翻开笔记本,想举手却又不敢。   这种事对她来说仍然很难。   不敢举手,又不想让童老师看见自己的胆怯,只好把桌上的书堆得高高的,躲在后面默默地听。   童老师的声音真好听。   ——就眯一会儿。   -   -   阮茜的脚被用力踩了两下。   她意识到自己又睡着了——又好像没睡,迷迷糊糊之间还有一点意识,能听到童老师讲课的声音。   她抬起头,发现讲台上的童老师看着自己,心跳一停,接踵而来的便是心虚。   童老师……看见了?   童谣其实没看见。   或者说,不确定。在她的眼中,小姑娘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起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   结合小姑娘的熊猫眼来看,估计是很困了。   敞开的窗子吹进阵阵冷风,凉凉的秋意钻进衣服里,阮茜瞬间清醒了不少,低着头,脸上发烫。   这节课是她唯一觉得时间太慢的数学课。   下课铃响,童老师却没立刻从前门离开,而是走下来,径直到了她面前。   “来一下。”   童谣指指走廊外。   -   -   PS:码字晚了点……嘤嘤嘤,又要去抱佛脚了 第二十四章:彼此都有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事   阮茜一刹那间睡意全无。   童谣和阮茜的互动显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随着阮茜走出去,几个男生走时不时从她们身后“路过”,来来回回好几次。   “很困吗?”童谣靠在栏杆上,话里并没有批评和责怪。   “嗯……”被诱导地下意识说出实话,小姑娘一激灵,连忙改口,“没有,不困。”   脑袋都快不清醒了。   “昨晚熬夜了?”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阮茜耸拉着脑袋,很小声地,承认了。   童谣叹了口气。   “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休息好第二天才有精力学习,你看你困成这样……我上课讲了哪些题型?”   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阮茜脑子里一片空白,凭借预习的记忆,倒是蒙对了一个,其他题型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熬夜的恶果。”童谣想戳小姑娘的额头,手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这里人多,被人看到多少有些不合适,“这节课的作业好好做,不会做的来问我,找成绩好的同学把笔记补一补,听见没有?”   即使是有些生气的时候,童老师的嗓音还是这样让人暖心。   可越是暖心,阮茜越是内疚。   她没有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不想放弃漫画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天就已经快让她承受不住了。   “中午好好睡觉,知道吗?”   童谣叮嘱了一句,先行离开。   阮茜站在走廊上,目送童老师的背影,睡意短暂地远离。   其实……也不是撑不下去吧?   她晚上睡了四个半小时,课间睡一会儿,午休早点睡觉,一天的睡眠时间也能有六个小时左右,她听说很多高三的学生已经进入这种状态了。   教室的后面,贴着上次考试的班级成绩。自己的名字是第五十二个,倒数第八,说实话,她并不喜欢看这张纸,小小的一页,却代表着六十个人,好像她存在的意义还不如上面的数字。   但无法否认,她很在意。   她想让自己的名次高一些。   这一张纸,每一个老师都会看。晚自习的时候会看,上课时走到后面时会顺便扫一眼……自然也包括童老师。童老师每次看到这张成绩单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失望、无奈?反正绝对不是高兴。她也不想让同学们因为童老师偏爱她这个“差生”而被质疑。   她会坚持下去。   -   -   “阮茜最近学习很拼命啊。”   晚上11点回寝,女生之间讨论道。   陈曦看了一眼阳台上的灯光,只觉得刺眼,接着便是压力。   搞得她也没心思玩了。   这个阮茜真是讨厌。   她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拿出题开始刷。   这样的生活作息持续了好几天,阮茜惊讶地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无论是学习还是漫画,每一寸进步都能带给她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她更加珍惜睡眠时间,睡眠质量似乎也比以往更好。   但似乎比起以前,又少了什么。   她和童老师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小姑娘拿出工牌,看着上面的照片,嘀咕两句,又放回了口袋。   等自己再进步一点再去找童老师……也不迟吧?   可内心的失落,怎么也无法填补。   -   -   “小童老师,最近没看到你给阮茜开小灶了?”   办公室里,李汉强笑呵呵地揶揄道。   童谣从堆积成山的作业中抬起头,有些错愕:   “是……是吗。”   仔细想想,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小姑娘谈话,也没有一起吃过饭什么的了。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解释道:   “嗯……她现在很努力,都不需要我操心了。”   “哈哈,要是其他学生都像阮茜这样知道上进就好。”   小姑娘被别的老师表扬,她也为此欣慰。   那孩子真的,在朝好的方向不断前进。   她埋头批改作业,很快,又忍不住蹙眉。   有几个学生的作业是互相抄的。   因为名字是几个平常看起来关系好的男生,所以抄袭链也很明显。正好是大课间,她拿着这几本作业去了七班,到了后门,门口的小姑娘正趴在桌上补觉。   麻花辫从肩上漏下去,露出白皙的脖颈,怪可爱的。   “帮我找下谢翼然和许昊,”她拍拍旁边座位上的江一鸣,“他们回来的话让他们去我办公室。”   江一鸣被拍得骨头都酥了。   然而,她的声音却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小姑娘。   像是雷达检测到了什么,阮茜在恍惚间抬头,四周看了一圈,身后的童老师近在咫尺。   “童老师……”   她喃喃地说。   “睡你的吧,”童谣唇角一翘,话里是若有若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不是来找你的。”   “哦……”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失望。   阮茜坐起来,倚着窗子,望着童谣渐行渐远。   童谣在办公室等着,很快,两个男生进来,喊了声“报告”。   童谣抬眼,待男生走到她桌前,她摊开两本练习册,头偏了偏:   “说吧,谁抄谁的。”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一个尴尬,一个懊恼。   最后,许昊低下了头:   “我抄他的。”   “为什么抄?”童谣知道选择题远比简答题要简单,所以她扔出几个理由,“昨晚去干的事了?还是觉得题目太简单没必要做?”   是个人都会选择第一个台阶下。   许昊结结巴巴地说:   “昨晚……学生会有事,来不及做了……”   这个理由很烂,像是交卷铃响时慌张的学生瞎填的选择题。童谣并不在乎他为什么抄作业,反正八成逃不掉一个懒字,她只是想让学生知道,自己知道他抄了。   “以后再怎么样,也不能抄,知道吗?晚一天交也行,下不为例,”童谣说,“这次我就不告诉你妈妈了。”   许昊的妈妈是年级组的语文组长,想打个小报告简直轻而易举。   许昊显然吓到了,疯狂点头。   至于给许昊作业抄的谢翼然……童谣并没有什么想说的。都是学生过来的,她知道好朋友想抄作业的请求有多难拒绝——所以,她对许昊说:   “作业自己写,别让朋友为难了好吗?”   许昊挠挠头,恨不得钻进土里:“嗯。”   被童老师批评并不伤心,可仅仅是被看着,就会觉得羞愧。大概……是因为童老师对他们太上心了,任何不好的行为都像是辜负了这片心意。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方才出去了一趟的李汉强看到自己的两个学生在办公室,脸色一变,问:   “童老师,他们两个干什么错事了?”   谢翼然还好些,许昊则是脸都白了。劳改最喜欢小题大做,要是知道他抄了作业,肯定免不了跟他妈交流一番。   童谣却笑说:“没有,只是讲几个数学问题。”   出了办公室,许昊用力呼了口气。   “还是童老师好。”   -   -   临近九月下旬,学校把运动会安排到了月末。运动会结束就是三天的国庆假,然后是月考。   把月考安排在国庆之后,就是告诉学生,你们假期谁敢玩。   但运动会就不同了。大家热情很高,都觉得“复习可以放到国庆去复习”,虽然免不了看比赛的时候拿着作业,但运动会这种近似于放假的活动没有人会不喜欢。   “报名了报名了!”   体育委员没什么威信,所以报名的事由纪晨负责。像1000米、800米这种项目没几个人愿意报,班里派不出人又丢人,就需要班长出面求一些体育比较好的同学报了。   这是新组成的七班第一次参加运动会。   谁体育好,基本只能在体育课上看出来。   “阮茜,我听她们说你100米很快是吧?”   纪晨站在阮茜的桌前,一脸讨好。相比男生的项目,女生的才是大问题。   阮茜睫羽轻垂,迟疑不定。   她跑得何止是很快,都快比得上体育生了。跑一千米也许会被甩开,但100米绝对是她擅长的项目。   但她并不适应代表班级去争夺荣誉。   他们会为自己加油吗?   一群人给自己鼓劲的话……有点难为情,可又很想经历一次。   如果可以,她很想成为受欢迎的人。   很多人都是这样,看似游移不定,其实内心早已做好了选择。   办公室里。   “我不太想报。”   童谣歉意地说。   教师也有运动项目。   天知道她多不擅长体育,因为年龄,上学的时候她就逃了不少军训和锻炼,上一次跑步还是大四的强制体测,现代人的毛病在她身上一览无余。   “可是每个年级组都要出人……”年级组长叶伟好生劝道,“小童老师,你看,其他女老师都是老前辈,有心无力,你就报个接力赛,上去随便跑跑,慢点都没事,输赢不重要的。”   教师的项目只有50米迎面接力和趣味项目,趣味项目年纪大一点的老师报了,接力赛就只能交给年轻教师了。   高二的年轻女老师就几个,她不上就得让老前辈们上了。   软磨硬泡之下,她没能顶住,叶伟组长舌灿莲花,姿态又低,她只能答应下来。   看着自己小胳膊细腿的,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二十五章:她追逐着光不断前进   运动会入场式,是每个班级之间竞争的起点。   不过是入个场而已,主席台上的领导偏偏很喜欢看,还非要评出个一二三等奖。步伐要整齐,口号要响亮,什么“七班七班非同一般”肯定不行,得想个节目效果爆炸一点的;更有甚者,还要整点花活,比如停在主席台前跳个舞什么的。   离运动会还有不到一周,排练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体育课首当其冲,自由活动是别想了,一上课就是练习齐步走。   “喊一的时候踏左脚!”纪晨松开嘴里的哨子,痛心地说,“求求你们别错了!”   大家哄笑出声,有些人还故意顺拐,给班长出难题。   阮茜擦了擦汗,排练是件很累的事,最烦的是喊口号,每次都有人滥竽充数地划水,让来监督的劳改很不满意。   小姑娘虽然害羞,但其实每次都喊得很卖力,喊得嗓子都要烧起来了。   李汉强沉着脸,听到操场另一头四班的声音震天响时,脸更黑了。   “一!二!三!四!”   纪晨嘶哑地吼道。   “一,二,三,四。”   相当一部分人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   阮茜过意不去纪晨的付出,可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大声喊出来而已。她喊得越大声,在她的这块圈子里就越突兀,喊得连她自己都尴尬起来,在别人看向她时她几乎想立刻闭上嘴,装作那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   “你看你们练的什么!”   又走了一次入场,李汉强终于发飙,“那么多人声音没纪晨一个人大!一个齐步走半天走不好!丢不丢人啊?!”   没人回应。   大家都带着情绪在排练。   七班运气不好,之前两节体育课都碰上了小雨,有人觉得这点雨完全可以顶着,但终究还是被改成自习,这次好不容易可以打一次球,却偏偏要排练。   要怪只能怪他们班特别倒霉。   李汉强训斥的声音有些大,以至于传到了操场的另一边。   “童老师,刚才那遍可以吧?”徐茵带着狡黠的笑,不经意间抱住童谣的小胳膊。   “嗯……很整齐,我觉得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了。”童谣认真地说,然后望向远处,“你负责接下来吧,我去七班看看。”   说起童谣为什么在操场,还是因为四班班主任有课,麻烦她监督四班排练的缘故。   四班孩子都很听话,排练效率也奇高,她几乎什么也没干,就说了几句类似“很好”、“大家很棒”的鼓励词句而已。   她不知道,对于学生们来说,相比平常上数学课还要专注于学习内容,排练时可以全心全意欣赏美人老师的一举一动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李老师,”走到七班的集合点,童谣朝这群学生们一笑,看向李汉强,“你们也在排练?”   面对后辈,李汉强收拾了脸上的怒火,点点头:   “嗯,这群兔崽子真让人不省心。”   七班的排练还在继续。纪晨哑着嗓子继续吼,但这一次,七班的学生们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喊声震天,连远处的四班学生都忍不住纷纷看过来。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气。他们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单纯是在跟李汉强赌气,童老师来了,或者换任何一个老师来,他们都会维护自己的尊严。   没人想让老师觉得自己班连体育都比别的班差。   童谣讶异:“这不是很好吗?”   李汉强神情复杂。   纪晨这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声音沙沙的:   “李老师,休息一会儿吧?大家都比较累。”   李汉强还是心疼这位班长的,他不说话,闭上眼点点头,沿着跑道走远。   休息时间,大多人就直接坐在草地上,男生们趁着机会拿来篮球,原地玩起了耍猴,争分夺秒地享受运动。   童谣轻轻翘起唇角,她看到学生总是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童老师……”   有一道声音入耳,怯生生,软绵绵的。   “嗯?”她语调一扬,“软软?”   “童老师怎么在这?”   小姑娘小声说,没有离她太近,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童谣笑道:“来帮四班排练。你们呢?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小姑娘迟疑了,不是在犹豫有没有问题,而是在犹豫该不该说、该不该由自己说。   “大家也不是抵触排练,”她轻声说,“但是……很久都没上体育课了,大家只是觉得不公平。”   高二,一周就两节体育课,上周的已经毁在了天气手上,这周又要被排练占领。大家都知道这是运气差,但谁都免不了沮丧。   童谣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弯着:“谢谢你告诉我。”   小姑娘脸一红,在童老师的笑容下溃败,彻底投降。   “纪晨,过来。”童谣站在跑道边,朝正在喝水的纪晨招了招手。   大家只看到纪晨迷茫地过去,然后童老师说了什么,纪晨的表情很快变成了惊喜。   “集合了!”   随着李汉强散完步回来,纪晨吹了声口哨,吼道。   众人哀叹,集合的队伍松松垮垮。   “大家好好练习,”纪晨表情振奋,顾不上声音变成公鸭,“童老师说,下节数学课给我们自由活动!”   此言一出,懒散的学生们瞬间激动了。   “卧槽,真的?”   “童老师万岁!”   “童老师我爱你!”有男生趁机表白,看似哗众取宠惹来周围的同学嘲笑,其实说出了心里话。   阮茜在队伍中发愣,她没想到,童老师送给他们的,是这样一个称心如意的礼物。   李汉强有些错愕:“童老师,这……”   “没关系的,”童谣安抚道,“运动会和国庆冲掉的数学课比别的班少,不会影响学习的。”   两节数学的日子恰巧都不在运动会和假期期间,全年级也只有两三个班这样。   “哎,”李汉强看着欢呼的学生,连连摇头,“算他们运气好。”   他抱着胳膊站着,对着重整旗鼓的学生们喝道:“还不赶紧练?你们童老师看着呢!练不好伤心的就是你们童老师!”   “吼!”   童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有些怪。   好像,要是不好好排练,她这个弱女子就要哭出来一样。   -   -   第二天,兑现承诺的时候很快到了。   童谣走进教室,学生们眼巴巴地望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撩了撩头发,别在耳边,笑说:   “出去玩吧,别伤到了,注意安全。”   “oh!”   一群憋坏了的男生直接拍着篮球就出去了,女生们也成群结队商量着去操场逛逛,剩下一部分人,大概本来就不喜欢运动,有的写作业,有的看小说。   第一排有个男生直接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玄幻小说开始看。   这孩子不怕她没收了?就算是体育课,她也不信他敢当着李汉强的面看。   童谣看了他几眼,忍了忍,没去。   自己待在教室意义也不大,重要的是她给这群孩子放了体育课,又怕他们在操场上受伤,或者脑子一热和别的班打架,只好亲自去操场看着。   当老师和当妈区别真不大。   她在操场边找了个石椅坐下,远处是男生防守进球的吼声,近处……好几个女生看到她,立刻围过来,开始询问化妆品和服装包包。   童谣不擅长这种话题,压下心中的窘迫,被问得头都大了。   “……都是家里买的,我不太关注品牌。”   “……那个接我的?不是男朋友,是我哥。”   “丁老师挺帅的……不过我们不熟。”   这个年纪的女生最关注的话题总是恋爱。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这个年纪的女生,但心态简直像个和尚。   她漫无目的地看向跑道,却意外地看见了站在起跑线上的阮茜。   小姑娘在那,反复练习着起跑的动作,独自一人,身影寂寥。   她真的很努力——童谣想。   一个人在那会孤独吗?   她又不好抛下身边这些孩子去找阮茜。   这时,远处的小卖铺跑来出了两个女生。她看见,也认出了是尹佳丽和贺雪宇。尹佳丽来到跑道边,递给小姑娘一瓶冰糖雪梨,小姑娘摆着手不想要,可还是被塞进了怀里。贺雪宇在一边鼓掌,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接着,小姑娘又开始了练习。   交到了好朋友啊。   童谣突然发现自己的担心是那么的多余。   她的软软,是真的,和最开始那个孤僻的女孩,不一样了。虽然还不是班级的中心人物,可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有朋友,就不算失败。   自己有朋友吗?   江妩的质问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应该……有吧?   陆冰洁虽然交往不多,但应该算是她的朋友。   ……大概?   她不知抱着何种心情,笑了笑,柔和的目光看着奔跑的阮茜。   难怪不来找她了。   -   -   晚上十点。   这个时间,不想上晚四的学生已经回寝,有的还留在教室继续学习。保安在操场上清人,不让学生趁机踢球,不过清不走童谣这个老师。   童谣站在起跑线上,自己估摸了一段50米,然后深深叹息。   她实在是不擅跑步。   但她绝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更不想因为自己让高二年级组输掉。   上辈子跑接力赛就有过掉棒的经历,她至今都忘不了那种掉棒的感觉,像是希望从手中落空,同学失望却不忍指责,自己懊恼却无济于事。   由于是男女迎面接力,对面的男老师也许没轻没重的,自己一个不稳就掉棒了,那时就尴尬了。掉链子是常有的事,但她绝不接受发生在她身上。   ——预备。   跑。   跑了几个来回,她已经觉得肺有点疼了。和很多人一样,她不重视准备活动,猛地运动结果浑身难受。   她正喘着气,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童老师。”   这声音小心翼翼的。   她抬头,端出教师的姿态,扯出一个笑:   “软软,怎么……你也在这?”   阮茜端详着她的脸色,很是关切:   “我来练跑步……童老师不舒服吗?要不要拉伸一下?”   童谣摆摆手:“不用,多跑几天就好了。”   “童老师有项目吗?”   “嗯。”童谣说起这个也有些无奈,“50米接力。”   属于被迫营业。   “哦……”小姑娘走了两步,走到她的旁边,小声说,“童老师,我报了100米,4乘100米接力,还有集体项目的50米接力。”   怎么有种被小姑娘压下去的感觉?   童谣郁闷,但还是鼓励道:   “很厉害哦。”   但小姑娘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阮茜咬咬唇,轻轻扯了扯童谣的衣角:   “童老师……会来看我的比赛吗?”   如此可爱的动作萌到了她,童谣迅速回答:“当然了。”   阮茜听到她的话后,眼中闪着灿烂的光。   她想为班级赢得荣誉。   她想被更多人认可。   最重要的是,童老师的认可。   只要有童老师的支持,她就无所畏惧。   “童老师,”小姑娘问,“要不要我陪你练习接力?我带了这个。”   说着,阮茜拿出一个不知道是多少试卷卷成的纸棒。   “……还挺像样的,”童谣错愕,“行,一起练吧,不会耽误你吧?”   阮茜摇头,小碎步跑到了对面。   “童老师,可以跑了!”   童谣跑了出去,把接力棒交给小姑娘时,她如释重负。   “童老师,”阮茜建议道,“其实手还可以再往下握一点,交棒时再提前举起来一点。”   童谣虚心接受。   来来回回地跑,童谣渐渐体力不支,交棒时一个踉跄,幸好重心及时稳住,谁知道小姑娘手比心快,迅速搂住了她,搂搂还没什么,关键是小胳膊压着她的胸,吃了一波后宫动漫男主角才有的福利。   童谣一脸黑线,幸好自己不是活在一个男主文的世界,扶自己的不是男学生,不然自己是妥妥跑不掉了。   都被小姑娘抱着哭过了,现在这样倒也没什么。   “童老师,我……”小姑娘吓得松手,满脸通红。   “行啦,”童谣也不是很在意,软软也是好心才扶的,又是同性,自己没那么小气,“累了吧?回去吧,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   阮茜愣了愣,随即小声道:“哦……”   虽然她还是会熬夜的。   “童老师晚安。”   她看着自己的手,炙热的羞意再次袭来,让她悄悄低下了头。   -   -   PS:两章合一!超级加倍! 第二十六章:向前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谣谣,你们学校要搞运动会了是吧?”   刚洗完澡的童谣一出来就接到了母亲江妩的电话。   她吹着头发,把手机夹在肩上,含糊地回答:   “嗯……是的,就是最近。”   “你们老师有项目吗?”   不赞成她当老师,这种事倒是挺上心的。   童谣不太情愿地回答:   “嗯。”   “你有项目吗?”江妩刨根问底。   “……有,50米接力,是个集体项目,我就是个凑数的。”   “哦,我那天会来看。”   童谣扶额,她就知道。   太后娘娘不会错过女儿任何一个有意义的场景,尤其是不擅长的。   明知无法反对,她还是弱弱地说:   “不用来的,我就上场几秒,您还是忙工作去吧。”   “怎么,不想见到我?少臭美了,我还有事找你大伯,又不是专门去看你的。”江妩嗤笑一声,又扯了点今日的状况,最后挂断了电话。   有一个独断霸道又关心人的母亲……只能冷暖自知了。   童谣倒在沙发上,这几天练50米练得她有些肌肉酸疼——太久不运动的人是这样的。今晚小姑娘没来陪她练习,大概是作业写不完了,她一个人跑了几个来回,觉得索然无味,便潦草收场。   运动会将近,那群孩子心也飞了,作业质量明显下滑,偏偏又要到月考了,童谣有些忧心,这简直像死前最后的狂欢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运动会给了学生们一个放松自己的理由,反正大家都在玩,那我也可以玩。   寂静的夜晚,同一个月亮,照进不同人的窗前。皎皎的光照亮她们纯净又藏着心事的脸,迷茫的前路只能依靠自己的摸索前行。   阮茜打开画本,记录下今天的故事。她开始尝试四格漫画,画风依旧简约,却一天比一天细腻,也许……会有小朋友觉得她是漫画家吧?   九班的女生宿舍相比起来则更加喧闹一些。   燕芷看到手机上的短信,瞳孔一缩,连眼前人的质问都没反应过来。   “燕芷,我跟你说话呢!   “你到底跟陈凌说了什么?!”   好一会儿,她的眼中才慢慢有了色彩,删掉短信,抬起头,她歉意地笑:   “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没想到他会和你分手,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是他误会了,下午的时候我就和他说清楚了。”   “你……”   女生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室友劝住:“好啦,早点看清那种男人也好。”   女生看了燕芷一眼,低声说:“以前我还拿你当朋友。   “你真可悲。”   燕芷身体轻微地一颤,随即转过身,不漏任何表情。然后,她在没有老师的QQ群里转发一个名为《远离绿茶婊》的文章,还说了一句“现在的绿茶婊好可怕啊”。   几个男生附和得很快,她的心中却无法泛起一丝涟漪。   这些都不是她的目标。   如果说现在让童谣说一个她教的最优秀的学生,那便是徐茵了。   四班班长,年级前十,漂亮聪颖,负责大方,温柔贴心,还有点女孩子特有的狡黠和可爱。   自己没有恋爱结婚打算,可如果非要考虑的话,童谣觉得,徐茵再大几岁的话会是自己的理想型。两个都是理智的人,生活起来大概会很轻松。   但还是一个人最轻松。   至少现在为止,她并没有对任何人动心过。   -   -   哪怕是运动会,也得在7点20在班上集合。   因为不用跑操,所以阮茜今天晚了一点起床。到教室时,才发现一半人都还没到,劳改在讲台上看不出喜怒,黑板上还有他布置的任务。   “每个人至少交一篇广播稿上来。”   所谓广播稿,就是别人比赛时,广播站激情澎湃念的应援稿,大意就是“XX班的运动健儿们,加油啊”,又尬又矫情,可要是别的班有自己班没有的话又很丢脸。别的方面不谈,至少形式这块,劳改作为语文老师最看重了。   好在运动会期间下发了手机,大家虽然写不出来,但在网上抄还是会的。   宿舍里,童谣悠哉悠哉地起床,不用上课也不用补课,对老师也是一个难得的假期。远远地就能听到操场上的《欢迎进行曲》,她收拾好出门,恰好手机上传来了消息。   江妩:“我和你哥到操场了。”   童谣:“……我马上来。”   赶到操场,中间的足球场已经被学生填满,不知哪来的领导在学校高层的拥护下在主席台就坐。观众席上,她很快便找到了江妩和童华,这两个都很显眼,放一起就是双倍的显眼,尤其是江妩,岁月待她温柔,让童华看起来像个被霸道女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妈。”   童谣喊了一声,乖乖坐在边上。   江妩戴着太阳镜,指指台下:   “哪个是你带的班?”   “额……那两个,”童谣找人堆里寻找着举起来的班牌,“四班和七班。”   江妩眯起眼:“没什么特色嘛。”   “妈,”自己的学生被轻视,童谣不乐意了,“你隔这么远能看出她们的特色了?再说,非要有特色才行吗?”   “让你找男朋友你没这么跟我急啊。”江妩笑了笑,“这么宝贝你的学生?”   童谣翻了个白眼,扭向一边。   时间缓缓流逝,音乐停下,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向主席台。童谣望去,发现其中一个女生居然是徐茵。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   “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上午好!”   有那味儿了。   声情并茂的主持播音腔让童谣觉得很是有趣,虽然知道徐茵优秀,但没想到主持运动会也能不怯场,可以说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了。   “我是主持人,高二一班王明浩。”   “我是主持人,高二四班徐茵。”   主席台就在两边观众席之间,可以近距离看到主席台里的模样。江妩看了一会儿,评论道:   “那个四班女生是你教的吧?挺漂亮的,主持也不错。”   童谣补充:“她还是年级前十呢。”   江妩也不惊讶,除非是公开检讨的,否则能上主席台的成绩怎么想都不会差。   一串漂亮话过后,领导挨个起立鞠躬,台下的学生鼓掌到手麻。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入场式了。   高一最先,高二其次。   集体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当一个班的人迈着整齐的步子走来,口号震天时,连观众都会觉得热血澎湃。   到四班了。   这群学霸体育上也当仁不让,别出心裁地变换了正步和齐步走,踏在地上的声音都相当一致,连江妩都啧啧称赞了几声。   “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七班……”   童谣的视线在走来的七班里寻找,人群走到主席台前,纪晨发号施令,那么多珠玉在前,这群孩子喊得远比排练时大声:   “山中猛虎,水中蛟龙。七班七班,卧虎藏龙!”   “噗。”   童谣忍不住轻轻一笑。   还挺中二的。   她看见人群里的软软喊得格外卖力,虽然被男生的吼声盖了过去,可那副拼命的样子仍然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是你的七班?”江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真的,挺一般的,比四班差不少,不整齐。”   童谣收回视线,柔声道:“差距确实是有的。”   “但我很喜欢她们。”   兴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江妩撑着下巴,罕见地没有打击她。   不知什么时候,手上传来阵阵凉意。   江妩疑惑,抬起头,凉意又落在了额头上。   “下雨了,”童谣皱紧了眉,“还好,不是很大。”   只是一点毛毛雨。   没有阳光,天气变成了阴天。   “雨要是下大了怎么办?”童华在一边问,“改天办吗?”   “哪有那么好给你改天,”童谣摇头,“都是看了天气预报安排好的,雨肯定不会太大。要是真的下大了……运动会也只能压缩到一天了。”   如果时间不够,取消一些项目和流程则是必然的。   足球场上也传来阵阵哀叹。   没有哪个学生想回去自习——她们已经买好了一大袋零食,只等着一边看比赛一边玩手机一边吃。   而现在,也只能祈祷雨不要变大了。   入场式已经结束,比赛项目已经正式开始。江妩懒得看学生比赛,问清楚教师接力赛在下午四点后就带着童华离开。但童谣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去看软软的比赛。运动会前几个项目就是女子一百米跑,软软大概已经去检录了。   她站起身,朝着检录区走去。   “加油!”贺雪宇站在一边给阮茜打气。   纪晨也在场,他这个班长相当负责,用班费买了一箱红牛,给每个班里的运动员提供:   “来,喝口红牛!”   小姑娘一脸黑线,她一直不怎么相信运动饮料的效果,觉得那是忽悠人的:   “谢谢了,不过不用了。”   她深呼吸几口,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对手。有个高个子的女生看起来很厉害,她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软软,要准备跑了吗?”   似水的声音淌入她的思绪。   阮茜回过神来,才看见童老师看着自己,轻轻地招手。   “紧张吗?”   童谣问。   阮茜的心跳加快。   紧张,她很紧张。   可她说:“……还好。”   “不用紧张,正常发挥。”童谣笑着,吐出那个看着嘴型阮茜都能猜到的词——   “加油。” 第二十七章:Reborn   运动会时,总是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某个受欢迎的家伙参赛,一堆人去给他加油,当他冲过班级的看台时,大家都会为他尖叫。这家伙冲线时,早有班上的人在终点线后等着扶住他。   如果……是不那么受欢迎的人呢?   也许同学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有比赛,从头到尾,或许也只有某个对谁都同情心泛滥的女生去说一声“加油”。   阮茜想成为第一种人。   曾几何时,这样的想法她都不会有,但现在,像是废弃的泳池放掉了发臭的水,她迫不及待地想获得全新的自己,并为此片刻也不停歇。   童谣帮忙打开红牛的拉环,递到小姑娘面前:   “喝几口吗?可以补充能量,也不要喝太多了。”   阮茜小声应了一声,接过易拉罐,轻轻抿了几口,像喝水的小动物。红牛的味道甘醇可口,带着微甜,酥麻的感觉直入心扉。   好像……真的可以给她力量。   “童老师,这个……”   快入场了,小姑娘拿着剩了大半的红牛,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她看向一边,贺雪宇帮纪晨搬箱子去了,早已不知所踪。   “这个啊,”童谣笑了笑,从阮茜手里稳稳地抽出罐子,轻轻摇了摇,“我帮你拿着,你好好比赛。”   这个动作又让小姑娘一阵心跳加速。   七班的看台。   纪晨回到人群里,把红牛箱子放在脚下,站起来拍了拍手:   “大家别一直玩手机啊,去给我们同学加一下油。等会儿有阮茜的100米比赛,她从这里跑过去的时候我们可以喊起来,不能比别的班声音小吧?”   “好嘞!”众人纷纷应下。   七班的班风很正,不像有些班风歪得不行、喊“加油”反而被视为蠢事和异类的班,虽然平时也会有一些矛盾和摩擦,但每个人都不缺同学爱和班级荣誉感,重视班级的形象,珍视彼此的友谊。小学懵懂而无知,初中幼稚又自认为成熟,大概高中才是人生中最记忆犹新、最深刻难忘的回忆,高中的挚友大概也是最好的朋友。   “A组准备!”   裁判员们在跑道上呼喊。   阮茜走在跑道上,等待自己上场的时候。秋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她一点不觉得冷,极快的心跳和加速循环的血液让她绷紧神经时刻准备着。时间好像很慢,跑完了一组好久才到下一组;时间又很快,稍不留神,一组就跑完,一骑绝尘,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比得上。   “E组准备!”   童谣紧张地站在百米开外的终点。   真是奇怪,又不是自己比赛,她却有着紧张。   是担心那孩子失败,好不容易激发的斗志被挫败?   又好像不是。   她看见自己的课代表尹佳丽已经在终点前等着接人了,原来她们的关系这么好?说起来,自己一个老师,好像也没必要在这等着,让软软的朋友来接显然更合适。   但来都来了,她也不打算挪步了。   “童老师!”尹佳丽看到她,激动地招手,“你也来等阮茜了吗?”   “嗯。”   她有点羞于承认自己的偏爱,为了掩饰,下意识喝了口手中的红牛——不对,这好像不是她的。   反应过来时,已经喝了不少。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木头,“间接接吻”这种烂梗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倒是没什么旖念,就是老师偷喝学生饮料这种事,怪怪的,要是男老师恐怕已经被归位变态的行列。   那孩子傻傻的,不会发现吧?   “各就各位——”   “预备!”   “砰!”发令枪响。   远远地,童谣看见一道旗帜挥下。   “彼岸”的选手,箭一样冲了出去。   和竞争激烈的男生比赛不同,女子100米里显然有凑数的,有几个女生落得很后,但里面没有阮茜,恰恰相反,阮茜冲在最前!   小姑娘的表现显然震惊了七班的学生,不用她冲到七班的看台前,七班的学生们已经站起来欢呼,男生给女生加油还羞于启齿,女生们则无所顾忌地开始呐喊尖叫。   “阮茜加油!阮茜!”   “加油!”   “冲啊!!”   江一鸣直接扛着班旗在内道跟跑。   童谣呆呆地看着,这样一往无前的小姑娘,哪像是平常的小猫咪,简直是一头小豹子,矫健,美丽,耀眼夺目,如同新生。   第一个冲线的人到达时,裁判按下计时器,喊道:   “第一!”   世界仿佛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人冲线的倾斜人影。   是阮茜。   惯性让她刹不住车,直直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差点打翻了那人手中的红牛。   熟悉的淡香气息,纤瘦却包容的手臂,还有一声忍耐的闷哼。   童谣无奈地一笑,扶住小姑娘:   “小心点。”   尹佳丽看起来比阮茜还高兴:   “软软,你太快了吧?你后面那个九班的体育生都没跑过你!”   软软?其他人也开始叫这个外号了吗?   童谣也描述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阮茜有点懵,自己跑过了体育生?那这体育生好像有点水啊。   她跑得太快,腿像是烧起来了一样,隐隐作痛,甚至还有种想吐的感觉,等她缓过来,发觉自己抱了童老师这么久,脸又变得通红。   可是……这么温暖,她不想放开。   “很累吧?”童谣有点心疼,拿起红牛,又有点不好意思,“喝点红牛?对不起,我不小心喝了你一点……”   听到童老师喝了她的红牛,阮茜的脸变得更红,拼命摇头:“没关系……”   自己,还可以继续喝这罐吗?那不就是和童老师间接……   想到这,阮茜几乎要晕过去。   这时,扛着班旗的江一鸣跑了过来,朝阮茜竖起了大拇指:   “同桌牛逼啊!”   还抱着童谣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可接着,江一鸣拿出了一罐红牛,说:   “给你带的,接下来还有决赛,加油!”   他的行为却并没有得到女孩的感谢。   童谣心情复杂,你怎么现在才来?早点来自己不就不用自爆了吗?   阮茜心里咆哮,你干嘛现在要来!   -   -   “对不起,”燕芷撑着大腿,气喘吁吁,“我跑得太慢了。”   “没事没事,尽力就好。”   同学纷纷安慰。   她拒绝了朋友的陪伴,走回自己的座位。各个班的看台距离很近,从这里,很轻易地就能看到隔壁的隔壁——七班。那个兔子一样胆小害羞的阮茜,真的成了班上的焦点,哪怕只是暂时的。男生女生都围着她,夸赞她第一名的壮举。   连童老师也……   有些事好像一转眼就变了。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那种情绪,叫羡慕。   -   -   阮茜受宠若惊地接受着同学的夸奖。   有人把她吹上了天,有人给她送水,再不济也会像江一鸣一样说句“牛逼”。   唯一可惜的是,一到班里,童老师就变成大家的了。   “童老师也来看比赛了?”   “童老师今天又变漂亮了!”   “童老师你支持四班还是我们班?”   童谣为难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能苦笑:   “都支持。”   七班的体育确实不错,运动会成绩主要看男生,而那群男生平常打球也不是白打的。大多数体育生不会参赛,而文科班战斗力属实一般,实验班参与度又略有不足,目前比了几个项目,七班的分数居然排在第一位。   七班成绩不算好,但凝聚力很强,一致对外的时候绝不含糊。   许昊一个瘦猴子,跳高拿了第一名,在一群跨越式跳高的人中,他用了背越式独领风骚。有个平常很低调的,又高又壮的男孩,则拿了实心球第一。   而下一场比赛,就是女子100米的决赛了。   “加油,别有压力。”   纪晨拍拍阮茜的肩,语重心长。   阮茜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她没有看自己的成绩在决赛圈的排名,怕看了之后心里就怯了。   没有拿到名次的话,大家会不会失望?   她准备去检录区,经过童老师身边时,她的听见童老师对她说:   “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没有人会对你失望。”   她微微一愣。   童谣笑道:“这是一句动漫台词,加油。”   不是原话,被她改了一些,却很适用。   小姑娘在心里念了一遍,问:   “谁说的?”   “家庭教师,”童谣眉眼一弯,“里包恩。”   原来童老师也看动漫啊。   阮茜想。   跑道上,决赛选手们聚集。   七班的人早已站起来,加油之声蓄势待发。   发令枪响的时候,童谣突然想到另一句经典台词。   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   “阮茜加油!”   此起彼伏的应援声突破天际。   阮茜奔跑着,奔跑着,眼前只剩下终点。   不要回头。   她想到《阿甘正传》中的那句话。   “妈妈说,想往前走,就要忘掉过去。我想,这就是跑的用意。”   “奇迹每天都在发生。”   她很少能赢。   但有时也会。 第二十八章:她认命了   她在熟悉的怀抱嗅着熟悉的气息。   恍惚间,她的嘴唇擦过童老师的白皙纤细的脖颈,全身的重量都交了出去,肯定……让童老师为难了吧?   阮茜回神,稳住身子,脸上一阵炙热,看了一眼童谣又迅速瞥开:   “童老师……”   她不想说什么,她就想喊喊而已。   “说了你可以吧,要相信自己,”童谣微微一笑,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我们的小冠军。”   她本想摸摸小姑娘的头,但今天没穿高跟鞋,掂量了下两人差不多的身高还是作罢。   阮茜低下头,害羞地抓抓耳朵。   像是梦一样,自己拿了第一名。   “软软,你差点破校记录了!”尹佳丽激动地说,“就差一点!啊啊啊啊!”   裁判员过来确认了下身份和数据,确定无误后,将成绩报了上去,很快,操场的广播就将成绩公布。当听到“第一名,高二七班阮茜”时,整个七班再次沸腾了。   这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班级的荣誉。   “请获奖选手到主席台处领奖。”   阮茜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走上主席台,哪怕没多少人关注,大部分学生都在自己看手机,她还是紧张得心跳不已,刚跑完步,甚至腿都是软的。   学生会的人拿着马克笔,在奖状上填上了“阮茜”的名字,将一张张金色的薄纸递到了运动员手中。拼搏化为荣耀的凭证,更重要的是,阮茜这时才觉得,自己也许没那么差。   “阮茜,可以的啊!”   “我靠,没想到你跑那么快。”   回到班级看台,经过的人多少会夸她一声,她竟有些不适应,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笑笑。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垫了张报纸坐下,阮茜四处望了望,没看到童老师的身影。   童老师……没过来。   这样的想法她自己都觉得太过贪心。   但是,她真的很想和童老师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此时,童谣正在远处,望着七班看台,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觉得这份喜悦还是让小姑娘和同学分享更好,自己这个老师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她拿出手机,打算回宿舍休息,这时,广播里再次传出播报:   “下面播送一则通知,因为天气影响,班级接力赛,教职工接力赛改为今天上午举行,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通知再播送一遍……”   微信群里热闹了起来,大致是有些老师还在睡觉,或者各种不方便,正在一边吐槽一边赶来的路上。   童谣眼皮一跳,时间改了,她其实是无所谓的。而且……江妩和童华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不定自己可以悄悄比完赛不让他们看到。   简直完美。   操场上,一群班长正在火烧眉毛地到处跑,他们在找人,因为时间改了,有些选手没听到,不知道在哪玩,没准还在教室偷学,弄得一个班接力的人手都不够,班主任个个都在抓狂。   “准备上场了!”   “老师,人不够啊!”   “随便找人上!那几个,别看书了,来跑接力!”   几个在看台上写作业的女生哀叹出声——   早知道就回教室了!   开赛之前,跑道上沸沸扬扬。总有人想看得更近一点,被后面的人推着踏进跑道,又被死命维持秩序的学生会成员推回去。   20×50迎面接力大概是运动会最激动人心的项目。前面的比赛虽然也是班级荣誉,但更多的还是个人英雄主义,只有参与人数足够多的这项,才是班级的颜面所在。   第一场是1357班的比赛,童谣穿梭在人群中,还没找到合适的观看位置,发令枪就响了,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永远都是最快的女生和男生,也就是说,她的小姑娘可能是第一个跑,可偏偏她看不见。   等她找到位置时,果然,软软已经冲到那堆男生里去了。小姑娘的双手做成喇叭状,在那拼命地喊“加油”。   最后一棒是纪晨。   少年接到棒时,七班已经领先了其他班一棒,而他们全程没有任何失误,最后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一组的冠军。   童谣惊讶地启唇,在人群中鼓起掌。   这群孩子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尖叫声中,下一组的比赛也正式打响。   最终结果,七班第一,四班第六。   但和他们共享喜悦的人应该是李汉强。劳改先生喜上眉梢,喊加油喊得声音都哑了,他大手一挥,宣布参加了接力赛的人不用写广播稿,而且加10分。   所谓分数,是指他自己搞的班级个人评分。七班分了学习小组,分数高的小组每个月是可以优先选座位的。   比赛还在继续,很快,高一的班级也比完了。   “接下来进行的是教职工接力赛。”   整个操场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他们都比完了,终于轮到他们看老师表演了!几乎每个学生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期待着那些平时严厉的、高高在上的老师在跑道上出戏的模样。   这是一种全体学生的共鸣。   一共只有高一高二高三三个组,还没比赛,当老师们在跑道上集合时,赛道外的战争已经率先打响。   “高一加油!”   “高二加油!!”   声浪一波比一波大。   学生们表面上敌视老师,但也个个傲娇,自己的老师跟母校一样,自己吐槽可以,别人骂不得。   尤其是受欢迎的老师。   童谣不自在地抱着胳膊,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太糟糕了。   不是她自恋,是因为她都能听到有人说“中间那个女老师是谁好漂亮”,以及集中在四班和七班看台的吼声——   “童老师加油!”   她脸皮打小就薄,压根顶不住,只想找个高个儿然后躲后面。   “小童老师人气真高。”   后面的陆冰洁笑嘻嘻地说。   童谣飞了个眼刀子给她,跺跺脚,平复了下心情。   某个小姑娘在人群中看着,红着脸跟着大家一起喊“童老师加油”,可惜童谣正害臊着,头也不抬一个。   “预备——跑!”   比赛开始。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减少。   好像挨个跳伞一样。   童谣的心跳一滞,当前面最后一个人接棒冲出去时,她仿佛失去了依仗,突然间慌乱起来,直面红色的塑胶跑道,脚步声不绝于耳。   “童老师加油!”   当她拿到接力棒时,这样的呼声达到顶峰。   只有50米而已。   她咬紧牙关,长发飞舞。十秒不到的时间并不长,分不清身边逆向的人是快了一棒还是慢了一棒,她只管往前跑,可在交棒之际,脚不知怎的踏到别处,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她来不及多想,稳住身形,把棒交到对面人的手中,只差一点就要摔倒。   但她强迫自己站住了,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脚一挨地就疼得厉害。   大概是崴了。   她擦了擦汗,喘息着走到墙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所以走得很慢。轻轻拉开裤腿,原本白皙的脚踝变得微红,还有点要肿的迹象。   看来要受罪了。   “童老师。”   童谣心一颤,抬起头,眼中倒映着阮茜担忧的神情。   “童老师刚刚受伤了吗?”   小姑娘盯着她的腿看,童谣下意识把腿往后一缩,掩饰道:   “没有。”   这里全都是老师,跟游戏里的高级怪刷新区一样,一般学生都敬而远之,没想到软软敢过来找她。   “童老师,”这次,阮茜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小声说,“去医务室看看吧,那样崴得很痛的。”   我不都说没有了吗?!   被戳穿的童谣很不自在,她摆摆手,扯出一个笑来:   “好啦,就是扭了一下,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其实是根本走不动了。   她不清楚伤得怎么样,如果等会儿还适应不了,就打电话喊童华过来帮她。   可让她震惊的事发生了——阮茜蹲下身,伸出手,当她意识到这孩子要干什么时已经晚了。小姑娘轻轻卷起她的裤腿,手停在她微肿的脚踝上,脸上的心疼像是要哭出来。   “软软,松手。”童谣的声音微微变调,本想拿出老师的威严,可她现在手扶着墙,一只脚还要支撑自己,战斗力还不如小学生,再凶都是色厉内荏,更何况,对这孩子她也凶不起来,“……等会儿就好了。”   “童老师,”小姑娘语气软糯,一点也没有强迫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去医务室好不好。”   童谣:“……”   她别开微烫的脸,压低声音:“……你先起来。”   阮茜很听话地站起来,起身之前,还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裤腿,没碰到她的伤处。   童谣叹了口气,实话实说:   “我走不动了,脚踝有点疼。”   “那我背您。”阮茜不假思索地说,说完之后,她自己脸也红了,“可……可以吗?”   “不行。”童谣捂脸,“哪有这种事。”   她上辈子,这辈子,就没见过学生背着老师走的。太丢脸了,她绝不想自己成为见过的第一个案例。要是被别人看到,自己老师的颜面和威严还要不要了?   “你……能扶我过去吗?”她咬咬唇,想了个不那么丢脸的办法。   小姑娘迅速点头。   于是,两个人蜗牛一样在操场上挪了起来。   不知道的人估计以为她们在玩二人三足。   五分钟后,两人移动到了操场中央。   童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这么长时间才走了这么点路,效率低得可怜。她不太敢打电话给童华,因为江妩大概率在边上,让母亲知道的话事情会更麻烦。   “童老师,”小姑娘看了看她的眼睛,赧然地错开,“还是我背你吧?大家都在看台和跑道那边,不会注意这里的。”   童谣回头看了看,的确,她们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如果……只对软软一个人丢脸的话,大概也不是接受不了的事。   童谣,骄傲的她,这一次认命地低下了头。 第二十九章:她在选择的路口迟疑   阮茜走在前面,缓缓蹲下身,背对着童谣,回过头说:   “童老师,来吧。”   童谣本就站不稳,扶在小姑娘身上,环顾一圈,发现真的没什么人往这边看。她心一横,轻轻趴在小姑娘的背上,脸上红得跟晚霞一样。   她一个老师,居然趴在学生的背上,让学生背。   “……重么?”   她小声开口,“别勉强自己。”   阮茜抬着她的腿站起来,童谣看不到她表情,只能听到她说:   “童老师很轻的!”   “轻……就好。”   童谣顿了顿,不自在地说。   长大以来,就再也没被人背过。   很奇妙。   她把头埋在小姑娘的背上,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所幸她年纪不大,和阮茜一起就像一对感情好的闺蜜,倒也没引起多少注意。   “软软,”医务室还挺远的,童谣忍不住说,“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用,童老师你安心趴着。”小姑娘很坚定地说。   “……其实,我好像可以走了,要不你扶我走过去?”   “童老师别逞强啦。”   阮茜喘了口气,突然笑道,“你总是照顾我,我也想照顾童老师。”   童谣这次没有出声了。她老实地趴好,看着路过的风景,承认心有被暖到。   这孩子……没白疼她。   “童老师,之前那个和你坐一起的是你妈妈吗?”   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阮茜问道。   “是啊,”童谣笑了笑,“你看到了?眼还挺尖。”   “童老师你一上观众席大家就都看到了。”小姑娘说,“可惜我们入场式没走齐。”   “噗,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童谣弯眉,“不过,在老师心里,你们已经很棒了。”   女孩眨眨眼,低声说:   “童老师你就是太温柔了……”   她声音太小,或者本来就没打算说给背上的人听。声音飘进风里,随风而散,只留下悠扬的清歌。   阮茜一愣,歌声?   清脆,恬静,柔美。   来自背上的人。   “你背得那么累,我就给你唱首歌吧,算是感谢你。”童谣停下哼唱,轻笑一声,“没怎么练过,别嫌我唱得难听。”   说完,只属于一个人的歌再次响起。   “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一直在呼唤……”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边,旋律很熟悉,仿佛在哪听过,却是日语,阮茜想不起来。   但她知道,一定是一个美好故事,一首温暖的歌。   -   -   “童老师不唱了吗?”   “怎么?听了前半段还不够啊?”童谣笑。   “没有……”小姑娘说,“但真的很好听。”   她怀疑童老师说的“没怎么练过”和学霸的“这次没考好”是一个意思。   “不是我唱得好,是歌好。”童谣认真地说,“这首歌叫《永远同在》,是千与千寻的主题曲。”   阮茜恍然,她没看过千与千寻,但也知道宫崎骏,也在大街的某处听过这首经典的歌。   “童老师很喜欢动漫吗?”   阮茜问。   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童老师喜欢什么。童老师似乎没有爱好,可人怎么会没有爱好呢?   “动漫啊……”   童谣眨眨眼,“以前很喜欢,现在看得少了。”   小姑娘继续问:“为什么现在不看了呢?”   童谣沉默,换了一面趴着。   为什么不看了?   大概是因为完美的童谣不需要动漫了。   “到了,”她看向前方,拍拍阮茜的肩,轻声说,“放我下来吧。”   阮茜小心翼翼地蹲下,细致得童谣都觉得太过慎重。她搀着小姑娘的手臂,终于来到了医务室门口。   校医是个年轻女性,带着口罩在椅子上玩手机。见有人来,她放下手机,眉毛一挑:   “怎么了?哪受伤了?”   “我的……”   “童老师的脚崴了!”小姑娘急切地说。   童谣憋回去自己的话,点了点头。   校医眯着眼看着童谣,怀疑地问:   “你……您是老师?”   在小姑娘面前被质疑了,童谣觉得很没面子:   “……不像吗?”   校医没回答,朝病床那瞥了几眼:“在那躺着,伤的地方给我看看。”   “……好的。”   不管是谁,在医生面前都得乖乖的。   不过校医声音清脆,好听又年轻。虽然只露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外面,但想必模样不会差。   童谣在床上坐好,挽起自己的裤腿,小姑娘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又不敢问,也不敢催,满眼都是担忧。童谣看着想笑,道:   “想什么呢,不就是崴了一下吗。”   校医准备好了,在她脸上扫了一遍,然后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脚踝上:   “疼吗?”   “嗯……这里不疼。”   校医的手指挺凉。童谣想。   “这呢?”   “还不……啊,疼!”   童谣吃痛地轻呼出声。   校医小姐收回手,走到了桌前:“关节扭伤很常见,有局部淤斑和肿胀,可能是一定程度的韧带损伤。我这里没设备,可以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我给你班主任开个说明……抱歉,忘了你是老师。”   阮茜认认真真地听完,立刻问:   “要多久才能好啊?”   校医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但还是道:“恢复时间视损伤程度来定,轻的话一两个星期。不方便的话可以在这休息一会儿,床很干净,平时也没什么人躺。”   平时来医务室的多是小擦伤和割伤,或者感冒发烧,没几个需要用到床的。   童谣道谢一声,看着自己的腿,陷入苦恼。   “童老师……”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她边上,示意她陪在这里。这幅样子让童谣想到了家里那只喜欢趴在她腿上的小狐狸。   数分钟后,童谣的手机响了。   联系人是江妩。   童谣一阵头痛,响了好几声才接通电话。   “喂……”她底气不足,“妈。”   “你跑哪去了?他们怎么跟我说接力赛结束了?时间改了你也不告诉我和你哥?”   “我脚扭伤了……”被劈头盖脸一顿说,她只好卖起可怜来。   果然,江妩立刻就不计较那些了,转而问:   “你在哪?严不严重?怎么伤的?我和你哥来找你!”   “医务室……”   电话挂断,小姑娘反应过来,紧张地问:   “阿姨要过来吗?”   “嗯,”童谣点了点手机,“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过去,我耽误你太久时间了,快去看运动会吧。”   阮茜一怔,随即低下头:   “没有的……不耽误时间。”   能帮到童老师,她已经开心得不能自已了。更何况,还背了童老师那么久……   童谣一笑:“你想待在这我也很开心呀。”   -   -   江妩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她做事一向如此,更何况是心爱的女儿受了伤,一边走还一边催童华走快一点。   到了医务室,床上坐着的女儿印入眼帘,身边还挨着个挺可爱的女生。   “嗨……”童谣试图蒙混过关,“妈。”   江妩没理她,转而问校医:“她伤得怎么样?”   于是校医把刚才的诊断又重复了一遍。   “童华,去开车。”江妩走到床边,看着童谣的脚,又改口,“回来,把你妹背过去。谣谣,我们去大医院检查。”   “不是吧?”童谣脸一黑,“就崴了一下,真的有必要吗?”   “路都走不了了还没必要?”江妩冷笑,“你这样在外面我怎么放心?刚刚是这个小姑娘送你过来的吧?谢谢人家没?”   “不用不用!”小姑娘受宠若惊,偷偷看了一眼在那翻白眼的童谣,“童老师经常照顾我……”   直到这时,阮茜才觉得童老师像一个十八岁的女生。   无法反抗母亲的意志,童谣被扔上了童华的背。说实话,她有点嫌弃,尤其是被小姑娘背过之后。童华身上别的不说,还有种让她不适应的男士香水味。   “谢谢医生和这位同学,”江妩出门前说,“我们先走了。”   像是牛郎织女成亲时,突然出现把织女抓走的王母。   留下校医和阮茜面面相觑。   -   -   “让你平时不运动,跑50米都能崴脚。”   “亏你还是老师,让学生照顾你。”   “我越想越不放心,这段时间你给我回家来住。”   车上,童谣生无可恋地接受着来自江妩的数落。   “妈,你下次……别在我学生面前说我。”她沮丧地说,“我好歹也是老师。”   “还想有下次?”江妩口中金句频出。   到了医院,经过仪器和医生的检查,伤情得以确定。伤得不重,几天就能正常走路,一两周就能健步如飞,连医生都笑说她们小题大做。   “这次算好的,我和你哥在,能照顾你,送你来医院,下次呢?”江妩逮到机会就要教训她,“你难道想自己一个一瘸一拐地打车去医院?你说你有朋友,人呢?”   童谣不说话了,良久,她小声道:“一个人来怎么不行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会催你,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要一个人过?你也工作了,圈子也小,早点谈恋爱还有试错的机会,别三十多了再找个人将就。”   “我和你爸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能陪你到死的只有结婚的人。”   “不还有我哥么,”童谣闷声说,“他说他照顾我。”   “诶,对!”被点名的童华赶紧应和。   江妩气笑了:“你还真想单身一辈子?童华你少给我捣乱。谣谣,你哥也是要结婚的,以后要分心给老婆孩子,他还顾得上你?”   童谣郁闷地抱着抱枕,不妙,工具人也不好使了。   自己该向家里表明自己的性取向吗?   -   -   PS:谣谣是取向女,但(暂时)没有遇到心动的人。   学生们在她眼里都是小屁孩哒。   不过你们方什么=,=我只是想表达谣谣是个稳重的大人,某软的地位还是牢不可破的_(:з)∠)_不过这是一个攻略与被攻略的过程(??? ) 第三十章:她的世界是遥远的平行线   第二天的运动会不再有童谣。   不仅男生,连女生都觉得失望。   在众人的讨论中,阮茜无意中提了句“童老师脚受伤了”,就引起了同学们的广泛响应。QQ群里热烈地讨论起来,很快就连送什么慰问品都定好了。   尹佳丽:“我们别去太多人,不然打扰童老师。”   纪晨:“我在QQ上问下童老师哪个时间方便,顺便问下地址。”   地址?!   默默围观的阮茜当场就不淡定了。   童老师家的地址,第一个知道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就……就……   她描述不出那种心情,反正就是不爽。   纪晨:“谁想报名去看童老师?”   尹佳丽:“我。”   江一鸣:“+1。”   许昊:“+1。”   下面,几十个“+1”依次接龙,毫无参考意义。   纪晨:“你们这些童老师会很为难啊。这样吧,我和尹佳丽去,我是班长,她是数学课代表,再选一个其他同学。”   这话一发出去就冷群了。   当名额只剩下一个时,谁也不好意思开口。   江一鸣:“阮茜去吧。”   这时,一个出头鸟冷不丁冒出了头。   看台上,同学的距离并不远。阮茜惊讶地抬起头,几个身位外的江一鸣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小姑娘心中一暖——谢谢你,同桌。   你真是个好人。   众人思考着,阮茜是班上唯三在童老师那补课的,而且和童老师有更深的羁绊,一起讨伐过恶龙,比他们更想感谢童老师也可以理解,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好看的妹纸,让阮茜去,是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纪晨:“童老师说可以。她住四季山庄那里,说大家想去玩的话她也欢迎。”   贺雪宇:“四季山庄?童老师果然是真·白·巨富美……”   谢翼然:“我擦,豪宅区?”   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听说过,但也不会明着问,可上网一搜就能知道它的概念——钱,很多钱。这些有钱人煮饭都是烧钱生火的。   纪晨:“……可怕,我们选的水果会不会有点寒碜了?”   尹佳丽:“自信点,把‘会不会’和‘有点’去掉,问号改成感叹号。”   大家彼此调侃,倒也不会认真。童老师的性格谁都清楚,在乎的更多的是心意。   ——因为人家不缺钱。   -   -   “根据童老师给的路线,下了地铁再转个公交,走上去就到了。”   纪晨摸着下巴,手里的袋子装着几个火龙果。   尹佳丽抱着花催着他快点看地图,阮茜提着两袋橘子一言不发。   “阮茜,你怎么了?”纪晨打量她几眼,“心情不好?”   阮茜摇摇头,看着地铁轨道发呆。   隧道深处,光亮闪耀,呼啸的地铁恍神间便已缓缓停下,阮茜走上去,车窗外是高级小区的售楼广告。   五位数一平,代言人的表情却甚是轻松,好像是在推销一袋五毛钱的盐。   她并没有觉得不平什么的,这种房子本来就不是给她这样的家庭消费的,不是目标受众,她也不会关注这些。   而童老师的家,大概比这种房子贵很多倍吧?   她只是,认清了一些早该认清的事实而已。   -   -   “再往上走就到了吧?”   纪晨看着地图,不确定地说。   女孩们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提前打好招呼的门卫将她们放了进去,山庄的人造景巧夺天工,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纪晨喉咙一咽,指了指前面的院子——   “那个……4号,好像就是童老师家?”   围墙高耸,但大门是敞开的,依稀可见里面精心修剪的草坪。两层高的大房子艺术一般精致,走进院子,最前面的纪晨下意识整了整衣领。   “谁来按门铃?”   “你来按。”尹佳丽把纪晨推到前面。   阮茜跟在后面,握紧了塑料袋子。   门铃按响。   开门的不是想象中的女仆或者管家,而是那天坐在童老师身边的女人。   “阿姨好!”   “是谣谣的学生吧?她在上面,你们进来吧。”   江妩笑了笑,“拖鞋在这里。”   三人拘谨地进屋,生怕碰到哪发生什么撞倒古董花瓶的倒霉事。童谣的卧室在二楼,江妩领着路,到了门口,叩了叩门:   “谣谣,你学生来看你了,你方便吗?我开门了。”   屋里传出一声欲言又止的“我……”,紧接着,江妩打开了门——   没有什么香艳的景象。   雅致的装饰,童谣坐在床上,穿戴整齐,身上盖着被子,手里抱着狐狸。   她还是第一次以青春中带着点公主调调的打扮出现在学生面前。   童谣尴尬地放下玉藻,自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蹭狐狸这种事没被看见已是万幸,抛开身上靓丽衣服的不自在感,她清清嗓子,不失礼貌地一笑:   “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来……”   天使说话了,为首的纪晨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童、童老师,我们是来看您的……额,带了点水果和……花,希望您早日康复。”   说完,他挠挠后脑勺,也不敢走进,把火龙果放到了床头柜上。   “童老师,这是我们送您的花!”尹佳丽倒是不紧张,她走近几步,把花递到童谣的手上,童谣认真地接过,眉眼一弯,说了声谢谢。   阮茜提着袋子傻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该她了。秋天是橘子成熟的季节,她特意挑了很多外观漂亮的橘子,站在这,却紧张得快说不出话。   明明之前和童老师已经那么亲密了……   因为童老师妈妈在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今天的童老师看起来……太可爱了?   纯白的穿搭,无暇的脸,如玉的藕臂暴露在外,怎么想都是自己误入了女神的宫殿。   她抬起手,微烫的脸是正对着的,眼睛却偷偷瞥向洁白的墙:   “童老师,这是……橘子。”   童谣轻笑出声,伸手接过:   “谢谢。我给你们剥几个吃吧?”   三人同时开口:“啊?不用了!”   “我是脚伤了,手又没伤。”童谣说着,已经拿出几个橘子开始剥,“妈,家里不是买了车厘子吗?给她们一些带回去吧。”   探个病怎么能从病人这里拿东西?三人连忙拒绝,但江妩已经应下并且去准备了。   “来,吃橘子,”不理会她们的推辞,童谣摊开手心,橙色的橘片躺在那,“女士优先,佳丽,给你的。这个,软软,你的。”   “老师我自己剥就行了!”纪晨怕自己顶不住,连忙说。   “行,”童谣挑眉,本来也没打算给男生剥,顺手扔给他一个,“自己剥。”   一屋子的人没谈什么话,纷纷吃起了橘子。   “软软,橘子是你挑的吗?”童谣往嘴里塞了一片,“很甜。”   阮茜正在品味童老师给自己剥的橘子,猛地抬头,然后小声说:“嗯。”   “很会挑嘛,表扬。”   “因为……经常自己去买水果。”偏偏小姑娘不习惯被表扬,下意识地解释。   “很厉害了,”童谣夸奖,“我自己买的橘子都是酸的。”   阮茜没回话,只是低头默默吃掉剩下的果肉。   ——只要是童老师给她的,再酸她也愿意吃。   可是,以后还能吃到吗?   她站在这个房子里,只觉得和童老师越来越遥远。   自己是什么?   一个学生。   一个连普通都达不到的学生。   自己和童老师唯一的联系,仅仅是,自己是童老师的学生而已。   她唯一的武器是学习,而这把很久不用的武器已经锈迹斑斑,她费心地打磨了一个多月也未必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国庆假一过,月考就是第一个试刀的对象。   考不好怎么办?   就算考好了又能怎样?   出了学校,连学生这个身份都失去的自己,就再也不能和童老师产生任何联系了。每年以毕业生的身份去看望童老师?这种事只有牛郎织女才能忍受。   童老师会有新的学生,新的班级,新的生活,可能还会有……恋人。若干年后,满心期许的自己碰到童老师,也许只能得到一句冥思苦想后恍然的“呀,我记得你”。   一旦毕业,上了大学,她和童老师之间,便只剩下回忆了。   美好的回忆,这种东西是给当前生活不如意的人用的。万事称心的人偶尔想到时,缅怀一下便会投入新的生活;而自己这样的人,只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回忆会在童老师心中淡去,最后,只会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软软?软软?”   阮茜抬起头,意识到童老师在喊自己,她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啊?”   “童老师问你假期怎么安排!”纪晨无奈地当了次复读机。   阮茜拨开额前的发丝,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挤出一个笑容:   “就三天假,我就在学校复习,争取月考考好一点。”   “嗯……”童谣思考片刻,一笑,“加油哦,我也命题了,就透露一点,相比上次,数学比较简单。”   “简单?”纪晨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简单怎么拉分啊。”   “那你倒是考个满分给我啊。”童谣揶揄道。   “那算了。”纪晨惊恐地举手投降。   “你和佳丽的数学我都放心,别让其他科目别拖你们后腿了。”童谣偏着头,温柔地笑,“软软,你要加油哦,考出自己的实力,相信自己。我相信你的。”   阮茜有些失神,她轻轻“嗯”了一声,良久,她看向纪晨:   “那我们不打扰童老师了吧?早点回学校。”   纪晨先是一愣,也点了点头。   “童老师,那我们走了。”   “一路走好,注意安全。到了学校给我发信息。”童谣在床上招招手。   门口,江妩把袋子交给三人,说道:   “这袋车厘子,这袋苹果,这袋是草莓,你们拿着,谢谢你们来看谣谣。”   女人的气势不容拒绝,三人仿佛被硬塞红包的小孩,一个个露出苦笑。   回去的时候,手里拿的比来的时候还多。   -   -   PS:最近忙着过年的事,所以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在这里先抱歉了QAQ   另外,重申,本书只可能百合,纯甜文,单CP软软。对于谣谣,这是个被攻略的故事,对于软软,这是个逆袭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她不为人知的过往   国庆,学校里清净了不少。本地学生回家,外地学生也大多有家里人来看望,把校门口的宾馆都要挤爆了。   而留下来的,就只剩下阮茜这种没人看望的外地生了。   她并不羡慕其他人,父母并非不爱自己,只是因为条件差。母亲给她的银行卡里打了些生活费,还在微信上给了她一个200的红包,让她带弟弟去吃一餐好一点的菜。   她知道大人挣钱有多难,并不想接,但妈妈执意让她收下,她也无法拒绝。   拒绝好意是会伤人的。   自己其实很幸福——她有时会忍不住这么想。   阮茜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早上七点半,她第一个到教室,因为国庆,她让自己多睡了半个小时,看到教室没人时,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安心。   自己没有落后于别人。   熬夜画画的副作用她逐渐习惯,打开英语书,她先背起了单词。月考的压力很大,数理化生每一科都是她的弱项,尽管目前数学补上去了一些,但理综也个个不是善茬,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科开始下手,每当这时,就会特别焦虑。   心烦意乱,叹气唉声。   复习持续到上午11点。   她拍拍使用过度的脑袋,拿出手机,和自家弟弟联系。   阮茜:“下午出去吃晚饭吧,请你吃大餐。”   她抬头看看周围,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玩手机,还有人手机没电了,坐到讲台边上,那里有教室唯一的插板,边充电边玩。   “谁有昨天新出的漫客?借我看下。”有男生问周围的人。   “我有!”立刻有人说,还露出一副贱贱的表情,“叫爸爸。”   “滚。”男生笑骂,很快,对方把漫画扔了过来,男生稳稳接住,这时,不远处的阮茜略显局促地问:   “那个……看向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个男生愣了愣,面对美女同学的请求,他纠结了,倒不是介意等会儿借阮茜,而是在考虑要不要献殷勤。   “额,那你先看吧。”男生表面微笑,内心却在流泪。   “谢谢你!”   好人!   阮茜拿过漫画,直接翻到最后的篇章。《知音漫客》的最后一栏经常是新人的投稿,那些稚嫩的画风和单调的上色正是阮茜所需要的。   这一次入选的仍然不是她投稿的四格漫画。   她有一瞬间的沮丧,但很快缓过劲来。她的四格漫画和这个新人比起来,确实还有不短的距离。   这次的新人漫画家叫绿茶,画的是一个破坏闺蜜感情的绿茶女最终被真爱打败的小短篇。   某种既视感已经来了。   阮茜还未细想,QQ上的消息已经开始闪烁。   阮小北:“出去吃饭好麻烦,还不如把钱给我我自己买东西吃。”   阮茜:“初三现在是不是很累啊?”   阮小北:“也不是特别累……”   阮茜:“不累就跟我出来吃,我去你们学校门口找你。”   阮小北:“……”   阮茜关掉QQ,打算去校门外的取款机先把钱取了。在这个微信支付宝支付还没有普及的年代,现金才是最大的保障。   十月,天又变凉了一些。校园里的树落下成堆的泛黄叶子,风吹得头发和尘土飞扬。   阮茜哈了口气,把银行卡塞进插口,取了700块。200下午吃饭,500做这段时间的生活费。虽然童老师给了她工牌,但她其实很少去教师窗口吃,说到底,还是不好意思。   小姑娘脸皮薄,更何况是在在乎的人面前。   “同学,同学?”   突然,有人喊她。   阮茜将钱收好,转过身,发现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精瘦男人。   “那个,我手机没电了,”男人摸着后脑,尴尬一笑,“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阮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相信,点点头,解开锁屏,轻轻递过去。   “谢谢啊。”男人说着,拨了个号码。   电话似乎接通了。   “喂,你在哪啊?我手机没电了!我在这等你呢!”   “……嗯,我看看这是哪,前面那个好像是餐馆……”   他说着,不着痕迹地开始往远处走。阮茜觉得不对,微微蹙眉,喊了一声:   “喂。”   谁知,她一出声,那个男人撒腿就跑。   小姑娘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骗局,喊着“别跑”追了上去。   国庆的上午,校门口连店子都没开几个,没人可以帮她。   她经过一个人,喊了句“那个人是小偷”,并没指望别人帮忙,可不想下一刻身边的人就伸出腿,她只感觉脚下一绊,下意识护住脸,整个人摔在了水泥地上。   身边,一个脚步快速逃离。   ——是一伙的。   阮茜爬起来,身上已被灰尘沾满,膝盖和手臂灼烧般的疼,她捏紧拳头,拼命忍住才没哭出来。   那个手机对她很重要。   再买一个手机的成本更是难以承受。   她本就追不上那个男人,摔倒之后便只能看到越来越小的背影。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阵打斗声。   “干什么?!站住!”   阮茜愣住,只能看到路口一个男人将抢她手机的人拦下,几乎瞬间就将人放倒。后面的同伙显然心生顾虑,上都没上去直接从旁边逃走。   小姑娘跑过去,才发现这个人她认识,是童老师的哥哥,童华。   “童叔叔……”   阮茜一开口,童华就喷了。   “你管我叫叔叔?”   小姑娘一噎,意识到其中的不妥,小心翼翼地改口:   “童先生,你没受伤吧?”   童华摇头,从地上那人的口袋里摸出阮茜的手机,然后眉头一皱,又摸出了三四部。   还是个惯犯。   “这是你的,”童华递给阮茜,“你是谣谣的学生吧?上次是你送她去医务室的?”   说起来,阮茜还觉得送童老师去医务室是自己占了便宜,她小声应道:   “嗯。您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谣谣不是受伤了嘛,东西都在宿舍,我来帮她拿。”童华笑着解释,“看看你手机坏了吗?”   阮茜这才想到要看看自己的手机。   她拿起来打量,用不着细看,龟裂的屏幕已经足够明显,由点及面,蜘蛛网一样蔓延。小姑娘心里一凉,按下开关,勉强还可以操作。   “屏幕坏了?”童华歉意地说,“刚刚我把他摔地上可能太用力了,抱歉。”   至于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跑掉了。   “没事,”阮茜苦笑着摇头,“不是您的话手机都拿不回来了,还能用,没事的。请问换屏幕大概需要多少钱?”   小姑娘从来没换过屏幕,这还是第一次摔坏手机。   可惜她问的是一个同样没换过屏幕的人。   “啊?我也不清楚。”童华汗颜,“不过我有认识的熟人可以给你免费换,我带你过去吧。”   这个提议很诱人。   哪怕从未换过,阮茜也知道,换屏幕很贵。   免费换,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她不想欠别人人情,哪怕已经欠了童老师很多很多,但她不想再欠童老师家人的。   “本来就是我弄坏的,我带你去也是应该的,”童华摸摸头,试图打消面前女孩的顾虑,“又不要钱,对吧?你那天送谣谣去医务室我还没谢过你呢。”   童华说完,又意识到人家小姑娘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吧?虽然是认识的人,但世界上熟人作案太多了。他想了想,补充一句:“要不,我给谣谣打个电话,你跟她说?”   话未尽,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阮茜的拒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很想和童老师说话,哪怕是在电话里。   “喂,谣谣?”   “资料还没拿到,额,我碰到你学生了,就是那个女生,送你去医务室那个,有点复杂,我把电话给她。”   阮茜几乎是慌乱地接过电话。   “童……童老师。”   “软软,发生什么了?”   那个人的声音还是这样柔和温暖,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委屈难过一扫而空。   “就是……碰到了一点事,”她吸吸鼻子,脚尖在水泥地上钻,声音也轻轻的,“童先生帮我解决了,但是手机坏了,他想带我去换屏幕。”   “你没事吧?受伤没有?”那边的声音变得急切,“你听他的,把手机修好,知道吗?”   此时的阮茜觉得,身上的那点伤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只有满足。   她确实觉得生活中有不公平的无妄之灾。   但神如果真的存在,那也一定也有偏心她的时候。小时候觉得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就能得到幸福,此时此刻,她发觉,幸福只要听到一句话就够了。   “我一切都好,童老师,”伤痕累累的她轻声说,“国庆快乐。”   她把电话递给童华,童华放到耳边,也不知道童老师说了什么,眼前的大男人“嗯”个不停。   “来,上车。”挂断电话,童华坐上车,朝阮茜说,“哦,你们小女生是不是有女朋友才坐副驾驶的规矩?你介意的话可以坐后面。”   阮茜不明所以,懵懂地点点头,坐到了后面。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童华喃喃自语,又立刻回头,“寄好安全带。”   -   -   银色的保时捷在公路上风驰电掣。   童华扶着方向盘,车内没放歌和电台,安静到略微尴尬。   他有点苦恼,自己其实并不擅长和女孩子聊天,以往基本都是成熟性感的女性来找他,车上还是第一次坐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年龄差得有点大,共同话题也没有——不,似乎有一个。   “那个,谣谣在你们学校怎么样啊?”   他随口问。   正埋头试手机的阮茜抬起头,小声说:   “很好呀。”   “哈,也是,”童华笑笑,“谣谣从小就优秀,比我强多了。”   阮茜安静地听着。   “她很厉害,从小就不哭不闹,一声不响地,什么都拿第一名。”   妹妹是家里的宠儿,她一笑,大家都跟着笑,她伤心,全家人都会伤心。   “有的人被夸了,会放松,会得意,但谣谣不一样,她从小就绷着,干什么都想着最好。有时候我都希望她放松一些,没必要啊,”童华眯起眼,“能差到哪去呢,为什么非要做最好的。”   阮茜撑在软垫上,沉默一会儿,说:   “可能童老师比较追求完美吧。”   童华没说话,拿出一根烟,意识到车里还有人,又放了回去。红灯下,他踩下刹车,突然说:   “她很喜欢你吧?现在还好点,以前她都不让人背让人抱的。她受伤了也不肯通知我们,我还以为她会一个人单脚跳到医务室去。”   “没有的……”阮茜回忆起那天,认真地说,“童老师肯定想过通知你们,但是我看见她受伤,先找的她。”   “是吗?”童华心里好受了点,点点头,“你别看她那样,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我们家里养了只狐狸,我们最多摸摸,她喜欢抱着蹭,还以为我们没看到。”   阮茜一愣,想到童老师抱着狐狸撒娇的样子,低头闷闷地笑出声。   “你心里的谣谣,是怎么样的?”童华开窗透了下气,问。   阮茜深思,随后说:   “很温柔,然后……完美吧?”   “完美?”童华重复一遍,红灯转绿,他发动了汽车。   “你知道吗,”车子继续奔跑,童华放了首歌,像在掩饰什么,“大三的时候,我去谣谣的大学看她,发现她和同学的关系不是很亲密。”   话题一转,阮茜的心也提了起来。   “我问她,她嫌我多管闲事不告诉我。后来我去贴吧和论坛看才知道,她大学有人叫她‘方仲永’,《伤仲永》你知道吧?语文课学过的。她当时才16岁。”   《伤仲永》。   天才沦落为普通人的故事。   对于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故事更加伤人。   阮茜的心突然一痛,低声问:   “童老师……大学成绩不好吗?”   “怎么不好?”童华转着方向盘,“专业前5%,差吗?是,没高中那么好,但A大可全是各省的尖子!就是有人诋毁她!”   口头相传的流言抓不到源头,在网上流传已是众人皆知的时候。   以前有多耀眼,就有多少尘土想染上她。   童华一度觉得是这个原因让妹妹不想继续升学转而寻找工作。   阮茜已经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那样温柔的童老师,也有着伤心的过往。   但自己还是被童老师保护着。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保护童老师?   -   -   PS:两章!二合一! 第三十二章:就这样,她们不期而遇   阮茜下了公交车,前面便是弟弟的初中。   手机已经修好,她中午告别了童华,回学校复习一会儿才过来。   校门口,穿着一身运动校服的少年正站在那低头看手机。   “小北!”   阮茜远远地喊了一声,少年立刻抬头,眯眼望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   “姐。”   少年跑了几步过去,他眉清目秀,和阮茜一个模子的五官,虽然年纪小些,身高却已经到了1米75。   “我过来才认出我?”阮茜撇嘴,“你近视了?”   “哈……”少年挠头,“姐,你好像变了挺多。”   “嗯?”正在地图上找饭馆的阮茜语调一扬,“哪变了?”   “以前你……丧丧的。”   他说完,以为自家老姐要炸毛,结果,阮茜只是笑了笑。   “姐,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阮茜转身,“走啦,吃饭去了。”   -   -   阮茜回到学校时,天色已经晚了。   教室灯火通明,她想了想,直接回了寝室。   却不想在寝室楼下目睹了一场争吵。   “燕芷,那漫画是你画的吧?你什么意思?”   说话的女生怒气腾腾。   “什么意思?”路灯摇曳,只能看见燕芷低着头,“就是祝福你们呀。”   “祝福?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女生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是想证明爱情很脆弱还是你很厉害?抢走又扔掉让你很有优越感吗?”   “我……”   燕芷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   女生跑开,大概是哭着的。   阮茜尴尬又震惊。   绿茶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她始终无法理解别人的男朋友有什么好的。   “你在偷听吗?”突然,燕芷抬头看向她。   “啊?”阮茜反应过来,立刻自证清白,“这里是公共场合,我这不算偷听。”   燕芷眨眨眼,轻轻“哦”了一声。   阮茜偷偷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没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意思,便擦肩而过往楼道里走,踏上楼梯时,她再次听见燕芷的声音:   “阮茜,你还在画漫画吗?”   阮茜回头,扶着扶手,犹豫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你居然没放弃……”燕芷轻声自语,又说,“明天有个ACC动漫展,国际会展中心,挺近的,你去吗?”   “啊?”   阮茜有些懵。   从小生活在湘南,那里没什么正式的、有规模的漫展,漫展对她来说,始终是沙漠中绿洲般的存在,只能在网上看看漫展的相关新闻。   “那个,是不是要门票什么的啊?贵不贵?”   她囊中羞涩地问。   “我这有张多的。”燕芷说话时眼中没有神采,“五十……算了,当请你陪我了。”   “别,我给你五十,”阮茜拿出手机准备加微信,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问,“你和那个女生……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以及,这张多出的票,原本是给……   “你不是听见了吗?”燕芷很平静,“就是优越感之类的。我去教室拿门票,明天早上八点出发。”   她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阮茜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去漫展?   自己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漫展里面能干什么。   而且,去了漫展,就得献祭掉大半天的复习时间。虽说学习不在一朝一夕,但临考前融会贯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己还在练习画画,却没有告诉童老师。童老师的伤养得怎么样了?她一定很希望自己取得很大的进步吧?   努力学习了一个多月,出去玩一天,应该……影响不大?   -   -   第二天,早晨八点,燕芷到校门口时,看见阮茜站在那背单词。   “出去玩一天就给你带来那么大的罪恶感吗?”   她嗤笑一声,把票递给阮茜。   阮茜也不反驳,她是抱着能补一点就补一点的心态在背单词的。手上多了张花里胡哨的门票,上面画了个可爱的动漫妹子,宅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准备还真充分。”燕芷看着她的背包说。   阮茜脸一红,她是没经验的小白,所以在网上找了很多人问,解释道:“包里都是水和吃的,听说那里东西很贵。”   她今天穿的简约风格,燕芷则套着一件画着佐助的体恤衫。一路无话,阮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这个现成的新人漫画家讨教一番,试探着问:   “那个……你漫画画得很棒。”   燕芷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的啊?多久才能画成你那样啊?”小姑娘憋了很多问题想问,介于两人生疏的关系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我最近画了几篇四格,也投稿了,不过没入选就是了……”   她抓抓头发,陈述起自己的失败多少会难为情,也许还会被嘲笑不自量力,但阮茜知道,面子是她少数还能舍弃的东西了。   燕芷并没有为难她。   “我初一开始学的。”她说,“四年了吧。”   “难怪!”阮茜嘴唇微张,“之前就觉得你很了解漫画,原来你也喜欢画。”   “不算喜欢画。”   燕芷定定地说,“但有人喜欢看,想让我当漫画家。”   这个气氛……阮茜心提起来,和昨天在车里和童华的时候很像,这是要开启回忆和谈心模式了吗?虽然她很乐意,但为什么大家都愿意找她交心?她很像知心姐姐吗?   “别想了,”燕芷说,“因为你看起来比较靠得住,不会到处说。”   “……哦。”   “你画了多久了?”   问到了核心问题,阮茜瞬间来劲,说:   “我从初三开始的,那时候经常临摹,后来高一买了一套马克笔,不过上色还是很烂……现在在画四格。”   “能让我看看吗?”   “啊?哦……好的。”阮茜拿出手机,“因为没有扫描的工具,所以我拍下来了,你就这样看行吗?”   燕芷边走边看,看着看着,眉头就纠在了一起。   阮茜心里打鼓:“……不行吗?”   “色彩有点……随意,”燕芷端详着,“最重要的还是故事。四格本来就内容单薄,故事没有亮点,说实话,让人懒得看下去。”   有一说一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阮茜默默接回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和小说一样,漫画的核心还是剧情。没有精彩的剧情,看小说的为什么不去看散文呢?”燕芷打开手机网站,点了点,“我给你看一个漫画。”   网页加载,很快,页面显示在阮茜眼前。   “《早安地球》,这部漫画的作者叫极乐鸟,你应该知道。”   阮茜连忙点头。   “这是它早期的画风。”   说着,燕芷打开第一话,里面的画面像是油画的地狱绘图。   “好……好随便啊。”阮茜忍不住吐槽。   “这是五年后的最后一话,顺便说下,他断更了。”   手指一点,加载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乖女孩阮茜下意识爆了个不干净的字。   “差别……好大。”   燕芷收起手机,总结:“即使是早期的画风,这部漫画依旧很火。因为他的剧情很爽,好看,就这么简单。现在你想想,你能画出什么样剧情的漫画?”   阮茜跟在后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能画出什么呢?   热血漫画?NG。后宫漫画?Pass。   这些她都想象不出来。   自己擅长什么样的故事?   “会展中心到了。”   走了四十分钟,燕芷提醒心事重重的阮茜。   天晴的上午,会展中心人潮涌动。一群背着包的男生说说笑笑,偶尔有coser经过,身后跟着摄影师,设备的价格一看就不菲。   “人好多。”阮茜避着人群,在一边观望,“感觉大家看起来都不像那种……死宅。”   “来漫展的都是现充,哪有死宅。”   燕芷耸肩,表示见怪不怪。   时间一到,入馆了。阮茜什么也不懂,跟着燕芷走,眼睛扫过每一个经过的摊位。   “建议别买。”燕芷回头说,“淘宝半价。”   “哦……谢谢。”阮茜想说她也没钱,眼睛一转,便看到不远处的摊位有卖同人画作的,画的是目前大火的动漫《四月是你的谎言》,印成海报,吸引着路过的粉丝。   “你想学那种?”燕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按你的技术,其实不难的。想挣钱的话,在网站上找个国外画师,抄下来,改个比较火的角色的发型和颜色就能拿来卖了。”   阮茜愣了愣,完全没有听过这种恶劣的事。好一会儿后,她小声说:   “我不会抄袭的。”   燕芷瞥了眼她,不置可否。   远处有些热闹,一群人围成一圈,拍摄的声音在这边都能听到。   “是很漂亮的coser吧?”阮茜猜测。   漫展上coser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应邀而来众星捧月,有的全凭热爱无人问津。很多人不是想看动漫角色,而是想看漂亮的小姐姐,要个微博,最好还能要个微信。   “大概吧。”燕芷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   “你去看吗?”阮茜不太想一个人走,“漫展最有意义的东西应该就是照片吧?去给coser拍照吗?”   “不去。”   燕芷垂眸,“我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穿得和我喜欢的动漫人物一样。”   阮茜一僵,尴尬地劝说:“那个,cos圈好像有个不能评论颜值的潜规则……”   “是啊,”燕芷笑了笑,“所以我只私下说说。顺便地,我第二讨厌那些自以为自己女装很好看的男人。偏偏这两种人这里最多,所以我就不去看了。哦,我不是讨厌女装和cos,说明一下。”   阮茜呆住,燕芷的负面情绪显然在她的预料之外。而燕芷,看了看她,挑眉:   “怎么,要和我理论?”   “不是!”阮茜摇头,“我觉得……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和评论的权利,更何况你也只是私下说说……潜规则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强迫别人接受。但是,漫展你不拍也不看coser,还能干什么呢……”   燕芷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还能干什么你不知道?”   -   -   “谣谣,”童华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不稀罕漫展吗?到这里眼睛都直了?”   “有吗?”童谣回过脸,已是面无表情,“不是你求我陪你来的吗?”   “我又不喜欢动画片……谣谣你去哪?脚没好别走太快!”   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童谣四处张望,压在心底的喜爱破土而出,那里有个瘦弱的空条承太郎coser,若不是童华跟在身后,她已经上去给他拍照了。   虽然她本人比coser还要吸睛,但有童华伫在旁边,让一众想搭讪的人望而却步。   她慢步走着,这时,前面的路被几个人背对着她的人拦住。   她正想绕过,余光瞥见其中一人时,整个身子一滞。   “小姐姐你好,我是个B站up,想做个采访,可以吗?”   “啊?”被采访的小姑娘困扰地说,“可、可以呀。”   “小姐姐在漫展上买了什么?是这个吗?”   “嗯,是这个……我随便选的,是福袋。”   “小姐姐你这个福袋的包装和其他福袋不太一样啊……”采访的人笑了起来,“方便拆开吗?我们大家想开开眼界。”   “嗯……可以。”   说完,阮茜捧起福袋,订书针钉上的袋口很好拆,稍稍用力就能扯掉。   当童谣走到阮茜身边时,只见阮茜手上拿着一本封面五彩斑斓的漫画,上面衣着暴露的女角色放荡地笑,一串日语除了“教師”两个字外她都不认识,而小姑娘,已经烧红了脸,意识到自己到底买了什么样的漫画。。   神使鬼差地,慌乱的阮茜看向身边,心心念念的人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她的脑袋瞬间空白,拿着漫画的手也微微颤抖:   “童……童老师。”   -   -   PS:一般一章是2k字,平常我一更是3k,今天4k,所以……也是两更合一哒! 第三十三章:她成长了许多   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看师生本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谢邀,人在漫展,正在目睹现场。看见了熟人,她想匿了。   童谣此时的心情近似于五雷轰顶。   要不要转身就走?   她简单顺畅的人生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场景,就好比父亲撞见在卧室解决生理问题的儿子,是默默关上门离开,还是雷霆震怒当场制止?   自己的学生……自己最喜爱的学生,却有这样让她惶恐的性癖——姑且称之为性癖。她不是什么小白花,做男生时,也曾经对性有过好奇,也知道“老师”算是一个热门的题材,但现在她是个黄花闺女,当这种事真的发生时,她无措了。   身为老师,于情于理,她应该引领这些孩子走上正途。但这里不是学校,看这种漫画也是青春期萌动的人之常情……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教师题材呢?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心里是怎么怎么看她的,有没有……把她代入成里面的老师?   软软是个女生,没道理……自己代入男主吧?   她别开脸,快步往别的路走,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冷处理,不想小姑娘比她更慌,没了方寸,哭丧着脸,只知道追上她:   “童、童老师!”   后面拿着话筒的up主大喜,这是好素材啊!   两人一前一后,阮茜喊得急切,童谣受不了四周的关注,回头说:   “你别跟……你先把那漫画收好。”   刚一回头,就看到小姑娘手里显眼招摇的漫画。童谣一阵脸热,这叫什么事啊……   “对不起……”   阮茜低下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她把漫画藏在身后,心都是冰凉的。全完了,自己在童老师心中形象崩得一塌糊涂。   童谣叹了口气,在后面的人群中看到了四处找她的童华,她心里一紧,顾不上更多,拉着小姑娘往别处跑,这种东西可不能再让别人看到了。她们在人群中穿梭,拉着的手也不禁用上了力气。   “童老师,我、我不是想买这个的……   “我就跟摊主说想买纯爱类型的,我不知道里面是这个……   “童老师……”   她声音中已经有了些哽咽。   童谣停下脚步,脚踝又开始疼,她脸色一凝,又不想小姑娘误会她生气了,便只好试着像往常一般微笑。她听了解释,觉得好笑又无奈,笑小姑娘的笨拙和纯情,无奈无良的摊主,也笑自己的处理方式。   软软是什么样的孩子自己还不清楚吗?   先前的怀疑在小姑娘的眼泪中显得那样荒诞。   为什么不早点听她解释清楚呢?就能避免方才的尴尬了。   “好啦,我相信你。”   她忍不住笑了笑,轻声哄道,“老师知道你很乖的。这种东西,自己好好收着,一个福袋也挺贵的。你也是高二的大孩子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肯定清楚,在学校外面呢,老师就不干涉了。”   阮茜愣愣地站着,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保证不看。”   “噗,”童谣被逗笑了,“傻孩子。”   这种漫画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个纯洁的孩子,怎么能抵御它的诱惑?现在接触这种知识也不一定是坏事,童谣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自己不必出手制止。   “后天要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她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说到这,小姑娘显然僵住了,声音微弱得像从别人耳机里发出来的:   “数学……复习好了。”   就是其他科目还没复习好的意思。   “不能只复习数学啊。”   她偏着头笑,学生用心复习她教的科目她当然开心,但她更关心的是总体成绩。当着数学老师,却操着班主任的心。   “其他科目也……差不多了。”   阮茜的手指揪着衣摆,露出青春可爱的侧颜,接着,她正过来,眼睛在童谣腿上打转,“童老师的伤好了吗?”   “嗯,走起来没什么事了。”童谣轻盈地抬了抬腿,证明已经没事,“运动会第二天没去看你的4×100接力,跑的怎么样?”   “拿了第一名!”小姑娘邀功似的说,“我跑的最后一棒!”   “真厉害。”童谣夸奖道,“比我强多了。”   她看看手机,童华已经急着找她了,想来想去,便在这里跟小姑娘告别。   “出来玩就放开心玩。”她叮嘱一声,“回去好好复习。”   阮茜乖巧地答应,捧着漫画,注视童谣离开的背影。   童老师没有用厌恶的眼神看自己。   童老师总是充满着温柔和耐心。   她突然想到昨天童华和自己说的话、童老师在大学的遭遇。为什么会有人想伤害这样的童老师呢?在一中,成绩最不好的学生也不会说童老师一句不是。男生有时会说一些下流的话题,可每次提及童老师,都会自觉地避开,不避开的人只会受到周围人的鄙视。大家说不出原因,但都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不好,童老师不适合这种话题。   就好比薇尔莉特的同人很少一样。   有些人,哪怕美得惊人,也难以让人生出亵渎之心,美好的事物就该被好好保护。   会明目张胆肖想女娲的,也只有纣王而已。   -   -   “你买了什么?”   临近闭馆,燕芷找到了在门口等候的阮茜。   阮茜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没买”。   “没买?”燕芷似笑非笑,“别是买了本子吧。”   “你……”小姑娘涨红了脸,想反驳的话又憋了回去。   燕芷拎了拎自己的福袋,似曾相识的包装让阮茜一僵。燕芷没什么顾虑,直接扯开,拿出里面的漫画,那相同的封面又让阮茜脸上一阵燥热。   “呀,怎么是这种漫画。”燕芷故作娇羞,“我都不看这些的。”   阮茜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在同学面前拿出这种漫画,怎么一点不知羞?   “看你脸红的,”燕芷逗够了她,摊了摊手,“鹫宫老师的漫画都是百合向的,不是BG的。”   阮茜先是一惊,自己买的原来是百合向的?接着,又意识到本质还是本子,面色复杂:   “难道你觉得买百合本要比买BG本纯洁吗?”   她觉得燕芷是想用“百合”来掩盖龌龊的色欲。   燕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道:   “是啊,我就是觉得百合纯洁,你想看的话可以找我借。”   一副我诚实值得表扬的模样。   “不要!”阮茜脸一黑,转身就走。   她当然知道百合这个词,接触互联网没多久就知道了。   可从来没有想过往上靠。   16岁了,离性知识最近的时候还是故事会后面的成人用品小广告。   生物书上的描述还是那样的欲盖弥彰……那什么进入那什么,谁不懂啊?大家缺的是这点抽象的科普吗?青春期之所以好奇,缺的是更详尽的描述和更深入的探索。偏偏这些知识被大人遮着掩着,像阮茜这样不擅长网络家里还没电脑的乖乖女更是连个网站也找不到。   没接触过男女之间的知识,难道……要先接触女女的吗?   晚上。   寝室里只有阮茜一人。   小姑娘趴在桌上,马克笔散了一桌。   完成了今天的四格任务,她呼了口气,视线停在半开的书包上。   说起来……福袋还没有收拾。   排除杂念,她咽了咽,颤抖的手去碰书包。福袋被她拿了出来,往桌上一倒,倒出了一堆明信片之类的小礼品,还有……那本漫画。   封面人物衣着暴露,在桌上开着罪恶的花。   黑夜里的恶之华。   绽放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她承诺过童老师不看的。   绝对不看。   可是……   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好奇心。   无限的好奇心正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只看一点……看到色色的地方就停?   小姑娘说服了自己。   二十分钟后,她将这本漫画看完。   世界在她眼中仿佛变了样。   太大胆了……太下流了……太露骨了……太……   一个俗套的,纯爱的故事。   漂亮女老师辅导成绩不好的女学生,最终被女学生以各种羞耻的姿势推倒的故事。   几乎是无可抑制的,她看漫画时想到了童老师。   那个女学生的经历,就好像自己一样。   可现在她连自己都在唾弃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   她很喜欢童老师,但绝对没有一点不尊重和亵渎的念头。   一点……也没有。   -   -   贺雪宇回寝时,只看见桌上的书包。书包的主人,躺在床上,蜷缩在被窝里,卷成一团。   “软软你怎么了?”贺雪宇问,“这么早上床?平时不是熬到两点多吗?”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又累又困的样子,贺雪宇不忍心打扰,埋头刷起了手机。   小姑娘还在被窝里内疚自责。   “诶,”桌前的贺雪宇突然惊呼,“软软,这视频里是你吗?!这是……童老师?!”   阮茜被中惊坐起。   “什么视频?!”   “你看!”贺雪宇举着手机,看了标题还读出声来,“漫展小姐姐买工口漫画被老师撞见,这不是你和童老师吗?”   “给我看看!你坐那么远我看不到!”阮茜急切地说。   “哦……好,”贺雪宇走近,把手机递给阮茜,“你自己看,这up才几百个粉丝,但这个视频突然就火了,中午出的,现在都几十万播放量了。”   阮茜接过手机,把视频进度条拉到开头,果然,看见了自己的脸。   弹幕飞过,占满了屏幕,让小姑娘脸一阵白。   “哈哈,小姐姐好可爱。”   “这福袋的包装……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前方高能!”   阮茜眼睁睁看着视频里的自己拿出了漫画。   “哦吼,完了!”   “暂停看名字!还是师生本!”   “这么漂亮是老师??这么年轻??”   “我酸了,呵,不过如此。”   “也许是家教呢。”   “老师的表情好精彩哈哈哈!”   阮茜看着这个视频,原来,童老师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   接着就是自己傻傻地喊着童老师追上去。   在视频里看简直是公开处刑。   可是……弹幕却在刷“这对我站了”、“百合大法好”之类的话。   自己和童老师……   她的心中莫名地悸动。   就像男生和暗恋的女生走在一起,被朋友起哄的感觉。   甜蜜又怅然,想要制止又违心地心生欢喜。 第三十四章:紧张是奋斗者独有的包袱   “我就是一中的,这买本子的女生是我们学校高二的,这个老师真的是我们学校的高二数学老师,女神级的。”   视频底下点赞最多的评论便是这条。   后面是一大堆跟帖——   “校友握爪!”   “卧槽,真是老师?羡慕!”   “哈哈这岂不是公开处刑?”   播放量越来越高,阮茜下意识皱紧眉头,这个视频,会让童老师为难吧?   童老师看到这些弹幕会怎么想?   小姑娘苦恼地揪着头发,登了自己手机的账号,私信了up主:   “up您好,我是视频里的女生,能麻烦您删掉这个视频吗?这对我和我老师的生活会造成一些影响。”   她等了一会儿,up没有回复。   也许是没看消息。   她瘫在床上,烦躁地滚圈,滚了一会儿,抱着枕头发起呆来。   如果这个枕头是童老师……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发泄式地叫出声,然后抬起通红的脸,看了眼手机,得知还是没得到回复。   ——这种事也不敢跟童老师说。   她抱着枕头胡思乱想,灯还亮着,一阵困意就已经袭来,她眯起眼,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似乎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温柔地带着她翻看那本罪恶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漫画。她像个走在即将断开的桥上的旅人,急切又笨拙地想要探寻什么,那个人也温柔地指引着她。   梦里的她,像是取到了蚌壳里的珍珠一般喜悦。   -   -   假期来的时候轰轰烈烈,走的时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童谣打开手机,微信群里上传了月考的监考名单,由于不是期中期末那种大型考试,监考不用轮岗换班,所有科目都在一个教室监考。   自己监考的是第十三考场,考场按照上次考试的成绩来排,所以这个考场基本都是分数很低的那批学生。   所谓假期,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实际上就结束了。学生们一个个返校进行晚自习,没几个人有闲心聊天,因为明天就是月考,在很大程度上能决定接下来一个月,老师、尤其是班主任对你的态度。   进步了,这一个月对你都是和颜悦色;退步了,恨不得把你解剖开来分析原因。   之前玩的越嗨,现在越慌。可重来一次,还是会选择玩。   第一节晚自习是班主任坐班,第二节则是童谣负责。   当童谣走进教室时,发现七班学生都用一种憋着笑的眼神看自己,她摸不着头脑,想检查自己是不是背后粘了什么怪东西又不方便,于是便端着脸坐在前面,盯着下面的学生,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可惜被看到的学生只会立刻埋头,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低头打量自己,浅色的真丝衬衫搭着深色的直筒裙,是很正经端庄的工作装,难道是别的地方有问题?   她大概打死也想不到是因为自己有关的视频被发到了B站上。   童谣随意安置着视线,掠过阮茜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对视,谁知道再看过去时,小姑娘埋着头,远远地都能看出她的害羞。   童谣会心一笑,心想小姑娘大概还在害羞漫展碰到自己的事,这孩子脸皮也太薄了。   此时,座位上的阮茜悄悄抬眼,瞄了一下又迅速低头。   童老师来了。   她害羞得几乎快喘不过气。   昨晚的梦……只记得零星的碎片,但依旧让她羞愧不已。像是不小心用掉了什么平时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懊恼后悔之余,又有种庆幸和窃喜。   打破教室宁静的是一道广播。   熟悉的男音咳了咳,喂了几声,显然是年级组长叶伟。   “同学们,明天就是月考,我在这里简单地说两句。”   教室里顿时一片不屑的嗤笑声,童谣笑骂了句“安静”,又很快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叶伟在广播中罗里吧嗦地讲了一大堆。   “不要作弊!作弊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监控全天都开着,你们干了什么看得一清二楚!现在作弊,高考也能作弊吗?不要骗自己,考出最真实的水平。我们一中不要作弊的学生,一经发现,取消考试资格,作0分处理,通告批评,记大过处分!”   说得严厉,但作弊的学生次次有,被抓住的终究只是少数。而那少数,就是杀鸡儆猴的祭品。   往往还镇不住猴一样顽劣的学生。   广播讲话结束,多少带来些紧张感。本就在拼命复习的学生们更拼命了,尤其是在看到纪晨为首的优等生复习下一门时,焦虑的心态更胜一筹。   晚自习下课了,也没多少人自由活动,顶多上个厕所打个水。   随着童谣去四班,阮茜松了口气,趴在桌上给脑子减压。   “你这次应该能进步很多吧?”   江一鸣瞥了眼她的笔记,敬佩万分,“你这个月都要超神了。”   阮茜下巴磕着桌子,没有回答。自己能进步很多吗?应该可以。比不过前面的人,但她一个半月来比很多人都要努力,很多之前觉得无法理解的难题现在可以分析出答案,要说进步,不是一点半点。   是她最不擅长的数学给她树立了信心。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私下找了多少次童老师,经过童老师的点拨,她一路上披荆斩棘,做了数学难题,别的科目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她做题的思维有了本质的变化。   温柔和耐心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她想考一个好成绩,像运动会时那样,给童老师一个惊喜。   晚上,宿舍有人挑灯夜战,最终在陈曦的骂骂咧咧中合上了书。   阮茜早早上了床,其实也困扰于室友的灯光,但看那人焦虑的神色又难以开口,天逐渐冷了,也不好意思赶人去阳台,好在陈曦不在乎这点直接骂了出来。   明天要考试了。   上高中以来,她很少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随着认知而来的是压力和紧张。   不厚的被子,平常睡得舒舒服服,今天却觉得热。挺安静的宿舍,她却总能听见室内室外一点点的声响。   可其他人似乎都在安心入睡。   只有她,彻夜难眠。   -   -   阮茜困倦地睁开眼,漆黑的宿舍,轻微的鼾息。她似乎醒早了,拿出床边的手表一按,夜光一亮,显示两点半。   她11点多上床,大概1点睡着,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突然很害怕,自己睡不着怎么办?明天考试会不会脑子不清醒,发挥不出真实水平?   越是努力想睡着越是艰难。   她其实以前就有考前失眠的问题。初三升学考试时,她一直到半夜都睡不着,爬起来跑到母亲的房间哭着说压力太大。母亲抱着她,不断说着安慰的话,她最终才半梦半醒地撑到早上。   她已经不是初中的孩子了。   失眠时只能自己撑下去。   -   -   一个晚上其实要比想象中过得要快。   阮茜爬起身,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过。   考试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用跑操。   八点钟考第一门语文,七点半,大家从教室出来,一个个在考场外等着,拿着语文书背古诗。   教室外的桌椅堆了两层高,里面是40人的考场。   “老哥,复习得怎么样?”   “一般……语文无所谓了,我数学要跪。”   耳边时不时传来这种对话。   预备铃响,拿着密封考卷的老师出现,招呼大家进坐好且收好资料。   “大家把书包都放到前面来。”   熟悉的声音一响,还在埋头背书的阮茜一愣,抬头对上童谣的笑脸。   “哟,注意到我了?”童谣走到小姑娘面前,指尖点点她的桌子,“快收拾好资料,自信点,加油。”   阮茜的脸蓦地发烫,童老师监考,那自己岂不是一直……要被看着?   童谣清理了一番讲台,另一个监考的男老师坐在教室后面。发卷哨,开考铃,一层一层的,正式吹响考试的号角。   童谣拿出一串条形码,挨个给考生们贴。   贴到小姑娘时,她朝她笑笑,让她专心,然后认真细致地将条形码整齐地贴上。   她的长发垂到小姑娘的桌上,不经意间,阮茜伸出的小指按住了这缕青丝,反应过来时,阮茜触电一般迅速松开,丝滑柔顺的触感让她心颤。随即童谣起身,没有察觉一点异样。   考试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语文这种科目,只要作文不跑题,变数就不大。大多数学生也对语文分数不敏感。   而上午第二门,物理,就向学生们展示了考试残酷的一面。   -   -   翻页声。   阮茜很想捂住耳朵,排除这些干扰,但她做不到。   别人是不是都做完第一页了?   她已经紧张得字都微微变形。   因为太紧张,她脑子里一片浆糊,明明不算太难的题目,她脑中的知识却像堵车一样上不了。   应该能做出来的……加油啊阮茜!   她咬着唇,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   出题人的考点是什么?试着用老师上课时的思路理一遍这道题……不行,时间不够。   稍难的题她都束手无策。   平时可以做出来的,为什么现在不行?   童谣在台上,看出了阮茜的焦虑,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担忧,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抱歉地看向教室中间的男老师,示意他坐到后面,在中间走和看学生的答卷可能会干扰到这些孩子。   男老师点点头,插着口袋坐了回去。   “大家检查一下答题卡。”   考试结束前五分钟,她尽量轻柔地说。   座位上的阮茜,揪紧的眉头没有一刻放下。   童谣知道,她的小姑娘,大概考得并不顺利。 第三十五章:所有人都不会受伤的方法   童谣中午本想找小姑娘一起吃饭,顺便帮她放松心态,但一清点完卷子,另一个监考老师说可以走了,阮茜就从后门消失,像踏着风,无声无息跟贼似的。童谣快步走出门,也没在走廊上看见她的身影。   她抱着卷子,陷入沉思。   走廊上人流涌动,要把试卷送到年级组办公室,没多数男生高的她只能小心地护着卷子逆行穿梭。   “啊,物理好难啊!”   “我觉得物理还好,语文我作文可能偏题了。”   “能不能别对答案啊学神!”   耳边是学生们的闲言碎语。   她把试卷送达,不知抱着什么心情,去食堂走了经过七班那条绕远的路。走过门口,她看见里面一片喧闹。回教室的人不多,有人大声抱怨着题目太难,有学霸聚在一起拿着草稿纸对答案,也有女生趴在桌上,也许是在抽泣。   没有软软。   她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考试而被搬到走廊上的座位。桌上摊着一本物理练习题,大概是刚被翻阅过,某个题被画了好几个圈,还划破了页,中性笔连笔帽也没盖上。   如果不是心真的乱了,那个细腻的孩子不会这么粗心。   童谣轻轻拿起这支笔,将笔帽给它盖上。   “谣谣姐!”   欢快的声音响起,她不禁回头,说出来人的名字:   “徐茵。”   “谣谣姐一起去吃饭吗?”少女笑容阳光,诠释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美好。   “好呀。”她说。   考试时期的食堂比平时更拥挤。   她用了点特权,凭教师的身份帮徐茵打了一碗饭,少女的开心溢于言表。   “谢谢谣谣姐!”   “小事。”她笑笑,“这次考试难吗?”   “讨厌,一来就讲考试,”徐茵嗔道,“语文还好,物理选择题有点难。”   “但你没问题,对吧?”   “嘿嘿。”   一副求表扬的笑容。   “你们考试会紧张吗?”她加了颗青菜,悬在空中,“感觉你们压力好大,心态还是很重要的。”   “我还好啦……”徐茵思考道,“不过也有很紧张的,陈沫她就明显压力很大,成绩比我还好,但她好像每次考前都睡不着,而且一进考场就肚子痛。”   陈沫,四班第一名,年级前三的常客,在童谣的印象里是个整天刷题,连课似乎都不听的女生。   说实话,这种学生其实并不需要她如何去指导学习,她们并非不听课,而是知道什么需要听,什么可以自学。她们不是天才,只是做的题比谁都多。   省心是省心,就是让老师怀疑自我的存在价值。高考几乎是单凭刷题就能过关的试炼,那么老师的作用就应该体现在题海之外的地方。   未来,很多行业会被智能取代,但教育不会。   “我听说失眠和拉肚子都是焦虑和紧张的表现。”童谣叹了声,“心理素质啊……”   吃完饭,徐茵没走回宿舍的路,童谣便问:   “不回去睡觉吗?”   “回教室复习啦。”徐茵挥手,笑,“谣谣姐午安!”   每个人都很拼命。   童谣一边挥手回应一边想。   -   -   中午的学校比晚上安静。   随着和冲锋号角同款的起床铃响,碌碌的学生们打着哈欠涌出寝室,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要和下午的化学生物殊死一搏。少数像是赶赴刑场,早知道自己的结局一般,要面子的死气沉沉,习惯了的拉着狐朋狗友嘻嘻哈哈。   阮茜以一种悲观的态度走进教学楼。   考前的教室,还有一大堆人在问学霸题目。她偶尔听见一些,发现自己似乎也不会做,烦的恨不得让他们闭嘴。   时间到了,她走进考场,看见讲台上的童谣,便迅速低下头,盯着桌子发呆。   童谣按着惯例,贴完条形码便在讲台上坐着。   只能听见纸笔的摩擦声。   她本以为监考是个很简单的活,直到她看见一个男生时不时往桌下看。一中的桌子都是有锁的,可以确定抽屉不会在考场被打开,那么,那个男生在干什么?   在看……小抄?   她缓步走下去,尽量不影响其他人,走到那男生边上时,瞥了几眼,那男生身子僵硬,捏着笔不动,握紧的左手放在他的大腿上,童谣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的冷汗。   她移开视线,转向男生的桌上。从考卷上的信息可以知道男生来自六班,卷子上的东西杂七杂八,还有一个挺大的铁制文具盒。   她突然一顿。   换了个角度,她盯着这个文具盒,从上面看到了用铅笔写的密密麻麻的化学反应式。   作弊的铁证摆在这,她却迟疑了。   该怎么做?   按照规定,把这个男生试卷没收,把人带到年级组?   一中对待作弊的态度从来都是深恶痛绝。   她能想象接下来发生在这个男生身上的事。试卷0分,记大过,请家长,国旗下公开检讨,被同学嘲笑,老师也戴上有色眼镜看他。   这不是一次考试的问题。   这是会影响一个孩子人生轨迹的事。   作弊是可耻的,童谣深知这点。   可月考的作弊和高考的作弊不同。月考作弊,说到底,对他人的利益影响微乎其微,只关乎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对公平性的破坏很小。按照规矩处理,那样的代价是否太过巨大?   她站了一会儿,拿起男生桌上的文具盒,吓得那男生吸了口凉气,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童谣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把里面的笔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走回讲台。   那个男生脸色惨白,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是觉得她会秋后算账的恐惧。   后面的男老师看到她的动静,疑惑地走来,经过那个男生时也瞄了几眼,在讲台上小声问:   “童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她笑笑,一笔带过。   她会一直盯着那个男生,让他没机会作弊。   “叮铃——”   刺耳的收卷铃像是来收人的死神。   童谣挨个收卷,收到小姑娘的试卷时,小姑娘还是低着头,柔软的黑发有些乱,毛毛的,似乎映衬着主人的心情。   她继续往下收,那个作弊的男生紧张地看着她,她也没什么恐吓的恶趣味,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把卷子收完。   下一堂生物考试,波澜不惊地结束,没有一点暗流。   童谣抱着卷子离开,把东西送到,出了办公室,才发生有人在门外等她。   那个六班的男生。   一脸局促,毫无底气,羞愧不已。   “老师……”   “是你啊。”童谣打量着他,“你文具盒在讲台上,自己去拿吧。”   男生低着头,手背在后面,哑着嗓子说:   “谢谢老师。”   “叫什么名字?”   “……谢子涵。”   “以后别再作弊了,知道了吗?”   她一字一句,声音轻轻的,又很有重量。   “嗯。”   男生跑了回去。   身后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   童谣回头,看见了年级组长叶伟。   “……叶老师。”   “童老师刚才说什么呢?”叶伟带着笑,“我听到有人作弊?”   童谣有些尴尬,心说这人耳朵怎么这么灵。   叶伟也没追究,哼着歌往食堂走。   “叶老师。”   她突然出声,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您对每个作弊的学生都是按照规则处理的吗?”   叶伟转身,笑呵呵地说:   “那也不是。”   童谣一愣,“那……怎么处理?”   “每个老师有每个老师的方法,每个学生也有每个学生的个性。校规又不是法律。”   叶伟笑,“差生会作弊,好学生也会作弊,我们都是老师,都是为了学生好,为了让他们走上正途,而不是起反作用。有的学生心里脆弱,当然不能处理得太死板严肃,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毁了人家一辈子怎么办?”   就算是按规矩办事,也没有老师愿意担负这个责任。   叶伟话音一转,“不过有的学生啊,那就是要严肃处理,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我到后面的考场转一圈,收了两个手机,这不处分能行吗?”   童谣下意识点头。   和叶伟告别,她站在原地,想了许多。   自己的处理方法是否正确?   她希望是正确的。   但只有时间才能检验这一切。   -   -   考试期间,一中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包括晚上。   七点钟,往日自习的时间,现在在播放英语听力。   衬衫的价格是九镑十五便士。   公园在银行西边,银行在餐厅东边,最后说我弄反了东和西,问公园在哪。   一中的题目难度确实不小。   要考整整一天,明天早上还有数学,童谣都担心这些学生们精力够不够。   英语是一个很死的学科。   多少水平考多少分,很少会因为紧张而失常,也很少会超常发挥,毕竟看不懂就是看不懂,没法像数学一样打通任督二脉一样突然觉醒。   放听力时,有个学生连续打了几声喷嚏,让后面的阮茜受到干扰,急得咬破了嘴皮。   童谣心疼她,但也觉得……蛮可爱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下去帮软软把听力再读一遍给她听。   哪个老师不心疼自己的学生呢。   考试结束,很多学生解脱地舒了口气,尽管还要回去自习,但至少今天不用再战斗了。   九点,童谣在七班有晚自习。   由于明天考数学,问她问题的人把她围了一圈,还有四班的人跑过来问,她只好搬了张桌子出去讲解。   但来问问题的人里没有阮茜。   她并不意外。   一天下来,童谣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   小姑娘在躲她。 第三十六章:像鸵鸟一样藏起脑袋   这大概是童谣最气馁的事。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还是被讨厌了?   又或者,只是小姑娘觉得考差了,不好意思再见到她。   童谣其实并不看重成绩,她看重的是态度。一时的成绩决定不了一生的轨迹,而态度好的人,总有能成功的一天。   她知道软软是个很努力的孩子,这就够了。   深夜,童谣睡得安稳,相隔一条路的女生宿舍里,阮茜仍在与失眠战斗。   她闭上眼,却毫无睡意,考试带来的打击趁着这时一齐袭来,伴着无法入睡的焦虑,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她真的很想考好一次。   早晨,数学是最后的战场。   阮茜在进考场前,在洗手间接着冷水拍在脸上。她很怕自己会犯糊涂,用水把眼睛捂得冰凉,进了考场,心像是从楼顶落下的弹球,剧烈地起伏着。   学生的身份,是她最后的倚仗。   童谣托着下巴,静静坐在前面。   十点,这场对开学一个多月以来学习成果的检验终于结束。   大多数学生都解脱地伸了个懒腰,顺带发泄地吼出声。   阮茜默默走到后面,提起自己的书包,往七班教室走。   教室里,李汉强正招呼着同学打扫卫生,把桌椅位置复原,看到成绩好的学生还会顺带问句“考得怎么样”,被问的人则摸摸头,最后来句“还行吧?”。   试卷的批改和出榜需要两三天。   阮茜翻开书,一点也看不进去。   看书只会提醒她考试犯的错有多蠢。   这次考得很差吧?   有没有可能发生奇迹?   考试很奇妙,当你觉得考得好时,往往并不好。当你觉得考得糟糕透顶时,又未必有那么差。   也许大家都考差了。   阮茜这样安慰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熬过这几天。   -   -   改卷是一个很麻烦的工作。   月考改卷不要求像期中期末那样细致,一般来说,一道大题错了,老师看情况扣分,有些步骤分不会给,因为没时间认真看;但童谣不忍心,总想找点加分项,能少扣点就少扣点。   这就导致她改卷慢很多,需要晚上加班。   一中采用的流水式阅卷,直接扫描进电脑里,老师们分工批改。童谣有时看到一些娟秀的字迹,就会想是不是软软的卷子?但女孩子的字迹大同小异,很多都是一本字帖练出来的,工整,偏小,秀气,她分辨不出。   第二十题错的人多,她还得记下来,上课讲讲。   日夜更替,追求效率的一中两天就把成绩单的文件发到了公用邮箱里。这是大课间,童谣打开电脑,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犹豫着慢慢挪动鼠标,下载了文件。   姓名,班级,各科成绩,班级排名,年级排名,排列井然,让她有种古代点兵的错觉。   七班第一名,纪晨,674,年级十六名。   数学满分,第二名尹佳丽,年级48名,数学145。   她继续往下翻,越翻心里越沉。   第45名,阮茜,总分560,年级360名。   小姑娘的分相比上次高了不少,但这次考试大多科目偏简单,也是不争的事实。总分没有太大意义,在一中,排名就是最有分量的数字。   小姑娘的数学是118分。   不算高,因为七班的数学平均分是122.4,平行班第一。直白地说,小姑娘没考好,数学没发挥出她觉得应具有的水平。   那孩子知道自己没考好会很难过吧?   童谣往后退了退,看向窗边的盆栽。小小的叶子向着阳光奋力生长,枝干倾斜,却抵不过人的随手一挪。   自己再看到那孩子时,应该好好安慰和鼓励吧?再怎么说,也是进步了,天道不酬勤,不代表她不能给小姑娘一点奖励。   “谣谣姐!”   一个女生在门口喊了声报告,直冲童谣过来。   “怎么了?”童谣回过神,抬眼便看见徐茵。   “是不是出分了?”徐茵轻吐舌尖,眨眨眼,“老吕说他知道成绩了,但不告诉我们,谣谣姐帮我们看看嘛,我好回去显摆显摆,吊她们胃口。”   敢来办公室找老师查分的也只有这些平时和老师熟而且还有自信的学生了。   “你啊……”童谣失笑,老吕是四班和七班的物理老师,这个绰号是他亲自认可的昵称,“都拿去打印了,下午就公布了。不过你想看的话我帮你查查。”   “谢谢谣谣姐~”   大课间的办公室很热闹。   李汉强走进办公室,意气风发,他没理由不高兴,语数外物四门七班都是平行班第一,把开学测试的八班拍死在了沙滩上,他现在走路都带着喜庆。   “童老师,你数学教导有方啊!”他笑呵呵地说,“纪晨也争气,平行班终于出了个年级前20。”   “哈……过奖了,”童谣干笑一声,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纪晨也是多亏了您,名师出高徒。”   她的心里其实槽点满满。   李汉强仗着班主任的身份,总是课外布置一些阅读任务和语文作业,课堂上也是威慑学生不准写别的作业——这些都没错,但架不住别的班不这样。七班先前数学一般,暑假补课时的语文作业多也要为此负责。   言语之间,很快,她已经找到了四班的文件。   四班是理科班平均成绩第二,数学,则从开学的第三升到了第二。   她松了口气,自己的教学水平,算是得到证明了吧?   鼠标滑动,成绩单上,第一名写着徐茵,685,年级第三。   “很棒啊,”童谣笑,“数学满分。”   徐茵似乎也有些惊讶,细数自己的各门分数后,她两眼放光,眉毛都弯了起来:   “谣谣姐有没有奖励呀。”   童谣挑眉,她确实知道很多老师会给学生发零食,自己不发点奖励倒是小气了。她想了想,问:   “你想要什么?”   徐茵看着她,毫无征兆地,脸倏地变红。   她侧过身,忸怩道:   “我……我再想想。”   “快点想,”童谣勾唇,“过期不候。”   “诶?多给点时间嘛!”   -   -   “成绩已出”,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一中改卷效率高,但老师知道成绩后就不上心了,打印个成绩单能拖一下午,最后还大概率是找个苦力去干。   “我去看成绩,”纪晨坐不住,在班上说,“憋死我了。”   “擦,我不敢去找劳改。”有男生哭丧,“我肯定考崩了。”   “找劳改干嘛,找童老师啊!”   “我数学考差了,不好意思去……”   “都去看成绩?”江一鸣拍案而起,“老子也去。”   许昊鼓掌:“壮士,帮忙看下我的。”   阮茜趴在桌上,草稿纸上是她涂涂改改的估分。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考得很差。哪怕进步了,也是从“特别差”变成了“比较差”。   她难过,是因为她觉得本可以考得好很多。   “江一鸣……”她小声喊道。   暗恋的女生喊他,少年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就差变身赛亚人了。   “帮我看下成绩,”阮茜顿了一下,“如果……很差的话,就别告诉我了。”   江一鸣听完,很有使命感地点点头。   上课之前,江一鸣回来了。   “我炸了,”少年锤了下桌子,“许昊你也炸了。阮茜,你……额……”   半晌,少年憋出几个字:   “进步了。”   阮茜听懂了,笑了笑,让江一鸣有点害怕。   “说真的,你考得不是特别差……”   “江一鸣,能借我下手机吗?”阮茜轻声说,“我打个电话。” 第三十七章:萌动   “喂,”最角落的楼道,女孩靠着墙,外面是高一学生的嘈杂,她拿着电话,声音轻颤,“妈。”   “谁啊?”那边显然反应了一会儿,“小茜?”   “是我,”阮茜咬着下唇,“这是同学的电话。”   “怎么了,崽崽?是不是有什么事?突然打电话给妈妈,是不是钱不够了?”   阮茜听着这声音,突然很想哭。   她一点也不坚强,独自在外,时常会想为什么要来一中,在湘南当一个成绩中上的学生会不会更好?在这里上学以后就能有出息吗?可她体验的似乎从来都是各种各样的失败。   “妈……我没考好,”她吸着鼻子,不想被听出哭腔,拿袖子抹掉眼泪,“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小茜,没考好没关系啊……我们下次努力,妈妈相信你的,你以前那么优秀。   “你弟也没考好,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没人怪你的,不要哭,一次考试没什么……要不要妈妈来看你?带你去吃你喜欢的自助餐?”   阮茜哽咽出声,想到来回的路费和食宿的开销,还有对工作的耽误,她冷静清醒下来,擦擦眼泪,低声说:   “……不用了,妈妈你忙工作。”   “崽崽,那边是不是压力很大?如果……你真的想回这边上高中……”   阮茜摇头,轻声说:“妈,不用,这边……其实挺好的。我考前失眠了,考试很紧张,但是……我真的努力了。”   “嗯,妈妈相信你。”   这通电话打了八分钟,估摸着上课铃要响了,阮茜才挂掉电话。   考试失败本身并不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   蕴藏其中,让阮茜无法接受的是,妈妈的伤心和童老师的失望。家里的辛苦,童老师耐心的补课,在考试时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自己没用。   她往楼梯上看,接着,整个人呆滞,望着楼梯口不知何时站在那的童谣,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   “软软?”童谣手上拿着u盘,她本来是去打印的。她看着阮茜,方才听到了后面半段的话,愈发心疼这个小姑娘,“躲在这哭鼻子?”   阮茜别开脸,眼角还是红的,说话结结巴巴:   “没……没有。”   上课铃适时地响起。   “童老师,我……”   “下节什么课?”童谣突然问。   “音……音乐课。”   阮茜小声说。   “想跟老师去走走吗?当作散心?”童谣拿出手机,笑了笑,“我帮你跟陆老师请假。”   -   -   偌大的操场,秋风瑟瑟。树叶绿了又黄,只有操场上的假草盎然得一如既往。   音乐课也没有人权的一如既往。“这几天在躲我?”   童谣带着分揶揄的语调。   “没、没有……”小姑娘怕她误会,垂着脑袋怯怯地解释,“我是觉得……没脸见童老师了……”   “怎么没脸了?”童谣停下,“觉得考差了我会生气或者失望?”   小姑娘没说话,盯着地板,但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   “成绩,是很重要,”童谣看到了跑道边的椅子,走到那边坐下,“但你把成绩看得太重就不好了。你觉得没考好家里会失望,只教好学生我会更轻松?”   她坐着看着小姑娘的脸,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软软,让别人的未来变得更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关心别人自己也会觉得温暖。我一点也不觉得教你是一件麻烦的事。”   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让阮茜一愣,她看着童老师,突然一阵心慌,语无伦次起来:   “童老师……我……”   “我知道,考试还是紧张,对不对?”   童谣偏头,示意小姑娘坐在她身边。   “紧张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她话音一转,“不过,我送你一句话——   “有压力,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有成功的机会。”   只有两种人不会紧张,胸有成竹的,这种极少,以及,一无所知的。   毕竟无知者无畏。   “你不是做不到,你只是太紧张。”   她认真地说。   “老师相信你。”   阮茜呆呆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什么情感在心中涌起,让她充满了勇气和信心。   可她又感到羞愧。   紧张成了她的借口,她却不敢跟童老师说自己对画画投入了多少精力。   一个月来,她几乎没睡一个好觉,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一次考试后,这样的信念动摇,可童老师的话又让她坚定下来。   她还可以坚持。   她想成为让童老师感到骄傲的学生。   她坐在童老师身边,风好像吹散了老师的长发,在两人之间飞舞。   “诶,你怎么又哭了?”   童谣拿出一张纸,点在她的眼角。   自己又哭了吗?   阮茜眨眨眼,脸上的湿热划出一条水痕。   自己好像从小就是个容易哭的孩子。   但总是忍着。   遇到童老师后,却总是忍不住。   但她已经哭够了,以后不会再哭了。   “其实你还进步了,年级进步了七八十名,”童谣笑道,“数学从不及格到了一百多,超棒的,想要奖励吗?”   “那是开学测试太难了……”小姑娘娇嗔地辩解,可一想到奖励,她的心里又蠢蠢欲动。   考得差,要奖励不好意思。   不要吧……又舍不得。   ——阮茜,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敢不敢说考好了再要?!   她耸拉着,赧然地吐出一个字:   “想……”   -   -   国庆周一晚返校,考了两天,等了两天,昨天哄好了小姑娘,今天已是周六。   下午放学,阮茜黑板上的作业也不记,直接往门外跑。   “软软,一起吃晚饭吗?”尹佳丽喊。   “不了,我有事!”   小姑娘步履匆匆。   她跑到校门口,看到了人群中的一朵青莲。   那个人穿着米色的大衣,戴着小礼帽,朝她淡淡地笑,简直是把温柔穿在身上。不想让那人多等一刻,她跑过去,喊着:   “童老师!”   “软软。”   童谣看了眼时间,握着拳,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上车。”   阮茜一懵。   童老师的身后,是一辆车。   牌子不认识,但比别的车宽大一些,应该也贵一些。   明明只比她大两岁,童老师却好像无所不能。   “坐我旁边。”童谣坐上驾驶座,说。   阮茜想起了那天坐童华车的经历。   以及……   “你们小女生是不是有女朋友才坐副驾驶的规矩?”   那天童华的话余音绕耳。   那什么……师生……百合。   她的脑子像是要烧了一样。   -   -   童老师答应给她的奖励是一场电影。   电影院的人很多,阮茜第一次来这个大商场,差点迷路。   她们要看的是新上映的一部口碑很好的电影,而阮茜就站着这张海报面前——   《垫底辣妹》。   “走了,软软。”童谣取了两张票,在远处喊道。   阮茜回应,快步跑去。   一个垫底的女生从高二开始努力,最后考上庆应大学的故事。   她明白童老师想告诉她的道理。   电影院的人不算多,观众稀稀拉拉坐了一半。   童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她上辈子就看过这部电影,所以兴趣不大,这一世提前上映,女主换了人演,没上一个漂亮,以至于她更犯困了。   “沙耶加,人要有梦想吧?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种东西……没有啦。”   “必须要有吧?考上庆应大学怎么样?就这个了!”   “诶,真的?!”   工藤沙耶加,苦学两年,失败过,气馁过,想过放弃和自暴自弃,在考场上肚子痛,一度绝望。   但她有一个好妈妈和好老师。   自己也有。   前所未有的共鸣感出现在小姑娘心里。   电影的尾声,沙耶加走进了庆应的校门。   阮茜扭头,身边的人闭着眼,不知是醒是睡。   童老师……   她咽了口水,越凑越近。   也许是想到了某本漫画的剧情,她绯红的脸热得吓人。   “结束了吗?”   童谣睁开眼,她一直没睡,只是躺着。   然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小姑娘。   “……软软?”她的声音带着困倦的软糯,“怎么了?”   小姑娘闪电一样缩回座位,羞得无地自容:   “想、想把您叫醒……”   -   -   PS:周五要上架了qwq这么点字数我好慌 第三十八章:所谓幸运,所谓幸福   火红的光荣榜虽迟但到。   一群学生围在榜前,查看自己和别人的情报。   “第一714……太变态了吧。”   “四班前100占了35个诶。”   “前二十有个七班的,厉害。”   嘈杂的人声中,燕芷仰着头,在第三列的156名找到了自己。   是可以接受的成绩。   阮茜坐在座位上,这次公布成绩的效率很低,她没找童老师问成绩,只知道自己进步了一点。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经过童老师的抚慰,她已经重整旗鼓,开始准备期中考试。   至于这次的成绩,不用她去看,自然会有多事的人迫不及待地告诉你。   “阮茜,你猜你语文多少!130!年级第四!”   “阮茜阮茜……”   果然,十分钟不到,她连自己排名前后是谁、差几分都知道了。   运动会过后,阮茜的人缘确实好了不少。同学们惊讶得像是从一片平凡的土地里挖出了宝藏,试问漂亮可爱、努力勤奋的小姐姐谁不喜欢?虽说以前成绩不好、去网吧被抓还被通报批评过,但这些阴暗的历史被那些优点照耀,瞬间就散得无影无踪。   语文课上,李汉强扔下课本,直接开起了班会,总结这个月的学习成果。   “这里要重点表扬纪晨同学,”李汉强敲敲黑板,“优秀的人比你们还努力,这是最可怕的。平时少怨这怨那,在不在实验班有区别吗?你们看纪晨,一样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拿到卓越的成绩!”   台下的纪晨汗颜,身边同学调侃的眼神让他尴尬得要死。   被老师单个拉出来夸也是件既得意又受罪的事。   “这里还要表扬几个进步很大的同学,阮茜,贺雪宇……”   阮茜低着头,埋头做练习题。   她心知肚明,她的进步其实不算大。   劳改之所以表扬,是觉得她这个差生浪子回头了。在别人眼里,自己离优秀还差得很远,大概在童老师眼中,自己也只是个听话、努力的孩子。   周末时,她已经把网名改成了电影女主的名字,工藤沙耶加,野心昭然若揭。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那天电影结束后,对那人说:   “童老师,如果我期中考试考好的话……还有奖励吗?”   童老师没有问她“考好”的定义,也没有犹豫,朝她笑着说:“好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什么……都可以吗?   童老师只当她是个乖孩子。   但她不想只当孩子。   -   -   童谣在办公室,成绩出来后,她就在对每个学生的成绩进行分析。   大多数人的成绩是稳定的,她在意的是有几个退步严重的。   陈沫,上次月考四班的第一名、年级第二,这次一落千丈,跌到了年级208名。   数理化三门学科断崖式下滑,尤其是数学物理。   是这个月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平时看这个学生,上课主要是自己做自己的,老师走到她边上也只会一心刷题,那做题效率让人叹为观止。   成绩好的学生是有特权的,哪怕是老师也不会多管。   童谣并不认为是陈沫的学习态度出了问题。   “笃、笃、笃。”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敲了敲敞开的门,轻声说:“报告。”   “这里。”童谣摇了摇手中的成绩单。   来人是陈沫,是她约这个学生来谈话的。   女生站在她桌前,规矩的校服有些偏大,齐下巴的学生头在窗外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好看温暖的栗色,文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粉色的眼镜中镜片贴着睫羽。   任谁看都是个乖巧优秀的女学生。   “陈沫,”童谣把成绩单先收起,柔声说,“最近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女生看了看她,幅度很小地,轻轻摇了摇头。   童谣偏头,想了想,拿出女生的答卷,指着题目说:   “你看,这几道题,按你的水平不应该错呀。还有这道,是做不出来吗?之前有个小测,你是四班唯一的满分,这次考试是有别的原因吗?”   陈沫站着,脸色一白,单薄的身子像是会被风吹走:   “我没作弊……”   童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陈沫是说之前的小测没作弊。   “老师当然相信你的实力,”她赶紧解释,“我知道你平时做了很多题,但这次考试……是因为紧张吗?”   陈沫木木地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垂下眼帘:   “我一紧张……就做不出来。”   童谣轻轻拍拍女生的背,安慰着说“没事”,然后问:   “那……以前呢?以前不紧张吗?”   陈沫睁着眼,没有回应,似乎自己也在迷茫。   这是个平时就不爱说话的女生。   考试焦虑这种东西,好像突然间就有了,错综复杂,盘根交错,源头也找不到。   上课铃响,陈沫离开,留下童谣在办公室苦恼。   她微微起身,转向办公室另一头的物理吕老师,这个光明顶的大叔也在发愁。   “吕老师,陈沫这是怎么回事?你找她聊了吗?”她问。   光明顶摊手,满是无奈:   “她就说是紧张,平时上课让她做难题都做得出来。”   此时此刻,老师们都觉得,这是个虽然棘手,但仍然可以克服的问题。   -   -   童谣下午连上三节课,回到办公室时,累得连晚饭都懒得去吃。   好在小姑娘中午说下午给她打饭来。   不知不觉中,这项贴心的服务她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了。   她进了办公室,才发现里面有些热闹。   四班班主任刘健,正搬着张椅子和一个男人交谈,他们的旁边,陈沫,人如其名地沉默着站着。   “刘老师,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啊?都高二了,关键的时候,出了这种毛病?我都急死了!”   “陈先生您不要着急,孩子的心态很重要,陈沫的实力我们当老师的都清楚,您不用这么着急……”刘健小心翼翼地劝说。   “心态问题?她有什么心态问题?紧张?就是题做少了才紧张!我跟她说了多少遍,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题目做多了再紧张也忘不了!”   男人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童谣几乎以为这是对仇人而不是父女。   女生吓得瑟缩,又不敢动,像只被主人打怕的小狗。   “刘老师,你觉得她的数学和物理要不要补补?这成绩掉得太夸张了,我以前给她请了家教,她不想要,好家伙,一个月不补课就成这样了!”   陈沫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苦涩地咽了回去。   听到这,童谣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这位先生,您女儿很优秀的,不需要额外补课。她这种孩子知道怎么规划自己的学习,外面的补课机构大多只适合基础不好的学生,像陈沫这种,其实并不需要老师教。”   男人回头,看到童谣,皱眉道:   “你是?”   她歪头道:“她的数学老师,童谣。”   “这么年轻的数学老师?”男人诧异之余,又意有所指地说,“我女儿的数学成绩以前好好的,现在怎么掉这么多?”   他一脸不满,转向刘健:“刘老师,不是我说,童老师这么年轻,不谈教学经验,能镇住学生吗?”   “陈先生,这……小童老师是A大的高材生,虽然年轻,但……”刘健打着圆场,还未说完,童谣已经主动说了下去:   “我虽然年轻,只教了一个半月,但我带的班,成绩相比上次考试的排名都是进步的,至少现在,您怀疑我的教学水平没有足够的依据。”   男人表情一僵,随即挤出一个笑,自己找了个台阶:   “哈,是我表达不当,那,这个,童老师,您说陈沫这数学是怎么了?掉这么多,不应该啊!”   童谣看了陈沫一眼,女生低着头,好像大人谈论的事与她无关。   “心态。”她说,“数理化是考验心态的学科,所以陈沫这几科的成绩变化明显。我觉得您应该关注一下女儿的心理健康,不要给她太大的压力。”   男人若有所思,拍了拍女儿的胳膊:   “我们给你很大压力了吗?”   陈沫呆滞地抬头,眼镜下是失神的瞳孔。   “……没有。”   “这就对了,要把压力转化成动力!知道吗?”   像是严苛的上司在和下属说话。   童谣想说什么,又忍住,她难以干涉别人家庭的教育方式,只能看着那个脆弱的女生在男人的推搡下前行。   “好了,那我们也不打扰老师了,”男人转身,“跟老师保证下次考回年级前三!”   陈沫木然地抬头,看着刘健和童谣,嘴唇动了动,刘健赶紧摆手:   “保证啥呀,先把心态调整好,什么都好说。”   童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带着女儿离开了,门外的走廊依稀可以听见他的呵斥。   “这都耽误多少学习时间了,晚上补回来,知道吗?”   “月考试卷呢?让你带给我看你不带?跑着去拿!”   童谣望着女孩瘦削的背影,心里沉得难受。   “陈沫家是单亲家庭,她爸是个作家。”刘健唏嘘道,“孩子哪是这么带的,管得太严了,我看着都心疼。”   严厉没有错。   可孩子需要的是爱。严厉也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感受不到爱时,严厉的态度是那样沉重,童谣很担心陈沫单薄的肩膀能否承受。   她像是看着一个孩子走进火坑,被火焰吞没,却无能为力。   -   -   PS:上架推迟到下周五了qwq,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票票! 第三十九章: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   一中的上学期,是学生们的狂欢。   在填鸭式教育盛行的时代,教育局呼吁着素质教育,要求全面发展,时不时还要来视察一趟,一中则首当其冲,被迫响应了起来。   十月的秋,是上天的馈赠。   过完运动节,跟着就是国庆假,放完假,接着就用秋游来抚慰学生因为考试而受伤的心。然后经历中秋佳节,最后准备排练艺术节,一个月把一年的乐子都享受完。   至于期中考试和家长会,那是苦大仇深的十一月了。   刚考完试,许昊就仗着妈妈是老师取得了第一手情报,透露了近期要秋游,惹得全班人心痒。终于,在某天语文课下课之际,劳改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   “这周秋游,大家自由组队,一组5个人左右。”   “oh!”   欢呼声几乎要把教室掀翻。   “纪晨,我们组一队啊!”   “嗯。”   “纪晨纪晨,加我一个!”   生怕被落下似的,众人纷纷向自己的小团体聚集。   阮茜像是钉在座位上一样,没有行动,只是偶尔看看那些组队的人。   有人的落单,被排挤在外,平时自以为是朋友的人其实早就和更好的朋友组上了队,压根不带你玩。这时,被挤出圈的人只能尴尬地一笑,自找台阶地说句“没事,我找别人组队”,最后回到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阮茜不想被拒绝。   阮茜害怕被拒绝。   她其实是有几个朋友的,但那几个朋友是否觉得自己是分量足够靠前的朋友呢?如果要组队,自己在她们的选择中吗?   阮茜不想去猜。   “同桌,跟我们组队不?”江一鸣身边围着一堆男生,嬉皮笑脸地敲她桌子,“我们几个全是男生,太gay了。”   发出邀请时,江一鸣心里怦怦直跳。   不好意思表白,就只有借这种机会吸引同桌的注意、增加相处时间了。   阮茜愣了愣,她不太想和一堆男生组队,至少……也得两个女生吧?不然她会觉得很不自在。   但拒绝这份邀请后,自己又能和谁组队呢?   好在,有人解救了她。   “软软,你有队伍了吗?”   尹佳丽从后门进来,手里捧着水杯,“我还没组队呢,一起吗?”   又来了一个优质女生,几个男生心里美翻了天,纷纷表示欢迎一起、重活他们干。   阮茜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点头之后,她也有了自己的队伍。   几个男生交换了眼神,彼此的喜悦大家都懂——班上最漂亮的两个女生都在他们组,别人指不定多嫉妒羡慕恨呢!   周五下午的放学,学校特批了一天的自由出入,方便学生们出去购买一些秋游必备品。   而童谣,隐性宅女一枚,听到秋游头都大了。她不爱出门,集体活动请假又不是很好,她也不想特殊化,只能不太情愿地跟着大部队出了校门。   目的地是菜市场,这个她前世今生都从来没亲自消费过的地方。   菜市场是字面意义上的五味杂陈。   地上有来历不明的脏水,肉排上的苍蝇到处乱飞,还有各种动物的刺鼻腥味。   童谣有些不适,远离了肉类,去了边缘地带装模作样地挑起了土豆和火腿。   不大的集市,到处都是学生的身影。   菜市场这块地方摊位混乱,旁边就是一条街,从卖花的到卖花圈的应有尽有。一条螺旋梯子直通二楼,棋牌室和网吧的大红字挂在窗户上,无比显眼。   童谣拿着土豆的手突然一顿,顺着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那条楼梯上,一步步向上迈的阮茜。   那是要去哪?   ……网吧?   “美女,你土豆要不要?很便宜的。”   “不好意思,我不要了。”童谣放下土豆,蹙眉跟上。   铁制的楼梯,台阶上刷满了开锁办证小广告,踏上去都感觉梯子在摇。童谣心一颤,硬着头皮上去,终于到了网吧前。   让人热血澎湃的游戏海报贴在窗户上,还有充100送100的优惠广告。从透明的地方能看到里面带着耳机打游戏的社会青年和中年人,暂时没发现小姑娘在哪。   看样子是个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   她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的烟味让她一呛。网管小妹看到她,先是惊艳,又老道地问了句:   “找人?”   大概是因为童谣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混网吧的人。   童谣点头,算是回应。她在脸前扇了扇,试图赶走烟味,接着往里面走。网吧里的人不算多,有很多空位,她甚至发现了几个穿一中校服的男生,那些男生沉迷游戏,看都没看她一眼。   童谣抿着唇,不敢想象小姑娘成为网瘾少女的样子。   她继续往里面踱步,小心地观察四周,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她。   不是单方面的找到,而是她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心里没底的阮茜时不时就要往门口瞟一眼,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童谣。   小姑娘像是石化了一样,僵在了座位上。   这是网吧最里面的座位,足以显示她的做贼心虚。   “我身上是不是有雷达呢。”童谣缓步走着,脸上看不出情绪,“总是能找到你。”   “童……童老师……”   阮茜的声音有些沙哑,慌乱写在脸上,缩在沙发上,简直是一个无声版的“你不要过来啊”。   童谣停下,盯着小姑娘,平静地问:   “为什么来网吧?”   -   -   童老师生气了。   阮茜不是第一次见童谣生气,但第一次见童谣对自己生气。   去网吧,对她一个16岁的高中生来说,是一件很恶劣的事。   恶劣的不是上网本身,而是去网吧往往意味着接触什么样的人,成为什么样的人,附赠一系列恶习,简而言之,近墨者黑。   “为什么来网吧?”   阮茜意识到,再不解释就迟了。一张洁白的纸上,任何污渍都那么显眼。   “童老师,我不是在玩游戏!”她急忙说,“我是……”   她突然卡壳,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同样难以言说。   童谣转向电脑,确实,屏幕上不是什么游戏画面,而是一个网站,关键字眼是“漫画”、“大赛”、“报名”。   小姑娘的手放在膝盖上,不敢上桌,眸子往上抬,偷偷地看她。   童谣抿唇,眼神复杂,但气先消了大半。   “你不是说安心学习,不画画了吗?”   她轻声问。   “骗老师的?”   阮茜全身绷紧,这个问题问得她怎么想都无法回答。为什么月考要紧张呢?为什么要失眠呢?如果考得更好的话,就可以向童老师证明自己可以学习和漫画两不误了。   童谣见她不说,视线又转向电脑,那里有图片在上传,逐渐显示出全貌,是一页黑白漫画,比起小姑娘之前的画有了明显的进步,更重要的是蕴藏其中的时间的磨砺。她垂着眼帘,像是明白了什么,站在原地:   “你告诉老师,没考好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精力都拿去画画了?”   阮茜听到这句话,委屈的已将心中填满。难道童老师不相信自己吗?怀疑她没有努力学习?她心中苦涩,是啊,这能怪谁呢?没考好,还在网吧被抓个正着,谁会相信她的努力呢?   “哪个班的?!”   突然间,一道洪亮正气的吼声打破了网吧的喧嚣。   童谣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从座位上被揪起来,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垂着脑袋,面前站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他简直是一股钢铁洪流。   这是……学生处张主任?   童谣不动声色地坐下,小姑娘的座位是沙发,在网吧管这叫卡座。阮茜也听到了,她脸色苍白,一滴冷汗从发丝间滑落,怕得发抖。   童谣想起,阮茜以前是去网吧被通报批评过一次的,若是再被抓住……   难怪吓成这样。   她脸色有些凝重,虽然现在还有些气,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小姑娘受到校规的严厉处罚——第二次被抓的代价绝不是一个“差生”可以承受的。她没见过张主任,据说是教高三政治的,张主任大概率也不会认识她。   她看向阮茜,小姑娘这次居然没哭,明明不知所措却咬着唇硬撑着。她说到底还是心软了,用叶伟那句“校规不是法律”来宽慰自己,然后,把小姑娘往自己身上一拉。   -   -   张振华,学生处主任,当代的军统特务,校园的盖世太保,扑克一样的脸威慑力十足。爱好散步,地点包括但不限于校园里的情侣幽会地和校外的网吧游戏厅,并且覆盖范围持续扩大中。   学校这片网吧不少,菜市场二楼就有三家,他只不过是随便选了一个,看会抓到哪个趁着秋游购物浑水摸鱼的害群之马。   他的特点是过目不忘,抓到一次,就别想报假名蒙混过关。   “学校怎么规定的?啊?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就知道上网!到门口站着!这是什么?你的烟?!”   张振华怒斥着面前的男生,男生也是瑟瑟发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中的孩子大多性子软,平时不会翘课,晚上不会翻墙,若不是手痒难耐,也不会去网吧。   网吧一角,另一个一中的学生慌了,他弓着身子想出去,刚推开玻璃门,就发现面前站着个身强力壮的体育老师。   “抓到两个!”体育老师喊。   张振华点头。老师辨别学生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看校服。一中是强制要求穿校服外套和校裤的,外套能脱,但裤子不能脱,来了网吧的学生根本藏不了。   张振华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这种他的确没有办法,除非愿意耗时间,否则无法确认。他继续往别处走,经过角落时,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少女——变冷的秋天,她穿着单薄的衬衫,一心一意地操纵着电脑,与网吧骂骂咧咧的氛围格格不入,这个少女坐在这,硬生生把这块地方坐成了白领丽人的办公室,臭气熏天还油腻的网吧也有了些许优雅格调。   她的大腿上,穿着米色大衣的女生朝着她的小腹躺着,恬静安好,姐妹情深。   就是那件大衣下的裤腿有点眼熟。   此时此刻,小姑娘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张振华在她的身后审视,而她穿着童老师的大衣,躺在童老师曼妙的腿上,隔着纤维也挡不住火热的体温。她的鼻尖碰着童老师平坦的小腹,由于是一件衬衫,她甚至能从缝隙中窥得一片冰肌玉骨。   童老师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味。   童老师的大腿……   童谣比阮茜还要紧张,她第一次做这种亏心事,冷汗都快冒出来。张主任怎么还不走?是不是看小姑娘起疑了?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伸手抚摸着小姑娘的侧脸,其实是在压抑自己的紧张。   从小姑娘嘴里呼的气热热的,让她的小腹也有些微痒。   终于,张振华走了。   警报解除,童谣松了口气,摇摇小姑娘,阮茜却没起来。   “软软?”   她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张主任走了。”   “……软软,起来。”   她催了一声。   “童老师。”阮茜不仅没起来,反而伸手搂住了童谣的腰,低声说,“为什么要帮我。”   “你……我还不是……”童谣别开脸,想表示自己还没有消气,却怎么也想不起生气该怎么表现,最后,她扶着眉,叹了声,“怕你受处分。”   这孩子……怎么好像突然变野了点?   “可受处分是我自作自受。”阮茜轻声说。   “你……你少给我杠。”   一时间,童谣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又不忍心说重话,只好嗔了一句。   “童老师。”   “我学习很努力,你不要担心。”   “画画我是自己挤出来的时间。”   “放弃漫画是我说谎,对不起。”   “能原谅我吗?”   小姑娘抱着她,慢慢坐起来,眼神柔软,却又有光。她脱掉了大衣,用双手盖在了童谣身上。   “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童谣有刹那的恍惚,一生所学到现在似乎也不太够用。她想说什么,又迟疑了。   这孩子还不肯放弃漫画?   真的不会影响学习吗?   她怎么挤得出时间来?   ……   到最后,连“您”也不叫了,以前可不这样。她抓紧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眼前小姑娘的坚持:   “……没大没小的。   “就……再相信你一个月。”   -   -   PS:吃年饭,所以完了,果咩,不过二合一!   大家新年快乐!一定要身体健康!   新的肺炎一定要重视!出门去人多的地方带好口罩! 第四十章:她是她的翅膀   童谣靠在沙发上,看着小姑娘在电脑上操作。   “报完名了吗?”   她不安地催促道,时不时瞥向门口,生怕张振华卷土重来。   “马上,”小姑娘输着资料,“谢谢童老师陪我。”   童谣一呛,什么叫自己陪她?自己分明是迫不得已怕她被抓才留在这“监督”的。   “以后不准来网吧,”她板着脸,抱着手臂,“要报名就来办公室用我的电脑。”   小姑娘眼睛一亮,却不漏痕迹:   “谢谢童老师。”   很快,她点了[下机],朝童谣一笑:   “弄好了。”   她就押了两块钱,都不用去退剩下的。   童谣看看时间,不经意地问:   “秋游的菜买了吗?”   阮茜摇头,见童谣也是两手空空,随即提议:   “童老师,我们一起去买吧?”   童谣正有此意,她不太会选菜,但认为软软很懂事,应该挺会过日子的,在家大概是那种经常帮忙做家务的孩子。她琢磨着自己干脆跟在软软后面买,这样就不用费心思了,于是矜持地点头:   “嗯。”   她走在前面,眼观八方,没看见学校的人才让小姑娘出来。   她们下着楼梯,阮茜跟在后面,安静的氛围给了人理性的冷静,她回忆起自己刚刚的大胆,脸上逐渐升温。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说那么大胆的话。   怎么敢去抱着童老师不撒手?   以及……童老师居然都惯着她,没有一点反感和拒绝。   她仿佛走在池塘边,一步一步地迈进,任由池水将她淹没,也要一点一点试探童老师的底线。又像一锅缓慢加热的温水,谁也不知道谁才是锅里的青蛙。   “童老师,要买点牛肉和猪肉。”   “啊?那……你帮我挑一点吧?”   “好啊。”   菜市场里,小姑娘和摊主扯起皮来头头是道,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高手。   童谣不知道往哪站,小心地避着地上的水,还得给路过的人不停让路。   “童老师,你在那边等着吧,肉我来买。”小姑娘笑着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别沾到你衣服上了。”   “额,我没那么……”   童谣想了想,没那么洁癖,娇气?但她内心确实不太想在肉铺待了,又不想偷懒,便说:   “那……我去买点蔬菜。”   童谣踮着脚走了,满脸横肉的老板手起刀落,边切边说:   “那是你们老师啊?”   “嗯。”小姑娘盯着肉,抬起头,自豪又骄傲,“好看吧。”   老板耸耸肩,他没怎么注意脸,只觉得那老师跟公主来视察民情一样,不知民间疾苦,没什么经验,表现得束手束脚。   阮茜买完了肉,又去买了些签子,然后掉头去蔬菜区,在阴暗潮湿的路口,她看到了在风中凌乱的童谣。   童谣提着袋子,也看到了她。   “童老师,你买了什么呀?”阮茜小跑过去,凑近去看,童谣自觉丢人,只想把袋子往身后藏。   “买了点火腿……嗯,玉米热狗肠,小辣肠。”   她抓抓脸,别向一边。   “童老师,”阮茜睁大纯真的眼,“这不是蔬菜吧。”   “……”   童谣把火腿的袋子提起来,下面还压着一个袋子,“其实我还买了白菜。”   阮茜看了看下面的一大团,许久,抬起头问:   “童老师晚上是要做白菜吃吗?”   看表情绝对不是。   阮茜真的困惑了,她之前还去童老师宿舍吃过饭,所以她觉得童老师会做饭做菜,那应该也会买菜,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迷惑行为?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那个啊……”童谣掩饰着自己的窘态,装作不在意地解释,“饭是我煮的没错,菜是超市买的现成的,只用加工一下。”   把“加热”换成“加工”,就显得她挺能干的。   当她说要买白菜时,不知道该买多少,随口说了句“买五块的吧”,谁知道这么多。偏偏人家大妈都给她包起来了,她又不好意思不要。   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要不是工作搬出来了,她这辈子都不会下厨房。至于以后结婚给男人做饭?想都别想。   所以,对她来说最明智的选择还是买火腿这种食物。   “软软,我看别人买的都是那种串好的肉,你怎么……额,”童谣转移话题,手上做了个“串东西”的动作,“打算自己串?”   “是呀。”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阮茜点头,早已想好的计划在心中愈发完善,“我自己串,肯定能串得更好。不过……”   她的眼中有一丝狡黠,“可以借用童老师家的厨房吗?”   -   -   晚上11点,童谣从浴室里出来,洗去一身的疲惫,漫漫的水蒸气中,她脱下浴袍,呲溜呲溜地迅速换上更严实的睡衣。   厨房里,传来菜刀切砧板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竟让她有种家的感觉。   以前这是70平的宿舍,现在是个小而温馨的家。   而软软……是她的女儿?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嘛。   这么想着,她自己先笑了出来。   “童老师你洗完澡了?”   厨房里的声音有回音。   “嗯,”她走进厨房,小姑娘正把串串包好,浑圆的土豆泡在一旁的热水里,她伸展了手臂,说,“我来帮你吧。”   她挨得有些近,刚洗完澡,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前所未有地浓郁,像绽放的花,香气猛地往小姑娘鼻子里钻,她未曾察觉,阮茜却已经心头鹿撞,回头看到的是童老师被束起的纤细的腰,还有挽起衣袖露出的白皙手腕,她更加心乱神迷。   皓腕凝霜雪,垆边人似月。   甚至在想,如果扯开腰间的那条束带,是否能见到孔雀开屏的美景?   小姑娘脸上羞红一片,又在心里唾弃了一遍自己。   都怪那本漫画……害人不浅。   童谣搬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垃圾桶边认真给土豆剥皮。她的动作堪称笨拙,连一旁的阮茜都不禁发笑:   “童老师,你这样剥好浪费啊。”   剥一层皮,坑坑洼洼的土豆小了一圈。   童谣沉默半晌,端详手中的土豆,说:   “还行,能吃。”   小姑娘笑得弯了弯眼:   “原来童老师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不擅长的事多了,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自嘲地笑。   “没有。”小姑娘一脸真挚,大着胆子坐近了一点,“我觉得这样的童老师……很可爱。”   对这种话……童老师会是什么反应呢?   阮茜又朝着池塘深处迈了一步。   童谣握着土豆,转过头,突然,伸出手往身边的小姑娘腰间一戳:   “可爱个头,敢嘲笑老师了?”   她装得凶神恶煞,然后,让她尴尬的事发生了——   小姑娘呆呆地坐着,眼睛看着自己腰间的手指,有些迷茫。   童谣嘴角一抽,明白了什么,小声问:   “……你不怕痒?”   小姑娘眨眨眼:   “不怕。童老师怕痒?”   “……我也不怕。”   “我试试?”   说着,阮茜双手伸出,在童谣惊恐的眼神下袭向她的腰际。   “软软你停下!停……哈……我怕痒!快停下!”   纤细的身子不盈一握,阮茜的双手几乎是握着她的腰,童谣坐在小凳子上,笑出了眼泪,不断退缩,背都抵到了墙上。刚开始还能反抗,现在便只剩下了求饶的力气。   阮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和傻气。   是童老师的偏爱和纵容吗?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童谣则靠在墙上,手挡在身前,身子软若无骨。   “……童老师?”   小姑娘有些心虚,小声喊了一句。   童谣喘着气,白了她一眼,挣扎着起来,觉得自己形象全无。   臭小鬼。   她扶着腰,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和神态有多妩媚,像只妖精一样惑人,但能欣赏到的只有一人而已。   “童老师……”阮茜怂了,把手藏在身后,讨好地跟在后头,“我错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不敢?”   童谣甩了下头发,没好气地说。   ——这次面子丢大了。   虽然没一点威慑力,但小姑娘很老实地低下了头:   “不敢了。”   童谣被讨好了,小孩子虽然调皮,但认错的态度着实不错。她打开卧室们,看着还跟着她的阮茜,没绷住脸,笑了出来:   “我都先休息了,你还跟着啊?想跟老师一起睡不成?”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打开一扇幻想之门的钥匙。   阮茜的脸红扑扑的,退了一步,心里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我去切土豆。”她急急忙忙地转身,向厨房跑去。   “小心哦!别切到手了!”   童谣关门前说。   -   -   这是第二次和童老师同居。   阮茜坐在床上,打开画本,记录今天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依然是“童”字脑袋的小人和“软”字脑袋的小人。   不知隔壁的童老师睡着没有?   她撑着下巴,想到了什么,傻傻地笑。   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   仿佛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了解到它的美味,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可以主动去追寻一些东西。   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美好,成了触手可及的温度。   即使那样出格的行为,童老师也不会对她生气吗?   她合上画本,缩进被窝,一个人在房间里也怕被人看见似的,偷偷嗅着自己的手。   ——当然什么也闻不到。   但却能将她再次带回那段回忆里。   -   -   秋游是早上七点集合。   一中财大气粗,校园巴士都是奔驰标志。一辆车52人,也就是说肯定有倒霉蛋被分到别的车去——但幸运这次眷顾了阮茜,她和大部队在一起,大清早就等在了车边。   “怎么还有人没来?!”劳改怒气冲冲,“这也迟到,全班人等他一个!好意思!”   “来了来了!”纪晨指着远处。   “还在那走!给我跑过来!”   劳改吼道。   于是,全班人都看到了迟到者狼狈奔来的模样,哄笑一团,迟到者自以为得到了关注,跑的很骚,结果被劳改劈头盖脸一顿骂。   阮茜排在队列中,从包里拿了一块面包啃。在童老师家睡觉的睡眠质量远比宿舍要好,她差点睡过头,早饭也没吃就赶了过来。   童老师坐哪一辆车呢?   也许老师们会有专门的车。   “大家上车!”   劳改高呼。   男生们不好意思跟女生抢,一个个等在后面。反应迟钝的男生倒是先挤上去了,一看到后面都是女生上来,恨不得又跳下去。   “软软我们坐哪?”尹佳丽抱着阮茜的胳膊。   阮茜一愣,心想这就是和闺蜜相处的感觉吗?   她本以为自己和童老师也算是闺蜜,毕竟年龄相近,但和尹佳丽的相处比起来,又有一些差别。   差别在哪,她还需要慢慢想清。   阮茜找了个最后面靠窗的座位,拿出耳机戴上,闭上了眼。车上越来越吵,大概是人都上齐了,劳改在大声让纪晨清点人数,活跃的男生在车上嚷嚷,接着,车快发动了,车上又突然爆发出一声热烈的欢呼。   歌也听不清了。   阮茜摘掉耳机,眼还是闭着,直到听见那熟悉的清婉嗓音:   “……我们的车开不动了,只能抱你们大腿了。”   “童老师,坐这!我站着!”   “……不用,后面不是有座位吗?”   阮茜怔怔地看着童谣走来。   “你们车上有多的位置呀?”   童谣走在过道上问纪晨。   “是的,有个人说他发烧了。”班长点头。   后排有五个座位,两个男生坐右边,阮茜和尹佳丽在左边,中间恰好有个空位。   阮茜悄悄戳了戳尹佳丽的腿,尹佳丽了然一笑,往旁边一挪,在她和阮茜中间留出了一个空位:   “童老师坐这!”   童谣挑眉,朝角落里的小姑娘笑笑:   “你怎么总喜欢坐角落?”   小姑娘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   ——角落能给她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以及,习惯的孤独感。   有的人享受孤高,有的人习惯孤独。   汽车发动,一年级七八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唱歌!”   驶入田野,耐不住寂寞的学生们早已娱乐了起来。他们拿了个纸团在人群中传递,前面的劳改背对着人群,回过头时喊停,纸团在谁手上谁就要表演节目。   当纸团传到童谣手中时,学生们沸腾了,他们很期待女神童老师可以表演个节目,但劳改还没有回头,童谣把纸团拿在手里,急坏了下一个要传递的人,阮茜。   “童老师,快给我!”   小姑娘知道童谣想在劳改回头时给她纸团,急得快哭了。   童谣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脸红了红,晃晃脑袋,又低声正色道:   “这是对你昨天晚上行为的惩罚。”   同学们不知道她们在墨迹什么,但欢呼声更大了。   “停!”   劳改一回头,吓死一头牛。   纸团扔在了阮茜怀里。   小姑娘傻眼了。   “唱歌!唱歌!”   一群人都在起哄。   阮茜握着纸团,不知所措,手指揪着衣角,张着嘴发不出声。   童谣抿唇,有些后悔和心疼,她的本意当然不是惩罚……好吧,是有一点,但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小姑娘学会展示自我。   只是一个表演而已。   无论表演的是好是坏,都会对小姑娘的人缘社交有好处。   虽然自己不喜欢社交,但她教起别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   最差的选择,就是不表演,让气氛尴尬地冷却。   童谣站起来,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安静:   “嗯……她挺害羞的,我和她一起唱一首歌,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   双倍的快乐,男生们手都要拍烂了。   小姑娘怯怯地看她一眼,童谣凑过去小声问“可以吗”,又说“我带着你唱,你跟着”,小姑娘才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要唱就要唱一首大家都会的歌,才能调动气氛。   “这首,”她深思熟虑,压低声音,“会唱吧?”   “……嗯。”   “那准备,一,二,三,go!”   -   -   窗外田野的风光,一片金黄。   不太协调的歌声,慢慢同步。   大雁南飞。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有人开始用掌声打着节拍,很快,带动了全班人。   阮茜的声音起初几不可闻,像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但渐渐的,同学们从歌声中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个羞涩的女生,在窗边的角落,似乎真的张开了一双隐形的翅膀。   这是一首梦想开花的歌。   以及,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而这个愿望,在阮茜心里,已经越发明朗。   -   -   秋游集合得早是有原因的。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路途颠簸,几个玩手机的学生已经出现了晕车症状,还有一个拿着塑料袋吐得天昏地暗。   没吃早餐的学生已经饿了,拿出准备当作午餐的零食,吃得嘎嘣脆。   小姑娘靠在窗上睡觉,脑袋随着车身的晃动一磕一磕的,把玻璃撞得砰砰响。   童谣摘掉自己的耳机,看着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   “唔……童老师。”   软糯的语调最容易让童谣心软。   她指指自己的大腿,轻声问:   “要不要躺会儿?”   阮茜脸上还是呆萌呆萌的,点了点头,然后趴在了童谣的腿上。   其实这是装的。   她心里都快幸福得尖叫出声了。   童谣不太自在地看向窗外,前面的学生已经有往后看,然后窃窃私语的了,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   老师是不是还是要和学生保持点距离感才行?   但是有的人又说要和学生打成一片,和她们当朋友。   小姑娘躺在她腿上,乖巧漂亮得像只小猫。   她摸摸小姑娘的头发,承受下各色善意中带着调侃的目光。   罢了。   谁让自己愿意呢。   -   -   PS:这几天后台都炸了,进来特别麻烦qwq.   感谢大佬们的打赏和票票,所以今天是真的超级加倍章!QAQ   PPS:感谢水弦月,黑塔贤者露露缇雅,死宅的欧尼酱等等等大佬的好多好多打赏…… 第四十一章:同一条船上的人   最后一排座位的人自然最后下车。   身体接触,是变得亲密的最有效的方式。局促感,距离感,羞涩感,一旦两人黏在一起,这些通通都是浮云。   阮茜睁开眼时,脸偷偷在童谣腿上蹭了一下,人起来了,手还撑在人家腿上。   “下车了。”   童谣缕缕小姑娘的头发,长长的单麻花辫有些炸毛,握在手里像小动物的尾巴,她忍不住上下撸了两把。   “童老师?”   小姑娘有些傻气地看着她。   老脸一红,童谣咳了咳,松开手:   “下车了,大家都等着呢。”   此次秋游的地点是某少数民族的寨子,特色是古镇文化以及一个大瀑布。   看到阮茜和童谣一起下车,一群学生心照不宣地一笑。这个年代,百合文化还没那么出圈,大家就单纯觉得挺养眼的。也没什么人会嫉妒,毕竟在大家看来阮茜胆子小,不是那种天天给老师献殷勤的人,而童老师这朵富贵解语花,向来对谁都是有求必应。   虽然睡膝枕的只有阮茜一个。   “大家坚持一下,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多拍拍照,看看风景,不要掉队!”   叶伟举着个小喇叭在队伍前面喊。   学生们一阵哀嚎,怎么还要走路?   这是山间田野的路。车开不进来,到处都是农作物,时不时能碰见溪流和洗衣服的妇人,还有路边容易被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的学生踩中的牛粪。   阮茜拿着手机,上面的电量显示着危险的红色。手机是昨晚发的,但充电器在宿舍,她在童老师那睡觉也没充上电,相比别的有手机玩的学生就无趣得多。   “童老师呢?”   尹佳丽见她无聊,贼贼地看她。   阮茜嘟着唇,往后一看,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部队:   “她和老师的队伍走了。”   “空虚寂寞了?”   “哪有!”   小姑娘恼羞。   秋游啊。   其实……就在童老师腿上躺一天就很棒了。   “软软,其实你唱歌蛮好听的。”   “啊?是吗?”   “肯定啊,你没看到那些男生的眼神。”   “……那是看童老师的吧。”   “不会,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自己的魅力?   阮茜看着手心,然后把书包往背上一颠。   她的魅力和童老师比不值一提。   唱歌时,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盯着童老师看,更何况别人的眼神呢。   -   -   飞流直下三千尺。   瀑布在学生们眼前倾泻,在底下形成了一个湖泊。水浪打在下面的石头上,年复一年的冲刷,再锋利的棱角也被磨平。   终于到了。   “各班班长点到!不要乱跑!不要下水!”   喇叭声挡不住学生们雀跃的心,各自抱团到了自己小组的烧烤桌边。   相比学生,教师就自由得多,没有分组,爱在哪吃在哪吃。童谣跟着陆冰洁走,两人找了个风水宝地,第一步生火就犯了难。   “是要把这块蜡点燃扔进去吧?”   她拿着蜡块,瞅着坑里的碳灰,“不会烫到我吧?”   她是那种下鸡蛋都会被油烫到的人。   “不会……”陆冰洁也不确定,“……吧。”   “我看他们是这么搞的。”   “嗯,好像不难。小童老师去借个打火机怎么样?”   童谣抿唇,到一边不太自在地找男老师借了打火机。蜡团点燃,她生怕烫到,赶紧扔进坑里,成功了,像在月球上踏了一个脚印一样开心。   “童老师没吃过烧烤吗?”   陆冰洁翻着自己的菜。   “嗯……吃过,但没自己动手烤过。”   “小童老师大学什么专业的呀?”   “统计学。”   “……打扰了,”陆冰洁露出一个敬畏的神色,“你们学统计的人是不是特别死板?我是说……不太享受生活?”   “不能一概而论,但确实比较重视数据。”   童谣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牛肉串,“这个怎么烤?”   “……放在上面用火烤。”   “我知道,还有呢?”   “喜欢什么味道就上什么调料,这面熟了就翻面。”陆冰洁一口气概括道。   童谣沉默,她其实看不出肉是不是熟的,或者说分不清离全熟还差多少,但……又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问了,她怕被陆冰洁视为那种高分低能的巨婴——虽然她基本就是。   烤了半天,她试着翻面,结果发现肉已经粘在了铁网上。   “你要动一动啊!”陆冰洁都替她急,把肉反过来,背面都成碳了,“你这……焦了。不能吃了,会致癌的。”   童谣默默把肉扔掉,拿出了玉米热狗肠,串起来烤。   这种食品的好处在于就算是生的也能吃得很开心。   “你这也太惨了吧。”陆冰洁看她可怜,提议道,“你去跟学生蹭点吃的吧。”   每次春游秋游,老师们总会去学生的餐桌逛逛,有眼色的学生当然不会只顾着自己吃,会争先恐后地献给老师,十分懂事。其他人看到那桌给了,自己这桌不给也不好,于是只好献上自己的贡品。   童谣琢磨了一下,决定行使一次老师的特权。   四班的烧烤区临近湖泊,童谣刚来,就被徐茵看到,然后给她塞了一个烤茄子。童谣脸色有些僵硬,这玩意也能烤吗?这么大一个……   她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徐茵以为她不好意思,于是指了指桌上的铁网:“我们还有好多呢,烤茄子很好吃的。”   “确实很香……”她下意识嗅了嗅,“不过……我不吃茄子。”   “这样啊。”徐茵有些失望。   “你们都烤了什么吃呀?”童谣岔开话题。   “里脊呀。”有人说。   “玉米热狗肠!”一个女生喊,“童老师要不要?”   童谣刚想说这个可以,徐茵就笑着叉腰:   “你以为谣谣姐是小孩啊,烧烤吃什么玉米热狗肠。”   说完,自以为恭维得很棒,徐茵邀功地看向童谣,童谣立刻咳了两声,正色道:   “对,没错。”   虽然没吃够热狗,但她最后还是收了几串里脊。   把签子扔在桶里,她看着眼前欢声笑语的一幕,不自觉一笑,高中的学习确实压力太大了,需要秋游这样的活动来调节。   她看见不远处的一桌,平时有些木讷的陈沫,带着文静的眼镜,在一个男生手舞足蹈的表现中,捂着嘴轻轻笑着。   男女之情啊。   童谣叹了声,青春期的孩子互相暗生情愫实在是太正常了,在实验班、成绩好的学生中也广泛存在。一中校风正,老师也没有夸张地视早恋如猛虎,反而更倾向于引导。连劳改在七班都直言“我知道你们有些男生女生走得很近,不是我不知道,但我不说。”   “你们在一起是要共同进步,互相勉励的,到时候才能考到同一个大学。别让我看到你们成绩退步。”   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时,学生们就会邪恶地哄笑,看向那些大家心知肚明的情侣。老师不是傻子,点一个人回答问题,然后说再点一个时,全班喊谁的名字估计这两人就有情况。   但,因为谈恋爱而导致成绩一落千丈,这种事在一中很少见。   童谣真心希望陈沫那个孩子能快乐一些。有那样的父亲,又在单亲家庭,如果能从别的地方得到一些适当的关心,也不是坏事。   “童老师。”   她坐在椅子上,听见有人喊她,抬头去看,发现小姑娘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大把串串。   “童老师要吃吗?”   阮茜递给她一根热狗肠,上面涂得油光闪亮,还有孜然和辣椒粉。   “这……”童谣咽了口唾沫,她懒得动手,早餐又没吃,现在饿得慌,“怎么好意思……”   “吃吧。”阮茜在她旁边坐下,把串串递到她手上,“还有好多。”   童谣有些呆,小姑娘这么自然地往她身边一坐,她都有些不自然了。   “……谢谢。”   她张开嘴,小口吃了起来。   小姑娘的手艺很棒。   她有些惭愧,自己以前还让人家来吃午饭,结果动手能力还差人家那么远。   “童老师还要吗?”   她吃完一串,小姑娘又递来一串鱼豆腐。她犹豫二三,不忍心委屈自己的肚子,厚着脸皮接了过来。   耳边是瀑布遥远的水声。   “童老师,你看,有船。”   阮茜指着湖上说,神情像是第一次看见雪的南方孩子。   “看到了。”童谣吐词不清,随口说,“120块半小时,想坐吗?”   景点的小破船,六人脚踏驱动,充满了廉价感,没多大地方划,收费倒是不低。   120块,对于大部分没有自由支配资金、漫客都舍不得买的高中生来说,确实有些贵了。不是买不起,而是很多学生盘算来盘算去,最后觉得不坐也没什么。   阮茜看着湖面飘荡的小船,轻轻摇了摇头。   童谣吃着串串的动作一顿,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她心里堵得难受,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做点什么,不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而是难得来这里一次,至少……让这孩子拥有一些难忘的、珍贵的回忆。   “来。”她站起来,把签子往桌上一扔,不由分拉起阮茜的手,“老师带你坐船去。”   “诶?!”小姑娘瞪大眼睛,“童老师?”   她们下着台阶,童谣经过四班和七班,喊了声“坐船的跟我来”,立马轰轰烈烈带来了一队人。   本来没什么生意的船坞老大爷嘴都笑裂了。   “我请客。”   看见有学生要掏钱,童谣笑着打断他。自己别的不多,但钱是真的不少,别说租,买下这几艘脚踏船也轻轻松松。   小姑娘在她身后不知所措,学生们倒是都高兴地喊童老师万岁。   “你得和我坐一艘吧?”童谣拿起船钥匙,在眼前晃晃,先坐到了船上,“过来。”   坞上的阮茜出神地看着她,待大家都跟在后面等着上船,她才醒了过来,选了童老师身旁的座位,左脚踏上小船,船身轻轻一晃,她有些慌,这就是坐船的感觉吗?很不安稳,让人畏惧。   “别怕,坐好。”童谣一笑,伸出手,“抓着。”   她没有迟疑,立刻握了上去,两只脚都踏了上去,站立不稳,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第一次牵到了童老师的手。待她反应过来时,手已松开,可感觉早已忘记。   小姑娘咬着唇,满满地不甘心。   “你和我得同步,”童谣哪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我们踩的同一个踏板,而且,就像有句话说……”   她笑了笑,“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   -   PS:最近过年,更新时间晚了_(:з)∠)_   果咩qwq 第四十二章:向着阳光生长   在船上,被岸边的人看着、有的人还会拍照,其实挺尴尬的。   逃也没处逃。   但小姑娘玩得很开心。   童谣扭头看向身边,阮茜扶着中间的方向盘,踩得格外卖力,玩得入迷。   自己是累了,腿懒得动,慢悠悠磨起了洋工。   “童老师,看,彩虹!”   小姑娘突然叫道。   她看过去,在透明的水帘之下,青黑的石头之间,迷你的彩虹桥搭在那,若隐若现。   “瀑布下面经常有的彩虹的。”童谣笑,“喜欢就拍下来吧。”   一群没如此近距离见过彩虹的学生纷纷拿出手机。   童谣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阮茜拿着手机,单手转着方向盘,看向她:   “童老师累了吗?”   “嗯……早上走了那么远的路,腿都酸了。”   阮茜侧了个身,背对着童谣,把手机45度角举起,转头,心里给自己打气,说:   “童老师,可以和我拍张照片吗?”   “嗯?”童谣揉着一只眼,然后勾唇一笑:“可以呀。”   她看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屏幕里的自己在后面,脸显得更娇小了。小姑娘仰着身子,童谣了然地凑过去,两人快要挨到一起。快门按下,她觉得有趣,脑袋在小姑娘头上撞了一下,而照片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照片封存的美好永恒不变。   阮茜看着照片,两手把手机握在手心,像是保护着最珍视的宝物。   她想记录下和童老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很早就用漫画这么做了,每多一种方式对她来说都是惊喜。   -   -   脚踏船并不是多好玩的项目,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才蕴藏着无限精彩。   “小童老师,你不去爬山?我们可都去了哦。”   陆冰洁笑嘻嘻地扔下了她,跟着一堆学生上了山。   童谣翻了个白眼,她累不起,宁愿在这烧烤摊被烟呛着也不想走山上那崎岖的路。   不过,十之八九的人上了山,这里倒是显得冷清了。   她刷了刷B站,翻到平时不怎么看的那个区,排行榜一个视频吸引了她的注意——《漫展小姐姐买工口漫画被老师撞见》,光是看名字就有种不妙的既视感。   一点开,果然,小姑娘的蠢事被公开处刑。   这一群刷百合大法好的网友真是不嫌事大。   她倒是不担心软软的性取向被几个弹幕掰弯,这种东西根深蒂固,不会轻易被影响,只希望小姑娘的生活不会遇到什么不便。   她盯了一会儿,江妩催她谈恋爱的那些话又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无奈一笑,难道自己被压抑的青春期真的要宣泄一波情绪了吗?   本来是没打算谈恋爱的。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凉薄冷情的人,但很难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喜欢一个人,为那人倾其所有,奉上身心,怎么看都是难以接受的风险,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不要说和学生谈恋爱了。   “童老师。”   ——说话的人本应该在山上。   童谣愕然转身:   “软软?你没去爬山?”   “爬了一点回来了,”阮茜坐在她旁边,腼腆又乖巧,“陆老师说你在这里休息。”   所以……是专门来陪她的吗?   童谣心里一暖,嘴上仍不放过:   “集体活动还是跟同学一起好。”   小姑娘却说:   “我觉得和童老师一起最好。”   两人对视,被童谣看着,几秒后,倔强的小姑娘先顶不住,红霞蔓延到耳根,脖子都缩到了衣领里。   童谣笑说:“胡闹。”   阮茜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她们坐着,静静聆听瀑布的声音。   “手机没电了吗?”看小姑娘呆坐着,童谣问。   “嗯……昨天没充。”   “真笨,有山不爬,来我这发呆。”   阮茜鼓起嘴,她其实不在发呆,而是在构思漫画的剧情,但又不好意思说,因为万一童老师问“画的什么漫画”,她说起来又很羞耻。   因为没有信心。   青涩的创作本身就是一件不想告诉熟人的事。   “……我挺喜欢发呆的。”   “是吗?”   童谣抬头望天,带着淡笑偏了偏头,“我们爬山去吧。”   “可是……”阮茜明显心动,“童老师你累了……”   “休息够了,我现在想动了。”   童谣捶捶自己的腰,舒展了腰身,不经意间展示着美好的曲线。   小姑娘眼睛发直,声音也变小了:   “哦……”   漫漫山路。   洁白的鞋边也难免粘上黑黄的泥土。   童谣气喘吁吁,自己干嘛逞这个能啊?人家软软又跑又跳都不带停的,自己却弱鸡到爆。   “童老师,小心,这里有点滑。”   小姑娘在上面喊了声,回头望了望,又小心翼翼地下来。   童谣有点懵:“你下来干嘛?”   “我不放心。”小姑娘义正言辞地说,“我在下面接着童老师。”   “……我不会摔的,你也太小看我了。”   被看扁的童谣有点不爽。   这个台阶是斜的,陡峭十足,没什么小石子,只有平滑的泥土。她心里有点怕,抓了根树枝拽着,一点一点往上走。   快到了。   她的脸上慢慢浮现胜利的喜悦。   直到树枝“咔嚓”一声,宣告了她的结局。   “诶诶诶!”   一只脚还在空中,手中却没了抓物,站稳再无可能。她无法避免地向后倒去,失去重心的恐惧感让她惊呼出声。   然后靠进了一个怀抱里。   怀抱的主人闷哼一声,不是被撞疼了,而是手上抓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童谣站稳后,小姑娘迅速松开,把那双不小心做了坏事的手往下挪,抱住了怀中人的腰。   童谣没注意,有的只是心有余悸。从这里摔倒其实没什么危险,但这泥巴山路实在太脏,一摔怕是浑身都要脏兮兮的。   “吓死我了。”   她拍着胸口,呼了口气。   “童老师没事吧?”   小姑娘贴在她背后,悄悄收回了手,占了童老师大便宜让她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可是……像是可乐瓶里的泡沫一样迅速繁华的暗喜也是真的。   她摸到了……是不小心的……不是有意的……   童谣转身跟阮茜道谢,然后回头去绕更远的大路。后面的小姑娘顾左右而言他,一看到她的胸前就满脸通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童谣爬到了山顶。   阮茜跟在后面,像一个敬职敬业的贴身保镖。   年级组在这里举报拔河大赛,一个班出10个男生,远远的都能听见加油声。   “累死我了。”   童谣撑着膝盖,觉得自己走完了西天取经的路。   “童老师喝水。”   阮茜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献宝似的送到她面前。   “谢啦。”   童谣接过水,心中暗叹,怪不得有人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连她这个老师都暖心得不行。   自己以后有没有孩子呢?   她咽下水,心中的答案让原本甘甜的水也变得苦涩。   下午三点,所有人在山下的烧烤摊集合。   每人收100的秋游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老师们点完到,招呼着学生上路,最后上车时,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阮茜坐在之前的位置,靠着窗的角落。   童谣看了看四周,还是选择坐在小姑娘边上。   别的班的车先发动,经过时,学生们隔着窗户互相打招呼做鬼脸。   “师傅加速!超过四班那辆车!”有男生开玩笑地喊。   “别捣乱!”劳改怒吼。   外面有外面的喧嚣吵闹,而阮茜躲在角落,连脑袋都藏在前面座位的椅背后。她不觉得孤独,现在的心情更像是一个人偷着乐。   因为今天很开心。   她瞥向旁边,童老师拿着一个ipod在听歌,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也扭头看她。   阮茜突然想做一个大胆的事。   “童老师,”她悄声地、笨拙地试图散发自己的魅力,“我好困。”   童谣愣了愣,摘掉耳机:   “你说什么?”   小姑娘一时间尴尬得想哭。   “是不是困了?”童谣笑道,拍拍腿,“喏。”   ——丢死人了。   阮茜捂脸,心情复杂地躺在了童老师的腿上。   自己果然不适合这样。   -   -   秋游过后,一中的学习氛围再次变得紧张。   大巴还停在校门口,高二的学生们只能艳羡地看着秋游的高一学生。   感觉先去秋游好亏的样子。   童谣在办公室,跟所有数学退步的学生聊完天后,长叹一声,又开始琢磨要不要对教学方式进行一些微调。   窗户的玻璃上传来水滴声,天上不知何时集结了乌云,不大不小的雨幕让天气更加阴沉。   “高一秋游的真惨。”   办公室里的老师唏嘘。   但下雨对大多数在校生是好事,因为不用做课间操,大课间可以任尔翱翔。   有体育课的除外。   “老李,你们班艺术节准备了吗?”   老师们闲来开始聊天。   “准备个啥,节目都没想好,不月底吗,意思意思就行了。”   “哈哈,你高一带的班可是一等奖,你别说你不重视。”   “高二了嘛,学生得收心了。这些活动都放一个月多糟心啊,谁还有心思学习。”   各个班主任是真的发愁。   他们不喜欢艺术节是真的,但学校重视艺术节也是真的。一中是全省高中的代表,总得挺身而出,艺术节少不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表演差了就是丢学校的脸。   全省第一高中的宝座,无数前三高中盯着。   没有老师想被批评。   老师也是人,也有他的上级。即便如此,教师这个职业被领导批评也显得怪怪的。   据说,去年有三分之一的班不想耽误学习,偷懒选了诗朗诵,把领导们看得昏昏欲睡,让校长事后勃然大怒,直言“需要更多的艺术形式”。   话剧,舞蹈,歌唱,相声小品,这才算百花齐放的艺术节。   然而,正当教师和学生们筹备月底的歌舞升平时,办公室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   “刘老师,你看看这、你看看这!你管不管!!”   座位上的男人像只发怒的狼狗。   四班班主任刘健连连安抚,连桌上的刚拿出来的维生素B也没吃。   办公桌上,一台手机静静躺在那,界面是QQ的聊天页面,童谣在做ppt,注意力也不禁被吸引,看到那个男人时,不由得皱眉。   又是陈沫的父亲。   刘健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文字。   【沈昱民】:周末在学习吗?   【陈沫】:嗯。   【沈昱民】:别太逼自己,那些题你都做得出来,期中考试别紧张。   【陈沫】:谢谢。   【沈昱民】:本来想和你看电影去的,哈哈,我也学习去了,想你。   【陈沫】:嗯,你也加油。   【陈沫】:晚安。   “才高二就这样?这以后还得了??”   男人一根手指疯狂敲着桌子,仿佛要把桌子戳穿,聊天记录的内容几乎让他抓狂,“不以学习为主,跟别人说晚安?!还有,把这个男生的家长叫过来,我要和他爸妈亲自谈!敢给我女儿发这种信息?!”   刘健头上直冒汗,示意他等等,然后走出办公室,刚开门,就发现门外围了一堆凑热闹的学生,显然事情是漏了风声。   “看什么看!”刘健也怒了,逮到了自己班上的人,“把沈昱民和陈沫叫过来!”   -   -   PS:童谣:不谈恋爱怕以后孤独没伴,想谈恋爱没有合适的人(自以为),谈了恋爱又怕付出真心,付出真心怕被辜负,两情相悦又不想被啪。 第四十三章:朝着深渊坠落   法院的氛围莫过于此。   当陈沫看见桌上手机里的内容时,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惊讶于父亲登了自己的QQ,她从进办公室以来就低着头,做好了迎接滔天怒火的准备。   “报告。”   接着进来的是一个男生,童谣认识,四班的,和陈沫走得挺近,成绩也好,正是沈昱民。   男生显然是紧张的,尤其是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瞪着自己时,他只能求助地看向刘健。刘健没说话,男人就先忍不住了:   “这信息是你发的吧?!”   他举起手机,眼里喷火。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谈恋爱?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叔叔,我……”   “我警告你!别影响我女儿学习!”   他扬起手掌,像是要一巴掌挥下,但最后自己控制住,转而瞪向陈沫,“谁教你的,啊?”   “掉了一百多名,骗我说是紧张?!这一个月谈恋爱去了,是不是!”   女孩悄无声息,仿佛丢了灵魂。   “说话!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啊?你丢的是我的脸啊!”   他越吼声音越大,唾沫星子横飞,悬在空中的手摇摇晃晃,最后向后一抬,竟是要打自己女儿的脸。   “使不得使不得!”   刘健和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男老师迅速上前拉着,“再怎么样不能打孩子啊!”   陈沫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服装店里没有生气的模特,又像棺材里沉睡的逝者。   “陈先生,陈沫上个月的小测成绩都很好,成绩下滑绝不是受同学关系影响,”童谣忍不住插话,“您应该多和孩子沟通,不能还没问清楚就一棒子打死吧?”   “这还不清楚?!”男人吼道,“一个想你,一个晚安,还需要问?!不是你女儿你当然冷静了!来,你自己说,你们什么关系!”   他说着,扯着女儿的外套上前。陈沫瘦弱的身子被拉得踉跄,站稳之后,依旧一声不吭。   童谣看着都心疼。   男人震怒,又扬起手掌:“给我说实话!”   “叔叔,”沈昱民突然开口,“是我找她聊天的,和她没关系。”   “你!”   “你打呀。”   三个字让整个办公室安静下来。   说话的不是沈昱民,而是陈沫。   这个单薄的女生抬起头,大一号的校服套在身上更得她的脆弱。她睁大眼睛,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紧握着,死死瞪着自己的父亲。   “你想打他还是打我?”   “不管你干什么,我还是喜欢他。”   “你打啊。”   她倔强地伸着脖子,咬着下唇,拼命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这大概是这个办公室里的教师听过的学生最有爆炸性的话。   然后,像是伦理剧里的反派一样,男人不负众望地挥下了巴掌,让女孩素净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个微红的掌印。   而女孩,也不负众望地哭了。   没有哭得撕心裂肺,只是默默流着眼泪,然后伸手擦去嘴角破皮的血。   办公室的门不知被谁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学生像是看戏的观众,欣赏了一出难遇的闹剧。待有老师过去赶人,他们一哄而散,回到班上七嘴八舌地交流自己的见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老师都难以插手了。   “陈先生,”童谣拿出纸巾,轻轻帮陈沫擦掉眼泪,“打孩子是犯法的。”   男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下手那么重,半晌没有说话。   “这……陈先生,先让孩子缓缓吧。”刘健无措地说,“您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童谣换了张纸巾,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女孩的泪水。她轻轻拍拍女孩的背,掏出一条巧克力哄她,陈沫摇摇头,没有接受。   “陈先生,就让我们跟孩子交流吧。”刘健深思后,给了个方案,“您的意思我们可以转达,也给您和孩子留一个缓冲的空间。”   “……就这样吧。”   男人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离开时,他的神情有些许松动和悔色,终于道,“……沫沫,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其他的就别去想,爸爸不会害你的。”   陈沫没反应。   家长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他们消气不是因为你知错了,而是你痛了你哭了,一巴掌呼去,然后给一个甜枣感动自己。有时你心里恨得要死,一时气上头发誓以后不给他养老,可一想到他确实为你付出了很多,又狠不下心。   “他走了,”童谣搬了椅子,让陈沫坐下,“有什么事跟老师说。他要是在家打你……”   童谣顿了顿,没说下去。   告诉她,她能怎么办呢?   报警?   警告有什么用,处罚有什么用?这孩子是单亲家庭,除了父亲又有谁能照顾她,能照顾她的又有谁能比她父亲更上心?   刘健在一边跟沈昱民苦口婆心:   “你跟老师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男孩支支吾吾,偷偷瞥向陈沫,两人都不作声。   “到底有没有?!”   刘健也急了。   僵局之中,一声轻轻的“嗯”,结束了所有悬念。   -   -   “老师不上课吗?”   操场上,戴眼镜的女生轻声问。   “我没课。”童谣一脚踢回压着草皮慢慢滚过来的足球,笑了笑,“陪你出来走走。”   这几天阴雨绵绵,地上布满了水洼,让塑胶跑道变得容易脚滑。   上体育课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把球踢过来麻烦她。   她也不厌其烦。   “陈沫,”童谣甩甩鞋子,里面进了点小胶粒,“你为什么要承认和沈昱民谈恋爱?”   就说互生好感,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这个台阶不是很好下吗?   暧昧总比恋爱更能让家长接受。   陈沫停下,低声说:   “什么是谈恋爱,童老师?”   “谈恋爱就是……额,”童谣正准备解释,然后脑子一愣,“就是……拥抱,牵手,亲吻……”   她越说声音越小。   不对。   虽然一时说不清哪里不对,但她知道这不是恋爱的定义。   这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早恋”。   “真心接触,彼此关心,互相扶持。”陈沫抬头,朦胧的眼睛看向摇摆的树枝,“我是这样定义的。”   “我喜欢和沈昱民在一起。”   “他让我觉得很轻松。”   “他总是鼓励我,关心我。”   她的手插进口袋,低声说,“我们没有做不好的事。”   童谣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沉默的女生说这么多话。   而且一开口就让她哑口无言。   恋爱,被大多数人定义得肤浅,竟还没一个孩子的认知清晰。   “就算你这么说……你父亲也不会相信。”   她虽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实话,“就连我现在都……有点乱了。   “沈昱民很好吗?”   在她印象里,是个很普通的四班男生。   陈沫点点头:“对我很好。”   质朴真诚的关切,一点点地温暖了一颗冰冷的心。   有一瞬间,童谣从这个女生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然。   陈沫看向她,说:   “我们会分手的。”   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没有人会不开心。   童谣怔住,身为老师,竟不知道该支持还是阻止。   -   -   空旷的办公室,童谣抿了口茶,心事重重地准备教案。   南方多雨,刚散去的乌云没多久又聚了起来,比前几天更大,倾盆的雨像是灭世的洪水。   她关上窗,免得雨飘进来。   这个时候人都去吃晚饭了。   她今天的晚饭是小姑娘去带,但这雨下得突然,大部分学生估计没有带伞。   软软可能还和很多学生一样困在食堂。   她有点忧心忡忡,想了想,拿出伞准备去接人,走了两步又怕软软来了找不到她。   就在这时,门开了。   小姑娘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手中的塑料袋里热气腾腾。前面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校服上深色的点点水渍密密麻麻。   手中还拿着伞的童谣看着她,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跑过来的?”   “……啊?因为突然下雨了……”   阮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童谣放下伞,走过去,把小姑娘手中的袋子放到一边,手掌轻轻摸她的头发:   “都淋成落汤鸡了,不知道先在食堂等等?”   她的动作柔和,像春风拂过,阮茜悄悄红了脸,说话的力气都被缴了:   “大家……都是跑过来的……”   “感冒了就有你好受的了。”童谣嗔道,“过来,我给你擦擦。”   “诶?不用了!”   小姑娘没能反抗,也舍不得反抗,被拉到座位上坐好。童谣拿了条干毛巾出来,把小姑娘的头一包,隔着毛巾开始揉。   “鞋子袜子是不是也湿完了?”   她问。   “这个不用管!”阮茜大窘,她的袜子都能拧出水来了,但坚决不脱,因为觉得在童老师面前裸足会很害羞。   “不脱就不脱吧。”童谣笑笑,“自己回去记得换。脖子伸过来。”   她拿着毛巾,似乎和拿着粉笔一样有威严。阮茜听话地弯着身子,任童谣把她的脖颈擦干。小姑娘的皮肤白里透着粉,像剥了皮的鸡蛋的一样光滑,童谣擦着,也被这片白皙闪了下眼睛。   皮肤不错嘛……   她心说。   “童老师……”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吃饭……”   她定定神,收回毛巾:“不急。”   被擦干净的小姑娘像是被顺好毛的小猫。   小猫整了整自己的校服,仰着头看她,眨着清澈的眼睛:   “童老师今天不开心吗?”   童谣愣了愣,随即一笑:   “这你都能看出来。”   以往这个角色都是反过来的。   阮茜赧然地比着手指,微微点了下头。   因为只要在视线里,她就一直看着童老师。   她想看清童老师的心,了解童老师的快乐和烦恼——或者只要看出烦恼就够了,让她也能为童老师分忧。   只要让童老师开心……她可以做任何事。   “谢谢你啦。”   童谣心中温暖,把毛巾拍在小姑娘头上,“不过你就忙学习就好了,这是大人的事。你还有画画任务吧?能忙过来吗?那个比赛有把握吗?”   一连串问题把小姑娘问懵了。   阮茜梳理了一下,一下子没了底气:   “我……还好。”   想到期中考试,她既期待又紧张。   自己期中能考好吗?   “你那个漫画大赛是什么类型的?”童谣随口问。   “就是……新人漫画大赛。”阮茜说,“上次我投的稿是初赛,如果过了就把后续内容发去。”   “这样啊,那加油哦。”童谣鼓励道。   可阮茜没说的是,如果过了,那么她的压力会更大。她的故事还没完成,报名那天已是截止时间,初审月底就会结束,也就是说,她要在期中考试前完成一个完整的漫画故事,才能参加正赛的投稿。   金奖是三万元现金和一个ipad。   但这只是漫画大赛的金奖。   而童老师给她的金奖是——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   -   PS:书名:软软的奇妙冒险   玩家:软软   替身:学生,见习漫画家   【破坏力】C【速度】A【射程】C【精密度】A【成长性】A【持续力】A   主线任务:   1.新人漫画大赛(奖励:3w金币,ipad史诗级)【已接取】   2.期中考试(奖励:女神的承诺-传说级)【已接取】 第四十四章:改变是潜移默化的   陈柏豪,42岁,网络文学作家,离异,开着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在旧城区住着一栋父母留下的90平的房子。   这些标签放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似乎有些残忍,显得他一事无成。   但他在外依旧拥有可以炫耀的资本。   女儿陈沫。   在成绩上,女儿从小到大就没给他丢脸过。在经历了数次创作失败过后,他猛然醒悟,自己这辈子大概率是成不了龙了,但优秀的女儿仍然保留着无限潜力。   从此,他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在培养女儿身上。放弃了自己的娱乐爱好,甚至戒了烟,一个曾经劣迹斑斑游手好闲还被老婆嫌弃的男人,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自律的父亲。   望女成凤是他唯一的心愿。   西餐厅里。   “沫沫啊,吃牛排,”陈柏豪脸上堆着笑,“你不是最爱吃牛排了吗?”   陈沫坐在对面,刀叉也没有拿起,严厉的父亲在自己面前示弱,她却像在看一出戏,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桌上滚烫的牛排纹理鲜明,价格不菲。放到以前,这是大考成绩良好的奖励,如今成了一巴掌的补偿。   “愣着干嘛,吃啊,别凉了。”男人催促着。   她安静地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的一角。对面的男人面前是空的,只给她一人点了餐,大概是因为太贵了舍不得。   “……你不点吃的吗?”她轻声问。   陈柏豪一愣,喝了口水,笑道:“爸爸在家吃饱了。”   今天周末,本来是要去补习机构上课的,但陈柏豪给女儿请了假,特地带她出来吃一顿西餐。   陈沫低着头,把切下的肉片放进嘴里。   “沫沫啊,那个……那天在学校,是爸爸太冲动了,”男人搓搓手,姿态卑微,语气中带着讨好,“你们童老师和刘老师也和我谈过了,说你们不是早恋,这我就放心了,他们也提到了我给你的压力太大,这点爸爸也会反思。”   女孩吃的动作一顿,然后传出轻轻一声“嗯”。   “你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和男生走太近不好,以后和那个男生少联系,安心学习。”男人松了口气,“这个可以答应爸爸吧?”   “……嗯。”   “还有啊,你们那个补课机构又要签合同了,我给你加了50个课时的一对一辅导,之前那个一对三就不去了。”   陈沫头也不抬,继续切着牛排,眉眼低垂:   “是不是很贵?”   听到钱,男人脸上露出些肉痛的表情,又迅速调整过来,说:   “一万多,没事,你安心学习,钱的事不用操心。”   一万多。   在这个家庭是要斟酌许久才能使用的巨款了。   陈沫并不惊讶父亲会花这一笔钱。以前花过更多的,五万的出国夏令营,三万的英语培训班,只为她能感受所谓的“国际气息”、在语言环境中提高英语水平——虽然实践后才发现都是骗钱的,但陈柏豪为了女儿不输在起跑线上,天天啃窝窝头都甘之若饴。   教育本身就是暴利的圈钱手段。   “沫沫啊,”男人见女儿依然乖巧听话,试探着问,“期中考试有把握吗?不会范低级错误了吧?没什么可紧张的,有什么问题问老师,对爸爸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   餐具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沫拿纸巾擦了擦嘴,今天的牛排没了以前的美味,甚至让她难以下咽。   她不恨父亲。   哪怕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哪怕回到教室后被所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知道父亲很累,两双皮鞋轮着穿了几年,没多少收入还都省给了她。   她曾经想考个好大学,飞得远远的,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囚笼。   现在,她只觉得很累。   -   -   艺术节的规划从这个周末开始。   七班,周末晚上,李汉强抽了节晚自习专门讲艺术节的事。节目暂定为舞蹈,请舞蹈老师的钱班费里抽,计划要选十个女生和五个男生。   “有谁自愿的吗?”他问。   意料之中,没人举手。   倒不是真没人想参加,而是这时候举手就好像……很想表现自己一样——虽然有的人确实想表现自己,但并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想表现自己”。   那样就太跌份了。   “没人举手那就推荐!”劳改怒了,“这是为班级争取荣誉的事,参加的人加三分,排练每天包晚饭,作业可以推迟交!”   此话一出,班上多少活跃了起来。   “纪晨!我推荐纪晨!”   班长第一个被推了出去。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一些不想去的开始大声推荐别人。还有些自己想去又不好意思毛遂自荐的,也大声起哄,推荐起别人来——因为对方很可能反击性地推荐自己,到时就可以参加了。   阮茜躲在角落,对这种活动她向来敬而远之,但自从运动会之后,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运动会时的她闪亮得像星星。   她知道,童老师一直希望她变得勇敢,她也很想在童老师面前展示自己,如果自己闪耀的时候能被童老师记住,她就愿意参加艺术节的表演。   但排练也会耗时间。   每天大概一小时。   多吗?   卡在不多不少难以抉择的边缘。   “阮茜!”   突然,有男生喊道。   作为漂亮女生,这种活动被男生点出来再正常不过。   小姑娘一时间手足无措。   “阮茜,你能参加吗?”劳改面色祥和地问。   分明打着先礼后兵的主意。   “我……”   小姑娘咽了咽,“……可以。”   那一瞬间,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暴露无遗。   她想参加。   学习很累,画画很忙,可她还是想参加。   她想变得不同,让以前那个胆怯的、孤僻的阮茜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所有人都认可全新的、优秀的阮茜。   如果以后不再是童老师的学生,那她一定要成为强大的人,比童老师的每一个学生都要强大。   最好除了自己之外,眼中再也装不下别人。   -   -   人生而平等吗?   也许不是。   至少在艺术节,人就因为容貌而被区分。   被选中参加艺术节舞蹈的,无一不是身材颜值俱佳的男生女生。阮茜外形条件好,以至于舞蹈老师一见她就把她拉到了C位。   空余的教室,桌椅被堆到了角落。   “你先站这。”舞蹈老师扶着下巴思考,“跳过舞吗?”   小姑娘摇摇头。   “来,”三十出头的女老师扶住她的腰,“下个腰看看。”   小姑娘一懵,慌忙说:   “我不行……我没练过……”   “我扶着的,没事,你慢点,”舞蹈老师一脸严肃,“我看看你的身体柔韧度。”   节目需要一个领舞,而舞蹈老师希望这个领舞是阮茜。领舞需要做一些额外的动作,做这些动作时,舞台的灯光聚集在一人身上,而这个人的基本条件就是外观。   七班的节目是两个舞蹈,十个女生跳少女时代的经典歌曲,五个男生跳炫酷的街舞。男生中纪晨有点舞蹈功底,顺利C位出道。   女生们先行下腰,男生本来还乐得旁窥,结果老师接下来就让他们劈叉。   空旷的教室传出阵阵惨叫。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   想到别的学生已经做完了几门课的作业,还在排练的学生心里更不平衡了。   “笃、笃、笃。”   本就开着的门被敲响。   童谣站在门口,笑道:   “我来参观一下,没打扰吧?”   正在练下腰的小姑娘涨红了脸。   ——很打扰啊!   在童老师面前练习太羞耻了!   可其他学生欢迎得很,还有心思问今天的作业难不难。   “老师你也下个腰呗!”   “想得美。”童谣坐在桌上,拿出手机对着小姑娘拍,“大家看过来。”   阮茜:“!!”   她一点都不想以这种姿势被童老师记住。   一旁,舞蹈老师正按着一个男生往下压。   “老师,我下不去了!”   “可以的!再用点力!手撑着地面!”   “啊!”   男生的表现让女生偷偷发笑。   “女生跳什么舞啊?”童谣好奇地问。   “《Oh!》,少女时代的那首。”舞蹈老师甩甩马尾,“您贵姓?”   “免贵姓童。”   “哦,童老师是吧,我姓张。”   “我刚从四班过来,他们在练《江南style》,就是那个骑马舞。”童谣笑笑,“40多个人在那练。”   简单的舞,自然需要更多的人撑场子。   “对了,童老师,有空吗?”舞蹈老师按着男生的背,“能帮我看着那个领舞的女生吗?她下腰的时候你扶着一下。”   正在慢慢后仰的阮茜一呆,接着,她听见童老师也有些不自在地说:   “啊?这……可以吗?”   “可以的,扶着别让她用力过猛或者摔倒。”   童谣和小姑娘四目相对,本来她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自己的手扶在小姑娘的背上时,才发觉这个姿势的不妥之处。   比如,小姑娘挺着胸,含苞待放的身材平时被宽大的校服外套掩盖,而现在……   自己像是端着菜一样。   还挺有料的嘛……   童大小姐俏脸一红,托着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这个胆怯害羞的孩子有一些成熟的魅力。   毕竟是碧玉年华的少女。   她赶紧让思维刹车,挪开眼睛,又瞥见小姑娘的衣服没完全扎进裤子里,仰着身子,露出了柔韧又矫健的腰,甚至有点马甲线的影子。   还真是……和自己不同。   她忍不住想。   一阵冷风吹进教室的窗子,小姑娘似乎冷到了,下意识收腹,童谣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下意识动了——她捏着小姑娘的衣服角往下拉,像是要帮她扎进裤子里一样。   “童老师,不用……”   满脸羞红的阮茜站不起来,只能小声呼道。童谣猛地惊醒,赶紧解释:   “我就是往下拉一下!”   小姑娘下着腰,辫子垂在地上,羞得闭上了眼。童老师……手指碰到了她的小腹,她的身体一瞬间就软了,幸好被托着才没有摔倒。   其实……童老师想那样也不是不行,但是这里人太多了。   她的肚子一阵麻痒,触电一般,无法反抗。   不对。   她不笨,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对童老师的感觉有所变化。雨水的滋养终究让种子萌芽,可开出的,却不是童谣想象中的花。   -   -   PS:今天太忙了,所以很晚_(:з)∠)_ 第四十五章:醋坛子   阮茜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在网上搜“童谣”这个名字。   虽然大多数信息是无关的,但偶尔也能发现一些帖子、论坛,上面提到的人确确实实就是她的童老师。   可以了解更多童老师的信息,每当这时,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喜悦。   很不对劲。   青春期萌动的少女无法辨别具体的情感,自己对童老师,是雏鸟一样的依赖,还是对老师的敬爱?甚至还可能是……   想要染指的亵渎。   这样的想法她不敢跟任何人说。   她一直觉得自己把童老师捧在心中最神圣的位置,这个闯入她生命中的人仿佛成了她人生的灯塔。她像是异界里的一个傻傻的村民,有一天女神降临,把她选为勇者,耐心指引她,她也一步步成长,结果她却不想着打败魔王,反倒先打起了女神的主意。   这样的勇者连小姑娘都觉得很可恨。   自己只是太仰慕童老师了,受漫画影响才会有那种奇怪的念头。   她躺在床上,突然起身,周末的宿舍里没人,她翻出那本罪恶的漫画,想把它销毁,扔到宿舍门口的垃圾车里——但她迟迟没有动,握着这本漫画,心里还是……舍不得。   哪怕这是魔王用来蛊惑勇者的邪恶道具。   还是……别扔了,等自己长大还可以看。   她把自己的情感放置,不闻不问,也许这样就能和童老师相处如往日。她其实很希望有人能解答她的疑惑,但迫于一中的课业,女生们多是事业型,平常聊不起恋爱话题,但一让她们知道又会在教室怪腔怪调的起哄,不用多久大家就会知道“阮茜有喜欢的人”。   小姑娘不想让童老师听到这种话。   -   -   到了中秋,天气又冷了一筹。叶子被扫到路边,有的被风吹起,显得格外萧索。个别还倔强地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也纷纷披上了外套——他们耍了个心眼,自己的外套加夏季校服,既可以穿喜欢的衣服嘚瑟,检查的时候也能直接一脱,露出里面的校服短袖应付。   七班,童谣坐在讲台上,连着两节是她的数学课,所以课间也没有走,待在教室看下节课要讲的内容。   “童老师今天是黑丝。”   许昊回头,贼兮兮地怪笑。   江一鸣露出一副“我们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表情,连着点了好几次头。   阮茜白了这几个男生一眼,很想捂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话。   但自己也忍不住往童老师腿上瞄。   童谣今天穿的休闲西装,包臀裙下搭配着黑丝袜,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但丝袜这种东西总能让男生想入非非,尤其是她这样纤细完美的腿型,晃得全班人魂不守舍的。   都是高中生了,谁也不是小纯洁,在梦里开开小火车都是常事。   而阮茜,她像是最听话的学生,从短袖到外套一身都是校服,未脱的稚气里,是学生妹特有的清纯。上课铃响,台上的童谣抬头,待人都进来后,继续开始讲课。   隔壁的教室书声琅琅。   不仅是腿,童老师的字也很好看,不像有的老师,抄笔记的时候突然出现看不懂的字。   还有童老师的声音,似水如歌,轻柔婉转,带着一点南方语调的普通话,再烦躁的时候都觉得沁人心脾。   阮茜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童老师。   “这题找个人做,”童谣敲敲黑板,“我看看要点谁。”   “老师点我!”   有男生迫不及待地举手,这个人阮茜知道,总是会跟童老师献殷勤,说一些轻度撩妹的话。   她咬着唇,慢慢把手放在桌上举起。明明是举着的,手指却蜷着,贴着耳廓,仿佛下一刻就能伪装成摸耳朵。   “阮茜,你那是举手吗?”   童谣在讲台上笑了。   全班人看过来,吓得小姑娘不敢动弹,举也不是,收手也不是。   “上来吧,”童谣发出一声轻快的“嗯哼”,“做这道题,其他人在下面做。”   阮茜僵硬地起身,脑子一时间成了一团乱麻。该怎么做?她应该能做出来,但在讲台上的思维能力比在座位上慢了好几拍,从童老师手里接过粉笔后,连拿粉笔的手都在抖。   没把握的事,自己为什么举手?   大概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但她不是吴三桂,顶多算个小匹夫。   她像是在讲台上面壁罚站。   “要不要换根粉笔?”童谣突然说。   小姑娘一愣,扭过头,发现童老师偏着头看着自己笑,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她无法招架。她呆呆地应了一声,转身去讲台上换粉笔,然而,她这时才发现,讲台上摊开的教案中,标准答案就写在最显眼的位置。   平面几何的题目解出来,往往只需要灵光一闪。   她愣愣地看了看童老师,童老师背对着台下,朝她眨了眨眼。   可爱中带着狡黠。   难怪童老师点上台的人总能把题目做出来。   她这才知道,除了被偏爱的自己之外,为什么其他人也那样喜欢童老师。   因为所有学生都被她爱着。   这道题给了七分钟,最终全班有三分之一的人做了出来。   阮茜下台时,得到了全班的掌声。   “擦,这你都做出来了?”江一鸣惊呼,他就属于没做出来的那批。   阮茜瞥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看着黑板,把题目抄了下来:   “上课别跟我说话。”   下课,阮茜抱着笔记本,想找童老师问问题,但童谣去了尹佳丽桌前,说了什么就径直离开。她有些失望,眉头揪在一起,尹佳丽见她,立刻招手道:   “软软,童老师说这周不补课了,让我们过中秋。”   阮茜一怔,不补课了?   她其实是喜欢补数学的。半个月后就要期中考试,还要排练艺术节,谁也没有心思玩,还不如和童老师一起。   但她也知道童老师很累。补课是免费的,占用了童老师大量时间,中秋这个节日,童老师总归是要和家人一起的。   “软软,周末有空吗?”尹佳丽伸长手,趴在桌上看她,“我们去给童老师买中秋礼物吧?”   她像是被击中,呆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点头:   “嗯!”   -   -   周六的晚上,童谣回家,一家人吃了一餐团圆饭。   江妩坐在她对面,拿筷子也是一副贵妇的优雅:   “谣谣,明天有空吧?”   “有,怎么了?”   “你何叔叔儿子回这边发展了,就是何少华,你们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   童谣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震惊道:   “您这是安排我去相亲?不行,我没空。”   “不是相亲,去了觉得不合适就拒绝,见个面就行。”江妩轻描淡写,“别和我说没空。”   “哥。”童谣拍下筷子,给童华使眼色,但让她失望了,童华唯唯诺诺,眼神那叫一个爱莫能助。   “少使唤你哥了,”江妩冷笑,“又不是让你嫁人,见个面,你怕什么?”   “……怕您把我卖了。”   最后,无视童谣的反抗,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敲定。   “我见面就给他一耳光,”童谣破罐子破摔地说,“您到时可别怪我。”   “你要是敢去扇人我也不至于替你操心了。”江妩喝了口茶,并不放在心上,“我叫你哥远远跟着,别被人骗去酒店了。”   童华狗腿地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童谣趴在沙发里,朝他比了个中指。   次日。   连绵的雨天过后,天空彻底放晴,洗涤过后的城市多了点清新,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童谣坐着童华的车,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车在商场大厦门口停下,大厦的顶楼有全市最顶尖的电影院和餐厅,据说某个餐厅来了个米其林三星主厨,平时都人满为患,更何况是中秋佳节。   不巧,她今天要品尝的就是三星主厨的手艺。   对方很有诚意。   她按着指示牌走到了餐厅,打着领带的侍者微笑地把她往里面请。   “……我还没说是哪桌呢。”   “看了您的照片,”侍者的笑容充满礼仪的魅力,“我想没人会忘记这样美丽的女士。”   嘴还挺甜。   要是照片P过头了该多尴尬。   侍者停下脚步,童谣走到了桌前,座位上的男人面如冠玉,站起来迎接她,和照片差别不大,的确一表人才,和她之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大一样。   “何先生好。”   她连笑也懒得笑,脸上带着罕见的散漫。   “童小姐,”何少华笑着说,“你比照片还要漂亮。”   童谣心不在焉,点点头,琢磨着怎么拒绝进一步的发展。   “童小姐是A大毕业的?这么说,我们还是校友,我是金融系的。”何少华招呼着菜单,查看上面的时令菜系,“你呢?”   “统计。”   她低头玩着指甲。   “童小姐喜欢吃什么?有忌口吗?”   “没有,你随意。”   “好的,希望我点的菜合你胃口。”   光亮的餐厅色彩鲜明,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上让人眼花缭乱,钢琴曲谈着不知名但熟悉的曲子,餐厅里的人轻言细语,似乎吃了这里的菜人就高雅了起来。   何少华笑了笑:“童小姐是老师吧,我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行。”   童谣抬眼,说实话,她对这人的感官不差,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长得也顺眼,只可惜性别不合。   对方很会聊天,总是说完之后抛给她一个问题让她参与,哪怕她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也有着十足的耐心。不得不说,她对“同行”这个话题有了兴趣:   “你也是老师?”   怪她,来之前没看江妩给的资料。   “我是这个月调到了C大来的,”何少华眯眼一笑,“现在是个副教授。”   “……行吧。”童谣顿时失了兴趣。大学教授,教学反而是副业了。   餐厅上菜很快。   厨师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让童谣吃得很开。   “童小姐,我想请你去看场电影,”走出餐厅,何少华道,“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抱歉,不能。”   童谣秒答。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直白。   “童小姐似乎很抗拒和我在一起。”他笑了笑。   童谣觉得有些歉疚,毕竟吃了别人一顿,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转身直面他:   “何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今天就这样吧,这餐饭的费用我转给你。”   何少华站得笔挺,看了看她,最后无奈笑道:   “我就这么出局了?我真的很欣赏你,童小姐,我不会给你压力,也不会离你太近,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童谣歪着头看着他。   “没有吗?”何少华摊手,“好吧,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童谣想了想,没否认。   “现在下楼?”   “嗯。走下去吧。”   童谣不想坐电梯,因为两个人待在那么小的空间难免会尴尬。   商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小吃和奶茶小店。   她瞄了眼粉红色调的奶茶铺,何少华见状,挑眉道:   “你想喝吗?我帮你去买。”   “诶,等……”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了过去。几分钟后,又捧了两杯奶茶回来。   童谣很无奈,她并不想喝,只是挺喜欢别人的装修。她想了想,还是接过,自己不爱吃里面的珍珠,打算等会儿给童华喝掉。   远处。   人群中,提着袋子的尹佳丽拿手肘捅了捅阮茜:   “软软,那是童老师吧?她在约会?”   阮茜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边的两人。   那个男人给了童老师一杯奶茶,而童老师接了。   那是真正的约会。   有一种哪怕是青春期的孩子也能明确的情感,名为嫉妒,正在将她一点点吞没。   哪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情感。   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地知道——   她喜欢童老师。   -   -   PS:炮灰男出局,女主角强势入场。   咳咳,明天上架……但是……我没有存稿……   嘤嘤嘤,尽量多码一点字。   以及月末了……月票什么的,还蛮重要的_(:з)∠)_ 上架感言   一个多月过去,这本书也到了要上架的时候。   因为是第二次上架了,所以心中没有激动的……个鬼。   慌得一批。   认真点。   为什么要写小说呢?   因为现实生活中总有一些经历过的、听说过的、见过的不如意的事,想让它在故事里变得圆满。生活已经那么残酷了,故事就尽量美好一些。   虽然作者我没心没肺的,活得很快乐。   这一次把主题定为校园、师生,说实在的,大部分内容都取自真实故事。作者从小辗转各地,每次升学都在不同的城市,见过各种各样的老师,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我认为很深。所幸,我遇见的老师都对我很好,感谢小学时让我做国旗下讲话、让我当班长的班主任,感谢初中信任我、让我做学习委员的班主任,免费辅导学生的化学老师,以及高中假期让补课学生住他宿舍的英语老师。   有时会想要是还能回到高中,初中该多好。   回到故事的主角。阮茜,很多人有她的境遇,却没有她的幸运和努力。她能每天熬夜学习,我做不到,但我高中有人能做到。因为是我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想让阮茜做到。童谣,她不是天才,但也在拼命努力维持天才的名分。但身为老师是不是天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教好学生。温柔和耐心可以改变很多,只要具备这两点,任何老师都不会太差。这是我想象中的老师,我希望她具备所有教师该有的闪光点,但又要保留一些女孩子的可爱。   归根结底,这还是个两个女孩子谈恋爱的、甜甜的故事,只不过我想加入一点有关梦想的、励志的、理想化的元素。   而攻受问题——童谣是下面那个,傲娇别扭受。   小姑娘现在还是个孩子,但她会长大,成长到足够站在童谣面前。   书友群的事,暂时没有创建,不过想加的人可以看上本书的评论区,有之前的书友群。   废话那么多,一句话:干就完了,奥利给_(:з)∠)_   PS:被你们榨得太干……一点存稿没有,能码多少是多少了…… 第四十六章:电车   商场的门口,童谣谢绝了何少华送她回去的好意,找到了童华骚包的豪车。   “就结束了?”童华瞪大眼,“啥情况?”   “吃完了,我累了。”童谣打开车门,把奶茶往中间一放,“奶茶送你。”   “这么好,还给我带奶茶?”童华一喜,“知道心疼你哥了?”   童谣犹豫二三,最后决定任由他这么理解。   广场上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处处是司机暴躁的鸣笛声。童华缓缓松着油门,一点点往前挪,旁边的车没抢赢他,摇下车窗就要隔空喊话当场对线,结果一看到车的品牌标志就讪讪地缩了回去。前面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穿着橘色小马甲的交警忙得不可开交,这个地段这个时间堵车很正常,没个一小时大概是别想好转了。   “谣谣,堵车了,能等吗?”童华汗颜,“要不你在车上玩下手机?”   “……车里闷,我玩手机容易晕车。”童谣看看窗外,不禁蹙眉,“2号线在附近吧?刚通的地铁,我还没坐过呢,我先下了。”   “啊?你不回家了?”   “直接回学校。”   童谣下车,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车流,叹了口气。   这辈子第一次坐地铁看来就要在今天了。   刚通车的地铁同样拥挤,广场边的地铁站人满为患。她摸出一张零钱,排队买了张票,一下楼梯,候车区密密麻麻全是头。她脸色有些难看,对于挤地铁这种事望而却步——她对自己的魅力有自知之明,万一碰到什么揩油的事就得不偿失了。   “童老师。”   她一恍神,几乎以为这熟悉的声音是幻听。   “软软……”她抬起头,把硬币状的车票捏在手心,“还有佳丽?你们在这逛街?”   小姑娘盯着她不说话,童谣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挥挥:   “嘿。”   阮茜如梦方醒,压下心中还未散去的醋味,低声说:   “童老师不是在约会吗?”   尹佳丽也在一边补充:“那个男的不送你回去吗?”   童谣眨眨眼,反应过来:   “你们……看到了啊?那不是我男朋友啦。”   小姑娘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恢复笑容。   她喜欢童老师。   可童老师喜欢她吗?   自己配和童老师在一起吗?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得到童老师的青睐,如果童老师不喜欢女生,或者她不够优秀,那个人就不会是自己。   “童老师,我们也回学校,一起吧。”   她说着,跑到童谣身边,并肩站着。   手中的牛皮纸袋一阵响。   “你们买了什么呀?”等着也是闲着,童谣好奇地问,“方便告诉老师吗?”   阮茜和尹佳丽对视一眼,本就是送童老师的中秋礼物,她们也没打算瞒着。   尹佳丽笑容带着小酒窝:“给童老师买了一顶小礼帽。”   小姑娘轻轻张开袋子口,把里面的东西给童谣看:“这是……送童老师的围巾。”   其实她本来是想买丝袜的,但当时又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心中冒着一股酸意,想来还是送丝袜比较好。   她低头看着童老师腿上的黑丝,一想到刚才童老师在和别人共进午餐就急得想哭。   万一在自己有出息之前童老师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她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对于她这样普通、甚至贫困家庭的孩子,人生往往是没有捷径的。没有快速获得成功的方法,她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高中还剩两年,大学还有四年,她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去提升自己。   她所喜欢的漫画,又像悬崖间的一根危木,走在上面,随时有断裂的可能,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毕业之后,她和童老师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车来了。”   童谣侧身拉着两个孩子,“快上去。”   人潮蜂蛹进车厢,高峰时期那叫一个人挤人。童谣带着学生挤到了车厢角落,这个地方不用让来让去,稍微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地铁上,谁也没有说话。   大概是彼此距离太近了,让人觉得局促。   尹佳丽低头玩着手机,突然凑过来说了句“童老师,小心色狼”,童谣笑了笑,怕影响到别人,于是压低声音:   “别乱讲。”   让附近的男士听到了得多尴尬。   但小姑娘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像只寻找猎物的鹰,警戒地把每个男人的脸扫了一遍,然后挪了几步,把她的童老师死死护在角落里。   童谣有点不自在,怎么……感觉像被壁咚了?小姑娘离她近在咫尺,两人又差不多高……不对,这孩子是不是长高了?   她镇重地决定以后还是穿高跟的鞋或者靴子出门。   “不用的……”童谣脸别向一边,“没色狼的。”   可小姑娘很坚定,寸步不让。   地铁比公交车稳上许多,但停车的时候仍然会有惯性。   童谣靠在墙上还好,阮茜没站住,她的手本来就因为不想让姿势看起来像壁咚而放在下面,这下车一停,她刹不住地往前面一靠,手撑在墙上之前,还摸到了一片顺滑的、柔软的地带——那是童老师的黑丝。   童谣脸一红,伸长脖子扭开脸,她衣服没换,还是OL装,包臀裙之下膝盖之上的那片肌肤被小姑娘隔着丝袜摸了一遭——就这样还防色狼呢?她怎么觉得色狼就是这个小姑娘呢?   “小色狼。”   她小声说。   阮茜涨红了脸,她不是故意的!但又确确实实摸了……就好像古代的书生去了湖边,撞见了在洗澡的姑娘——最后的结局一般都是以身相许吧?   “童老师,我……”   “开玩笑的,”童谣失笑,“看你急的。”   不过是被女学生不小心碰了下而已,她没生气,软软脸皮薄,她也不打算继续调侃了。   阮茜惭愧地低下了头,护花使者监守自盗了,怎么看都是自己的错。童老师越坦荡,她就越心虚。真的有那么多意外吗?自己真的避不开吗?   那些假戏真做的心思,成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谜。   地铁驶又过了几站路,最终到了一中的站口。车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童谣提醒着孩子们下车。出了车站,她掂了掂手中的礼物,说:   “中秋快乐。   “我请你们吃月饼吧?” 第四十七章:变动   周末的晚上,教室一片喧闹。还没上晚自习,所以大家说说笑笑,处处都是快活的空气。   因为中秋,今晚的月亮格外圆。   离期中还有半个月,学生们难得过了个好假期,人缘好的人开始在教室给朋友发一些小月饼,接着,有人突然喊道:   “老师来了!”   哪怕不是上课,教室也瞬间安静。收漫画的收漫画,藏小说的藏小说。   前门一开,一人抱着一个箱子的阮茜和尹佳丽不解地看着安静的教室。   “怎么了?不进去?”   童谣在后面说。   教室里人齐齐松了口气。   “切~”   “原来是童老师。”   “刚刚哪个儿子吓人?”   “童老师,她们搬的什么?”   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月饼。”童谣笑,打开箱子盖,“给你们吃的。”   “喔!”   “童老师万岁!”   热烈的气氛让阮茜有些慌,她想走下讲台,却被童谣拉住:   “走什么?发月饼呀。”   “我……我发?”   “你和佳丽一起发。”   阮茜咽了口水,自从认识到自己对童老师的感情后,她心中对童老师就越发没有方寸了,每每和童老师接触都是心跳加速,脸生红霞。   她抱着箱子走到小组之间的过道上,挨个发着月饼,大家都是懂礼貌的好孩子,拿到月饼还会跟她说一声谢谢。她轻轻抿唇,觉得自己像是偷了他们对童老师的感谢的小偷。   如果童老师知道自己的感情,会怎么想呢?   一次月饼发下来,众人又对他们童老师的财力有了更深的认知,连月饼的包装盒看起来都比他们的普通月饼贵了。   “谁能娶童老师,少奋斗20年。”   有人感叹。   “我想娶童老师,多奋斗20年行吗?”   有人抖机灵。   阮茜听到,脸很臭,把准备扔给他的莲蓉蛋黄换成了五仁。   做完这件事,她又有点心虚——自己这样是公报私仇吧?还是用童老师的公报自己的仇。   但毛老先生曾经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她也要娶童老师,所以她和这些同学是敌人了。   “诶,阮茜,我不吃五仁!有莲蓉吗?”   “没了。”   她第一次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童谣站了一会儿,看着比以前更加开朗的小姑娘,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该去四班发月饼了。   -   -   还没上晚自习的四班也是井井有条。   “谣谣姐中秋快乐!”徐茵在走廊上拿出一盒月饼,是一个相当精致的盒子,有点和她交换月饼的意思。   “谢谢。”   童谣笑眯眯地接过。   “谣谣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茄子呀?”徐茵手背在身后,伸出来抓了抓头发。   “茄子啊,是不太喜欢……”   童谣老实说。   徐茵鼓起脸的一边,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不过你们有这片心我就很高兴了,”怕打击了她,童谣赶紧说,“真的。”   女生“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抬头笑道:   “那我进去写作业了,谣谣姐拜拜~”   “嗯,拜拜。”   童谣站在门口,看了里面一圈。视线扫过陈沫时,心里又有些沉。那个孩子似乎更没生气了,低头刷着题目,像一个机器人,又或是被操控的木偶。   四班40人的骑马舞,参与者中也没有陈沫。她好像产生了什么变化,五彩缤纷的校园生活里,她一心只为学习而活。   或者为父亲而活。   她从后门进去,敲敲沈昱民的肩,示意跟她出来一下。   办公室外。   “你和陈沫现在怎么样了?”   “……分了。”男生看着地面,两眼无神,“老师你们别逼她了。”   “我们没逼她。”童谣揉揉太阳穴,头疼不已,“我怕她心里难受不说,出什么问题。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男生低着头,思考着。   “她本来就不爱说话。”沈昱民话音里满是无可奈何,“她爸那种人,我也不敢和她在qq上聊天了。”   问完了问题,童谣放人回去。   一无所获。   中学生的心理最容易出现问题,这个年纪的孩子又容易外界影响,别人怎么教,他们就变成什么样,变好千难万难,变坏却只要一瞬间。   她不担心陈沫变坏,那样温和性格的孩子不太可能精神一松变成小太妹,反而容易因为绷得太紧而崩溃。   断了的弦,再怎么连也难以恢复如初。   -   -   新的一周,学校召开了教师大会,听得童谣瞌睡沉沉。   直到校领导扔出来一个重磅消息。   中秋节那天,隔壁的长雅中学有个高三男生跳楼了,没有抢救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会场都嘈杂起来。   长雅和一中都是省内顶尖高中,国家级重点,出了这种事,消息被官方压得死死的,但还是挡不住悠悠众口,最终各种细节都走漏了出来。   据说是个因病休学一年的学生,跳楼是因为压力过大。家长从外地赶过来,把围墙都要哭倒了。   “啧啧,你说现在这学生,说跳就跳,”陆冰洁连连摇头,“这父母得多伤心啊。”   这样结束生命,确实草率得让人既愤怒又心疼。   死就是一瞬间的事。   纵身一跃的刹那,是否还会想起牵挂的人和事?   童谣无法想象失去生命的人是自己的学生。   “安静!”   副校长童建生对着话筒一吼,“无独有偶,祸不单行啊。给你们放一段监控,这是立交桥上的,上周的事。”   会场的灯光黯淡下来,银幕上出现了播放的视频。   一辆车停在路中间,一个男生突然开门冲下车,从桥上翻了下去,追在后面下车女人心急如焚,往下看了一眼,便崩溃地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是一个母亲骂了孩子,孩子一时赌气,用自杀来报复。”童建生沉重地说,“当场死亡。孩子懂什么?死亡的意义他们都还没搞清楚,就这么草草结束,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非要自杀?让孩子自杀,就是大人的失职!   “从今天起,要格外重视学生的心理疏导!抑郁不是闹着玩的,出了问题学校就得负责!   “最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童建生顿了顿,换了个文件。   “后年高考,也就是现在的高二学生,考试可能会有变动。上头还没确定,但很有可能,以后不考湖南卷了,统一改成全国一卷,我们要随时做好应变的准备。”   如果说之前的跳楼消息只是让人唏嘘,那么这个利益相关的话题,才真正让教师们炸了锅。   -   -   PS:在码了在码了…… 第四十八章:礼物   湖南卷要改成全国一卷。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擦。”陆冰洁惊呼。   “你擦个头。”童谣面色凝重,“关你音乐什么事,我数学才叫麻烦了。”   可以想象,数学教师组接下来要会议不断了。   “湖南和全国哪个难啊?你的数学。”陆冰洁一脸好奇。   “湖南更难,”童谣叹气,“毕竟是教育大省之一,但题型不同,这么久的教学方式和方向都不一样。”   之前的教案和到处搜的练习题,恐怕一大半都要作废了。   她虽然反应强烈,但其实并不如何担忧。   一是才高二上学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向着全国卷方向看齐。二是刚纳入全国卷,第一次考试应该不会出现大刀阔斧的改革,在原本的基础上大概率会再简单一点。   题目相对简单,不谈对尖子生,至少对一些基础薄弱的学生是一件好事。   虽然你简单大家都简单,但对于个人来说,任务量就小了很多,尤其是对于数学是短板的学生。   比如……软软。   简单的题目能让努力的中下游孩子更快地进步。   会议结束,她的电话响了,是一通快递。   “您的快递,校门口传达室取件。”   她挂掉电话,跟陆冰洁告别。传达室不远,快递小哥等在那,手里拿着不大不小的盒子。   是她要的东西。   她签收了快递,拆开暗黄色的纸箱,里面是一件礼物——她给中秋节送她礼物的三个孩子准备了回礼,月饼是人人都有的,而这些是她们专属的。   给尹佳丽的一个小音箱,给徐茵的一个保温杯,以及,给软软的……   小姑娘的礼物她选的最久、最先下单、也最先到。   她违心地想,自己是一视同仁的。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小姑娘大概在排练舞蹈。她直奔排练教室,果然,舞蹈老师打着节拍,一群孩子排着队闻鸡起舞。   抱歉,是少女时代的《Gee》。   她看见小姑娘站在最中间,全场动作跟她整齐划一。   连假期也一天不停地训练,现在居然已经跳得有模有样了。   这动作扭的……咳咳。   她承认她觉得有点惊艳。   阮茜跳得好好的,突然看见推门进来的童谣,步子差点乱了,舞蹈老师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好在她及时调整过来,没把其他人带乱。   她想,让童老师看到自己这幅“搔首弄姿”的样子,简直丢人到没边。她有个比爱心的手势,迫于站位,比向了童谣站的方向,然后,她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她试图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早晚得让童老师看见——但知道自己喜欢童老师后,又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好了,休息五分钟。”舞蹈老师拍拍手。   跳舞的女生们死狗一样松松垮垮地在原地坐下。   阮茜忍着没坐,见童老师站在门口,她瞥了眼其他人,都没有找童老师的意思,于是她走到门口,小声喊道:   “童老师。”   童谣把手藏在身后,不想当着那么多人送,便清清嗓子:“来。”   一来就来到了楼梯间。   童谣转身,双手把盒子递上去:   “给你的。”   漆黑的夜,明亮的月。   不知为何,她觉得气氛有些怪。好像煮熟的汤圆破了,里面的黑芝麻溢出来,滚烫又甜蜜。   “给我的?”   阮茜睁大眼睛。   看着愣神的小姑娘,她抓回自己的心思,笑了笑:   “中秋快乐,软软。”   小姑娘傻傻地接过,很快,她明白了礼物是什么——盒子里有无数晃动的声音,又细又长,一般人可能会联想到筷子,但童老师怎么可能送她筷子。   那么答案只剩下一个。   “……画笔?”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猜对了。”童谣弯了弯眼,“马克笔。你也要到学上色的时候了吧?没有一副好的笔怎么能心无旁骛地画漫画。”   “可是、可是……”阮茜咬唇,“童老师不是不支持我画画吗……”   小姑娘吸吸鼻子,一直以来,这个爱好都是她一人坚持的梦想,像一颗小树苗在现实的风雨中摇摇欲坠。   但现在,有人给这棵小树苗添了点土,哪怕只是一点。   “是,我是不支持。”   童谣偏开头,颇有些不自在,“但谁让你那么坚持。送你点工具,你也好提高一点效率,省出时间来学习……”   这样的话又让刚有点想哭的小姑娘破涕为笑。   “傻笑什么。”童谣伸出手,按在阮茜头上,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很好。   小姑娘把礼盒抱在怀里,摇摇头:   “没哭。”   然后,抬起头,夜晚掩盖了她脸上的嫣红:   “童老师真好。”   -   -   童谣回到宿舍,觉得人有点晕晕的。   “童老师真好。”   天哪。   一个可爱的小女生这样对自己说话,简直是……暴击。   她一向喜欢可爱的东西,比如玉藻,对帅哥和美女反倒免疫。漂亮不一定可爱,但可爱一定漂亮,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这个人比较沉稳,不显山露水,微笑只是礼貌,喜欢什么就在心里乐乐,断然不会喜形于色。   但今天,心里确实有一些悸动,差点破功。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性别变了有些母性泛滥,看见那孩子,心都要化了。   她卧在沙发上,手捂着胸口,滚了一圈又一圈。   ——还是想全国卷的事吧。   -   -   学生宿舍。   阮茜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包装,露出了里面的黑盒子。轻轻掀起,五彩缤纷的马克笔像是后宫佳丽三千,任她挑选。   “哟,买马克笔了?”陈曦瞥了一眼,“真要当画家了?”   她俩不太对付,阮茜随口应了一声,接着又是贺雪宇的惊叹:   “软软,这笔好漂亮!我能用下吗?”   “这是画画上色的……”   她很小气地拒绝了所有借笔的人。   精致的笔盒,精良的画笔,还有黑白分明的日文商标。   似乎很贵的样子。   想也知道,以童家的财力,哪怕买马克笔也会买出好几个阶级差异。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收的,还没追到童老师,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起初觉得这些笔只要大几十块,拆开后才发现里面的珠光宝气。还回去?这也太不礼貌了。给童老师钱?自己买得起吗……   她把盒子盖上,心中满是幸福的烦恼。   欠童老师的,怎么也还不清了。   -   -   PS:码,还可以码。   你们这群魔鬼。 第四十九章:梦行   “……所以……就是这样……”   空旷的社团教室,阮茜低着头,脸色微红,面前的黑盒子正是童谣送的马克笔。   “你看……大概多少钱的样子……”   今天午休,她来九班找燕芷,被告知燕芷在社团教室。这是电影社,最容易混分的社团之一,很符合燕芷的性格。   眼下,燕芷正严肃地看着盒子,边看边叹,最后朝阮茜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小姑娘一抖。   “两千。”燕芷翻了个白眼,“我猜的大概,建议你还是卖身给你童老师抵债吧。”   “这么贵!”   阮茜吓得站起来,“我、我……”   “你是来我面前秀的。”燕芷断定。   “不是!”   “但我被秀到了。”燕芷“呵呵”一声,“还想让我教你上色?”   小姑娘瑟瑟发抖,偷偷抬眼,又见眼前的燕芷好像不是真的生气,才小声解释:   “我参加了新人漫画家大赛,故事就画黑白的,但封面我想上色,显眼而且用心一点。”   “新人漫画家大赛?”   燕芷坐直,顿时有了兴趣。她拿出手机——显然绿茶是不需要上交手机的——搜索关键词,结果搜出了一大堆,“我看看,是哪个啊?”   阮茜凑过去,指给她看:   “这个。”   燕芷懒洋洋地看着,念出了声:   “金奖三万,还行,这个主办方是什么鬼?Ican漫画网?爱看漫画网?没听说过啊,野鸡网站?”   “是个新办的网站,现在要搞网络漫画。”阮茜眨眨眼,“我觉得蛮有前途的……好吧,其实是因为以我这个画风,漫客它们肯定不会采纳的,而且它们不要黑白的。”   她把稿子堆在桌上,推到燕芷面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燕芷盯了她一会儿,接着,身子用力往前一倾,抬头笑道:   “行啊。”   -   -   漫画的故事定在当代,21世纪。   男主角是个平凡软弱的高中生,在学校受尽校霸的欺凌。   直到有一天,他梦到自己灵魂出窍。他站在宿舍,莫名走向隔壁寝室,像是被魔鬼指引——那个校霸正在呼呼大睡,敞开的柜子里躺着一把平时吓人用的水果刀。   他似乎知道这是梦,拿起那把刀,带着毕生的怨恨,刺进了校霸的心脏。   第二天,校霸死了,死在床上,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   刀上谁的指纹也没有。   -   -   “然后呢?然后呢?”燕芷把画稿拿在手里,已经没有后续了,“快画啊!”   “额,我画画很慢的……还要自学上色。”阮茜看着燕芷的神色,试探着说。   燕芷沉默片刻,道:   “你想学赛璐璐画法吗?”   于是,小姑娘笑了:   “好呀。”   “说实话,我很期待后续……男主是可以梦中杀人吗?他之后会干什么?成为杀人魔还是救世主?就是那种……”燕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刺客。”   “还在构思,不过我想画一个格局大一点的故事。”阮茜摸着自己的辫子,“其实没多少把握,能过初审就好。”   “稳的稳的。”燕芷说,“网络漫画对画风要求低一点,更看重剧情,你这个剧情我觉得很有潜力。没想到你居然会画这种类型的漫画……”   “怎么?”阮茜挑眉,“你觉得我会画什么类型的?”   “……恋爱?”   燕芷说完,改口道,“是我想错了。今天就要学上色吗?”   “不了,我要去排练了。”阮茜看了眼时间,“那个,我还有个问题……”   “说。”   “下下周我要参加艺术节的表演,你觉得,用什么方法……”她说着,脸渐渐红了起来,“可以让某个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童老师?”   阮茜震惊,为什么这个人会第一时间想到女生?!   “不是……我……”   “你不必掩饰,这没别人。”燕芷喝了口水,“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阮茜不敢说。   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叫你绿茶。   绿茶应该会有很多勾搭人的方法。   她没有别的意思,是真心实意地想来讨教。阮茜不会凭借外界的评价简单地判断一个人,而是会自己相处过后再下判断。   在她看来,燕芷是一个不错的、值得结交的朋友。   小姑娘一直觉得自己心挺大的,当自己意识到喜欢童老师时,也没多惊讶,仿佛理所当然,哪怕心里知道同性之间、师生之间有太多的阻碍,也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份感情。排除掉依恋和敬爱之后,她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童老师相依到白首的喜欢。   “不说也行,我知道了。”燕芷满不在乎,“教你一招。你跳舞之前,让你童老师给你录像,懂吧?保证除了你谁也不看。”   小姑娘张大嘴,眼中渐渐亮起了光。   -   -   “恭喜!您的作品《梦中行》已通过初审,若有意参加正赛,请将后续内容于10月31日24点前发至官方邮箱,详情请登录官方网站。”   阮茜在距离艺术节三天前收到了审核短信。   所幸,她已经在昨天完成了预定内容,随时都可以投稿。   办公室。   童谣看着眼前拿着u盘的小姑娘,腾出座位:   “好好好,电脑让给你用。”   阮茜不好意思地坐在童谣的座位上,插上u盘,将漫画上传。   “学习没落下吧?”   “没有……”小姑娘不确定地说,“吧?”   “还不敢肯定?”童谣戳戳她的额头,“期中考不好你等着瞧。”   阮茜很享受这样的亲昵。   童老师站在她身边,她脑袋一靠,就能靠在童老师的肚子上。她往上一仰,童谣顺着手机往下看,笑道:   “干嘛?跟我撒娇?赶紧传你的漫画去。”   “嘿嘿。”   传完漫画,阮茜让开位置,童谣坐下,翻开笔记本,抬头一看,软软还在这:   “怎么了?还有事?”   结果,小姑娘出乎意料地镇重,站得笔直,让童谣有一种养的小奶狗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德牧的错觉:   “童老师,艺术节那天,你能帮我录像吗?”   她愣了愣,这个要求听上去一点都不过分,于是果断答应:   “没问题。”   -   -   PS:咳……要不今天……就这样了?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qwq 第五十章:少女的时代   一中盛大的艺术节终于在月底的晚上拉开了序幕。   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沙丁鱼一样从通道口入场,把剧场填满。童谣则从侧门进来,身后跟着心情愉悦的江妩。   “妈,我真没骗你,教师没节目,你还过来干嘛……”   “我乐意。”   江妩一脸随心随性,“你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行。”   剧场很暗,只有舞台亮着耀眼的灯。会场中间的摄影师摆弄着设备,还有一堆没座位的家长站在边缘拿着相机跃跃欲试。人员慢慢入场完毕,领导们就坐,艺术节似乎随时都可以开始。   “还挺像回事的。”江妩拿出小巧的数码相机,“你真没节目?”   “没有!”童谣黑着脸道。   话音刚落,全场刹那间陷入黑暗,接着,两束圆柱状的灯光照向舞台,灯光的路径上尘埃飘散。   主持人走上舞台,灯光也跟着。童谣发现这次的女主持又是徐茵,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露出了玲珑的双肩和修长的腿,做主持仿佛走T台,转眼间就抢走了男主持的全部风头。   “你小时候要是像她这样就好了。”江妩点评,“我记得老师喊你主持个班会都不肯。”   这幅用别人家的孩子来压自己的姿态让童谣的脸又臭了一点。   艺术节的节目表演是先高二再高一,顺序随机,根据公布的节目单,四班的《江南style》在第二个,七班的《Oh!》在第十三。童谣向来是个不喜欢看文艺汇演的人,历年春晚都只放着声音添点气氛。学校并不强制教师观看艺术节,童谣会来看,单纯是因为小姑娘的嘱托。   节目未必有趣,有趣的是演节目的人。   第一场节目是慢悠悠的民族舞,童谣欣赏不来,眯了会儿眼,等到了四班的骑马舞。这首歌现在是点燃全球的状态,人人都会哼,四班台下的观众席空了大半,40人上阵,整齐得像支军队,中间戴墨镜cos鸟叔的小胖子跳得尤其亮眼。   舞蹈结束,他们摆了个造型,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死气沉沉的会场被彻底点燃。   后面的班级压力也瞬间增加了的不少。   上台的班级一个接一个,童谣看向七班的那片区域,空出了十多个座位,想也知道那群孩子一定在剧场外面拼命排练。   软软会紧张吗?   一定会的,身为领舞,压力是最大的,明星都会紧张,更何况对于一个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强还没有经验的孩子。   她的眉头不禁揪起,但接下来,会场上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之前第四个节目,五班表演的是穿荧光棒衣服在黑暗中跳舞,节目效果极佳,像是一群火柴人在舞动,连江妩都赞叹了几句,但六个出场的,十一班,表演的节目居然十分相似,几乎让人怀疑是同一个舞蹈老师教的。   剧场里,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发出巨大的嘘声,似乎意识不到这样对表演者是多大的伤害。   节目撞车永远都是一件尴尬的事。   童谣有些心疼台上的学生,看到五班的节目后,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上台的?激昂的,愤怒的,委屈的?还是觉得不公平的?   因为后上台,就让他们像抄袭者一样狼狈。   台上的表演即将结束,但随后,又发生了车祸般的事故——灯光提前打开,然后又慌张地关上——也许操控灯光的学生也乱了。失去黑暗的舞台,荧光棒彻底失去作用,让他们暴露在光下的表演显得有些可笑滑稽。   剧场里一片安静,这样的惨状,连刚才还在发出嘘声的人都不忍心落井下石。   灯光再次打开,表演者们鞠躬离场,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几个女生似乎真的哭了。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只有少数从十一班看台传出来的喝彩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迎接他们失败而归的英雄。   有喜有忧,生活的真相向来如此。   江妩轻轻拍着手掌,让童谣侧目。   “我还以为你会冷嘲热讽。”她也鼓着掌,“你以前还说学生活动都是过家家。”   “确实,挺儿戏的。”江妩甩了甩头发,“不过我只看不起胆小鬼和懒鬼。你要是敢上去,演得再烂我都愿意看。”   童谣翻翻白眼,母亲这种生物,总是能抓住一切机会教育她。   “妈,”她心有些沉,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嗯。”江妩点点头。   童谣没说谎,剧场很闷,她确实是去透气的,但透气和看看小姑娘的情况并不冲突。   她从侧门出去,剧场的外面是大片空地,已经被各个班排练的人占领,每个人都穿着租来的华丽衣服,化着妆,让人眼花缭乱。   “童老师!”   不远处,她听到了小姑娘的呼喊。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下一刻,童谣愣住了。   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那是她的小姑娘吗?精致的妆容给可爱的五官添了妩媚,露脐装和小热裤的搭配分外诱人,露出了纤细玉腿和柔韧柳腰。此时的阮茜是耀眼的,没几个人能忍住不往她身上瞄。此前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软软好像跳得比谁都起劲。   喊了几声,小姑娘已经跑到了童谣面前。没待童谣回应,她主动抱了上去,吓得童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童老师,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把脑袋搭在童老师的肩膀上,伪装成一个撒娇的孩子,加速的心跳好似鼓声。   “……是。”   童谣无措地动了动,手搭在小姑娘的腰间,又像被灼伤一样缩回去——以前软软可不是穿这么少和她拥抱的!胸前的触感稚嫩柔软,穿这么薄简直和肌肤之亲没什么两样。她身为老师,怎么能和学生这样接触……   阮茜装作不经意地在童老师身上蹭了蹭,感知到童老师的僵硬,她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变成了怎样的形象。   而童谣,她心里有鬼,眼神闪躲,不着痕迹地推开小姑娘,打着岔:   “那个……紧张吗?”   阮茜略微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紧张。但是排练了很多次了,很熟练。”   “那就好。”   童谣的心平复下来,看着小姑娘,也不知道该什么。软软已经做得很好了,自己能做的,无非是加油和鼓励。她又想到刚才11班的节目,半个多月的汗水付之东流化为眼泪。如果失败的是软软呢?上天有时候偏偏会残酷到让努力的人屡战屡败。   她的愿望,只是想看着这孩子快乐幸福地成长。   最后,她低下头,轻轻一笑:   “今天……很漂亮。”   小姑娘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她傻傻地看着童谣,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真、真的吗?”   “真心话。”   小姑娘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喊“耶”了。   “快去排练吧,”童谣拍拍小姑娘的背,“多动动,别着凉了。”   阮茜用力点头,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回去。   背后的剧场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似乎是出现了精彩的节目。   可童谣一点也不想进去看。   最好的节目就在她的眼前。   排练了几遍,劳改急急忙忙地从里面出来,拍了拍手:“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这句话就像太监在跟皇帝们说“敌人已经攻进城了”。   “大家加油,”舞蹈老师说,“你们是最棒的。”   孩子们面色凝重,有人已经紧张得发抖。   “进去侯着吧。”劳改拍拍男生们的肩膀,“别有压力。”   她们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进剧场的后台,有一种赴刑场的壮烈。   阮茜深呼吸着,在这里,能清晰地听见舞台上小品的声音。下一个就是她了,她慌得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而童谣在前面跟每个孩子说着鼓励的话,轮到小姑娘时,她问:   “有什么要老师帮忙吗?”   阮茜已经六神无主,真正临场,才知道压力有多大,像一座山,突然就压到了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眼圈有些红,颤着声问:   “童老师……能亲我一下吗?”   童谣愣住了。   “感谢十二班带来的精彩表演,接下来,有请七班为我们带来她们精彩的舞蹈。”前台,徐茵的声音响起,工作人员合上巨幕,又来催促七班的表演者入场。   “快上去快上去!”   孩子们小跑着开始入场,童谣来不及思考,要看人就要走了,她赶紧捧起小姑娘的脸,蜻蜓点水地在她额头上一印。她穿着高跟鞋,身高优势终于拿了回来,轻柔地一吻,又迅速抽身,不给自己酝酿情感的机会,就说:   “我去给你录像了!”   原地的阮茜摸着额头发烫的地方,突然傻笑出来。   观众席上。   江妩看着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女儿,不解道:   “跑哪去了,这么久?”   童谣含糊地说“随便逛了逛”,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   巨幕拉开。   《Oh!》的前奏响起,青春靓丽的女生们跳着入场,性感可爱的打扮立刻让全场欢呼,让领导们血压升高。   童谣把镜头对准中间的小姑娘,手稳稳的,让旁边的江妩眯起了眼。   舞台上。   阮茜带着笑容,在舞台中心舞动,杀死了无数胶片。肌肉形成的记忆是压力也无法改变的,在舞台上待得越久,紧张感就越轻。她好像完全融入了舞台,在汗水和泪水的浇灌下,终于,努力的种子开花结果。甜美的外形,热情的音乐,肆意又晃眼的胸和腿,向无数人宣告——   今晚,就是少女的时代。   -   -   PS:今天码字效率很低……主要是心慌qwq   小区里有个和确诊人员接触过的,在自我隔离。   今天买的防毒面具到货了,都是假货,浪费了三百多,还好可以退。 第五十一章:他们下贱   男生们的街舞过后,七班的孩子们站成一排,完美谢幕。   现场嗨得像是演唱会。   试问谁不喜欢漂亮妹子和又细又长的大白腿。   表演者们从旁边的过道回到七班座位,惹得七班一众男生面红耳赤——昔日的同学原来身材这么火辣,平时看似相貌平平的女生化了妆原来也这么美。   可惜没欣赏多久,人家就纷纷套上了校服外套。   阮茜伸长脖子往后面看,想在剧场里找到童老师的身影,但光线太暗,每个人脸上又都长了个手机,根本分辨不出来。   “录的什么?”江妩靠在椅背上,小腿互相搭着,“给我看看?”   童谣收起手机,不动声色:   “您不都看了么,就是刚才的舞。”   “谁知道你录的谁。”江妩嗤笑一声,“站中间那个?”   童谣一滞,刚想解释,又听江妩说:   “你喜欢那种小男生?他街舞是跳得不错。”   好在童谣站在前面,不然江妩一定能看见她的满脸黑线。   江妩接着道:   “我可跟你说,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会靠谱的。”   童谣大窘:“妈,你说什么呢……”   “你自己是看不到你录像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童谣下意识摸摸脸,有吗?   “您想多了,”她不服气地说,“我才不会找小屁孩。”   “你以为自己多大?”江妩没好气地说,“没有最好。女老师跟男学生谈恋爱只有老师吃亏的份。”   童谣想反驳,一时间却无话可说。   也罢。   她反正也没谈恋爱的心思。   只是……那个吻。   她抿了抿唇,像是品尝完蛋糕后舔走嘴边的奶油。刚才时间紧迫,现在缓过来,她才发觉自己做了不妥的事。   再偏爱,再宠,也不应该和学生有那样亲昵的动作。   软软还是个孩子,她不知道正常16岁的女生是怎么想的,或许只是想要亲近她这个一直照顾学生的老师,或许是对同性有一丝朦胧的好感……虽然才显露一些苗头,但自己不该放任下去。   母亲认为女老师和男学生在一起是吃亏,但她理性地认为自己和软软大概类似男老师和女学生。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感情,学生才是受伤害的人。   在学校,她首先是一名老师。   家长把学生送进学校,不是想看孩子被老师勾搭的。和学生谈恋爱,她过不了自己的底线。   童谣无声地坐着,忽然,她看到有人在往这边走——在无数条腿伸出来的过道中,一个小姑娘歉意地说着什么,穿梭在狭窄的路上,似乎还没看见她。但人的视线有一种魔力,你看着她,她也会受到吸引般看向你——阮茜惊喜地睁大眼睛,加快了步伐:   “童老师!”   然后,看到了童谣身边的江妩,小姑娘的表情显然愣了一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瞬间调整好,手也藏了起来:   “阿姨好!”   江妩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   “你是……送谣谣去医务室那个孩子吧?后来还去了我们家看谣谣?”   “是、是的!”   小姑娘受宠若惊,她还穿着棒球宝贝的舞蹈服,本来是想粘童老师一会儿的,结果现在在长辈面前就很放不开了。   童谣心中挣扎,自己该如何自处?错误的情感不该发酵,但冷漠对待更加伤人。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姑娘,她不忍心将她推远,最后只是轻轻一笑,多少有些苦涩:   “跳得很棒。”   阮茜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脸上的欢喜一凝,鼓起一边脸,怕挡到后面的人看节目,只好蹲在童谣的座位前,带着撒娇的味道:   “童老师帮我录像了吗?”   旁边的江妩眉头一挑,发觉事情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录了。”童谣低声说,“周末发给你。赶紧回去把外套披上,别着凉了。”   小姑娘听完,委屈地盯着她。她跑了这么远才过来,回去又要从那么多人中过,麻烦得很,一点也不想待这么会儿就离开。可不离开……又没有理由。   小姑娘敏感地认识到,童老师在赶她走。   是自己要的那个吻太突兀了吗?   她害怕极了,怕童老师讨厌她。   她起身,什么也不敢多问,小声留了一句“童老师再见”,然后低着头跑了回去。   童谣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挽留。   “你和她关系真好。”   江妩若有所思。   童谣没反驳,轻声说:   “她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   -   艺术节圆满落幕。   四班和七班名次都不高,荣获二等奖,一等奖则大多是正经的歌舞。显然,握有投票权的领导们都是白嫖党,还是下次也不一定的那种。   即便如此,英雄们还是感受到了班上同学诚挚的钦佩和感谢。   晚自习,童谣在七班坐班。明天是期中考试,不用管纪律学生们也知道争分夺秒地复习。她在讲台上规划之后的教学,教室太过安静,她反而忍不住往下看——角落里的小姑娘埋头奋笔疾书,在为期中而准备。   自己的愿望就是像这样吗?   有些事情本身就没有正确答案。   换做之前的小姑娘,大概现在会来找她问题目。会轻轻跺脚表示她在等、让前面的人快一点,会故意问一些后面的内容、表示她有预习。谁遇到这种小姑娘都会怦然心动吧?甚至自己也有时会有一些出格逾矩的念头。可软软越是依赖自己,自己就越要把持教师的守则。   放学。   她逗留了一会儿,直到没人来问问题。临走前,她看了看教室后面贴着的考场信息,得知软软不在她监考的考场,心情一时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沉重。   -   -   如同迎接诸神的黄昏,早上起床时,连宿舍铃声都变得肃穆,不知道换成了哪个国家的游击队歌。   阮茜顶着黑眼圈爬起来,迅速收拾好内务,拿着小本本边走边背。宿舍晚上真的有人打鼾,虽然声音不算大,可她仍然睡不着。她买了一副耳塞,但戴着很不适应,而且效果并不好。   这样的睡眠质量,白天的状态可想而知。   一中的考试频率高,每周有小测,每个月的大考来得比姨妈都准,按理说学生该习惯了,但期中考试终究是不同的,因为它后面还跟着一个叫“家长会”的恐怖存在,你的成绩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你的父母在班上开会时头能抬多高。   复习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第一天考语文化学数学,阮茜上一回被语文捞了一手之后就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学科,各种古诗鉴赏做了无数,还自己做了总结。其他科目同理,把市面上的热门练习册搜刮一遍,傻子也能开窍。   这一次的古诗是借景抒情,阮茜看了几眼就知道,是抒发对大自然的喜爱和自己仕途郁郁不得志的惆怅,运用了渲染和烘托的描写方法……   获得进步真的没有那么难。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谁做那么多题都可以下笔如有神。   -   -   童谣这次监考的第一考场。   这是强者的世界,聚集了年级前四十的一中精英,坐在三号位的徐茵还在剩下的检查时间里向她笑。   她们是久经沙场还能笑傲江湖的高手。   第一次进入大佬堆里的纪晨有些紧张,在座位上不断做着深呼吸。   童谣心不在焉,什么事也不需要她干,她只能把视线挪到窗外。走廊上时常有学生掠过的身影,一个个火烧火燎地往厕所奔。考完了一堂,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拿起化学书继续背。   她看到试卷都要把学生们的文件夹撑爆了。   一天下来,考完三门,晚自习又成了新的练习场,明天的副本是英语物理生物。   童谣不敢问小姑娘的数学考得怎样。   她在讲台上,看见阮茜趴在桌上,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只手还是在草稿纸上写。   教室的门被推开,是物理吕老师。光明顶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说:   “童老师,明天考物理,能借我节晚自习不?我给他们讲点题。”   童谣站起来,看了眼小姑娘,转头道:“……行,那我先走了。”   今晚她就没课了,可以早点休息,本身是件好事。   但心有牵挂,总放不下。   她想了想,没直接回宿舍,而是下楼去找陆冰洁。   “吃夜宵?”办公室里,陆冰洁喜出望外,“走。”   “在忙什么?”   “汗,还不是艺术节的视频,累死老娘了。”   音乐老师是杂活最多的老师之一。   童谣深表同情,但一想到明天自己就要改卷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没安慰出口。   夜宵摊,两人点了几份在本地很便宜的小龙虾和烤鱼,陆冰洁又点了瓶啤酒,还问童谣喝不喝。   “不喝。”童谣闻到酒的味道就蹙眉。   “今天怎么喊我出来?姐妹有心事?”陆冰洁耸肩,自己喝了一口,“别人闺蜜有心事都是去酒吧喝酒解闷,我们倒好,来吃烧烤。”   童谣并不想吐槽这一点,她在想该怎么开场——“我有一个朋友”肯定不行,和自爆没区别。琢磨了许久,她问: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个男学生喜欢你?”   “是啊,怎么……”陆冰洁吃了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有男生给你告白了?我就知道,迟早的事!”   童谣沉默了片刻,没否认,而是接着问:   “你怎么没和那个男生在一起?”   -   -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它埋在心底,压得无法翻身,却从未遗忘。   脱线的陆冰洁第一次在童谣眼中变得深沉。   “就……不合适呗。”   陆冰洁眯了眯眼,“身为老师要有职业道德嘛。”   道德。   如果说反对同性还只是思想的封闭,那么师生恋就要背上伦理的枷锁。   “其实他真的很帅,又高,”陆冰洁咬了口鱼,“会讨我欢心,有点小流氓。   “但我才不是那种利用老师身份勾搭人的人渣。之前隔壁那个猥亵学生的记得吧?he——tui!”   她吐了口唾沫,不屑地说,“我是老师,所以他觉得我懂得多啦,见识广啦,光芒四射啦,片看多了觉得有刺激感背德感啦……可他不知道他长大后也会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小不懂而已。   “丢掉老师的身份,最后他也许会发现,我还没他大学里的学姐优秀。小学妹不香吗?到时候谁还看我这个大一辈的高中老师啊。”   她说完,又忽然朝童谣一笑,“不过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漂亮,他们就是馋你身子,他们下贱。”   -   -   PS:   童谣:原来软软是馋我的身子。   阮茜:我那是喜欢你啊! 第五十二章:开花结果   姓名:阮茜   语文:121   数学:126   英语:124   物理:70   化学:79   生物:83   总分:603   班级排名:24   年级排名:221   阮茜站在教室后面贴着的成绩单前,第一个反应是不可置信。   自己……上600分了?   虽然早就有预感这次考得很好,但也没想到能比月考高四十多分。上一次算是失常,而这一次……算超常。   还没对答案,她估的才580,也不知哪里多出来的20分。   语文课,劳改又在前面开表彰大会兼批斗会。   “你们都要向阮茜同学学习,学习她努力勤奋的精神,学习她艰苦奋斗的精神,每次我看到阮茜,她都在做题,你们呢?啊?那些退步的同学,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有人家一半努力吗?三个月不到,阮茜同学从班上五十多进步到二十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努力是有回报的!”   江一鸣看向身侧,低下脑袋,悄悄地说:   “牛逼啊。”   小姑娘脸有些红,被老师夸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原来被表扬的感觉这么好。   这一次和以前的表扬不一样,以前童老师表扬她,是因为她进步了一点、掌握了某个知识点,而这一次被老师表扬……是因为她考得真的很棒。   这是全省第一高中的理科两百名。只要保持这个水平两年,省内的985并不难上。   阮茜记得校门口的光荣榜,中南大学就是在这个名次左右。   童老师肯定已经看到她的成绩了吧?   奖励……要什么都可以……   她埋进胳膊里,脸上滚烫,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但是……不敢要。   说出来童老师会生气吗?   就算童老师答应,用这种方式换来的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童老师现在还有些疏远自己。   想到这,阮茜的高兴戛然而止。   下课,她找江一鸣借了手机,跑到楼梯间去打电话。   “喂,妈。”   “崽崽,怎么了?”   “期中成绩出了。”虽然已经力图让自己不得意忘形,但她的语调还是止不住往上扬。   “这么开心,进步了?”那边的妈妈笑道。   “年级221!”“快夸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崽崽真棒,我就知道我们小茜以后一定会有出息。但是不要骄傲自满哦,这学期才过一半呢。”   隔着数百公里,阮茜也能想象到妈妈疲惫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从高一到现在,自己终于考好了一次,妈妈会有多欣慰?每当这么想时,她就越想穿越到过去一巴掌抽醒那个每天沉沦浑浑噩噩的阮茜。   “好了,不说了,妈妈先去忙了。”   电话那头隐约有催促声,阮茜连忙说了声“再见”、“保重身体”,电话就匆匆挂断。   她看着手机,眉角低垂。   她其实……想让这份喜悦在妈妈那持续得更久一点的。   孩子有时候会嫌成长太慢,阮茜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她想快一点长大,然后成为想成为的那种人。在很多人还在享受父辈的余荫时,阮茜已经在想以后怎么才能让母亲享福了。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望向办公室。虽然还没想好找童老师要什么奖励,但她想先把和童老师的关系拉到和之前一样亲密。如果童老师在意那个吻,那她就找理由先掩盖过去,无论如何,在自己足够有底气之前,不能让童老师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紧张中又带着期待地走向办公室,停在门口,办公室门是开的,里面很热闹,几乎每个老师桌前都有学生,这些学生通常是退步严重的,少不了老师们一顿苦口婆心。   但让阮茜注意的是,童老师桌前也有。   自己好像来得并不是时候。   “我上网查了,其实你这种焦虑很多学生都有,也许……你可以试着把目标降低一些,不求像以前那样,比如……先定个150名?你现在两百多,其实也不是世界末日呀。”   童谣第一次面对学生这么无力。   陈沫,这一次又考砸了。年级两百多,在一中,高考大概是全省四、五千名,已经算在四十万考生中脱颖而出了。但对于曾经作为预备状元培养的陈沫,其实和落榜并无差别。   焦虑,紧张已经不能说明陈沫的状态了,她现在简直是在恐惧考试,本就瘦弱的女孩现在像是会被风吹走。她的笔记是最认真的,她做的题是最多的,可一考试,她连写出来的字都是扭曲的。   没有一个老师批评她,没有人敢,生怕打击了这个脆弱的学生。班主任刘健已经疲倦于她的心理辅导,大好的青春年华,她的眼神却像风烛残年一样空洞。   “或者我可以再找你父亲谈……”   “没用的。”   陈沫轻声说,“我都试过。”   “谢谢童老师。”   -   -   直到陈沫离开了许久,童谣还在发愣。   回过神来,还是因为阮茜。   小姑娘在门口等了很久,直到陈沫走了几分钟才进来。因为接下来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最近给她们放假,自由活动,所以她的时间很宽裕。   “童老师!”   小姑娘弯着腰看她,童谣见她一副骄傲又可爱的样子,从陈沫的事中抽了出来,不禁笑了笑:   “喊什么呢。”   这孩子进步很大,她昨天就先一步知道了。   只是还没想好自己的态度。   亲密而不逾矩——这个度太难把握了。软软真的喜欢身为同性的自己吗?现在看似乎又不像,人家小姑娘看起来坦荡得不行,好像只有自己在这里庸人自扰。   “童老师,我603分。”   阮茜眨眨眼,暗示道。   童谣望天,思来想去,道:   “恭喜。”   避而不谈奖励。   她有点后悔当初说“要什么都给”了,自己提一个“带你看电影”不好吗?万一软软又说一句“亲我一下”怎么办?   她不是个喜欢赖账的人,说到做到才是她的人生信条。   “童老师……”小姑娘的语气带着娇憨,又有点不满的意味,“你不会耍赖吧?”   “……什么耍赖?”   童谣觉得不妙,果然,这孩子还记得她的承诺。有点糟糕,软软这没大没小的样子,自己哪还有威信?教师果然需要一些距离感。但严厉起来吧……   又心虚。   自己动了师生恋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得自食其果,而不是把后果留给学生承担。   “不耍赖就好。”小姑娘笑道,“童老师说我考好了想要什么都行对吧?”   童谣眼皮一跳,来了,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才两百多,人家徐茵这次年级第一呢。”   阮茜一愣,笑容消失,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童谣恨不得把刚刚那句话塞回嘴里。   可覆水难收。   她心生愧疚,低声说:   “我开玩笑的……软软考得很好了,想要什么奖励?”   小姑娘抬头,眼睛一亮,变脸快得让童谣大呼受骗:   “我想要童老师……”   童谣呼吸一滞。   “……给我当一次绘画模特。”小姑娘话音一转,笑得有点坏心。   童谣松了口气,“给你当模特不用光着身子吧?”   阮茜脸红了红,摇头道:“不用。”但光着最好。“具体时间?”   “我……都听童老师的。”   这时候又乖了。   童谣叹气,摆了摆手:“回去吧,我休息会儿。”   “嗯,童老师再见!”   -   -   过了期中,很多人的学习状态松了一点,但阮茜依然坚持上第四节晚自习,十一点才回寝室。   临走前,她收拾书包,回寝后还要加班。收拾途中,她却发现少了本练习册,大概是布置考场时搬座位弄丢的。她有些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班里,大家的练习册大同小异,不知道被哪个人误收了进去。   她本来就在教室耽误了十几分钟,找着找着就到了十一点半。   “关灯了关灯了!”巡逻的保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号手电,“还不回寝,我要拉闸了!”   “马上!”阮茜找了半天,终于在讲台下面的屉子里找到了自己的书,“好了!”   她把书塞进包里,保安已经走了,又在不远处大吼。还有人没走吗?阮茜疑惑,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待到这么晚。   她飞奔出门,经过四班时,看到了教室里唯一的女生。   是上午在童老师办公室的那个女生。   四班和七班共用了好几个老师,算是姐妹班级,大家互相喊不出名字,但关系都挺好的,体育课经常一起玩。她后退几步,退到四班门口,把脑袋探进去:   “你还不回寝吗?保安要骂人了。”   一中的个别保安很暴躁,受到了学生们的广泛差评。   那个女生低着头在做题,听到阮茜的话,抬头看了看,轻轻把笔放到文具盒里:   “好。”   基本所有的教室都熄了灯,远处的手电筒照过来,熟悉的怒吼又喊了起来:   “四班的还不走?!”   “快走快走!”阮茜说,“干嘛不回寝做题啊。”   陈沫静静地收着书包,走到门口时,小声说:   “我是走读生。”   走读生,就是要回家住了。   阮茜瞬间尴尬了,她本来还想和这个女生一起回寝来着。她想认识她,因为童老师似乎在因为这个女生的问题而烦恼。只要有一点可能,她也想试着帮助童老师。   “哦……走读挺好的,不过这么晚了,回去安全吗?”   “租的房子很近。”   陈沫拉闸,教学楼最后的灯也熄灭了,让她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   熄灯前,有那么一刹那,阮茜觉得,这个女生在这里待这么晚,是因为不想回家。   -   -   Ps:月初忘记求月票了,嘤嘤嘤   虽然更新得不多,但是还是想要票qwq 第五十三章:家长会   今天下午是家长会。   家长会这种事对于除班主任之外的老师其实是很轻松的,一般不需要出场,但李汉强邀请童谣在七班和家长进行沟通时,她也没有拒绝。   要好好准备一下。   童谣清楚,自己是新来的,而且看着不太像个老师,家长也许会因为她的外表和资历而产生质疑,但相信七班的数学成绩足够有说服力。此外,她和孩子们的关系太亲近了,传统的家长大概会更信任恩威并施的严格教师而不是她这种软柿子。   老师就是老师,和学生当什么朋友啊。   她一直都是不紧不慢、善解人意的性子,学生们也不怕她,把她当一个温柔的姐姐,有时作业不交说几句软话她就放过了——幸好这是一中,大部分学生足够自律,不然她都不知道数学课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学生口中那种凶巴巴的母夜叉。   家长会前,家长群里十分热闹。李汉强在群里发了班上的成绩单和一些对比数据,一群家长在说“老师们辛苦了”、“谢谢老师”。虽然是献殷勤的性质,生怕老师看谁不满然后给孩子穿小鞋,但身为老师的童谣看到感谢的话还是挺感动的。   成绩单遮住了姓名,只露了学号,每个家长当然清楚自家孩子的学号,而其他学生的成绩,基本只能靠问自家崽子。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方式虽然对隐私的保护有限,但多少还能维护下一些家长和孩子的自尊心。   佳丽妈妈:“呀,这次第一又是你们家纪晨吧?太厉害了/大拇指”   纪晨爸爸:“哈,这小子是开窍了,你们佳丽也很厉害/大笑”   一鸣妈妈:“哎,我家一鸣要是有你们家的一半努力就好了。”   翼然妈妈:“男孩子都皮,都高二了,是该收心了/锤子”   一群家长,或真心赞叹,或虚与委蛇,这个年纪了,不是秀老公就是秀孩子,总之,童谣看得很欢乐。   但她的欢乐很快变成了头疼。   微信消息里,一堆人请求添加她为好友。这些家长平时不怎么关注细节,现在看到全班成绩了,又在为孩子的数学着急,一个个都想找她咨询。什么“我家孩子数学初中很好高中怎么跟不上”,这种问题她回答过无数次。家长们在大群里不好意思问,于是全来私聊了。   在密密麻麻的列表中,她眼尖地看到了一个让眼皮一跳的名字——阮茜妈妈。   头像是一个骑单车的小姑娘。   没错,就是那个姓阮、没大没小、让自己烦心、但偏偏挺可爱的小姑娘。   很多家长似乎喜欢拿孩子当头像,童谣只庆幸江妩和童思诚没这么干——童华倒是想拿她当头像,但被打了一顿就不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也许是勾搭了人家女儿后面对家长的心虚?醒醒,自己可什么都没做!那个吻……老师鼓励学生的事,能叫吻么?   童谣心情忐忑地点了“同意”。   “你已添加了‘阮茜妈妈’,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没说话,然后,神使鬼差地,她点开了这位母亲的朋友圈。   她心说只是随便看看。   对方没有设置权限,最新的一条是庆祝女儿考试进步,再往前翻,大多是和商务相关。   10月5日。   “今天女儿给我打电话,哭着说一个人在那边上学好累,我多想飞过去陪陪她,或者把她带回身边。”   这是上次月考时的动态,童谣估摸着。   把时间翻到暑假,终于有了阮茜一家的合照。父亲瘦高,但背脊不太挺拔,母亲温婉,却比差不多年纪的江妩看上去多了岁月的痕迹,有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和对苍老的挣扎。这回童谣连阮小北也认识了,这俩姐弟相貌上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男孩双手插袋,女孩乖巧可爱。   这时,微信弹出了消息,看到发信人,童谣赶紧切了回去。   阮茜妈妈:“童老师您好,实在是打扰了。感谢您在学校对我家小茜的照顾,小茜都跟我说了,还说您是她最喜欢的老师。我想今天家长会结束或者周末请您吃个饭,谈谈孩子的学习情况,您看有时间吗?”   对方说话很利落,不像有的家长铺垫半天,先“您好”、回复之后又“请问有时间吗”之类的浪费时间。童谣本想直接拒绝,因为她也知道小姑娘家庭条件不好,家长请老师吃饭又不好意思请太差的,无疑会增加不少经济负担。但家长会后一定会有很多家长来找她,在办公室她确实无法保证和阮茜妈妈有足够时间的交流。   考虑下来,还是一起吃一顿饭最有效率。   她思考一会儿,回复:   “好的,今晚吧,就在校门口那家原味粉店行吗?我有急事不方便去太远的地方。”   原味粉店,不是什么简陋的早餐铺,而是一家装修还不错的小饭馆,除了米粉之外还能点些家常菜,周末很多学生会去那吃一餐。   阮茜妈妈:“好的,麻烦童老师了。”   对话结束,童谣靠在座位上,用力舒了口气。   晚上要去和学生家长吃饭了。   好像……有点紧张。   -   -   家长会,是学校向家长们展示教学成果、对学生教育家校双管齐下的重要活动。为了迎接家长,校园各地要打扫干净,食堂要加几个荤菜,教室的大扫除更不用说,地板要擦得反光才行。   生活委员和几个男生搬着几箱农夫山泉到教室,挨个放到桌上,毕竟茶水待客是基本。其他男生去搬椅子,因为有的学生是父母双临,座位都不够用。阮茜扫着地,手机中午就发了下来,她和妈妈联系了一下,心里对家长会还有些期待。   以前的家长会都是战战兢兢中度过的。   “每个人给我把期中试卷,月考试卷,开学测试的试卷都放在桌上,整理好,你们父母要看的,别到时候别人家父母都在看,你家父母没有。”   劳改在讲台残忍地宣布。   没有人会傻到把卷子藏起来不让家长看,因为那样更惨——“连试卷都保管不好还当什么学生?!”——如此训斥,已是司空见惯。   下午三点,家长们入场了。   阮茜精准地在别的班门口找到了自家妈妈。   “妈!”   “崽崽,”妈妈诧异地回头,然后笑道,“我都找不到你们班了。”   阮茜有些害臊,她其实想让妈妈在学校别喊她崽崽,但是……看到许久不见的母亲,还是随她叫了。   “是不是胖了点?”   妈妈打量女儿的脸蛋,意外地发现女儿似乎脸色比以前红润一些,不应该说胖了,而是……珠圆玉润了一点,以前是小竹竿,现在是有了身体线条的藤蔓。   “没有!”阮茜红着脸反驳,“哪胖了。”   一旁,一个男生路过时,笑嘻嘻地敬了个礼:   “阿姨好!”   “呀,你好。”   待男生远去,她颇为八卦地打听,“那谁啊?”   阮茜撇嘴:“我同桌,别管他。”   “他不会喜欢你吧?”   母亲是过来人,小男生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他?”阮茜好笑似的偏头,“怎么可能。”   母亲摇摇头,女儿没心思,她也不打算多管。想起晚饭的事,她提前打声招呼:   “我晚上请你童老师吃饭,你也要去,知道吗?”   却没想到这句话让阮茜心跳一停。   小姑娘忽然变成了小结巴:   “你、你……请童老师?为什么?”   “人家老师有多照顾你,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我当然要当面谢谢你们童老师。”   “可是……可是……”小姑娘哑口无言,接着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请童老师去哪吃饭啊?”   “原味粉店,童老师钦点的那里。”   “妈!”小姑娘捂脸,“你怎么能请童老师去那种小店子!那个饭店桌上都是油!”   接下来,小姑娘用三分钟的时间向妈妈讲述了童老师是一个超级天才外加温柔白富美的事。她想起在商场碰见童老师的那天,据说上面有米其林三星厨师,而自己……难道只能请童老师吃米粉吗?   她其实攒了点钱,一直都想在合适的时候请童老师一次客的。   “啊?”妈妈也愣了,“那怎么办?要不现在我跟童老师说一声换个饭店?她不想跑太远,我找找附近有什么贵一点的……天哪,我怎么想的这么不周到。”   她是真的不知道女儿的童老师是这么一个金贵的小仙女,这在女儿心里都快成女神了吧?   身为母亲,女儿这么崇拜一个女老师,其实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但也庆幸,女儿能够碰到一个这样优秀的老师。   “妈,那算了吧……”阮茜抓抓头发,叹气道,“既然是童老师选的那就去原味粉店吧……她肯定是想照顾我们。”   她不想辜负童老师的好意,也不想妈妈和童老师之间发生成年人之间的客套戏码。   她不想她和童老师之间的关系染上令人作呕的功利污渍。   欠童老师的,就让自己以后来还。   自己这样的想法……还真是——   不要脸。   -   -   家长会开始,童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等待自己上场的时候。   学生们已经放学,在校园里游荡等待家长会的结束。   小姑娘的妈妈……离她并不远。准确地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下面有请童老师为我们讲话。”   各个流程之后,李汉强在讲台上鼓掌。   她深呼吸一口,走上前,不管心里怎么想,展现出来的永远是端正大方光鲜亮丽的一面。   “各位家长好,我是数学老师童谣。”   她的出现像是为家长们的心理活动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惊叹,疑惑,敬佩,那些她早已习惯面对的情绪如今处理得更加从容。   七班数学连续两次考试跃居平行班第一名。   数据是最直白的道理。   绝佳气质的渲染中,天才光环的震慑下——   她已经彻底赢得了家长们的心。   阮茜妈妈在座上鼓掌,难怪能让自家女儿这么敬佩喜爱,要她来形容这个童老师的话,大概是……   绝代佳人。   -   -   PS:傲娇受vs忠犬攻 第五十四章:阴影   “李老师,能不能给我家孩子换个成绩好的同桌带带他呀?”   “童老师,你那个数学辅导班还收人吗?哎,我家孩子我让他报他不报,现在别人进步多快啊,那个阮茜就是在您这补课吧?”   家长会一结束,咨询的家长前赴后继,童谣还没回办公室,在走廊上就被一堆家长围住了。   “这个……孩子的自觉也很重要。补课还是自愿为好,不过他来的话我肯定收。”   “对对对,童老师说得好。我家翼然在外面补课,效果不好,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钱,还是学校的老师最靠谱。”   “童老师,我孩子这样以后能考个什么大学啊?您能帮他定个目标吗?”   ……   一小时后,童谣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办公室。   很累,但还得笑着。她往座位上一躺,想想自己是在和家长讨论一个孩子的未来,又觉得理所应当的值得。   一中的孩子,大多有着负责的家长,基本是从小严格教育,否则也进不了一中。这也让家校互联变得格外重要,因为人人都很重视,恨不得家长会一月一开、把孩子的状况通知到短信上。   “陈先生,您说您晚点到,这家长会都结束了,您怎么还没来?您这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啊!”   办公室一角,四班班主任刘健正对着手机苦口相劝。童谣的眸子转向他那,也猜到了电话对面是谁。颦蹙之间,她实在没心思再去面对那样偏执的家长,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   不能让阮茜妈妈再等了。   她坐直身子,收拾好包,然后看了下镜子里自己的妆容,没什么问题,于是发送信息:   “阮茜妈妈,我现在有空了,您在哪里?在学校的话我就直接过去找您。”   阮茜妈妈:“我和小茜都在校门口,童老师辛苦了!”   童谣:“客气了,应该的。”   她走得急急忙忙,穿梭在还未离去的家长和学生中。家人团聚的氛围大多是欢乐的,少数大幅退步的孩子,家长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责骂。老师们受命在家长会里强调了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放了几个开教师大会时放过的视频,把家长们都看哭了。哪家不是把孩子当宝看,家长们看完视频,一个个散会后都跟孩子说“妈妈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把孩子们也感动得一愣一愣。   虽然过几天就该骂还是骂。   但至少那一刻孩子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爱和温暖。   人群中,她和一个相向而行的女孩擦肩而过,胳膊被撞了一下,她从手机里抬起头,回头一看,只能认出一个熟悉的背影。那道背影孤独而摇晃,在人群里像是渐渐陷入无边的沼泽,最后被众人所吞没,不见踪影。   手机振动。   她回神,一看,是高二年级组的群聊。   李老师:“优生带差生过时了,差生根本不愿意学,还容易把优生带坏。现在都是尖子带优生了,让那些优生知道人外有人,看看尖子是怎么学习的,别骄傲自满。”   吕老师:“有道理。”   童谣看了看,大概是老师们关于调座位的事在群里大倒苦水,互相取经。李汉强说的话虽然残酷,但确实如此,想帮助差生,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同桌就能解决的。   优生又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时间呢?   校门口,阮茜妈妈见自己女儿不断对着大门上一块不锈钢当镜子照,很是无语:   “不就见一下老师,至于吗?不是天天都见面吗?”   阮茜支支吾吾:“不一样。”   一中校服没什么裁剪,除非身材特别夸张的,否则男女脖子以下看起来都差不多。小姑娘试着把腰上的布料揪在背后,果然,小蛮腰一下就出来了,还显得胸大了一点。   “闹什么呢!”妈妈一下拍掉女儿的手,突然,她伸出手,眯起眼,指指远处,“那是你童老师吗?妈妈眼睛不好看不清。”   阮茜一听,顿时振奋,顺着望去,然后手忙脚乱:   “是的!”   远处的美人穿着纯白的高领毛织上衣,米色A字裙和一双格子帆布鞋,换下职业装后,她似乎彻底成了一个同龄的女生,会笑会闹会有小脾气,也许还会……心动。   后面这些都是阮茜脑补的。   她只知道童老师很漂亮,而自己语言匮乏到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成天在往天鹅面前拱。   不仅癞蛤蟆,丑小鸭也想吃天鹅肉。   阮茜妈妈见女儿脸红得一塌糊涂,以为孩子见老师害羞,笑了一声,上前招呼:   “童老师,这里!”   童谣扭头,看到了那边的两人,连忙过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没有,童老师能抽时间我已经很感谢了。”   “那……边走边说吧?”   “好的好的!”   小姑娘跟在后面,默默听着前面的大人讨论自己的状况。   这种感觉有点糟。   在她想象中,应该是自己粘着童老师,向妈妈一点一点讲述童老师是怎么关心照顾自己的。   可是……   “您真的不必担心,阮茜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我觉得她可以考厦大或者中南。”   “真的吗?她高一的时候我可担心了,她那时候跟不上,成天打电话跟我哭……”   啊!!!   阮茜心里已经羞愤地呐喊了。   妈妈把自己那点丢人的事全说了!   但是……童老师又好像听得很开心的样子。   以及……原来妈妈一直担心她的学习,又不敢说,怕给她压力。   她知道,母亲一直都在为没有给她丰富的物质生活而愧疚,但她并不怎么羡慕那些富裕的人。至少自己冷不到饿不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现在……   还有了喜欢的人。   以童老师为目标,生活一下就充实了起来。   只可惜自己和童老师之间的氛围艺术节之后便有种怪异的拘束。   “到了。”   童谣抬头看了眼饭馆的标志,里面已经有不少穿校服的学生了。她找了个四人座,自己坐到里面,接着,身下的沙发一震,她愕然扭头,发现小姑娘坐在她旁边,还盯着她,眼里不知道是羞涩还是赌气。   “小茜,你怎么坐那了?”   阮茜的妈妈姓顾,顾女士现在很是惊奇,一直挺粘自己的女儿吃饭居然跟老师坐一块了。   “妈,我跟童老师坐。”   小姑娘脸上是散不去的樱绯,她偷偷瞥了眼童老师,假装捡东西,然后往靠近的方向又坐了点。   童谣心里拿不准小姑娘在想什么,她不自在地喝了口凉水,拿起菜单挡着脸:   “……您就让她坐这吧,小孩子活泼是好事。”   “嗯,童老师说得对。”顾女士连连点头。   阮茜发现,自家妈妈和童老师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童老师说得对”,和很多家长一样,都把老师的话当圣旨了,她很怀疑要是童老师说“谈恋爱有助于学习”妈妈也会点头称是。   三人就点了一些家常小菜。湘菜的辣味极其开胃,虽然便宜,但风味十足,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哎,我看现在很多高三家长都开始找房子准备陪读了。”顾女士叹气,“听说附近的房子都被租光了,我也想等到高三了来陪小茜一段时间。”   “妈,你不工作啦?”阮茜抬头,嘴里还有菜,“我不用陪读的,你千万别租房子。”   “现在学区房多少钱了?”童谣点头,和顾女士一起操心小家伙的人生大事。   阮茜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合适一点的一个月5000了。”顾女士皱眉。   “那确实挺贵的,下学期大概还要涨价。”   “我听他们说陪读有很大优势,我想也是,有自己的空间多好,洗澡不用排队,睡觉没有人吵,学晚一点也不会打扰别人,还能给小茜做饭洗衣服,这能给孩子多大的便利。”   唯一的问题,是钱。   离学校越近的房子,狮子的口张得越大。   但为了孩子的高考,不计其数的家长愿意争先恐后地把脑袋伸进狮子的嘴里。   “妈……”小姑娘的声音小了许多,“不用租房子……”   她也意识到了走读的好处。对学习和休息的便利,对练习画画的便利——在寝室画画总有人会到她身后看,很打扰她的思路。   “的确,走读还能让父母及时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尤其是高考那段时间,父母给孩子减压很重要。”童谣说,“其实……我和软……小茜挺投缘的,我教师宿舍一个人住太大,可以让她住我这。她在我家住过几次,好像挺适应的。”   这句话说完,好像有什么糖衣炮弹一样的东西在阮茜脑中炸开。   住……童老师那?   和童老师同居?   她几乎不敢往下想。   那是心中最深处的妄想,再想下去,梦就要醒了。   “小茜,你在童老师家住过?”顾女士脸上写着不敢置信,仿佛乖巧的女儿变成了小赖皮狗,“你又给童老师添麻烦了?童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房子的事我还是会自己想办法的,这真的不能麻烦你。”   妈!亲妈!   阮茜心里都要流血了。   虽然知道不该给童老师添麻烦,不能始终受童老师的恩惠……但同居的机会就这样溜走,要不是人多,她已经哭得不省人事了。   小姑娘低着头伤心,足尖点着地面。童老师全和妈妈聊天去了,一直都不看她,是不是还在介意那天的吻?   “吃完了,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一趟学校。”   说笑之间,桌上的菜已经干干净净,童谣擦擦嘴,起身告别。   “好的,童老师走好!”顾女士招招手,然后看向女儿,“小茜,跟妈妈回宾馆住吧?”   “嗯……”   阮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猛然想起什么,拍案而起,撒腿跟上远去的童谣,“妈,我回去拿书包,你先去宾馆吧!”   “诶,小茜……”   妈妈的呼声离她越来越远。   但童老师离她越来越近。   “童老师!”   童谣回头,小姑娘直冲冲地向她跑来,马尾辫甩得很高,有点喜感,也很有活力。   “我、我也要回教室……”阮茜说着,脸又红了,“一起吧?”   童谣提着包,说:“好啊。”   于是,小姑娘赶紧迈到她身边,不仅要并排,还要紧挨着。   一路无话。   但很奇妙的是,两人不说话不会尴尬,就算不干别的事,仅仅是向前走,也有种恬静美好的感觉。   “童老师……”小姑娘羞怯地偏了偏头,“我考试的时候……可以去你那住吗?在寝室容易失眠……”   童谣没立刻回答,一瞬间,她想了很多,顾虑,慌乱,紧张,好在她面部表情管理一向很好才没有表现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卡了壳。直到进了学校,她才慢吞吞地说:   “……可以。”   小姑娘很明显地喜形于色。   童谣的心却更乱了。   到了教室门口,小姑娘要进去拿书包,她要去办公室,大概是要分开了。   “你先……”她站在走廊上,刚开口,话音却戛然而止。   一个影子从她们的身边快速坠落。   这里……已经是四楼的高层。   那个身影,她在往旁边一瞥的刹那,看见了影子身上的校服,在那一刻她就意识到,那是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许马上就要加上“曾经”。   -   -   PS:咳咳……今天字很多……   最后大家肯定都是happy ending啦! 第五十五章:光的斑点   牵挂是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   不被爱,是压垮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声闷响,阴影穿过黄昏下的树干,落在绿化带的泥地里,鲜血浸入泥土,断裂的骨头扎进脏器,当人们反应过来时,一切已悄然落幕。   直到有人尖叫。   童谣面色惨白,往下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伞一样的茂密树枝,她的手在颤抖中拿出电话,拨通电话后,又用颤抖的声音说:   “120吗……”   打完电话,她跪坐在地上,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情绪崩溃,眼泪无法抑制地从眼中溢出。   “是陈沫……”   她哽咽道。   哪怕只是一瞬间,甚至没有看到正脸,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是陈沫。   “童老师……”   小姑娘蹲在她身边,慌了手脚。跳楼的是陈沫?说实话,她和那个女生并不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是陈默还是陈沫,彼此只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的路人,她的心中除了伤感和震惊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但对于童老师来说……那是朝夕相处快三个月的学生。   和自己一样的学生。   “……童老师,别哭。”她伸手想抱抱童老师,但下一刻,童谣猛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用哭腔说: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不能做傻事。”   阮茜愣了愣,“我……我知道。”   童谣缓缓推开她,擦了下眼泪,站起来,楼下已经聚了一圈人,家长会已经结束了许久,现在学校里人不多已是万幸。她拨着电话往楼下赶,这次打的校医院的电话。   “哪位?”   “医务室吗?有学生跳楼需要急救!教学楼下面!”   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她不能让可能存在的生机溜走。   “……我马上来。”   回应她的是个年轻的女音。   童谣赶到楼下时,拨开人群,看到了泥土中的人。   是个女孩。   粉色的眼镜掉在不远的灌木丛边,镜片上沾着泥与血,却很顽强的没有碎裂。   宽大的深色校服看不出伤痕和血迹,像学校保护学生一样掩盖了残忍的事实,那个女孩在那,好像睡着了。   “都让开!保持空气流通!不要挡道!”   一个女人喊道,乱糟糟的白大褂和口罩很鲜明地显示了她的身份和匆忙。学生们远远地拍照,有人不忍地扭头,有女生直接泣不成声。   教师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刘健:“有人说看到陈沫去了天台,是陈沫吗!她父亲电话打不通!”   地上的女孩露出了沾满尘土的侧脸,童谣强迫自己看过去,对于身份的答案终于再无疑问。   “是陈沫。”   手机那头的刘健几乎要当场昏死。   校医走到童谣身边,摇了摇头:   “我不够专业,不敢处理。”   童谣轻轻点头:   “辛苦了。”   救护车的报警声由远及近,最后开进校园,一路绿灯。   车厢里下来数个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色调森冷,像阿努比斯的马车,童谣无端感觉到一股寒意。   有医务人员看到了这边的白大褂,过来问:   “有她的亲属吗?”   校医摇头。   童谣低声说:“我是她老师。”   医务人员说了句“行”,补充道:   “你们两个都上车吧,麻烦了,联系一下直系亲属。”   童谣没有拒绝,注视着担架上的陈沫,感觉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眨了眨眼,校医见状,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想哭就哭吧。”   她没说话,跟着上了救护车。   校医也跟上,“我叫夏依。我们见过,上次你伤了脚踝。”   “我记得,我叫童谣。”   车开得平稳,救护铃声响彻一路。有时是救赎,有时是丧钟。   急救在车上就开始了。   童谣试着拨通陈柏豪的电话,果然像刘健说的那样,关机。   或许是坏了没电了,或许是因为没来家长会被老师骚扰烦了。   多么戏剧性,在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缺席。   也许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救护车到了医院,医务人员火烧火燎地开始工作,心电图,测血糖,她们被拦在急诊科的抢救室外,接下来的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家属联系到了吗?”护士急急忙忙地问。   童谣沉默片刻,答:   “没有。”   护士也顾不上那么多,扭头就走,留下一句:   “赶紧叫家属来结车费和检查费!”   她一怔,赶紧问:   “没有家属呢?”   但护士走远了。   夏依说:“放心,还是会救的。”   童谣看着时间,已经七点半了,现在她大概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她径直走向护士离开的方向,过了数分钟才回来,夏依连忙问:   “你去哪了?”   “把费用先垫了。”   “多少?”   “一共才几百块。”   夏依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夏依靠着墙站着,“要是所有患者家属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童谣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心情问,在医院的每一分钟都是折磨。终于,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看向了她们两个:   “暂时抢救了过来。”   还没等童谣心中拨云见日,下一句话就接踵而来:   “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需要更高级的药品进行复苏。   “手术需要缴费和家属签字。”   里面的人跟医生说了什么,医生皱了皱眉,又赶紧进去。   童谣脸色有些难看:“你不是说他们会救吗?”   “是啊,”夏依低声道,“他们不救的话,你学生已经死了。急救是法律法规,进一步治疗就要看医院了。”   “什么意思?”   “有的医院先治疗后收费,后果是费用科室承担,患者拿不出钱或者不想出钱都是常事。现在医院聪明了,先收钱再治疗。”   崇高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终究敌不过人性冷暖。   夏依轻声说:“你知道最好逃单的地方是哪吗?是医院。你逼他们交钱别人还骂你。我哥就是医生,他已经被患者逃单逃怕了。”   童谣彻底冷静下来,回忆医生的话,她问:   “签字怎么办?我能签吗?我是她老师。”   “签字有总值班可以签,你不用担心,”夏依摇头,“重要的是,钱。”   童谣一顿,进医院以来第一次松了口气:   “可以。”   -   -   刘健和陈柏豪赶到医院时,已是八点半。   据说是刘健亲自去出租屋找的这个男人。   陈柏豪,这个曾经在办公室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似乎慌了神,他跪在病房门口,舍弃一切尊严,求路过的医生一定要救救他的女儿。   一米八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陈先生,你是男人,现在要打起精神,为你女儿的后续治疗做准备。”夏依虽然不忍,但仍开口道,“治疗需要很久,如果手术成功,也尽量不要让孩子留下后遗症。”   “给孩子买保险了吗?”童谣轻声问。   男人喘着气,擦了擦眼睛:   “买了,买了。”   “大部分保险不管跳楼。”夏依泼了盆冷水。   气氛又陷入死寂。   开口的还是童谣:   “钱不用担心,学校会组织捐款,实在不够……我可以借你。”   男人跪在地上,绝处逢生,感激涕零:   “谢谢童老师,谢谢童老师……”   “行了。”童谣别开脸,“别让你女儿看到你这样。”   她也不打算催这个男人还钱了。以这家人的条件,治病的钱恐怕会掏空家底,还她钱大概得把房子卖了。   一切,等到陈沫醒过来再说。   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   -   童谣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警察问话的一天。   其实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只是问了一些陈沫的性格和状况,确定是自杀后,所有事都变得简单。   据说,最早是家长会结束后有人看见陈沫上了天台。   那个女生,在天台上待了三个小时,来来回回的鞋印显示了她的犹豫和迟疑,可最后她还是跳了。   天台的栏杆很高,她搬了张椅子上去,踩着椅子越过栏杆,椅子上的鞋印只有两个。她也许真的想通了,要么早点长大,要么早点死,她忍受不了成长的痛苦,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张椅子脚下,压着一封字迹娟秀的遗书。   陈柏豪读了那封遗书,把额头磕在墙上,撞出了斑斑血迹。他在病房握着陈沫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爸爸错了”。   抛去是非功过,这个男人的确为了女儿倾尽所有。压力和爱像一个天平,在陈沫身上,压力压垮了爱。   这样才显得他更加可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病房门口,夏依幽幽地说。   陈沫抢救了两天两夜,医生不眠不休,她们也不眠不休。   能否活着,医生的答案是“大概率”,会不会残疾,答案也是“大概率”。   而对于学校的学生来说,这次的跳楼无疑是每个人的谈资。跳楼的原因被传得千奇百怪,什么“失恋被甩”、“作弊被抓”,真正伤心的人,早已连辟谣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于家长来说,这是一次心悸的教训。他们抱着自己的孩子,问“你不会跳楼吧?”,得到安心的答案后,又开始唏嘘。   那些伤痛和震撼,短暂地在人们心中留下烙印,然后迅速风化。铁打的一中,流水的学生,学习还要继续,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周末的晚上,七班。   “这节晚自习我替童老师上,”物理吕老师笑呵呵地,“不会的数学题也可以问我。”   班上的学生纷纷发出遗憾的声音。   阮茜望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这周取消了补课,晚上也没看见童老师,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她很担心。   她觉得童老师应该被保护着,不应该有那么多事的打扰。那可是大家的女神,学生心中的公主,公主怎么能为这些事操心呢?   她们这些骑士……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   -   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家里。   向来节俭花钱甚少的女儿,几天内卡里的钱水一样往外流,江妩知道时还以为女儿被谁威胁了。   后来才知道,拿去给学生垫了医药费。   “你去当老师就是给人当提款机的吗?”   她在电话里咄咄逼人地问。   童谣沉默了一会儿,说:   “她家承担不了好的方案,我不想她留下后遗症,用了你们给我的零花钱。”   “你想当她们的救世主?要不要我给你整个基金会专门给你学生治病?”   让江妩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的是,女儿的回答竟然是“好啊。”   “得,我看你当老师是养不活自己了。明天要是有学生找你借钱治病怎么办?全校学生都找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想过,这种事不会发生,大多数人不知道我出了钱。而且……我能帮的人也不多,不会找您借钱的。”   “说的好像我对你多吝啬一样……”江妩眯眼,深吸了口气,说,“该向家里开口还是要开口的,能帮就帮我也不管你。我就提醒你,别给别人当冤大头了。两天没睡了吧?赶紧给我睡觉去。”   “嗯,谢谢妈。”   她躺在沙发上,累得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   可一闭眼,又会想到还在病房里的陈沫。   如果那孩子醒过来,知道自己可能残疾会怎么样?   掏空积蓄的治疗,可能换不回完整的人生。   她本就是个情感细腻的人,容易多想,成为老师后,好像更明显了。   门铃响了。   她睁开眼,托着疲惫的身子开门。   在阮茜眼里,颇有种颓废的美。   “童老师……”   “软软。”   她揉揉眼,回了客厅,“我没事,就是困了,我睡一会儿,你早点回去。”   睡意袭来,哪怕小姑娘在这,她也觉得对方人畜无害。蜷在沙发上,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毫无防备。   -   -   PS:初中的时候,隔壁班丢了钱,班上当时只有一个女生,于是老师把女生叫到办公室去谈话。其实整个过程很小心翼翼,但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女生从办公室扒开窗子跳了下去。当时刚吃完晚饭回教室,她就落在无数学生和我面前,救护车没来前,身上盖了块白布。   人最后救活了,但转学了,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大家一定要珍爱自己的生命。 第五十六章:新的开始   阮茜蹲在沙发前,注视着熟睡的童谣。   她很想帮童老师抚平那微蹙的眉线。   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   柔软的指腹从童老师的眉间划下,临摹着睡美人的五官,最后停在那张嫣红的唇上。   她的脸倏地变红,缩回手,把那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仿佛间接得到了什么。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她已经两天没见到童老师了。   她有好多话想和童老师说。   她想说陈沫会没事的,她想说童老师照顾好自己,她想说自己很想她……   “童老师。”   她轻声喊了一句。   没反应。   她起身,似乎要离开,然后猛地回头,“嘿”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童老师真的睡得很沉。   小姑娘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坐在地上,连直视睡着的童老师也不敢,然后,她小声说:   “童老师,我喜欢你。”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就当是表白练习了。   “童老师,嫁给我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童老师,虽然我们都是女孩子……但是,我会很爱你的,我会把我拥有的最好的都给你。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喜欢上别人。   ……   “童老师,我们以后领养一个女儿好不好?这样老了也有人照顾我们。”   小姑娘靠在沙发下,脑袋一偏,便是童老师的侧脸。她微微靠近,屏住呼吸,近在咫尺时又缩了回去。   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对童老师说这些话的机会了。   人生的路很长,有的人的路会交汇在一起不断延伸,有的人则渐行渐远再无交集。   自己会走向何方?   阮茜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是朝着童老师的方向,那她宁愿前功尽弃原路返回也在所不惜。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再不回去大概宿管阿姨要骂人了。   她从自己睡过的那个卧室搬来被褥,轻轻盖在童老师身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出门,连关门都是轻柔的慢动作。   童老师,晚安。   -   -   经历学生跳楼的校园终究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人类的悲伤虽然并不相通,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大多具备。老师肃穆的面容难以避免地感染了学生,连带着整个学校都变得沉寂。   所有四班的老师,包括童谣,都被领导拉去做了一通批评教育。这件事很正常地惊动了教育局,详细地和老师们探究了一番学生自杀的原因以及老师对学生心理健康的疏忽,表示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而老师们,唯有苦笑。   校门外甚至还有不嫌事大的小报记者蹲守。   在这一片萧条之中,一个星期后,似乎迎来了转机。   陈沫醒了。   童谣刚下上午的课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病房里堆着花篮,里面躺着水果和明信片,在陈沫昏迷期间,四班就组织过了一次慰问。   “加油,早日好起来!”   “我们都爱着你。”   “给我们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回来!”   各种字迹,陈述着同学的牵挂和祝福。   童谣站在病房里,因为是跑上的楼,所以现在还喘着气。和她对视的是病床上呆呆的陈沫,浑身打着石膏,条纹的病号服,都显示着她的虚弱。女孩看着她,不知是心虚还是委屈,轻轻咬住了下唇。   活着就好。   童谣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她发现变成女孩子后,自己越来越感性了。   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偷偷地揉,带着点颤抖的鼻音,说了一句:   “臭丫头……你这次把老师都要吓死了。”   陈沫鼻子一酸,不知为何听到童老师这句话特别想哭。   自己被关心着。   有人牵挂着自己。   “童老师……”她没忍住,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哽咽道,“对不起……”   醒来之后,她才发现世界没有那么糟糕。   童老师,刘老师,同学……所有人都愿意帮助她,爸爸也并非无法沟通。很多时候,上帝关上了门,也没有为你打开窗子,但也许轻轻一推,门就会开。   而她,却蜷缩在角落里,等待里面的氧气耗尽。   童谣吸吸鼻子,坐在床边,拿出纸巾,把女孩脸上的眼泪擦干,有点凶巴巴地问:   “跳楼的感觉怎么样?”   女孩往后缩了缩,但浑身受制,活动范围有限:   “……很害怕。”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陈沫低着头,又说了一遍,“童老师,对不起。”   “给我好好养伤就是最好的道歉。”童谣抬头,声音放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陈沫眼睛睁大。   “从前,有个人啊,他看所有人都比他过得幸福,自己生活无望,于是从楼顶跳了下去。在跳下去时,他看到,五楼他眼中的模范夫妻在打架,三楼天天穿名牌的女士在被人催债,二楼有一份好工作的男人正在受病痛的折磨——他终于意识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和烦恼,他自以为的绝望,其实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可现在意识到还有什么用呢?啪,他落地了。”   童谣看着女孩,笑了笑,“你看,你还活着,比很多跳楼的人幸运。不用做开颅手术,你的头发不用被剃掉,比医院里很多爱美的女孩幸运。手术费老师会帮你爸爸分担,比很多院都住不起的人幸运……”   现实也许残酷,但并不缺乏温情。摆脱周围的冷气,就能发现世界的美妙。   “别说了,老师,”女孩带着哭腔说,“我不会做傻事了。”   “好,我不啰嗦了,”童谣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乖。”   她继续帮陈沫擦着泪水,女孩的眼睛里殷红的一片,哭得像只兔子。病房里只有她们,洁白无瑕的墙壁,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让环境看起来一尘不染。陈沫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童谣,突然问:   “童老师有什么烦恼吗?”   童谣一愣,抬头想了想,说:   “有吧。   “我的烦恼,大概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陈沫怔住,无法相信:   “童老师喜欢谁?”   “暂时还没有。”童谣笑了笑,竖起纤细的食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喜欢女生。”   陈沫的嘴微微张开,震惊到做不出反应。   童老师……在她眼里完美无缺的人,竟然喜欢女生。她并非觉得这是缺点或者污点,但对于社会而言,又确实是很多人无法接受异类。   她悄悄打量童老师的脸,心想,这么美、这么温柔的人,如果真的喜欢谁,谁能拒绝呢?   哪怕是女生……   “童老师……”   “你会帮我保密吧?”童谣笑笑,“我烦恼还不止这个呢,有时间再和你讲。”   女孩点头,眼睛里又有水汽。   “你爸爸呢?”童谣没见陈柏豪的人,有些疑惑。   “他跟妈妈出去了。”女孩说。   “妈妈?”   “嗯,他们离婚了,”陈沫低下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次爸爸想找妈妈借钱,妈妈想把我接过去。”   “你怎么想的?”童谣接了杯水,递到女孩嘴边,“渴了吗?”   陈沫摇头,半晌后,她说:   “我不想跟妈妈走。”   她很清楚,从自己七岁起的九年时光中,那个女人就缺席了每一天,没有为她的成长出过一分钱,甚至没有来看过自己。“妈妈”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她,然后趁着年轻貌美迅速改嫁,与她和爸爸再无联系。现在她长大了,出事了,那个女人也许心软了,想起还有这么个遗忘的女儿,于是大发慈悲地要接她过去。   何必呢。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自己有那么不堪吗?曾经天天哭着要见妈妈却一面难求。但凡那个女人有一些爱自己,自己也未必会在病床上。   现在,那个女人有了新的家庭,而她走了,爸爸就是孤身一人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   先进来的是一个艳丽的女人,童谣打量着她,她看着很年轻,细致观察才能窥得化妆品下的皱纹,五官和陈沫如出一辙,难怪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她身后的男人身影有些佝偻,见到病房里的人,勉强一笑:   “童老师来了啊。”   浓妆艳抹的女人踏着高跟鞋走到床边,哄道:   “沫沫啊,我和你爸爸谈过了,还是看你的意思,你是想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   “你……”男人脸色苍白,想要制止,又垂下了手臂。   “你跟着妈妈,妈妈带你去美国治疗,好不好?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去美国玩吗?沫沫?”   陈柏豪无力地低下头,他想,这是报应吧,是自己把女儿逼到了轻生的地步,而现在,审判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女儿。   女人的手抚上陈沫的脸,女孩扭头,却是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啊?”   女人愣住。   “当时怎么自己走了不让我选呢?现在想到我,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吗!”   很难想象一个16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无情又现实的话,她越说声音越大,几乎是歇斯底里,牵动了伤口,又止不住地咳。   女人的手僵住,又听女孩继续说:   “我不会跟你走的。”   “沫沫……”女人的表情无比受伤,摇着头,似乎要哭出来,“你怎么能这么伤害妈妈呢……”   陈沫闭上眼,隔绝了外界。   而陈柏豪,坐在椅子上,扣着双手,低头无声地垂泪。   “沫沫……爸爸以后绝对不会逼你了。”他不断说着。   伤害的造成,只要一瞬间。人们可以快速原谅别人的过错,但留下的伤痕,只有时间能抚慰。伤口愈合,可偶尔想起时,那时的伤痛仍然记忆犹新。   真正的痛苦从不会被遗忘,它只是深埋着,像老兵体内无法取出的弹头,不被常人所触碰。   而在童谣心里,这些孩子都是天使。至少每个人出生时都是的,只是有的人被剪掉双翼,有的人无依无靠又被堕落蛊惑。   她只是试着想在她们坠落时接住她们。   她走出医院,用手遮着下午的骄阳,回去赶下午的课。   Today is a another day.   -   -   PS:陈沫的原型其实是高中班上的女生。   成绩爆炸好,刷题狂,文静漂亮,拿过长沙四大名校联考第一。   因为心态问题,高三崩了,小考第一,大考一两百名。   她也崩溃过,请假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家休息,最后高考还是考砸了。状元的水平,最后才考了600出头。   但努力的人有很多条出路。她暑假一个月拿下雅思,出国了,很好的大学。但外国嘛,就是学费贵。   希望大学的学习和考试氛围更适合她吧~   不要放弃希望。   Today is another day. 第五十七章:谁也没有戳破那层话语   生活终究还是重新步入正轨。   陈沫的治疗很顺利,头部和右手都没有多大的损伤,也许有一天还能看到她重返一中。四班把教室后面放了一个录像机,每周都会有人把课堂录像带到医院,而徐茵则担起班长的职责,常常会复印自己的笔记带去和陈沫共享。   校园的生活忙而不乱。   周末补课。   挤了十多个人的客厅,童谣发着上周小测的卷子,这是她自己出的题,难度比较大,全是导数这块的高考压轴题,但真有几个全都做出来的,比如徐茵。最低分是阮茜,每道题只做了前两问,还有做错的。唯一一个九班的叫燕芷的女生做得也不好。   “我把答案发下来,大家先自己看一下。”   她坐在前面,静静等待。小班教学就是这个好处,一个一个辅导也忙得过来。在学校里给全班人讲一套卷子也是迫不得已,简单题学霸不想听,难听学渣接受不了,而因材施教,这是古人传下来的传统智慧。   “童老师。”   很快,小姑娘捂着试卷上来了。90分的卷子,上面用红笔写着鲜红的“31”。压轴题的分大多在第三问,阮茜写了一大堆,倒是一题也没做出来。   这个补习班毕竟是为年级前100的学生办的,不可能因为小姑娘而降低难度。   “童老师,”阮茜丧着脑袋,“感觉我根本想不到答案里的方法。”   看了答案豁然开朗,可是她觉得没用,就跟看了柯南的破案讲解一样,只凭自己,看下一集还是想不出凶手怎么作案的。   “不急,毕竟是压轴题嘛。”童谣柔声说,“你试试写出来一题,多写几题,一旦做出来,以后会越做越爽的。学着揣摩一下老师的出题思路。”   她这么说,阮茜却想歪了。   自从看了那本漫画,她已经不是那么纯洁的孩子了。   这时,有一个男生上来问题,阮茜脸一白,她的卷子还在童老师桌上,等会儿肯定会被后面的男生看到。她本来就是这里成绩最差的,不想被这些实验班的人看不起,虽然人家未必会这么想,可她还是很在意那点易碎的自尊。   在这个补课班,很多人彼此的称呼都是“学神”、“学霸”。有的人以他人不如自己为乐,她不想自己可怜的分数被别人看到,成为别人优越感的来源。   那个男生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小姑娘心头一跳,几乎能想象到他伸长脖子偷偷看自己分数的样子。但下一刻,她看见童老师把她的卷子翻了一面,用胳膊压着,童老师的表情若无其事,依然带着笑容,接过了男生的试卷。   她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一个小动作,却温柔地保护了自己可笑又容易满足的虚荣和尊严。她确信自己就是温水里的青蛙,明明有人提醒“要加热了哦”,她依然甘愿待在这。   “哪道题?”   童谣看向男生。   “童老师,这道……”   小姑娘站在旁边,童老师给别人讲题她也可以旁听,反正她都不会。童老师讲完一个步骤还会看看她,她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题目讲完,她心猿意马地回到座位上,恍惚地玩着笔杆。   真是的……和童老师在一起总是容易心乱。她看着一边的沙发,上周童老师就躺在那,自己偷偷说了很多情话,想起来都害臊得要死。   课间休息。   阮茜的眼前出现了一本画册。   画册上有一只手,手的主人,燕芷居高临下地站着,问:   “赛璐璐画法的。这几天学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   阮茜拿出自己的画,“颜色是不是有点单调?”   燕芷看了看,坐下道:   “还行。你和你童老师进展怎么样?”   阮茜一听,急了,虽然客厅挺热闹的,但她生怕被人听见,尤其是童老师还疑惑地望向这边:   “你小声点!”   燕芷耸肩:“身体接触,有吗?”   像是火柴擦过硝皮,小姑娘脸上瞬间火热:   “……有。”   燕芷眯起眼,神秘地凑过来:   “接吻呢?”   “没……没有……”阮茜结结巴巴地说,“不过……有亲额头。”   燕芷眼神变得深邃,她就像喜欢撮合别人以及起哄同学的调皮小子,目的并不是让别人幸福,而是单纯觉得有趣。   还有什么能比同学暗恋同性老师更有趣的?   她这不叫出谋划策,她这叫损友的怂恿。   “我跟你说,”燕芷勾唇一笑,“十个女人有八个相信初吻,尤其是童老师这种一看就很保守的乖乖女类型。”   “你……你是说……”   阮茜呼吸一促,难不成让自己这个小怂包去强吻童老师?   她的脑海里无法抑制地蹦出迪奥强吻艾丽娜的场面。   还是算了。   她想要童老师心甘情愿地喜欢自己。   “没事,我还有别的方法。”燕芷翘起腿说。   “能行吗?”   “应该可以,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是个恋爱大师。”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时至下课,夜色漆黑,学生们各回各家,童谣把书本整理好,抬头一看,发现小姑娘还没走,捂着肚子趴在桌上,一副忍着痛的样子。   她连忙上前,手撑着桌子,弯腰去看小姑娘的脸色,急切又担忧:   “怎么了?肚子疼?”   小姑娘抬起头,吞吞吐吐地,很不好意思:   “……那个来了,有点痛。”   痛经?   童谣眉头依然皱着,赶紧上网查痛经怎么办。   阮茜悄悄看着童老师的脸色——笑容早已被忧虑取代。她心生内疚,因为她的谎言给童老师添了麻烦,童老师上了这么久的课,本该休息了,可她却……   阮茜从小到大像只又瘦又皮的猴子,最爱吃冷饮,但从没痛过经。   童谣也没痛过,第一次来姨妈时甚至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严阵以待,除了害羞之外一点也不慌,连江妩都没告诉就自己偷偷处理好了。这也是江妩气馁的原因之一——女儿的成长似乎完全不需要自己。   静籁的夜,两个没痛过经的姑娘在一起研究怎么缓解这薛定谔的痛经。   “我给你泡杯红糖水。”   童谣边看手机边说。   阮茜想说她自己泡,但自己的人设又不太允许自由活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童老师忙上忙下,心里愈发唾弃这个歪点子。   “完了,家里没红糖和生姜。”   童谣揉着太阳穴,喃喃道,“白糖行不行?”   小姑娘弱弱地说:“应该不行吧?”   童谣一想也是,又问:“痛得厉害吗?”   “还……还好,能忍着。”   “听说强忍着会忍出妇科病的,”童谣也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先喝热水,我再看看别的方法。”   她继续往下读,“把手搓热,放在腹部,上下摩擦……软软,你试试?”   阮茜一囧,骑虎难下,默默搓起了手。   本来就是假的,她也没用心搓,磨了两下,然后放在肚子上。童谣一脸担忧,坐在旁边,阮茜怕露馅,又装出一副忍耐的模样。   “还很疼吗?”   童谣牵过小姑娘的手,蹙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阮茜慌了:   “可、可能是……穿、穿得少。”   童谣握着小姑娘的手,心说简直凉得像没搓一样。   阮茜看着童谣犹豫迟疑的样子,咽了口水,小声说出了同时浮现在她们心头的方案:   “童老师……你能帮我暖暖吗?”   -   -   童谣的表情几乎定格。   那些暧昧的粉色泡泡没有放过她,抓紧机会又从心里冒了出来,在心湖里荡出潋滟的涟漪。   不准有,不准想!   师德的底线疯狂嚷着。   “你先躺在沙发上。”她低着头说,同时力求心无杂念地搓着手。   阮茜脸已经红透,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更没想过童老师会答应。   她乖乖躺下,近乎肥大的校服下,她的身躯显得更加娇小。   童谣暗叹一声,这孩子这么害羞,让自己怎么不多想。   她自己的脸也在发烫。轻轻撩起小姑娘的外套和里面的衣服,她把手伸进去,小姑娘的身体热得吓人。已经发育的青涩身体像娇弱的花,腹部平平坦坦,没有小肚子。这是个奇妙的位置,无论再往上还是往下都是不可触碰的秘密花园。   百度上怎么说的?搓热之后上下摩擦?她抿着唇,不敢看小姑娘的脸,手轻轻地动了动,阮茜身子一紧,小腹往里缩着,轻呼出声:   “嗯……”   童谣一下就不敢动了。   这要是被人看到谁会听她解释啊。   “还是很疼吗?”   她排除杂念,问了一句。   阮茜一滞,该怎么说?说疼,那是更加恶劣和让童老师担心的欺骗,说不疼,那就要离开童老师的触碰了。   童老师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很怕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倾尽一切也要……勾引。   她不奢望童老师现在就爱上自己,但至少,如果哪天想和谁共度一生,有一个选项要是自己。   童谣见她不说话,以为这孩子还疼又怕说出来让她担心,抽出一只手又打算搜索:   “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阮茜愣愣地看着她,看着童老师觉得方法不靠谱的懊恼,感受着童老师关注自己疼痛是否缓解的目光,她闭上眼,突然说:   “童老师,我骗你的。”   童谣一怔,停下手的动作。   “我不痛经。”小姑娘睁开有点红的眼睛,瞥向一边。   童老师……会生气吗?   不会的,童老师最宠她了。   接着,她听到那人轻柔的声音:   “为什么骗我呢?”   她一阵恍惚,几乎想要将心中无穷的爱恋和钦慕讲述——可是不行,还没有到可以坦白的时候。   也许每个人都有过暗恋的人。   暗恋,苦涩又美好,想要表白,不敢表白,期待接受,更害怕拒绝。   阮茜经常想,自己哪天喝醉了跟童老师表白,然后童老师就接受了,那该多好。   把所有担惊受怕的事都交给喝醉的自己。   然后,她抬起头,隐晦中带着希冀,轻声说:   “因为我想和童老师多待一会儿。”   童谣愣了愣,这句话的意思太过模糊,依赖而柔软,又像是幼兽的第一次捕食,笨拙,但真诚得一往无前。   最后,她笑了笑:   “就知道撒娇。”   -   -   PS:   准确地说,这本是互攻……不过童谣是偏受的那个( ?ω?)小姑娘攻起来可是专攻脖子以下膝盖以上的。   阮茜:童老师的初吻不是别人,是我阮茜哒! 第五十八章:活成她的模样   阮茜在沙发上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离开时一步三回头,踏月留香。   童谣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堪称案发地的沙发,上面残留着余温,似乎还能听见数分钟前的吴侬软语。她把手掌轻轻握成拳,回忆晚上的这一段插曲,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那隐藏在撒娇中的感情她并非察觉不到。   虽然只有一点,但也被她抓住了尾巴,原本可以一把揪出来,她却不知道揪出来后该如何面对,于是她松开了手,放任这个小家伙在她身边游走。   身为教师,最正确的解决方式她并非不知道——挑明开来,直言她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要那孩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心里有一道声音阻止着她,说,那样……不好。   她会后悔。   童谣坐在沙发上,捂起脸,又叹了一声。   还是等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   -   学校有一条潜规则,那就是“你可以带手机,但不能被发现”。阮茜从上周开始就不交手机了,起初还心惊胆战怕劳改察觉,但李汉强在班级成绩步步高升的情况下显然开始对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比如在教室玩,一切都是OK的。   “我的规则就是这样,你不满意现在就可以说,可以修改,但要是以后犯了错之后,你再说我规矩哪里不行,对不起,我不接受。”   以上是劳改的名人名言。   阮茜拿着手机倒不是用来玩的,而是随时准备查收新人漫画大赛的消息。   却不料,在漫画大赛的消息到达之前,她先接到了自家弟弟的电话。   时间是周三的中午。   上午放学,她午饭还没吃,手机刚开机,电话就开始响——对方大概是踩点打过来的,屏幕上显示着她的趣味备注——欧豆豆。   她本是怀着愉快的心情接电话的。   “姐。”   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   阮茜愣了愣,一向喜欢耍酷的弟弟很少用这样示弱的声音,她找了颗遮阳树,眉头微皱:   “怎么了?”   “你能来我学校一趟吗?”   阮小北低声说。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可能要被处分了。”少年的声音带着逞强的自嘲,“我跟老师说能不能先不告诉咱妈,她那么远,赶不过来的。他们问你能不能来。”   “……我?”   “我骗他们说你成年了。”   “你!”   “姐……算我求你了。”   阮茜又好气又好笑,憋了一肚子刻薄的话想骂出来,但想到他能求助的确实只有自己后,又迅速冷静下来。她们姐弟从小到大关系还挺好的,一向自诩男子汉的弟弟放下尊严卑微地求她,她心里说不出的堵。   她不打算吃饭了,从现在到下午上课还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足够了。她径直往寝室赶,打算换一身像大人的衣服,边走边问:   “你做了什么要被处分?”   “……上网。晚上翻墙出去。”   “一次?”   “这次被抓了。他们在翻监控。”   少年的声音苦涩。   “可以啊你,”阮茜轻声说,“妈给你的生活费,想让你吃好点,你拿去上网,充游戏是吧?你还是不是人?她知道会伤心死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不能触碰的逆鳞。   比如妈妈之于阮茜。   妈妈要是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一直骗她,放弃自我浑浑噩噩,低声下气地请假,然后千里迢迢过来接受这个事实,会有多难过?   她只想过去抽醒那个自甘堕落的阮小北。   “姐,不是的……”   “等我到了再说,我马上到。”   她挂掉电话,翻箱倒柜地在寝室里找合适的衣服。一味追求成熟,最后搭配得不伦不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住校生是不允许出学校的。   但阮茜例外。   她亮出童老师给她的那张工牌,门卫以为她是帮老师出去办事的,便放她出去。   中午的校门口没有查校服的学生会,一路畅通无阻。   小姑娘心中内疚,童老师给她这张工牌是出于信任,她却拿来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数十分钟过去,公交车载着她抵达了弟弟的初中。   她来过这里几次,路还算熟,初三的教学楼书声琅琅,这时却让人心烦意乱。   站在学生处门口,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房间中间有个不大不小的茶几,两边是沙发,一边坐着相貌严肃的老师,一边是低着头的弟弟阮小北。   她沉下气,向老师说:   “你好。”   老师点头:   “你好,你是阮小北的姐姐?请问现在是工作了吗?”   “大学生。”   她撒谎了。   她坐在弟弟身边,阮小北把头埋得更低,不敢看她。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开始了。”老师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事情是这样的,阮小北,晚上翻墙的时候,被保安抓到,对于去网吧通宵的事实供认不讳。我们看了最近的监控,发现他翻墙的频率很高,基本每周都有两到三天会翻出去,寝室里也有人给他打掩护。对于这样的学生,学校一向严厉处罚,我们决定给他做出留校察看的处分。”   阮茜的表情僵住,她高一周末去网吧报名漫画赛事时被张主任抓过,当时受了通报批评,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她清楚“留校察看”这四个字的意义,再往上,就是“转移学习环境”,俗称开除学籍。   “老师……这是不是太严厉了?”她咬咬唇,“他现在初三了,升学很关键,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老师淡淡地说:“机会我已经给过他了。”   “什么机会?”   阮茜一懵,看向阮小北,阮小北扭过脸,闭口不言。   “他不说,行,我来说。”老师冷笑,“我们学校周围没有黑网吧,都是要刷身份证的,高中部就在隔壁教学楼,他肯定是借的高三那些人的身份证,问他,他不说。和他经常一起翻墙的人有几个跑掉了,在监控里认不出来,问他,他也不说。”   校园的监控大部分都不靠谱,分辨率低,晚上还认不出人。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阮茜看了阮小北一眼,缓缓开口:“如果他说了……处分会变成什么?”   老师说:“只要态度良好,记个过,这件事就过去了。”   戴罪立功。   只要检举共犯,就能从轻发落。   阮茜很清楚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为了妈妈,为了这个家……她握紧拳,低声说:   “小北……”   “我不说。”阮小北抬头,眼睛里布满鲜红的血丝,“我不会出卖别人的。”   他仿佛宣誓,坚定得不像个初三的孩子。   老师也不惊讶,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很多遍。他盯着眼前的少年,继续问:   “和你翻墙的是谁?”   “不认识。”   “身份证是谁的?”   “捡的。”   “在哪捡的,现在在哪?”   “忘了。”   老师笑了,摊手道:   “你看,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并不是所有正确答案都是最应该选择的答案。   阮茜看着眼前的老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世界从不像想象中那么温柔,它有时会逼迫你做出残酷的选择,然后把你扔在悔恨或者失败之中。现实不是温水煮青蛙,现实是水突然沸腾,然后有人盖上了锅盖。   “老师,”她说,“我觉得,教育,不该让孩子去举报、背叛自己的朋友。”   阮小北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朋友?他那叫朋友?他那叫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老师嗤笑一声。   阮茜很镇定,继续说:   “如果他的朋友在这,也能像小北这样,我觉得这就称得上可靠的朋友。”   如果去网吧是坏孩子,那坏孩子也有坏孩子的朋友,狐朋狗友也是朋友。友谊从不是所谓的好人之间才有的,它是人们共同经历后产生的羁绊。   “好笑,那要是他朋友杀人放火,他也不检举吗!”老师有些愤怒。   阮茜眨眨眼,第一次和师长这样辩论,她轻声说: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不能一概而论,我相信小北,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个老师看着她,半晌没有接话。   -   -   阮小北最后的处分是休学一个月。   无可避免的,还是要让妈妈知道了。   阮小北把阮茜送到车站,等车时,他说:   “姐,你真的变了很多。”   他记忆中的姐姐是软弱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猫,没有爪子,没有利齿,纯真而无害。现在小猫长大了,却是只豹子,比他们都强大,惊讶了周围所有人。   “有吗。”阮茜说。   “说话特像我们语文老师。”阮小北抱着后脑勺说。   阮茜没接他话,缓缓转身,说: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气氛冷下来,阮小北踢了一脚罐子,含含糊糊道:   “……我想搞电脑。”   “你说什么?”阮茜瞪着他,像是要把他吃了。   “等等,姐,我是说,我想配台电脑!”阮小北一副怕挨打的样子,“我在学校参加了信息竞赛,别人都有自己的笔记本……”   “你想说你去网吧是为了学习?”   “额,其实……完成竞赛的学习任务后也会玩一会儿游戏。”   阮小北老实说。   阮茜沉默,道:“家里没钱给你配电脑。”   “姐,我自己攒了钱。”   “多少?”   “……五百。”   “五百配不了电脑吧?”阮茜看了下时间,说。   “我同学有很多不要的零件,学校里有钱人贼多,我找他们讨过来了。”阮小北自嘲地笑,“cpu,内存,显卡,主板都有了,我想组装个台式,想找你……”   “四百。”阮茜拿出自己的钱包,抬头,“我只有这些可以给你了。”   小姑娘的心在滴血,这本来是给请童老师吃饭准备的钱,但听到弟弟跟别人讨零件时,她有些心酸,还是拿了出来。   以后进入社会,电脑这项技能不可或缺。   就当是投资了。   “姐,你哪来这么多钱?”阮小北震惊了,他的钱大多是在寝室卖零食赚的,寝室一堆有钱的饿鬼,价格翻倍都有人买,没想到拮据的姐姐也有这么多钱。   “我被人包养了。”   公交车来,阮茜跳上车,扔下这句话,脸不禁一红。   窗外阮小北焦急的呼喊就当没听见了。   返校的时间卡得很准,她快步跑向学校,却在校门口愣住。   张主任站在门口,审视着每一个进来的学生。   -   -   PS:我知道有人三百多块配了个能玩刺客信条的电脑……鞋盒当机箱的那种。   以前初中和朋友点外卖被老师抓了(学校不准点外卖),然后老师挨个审问谁的手机点的(不准带手机),谁说了也不知道谁告的密,但大家都没出卖朋友,最后一起请家长。 第五十九章:为什么对她好   阮茜站在校门口,注视着一个个进入学校的学生,她迈不动步子,腿像灌了铅,寸步难行。   等几分钟张主任会不会走?   为什么偏偏今天张主任在这检查?   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足准备,她中午从没有出校过,也许张主任天天中午都在这里。   时间不够了,上课前她还要回寝换校服,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校门。   经过张主任时,她强装镇定地摸出那张工牌,张主任拿过去看了看,眯起眼:   “出去干什么?”   “帮……童老师做事。”   “穿成这样?你校服呢?”   张主任的国字脸上仿佛只有横和竖的刚硬线条,他沉着脸,觉得面前的女生有些眼熟,以他的经验,专门换衣服出校,目的地多半是网吧。   于是,他做了个让阮茜呼吸停滞的动作——   拿出手机。   “喂,童老师吗?打扰了。”   “有个学生说中午出去帮你办事,有这回事吗?”   “没有是吧。”   阮茜的心在狂跳,张主任嗤笑地看着她,轻而易举就识破了她拙劣的戏码。   “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我……”   阮茜的手揪着衣角,她该怎么说?冒充大人去了弟弟的学校?这种时候,也许只有实话实说才不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反正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她耸拉着脑袋,像断线的木偶,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中午的事实。   省略了和老师辩论的部分。   “可以啊,”张主任听完,几乎想给她鼓掌,“帮你弟弟吃完处分,现在自己回来也要接受处分了。”   “违规出校,学校是你想出去就出去的?没有一点纪律性!”   “手机不上交,谁教你的?你班主任是谁?”   “还冒充家长,我都不好意思打电话过去核实!这都是丢一中的脸!”   阮茜低着头,脸色发白。   她没有怨言,自己确实做错了事,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买单。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处理好生活上的事,结果非但没有让弟弟的处分变轻,还把自己也拉下了水。事情没有因为她而变好,反而变得更糟。   在大人成熟有序的世界中,她的自以为是显得那样可笑。   “跟我去学生处。”   张主任冷眼看着她。   学生处。   张主任把她的班级、成绩问了个遍,当阮茜说她期中两百多名时,张主任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是个中上游的学生,态度转了个小弯,虽然还是批评的态度,但明显不似最初的不近人情,而是一副孺子可教,想要感化她的做派。   阮茜第一次体会到优等生的特权。   身为学生,成绩就是最好的武器。   如果弟弟的成绩是全市第一,以学校对中考状元的重视程度,还会有老师以处分来威胁他吗?   恐怕一句“下不为例”就轻描淡写地盖过。   这并非是人情世故,而是优秀的人本就该拥有特权。   “老师相信你出去不是为了玩,但校有校规……我接个电话。”张主任说着,拿出在口袋里振动的电话,然后接通。   “喂,童老师,是,在学生处。”   阮茜眼皮子一跳,抬眼,死死盯着手机,想听清里面的每一句话。   此时,童谣正从宿舍往学生处赶。她接第一通电话时还没起床,随便应了几句,现在想起,才觉得不踏实。   “那个,张主任,那个学生是个女生吗?如果是的话我确实让她出去帮我……”   “哈,童老师,你别给她圆谎了,”张主任笑了笑,“她都招了。”   电话那头的童谣沉默片刻,然后尴尬地咳了咳。   “这样啊……我马上过来。”   张主任挂掉电话,看了眼阮茜,把那张缴的工牌扔在桌上:   “看,想想你自己辜负了谁的信任。你觉得自己能承担责任了?最后都是谁帮你解决问题的?你和你弟也就挨顿骂,最后操心的还是家长和老师!你弟休学一个月,要找老师补课吧?要钱吧?谁出啊?你出吗?”   “你们这些高中生啊,个个都觉得自己行得不得了,脱离了父母能干什么?学生就老老实实地学习,天塌下来要你顶着吗!”   每一句话都像涂在伤口上的碘酒,疼得让人想哭,却知道它有益于伤口的愈合。   阮茜想,自己又做错事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把问题解决得妥当,但事实证明她离童老师还差很远很远。   自责和内疚,像两只啃噬她的虫子,把她咬得千疮百孔。   学生处的门开了,童谣进来,和张主任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小姑娘,轻声说:   “跟我走。”   阮茜睁大眼,看向张主任,然后张主任对她做了“请”的手势。   他并不打算追究。   小姑娘犯的错都不是什么大错。中午违规出校顶多通报批评,带手机是学生平均水平,冒充家长那是别的学校的事。再者,这事通报出来也不好看——这个女生为什么有老师的工牌?   童谣出面,最后就扣了个班级德育分。   小姑娘默默跟在童谣身后,童老师不说话,她也不敢说。童老师这次大概真的生她的气了,那张工牌在童老师手里,似乎象征着偏爱的收回。   她真的慌了。   从她认识童老师起,带给童老师的就只有麻烦,无论干什么童老师都宠着她,可她很少能为童老师带来什么。那个小蜜蜂?能省出钱还是因为童老师的工牌。   从头至尾,她都是个依赖童老师的米虫。   “童老师……”   她说完,便咬着唇,对于回应,既期待又害怕。   童谣停下脚步,无人的走廊上,她转过身,看着小姑娘:   “为什么出校?”   “因为……我弟他……”   小姑娘低着头,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连自己跟老师辩论的环节也复述了一遍。   童谣走近一步,低声问: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觉得自己处理得很聪明,很得意可以在辩论上打败老师?”   阮茜一愣,垂着眼帘,睫毛颤着:   “因为……我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可以自己解决。我没有……得意,我知道我解决得不好……”   她说着,眼角有些湿润,但忍着没哭,用力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微微颤抖: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小北揭发他的同学吗?他本来就是外地人,我怕他以后被同学排挤……他去网吧应该受到校规惩罚,可是、揭发朋友……”   她的话,被额头上一记轻弹打断。   童谣的手指停在小姑娘的眉心,轻轻戳了戳:   “我有时候真想像这样敲醒你的脑袋。”   阮茜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出卖同学减轻惩罚,或者不出卖和老师辩论,你的选择只有这两个吗?放低姿态求情,你弟弟不是没电脑吗?这不是一个理由吗?老师都容易心软,考虑你弟弟的家庭情况,让老师手下留情并非难事。”   “再者,当你无法做出选择时,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硬撑着?为什么不找大人商量,为什么不……”   童谣顿了顿,眼中有一丝难过,轻声说,“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虽然不想跟你说这种事,但很多时候,是可以找关系的。”   小姑娘默不吭声,咬破了嘴皮。她只是……不想给童老师添麻烦,不想让童老师觉得她们家很糟糕,但最后事与愿违。为什么童老师对她这么好?她本来就喜欢童老师喜欢得死心塌地了,现在……只想快点成为配得上童老师的人。   童谣拿着工牌,踮起脚,挂在小姑娘脖子上,塞进外套里,嘱咐道:   “不准有下次了,好吗?”   她歪着头,眨眼。阮茜抬眸,四目相对,然后沙哑地应了一声:   “嗯。”   “那走吧,回寝室换身衣服。”   “童老师,”阮茜站在原地,张了张唇,像是费尽力气般,气馁地说,“我是不是很不听话。”   童谣先是愣住,然后笑道:   “没啊,我觉得你很乖。”   阮茜鼻子一酸,低着头,继续问:   “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童谣偏头,思考。要说她为什么偏爱阮茜,起初,的确是有怜悯这孩子家庭的原因,心疼这个懂事的孩子,然后是惊喜于这孩子的进步、对梦想的奋斗和执着,以及……一点点不能说的私心。   “我对大家都很好啊。”她说。   阮茜失望,明明……童老师对自己不一样,大家都看得出来,自己却问不出答案。   -   -   对于中学生而言,大部分处分是吓唬人的。说“档案会跟你一辈子”是为了让学生敬畏,事实上并不会留档,毕业前就消得干干净净,更不会带到大学。   童谣入职以来第一次进入校长办公室。   学校的事,她不想让家里知道,只好来拜托她的大伯——   副校长童建生。   童谣从小就乖巧,博得了整个家族的喜欢,基本亲戚的孩子都是听着“跟你谣谣姐姐/妹妹学着点”这句话长大的,大伯和她家亲近,对她这个侄女也素来有求必应。   “谣谣,这事应该不难解决,你那个学生的弟弟,你让他低调点,我和那边沟通一下,取消休学,就记个大过,可以吗?以后可以消的。”   童建生擦了擦眼镜,戴上后自信地说。   “谢谢大伯。”   童谣松了口气。她第一次托关系办事,不仅不熟练,还有些罪恶感。   “一家人,哪里话。”童建生呵呵笑道,“你和你那个学生真亲密啊,不会是个男生吧。”   童谣连忙说:“是女生!对了,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妈。”   要是让江妩知道自己为了女学生找关系,肯定会疑神疑鬼,觉得她有猫腻。   她怕。   因为真的有猫腻。   -   -   -   PS:童建生回家。   大伯:“今天谣谣找我……对了,你可千万别跟弟妹说啊。”   伯母:“好嘞。” 第六十章:分辨不清的爱   童家的妯娌之间甚是亲密。   都住一个城市,一起喝杯下午茶也是常有的事。而妇人之间,除了吐槽老公外,就剩聊聊孩子了。   大伯母捂嘴笑着:“童华还没找女朋友呢?都二十大几了你们也不急。”   江妩抿茶:“急什么,他女朋友换了好几个了。我操心谣谣,我还没见过她有异性朋友。”   “可我看你们谣谣最近有点情况啊。”   “不是吧?”江妩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说哦,前几天建生跟我讲……”   江妩越听越不淡定。   “现在学生可厉害了,我现在教的那个大学,有几个好看的刚任职的女老师和辅导员,都被学生表白好几次了!有一对成了,这白天叫老师,晚上就喊老婆了!”大伯母八卦地补充。   “真的?这……不避嫌吗?”   “避啥嫌啊,就教一节课,你越高调,别人反而越不说闲话。你遮遮掩掩的,谁都怀疑有没有利益交换啊。”   江妩抚抚胸口,一口一口喝着茶,平复下来,说:   “你们是大学,谣谣是高中,能一样吗。而且你们那老师……二十七八岁的,怎么就被小男生给哄到手了?”   大伯母露出一个高深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老师都是做学术的,二十多年全活书本上了,哪抵得住热情的小男生啊。谣谣从小就一心学习,感情上没什么经验,又年轻又漂亮,我看迟早要遭。”   “停停停……”江妩举手投降,她是希望女儿有点人际交往最好谈个恋爱没错,但女儿要是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谈恋爱……这哪个母亲受得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谣谣替他求情的学生,叫什么?”   “叫……”大伯母冥思苦想,“名字记不住了,谣谣还说是个女生,这不是此地无银啊?八成是个男的,他弟姓阮。”   姓阮……   江妩放下茶杯,具体的轮廓,她似乎已经渐渐有了眉目。   -   -   临近12月,天气又冷了一筹。   轻轻一呼,已经能看到空中的热气。童谣走进教室,像往常一样上课,教学设备在国庆已经陆续更新,现在黑板中间有一个屏幕,可以当电脑用,正规点喊它叫触摸屏一体机,上课时可以放PPT,是广大一中教师的福音。   童谣以为是学校又破费了,但看到这个好像是自家公司的牌子后,又明白了什么。   家里似乎希望她在学校能横行霸道……能自由一点。   “今天我们开始讲圆锥曲线。”   她看向台下,上周班上换了座位,风水轮流转,小姑娘坐到了讲台下面,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自打犯错之后,小姑娘上课更认真了,参与度拉满,似乎是想把落下的好感度刷上去——但事实上好感度没掉过。   而下课之后,则更喜欢缠着她了。   不知道的老师还以为这孩子爱上了数学。   一下课,童谣回办公室,阮茜抱着书喊着坐外面的江一鸣让一让,然后迫不及待地跟着童谣跑。办公桌前只有一个椅子,童谣坐了,小姑娘就只能站着听,不过小姑娘相当不介意,低着头撑在桌上列式子,校服的领子宽,一般女生弯腰都会捂着领口,但阮茜好像毫无察觉,脖子后露出可爱的绳结,隐约可见衣服里的纯白抹胸。   还真是……小孩子穿的内衣。   童谣咳了咳,虽然不自在,但还是说出了口:   “软软……把衣服捂好。”   这个世界很奇妙,露得多并不等于有伤风化,你可以盯着沙滩上美女的比基尼看,穿那种扒开屁股才能看到的内裤都不要紧,但你不能看人家小姑娘领子里的小内衣。   如果顾女士没有教软软这点防备意识……童谣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她。   阮茜愣了愣,小声一“哦”,鼓着嘴捂住了衣领。   好像引诱失败了,童老师太正经了。   不过……至少童老师还是往这里看了吧?   “童老师,”她的脚尖轻轻点着地板,“周六晚上补课结束后,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像是邻家妹妹的简单邀请,童谣却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可是……   “……可以。”她缓缓说。   再怎么样,不也就是当个模特吗?   自己的思维也太发散了点。   “答应了哦!”   得到肯定的答案,阮茜兴高采烈地离开。她哼着歌,流程在脑中过了好几遍,像得到女神同意约会的小伙子。   -   -   周六晚。   补课结束,学生或回家或回寝,只有阮茜慢悠悠地从包里摸出画本。童谣起初还有些懵,直到想起和小姑娘的约定,她瞬间虚了。   “……软软,你还不回寝吗?”她假装收拾讲台。   “童老师,你说什么呢,”小姑娘噘嘴,“你不是答应要当我的模特吗?”   果然,逃不掉了。   童谣抬头,一副恍然的样子: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说着,她有些难为情,“现在就画吗?”   小姑娘把画本翻开,双手握着,挡着下半张脸,赧然道:   “嗯……”   “那个,还有,童老师……能穿丝袜和短裙吗?”   如果有背景的话,这一刻,童谣的身后已经成了灰白色。   “……哈?”   “我想看童老师穿丝袜和短裙。”小姑娘红着脸,但很认真、很不要脸、也很理直气壮地复述了一遍,仿佛不是在说什么爆炸性的宣言,而是在课堂上正经地提问一样。   童谣脸上僵硬——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自己虽然没比她大多少,但好歹是她的老师,哪有学生对老师说“老师我想看你穿短裙”的?是她这个老师跟不上时代了吗?   “不行吗?”   还未等她回应,小姑娘就失望道。她低下头,小声解释,“我只是想以童老师为原型画一个动漫美少女。”   “童老师……”   小姑娘说得可怜兮兮,让童谣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太过生硬。她的脑中天人交战,其实……自己也不是多讨厌短裙,但让小姑娘提出来,就感觉自己教师的威严被冒犯——学生让她穿短裙她就穿短裙,这怎么听怎么丢脸。可如果是学生软绵绵地求她穿,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好啦。”她别扭地说,“我进去换就是了。”   她的衣柜里是有几套JK制服的,但从没穿给别人看过。   她走进卧室,关门前,她听见小姑娘羞涩地补充了一句:   “最好是白丝。”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不知为何有些气结。   客厅里的小姑娘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偷笑,不停地蹬腿。   ——童老师答应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阮茜中午的时候在贴吧发了个贴,咨询广大网友。她自称是个男学生,女神老师给她工牌免费吃教师餐,各种安慰帮助她,还吻过她的额头,问女神老师是不是喜欢她,结果网友们一致回答:   “这种老师怎么可能存在。”   “醒醒吧,几个菜喝成这样。”   “谁尿黄,滋醒他。”   阮茜不为所动,接着回复:   “女神马上就要穿丝袜和短裙给我看了。”   很快,又惹来一阵网友的嘲讽。   就在她关掉手机后,卧室的门开了。   阮茜抬头,又迅速呆滞。   像是《冰雪奇缘》里的女王艾尔莎,将雍容的衣装变成冰雪的长裙后,从美得拘谨变成美得摄人心魂。童老师的腿笔直而纤细,白中透粉的丝袜看得她心跳不已。小西装从ol风换成了学院风,加上童老师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怎么看也不像老师。   童谣踏着一双棉拖鞋,见小姑娘看直了眼,她有种被色狼盯着的错觉和不安。局促地走了几步,她试图摆脱尴尬,问:   “……要我做什么姿势?”   阮茜脑袋一缩,机械地看向身边的沙发,支支吾吾道:   “坐在沙发上……腿放上来,曲着一点。”   是个很常见的姿势。   童谣默默摆好姿势,小姑娘端详了一会儿,脸上一红,在这个位置可以一路看到腿根,她浑身燥热地坐下,认真又羞赧地描绘起来。   沉默是今晚的客厅。   童谣发现做小姑娘的模特是件挺轻松的事,她可以靠在沙发上睡一会儿,还有闲心打量对面的小画家。   而且不是没有收获的。   她发现软软认真的时候有些英气,像老电影里带斗笠背着剑的江湖侠女。平时看着小,是因为自己穿着高跟鞋,而小姑娘乖,一身校服,还梳可爱的着麻花辫。   穿上JK制服后,自己的心态似乎也变年轻了。   “童老师,”阮茜停下笔,突然说,“小北的处分取消了,是不是你……”   她没有说完,自己中断了提问,眼巴巴地看着童谣。童谣也望着她,眨眨眼,并不否认。   “童老师。”小姑娘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世界了。”   童谣被她可爱到,笑了笑:“安心画画。”   小姑娘不听她的,画了一会儿,又不依不饶:   “童老师。”   “干嘛?”   “你以后……”阮茜把脸藏在画本后,轻声问,“会有男朋友吗?”   童谣愣住,片刻之后,她说:   “不会。”   “真的不会?”小姑娘的声音微颤。   “不会。”   童谣刚说完就后悔了。   她看到了小姑娘眼中绚烂的神采——有些感情,是她亲手一点一点浇灌出来的。她不该放任,小姑娘是孩子,但她不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把学生带向弯路,而且孩子稚嫩脆弱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她承认,自己的感情已经开始变质,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就算软软喜欢自己,可那就是爱情吗?   对于别人的情感,她依然是那么的不信任。她想,也许用不了多久,软软就会发现她的感情只是对师长的崇拜和憧憬而非爱意,到那时,这份感情自然不会困扰任何人。   可如果……真的是毫无杂质的爱情呢?   -   -   PS:谣谣容易别扭,所以攻不起来的( ?? ` ) 第六十一章:如果她坚持的话   “就先这样吧。”   阮茜收起笔,看了看童谣,又看了看自己的画。   “让我看看?”   童谣想下沙发,但小姑娘喊了声“别”,然后飞速跑了过来,坐在她边上。接着,小姑娘双手捧着画,递到她面前,脸慢慢红了起来。   “给。”阮茜小声说。   童谣接过画,画里的动漫角色充满了日式风格,完成度不高,除了姿势身材和发型外大概和她没什么相似之处——这也正常,又不是肖像画。她仔细端详这幅画,发现画里的人弓着腿时,裙下的风光一览无余,腿根紧闭,像没穿内裤一样。   自己……就用这种姿势被软软看了这么久?!   她突然有点眩晕。   她有点怨念地看着小姑娘,人不应该将心比心吗?小姑娘忘了捂住领口自己都提醒她,自己不小心走光小姑娘居然还画下来。   “童老师,”阮茜搓手,两眼闪亮,“我能……摸一下你的丝袜吗?”   语言是有艺术的。   如果说“我能摸一下你的腿吗”就显得很冒犯,会被认为是色狼;但如果换成丝袜,就似乎是为了什么纯洁的体验目的才想摸的——当然,不出意外也会被认为是色狼。   如果这个世界是漫画,那阮茜一定能看到童谣脑袋上的问号。   “得寸进尺是吧?”   童谣瞪了一眼小姑娘,但别指望穿白丝的JK美少女有什么威慑力。小姑娘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丝毫不退缩,还试探着撒娇:   “就摸一下。”   “一下也不行,还调戏老师了。”童谣穿上拖鞋,包着丝袜的脚丫在宽大的鞋子里显得格外娇小,她伸手戳戳小姑娘的脑门,没好气地说,“不准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姑娘吃了瘪,整个人都是失落的。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世间最遗憾的事。   “赶紧回去,”将小姑娘的表情看在眼里,童谣抿唇,不带情感地催促道,“别让宿管骂了。”   “哦……”小姑娘恋恋不舍,“童老师晚安。”   “嗯……晚安。”她说。   送走了小姑娘,童谣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今晚对她来说太不正常了,软软的情感表达太过直白,她一时间真的不知道如何招架。没有情感经历的弊端一下子显现了出来,心有顾虑的她就像是站在一块礁石上,慢慢等待海水的上涨,无法逃脱。   她脸上发烫,低着头,手指在大腿上划过。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双能让无数腿控发狂的腿,发张腿照就能出道成为腿星的那种。   她咬咬唇,眼里满是羞意,那孩子……就那么想摸她的腿吗?   自己心里……好像还挺开心的。   -   -   “尊敬的玉藻老师,您的作品《梦中行》已进入决赛,官方将会在11月24日现场选出获奖作品,数位著名漫画名家和编辑将会组成评审团,有机会获得与漫画大师交流的机会,获奖作品更有ican漫画网首页推荐资格,详情请关注……”   社团教室,燕芷看完短信,把手机递回去:   “玉藻是你的笔名?”   阮茜脸红:“嗯。”   “想当童老师的小狐狸?”燕芷怪笑,“真有你的。”   阮茜害臊,赶紧岔开话题:“现场就在这边的展览馆,你觉得我要去吗?”   “随你。这种比赛基本内定好了,你去也大概率就是陪跑当背景板,但不去的话……”燕芷说,“他们肯定不会颁奖给不去的人。”   阮茜拿着手机,思考许久,做出了决定。   -   -   Ican漫画是业界的一颗新芽。   时代风云变化之际,无数产业衰落,守旧的人逐渐被淘汰,而新的产业冉冉升起。   Ican漫画的创始人杜维就在这个时代嗅到了商机。   尽管现在纸漫如日中天,《知音漫客》月发行量五百万位居世界前列,但他仍然从中看到了颓势,并坚信未来属于网络漫画。当然,他并非唯一的先行者,布卡漫画和有妖气已经先行一步,后起的Ican漫画想要从这个新生市场上分得一杯羹,则必须吸收优秀的独家漫画作品。   这便是这次漫画大赛的主要目的。抛出推荐位是为了吸引签约,请来漫画大师和现场举办是为了吸引流量增加曝光,门票免费发到各个学校门口,因为杜维相信拿下一个学生就等于拿下一个班。   但同时,这家新公司还面临资金短缺等问题,四处画大饼拉投资,常常被认为是空手套白狼的骗子赶出去,即使这样,杜维也很百折不挠地没有气馁。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网站上的漫画是免费的,这是培养用户粘性的必然过程,免费是以后付费的铺垫,但没有盈利就吸引不到投资,投资人在他们身上看到的风险大于潜力,在各种费用的压力下,公司已经陷入窘境。   “在这样下去,我们要发不出工资了。”合伙人忧心忡忡地说,“还不考虑收费吗?”   “不能。”杜维说。   老不死的纸媒不倒,他们终究是臣。布卡和有妖气没开始收费,他们收费就是饮鸩止渴。   杜维明白,创业总是伴随着失败。他表面镇定,实际心里沉得像被山压着。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杜维带着营业性的微笑接通电话。   “是。”   “等等……真的?!”   “我们马上准备!”   他的表情迅速变换,从假笑,到震惊,最后是狂喜。   “怎么了?”通话结束后,伙伴赶紧问。   杜维整了整西装,意气风发地说:   “我们的及时雨来了。”   -   -   阮茜在周末上午赶到了展览馆。   敞亮的大厅里,到场的漫画家有专门的登记。她签下自己的笔名,心想自己也算个漫画家了。   前方的展台,一堆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场馆里到处是学生,大多是收到票舍不得丢闲得无聊来逛的。漫画作品的竖幅被打印出来,有序地在墙上排列着,阮茜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作品,幅上写着大大的“玉藻《梦行者》”,略显粗糙简约的画风在同行的对比下愈发捉襟见肘。   参赛者的座位在前面,阮茜数了数,来现场的参赛漫画家也就十来个,只有她一个女的,其他都是二三十岁的男士。说是新人漫画大赛,但大家好像都不是萌新。   除了她。   -   -   PS:谣谣:那孩子这么想摸她腿吗……如果下次她还坚持的话…… 第六十二章:岳母在上   会场的秩序随着展台上嘉宾的就坐而逐渐稳定。   漂亮的女主持用做作的声音挨个介绍嘉宾,让阮茜以为自己在看学校的艺术节。   “著名漫画家,三空老师!”   上面的男人点了下头,台下立刻沸腾了。   “我的天,画《遗迹》的那个三空老师!”   “三空老师怎么长这样……明明画风那么美型……”   台上的男人扮相有点像高晓松,大概和一些观众的想不一样,幻想纷纷破灭。而另一群观众,比如阮茜,则不太在意外形,光是见到漫画大师已经心潮澎湃了。   阮茜想着结束后去要个签名,视线一扫,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漫画大师,结果眼睛扫过展台中间座位上的那个女人时,她愣住了。   “著名企业家,江妩女士!”主持人像是在朗诵。   江妩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台下的观众们兴致缺缺,大家都是二次元,对生意人不感兴趣,但对于小姑娘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江阿姨……童老师的妈妈怎么在这?!   自己的笔名玉藻,还有……   她咽了口水,低下头,只期望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   “再告诉各位选手们一个好消息,由江女士赞助,本次的奖金,金银铜奖将依次提高到十万、七万和五万!”   选手们不淡定了,大部分参赛的漫画家都是没什么钱的,漫画赚的少,还要靠给别人画头像赚外快,金奖的十万可以让他们舒服得度过很长一段时间,足以让人红眼。   而阮茜,依旧不敢抬头。   觊觎别人家白菜的小猪生怕别人把自家白菜层层保护起来。   台上的江妩静静看着台下,目光放在第一排唯一的女选手身上,微微蹙眉。   投资ican漫画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出席现场,则是调查女儿屡次反常的原因后临时起意。   她倒是要看看女儿为其破例的学生是怎么样的。   比赛的流程很简单,一共13部漫画,依次由选手自己介绍,播放片段,然后由嘉宾点评,最后经过讨论,公布事前内定的奖项归属。   江妩低头,桌上有十三个小册子,可以供她观看。她很少亲自做这些琐事,她是个下决定的人而不是做评估的,随便翻了几本,开头便觉得枯燥无味。   于是,她直奔主题地打开了这个阮茜的作品。   笔名玉藻。   江妩嗤笑,这贼心真是昭然若揭。   自己那个蠢女儿不会不知道这个学生的心思吧?   她随手翻开画册,画风果然相比其他的作品要清奇,远看像张草稿纸,但黑白的色调反倒让她觉得比其他作品更舒适,画面有种……张力?   江妩不懂漫画,但不影响她表达自己的评价。   被欺负的主人公……梦中杀人?   有点意思。   她一点一点往下看,警察的到来没有让主角绳之以法,主角恐惧了几天后,心态开始变化,自认为是天命,要杀掉恶人,贯彻正义。   太中二了,太幼稚了。   江妩一边想着,一边翻开下一章。   -   -   “说句实话,你这个作品,让我90岁的外婆画都比你强。”   台下一阵哄笑,台上的作者尴尬地咧嘴,笑容苦涩。   阮茜皱眉,她觉得台上德高望重的漫画大师不仅陌生,还有些……过分。   她不喜欢“说话直白”这个人设。   被称为三空老师的男人喝了口水,挥手道:   “下去吧。”   作者狼狈地下台,主持人快速补位,笑容满面:   “三空老师还是这么毒舌,点评犀利,一语中的!”   下一个上台的是阮茜。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果然,江阿姨盯着自己,一定是认出来自己了。   她和童老师之间……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她接过话筒,开始讲解自己的漫画。所有漫画评委都是提前看过的,讲解主要是讲给观众听。起初她有些怯场,但到底经历过艺术节,很快就稳住心神,清澈的声音声入人心。   台下的观众看到漫画家是个赏心悦目的小姐姐,注意力一下都集中了过来。   《梦中行》这部漫画连载到“警方中有人意识到存在超自然力量犯罪”,然后在剧情高潮终止。   阮茜讲了这么多,一阵口干舌燥。   而台下的观众一个个欲求不满,觉得台上的小姐姐像古代的说书人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一样欠扁,恨不得让她把后续剧情都吐出来。   但阮茜很开心。   她本以为自己的漫画很一般,却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多观众的喜爱。   她很少被童老师之外的人认可过。   但点评环节打断了她的喜悦。   三空拿起话筒,浑浊的声音充斥在会场里:   “关于你的漫画,我有几点要说。   “首先,分镜太单调,人物透视没怎么练吧?人体结构省略这么多,不用心啊。   “然后是画面,画得太粗糙,你这有些地方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想说,用脚画的吗?”   阮茜愣住。   “还有啊,你封面这个上色是刚学的吧?临时抱佛脚?我建议你啊,小小年纪不要想着走捷径,一笔一划才能练出来。”   他说得唾沫横飞,把这部漫画贬得一文不值。   阮茜默不吭声,嘴唇微颤,她想说什么去反驳,又发觉自己身份的渺小。她只觉得伤心和失望。这份恶意突如其来,把她原有的期待打破,而且……还是当着江阿姨的面。   江妩手背撑着半边脸,瞥向台上,那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她画得很差吗?怎么自己不觉得?好像还是唯一看得下去的一本。   她承认自己是抱着审视警告的态度和意图来的,但现在,那小姑娘被批得那么惨,她也不打算落井下石了。   虽然在她眼中,学生画漫画,确实有点不务正业。   下一位漫画家嘉宾显然地位不高,听到三空前辈这样点评后,打着哈哈,敷衍地点评了几句“画工不行”。   赛场简直成了批斗会。   说她水平差,说她内容黑暗,说她画得面盲。   连观众都看不过去,发出阵阵嘘声。   阮茜垂着头,将那些话过滤掉。她早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阮茜了,其他人的认不认可都不重要,只要有童老师支持她,她就能走下去。   更何况,她没有忘记刚才观众的喝彩。她是画给观众看的,不是画给这些大师看的。   她在自己的世界跟自己说话,直到听见台上意料之外的女声——   来自江妩。   这个女人扶着话筒,一坐正就有藐视众生的气势,缓缓说:   “那我也说几句。”   “就我而言,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漫画。”   “一部漫画,最重要的,是剧情。”   “虽然画面有些潦草,但表达的信息没有减少。中学生想看的是什么?就是这种剧情。这种我能改变世界的剧情。读者喜欢王道漫画,也喜欢邪道漫画。我很看好它的潜力。”   “虽然前面几位眼里似乎只能看到刺,但我觉得都不是问题。女主角很漂亮,时间都用到她脸上了,很聪明,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我不懂漫画的术语,但要我评价这部漫画的话,我会说,好看。”   话音一落,场下爆发出掌声——终于有人替觉得这部漫画好看的人说话!他们早就想为台上的小姐姐鸣不平,但周围总有人说“你难道比评委还懂漫画”,让他们争辩得心累。   江妩往椅背上靠,也不去看台上的小姑娘。她本来是不打算开口的,但想到要是回去女儿知道自己学生被一群人围攻,自己这个当妈的在一边看戏,肯定要炸毛。   一码归一码。   若这部漫画真的火了,也是为自己赚钱。   至于这姑娘对自家女儿的肖想,她还是要找机会敲打的。   -   -   -   PS:今天晚了点……不过更得多! 第六十三章:信念   教室的窗外下着大雨。   雨水伴着风,飘进走廊,窗边的学生失措地关上窗,心疼地擦拭放在窗台上的书本。每当下雨时,阮茜待在教室就有种莫名的安心,外面的雨越大,好像屋子里就越安全。   弥勒佛一样的劳改在前面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朗诵戴望舒的《雨巷》,在这样大雨的天气里是很有意境的,但无奈他的造型做派有点出戏和滑稽,台下隐隐有笑声,让劳改去朗诵抒情诗还真是难为他了。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阮茜心不在焉,阴雨天仿佛容易让人陷入回忆。她回想那天的漫画大赛,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和苦闷。   她最后获得了银奖。   七万元,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以前上学的时候带着几千块的学费都能让她胆战心惊,现在多了这样一笔巨款,她完全没想过如何处置。   宣布结果时,她听见身旁的闲言碎语。有人事前被通知是银奖铜奖,结果吹了,银奖变成了铜奖,铜奖两手空空,谁捣的鬼已经十分明显。   自己没有这个能耐,能让自己变成银奖的,只有台上的江阿姨。   小姑娘深知德不配位的后果,颁奖结束后,她跑到后台,找到了江妩,表达了感谢之外,又希望比赛不要因为她而变得不公平。   然后,江妩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   “你喜欢谣谣?”   阮茜当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她硬着头皮,承认道:   “是……我喜欢童老师。”   江妩没多惊讶,支开助理,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看好你们。”   小姑娘瞳孔微缩,手指轻轻蜷起,没有吭声。   “谣谣如果喜欢同性,那我也不会再给她介绍男性了,但不代表我谁都会接受。门当户对我不要求,但总不能太寒碜。你是她的学生,师生之间,还是同性,有多大阻碍,不用我多说吧?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价值观,阅历,对情感的要求都不同,很难有好结果。一旦这段感情失败,损失更多的是谣谣,对于她的工作,她的情感,她的名声,都是巨大的打击。”江妩看了眼时间,点到为止,“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我欣赏你这种孩子,但也希望你知难而退。”   整个过程是风平浪静的,像是在签署和平协议。但阮茜如置冰窖,望着江妩的背影,获奖后脆弱的喜悦像沙子堆起的城堡,被海浪一拍而散。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奖金其实是江阿姨委婉的支票——给你钱,离开谣谣。   江妩当然没这么无聊,她真的只是觉得这部漫画配得上银奖而已,但小姑娘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阮茜。”   “阮茜!”   直到江一鸣踩她一脚,阮茜才回神。   一抬头,劳改怒目圆睁,问她:   “表达了诗人什么情感?”   她在慌乱中起立,坐第一排就是这个不好,一走神就会被老师看到。她课文还没读几遍,哪里知道戴望舒怎么想的,于是胡诌:   “表达了……对丁香一样的姑娘的钦慕……?”   然后她被罚站着听课。   但坐第一排,站着劳改嫌她挡了后面的人,又让她坐下了。   一节课,如果被批评过,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漫长。   阮茜想,她现在确实配不上童老师。也许以后配得上,可以后的事谁信呢?说我会努力让童老师幸福,这种话现在的她说不出口——这种空话每个人都能说,没有任何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她成功后再说出的这句话。   谁会让一个穷姑娘拐走自家的小公主啊。大家都会觉得穷姑娘照顾不好公主,委屈了公主,让公主过苦日子,人之常情,更是事实。   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可能放弃喜欢童老师。   -   -   童谣坐在办公室,很意外小姑娘一上午课间都没来找她。   也许在忙学习吧?   她拿起水杯,去水房打热水。刚进去,就看到第一排饮水机前,一条眼熟的麻花辫。小姑娘低头接着水,然后,手中的杯子被另一个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她一吓,抬头才知道是童谣。   “不高兴啊?”童谣眨了眨眼,“看你板着脸。”   小姑娘结结巴巴:“没……没有。”   “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呀。”童谣笑,“漫画大赛落榜了?”   “不是……”阮茜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我拿了银奖,奖金有七万……”   但却是靠的江阿姨。   “那很好啊。”童谣惊讶,“你们奖金提高了?那你不是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嗯。”小姑娘轻轻点头,“以后不用妈妈给我和弟弟打钱了。”   七万块,够她和弟弟支付一两年的各种费用,这个疲惫不堪的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还不够。   她看向身边的童老师,告诉自己,还差得很远。   她要让江阿姨刮目相看。   她要让童老师未来可以无忧无虑的。   “很能干哦,”童谣打完水,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这么小就能给家里赚钱了。”   阮茜不知为何有些鼻酸,低声说:   “哪有……”   “很累吧?”童谣凑近她,道,“这几个月这么忙,黑眼圈都消不掉了。”   小姑娘躲闪地别开脸,咬唇说:“是不是不好看。”   “有点像小熊猫。”童谣真诚地说,“不过很可爱。”   小姑娘捧着杯子,气鼓鼓的。   童谣心疼她,小姑娘的穷和她的可爱一样醒目,不管她们之间有什么暧昧的情感,但在童谣这里,软软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才高中就想得太多、背负了太多的孩子。兼顾学习和漫画,她不知道这孩子背后付出了多少,是否会有撑不下去,偷偷哭泣的时候?   童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其实可以再依赖我一点的。”   有的人生来就不用努力,有的人短暂的努力无果后便放弃。努力真的很累,没有人愿意吃苦,可为了改变命运,总有人咬牙坚持下去。   小姑娘感受着头上的抚摸,脸上微微发烫,她看着童老师的脸,小声问:   “怎么依赖?”   “比如……撒娇?”   小姑娘心颤,见四周无人,试探着问:   “我想摸童老师的丝袜。”   童谣:“……”   这孩子怎么在往变态的方向发展?   什么时候歪的?   就不怕自己生气?   好吧,自己确实不生气。   童谣咳了咳,面对这等狼子野心,她一脸燥热,两人再怎么互有好感她也拉不下脸去答应这种羞耻的事。   然后,她看到了小姑娘黯淡的眼神。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漆黑的,没有神采。   她心软了。   这是她的学生,也是她喜欢的小姑娘。   她的手指抚着水杯的边缘,不自在地道:   “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让你摸。”   “下次有机会”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即便如此,也让阮茜瞬间满血复活。   “真的?!”   “为了摸丝袜而努力”,这听起来很low,还有点下流,却给了阮茜无限的动力。   而童谣,羞愧于自己仓促又不理性的承诺——但又有什么办法,她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   她想,如果小姑娘毕业后,她们还彼此喜欢,也许……真的可以在一起。   -   -   一中有三套校服,其中冬季的是一款很薄的大棉袄,不是很暖和,但因为规定必须穿,所以里面要加很多衣服。   12月到来,空气里凝结着寒意。南方的冬天并不好过,没有暖气,只能靠教室里大家呼出的二氧化碳取暖。办公室开了空调,童谣上身很舒服地只穿了羊毛衫,只有出去才需要套上椅子上挂着的毛呢大衣。   而个别学生就惨了。   12月初的月考来临,为了节省教室,走廊上也摆了两列桌子,分配到外面考场的考生就得忍受寒风的摧残。不幸的是,阮茜就是其中之一。   童谣走出自己监考的考场时,才发现小姑娘就在隔壁教室的走廊上。这几天气温降得很快,走廊上有学生开始打喷嚏,让童谣心里也跟着一紧。她看向背对着她认真做题的小姑娘,发现软软穿得很薄,卫衣的帽子从校服棉衣的领口搭出来,脚上穿着夏天的网鞋和短袜。她皱眉,为什么不买冬装呢?舍不得用奖金?   终考铃响。   把卷子送到年级组,童谣回来,往埋头学习的小姑娘桌上一敲:   “不冷吗?”   沉迷学习的阮茜被惊吓到,明显抖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心上人,傻了:   “不……不冷。”   说完,擤了下鼻子。   “怎么还穿秋天和夏天的?”   “一般不冷的……”小姑娘说,“教室里人多,暖和,寝室里有空调。”   “那在外面怎么办?”童谣质疑。   她知道冷是多难受的事,尤其是在教室坐着容易腿冷。她不由分把刚从办公室带来的充电热水袋扔在小姑娘腿上,难得霸道,不容拒绝。棕色的熊熊热水袋刚充满电,甚至还有些烫。   “别冷到了。”   突如其来的热源暖意盎然,一下驱走了寒意,小姑娘脑袋晕乎乎的,把手塞进热水袋外面的袋子里,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年级二百名的考场有不少七班人,大家眼睁睁看着童老师的偏心,一边用揶揄的眼神看着阮茜。   女老师和女学生这对cp,班上还真有人嗑了起来。   童谣准备离开,刚转身,手却被拉住。她第一次和人牵手,愣住了,阮茜也呆住了,但舍不得松开,小声说:   “要考数学了……有几道题想问童老师。”   童谣无声地走近,走到桌边才偷偷抽出自己的手,拿起一支笔:   “……哪道题?”   小姑娘用笔指了指:“这道。”   讲解开始,童谣讲得很细,思路清晰,逻辑连贯,像是把食物捣碎了喂给小姑娘吃,连前座不知道哪个班的学生也忍不住回头偷学。   阮茜盯着童谣的侧脸,心想:   对这个人,我绝对不会辜负她。   -   -   -   PS:去忙科研和论文了……魔鬼们。   再推荐一本小可爱的幼苗,百合纯爱,大家支持一下吧~   《恐怖游戏玩家绝不会害怕》 第六十四章:冬夜   月考结束后,童谣改卷改得天昏地暗,拿到四班和七班成绩单时,心里有些没底。   月考这种性质的考试是出题较难的,很容易出现较大的成绩波动。   四班,徐茵坐稳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七班,纪晨年级17,尹佳丽年级39,这两人是七班唯二的高端战力。   出于私心,她视线直接跳到下面,阮茜,年级192。   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进步幅度不大,但只要不退步童谣便安心了。如果小姑娘成绩退步了,她一定会怀疑是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造成了负面的影响。   好在没有。   她把成绩单文件拷贝到U盘里,拿去七班给了纪晨。这是这位班长提前跟她要求的——大多数同学迫切地想知道成绩,但老师得到成绩后动作太慢。有了文件,现在学生可以直接在教室的一体机上看成绩。   “成绩出来了!”纪晨拿到U盘,在讲台上吼了声。台下的同学顿时蜂拥上去,数十个人挤在屏幕前看自己和竞争对手的成绩。   童谣笑了笑,转身回去,却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童老师,”阮茜小跑着跟她并排,“我考得多少名啊?”   小姑娘盯着她,一副紧张的模样,让童谣突然想卖个关子:   “自己不是可以看吗?”   小姑娘噘嘴:   “人太多了,好挤。”   “那要是我没记住你的成绩呢?”童谣挑眉。   “不会的,”阮茜的胳膊和她的手臂不经意地摩擦,红红的脸上写着自信,“童老师肯定专门看了我的成绩。”   童谣停下,摆出扑克脸,对视着小姑娘,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说谎的人自然是心虚的。   小姑娘咯咯地笑,手偷偷牵起童谣的衣袖:   “童老师告诉我嘛。”   童谣发现自己很吃小姑娘“软绵绵地求她’这一套。   “……192名。”   听到进步的名次,小姑娘一脸雀跃。到了办公室门口,她松开童老师的衣袖,想告别,却被童谣喊住。   “软软,进来。”   童谣的脸上浮着些扭捏的红晕,清了声嗓子,略微不自在,“有东西给你。”   阮茜一愣,刹那的惊喜过后,又有一丝迟疑。她跟着童老师进了办公室,很快,瞄见了童老师桌上的一束玫瑰花。她懵了,童老师……要送自己花?   童谣却蹙眉,把花拨开,问对面的老师:   “刘老师,这花谁放这的?”   对面的老刘一脸八卦,笑呵呵道:   “宋老师送你的,谁不知道我们小童老师名花无主呢,这下终于有人出手了。”   一中并不忌讳办公室恋情,不少老师的另一半同样是老师。童谣在这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她的年龄摆在这,大多数男老师不敢也不好意思攀这朵高岭之花,但追求者这种生物,从来都不缺脸皮厚的。   高一的体育老师宋昂就是其中的先驱。   两人仅在教师聚餐上见过几回,童谣只顾着埋头吃,但宋昂看到她后惊为天人,四处打听之后,近日开始了攻势。这厮长得也算相貌堂堂,一身肌肉,蛮受女生追捧。   童谣黑着脸坐下,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童老师……”   阮茜低着头,指甲掐进手掌的肉里,她咬着唇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求童老师呢?   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   但如果自己拥有这些追求者的身份……恐怕童老师从一开始就不会看自己一眼。   她是有优势的。   阮茜,不要慌。   “别管这些。”童谣翻着屉子,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小姑娘,“那个……进步有奖。”   盒子包装精致,小姑娘呆愣愣的,童老师又给她准备了礼物?可如果她没进步怎么办?   自己……真的不是被包养了吗?   “给你买的数位板,”童谣盯着自己的桌子看,佯装开始做事,“你也有奖金了,可以自己配个电脑,学着用电脑画画。”   阮茜接过盒子,缄唇不语。她知道,以童老师的手笔,哪怕是数位板也一定是顶端那列的价格。但她并不想从童老师这获得什么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她怕江阿姨误解、看别人看不起她——可她忽然想起江阿姨的话,她和童老师对感情的要求不一样。自己没钱,所以处处都要想到钱,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而童老师想要的爱情,里面绝对没有“钱”这个因素。   爱情里面,强调情感和强调金钱的双方谁也不比谁高贵,不是差距,却是实实在在的观念差异。   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改变,这些差异迟早会暴露出来,成为爱情的墓场。   要给童老师她想要的爱情。   她把盒子搂在怀里,没有说拒绝的话,而是像往常一样露出撒娇的笑容:   “谢谢童老师。   “不过,我配了电脑的话,放在哪呢?”   童谣愕然:   “你们宿舍不能放吗?”   她心说失策了。   “不能,老师会查。”小姑娘说着,和童谣大眼瞪小眼。   童谣想了想,赧然道:“要不……放我宿舍?”   这几乎是送了小姑娘一个光明正大去她家的理由。   果然,小姑娘喜笑颜开,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好呀!”   童谣立刻一阵害臊,自己怎么像个遇到精壮男子的寂寞少妇一样,节节败退不说,居然还喊人家以后常来她家里。   快上课了,小姑娘告了别,甩着辫子跑跑跳跳地离开。童谣望着那身影,收拾着一地鸡毛的心,最后把那束玫瑰用脚刨到了椅子下。   -   -   童老师被男老师追求这件事,很快走漏了风声。   对于这种事,整个七班都是同仇敌忾的,坚定地认为那个体育老师配不上他们的女神。有几个皮的男生扬言要把宋昂套上麻袋暴打一顿,但一到体育课上,远远见到人家一身腱子肉,又一个都不敢上前。   于是,有人改变了战略,在童谣上课前,有几个人会来跟童谣讲宋昂的坏话,比如体罚学生,生怕童老师被那种粗人追到手。   对于这些事,童谣哭笑不得。   周六,阮茜的电脑到货了,直接送到了童谣宿舍。小姑娘买的台式机,两人研究了很久才把电脑装好,开机的喜悦不亚于火箭发射成功。   冬夜的校园,静谧而安详,寒冷的劲风把窗子吹得作响,开了空调的屋子就是温馨的家。电脑安在这间没人住的卧室,日后若小姑娘来住,这就是她专属的房间。   童谣搬了张椅子进来,说:   “这就是你的电脑椅了。”   阮茜退了几步,坐在床上,身子弹了弹,仰着头小声说:   “童老师,我今天想睡这。”   童谣一僵,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但还是难免局促:   “……好。”   “童老师,我可以在这洗澡吗?”   小姑娘继续轻言细语地问。   童谣呼吸有点不稳,她抿着下唇,好一会儿后,说:   “可以。下次的话……可以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   她别开微红的脸,背对着小姑娘,急急忙忙走出房间,仿佛小姑娘马上就要脱衣服似的。   阮茜见状,把脸埋在膝盖里,偷偷地笑。   小姑娘去洗澡了。   客厅里,童谣觉得自己的听力似乎变好了。   她听见了电热水器的声音。   听见了花洒的声音。   水落在地板瓷砖上哗啦的响声。   她很怕今晚会发生什么,怕自己失去原则地放纵下去。原来自己没有那么清高,这么多年的矜持连那样青涩的诱惑都挡不住。她没谈过恋爱,一旦爱情按响她的门铃,她的心就乱得一塌糊涂。如果软软不是她的学生,而是一个成年的优质女性,她恐怕早就接受了这份心动。   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大,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发呆。   “童老师!”   浴室的声音带着天然混响。   她连忙过去:   “怎么了?”   “就是……有没有毛巾?”阮茜的声音羞涩,“我要把身上擦干……”   “哦哦,”童谣窘迫,“有的。”   她在柜子里找了条没用过的毛巾,回去道:   “我放门口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声闷闷的话:   “……嗯。”   浴室里,阮茜有些抓狂。   她本来想开门接毛巾,制造一点暧昧氛围的。   谁知道剧情不按想象中那样发展。   那些动漫男主角怎么想不到把浴巾放门口呢?   童老师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客厅,童谣盯着电视,直到穿好衣服的小姑娘走进来,还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指指一旁的吹风机,说:   “吹干再上床睡觉。”   散着头发的小姑娘多了些妩媚。   阮茜听话地把头发吹干,然后挨着童谣,在沙发上坐下。电视上放着《这个杀手不太冷》,小萝莉和大叔的爱情,阮茜前面没看,现在也看不进去,扫了眼窗外,说:   “外面好冷。”   好像外面是环境恶劣的末日,而她们是世上仅存的相依为命的两人。   童谣说:“晚上外面当然冷了。”   她看着电视,突然发觉身上有些沉,往旁边一看,才发觉小姑娘把身子倚在她胳膊上,还在试探地想完全靠过来。她没有制止,默许了这样的亲近,很快,小姑娘就从倚着肩膀变成了躺在她腿上,她低头,见小姑娘红着脸盯着自己,洗完澡的软软没穿内衣,起伏的胸前显着可爱的痕迹。她也觉得不自在,便伸手把这孩子的脑袋掰向电视:   “别看我,看电视。”   阮茜转了90度,面向电视,童谣偷偷瞄向身下,发现小姑娘的耳垂很红,小巧可爱,很适合含在嘴里。   她不动声色地把注意力又转向电视。   电影里,小萝莉问:   “人生是一直痛苦,还是只有在童年?”   大叔回答:   “一向如此。”   童谣突然有些感触,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的小姑娘。她看见软软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手不禁放在她头上,轻轻地抚摸。   “童老师,”阮茜突然说,“会有苦尽甘来吗?”   “会啊,当然会。”童谣说。   如果生活中真的充满了苦涩,那她愿意自己成为她的甘甜。   -   -   -   PS:我也是单身狗,所以情人节不快乐…… 第六十五章:帮我洗头发好不好   早晨,童谣路过操场,广播里放着跑操的音乐,睡眼朦胧的学生们正围着操场跑步。   冬天的人难以挣脱被窝的束缚,尤其是在缺乏暖气的南方。学校理解这点,冬天的起床时间晚了半小时,代价是午休的时间少了。   校园里的枫叶红了,有的在树枝上摇摇欲坠。枫叶是种很漂亮的叶子,童谣捡起一片,像捡了一个小扇子。她放慢脚步,也不知能等到什么,但很快,她等到了。   “童老师!”   刚跑完操出了点汗的阮茜远远地跑过来,动作轻盈,书包在她背上弹跳,“一起吃早饭吧!”   童谣装作意外,说:   “好呀。”   其他人都是冲向食堂争取少排队,但她们俩走得慢悠悠的,让食堂的路变得很长。   “童老师,你围巾好好看。”小姑娘找着话题。   “好看吗?”童谣微赧,“我还有一条,你要不要?”   “啊?不用啦……我有一条。”   小姑娘其实心里渴望童老师的围巾渴望得不行,但又怕围巾也是贵重的奢侈品,只好先拒绝下次自己去买一条。   “离期末就二十多天了,准备得怎么样?”童谣问。   “还好啦……保200,争150。”小姑娘立下目标。   “现在进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童谣笑,“前两百名,没有人是不努力的。”   童谣比小姑娘自己更清楚她的状况。进步的速度明显放慢,附近名次的人你追我赶,不放弃漫画,可能连保持名次都难。   但她也清楚小姑娘不会放弃漫画。   “知道啦……”阮茜踩着童谣的脚印走着,“对了,童老师,我周末补课想请个假,有个漫展想去,我租了个摊子,想卖我自己的画。”   “去吧。”童谣答应后才反应过来,“你自己的画?”   “《梦中行》的女主角,嘿嘿。”   “可大家都不认识吧?”童谣眉头一拧,“不如画热门的角色?”   “我都画好了,准备拿去打印。”小姑娘握着书包带,低着头说,“说不定他们看到我的女主角好看就去搜我的漫画了。”   童谣向前走着,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问出来——   要是一张都卖不出去呢?   她想象着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摊子前,无人问津的冷清情景,心被揪了一下,但她又知道她改变不了什么。优秀的作品需要被市场考验,失败的作品也需要认清成王败寇的现实。   她捏着枫叶的枝,在食堂门口,递到小姑娘眼前:   “送你片叶子。”   枫叶象征着坚毅,她希望她能赋予这孩子这样的坚韧,即使失败,也不会陷入气馁的困苦。   小姑娘傻傻的,接过叶子,说:   “好完整的枫叶啊。”   童谣笑笑,没有解释。   早上食堂的早餐是湖南常见的木耳米粉。   童谣不喜欢吃木耳,这种东西又软又脆,不合口味。抬头看对面,软软倒是吃得很香。   “童老师不吃木耳吗?”   阮茜嗦着粉,看着童老师在木耳里小心翼翼拈米粉的动作,问。   “不吃……软软好像什么菜都吃?”   “嗯,妈妈不准我挑食,慢慢地就吃习惯了。”   童谣不爱吃,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擦擦嘴,出神地看着小姑娘吃饭,把小姑娘看得满脸通红:   “童老师,你老看我干嘛……”   童谣惊醒,扭头道:   “没看你,看你背后……”   “啊!”   突然,两个女孩惊叫出声。   其中一个是阮茜,她毫无预兆地被淋了一头汤;另一个是个女生,一副惊慌的模样,刚把别人淋了一头。   事故发生得简单又突然。端着粉的女生被一旁忽然站起来的男生撞到手,然后没端稳,泼到了小姑娘头上。小姑娘现在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原本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污腻的油渍,黏在一起,油水还在往下滴,顺着脖颈流进衣服。童谣第一时间站起来,焦急地问:   “没烫到吧?!”   她随身就带了一小包清风纸,还剩着小半包,纸巾往小姑娘头上一擦就瞬间被浸满。阮茜有些愣,说了声“不烫”,便拿着纸擦着自己,身后不小心泼了她的女生都快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拿去洗……”   “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阮茜勉强扯出笑容。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是不想的。   四周座位的人怜悯地看过来,食堂是事故高发地段,地上抹了油一样,经常有人脚滑端着饭摔个底朝天,但像阮茜这么惨的确实少见。   纸用完了,小姑娘却依然狼狈,满头的汤油不是纸能处理的。早餐自然是吃不下去了,她起身要走,但童谣喊了她一声,利落地脱下外套,说:   “把你棉衣脱了。”   校服棉衣是浅蓝色的,后背一大块被油水污染,再加上脏兮兮的头发,一路上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看,那个人是不是被汤泼了?好惨啊。   童谣不想她的小姑娘沦落至此。   她今天穿的水貂外套,有帽子的款式,衣服上洁白的绒毛让小姑娘后退一步,生怕油渍污染了这份纯白和圣洁。童谣哪里不懂她的顾虑,低声凶巴巴道:   “听话,赶紧换了。”   “唔……”   她一摆出严肃的样子,阮茜就不敢不从。把厚重的棉衣脱给童老师拿着,小姑娘的身子钻进貂皮里,童谣再把帽子给她扣上,像养了一只小水貂。   阮茜心想,好暖。   就是把衣服弄脏了,心疼死了。   “我陪你回寝。”童谣说,“早读帮你请假。”   小姑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甜蜜,轻轻点了点头,带着童谣往寝室走。   吃早饭的时间,宿舍里基本没有人了。有些负责卫生不用跑操的学生还没走,但阮茜的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洗个澡。”   阮茜翻出一套新的校服棉衣,长袖,还有白色的裹胸,和浴巾一起放在浴室门口。童谣在寝室也不敢乱走,怕踩脏了地。她第一次来小姑娘的寝室,也不知道是哪个床,但可以想象小姑娘裹着被窝缩在床上的样子,像只小兔子,一定……很好欺负。   她忽然有些脸热,拿起衣服想提前离开,浴室里的水声却停了。   一只光洁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拎走了浴巾。   童谣唇动了动,走到门口,哑着声说:   “软软,我先……”   门忽然开了,露出一个小缝,里面的小姑娘裹着浴巾,戴着浴帽,声音很小,却因为在浴室又听得很清:   “童老师……能帮我洗下头发吗?”   长发女生洗澡和洗头常常不是一起洗的。   童谣自己就是,所以深知这点。她在门口僵住,自己心思不纯,怎么也不该答应才是,但……就好像她霸道地让小姑娘穿上她的衣服,小姑娘不由分地敞开了门,里面热气腾腾,镜子上满是模糊的水汽,湿热的气息迎面扑来,把脑袋冲成浆糊,阮茜坐在椅子上,握着头发,脚边放着盛满热水的盆子,眼中好像也满是水汽,朝她说:   “童老师,进来把门关一下……”   意识到外面的冷空气冻人,童谣尴尬地进来,把门锁上,不敢直视裹着浴巾的小姑娘:   “你把头低下,我给你洗。”   阮茜很乖,低下头,长发落在盆子里的水中,像歌曲里湖边的少女伊人。   给她洗头,童谣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小姑娘纤瘦的肩膀,清晰的锁骨残留着水珠,一想到浴巾下再无遮掩她就浑身燥热,她也是人,在有好感的人面前,很想……拥有些什么。   可为什么是个孩子呢。   她叹了口气,嗅了嗅小姑娘粘了泡沫的头发,说:   “有点葱香味。”   “童老师!”小姑娘恼羞。   童谣笑了笑,旖旎的想法暂时消退,她倒着水清洗,一来二去,最终,留在头发上的只剩下洗发水的淡香。   “香香的了。”   童谣抱着小姑娘的脑袋,突然,假装“啊呜”一口,小姑娘惊叫一声,伸手要闹,然后……   徐志摩说,最是那一抬手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浴巾落了。   由于是坐着的,所以落在小姑娘自己的腿上。   童谣呆了,眼睛迅速从娇羞的小荷花上移开,脸上充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变得很慢。   小姑娘慢慢裹好浴巾,低声说:   “大家都是女生……”   在宿舍,大多女生换衣服都是不避讳的,反倒是童老师……小姑娘眼神闪烁,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浴巾会掉下来,但没想到童老师的反应会这么羞涩。   同性是最大的阻碍,同时又是最好的盾牌。   “是啊……都、都是女生。”   童谣偏着头,结结巴巴地说。   “不过不公平,”小姑娘忽然说,“童老师看了我的。”   童谣大窘,这孩子还想让她脱衣服看她的胸不成?   “是你自己弄掉的啊。”她红着脸说。   阮茜脸也红了,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指望就这样和童老师坦诚相见。   ——自己真是个贪心的人。   被童老师保护,却无法回报,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前,只能用这种狡猾的方式试图抓住童老师的心。现在的自己就如此渴望童老师的爱和真心,等到长大了,真正配得上童老师时,又会变成什么样?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小姑娘再次变得清爽。童谣拿起几件被油浸的衣服,道:   “你手洗太麻烦,我拿回去扔洗衣机帮你搅几次。”   阮茜轻轻点头:   “谢谢童老师。”   “行啦,你也是要坐我对面才被泼的,”童谣开玩笑说,“说不定是我把霉运传给你了。”   “才不是。”阮茜气呼呼地说。   至少,她完全觉得这不是倒霉的事。   如果再来一次,最好往头发上再多泼点。   -   -   -   PS:今天有点事,才忙完…… 第六十六章:矫情的她   自从帮小姑娘洗头后,童谣就不太敢跟小姑娘独处了。   独处时的气氛和在公共场合不一样,她总会想到小姑娘上身赤裸的样子。那意外地一瞥,小荷花,尖尖角……印象像烙印一样深刻。小姑娘个子比她高点,但胸倒是……小些,难怪还穿着初中生款的内衣。   此时,她刚给徐茵讲完题,盯着徐茵的草稿纸,罕见地开了小差。   “童老师,做出来了。”   徐茵呼了口气,眉眼弯弯。   “嗯,”童谣看了眼,“就是这么做的。对了,你周末还在给陈沫补课吗?”   “是啊,”徐茵笑道,“她很聪明,基本只要看我的笔记就能学得很好了。”   “那还是辛苦你了。”   “哪有……我是班长嘛。”   办公室外,是下课的吵闹。童谣抬眼看向门口,忽然若有所思,朝徐茵道:   “周末放个假吧,不补数学了,你通知他们一下。”   “好,童老师也好好休息!”   徐茵走了,童谣停顿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偷偷打开网页。   软软的那个漫展……应该还有票卖吧?   -   -   童谣其实对漫展这种宅味混着商业气息的活动不太感冒。她挺喜欢宅文化,但又不喜欢别人把宅文化捧到她面前、那种刻意的媚宅。   比如前面那个露的太多的穹妹coser。   她戴着一顶渔夫帽,眼睛四处寻找卖周边的摊子。大型的商摊不用看,小姑娘肯定舍不得租,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小物摊就行了。   国内的漫展门槛很低,基本有钱就能摆摊,北上广之外的漫展,正版少而贵,除了官方摊位外大多是散户,有钱的批发盗版手办和小说,没钱的批发盗版海报和胸章挂件,通常缺乏原创,算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的案例。   而童谣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梦中行》的女主角谁认识?真的会有人买吗?别人卖的是雪之下雪乃宫园薰亚丝娜,小姑娘的画怎么从中杀出重围?   她继续走着,走到大厅的另一边时,脚突然缩了回去,整个人隐藏起来。   她看到了阮茜。   一张桌子就是一个摊位,海报铺在桌上,小姑娘坐在那,像校门口卖煎饼的,面前还堆着几本漫画。   是《梦中行》的单行本吗?八成还是自己印的,也不知道和ican漫画网协商没有。童谣发觉自己很少关注小姑娘的漫画,不知道漫画的进度,甚至连主角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看见有男人过去,跟小姑娘问了什么,然后摇头离开。小姑娘笑着,挥了挥手,等待下一个问津的人。   大厅突然一阵热闹,很多人离开这边,去关注官方的动态。那边似乎是来了个著名唱见,要唱某个动漫的OP。游客都走了,这边位置不好的摊位就更冷清了。   阮茜拧开矿泉水瓶,十点多了,她有些饿,便从包里拿了块吐司。   什么也没有卖出去。   她心有些堵,虽然想过卖不好的情景,但没有想过一张也卖不出去。燕芷说漫展里的人钱很好骗,结果大家都只是看看,并不打算买——也许来看看都只是因为摆摊的是个漂亮小妹妹。   “诶,你东西卖出去了吗?”旁边的摊主突然问。   阮茜侧脸,旁边的摊主是个女生,看起来是上大学的年纪,她桌上有不少小物件,行情似乎也不好。   同病相怜,阮茜低头:“没有。”   “哎,这位置太偏僻了,摊位还这么贵。”女生有一头黄发,吐槽说,“你的海报是哪个角色啊?自己画的吗?”   “嗯,是我漫画的女主角。”   “好厉害。”黄发称赞,“我就只能看别人的漫画。”   阮茜想,可我的漫画都没什么人看,世界上有好多人的作品都没有人欣赏。   她不想聊自己的漫画,便拿出包里一包吐司:   “你要吃吗?”   黄发一喜:“谢谢啊。对了,你下次要不试着画火影吧,男生女生都看,肯定卖得好。”   阮茜默默点头。   她其实不打算再有下次了。   “而且你是不是价格定高了……”黄发说,“你看隔壁那挂画卖了十多张了吧,薄利多销,哦不对,反正成本低,暴利多销。”   小姑娘心里有话没说。   别人卖得便宜,是因为盗版。可她这是付出了心血的原创作品,她不想卖得和盗版一样。她的漫画画工粗糙不假,但海报角色是花了很久时间打磨的,绝对没有粗制滥造,就当是一张好看的画也不会掉价。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跟热门作品的官方正版比,但宁愿卖不出去也不想当成盗版处理掉。   大不了……回去送给同学。   拐角处,童谣打发走不知第几个找她要微博的人,突然,又把刚被打发走的人叫住:   “等下。”   男人惊喜地回头,他脖子上挂着个佳能,走过来,搓搓手:   “小姐姐……”   “你能帮我个忙吗?”童谣尽量笑得好看,指了指远处小姑娘的摊位,柔声说,“那个卖海报的摊子,是我妹妹,我给你钱,海报漫画你去买一套,东西都给你,可以吗?”   男人一副很懂的样子,竖起大拇指:   “好姐姐!我自己出钱再买几套,小姐姐能给我个微博吗?”   童谣微博从来都没动态,她平时基本不用,思索片刻就答应下来:“行。”   “还有……能给你拍张照吗?”男人红着脸挠挠头。   童谣:“……可以。”   男人大喜过望,一边说“小姐姐你长得很像动漫美少女”、“小姐姐你身材好好”,一边按下了快门。   童谣抿唇:“好了吗?”   “好了好了!”   男人满足,收起相机,然后大步流星地去了。然而,见到摊主是个比大多coser都亮眼的小姑娘,他下意识就想拍,但很快就想起了任务,装作端详,问:   “这是你画的吗?”   小姑娘以为又是一个只看不买的,也没多热情,轻声道:   “嗯。”   “我买五套。”男人豪气地说,“海报,挂画和漫画都要。”   “啊?”小姑娘惊了。   上门的钱没有不赚的道理,更何况是小卖铺的第一桶金。她收敛内心的喜悦,把作品装进袋子,男人看着她,把钱放在桌上,一时心痒:   “小姐姐,能给你拍张照吗?”   阮茜一愣,对方是她唯一的顾客,她很是感激,但她从没被专业的摄像机专门照顾过,相当不自在,心里挣扎一会儿,只能含蓄地点头:   “……可以。”   男人心中喊了声“耶”,拍了大美人又能拍小美女,简直血赚。   他连拍了好几张才罢手,提着袋子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叫住:   “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他回头,小姑娘不好意思:“拍得不好的话我想删掉。”   “对对对,”男人敲敲脑袋,“我太激动了,忘记给你看了。”   说着,他打开相册,一张一张地翻。每张照片的变化都不大,小姑娘看了看,还好,没把自己拍丑。但下一秒,照片一翻,变成了另一个人。   男人一愣,赶紧又调回去。   “等下,翻回去,刚才照片里的是谁?”小姑娘抑制住自己想抢相机的冲动,焦急地问。   “额……”意识到不妙,男人搪塞道,“刚刚拍的coser……”   “不对,她穿的不是cos服!”   “嗯……那是别人的照片,不方便给你看……”   “是她让你来买的对不对?”   小姑娘突然说。   男人顿时没话了。   阮茜不笨,很多事情一想就通了。她没有追问童老师在哪,眼睛微红:   “钱是她给你的吗?”   男人尴尬地咳:“呃……她给的钱够买三套,但她只让我买一套,其他四套是我自己想买的……我看你画的挺有意思的。”   小姑娘握紧拳头,又蓦地松开,然后掏出钱包,说:“我把她给你的钱给你,你把钱还她,把她的照片删了好不好?”   连她都没有童老师的照片,小孩子的占有欲让她深深嫉妒眼前这个男人。童老师平时都不跟别人打交道,会让别人拍照……一定是因为她的事。   “啊?这不行……”男人舍不得,眼见事情变得麻烦,慢慢后退,越走越快,最后撒腿就跑。小姑娘想追,但自己的摊子在这,跑了几步,又不敢走远。   阮茜垂着头,桌上的作品终于变少,却是最苦涩的幸福。   “卖出去了?”黄发不明所以,“恭喜啊!”   小姑娘没有坐下,她拿出手机,咬咬唇,拨通了童老师的电话。然后,她看向黄发,低声说:   “能帮我看下摊位吗?”   -   -   远处,正在被搭讪的童谣看了眼手机,连忙跑到人少的地方,响铃快结束了才接通:   “喂?”   阮茜垂眸:“童老师,你在哪?”   童谣还不知已经暴露,说:“我在学校啊,在宿舍呢。”   “可我怎么听到有现场唱歌的声音?”   “……有吗?”   童谣一吓,捂住手机仔细听,的确是有,大厅唱见的声音有点走调。   她支吾道,“……是我电脑在放歌。”   “是吗?”阮茜说。   童谣一愣,怎么有回音?   她神使鬼差地回头,小姑娘站在她几米之外,轻轻把电话按下了挂断。   童谣呆了呆,小姑娘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后退,又很快意识到这很丢脸,于是很硬气地在原地站直,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恍惚之间,小姑娘已经到了她面前,身高是童谣的底气,穿了高跟鞋的她底气十足,刚想解释什么,小姑娘就扑进了她怀里。   “软软……”   她身体一僵,手不敢碰小姑娘的身体,一碰就会想到那天的春光乍泄。她感觉小姑娘的嘴唇有些湿润,蹭过了她的脖颈,像一只依赖人的小猫。   “童老师。”阮茜红着眼眶,“和漫画有关的事,你不要帮我好不好,让我自己来。”   “……为什么?”童谣下意识问。   “没有为什么。”小姑娘死死抱着她,不肯说。   没人知道,这是她心里最后的倔强,或者说自尊。她在童家的产业面前是那么卑微和渺小,明明已经接受了童老师那么多帮助,可心里还是会矫情地想,如果漫画上只靠自己取得成就,能不能让他们另眼相待?   海报卖不出去,她起初想放弃,也许老老实实把漫画画好再来卖海报更合适。但现在她不想放弃了,她想证明给童老师看,自己不是一个只能依靠她的孩子。   她想成为童老师的女人。   -   -   PS:仁义尽施,而攻受之势异也。 第六十七章:世界名画   阮茜回去卖画时,童谣在原地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时间到了中午,冬日的阳光微弱无力,童谣四处走了走,见别的摊子都有coser在吸人眼球,一个个都是带货高手,她琢磨着,要不自己cos个什么角色帮小姑娘带带货?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老师要有老师的样子。   她买了两碗盒饭,往小姑娘的摊子走,待那张桌子进入视线,她却惊讶地怔住。   小姑娘的桌子前居然围了八九个人,有几个还有掏钱包的趋势。   她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接近,才发现小姑娘居然在画漫画。显然,美少女漫画家是个对宅男杀伤力巨大的头衔,现场作画让一群对漫画好奇的人过来围观,而且人越来越多。小姑娘安心作画,偶尔抬头对人群甜甜地一笑,有时还会解答一些问题,漂亮乖巧得要命,引得众多宅男宅女慷慨解囊——收钱和发货的是隔壁的黄发,她自己的摊子都不管了,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把我们的摊子拼一起吧。”阮茜突然凑到黄发耳边说悄悄话,“我们合作,你当一天的收银员,晚上给你工钱。”   “好啊!”黄发本就是来玩的,只要人多她就开心,“那我的那堆小挂件就当赠品了。”   围观的人其实没有多大的数字,但总有人能补充离开的人,而离开的人,往往提着袋子,试着在手机上搜索《梦中行》。   童谣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担心是多余的。她保护在巢里的雏鸟其实已经羽翼渐丰,摇摇晃晃又勇敢地尝试飞行。她总是把软软想得很需要照顾,但吃惯了苦的小姑娘一直都很坚强。   她靠近几步,伸手点点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回头,惊喜道:   “童……”   “嘘,别在这喊我老师,”童谣把手指竖在嘴边,把盒饭拎到桌上,“午饭。”   阮茜愣了愣,脸倏地红透,结结巴巴地说:   “好,谣谣……”   “……”童谣捂脸,“没让你喊我名字。”   她明明只是不想在二次元集会上暴露人民教师崇高伟岸的身份,这孩子是什么脑回路?   她平复了一下,把其中一份盒饭递给旁边的黄发,道:“辛苦了,你也吃吧。”   “啊?”   突然出现的大美人让黄发怪不好意思的,看到她们的互动,也知道是小姑娘的熟人,她确实饿了,挠头,“嘿嘿……谢谢啦。”   “童……谣谣不吃吗?”小姑娘小声问,脸依然红着。   “我现在去吃。”童谣白了一眼屡教不改的小姑娘,转身去买盒饭,“我吃完就回去了,学校有事要忙。”   “啊?”小姑娘愣住,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谣谣再见……”   虽然走了,但童谣显然为摊子吸了波流量,小姑娘和黄发更忙碌了,黄发忙里抽空,问小姑娘:   “那是你谁啊?”   阮茜动作一顿,微微抿唇,头埋得更低。   现在的答案,还远远不是她追求的。   -   -   傍晚,小姑娘收摊,跟黄发告别,带着大包剩下的货往外走。累了一天,但心里无比充实,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还赚到了第一笔用劳动换来的金钱。   而那笔奖金,小姑娘倔强地认为是江妩的原因。   她拖着蛇皮袋走在水泥路上,有点像捡破烂的。到处都是coser,还未卸妆,依旧美艳,阮茜其实很羡慕这些人可以活得这么肆意和多彩,至少表面上看她们是这样的。   “滴、滴。”   前面的车突然按了喇叭。   这辆车很宽敞,阮茜发现很多coser都看了过来,眼中有艳羡和想一探究竟的好奇。车窗自动降下,驾驶座上的美人朝她喊了声:   “上车。”   小姑娘眼中带着惊喜,提着袋子小跑过来。   “东西放后座。”童谣把旁边的座位挪了挪,“你坐前面来。”   “嗯!”   阮茜把货放在后面,坐上副驾驶的座位,吐吐舌头:   “谢谢谣谣来接我。”   “讨打。”童谣真的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叫老师,听到没。”   “哦,”小姑娘吃痛,不敢再越线,“童老师……”   “今天后面怎么样?”童谣倒车,盯着后视镜问。   “人很多,都在看我画漫画。”阮茜帮忙看着后面,“去掉成本和租金……赚了快两千,给了黄发姐姐500。”   “不错呀,”童谣笑,“这样的赚钱机会可不多。我听说很多人就赚个路费,你倒是厉害。”   “嘿嘿。”得到夸奖的小姑娘腼腆地低头。   “前面路口,把安全带系上。”童谣放缓车速,伸手去抓小姑娘椅子缝里的安全带,她的手擦过小姑娘的小腹,阮茜脸一阵烫,一声也不吭。   手机响了。   阮茜低头去看,童谣顾着路况,车开得很稳,接着,她听见小姑娘说:   “童老师,有人问我需不需要名牌包包。”   前方红灯,童谣一踩刹车,转头,眼中简直有熊熊烈火:   “手机给我。”   阮茜带着笑,把手机递给童老师。童谣一看,对方资料不详,想约小姑娘见面,开出的价码还很有诱惑力。   居然敢勾搭她的……学生。   她利索地回了个“滚”,然后拉黑,把手机还回去。   “这种人不要理。”她咬牙切齿地说,“都是诱骗你们小女生的,送你东西都是图谋不轨。”   “嗯,我知道。”阮茜小声说,“可童老师也送了我好多东西。”   童谣脸一黑:“我除外。”   小姑娘噗嗤一笑。   童老师可能想不到,图谋不轨的是收东西的人。   “你还小,不知道社会上有很多坏人。”童谣说,“遇到事情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像这样,知道吗?”   “嗯。”   “你长得又漂亮,有很多诱惑在等着你入网,不要傻乎乎地别人走了,”童谣叨叨絮絮,“实在有什么需求……你跟童老师说。”   她突然一呛,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但又覆水难收。   好在小姑娘只是闷闷地笑出声。   车子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跑过,车载音响放着国产的老歌。空调怡人,毛毯温暖。阮茜侧过身,看着专心开车的人,忘记了所有烦恼。这一刻,她心想,以后自己也要有自己的车,载着童老师,去想去的地方。   那一定是最浪漫的事。   -   -   校园里,圣诞节是个存在感不低的外国节日。   学生们给好朋友互赠贺卡,向暗恋的对象压抑内心地祝福,教室里贴一些圣诞节的小装饰,女生再花几块钱买个便宜的圣诞帽和几根花哨的拐杖糖。   “不行。”劳改很坚定地拒绝了同学们想办圣诞晚会的想法,“一个外国节日你们凑什么热闹?都要期末还不想着好好复习?”   “可是六班都准备办了。”有人嘟囔。   劳改更怒:“好的不跟人家比,比这个你们起劲了!”   无论怎么说,圣诞晚会是没指望了。   阮茜收到了不少贺卡,男生女生的都有,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开学时还是个边缘人物,一个学期下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了很多交心的朋友,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同桌,你的。”江一鸣吊儿郎当地把贺卡放在她桌上,“圣诞快乐。”   阮茜收好,把自己给朋友们准备的贺卡递过去,笑道:“圣诞快乐。”   见她笑,男孩赶紧扭过头,怕自己的表情露了破绽。待女孩离开,他叹了口气,换座位后调到后头的许昊捅捅他,说:   “你还不表白啊?圣诞节气氛多好。”   “不急……不急……”   “班上有好几个喜欢阮茜的了,你真不急啊?”   “……艹,我当然急。”江一鸣脸色一垮,“但……我总不能影响她学习吧。她进步那么多……”   两个男生唏嘘时,小姑娘到处送着贺卡,到了办公室,见童老师不在,便把贺卡放在桌上,用糖压着,劳改瞥见她,刚想调侃,小姑娘立刻又拿出一张:   “李老师,给您的,圣诞快乐。”   劳改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我不过你们年轻人这节日的……”   看着学生越来越上进懂事,他是打心底的欣慰。他和别的老师不同,他从高一就带着原本七班的阮茜,知道这孩子变化有多大。   几分钟后,童谣从四班下课,手里拿着一堆贺卡,回来见桌上有,也不意外——但这张贺卡有点特别,短短的祝福下,是一幅画,Q版的她,穿的似乎是婚纱,旁边还有个小人,她认出来,是Q版的软软,穿的……燕尾服?   她脸上一热,赶紧把贺卡藏进抽屉。   这孩子真是……   而阮茜,出了办公室后,又去了九班。男生缘很好的燕芷被她从人群里喊出来,然后小姑娘镇重地递出了贺卡:   “圣诞快乐,还有……谢谢你在漫画上给我的帮助。”   燕芷眨眨眼,把贺卡揣进口袋,不自在地“嗯”了一声,过了会儿,说:“你的晚点给你。”   阮茜笑笑,回了七班。   忧郁的日子总会过去,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燕芷说话算话,晚自习时,不知从哪买了贺卡,在走廊上交给了阮茜。   “你和童老师怎么样?”   “……还好,”阮茜撑着栏杆,垂着眼帘,“不过,我今天给她的贺卡可能太大胆了。”   “你表白了?”燕芷惊讶。   “没有……但是……”阮茜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燕芷看着楼下,天都黑了,还有人在下面踢球。她想了想,缓缓道:   “听说那个宋老师还在追童老师。”   小姑娘没说话,捏着栏杆,咬着嘴皮。   “你看,那个体育老师都是肌肉,那么野蛮,童老师哪受得了。”燕芷耸肩,“所以你要注意把握时机啊。”   “我知道!”阮茜忍不住说,“要是童老师和我在一起,我肯定……肯定……对她很温柔。”   “在床上?”   “嗯……”阮茜脸红,“在哪都是。童老师脸皮薄,以后如果我们那个……我肯定……你怎么了?”   她发现燕芷的脸色有些怪异。她下意识回头,然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窈窕的、快步逃离的背影——手里还拿着张贺卡。   “童老师什么时候来的?”小姑娘腿一软,颤抖地问。   “……不知道,我看到她时她就转过去了,”燕芷哆嗦道,“估计是给你送贺卡的。”   夜幕下,小姑娘捂脸的哀嚎,是她逝去的青春。   -   -   -   PS:若干年后。   阮茜(哄):“童老师,放松点。”   童谣(喘息):“别……别叫我老师……” 第六十八章:白色季节的赴约   童谣在走廊上越走越快。   “要是童老师和我在一起……”   “如果我们以后那个……”   “童老师脸皮薄……”   薄,薄个鬼!   她找了个拐角,靠在墙上,低头,手掌捂着眼睛,手掌下的肌肤烧得滚烫火红。   她低嚎一声,既恼羞又害臊。   那孩子居然想着那种事吗?   哪怕自己对小姑娘有些好感,也只是想着等她成年再做考虑。跟家里出柜、应付同事亲戚,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小姑娘就已经想着跟她……上床,甚至还想当上面那个。   缓了一会儿,她离开墙壁。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破灭三观的事,小孩子跟朋友口嗨很正常,她在男生嘴里听过更过分更露骨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有些荷尔蒙过剩。小姑娘说这些话时也挺含蓄挺羞涩的,自己身为老师,应该引导她才对,而不是慌张地逃跑。   她从口袋里摸出贺卡,这是她给软软的回礼,刚才没送出去,过了今天倒也没必要送了。至于回去再送一次……她觉得还是缓缓比较好。   回了办公室,她脸上残存着红晕,给窗边的芦荟浇了点水。上课铃响了,她想,不用面对谁,这节晚自习自己也能好好冷静一下。   但晚自习才过了几分钟,有人进来了。   “报告。”   耳熟又婉转的声音。   童谣眼皮子一跳,抬头,怔怔地看着小姑娘走来。   阮茜的脸从看到她起就是红的,身子僵硬,含胸驼背地到她面前,怯怯的声音也微不可察:   “童老师……”   童谣心跳忽然加快,瞥了眼四周,人多耳杂,于是压低声音:   “出去说。”   走廊上。   “怎么出来了?”童谣低头,“不是上晚自习吗?”   小姑娘不好意思:   “跟老师说来问你问题……”   换成以前的成绩,老师可不一定会让她出来。   “那你……是来问问题的吗?”童谣转了个身,背靠栏杆,长发像融入了夜幕。   小姑娘摇头,声音更轻,不敢看她,便看她身后的月亮和夜空:   “我来跟童老师道歉。”   童谣心道“要来了”,不自在地转头,没吭声。   “童老师这个学期以来一直对我很好,我很喜欢童老师,但是……我不该说那种……”小姑娘停顿了一下,诱人的红色蔓延到耳根,“那种……臆想童老师的话。”   “咳咳!”   童谣猛地咳嗽,打断小姑娘的道歉,再这样说下去她太尴尬了。她一手假装摸着脸,其实是不想暴露脸上的羞赧,说:   “我……也不是很在意。   “你现在还小……专心学习和画漫画就可以了。不要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知道吗?”   她色厉内荏,想装严厉一点都装不出来。   “知道了。”阮茜乖巧地低下头。   柔和的呼唤叫不醒装睡的人,火苗越烧越高,最终再也无法熄灭。两人都不敢看彼此,一个不敢直面对方赤诚又炽热的情感,一个觉得自己还配不上完美无瑕的她。   “好啦,”童谣看着黑夜中明亮的教室,“回去晚自习啦。”   “嗯。”小姑娘偷偷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突然又被喊住。   “等下,”童谣在口袋里摸了摸,终于,翻出了贺卡,“那个……圣诞快乐。”   她短暂地扔下尴尬,朝小姑娘一笑,递出贺卡,然后小碎步快步离开。那一笑是百花盛开,是娇中带柔的美好,小姑娘傻站在原地,待那道背影进了办公室,失神的眼睛才慢慢有了流光,她唇瓣微张,轻声说:   “圣诞快乐……谣谣。”   -   -   童谣的桌上又多出了一朵玫瑰花。   她已经麻木了,跟宋昂说过她不想谈恋爱,但对方依旧坚持送花,似乎觉得坚持不懈的烈火迟早能融化坚冰,希望她有一天能感动——很多人觉得自己就是能摘下高岭之花的那个天选之人。   对方的行为停留在送花,童谣暂时还能忍受,要是敢出面骚扰她,给学生带来不好的影响,她就要使用一些自己不太愿意用的手段了。   比如,仗势欺人。   放学后,她直接出校门,开车回了家。这周末是元旦节,家里催她回家过节,而学生们就苦了,多放一天假,作业却多了好几天的份,临近期末,没有老师想功亏一篑,怕被别的班超越,都在拼命给学生复印卷子,学生考个好成绩,老师也能过个好年——期末是九校联考,上头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被隔壁长雅超过。   童谣到了家,今天家里只有保姆,其他人大概晚上才回来。她的小狐狸玉藻在门口迎接她,她心情一下被带动,愉悦地抱起来抚摸。   她换了居家的衣服,躺在床上。天气预报显示明天、12月31日有小雪,热门新闻大多是某某台跨年晚会的节目单。   离了学校,没了学生,她就变得很闲。   晚上,童思诚和江妩回来,据说童华交了女朋友,明天还要陪女朋友跨年,她这个做妹妹一阵唏嘘。   “嫂子不带回来看看吗?”她问。   “他有分寸,要结婚的话肯定要带回来看看。”江妩看了眼童谣,笑,“我可怜的女儿,只有爸爸妈妈陪你跨年了。”   “……这不也挺好的吗?”童谣心虚地撇开脑袋。   “就是,不是挺好的吗。”童思诚笑,“急什么,谣谣又不是嫁不出去。”   江妩耸肩,坐到女儿边上:   “你那个学生的漫画不错,你看了吗?”   童谣拿不准妈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说:   “没看……你怎么知道她画漫画?”   “你们在说谁?”童思诚疑惑,“谁画漫画?”   “我投资了一个漫画网站,”江妩靠进绵软的沙发,“你的学生的作品就在那。”   童谣眨眨眼,装傻地说:   “……哦。”   “你不看看她的漫画吗?那小姑娘的笔名还叫玉藻呢。”   “那不是我们狐狸吗?”童思诚笑呵呵道。   童谣心头一跳,表情被江妩尽收眼底。   晚饭时,电视播着新闻,当说到某地同性恋团体游行时,童谣的筷子一停,小心翼翼地打量父母的脸色。   童思诚只是安静地听,江妩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似笑非笑。   童谣赶紧埋头扒饭,咽了咽,试探着问:   “爸,妈,你们怎么看这些同性恋啊?”   “能怎么看,”童思诚盯着电视,“和我们又没关系,我们也管不着人家。”   她“嗯”了声,睫羽轻颤:   “那,妈呢。”   “谁知道呢。”江妩轻声说,“喜欢同性那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家和不喜欢的在一起吧。”   童谣眼睛亮起,嘴角粘着饭粒,眉眼弯弯的:   “是呀是呀……要是连家人都不支持她们,就没人支持了。”   这话一出,不止江妩,连童思诚都狐疑地看着她。   “谣谣……”童思诚迟疑道,“你不会……”   “我没有!”几乎是应激反应。   童思诚点头:“你别吓爸爸啊。”   童谣沉默了一会儿,笑道:   “怎么会呢。”   -   -   深夜。   童谣坐在窗前,冬夜没有虫鸣和鸟啼,她转转椅子,把自己转晕,然后数天上的星星。   她不知道妈妈是支持还是想套话,但知道爸爸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知道前路是怎样的,等软软成年还要两年,也许这段感情没有那么坚强,也许遇到更合适的女孩自己也会变心……   第一次谈恋爱,还未开始,便已陷入烦恼。   另一个房间,童思诚忧心忡忡,问:   “咱们谣谣是不是喜欢女人?不然她怎么这么问?我想了一晚上,谣谣从小就只和女生玩,我怀疑……”   “是,”江妩也有些烦躁,“我大概确定了。”   “你早知道了?!”童思诚大惊,“那我们是不是要和谣谣谈谈心……”   “别,你没看她饭桌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吗?”江妩翻了个身,“你还想把弯的掰直不成?不怕掰断了?”   “可……要是谣谣也喜欢男的呢?我查了下,不是有很多双性恋吗?”   “你看谣谣像对男的有感觉吗?”江妩揉太阳穴,“你以为我没查?这事你少插手,别刺激谣谣。”   童思诚恼:“我女儿我怎么能不管!”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事,以至于没人注意窗外缓缓飘落的雪花。   只需要一晚,冬天就让世界染上了它的颜色。   早晨,童谣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床帘,被白色的世界闪了眼睛。南方少雪,雪花能像鹅毛那样大更是罕见,也不知学校那群孩子开心成什么样了。   她到客厅,发现爸爸有明显的黑眼圈。   “爸?”她偏头,“你没睡好?”   童思诚看见女儿,反应了一会儿,面相略微憔悴:   “啊……是有点。”   “难得放假,多休息下吧。”她说。   吃完早餐,童谣打开朋友圈,里面第一条是童华,图片里一双相握的手,背景像是酒店的大床。   真羡慕啊。   陪女朋友跨年。   童谣想,要是自己还是男的就好了。   保姆在门口扫着雪,她的手指按着窗子,哈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画什么。   心里有一道声音始终在问她,一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吗?   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明年就不是现在的心态了。   以及,软软……现在在干什么呢?   寄宿生,没有家人陪伴,又要期末了,会怎么跨年、怎么过元旦呢?   和试卷为伴?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始终没有动作。   童谣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   她的生活按部就班了这么多年,像一潭死水,现在开了一道水渠,她却不敢朝那个方向涌去。   她本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   除非……   手机这时振了振。   软软:“童老师今天有空吗?一起出来跨年呀!”   她咬着下唇,思考了很久,才给出回复,把手机揣进口袋,跑到门口穿鞋,朝里面客厅喊道:   “爸,我出去一趟,今天晚点回来。”   “诶,你干什么去?”   “跨年!”   -   -   -   PS:来了来了 第六十九章:跨年(上)   洁白的雪飞在空中,飘得纯洁,铺在地上,每向前一步,都会留下鞋印的轮廓。   童谣下车,撑开伞,似乎能听到鞋子陷入松软雪堆的声音。路边的树枝枯了,光溜溜的,搭着积雪,几个小男生对着树干轮流地踹,落得满身雪花还咯咯笑个不停。   “童老师!”   校门口,阮茜等不及她过去,直接朝她跑来。小姑娘穿着帆布鞋,偏大的白色羽绒服套在身上。而童谣全副武装,水貂大衣,勾勒腿型的打底裤,米色短靴,格子围巾阻挡着寒风挤进衣服,还带了一个毛茸茸的耳罩。   童大美人冬天也是最靓丽的风景线。   “不冷吗?”童谣把伞遮到小姑娘头上,“也不打伞。”   她很怕冷,特别是耳朵,冷风一吹就冻得又红又痛。   “不冷。”小姑娘哈了口热气,“雪没事,又不是下雨。”   “那也不行,我车上还有耳罩。”童谣不由分说,见阮茜耳朵也是红的,便打开车门,从后座拿了个耳罩——上面有黑色的猫耳。她一手撑着伞,然后把耳罩扣到小姑娘头上,“戴好。”   阮茜闷哼一声,小女生的心被萌萌的猫耳俘获,红着脸戴上,小鹿一样纯真的眼睛看着童谣:   “很暖……”   童谣的心像琴弦一样被拨了一下。   难怪有人说,想说服家人养猫,只需要把猫带回家,剩下的猫会解决。   谁能抗拒这样可爱的诱惑呢?   她突然想,如果想说服家人接受她的性取向,是不是把小姑娘带回去,剩下的小姑娘自己就会解决呢?   她脸一热,别向一边:“今天……去哪逛逛?”   小姑娘小声说:   “我想带童老师去步行街玩。”   童谣笑:“好啊。”   步行街,吃的玩的什么都有,隔壁还有广场,男女老少过节都喜欢往那凑,离学校只有二十多分钟的步程。   “那……走过去?”阮茜眨眨眼。   “好。”   雪开始变小,轻的像蒲公英,童谣在手中接了几朵,发现确实不需要遮挡后,便收起了伞。   披着雪的城市,连垃圾桶看起来都干净了不少。小姑娘的衣袖擦着她的袖子,两人挨得很近,偶尔手背会有打架的情况。小姑娘不作声,手指悄悄试着夹住、勾住童谣的手指,几次都没有成功,童谣把脸埋在围巾里,把手掌张开了点,很快,一只手便像藤蔓一样缠绕了上来。   她的几根手指被小姑娘握在手心。   她的手很凉,但小姑娘的手热得像火。   “童老师。”   “……嗯?啊?”她又慌又愣,几乎下意识想抽出手,就像冲动之下干了什么不被允许却又充满诱惑的事,她既享受其中的好,也无措于可能的后果。   “你手好冷,”阮茜把手握紧,仿佛在诱哄充满警惕心的野猫,“我帮你……暖一下。”   童谣的手没再往回缩,轻声说:   “嗯……”   车来车往,道路被车胎碾得雪化冰消。   阮茜只想在这个时候,牵紧身边人的手。   -   -   上午的步行街并不如何热闹。   “没气氛……好多地方还没人。”阮茜呼了口气,“晚上好多人在这里溜冰和玩滑板。”   “没事,我们待到晚上。”童谣说。   人多的地方,童谣不好意思再牵手,手悄悄缩回了口袋,让小姑娘一阵失落。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带着童老师走了几道弯,指着前方说:   “童老师,去那里玩好不好?”   童谣抬头,前面的店子上写着“都市英雄”四个大字,很能激发年轻人的热血。   一个游戏厅。   对于学生来说,这地方对学习的毒害小于网吧,属于学校看不顺眼又没法管的地方。童谣挑眉:   “都要期末了,还打电玩?”   而且还是邀请她这个老师一起。   “保证不影响学习!”小姑娘敬了个礼,抬头挺胸,又过来撒娇,“好不好嘛。”   “好啦。”童谣失笑,“看在元旦节的份上。”   “那今天我请客!”   阮茜跑在前面,买了一百块的币,平时漫客都舍不得买的她今天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分了一半币给童谣,说:   “童老师,你玩什么我也玩什么。”   童谣荡了荡口袋,一堆游戏币,哗啦哗啦地响,让她有种腰缠万贯的错觉。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   “我不太拿手,你带着我玩吧。”   若是童小姐的历任追求者在这,恐怕要当场哭出来。他们钱砸了,花送了,恨不得烽火戏诸侯也要博得一笑的美人,被一个16岁的小姑娘用一堆游戏币就哄走了。   “那……先去夹娃娃?”阮茜眼睛一亮。   大概在哪个游戏厅,都少不了夹娃娃机这个坑钱工具。   童谣从前世到今生就没夹成功过,但夹娃娃这种游戏偏偏让人有种“下次一定可以”的感觉,容易入坑,也很容易上头。   “……我很菜的,”童谣投了两个币,握住摇杆,“应该夹不上来。”   她心说先毒奶,这样失败了也不尴尬。   抓钩机械地移动、探下,在童谣聚精会神的注视下,一夹,夹住了一个小狮子,然而,上升时,好像娃娃有多重似的,娃娃还没腾空,抓钩就疲软地松开,抓了一把空气回来。   “果然……”她叹了口气。   小姑娘捂嘴偷笑:“没事,我们去玩下一个。”   “你不夹吗?”   “没有我喜欢的娃娃。”   “嘿,”童谣乐了,“说得好像有你喜欢的你就能夹上来一样。”   “那童老师挑一个,”小姑娘信心满满,“我夹上来。”   “真的?”童谣不信,“我挑一个下面的你怎么夹?”   “多夹几次的事。”   “……吹牛,”童谣觉得自己的技术被鄙视了,“我也不刁难你,三次机会,就夹中间那个。”   她敲敲玻璃,指着里面的小狐狸娃娃。   “童老师这么喜欢狐狸吗?”小姑娘揶揄地眨眼,“那我夹上来有什么奖励?”   这话一出,童谣愣住,不自在地摸摸手臂,缓缓说:   “你……想要什么?”   小姑娘低头,童谣顺着她的视线,瞬间大窘:   “不准说摸我丝袜!”   小姑娘笑了:“童老师不愿意就算了,我夹上来本来就是送给童老师的礼物,童老师喜欢的话我就开心。”   说完,她投下币,认真地操纵起摇杆。   童谣怔怔地看着她,手背碰了碰脸颊,才发现脸有些烫。   这孩子……也变得太会撩了吧?   阮茜屏声息气,专心致志在夹子上。那只夹子好像有了灵魂,精准地挪到小狐狸上方,探下,然后……夹空了。   小姑娘吐吐舌头:“嘿嘿,还有两次机会,好久不玩,手生了。”   童谣被她逗笑,什么嘛,和她差不多的技术。   但很快,她的取笑变成了震惊。   第二次投币,抓钩似乎吸取了教训,探得更下,抓得更深,在童谣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利落地把小狐狸投到了管道里。   阮茜从下面取出小狐狸,递到童谣面前:   “童老师,给你。”   “……我不是喜欢娃娃。”童谣双手接过,死不承认,暗地里把娃娃摸了个遍。   同时,在心里补充,她不是喜欢娃娃,是喜欢狐狸。   “嗯,我知道。”小姑娘笑容满面。   她们走向下一台游戏机,经过角落时,一个男人怒吼出声,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拳头用力地捶在一个像台球桌的机器上。   周围人冷眼旁观,对这种人没有任何怜悯。   童谣好奇地踮脚去看,发现是一个捕鱼游戏。   “那个游戏怎么了?围那么多人?”   她看着前面,没注意小姑娘黯淡的眼睛,自顾自说,“是变相赌博的吧?”   “嗯。”阮茜轻声说,“抓到大鱼可以赚很多钱。”   “擦边球,居然没被禁。”童谣感叹,“走吧,不管他,我们玩下一个。”   “嗯。”   童谣看中了一个双人打僵尸的游戏,两个人拿着没后坐力的冲锋枪,对着屏幕上扑脸的僵尸和虫子乱扫,最后居然杀了出去,打到了结局。   “靠,”童谣忍不住说,“我第一次通关。”   小姑娘笑而不语。   屏幕上出现了评分结算,玩家一的分数是玩家二的三倍。   童谣看看自己站的位置,上面写着二号。   ……没意思。   游戏厅的数小时,就在小姑娘的带飞下不经意地流逝。每一个游戏都能玩很久,甚至能一币通关,童谣这才深知小姑娘的实力深不可测。   “你打电玩这么厉害,以前经常玩吗?”她问。   “以前家里是开游戏厅的。”阮茜柔柔地解释,“经常和弟弟一起玩。”   童谣一愣,敏感地注意到“以前”两个字。   “那……现在呢?”   “现在不开了,”小姑娘低声说,“开不下去了。”   “……为什么?”   “不赚钱呀。”阮茜不在意地笑道,“游戏厅除了赌博机,其他的都不赚钱。后来管得严了,不让赌博,地段也不好,没人来,就开不下去了。”   童谣沉默,提起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她是内疚的。迟疑之后,她问:   “你喜欢来这玩吗?”   小姑娘点头。   童谣一笑:   “那以后我经常陪你来玩。”   -   -   -   PS.:抱歉,今天各种事折腾了很久…… 第七十章:跨年(下)   在步行街,你永远不会苦恼怎么消磨时间。   从一家桌游室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冬天的太阳本就下山得早,繁华的街道一张灯结彩起来,夜晚的氛围就更加浓郁。童谣把狐狸娃娃提在手里,瞥见小姑娘偷偷翻钱包,不禁笑道:   “今天破费啦。”   “没有!”阮茜连忙掩饰,“我……我检查下东西丢没。”   她的奖金另有用处,流动资金其实不多,虽然已经做了预算,但出来玩的消费之高还是让她咋舌,生怕童老师看出她的囊中羞涩。   好不容易出来约会,干什么也不能委屈了童老师。   小姑娘不想让童老师家里人觉得女儿是被穷小子骗走了——这种故事电视剧都演烂了。   她要踏着七彩祥云去明媒正娶。   “童老师,吃鸡排吗?”走到路口,小姑娘指指前方开业的美食街。   台湾大鸡排。   童谣眯眼,隔壁还有家台湾手抓饼,代言人都是周杰伦,不知真假。她摸摸肚子,空腹感袭来,点点头:   “好呀。”   鸡排店生意兴隆,排队没什么秩序,下单全靠嚎,付款全靠挤。看着软软在人群里折腾,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一手抱狐狸一手提着小姑娘的包,只能在外面干瞪眼。   阮茜很灵活,没几下便挤到前面,拿到鸡排后有点暴躁地挤出来,像炸毛的猫,回到童谣面前后,又是玲珑可爱的乖孩子。   “童老师,给!”   “哦……辛苦了。”   童谣拿起一根签,插起一块,在小姑娘殷切的目光中,细嚼慢咽,说:   “好吃。”   阮茜唇角的花,绽放了。   “我也要吃!”   她拿着自己的签,欢快的声音淹没在夜色里。   -   -   “呀!”   小姑娘突然惊呼。   木签没放稳,晃神之间,已经落在了地上。无声无息,像掉进了水里,尖尖的,像戳在了童谣心上。   童谣愣住,看看手里还剩大半盒的鸡排,以及自己唯一的木签,缓缓回头,她们离那家鸡排店已经很远了,断不会回去再要一根。   “……啊,掉了,”小姑娘蹲下,似乎还想捡起来,“算了,剩下的童老师吃吧。”   童谣觉得手上的鸡排突然成了烫手山芋,她一个老师,怎么能在约会时一个人吃独食呢?   换谁估计都不好意思。   “……你拿我的签吃吧。”她低声说,“不嫌弃的话。”   说完,她把签放在盒子里,轻轻递到小姑娘面前,“……吃吗?”   阮茜经历了一刹那的失望——她本来是想童老师喂她的。她没有放弃,也没去接盒子,脚尖磨了磨雪地,娇嗔道:   “童老师不能喂我吗……”   童谣手一颤,心跳倏地加快。   喂……不喂?   她埋着头,格子围巾遮着半张脸,默默插起一块鸡排,颤颤巍巍地僵持在空中,小姑娘心中在狂欢,脸上却沉静如水,只有淡淡的红晕,然后,张开嘴,将鸡排咬了下来。   “……好吃吗?”   “童老师喂的特别好吃!”   “乱讲。”童谣脸上发烫,她还是第一次给人喂食,在小姑娘身上,她交出太多第一次了。她又插起一块,眼睛扫过小姑娘身后,接着,脸色一白——   两个穿一中冬季校服的男生在她们后面,说说笑笑地玩手机。   阮茜注意到童老师的神色变化,回头,震惊地发现那是江一鸣和许昊——两个男生跑到这里,多半是来上网的。   “快走!”   童谣不敢喂了,拉着小姑娘快步往人群里混,阮茜被她拉着,意识到她的想法,突然噗嗤一笑。   “童老师,我们为什么要跑?”   童谣带着小姑娘跑到了街对面,好不容易停下,面对这个问题时,一时语塞:   “因为……因为……”   她说不出来,忽然恼羞,拿出大人的威严:“少问那么多。”   她忘了她还拉着小姑娘的手,盯着那两个男生远去的背影,又喃喃自语:   “他们去干什么?”   “也许是去游戏厅吧,”阮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个同性一起出来,还能干什么。”   总不能是开房吧?   小姑娘的声音幽幽的,童谣一愣,感觉手被握紧,连忙缩回兜里,尴尬地“嗯”了一声。   人潮涌动的大街,她们傻站着,暧昧的气氛渐渐沉淀。   “童老师,”小姑娘靠近,“我们滑冰去吧?”   “……滑冰?”   “前面有个旱冰场,可以租鞋。童老师会滑吗?”   “嗯……也许……会?”   她其实没滑过,天天宅在家里,对于这种运动非常有尝试的欲望。   阮茜笑了,在童谣看不见的角度,笑得有点贼,她领着童老师去了旱冰场,租了两双双排的旱冰鞋,利落地穿上,平移得很优雅。而童谣紧张,要了墙上的一套护具,恨不得武装到牙齿。   “童老师,站起来。”小姑娘蛊惑。   童谣扶着凳子,专心到不敢说话。脱了靴子,她费力地站稳后,旱冰鞋上众生平等,真实身高暴露,比软软矮,她瞬间就不想靠近小姑娘了。   “好像……不难。”   她抓着旱冰场边缘的扶手,深吸了口气,乌龟一样前行。   阮茜滑到她身边,脚抹了油一样顺滑,看得童谣一阵羡慕。接着,小姑娘背着身滑,面对她,笑着伸出手:   “童老师,抓着我。”   童谣翻白眼,心说任何人都没有扶手可靠:   “不要,我自己慢慢来。”   但她很快遇到了难题。   前面的扶手处,一对情侣靠在那,你侬我侬,她必须绕过这对情侣才能碰后面的扶手。她试着松手,勉强能站,一动就慌。她咬咬牙,一点一点挪——这对情侣看到她这个蛞蝓一样蠕动的人一定觉得很奇怪——她觉得很丢脸,但更丢脸的很快来了。   “啊!”一个倾斜,轮子突然自己往前滚,她越调整越乱,惊呼,“软软!”   她的手被拉住,仿佛溺水时别人给她抛了一个救生圈,她死命抓住,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重获平衡。   “童老师,”小姑娘抓着她的手腕,轻盈地笑,“抓着我,不会摔的。”   ——糗大了。   童谣脸热得厉害,闷闷地说:   “谢谢……扶我去栏杆那吧。”   “童老师要一直在边缘扶墙走吗?”小姑娘刺激她,“旱冰场这么大,要不要去中间玩?”   “还是……不要吧?”童谣迟疑。   身旁忽然刮来一道劲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从她们身边经过,然后转身倒着滑给了她们一个媚眼——但没人欣赏,他经过时撞到了童谣的胳膊,童谣觉得自己像站在独木桥上要掉下去一样,方寸尽失。这时,她的腰被搂住,之前由于出了点汗,她解开了大衣,现在那只手直接伸进了她大衣里,握着她的腰,她本就怕痒,这么一来腿都软了。   “别……”她的声音变调。   “童老师,别怕,”小姑娘将她搂紧,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不会摔的。”   太近了。   童谣耳朵发烫,她们不是没抱过,但心思变了之后,连拥抱也变了味。她想逃脱,但溺水的人注定不敢离开救生圈的保护,这孩子是她的救命稻草,却也……是她羞意的根源。   此时,阮茜希望时间能够为她停留。   怀抱软玉温香,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变得放肆了一点,在童老师的腰间摩挲。她觉得自己很卑鄙,明知童老师不会滑冰还不放童老师回扶手,这样依赖她的童老师,她第一次见,却很可耻地想要一直这样维持下去。   “……不准乱摸。”   察觉到小姑娘不仅是在帮她平衡,还在揩油,童谣涨红了脸,低声喝道。   小姑娘吓了一跳,立刻停手,忐忑地看她的脸色,眼睛水汪汪的,认错的样子十分诚恳。   童谣半天没憋出话,抱着小姑娘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缓缓说:   “我不滑了,扶我过去。”   小姑娘声音很小,但童谣还是听清了,是一个“好”。   场外的长椅。   童谣换上自己的靴子,小姑娘在一旁殷勤地递水、接装备。她心情复杂,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这孩子乖巧老实?摸她的腰,肖想她的腿,还放言在床上会温柔……分明是个小流氓。   还是个自己不反感的小流氓。   她有点气闷,今天的约会,自己像个被泡的小女生一样,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也从未有人让她被动。溜冰场上受制于人的感觉陌生而让她慌乱,从别人身上寻找安全感也让她迷茫。   不就是……仗着自己不会对学生下手吗?   自恃教师的身份,学生在她眼里都是没长大的孩子。道德的束缚,良心的谴责,她觉得是自己把软软掰弯的,也许……会害了这孩子一生。   “童老师,十点钟广场有烟花。”   阮茜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怕童老师计较刚才自己的冒犯,表现得乖乖的,“去不去看?”   童谣神思恍惚,回过神后,低声说:   “去。”   烟火,璀璨而短暂。一飞冲天,然后昙花一现。   还未开始,广场已经人满为患。大家讨论着烟花几点开始,城市不准放鞭炮,放烟火倒颇有种不准百姓点灯的意思。小贩卖着十多块钱的小玩具,一边的孩子嚷着要买,家长们或呵斥着拖着孩子走开,或苦笑地掏钱购买。   地板里装着灯,踩在上面,童谣有种创建游戏角色的感觉。小姑娘紧跟着她,时不时看一眼时间,终于,时间到了,童谣继续往前走,直到听见一声呼唤:   “童老师!”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的地上,小姑娘看着她,微微一笑,当几道流光冲向天际时,启唇道:   “我……”   烟花盛放。   巨大的声响下,人们的喧闹变成安静。   小姑娘跑到她身边,抬头看着烟花。   “童老师,快看!”   童谣怔着,望着烟花,将悸动埋藏。   结束,散步。   11点59分。   时髦的年轻人开始大声倒数,时间到,亲吻身边的人。   童谣转身,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对着她,很近很近地、轻轻闭上了眼。   -   -   -   PS:我猜怂货谣谣不敢亲。   PS:今天又有事忙了很久……比如过生日,比如考研成绩出了……所以晚更了_(:з)∠)_ 第七十一章:安慰   周星驰电影中有一句话,“女孩子闭上眼,就是让你亲她。”   短短的一瞬间,童谣脑中却成了厮杀的战场。她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她只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她们那么近,跨年的氛围那么浓,她忽然有种抛却一切的冲动,想要放纵一次。   一年的最后一天。   新年的第一天。   就这一次……   她屏住呼吸,微微向前,对着小姑娘那张樱色的唇,蜻蜓点水,轻柔地印下。   小姑娘心脏狂跳,万分欣喜,下意识想再靠近一些,那触感却已远离。她怔怔地睁开眼睛,发现童老师站在原来的距离,俏脸几乎要藏进围巾里。   她和童老师……是接吻了吧?   童谣耳垂发烫,见小姑娘痴痴地盯着她,她脸更红,低声说:   “看什么看。”   小姑娘回神,忸怩地背着手,小声问:   “刚才……”   童谣突然拿出小狐狸娃娃,指指小狐狸毛茸茸的嘴:   “刚才……它亲的你。”   小姑娘愣了一会儿,笑了:   “哦,我知道了。”   到底是谁亲的,两个人心知肚明。   但如果童老师不想点破,那么小姑娘就愿意等待点破的那一天。如果等不到童老师的主动……那自己就要尽快强大起来,亲手点破。   “该回去了。”童谣低声说,“这么晚了。”   “嗯。”   阮茜轻轻碰了碰童谣的手,感觉到这只手的颤动,她缓缓握了上去,童谣呼吸一顿,假装不知道,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她说,“我们回去。”   -   -   约摸凌晨一点。   在门卫疑惑的目光中,童谣把小姑娘送进学校,然后只身上了车。   拿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   坏了。   她颤巍巍地打回去,电话嘟嘟得响,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审判。   “喂……妈。”她心里打鼓。   “谣谣,你在哪?”江妩的声音有些急切,“在……酒店吗?”   那头隐约还有童思诚的吼声。   “……妈,你想什么呢。”童谣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和小姑娘的不正当关系暴露了,“我在车上,准备回家了。”   “车上?一个人?”江妩不放心,继续问。   “是啊。”童谣哭笑不得,“今天就在外面逛了逛,和学生,女的。”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江妩似乎欲言又止,叹息着,最后只说:   “早点回来。”   “嗯,很快的。”   童谣挂掉电话,长呼一口,开动了车子。   -   -   元旦过后,期末的压力笼罩校园。没有哪个人是轻松的,学生们早早赶到教室,有的早饭也不吃,抱着书就在走廊上背,拼命的架势十足。   童谣从办公室出来接水,望着七班门口,发现软软就是走廊上的拼命三郎之一。她想,这孩子在学校是真的很努力,苦心人,天不负,未来……一定会有出息。   只是,她们现在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不是恋人,可也无法将小姑娘当学生看。为什么自己没有管住嘴呢?还有多久……软软才能毕业?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身向办公室走去。迎面两个保安快速跑过她的身边,教学楼出现保安并不常见,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他们在往这层的监控室跑。   她不明所以,回了办公室。几分钟后,广播响了,叶伟浑厚的声音像个低音炮:   “全体同学注意一下,请查看一下你们的贵重物品,有没有丢失,如果有,立刻跟班主任报备。通知再播送一遍……”   办公室也有广播,童谣自然也听到了,她愣了愣,问:   “学校进贼了?”   学校是小偷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大多学校安保不严,但高中生的油水也少,偷内衣的反而更多。   “是啊,”一个男老师说,“听说那贼半夜扫了三层楼。”   办公室里都是些科任老师,班主任现在估计都忙翻了天。童谣皱着眉,见李汉强从远处跑向监控室,她的心瞬间提起。   软软丢了东西没?   她再也坐不住,直接去了监控室,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好几个班主任,保安,学生处的张振华正在报警,叶伟在那调着监控。   “李老师,”童谣看向一脸严肃的李汉强,“七班的情况怎么样?”   李汉强摇头:“丢了两台手机,叫他们平时不交!真得给他们长记性。两个人丢了几百块,还有……”   他面露不忍,说,“阮茜丢了两千,你说这孩子怎么把这么多钱放在书包里,有一台丢的手机就是她的……”   童谣心里一沉,两千,这对小姑娘来说是绝对的巨款,更何况还有一台手机。现在追究为什么把钱放在书包里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   “是谁偷的?”   她抬头看着监控。   “三个人,可能是社会人士,1月2号凌晨3点10分翻进二楼,然后一人负责一层。”叶伟把画面暂停,一脸无奈,“监控不太清晰,但能看出三个都是男的。”   “那……一共损失了多少?”童谣有些烦躁,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   “可能超过了两万。这些社会人士很难抓到他们,就算抓到……钱大概也没了。”叶伟低声说,“他们关几天根本无所谓。”   监控室陷入死寂,针落可闻,这时,门被推开,刘健脸色焦急地进来,撑在电脑前:   “能找回来吗?”   “可能……不行。”叶伟实话实说,“老刘,你们班丢了什么?”   刘健双手抓着头,像要把头发揪下来,闭上眼,无声地张嘴,似乎在抑制他的愤怒,他捏紧拳头,最终又无力地松开:   “……丢了班费。”   “六千。”   -   -   四班和其他班不同的是,有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班长,徐茵。老师放心,同学爱戴,刘健身为班主任,并不会碰班费,而是全权交给徐茵负责,班费的使用记录也一向公开透明。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大的金额会在学校被偷。   警察在早读时到来,直奔监控室,将损失记录。   “他们翻得很精准,还不确定是不是内部作案,有没有学生同伙。”穿警服的小伙子在本子上记了几条,“我们回去会继续研究的,你们找几个学生过来,看有没有眼熟的。”   “好好好。”叶伟连连点头。   童谣不敢想象弄丢了班费的徐茵现在如何。   “请您……一定要尽力找到这些人。”她低下头,恳求道,“这些钱对学生很重要。”   小警察脸涨红,忙说:“尽力!一定尽力!”   一旁的老警察却面露难色:“不敢保证,这种案子太多了,我们警力不够,根本忙不过来。”   刘健急了:“你们不是警察吗?抓不到,就放这些人在社会上流窜吗?”   老警察像是听多了这样的问题,也不恼,答:“你知道我们这区一天多少案子吗?都一个个出警处理,人不够,经费也不够啊。”   “那怎么外国人丢了自行车你们也找?”刘健情绪有点失控,“我们的学生低人一等吗?”   老警察脾气好,淡淡道:“这是报道偏差,谁说我们不帮学生找了?你没看到而已。”   大多数案子,都是备案之后石沉大海,然后再无音讯。也许哪天因为杀人案抓到了人,一查才知道这案子也是他做的。   总的来说,希望渺茫。   警察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对于这种事,谁也没有经验,童谣走到刘健身边,犹豫着,问:   “刘老师……班费,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健苦笑:   “我不知道。”   “徐茵……她怎么说?”   刘健摇头:“我看她都快哭了,没谈这个。”   班费丢了,是保管者的失职。可让保管者一人承担所有损失,似乎又不对。保管者不是银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仅仅是因为身为班长才承担下这份额外的工作。   可也不能让全班人再交一次班费,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而学校进了贼,安保设施毫无作用,学校又是否需要承担一些责任呢?   谁也说不清楚。   徐茵家是工薪阶级,六千块,不至于伤筋动骨,也不会让人太轻松。   童谣默默退了出去,走廊中,她看见徐茵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头埋在胳膊里,其他学生在教室里早读。她忽然意识到,徐茵也只是一个高二的女孩子,虽然喜欢缠着自己求表扬,可她没有那么坚强,只是她优秀到让人觉得她不需要关心。   她慢慢走近,轻声问:   “在哭吗?”   徐茵不肯抬头,肩膀微微耸动,细小的抽泣声传进童谣的耳朵。   “其实……丢了钱不是什么大事,”童谣绞尽脑汁地试图安慰,“钱可以再挣,这次吃了亏,自认倒霉,你这么优秀,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怪你的。”   她来的路上,想过自己出钱,毕竟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这样的想法又被自己叫停——她和学生的关系,不应该掺杂金钱,和陈沫不同,六千块对徐茵家并不是沉重的负担,自己出钱,反而会让她和徐茵之间变得扭曲。   徐茵趴着,泣声越来越明显,终于,她的委屈爆发,带着哭腔说:   “我、我就昨天一天没带包回寝……为什么偏偏翻了我的包……”   少女哽咽着,用力踢了几下瓷砖,“我不是怕爸爸妈妈骂我……我是觉得他们挣钱不容易,还要给我赔钱……”   “嗯,我知道,”童谣轻轻拍着她的背,“都是小偷的错。”   高中的孩子不是没心没肺,相反,她们之中很多人懂事而敏感,容易受伤,容易自责。   “我们就诅咒那个偷你钱的人被车撞好不好?”童谣说。   少女红着眼睛,想要点头,又犹豫了一下,抹抹眼泪:   “诅咒他坐牢就够了。”   下课铃响,早读结束,学生们讨论着这场震惊全校的盗窃案,有的人想看看徐茵的状态、安慰她,但徐茵不想见人,快速抹着泪水,低头做着深呼吸调整。   “谢谢童老师,我没事。”   她逞强道。   “看开一点,班费也不是马上要补的,”童谣哄道,“近期不需要花班费了,你看,你还有一个寒假的时间,也许可以自己挣点钱。”   “嗯。”   童谣淡淡一笑,想摸摸徐茵的头,抬头的时刻,却看见不远处,一双红红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这次丢了很多钱的……不止徐茵一个。   还有一个同样需要她的小姑娘。   而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姑娘,童谣陷入了头疼。   -   -   -   PS:这几天事超多……我没调整过来,果咩qwq.   明天尽量不晚! 第七十二章:念念不忘   童谣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   小姑娘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红了一圈,像在无声地说“我需要你”。   “……我先走了。”她面色尴尬,跟徐茵说,“你先别急,这件事没有那么糟糕,会有解决办法的。”   “嗯,”徐茵眨眨眼,“童老师去吧。”   童谣歉意地笑笑,朝小姑娘跑去。软软在那等她,见她过来,抬起头,声音沙哑,还有点鼻音:   “童老师……”   “我在。”童谣停下,咬咬唇,问道,“丢了两千和一台手机对吗?”   小姑娘看着她,不说话,伸手从她的手臂和腰之间挤进去,轻轻抱住她,让童谣身子一僵。   “软软……还在走廊上……”   她慌得低下头,生怕被路过的学生看到自己的紧张。   “童老师,”小姑娘低声说,“你都不先来关心我。”   童谣局促着,手不知往哪放,她想说徐茵丢的钱更多,还是班费,可面对昨天交换初吻的小姑娘,她心虚了——自己……确实应该先关心软软才对。   亲都亲了,再继续说她们只是师生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我……”   “我知道,徐茵丢的钱更多。”阮茜埋在她的肩头,吸了吸鼻子,“可是……”   可是,那是徐茵,是小姑娘在心中视为最大敌人之一的人。她不想嫉妒,她知道嫉妒别人的人很难看,可徐茵处处比她优秀,她很害怕。   “好啦,是老师不对,没第一时间找你,”童谣轻声哄道,人来人往,虽然被围观得不好意思,但慢慢也就习惯了,“跟妈妈说没有?”   “没有……”阮茜鼻子红红的,大冬天的,寒风刺骨,更何况还哭了,“手机没了……”   “没了就没了,没什么重要资料吧?”童谣带着小姑娘去楼梯间,手掌顺着她的麻花辫,“老师给你买个新的。”   小姑娘一听,脸倏地变红,娇憨地哼着,摇头道:“不要……”   此时的心情已经全然不同,只剩下甜蜜的惆怅。她想,自己怎么能收童老师的东西呢?以后要娶童老师的话,还要下聘礼,只能是她给童老师。   惆怅的是,这一天不知何时到来。   她感觉自己像跑在独木桥上,可下面有张网接着她,她永远不用担心会摔得粉身碎骨;也许哪天会不慎落下去,被网保护,被网捕捉,然后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只有自己走过独木桥,才能成为收网的人。   “我本来想暂停一周画画,专心复习……”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说,“昨天就没带包回去,结果被偷了。”   “噗,你们也够倒霉的。”童谣捏捏小姑娘的鼻子,“真的不要老师送你手机?不会浪费钱的,是我以前用过的,还可以用。”   “不要。”阮茜趴在她怀里,摇头时还带蹭。   童谣笑:“那要什么?看你损失这么大,我满足你一个愿望,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吧?”   “真的?”小姑娘瞬间抬头,“我许愿再要三个愿望!”   “讨打是吧?”   童谣掐掐小姑娘的脸,柔软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啊……那,那我……”小姑娘不敢再皮,偷偷打量她的脸色,小声说,“我还是想……摸童老师的丝袜。”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三次了,刘备请诸葛亮也该请出来了,孙悟空打白骨精也该打死了。   而童谣,沉默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小姑娘会提这个要求,非要说的话,她已经做好了让软软摸腿的准备……只是,怎么才能显得自己矜持、自重,并且保留老师的尊严?   “你……现在要摸吗?”她的脸快速升温,四周没有人和监控,她的声音也压得极小,“我下面是连裤袜,其实差不太多……”   阮茜的头脑会议里已经开始开香槟了。   “我……我想去童老师家摸……”   小姑娘埋着头,温吞吞地说。   她的小算盘打得很清。   不能脑热图一时之快,在这里摸能摸多久?还要时刻担心有人过来。而在宿舍,一切皆有可能。   “那、那有时间的话……”童谣结结巴巴。   “就这周好不好。”小姑娘忽然说,“这周六。”   童谣卡壳,最后,声音轻得几乎消失:   “……好。”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栽了。   干杯——小姑娘脑中的小人庆祝着。   上课了,阮茜踩着点回去,童谣愣在楼梯间,差点忘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盗窃案还没解决。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   -   学生丢了钱,学校要负责吗?   律师大概会说不要。   学校不负责学生的财产安全,但对于学生的人身安全抓得很紧——因为人身安全出了问题真的要赔钱,比如缺胳膊少腿,或者丢了节操,都是学校的问题。   那谁来补偿被偷的学生呢?   ——始作俑者。   用钱来赔,钱没了就用坐更久的牢来赔。   学校补偿是情分,不补偿是本分。徐茵丢失的班费,再收全班一次是不公平,让她一人承担同样不妥——把钱放在教室不是她的错,你可以说她大意,让她提高警惕,防备陌生人,但不能因为世界上有坏人就不让女孩子穿碎花裙子。   否则,要她们这些大人有什么用?   她能帮助的人不多,但手中的伞罩住她的学生还是绰绰有余。   全国,每天有接近一万起盗窃案,无数盗窃者逍遥法外。两万块的损失本掀不起一点水花,但因为她的一通电话,这点水花惊动了警局。   省内最好的高中失窃,有知名记者表示会持续关注并报道此次案件。警局重视业绩,更深知要树立为人民服务的积极形象,宣传办案效率,双方你拍我和,当天下午就有两位民警去社区调了监控,然后找人逐帧辨识。   盗窃者是社会流窜人士,并不好抓,但晚上,警方的初步消息到达学校——有一个作案者确定是本校学生。   校领导震惊了,建校多年,小偷小摸的事件不是没发生过,打群架和霸凌偶尔会有,跳楼之类的黑天鹅事件也经历过,百年名校在大风大浪中屹立不倒,但如此恶性的盗窃行为,在一中的历史上是头一次。   这下不用童谣催了,连一中的领导都在催警局,誓要摘掉这个一中的害群之马。   晚自习。   徐茵正在写作业,丢了钱,意难平,但期末考试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像一个准备审判学生的法官。她时不时会想起早上的事,还会恨自己的大意,恨不劳而获的小偷,恨不得回到昨晚把包带回去,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广播响了。   叶伟的声音嗡嗡的:   “同学们,大家好。就在刚才,警察已经告诉我们,盗窃案的其中一人,是我们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我很痛心。”   教室里开始有惊讶的呼声,几个人埋头嘀咕,猜测可疑的人。   “考到我们一中的学生,成绩都不差。可是你选择了盗窃,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完了!金额很大,你已经过了16岁了,这是要被记录的!你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啊?你父母怎么见人啊?   “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最后,我们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讲话结束,大家继续自习。”   全校唏嘘,激烈的讨论爆发。   “擦,是学生偷的?”   “真牛逼……不过我猜还不知道是谁,不然就不会要他自首了。”   “安静。”七班,讲台上的童谣拍拍桌子,“还学不学了?嫌作业少了我再布置点。”   学生们立刻求饶,不敢再讨论。   讲台下第一排的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童谣脸红了红,不知怎的,刚才的威严变得很羞耻,仿佛被人看到了童年的黑历史照片一样不自在。   晚自习到了一半,阮茜上台问题目,当她们靠近时,全班人突然“噫”地一起起哄,让两人一齐脸热。   “起什么哄。”童谣的呵斥有气无力,“学你们的习。”   “噫——”   起哄声又来了。   “……我加作业了。”   “……”   看着安静的台下,童谣满意了,继续讲题。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弓着身子在她旁边乖巧地听,像匍匐着的小动物。   一切都像阮茜计划的那样。当着大家的面和童老师亲近,大家起哄,而童老师……并不反感。同学们都是善意的揶揄,并不会想到“同性恋”这几个沉重的字眼,而她,享受着自己在同学眼中对于童老师的特殊……太坏了。   人为了喜欢的人,很多事都可以无师自通。   问完问题,阮茜抱着书本,小声问:   “那个我们学校小偷真的找到了吗?”   暖热的气息吹得童谣耳朵微痒,她看看台下,压低声音,答:   “没呢,叶老师是虚张声势。”   阮茜笑了笑:“好吧,就跟他诈那些作弊的人一样。”   “嗯,”童谣说,“快下去做作业。”   小姑娘背对着台下,朝她做了个可爱的鬼脸,然后轻盈地回了座位。   童谣连忙低头,管理自己的表情。   这种类似地下办公室恋情的刺激感……真是要命。   -   -   -   PS:呼……今天好像又有点晚qwq.   有人今天突然退房,去搞了一上午大扫除。   昨天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晚真是……我谢罪QAQ 第七十三章:愿望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盗窃案的罪犯仅用两天就抓住了。   案件登报,详细地描述了民警蹲守和排查的过程,在一家手机维修店,犯罪分子带着几台手机来回收套现,被提前打好招呼的老板偷偷报警,没过多久,警察赶到,人赃并获。   人只抓到了一个,这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销赃显然不太聪明,据说他怕手机能定位,所以急于出手。这厮骨头也软,没多久就把两个同伙全都交代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一中高二的学生。   来自五班,叫何泽雨。   被抓的人手机上,还保存着通话记录和语音文字。警方在上课期间进入校园,搜查了何泽雨的寝室,搜出了两台iPhone和2000块钱。   五班班主任很震惊,在他眼中,这个学生家庭不好,成绩一般,但很老实,不该做这种事。   下课时,叶伟把何泽雨叫去了办公室,童谣得到了消息,也想看看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状况,于是跟了过去。   “何泽雨同学,一月二号凌晨,你在哪?”   叶伟问话,童谣看到这个男生明显一抖,随后,他很平静地说:   “在寝室睡觉。”   “那你寝室怎么会有别的同学的手机?还有两千块是哪来的?!”   男生一怔,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场鸿门宴,刀子都磨好了,只等他躺上砧板。   他知道学校的监控很糊,学生丢了东西学校很少会管,警察也对这种小案分身乏术,本以为能逃过法网,却不想才两天就找出了他。   在气氛沉重的办公室,这个男生,最后竟然咧嘴一笑:   “是我偷的。”   没有老师能淡定地面对这种事。   “为什么要偷?”童谣皱眉,“钱不够花吗?”   男生低下头,没吭声。   “我已经给你爸妈打电话了,你想想怎么面对他们。”叶伟沉声说,“给你父母丢人啊。”   男生嗤了一声,说:   “随你便,他们早都不管我了。”   童谣并不惊讶,长歪的孩子总有各种外因,她低头看了眼信息,说:   “你知道你可能要坐牢吗?”   男生抬头看她,眼神冷冷的,没有回话。   “你觉得你未成年,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童谣继续说,“你是17岁,不是15岁。你已经要承担刑事责任了,也许因为未成年不会把你关多久,但那也是坐牢,你明白吗?”   她盯着这个男生,然而,这个男生却笑了一声。   “你很烦诶。”   童谣一愣。   叶伟一拍桌子:“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你们要开除我吧?”何泽雨轻哼道,“难道还想让我跟你们摇尾巴吗?   “童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爱管闲事。晚自习路过我们班也要管下纪律,给补习班出张卷子印得全年级都要做,还把自己的卡给学生打饭用……”他不屑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差生穷人特别需要你的帮助?你是多缺乏优越感?你知道你这种圣母有多少人讨厌吗?”   叶伟听不下去,直接把桌上的笔筒扔在地上:“你给我滚出去!”   “别让他走,叶老师。”童谣定坐在椅子上,轻声道,“我有话想说。”   她抬眼看向何泽雨,其实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时,她觉得这个名字不错,男女皆宜,有点文艺,但现在,她放弃了说教和感化,似乎明白了无药可救的意义,缓缓说:   “我解释一下。你们班主任妻子怀孕,需要照顾,所以他委托我每次经过你们班时管一下纪律。数学卷子是我给我的补习班出的,但别的老师想拿给你们做,我也无法拒绝。   “你问我是不是觉得你们需要帮助,我觉得是。我觉得老师帮助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知道我哪里表现出了优越感。”   她顿了顿,低声说,“你个人涉及盗窃的金额不大,如果有人帮你,不定性成犯罪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好了,警察快来了,剩下的事麻烦叶老师解决了。”   她说完,仓促地起身,快步出去,带上了门。何泽雨呆在原地,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童谣路上碰到学生向她问好,她忙低下头,小声回应,藏起微红的眼眶。   她只是个普通人。   付出心血的工作被人否定,她也会难过。   还是被学生否定。   哪怕知道对方只是想激怒她,她也无法不在意。   也许她真的没有多好。   她不够严格,太容易心软。她让学生们增加了作业量,哪怕不是本意。她众人皆知地偏心,还对学生动心。   在自以为很好的时候,被人无情地当头一棒,很不好受。上一次有这样的挫败感,还是在大学时被人在背后称为伤仲永。   她真的,只是一个重来一世,想尽力做好的普通人而已。   -   -   一中炸了。   抽象意义上的。   一个五班的学生被警察带走了——在盗窃事件还没消退的今天,简直是晴天霹雳,把吃瓜众人都劈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很多人不在意同学抽烟喝酒打架翘课作弊,但如果同学盗窃,哪怕金额很小,那大多数人的态度也都是一致的——不耻。   “没想到那个何泽雨偷东西……我还和他说过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阮茜,赶紧让那个姓何的还你钱啊!”   有人迫不及待地鼓动,仿佛在催促一场好戏上演。   “还是等学校通知我吧。”   阮茜摇头。   旁边有男生在讨论,谈到某个话题时,他们看向阮茜,有意跟班上漂亮的女生搭话:   “阮茜,你知道吗,刚刚童老师哭了。”   阮茜一愣:   “你说什么?”   “擦,你别乱说,”另一个男生大喊,“我就是来的时候看到童老师眼睛红了。”   “可能是被气哭的……”有人小声补充。   说话的声音一大,关注和八卦的人立刻多了起来。   “肯定是被偷东西那崽种气的!”护花使者愤愤不平,“活该进监狱!”   “要不要去安慰童老师一下……”   讨论静默了片刻,纪晨毛遂自荐:   “要不就让我……”   “砰!”   一声沉闷的落地,小姑娘踩着正在睡觉的江一鸣的椅子跳了出去,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一个男生嘀咕道:   “她们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问题连阮茜也不知道答案。   是真是假,童老师说了才算。   她跑到办公室,里面只有劳改困惑的表情,吓得她赶紧退出来。下节课是政治课,对于高二理科生来说文科课等于自习——那么选择就很容易了。   她要找到童老师。   趁课间还有几分钟,她跑回去,找同学借了手机,拨通了那串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拨号声。   “……喂?”   电话里的声音轻轻的。   “童老师,”阮茜躲在楼梯间,时不时探出脑袋防止别的老师过来,“你在哪?”   “软软?”电话里的人一惊,“我……在外面。”   “我想来找你。”阮茜说。   “可是……你不上课吗?”   那头骚动,隐约有“传球”的吼声。   阮茜站在走廊上,在这里可以看见白茫茫的足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们,冰雪让草地变滑,但他们依然踢球。她握着手机,笑了笑:   “童老师,我马上到你那去。”   上课的钟声敲响。   操场上,童谣愣愣地拿着手机,坐在跑道边的椅子上。软软要来找她?为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眼中就已经有了小姑娘的身影。小姑娘远远地跑来,差点滑了一跤,童谣吓得赶紧过去,嗔怪道:   “不好好上课跑过来干嘛?”   小姑娘吐吐舌头,蒙混过关,气喘吁吁的:   “他们说……童老师你哭了。”   童谣不语,眨了眨眼,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小姑娘系上。   “童老师,你……哭了吗?”   “没有。”   童谣低头,又很快抬起,温柔地笑。   阮茜突然握住童谣给她系围巾的手,双手捧着,暖在手心:   “童老师,我换个愿望,不摸你丝袜了。”   她认真地说: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想离童老师近一点,悲欢相通,推心置腹。   她想在童老师眼中,自己能慢慢成为可靠的人。   童谣怔了一会儿,面前的小姑娘,在她心里越来越不像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她眼神柔和,忽然笑道:   “真不摸了?”   小姑娘点头:   “但你要告诉我你的烦恼。是不是那个偷东西的何泽雨惹你生气了?”   童谣惊叹于软软的敏锐,在这样赤诚的目光下,她微微抿唇,把手缩回,仿佛在说难以启齿的秘密:   “软软……年级里有很多人讨厌我吗?”   她的心思很细,像细腻的面条,像飘落的枯叶,柔软又脆弱。童大小姐有一颗玻璃般的心,过于顺利的第二次人生把她养得这般易碎。信心像是游戏里的装备强化,有的人一事无成次次失败装备也不会降级破损,有的人一路强化成功,最后一下强化失败,然后就碎了。   阮茜瞪大眼,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怎么可能!大家都很喜欢童老师!”   “不会觉得我……”童谣闷闷地说,“喜欢多管闲事吗?”   “不会啊!”小姑娘咬牙切齿,“那个人这么说你?他就是嫉妒!”   “嫉妒谁?”   “嫉妒……”小姑娘一噎,小声说,“嫉妒我……”   “噗,”童谣忍不住笑,“看来还是对你太偏心了,都让人嫉妒了。”   “哪有!”   阮茜脸红,“童老师……难道不该对我偏心一点吗?”   童谣笑容一滞,这是……暗示让她负责?   那个吻,记忆犹新。明明只是碰了一下,却深入人心。   毕竟是她这么多年第一个吻啊。   “是是是……”她赧然地偏开头,“以后继续对你偏心一点……行了吧?”   阮茜没回话,她捏着脖子上的围巾,心里默默地说——   她才不要童老师的偏心。   她想要的,童老师的全心全意。   -   -   -   PS.:咕…… 第七十四章:拨云见日   阮茜得了七万元奖金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并不是秘密。   学校那么多人,有人看爱看漫画网并不稀奇。一点进网站首页,推荐栏就有《梦中行》这部漫画,还标明了这是大赛银奖。再点进去,还有作者的照片——一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清爽很邻家的小姑娘,熟人自然能认出这是阮茜。   照片是编辑代表网站要求的,阮茜明白他们想利用“美少女高中生漫画家”这个噱头,她权衡之后,答应了下来。漫画的热度快速上涨,粉丝群扩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来骚扰她的人也开始变多。   有的人一开口就是恶意的揣测,还有一些是露骨的骚扰,或者明晃晃的诱惑。   “呵呵,高中生?不上学,画漫画,这种女的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了。”   “鉴定完毕,还是个雏。我给你们分析,先看腿……”   她只是默默删掉这些让她反胃的评论和私信,有时会一个人在宿舍的阳台上发呆。   从开始用自己来营业时,她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东西被童老师看到,所以埋在心里谁也不肯说。纯洁的世界好像以前家里死掉的小狗,她一个人在山上挖了个小坑,然后亲手将它埋葬。生活似乎没有变化,可心里有什么已经变了。   顺带一提,她的手机和钱都拿回来了。何泽雨的那两千就是翻的她包,同伙还没处理的手机中也有她的,警察抓到人后在第二天就还给了她,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么幸运——徐茵的班费,一分都没回来。何泽雨偷的高二这一层,盗窃犯坚持说何泽雨只分了他2000,而且钱花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拿也拿不出,徐茵当场就急得哭了出来。   “他明明全都拿走了啊,”徐茵哭着说,“我没碰钱……”   监控很糊,没人能证明徐茵钱包里当时有多少,也没人知道何泽雨拿了多少。若不是在男生寝室搜的钱何泽雨承认是阮茜的,钱八成也回不来。   “没关系,大家不会怀疑你的。”童谣安慰她,“老师帮你找人,判他久点,让他卖家产也要给你赔。”   徐茵眼睛湿润,又很担心:   “谣谣姐,他们不会报复你吧?”   童谣笑,揉揉她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放心,他们不敢。”   嘴上恐吓得再狠,关个几年,报复心也会被磨得老老实实。   她说:“老师帮你再去问问学校的处理,别丧着脸啦,安心复习。”   徐茵抱了抱她,依恋地说:   “谢谢谣谣姐。”   七班门口,阮茜远远地看着从年级组办公室出来的两人,一脸醋味。   ——真讨厌。   仗着自己丢了六千,天天要童老师安慰。   小姑娘心说要是从男寝翻出的是徐茵的六千该多好。   她酸溜溜地想,没什么可羡慕可吃醋的,自己和童老师都接过吻了,才不是其他女生可以横插一脚的。   但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燕芷时,燕芷却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哈?没伸舌头?那叫接吻吗?有的闺蜜之间接吻都会伸舌头吧?你确定童老师不是用手碰了下你?”   阮茜沉默。   她的初中在又偏又穷的城市,校风很差,学生以“社会”为荣,催生出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现象。抽烟,上床,和这些相比,她寝室里的女生互相接吻,摸胸,仿佛也不算什么事了。   有人说女生对待友情的方式本就有对待爱情的影子。   但到了一中,大家似乎都是矜持的孩子,彼此的亲密度一下子就下降了很多。   “你跟闺蜜接过吻吗?”她小声问燕芷。   燕芷看着杯子,凝视里面的水波,轻声说:   “嗯。”   “感觉……怎么样?”   “……这个啊,”燕芷撑着脸,偏头望着别处,“当时就是玩玩,想试试什么感觉。其实……就是很软,很紧张。然后我弯了,她没弯。”   她说完,喝了口水,阮茜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怜悯又感同身受地看着她。   接吻,有的人只觉得刺激,可有的人一下子就沦陷了。就像落水,有人落进一米深的小池塘,站起来就卷着裤腿上岸,有人直接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好不容易脱离挣扎,浮出水面,却未必能找到接纳她的小船。   而童老师大概是一艘豪华游轮,水里的,岸上的人都觊觎着,自己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追上。   心中有一道声音问,真的要尝试吗?   阮茜想,当然要。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   -   -   周五的下午,刚下课,冬天的太阳躲在云中,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们本不想出去,走廊上却有一阵骚动。学生处主任张振华和年级组长叶伟在办公室门口,一脸为难地挡着一个老人。   这是一个老奶奶,她看上去是枯瘦的,像冬天的树,不同的是树明年还有繁荣的时候,而她老得仿佛已经站不稳。她风干的手臂被张振华抓着,袖子上套着黯淡发黄的袖套,一身暗红色的棉衣有点破烂,戴着自己织的棉帽,苍苍白发从里面搭出来,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拾荒老人。   “……我们在上课,请您别打扰我们的学生。”张振华面有不忍,但依然坚定地一边搀扶一边拦着。   老人几乎想要跪下,老泪纵横:“我求求你们,别开除泽雨啊……泽雨从小就听话,初中就一直是年级第一,还说以后要考清华呢……你们开除他,他以后怎么能有出息啊……”   “这……我们也很难办,但您孙子是犯罪啊!是要坐牢的!”叶伟忍不住说,“他偷了同学的钱,这是伤害了别人啊!”   走廊是下课接水的必经之地,这场闹剧开展得正是时候,学生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跑出教室,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   童谣从四班下课,前面的路被堵住,她望了望,听旁边的学生说:   “是何泽雨的奶奶。”   “他几天没来了,真坐牢了?”   还有人说:“这人太垃圾了,让自己的奶奶这么没尊严。”   徐茵握着水杯,也被堵在路上,她静静地看着前面的老人和老师,微微抿唇。   “我知道泽雨犯了错……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老人佝偻着,擦了擦眼泪,哀求地看着老师,嘴里的话断断续续,“能不能不要开除他啊……”   事态就这么僵持着,老师不想当恶人,但更不可能让步,为难地说您先回去,但老人就是不肯。   “他偷的钱都没还,我们班班费都没了……”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空气突然安静了,老人看过来,然后缓慢地走来,像一只笨拙的企鹅,下巴似乎都在发抖:   “孩子,泽雨……偷了你们多少钱……”   刚刚说话的人突然不作声了,他后退一步,不忍正视这艰难的老人。徐茵犹豫了一下,身为班长,上前说:   “奶奶,他偷的我们班的班费,但……这件事应该他自己承担,他触犯了法律,学校也帮不了他。”   接着,却见这位老人哆嗦地点头,手伸进腰间的小布包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叠钱,里面还有零碎的、用胶布粘起来的五块一块,眼泪在她充满皱纹的脸上滑过:   “我……我把棺材都卖了……这有三千多块钱,够不够……娃娃,你原谅他好不好……别让泽雨坐牢……我求求你了……”   大多数学生没有见过生活的残酷。   有女生扭过头去擦眼泪,徐茵僵着,她怎么敢收这钱?这样孤苦的老人……为什么何泽雨要偷东西呢?   “我不能收,奶奶……”   徐茵捂着脸,眼泪突然流下,哭着跑回了教室。   闹剧最终随着上课铃响而结束。   学生们不得不回去上课,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她依然在祈求着张振华和叶伟。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学生,生活,已经给他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不要让你的家人这样卑微。   “这位奶奶,”童谣上前,叹了口气,“您孙子偷的财物都在寝室找到了,如果没有其他地方藏私的话。审判他的是法律,不是我们,他是未成年人,判得不会重,您需要做的是等他出来,将他引上正途,不要和社会人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她没说的是,何泽雨的团伙内部出了问题,徐茵的班费在哪他们互相推卸,让最后的结果变得扑朔迷离。   老人颤抖地点头,表情不知是认命还是绝望。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也许是去求警察,也许是想见孙子一面。外地求学,半年未见,再见孙子却身陷囹圄。   但终究已和学校无关。   还剩一个问题。   徐茵的钱怎么办?   考虑到警察那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童谣又一次进了校长办公室。   见到童建生,她问:   “大伯,学生丢了这么多钱,学校真的没责任吗?”   童建生笑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   “谣谣啊,关心学生是好事,但不能太过了。”   “我没有……我就是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毕竟,是我们的安保没做好……”   “财物安全和人身安全是分开的,学校是不是强调了很多次,不要带贵重物品来教室?”童建生笑,对侄女一向温和,“那个学生丢了六千班费?学校要是帮她一个人还,那给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还?这次丢了六千,下次丢六万是不是也要学校来补偿?丢了个六十万的表呢?   “谣谣,也要从学校的角度来看问题啊。你要是在办公室丢了钱,你会来找我赔吗?”   童谣低下头,闷闷地说:   “我知道了。”   因为大伯是对的,所以她才更加羞愧和苦恼。   她站起身,想着回去怎么安慰徐茵,童建生却叫住她:   “等下,谣谣,那个学生,是我们高二年级第一对吧?”   她愣了愣,点头:   “是的。”   “正好她丢的钱最多,其他人丢的都是小钱。”童建生说,“其实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事啊。不如这样,期末九校联考,本来定的九校前三名的奖学金是2000,我想办法给它提到5000,能拿到的话算她有本事,剩下的1000让她长个记性,你看怎么样?”   云层拨开,冬日的阳光照进窗子,在桌上撒下一层金粉。   童谣站在阳光里,回过神,用力鞠了一躬:   “谢谢校长!”   -   -   -   PS:谣谣前世没出校园,这世一心学习,年轻气盛,其实也没有多成熟。 第七十五章:耳鬓厮磨   何泽雨大概会被判处一年以上的监禁。   听到这个消息时,童谣心情沉重,既没有感叹明珠暗投自甘堕落的惋惜,也没有罪行得到惩罚、恶有恶报的痛快。   17岁,懂什么呢。   等他从监狱出来,成年了,外面的社会对他来说又是怎样的?他的奶奶,孤身一人,活着又有什么盼头?   她至今忘不掉那个老人离开学校时跌跌撞撞的背影。   一月上旬,期末考试已经到了最后的复习阶段,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冷空气南下,让整个城市瑟缩,偶尔还下点小雪,严寒把学生困在教室里,没几个充电口,给电热水袋加热都要排队。   阮茜窝在座位上,埋在胳膊肘里打了个喷嚏。她受凉了,半夜在阳台上学习,哪怕关紧窗子温度也比寝室里低不少,好在没有感冒发烧。但这一个喷嚏打到了暗恋者的心上,江一鸣心里纠结,他坐第一排,抢插座很方便,他的电热水袋也是满电的,随时准备给阮茜用,但是,小男生跟喜欢的女生搭话总要顾忌这顾忌那,心中想好数个理由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发现他的同桌真的越来越耀眼了,上课时手会高高地举起,写作业时会撩过耳边的长发。自信,认真,这两个品质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美丽的。   你看向她时,她永远在一心一意地盯着书本和黑板,露出精致而干净的侧颜。你不敢久看,当老师点到你时,你第一时间看她的反应,发现她也看着你,便紧张得话也说不出。   “你要热水袋吗,”江一鸣把热水袋放到桌上,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我感觉挺热的。”   “真的吗?”   阮茜冷得够呛,狐疑道,“今天零度以下了诶。”   电热水袋其实是学生时代一个挺暧昧的工具,当你看到喜欢的人用自己给的热水袋时,小心思总会活络起来,天天帮对方充电当工具人也乐此不疲。   “真的,你用吧。”   前门突然开了,风一吹,第一排的同学就冷得要死。江一鸣腿上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继续劝阮茜用。   却不想阮茜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来,拍拍他的背:   “让我出去。”   “啊?哦……”   江一鸣起身,每天让坐里面的阮茜出去时是难得的说话机会。毕竟自从发现自己喜欢她时,彼此的话就越来越少了,生怕对自己的印象变差。   他看见阮茜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怀里抱了个电热水袋,棕色的,绒绒的,看上去就很暖。   ……看上去也很贵。   “……这是?”是别的男生给的吗?   江一鸣心脏直跳。   “童老师给我的,”阮茜的眼睛弯成月牙,唇瓣下露出了虎牙的尖尖,“这个管得超久,不用总是充电,童老师每天都充满电给我用。”   “……这样啊。”江一鸣默默把自己的热水袋抱了回来。   谁都知道童老师偏爱阮茜。   若是童老师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恐怕早就有各种龌龊的猜测冒了出来,但偏偏童老师是个美得冒泡让所有女生都自惭形秽的人,没人觉得童老师特别喜欢一个学生是为了图什么。   再者,童老师的偏爱,是在对大家百分百的好的基础上,百分之两百地对待阮茜。大家顶多叹一句,阮茜命好,和童老师投缘。   江一鸣一个人黯然神伤,阮茜一边写作业一边抱着热水袋,满心甜蜜。   期末,每个人都在奋起。   “把期末考好了,回来也能过个好年,亲戚问你你也有面子。”语文课,劳改拍着黑板说教,“期末成绩的重要性不用我提醒吧?以后你们搞自招,申请夏令营,学校的名额都是根据你们高二高三的综合成绩看的!”   但无论如何,高三的事,对他们来说还有些遥远,只有少数人牢牢记在心上。   自主招生,夏令营,降分录取。   阮茜把这些记在了备忘录上。   好的大学是人生第一块敲门砖,就像烫金的名片一样醒目。她已经到了年级前两百,以一中的历届水平,其实已经在全省三千名以内,保持下去,能选的大学已经很多了,可还是不够。   她觉得不够。   童老师……当年可是省状元。   自己如果上个普通的重本,在童老师家人眼里,已经泯然众人了。   她还要努力才行。   -   -   这是高二上学期最后一个周末。   厚重的寒假作业已经发了,有的人已经开始做了。过了周末,考试两天,然后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用句经典的话说,“打完这场战,我就要回老家了。”   周日晚,教室坐满了人,静悄悄的,翻书就是最大的声响。明天考试,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天该复习什么了,感觉哪里都能查出问题,心慌得不行。   下晚自习,童谣出了教室,然后被小姑娘赶上。   “童老师!”   “怎么了?”童谣笑了笑。   “这两天考试,晚上……”小姑娘咽了口水,小声说,“我能睡你那吗?”   怕被别人听见,所以她们贴得很近。阮茜心里“扑通扑通”地打鼓,又迅速补充:   “我在寝室睡不着……”   童谣犹豫了一下,自己以前还说过小姑娘考试可以来她那睡,可当时两人的关系和现在不同,就像男孩子长大了不能进女澡堂一样——她低下头,咬了咬唇:   “这个啊……”   她抬头,看见阮茜澄澈水润的眼睛,还有含羞期待的表情,婉拒的话说出口却变了:   “……行啊。”   行啊。   晚上十点,童谣趴在沙发上,回想自己这句话,用额头砸了砸枕头。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没底线了、这么容易动摇了。   门铃这时响了,她过去开门,果不其然,门口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朝她笑,自己穿着拖鞋,矮得倒是更明显了。童谣敏感地退后几步,回客厅坐到沙发上——给拿破仑画像的画师是怎么解决皇帝的身高尴尬的?没错,让拿破仑冕下坐着。   “这么早就来了?”她打开电脑,埋头办公。   “嗯,老师让我们早点休息,不上第四节晚自习了。”小姑娘放下书包,跪坐在童谣身边的软垫上,声音软糯,“童老师你在干嘛?”   童谣发现她们现在很像一对小夫妻,自己是辛勤工作的丈夫,软软是依偎着她的妻子。   她脸上一热,低声说:   “有事。”   “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她好笑道,“明天期末,今天好好休息。不是考前容易失眠吗?那就早点睡。”   “哦……”小姑娘脸色一垮,“可是我想和童老师多说会儿话。”   这样的话让童谣的心像落入水中的奶片,慢慢化开,缓缓溶解,全身都是香醇的甜意。   温柔乡,英雄冢。   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压下心中的悸动,哄道:   “乖,去睡觉,把考试考好,老师给你奖励。”   “考完试……我都回家了。”阮茜轻声说。   她低落地又靠近一点,轻轻抱住童谣的手臂,“我要回湘南了,一个月都见不到童老师了。”   童谣放在笔记本键盘上的手一停。   “你们……放那么久的假吗?”   她先前一直都没意识到,这次要分别这么久。一个学期,她每天几乎都能见到小姑娘,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软软的陪伴、撒娇、欢喜、挫折。小姑娘不说,她真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别。   “童老师会想我吗?”窸窣的摩擦声中,小姑娘钻到她的手臂下,躺在她的腿上,望着她。   童谣一僵,小家伙的大胆她是没想到的,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她的脸烫得厉害,声音也有些不稳:   “……会。”   “那我能跟童老师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童谣眨眨眼,“就一个月,很快的。”   “嗯,”阮茜说,“我每天都会想童老师的。”   童谣转头,小姑娘过于直白的表达让她羞于对视,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矜持。她心中叹气,继续看文件,电脑里是童华关于一个游戏的企划。   她时不时接小姑娘几句话,同时看完了对于游戏的构想,心说这不就是前世的英雄联盟吗?   这个想法之前被童思诚毙了,毕竟童家做的实业,也不想让长子去创业,但童华不知是玩起凡入魔了还是被气到了,居然真想做一个这样的游戏,还想找提出这个想法的妹妹咨询。   “童老师,我以后也能穿高跟鞋了。”   身下传来声音。   “不准穿。”   “童老师,那我寒假长高怎么办?”   童谣板着脸:“不准长高。”   再长高就不是她的小姑娘了。   两人对视,然后一起笑出来,童谣顺了顺阮茜的麻花辫,捏在手里,说:   “开玩笑的,回家吃好点,多运动,知道不?开学回来别瘦了。”   小姑娘眉开眼笑:“知道!”   阮茜在童谣腿上翻了个身,然后撑起上身,童谣以为她要去睡觉了,挪了几下,谁知小姑娘撑起来后便盯着她,两人的脸极近,她像是被壁咚在沙发上,无处可逃。   阮茜越靠越近,几乎要碰上,童谣怔住,从眼前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慌张。她的腿下意识往沙发上缩,可是无济于事,小姑娘仰着头,终于,她们的唇擦上,她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明知不该,可依然抵抗不了心底的欲望。   温软。   阮茜能感受到的仿佛只有这份真实的触感,在接触到的刹那,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依靠本能在行动。湿热的甘甜让她瞬间沉沦,思维在唇齿间融化,连身躯都在发烫。   这是如梦似幻的感觉,童老师的纵容让她层层侵略,终于,撬开牙关,找到了对方纠结的柔软。她不想停下,只想汲取对方的甘甜,直到一方快喘不过气,才分开短短的距离。   童谣胸前剧烈起伏,呼吸着空气,连空气里似乎都有暧昧的味道。她看着身上的满脸通红、眼睛迷离的小姑娘,别开脸,耳垂红得滴血,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好啦……快去睡觉。”   最后,她小声说。   小姑娘红着脸起身,默默去洗漱。童谣靠在沙发上,摸摸唇瓣,脑中一片乱麻。   “童老师……我睡了。”洗漱完的阮茜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不禁抿起娇艳的唇,不敢去看,说:   “晚……晚安。”   -   -   -   PS1:咳咳,那个……(脸红)   PS2:推一本小可爱的幼苗~大家支持下哟。   《为什么咱会变成萝莉?》 第七十六章:礼尚往来   夜深。   童谣坐在客厅,合上电脑,看向小姑娘的房间。   两点多了,该睡着了吧?   她软趴趴地躺在沙发上,食指轻轻按着嘴唇,回归的理智带来了更深的纠结和烦恼,唇舌交缠的记忆是无法言说的羞涩和刺激。她感觉自己被品尝了,被掠夺了,交换彼此的香甜,呼吸对方的气息,不是激烈的热吻,而是温柔的欲望,逐步蚕食,让她一点也不想拒绝。   仅此……一次。   她有一个寒假的时间可以冷静,调整。   她用抱枕蒙住头,长长一叹。原本预想的从长计议到底是越线了,她这个没自制力的老师……罪该万死。   明天监考不怎么费精力,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间,看了眼对门的卧室,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推,才发现门是掩着的,月光下,一个小姑娘卷着被子,睡得香甜,睡颜乖巧,一点不像晚上那个大胆的小家伙。阮茜的五官是稚嫩的类型,睡觉的时候麻花辫是散开的,发量很多,可爱得很。   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孩子吃得死死的。   童谣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一点,晚上很冷,房间的空调关了,也不知道是软软嫌热还是想给她省钱。   木地板走起来很响,她放轻脚步,慢慢走出去,掩上了门。   祝她的小姑娘,明日凯旋归来。   -   -   公鸡打鸣,宣告太阳升起。   一中在现代化的小区,按理说不该有鸡叫,但南方总难避免不知从哪来的鸡鸣,也许是哪家院子,也许是哪家楼顶,湖南的确人民钟爱养禽。阮茜睡得昏天地暗乐不思蜀,闹钟响了第三遍才醒。   小姑娘一看时间,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发现童老师已经坐在客厅,桌上是包子和豆浆。   “快去洗漱,”童谣面色如常,“别去食堂了,在家吃完再去考试。”   阮茜听着,脸蓦地变红,接着去卫生间洗漱。   在家吃完……   这是她的家吗?   在童老师这的好处之一就是,洗漱时不用排队。穿着拖鞋,不用担心踩脏地板,除了叠被子外没有其他内务要做。她整理好,急急忙忙来到餐桌,披头散发的,先叼着吸管,嗦了口豆浆,最后拿起包子。   这时,她突然觉得头发被轻轻束起,小姑娘想回头,却听见童老师说:   “吃你的,我帮你梳头发。”   “哦……”像是吃了蜜糖馅的包子,阮茜小声说,“好。”   童谣没再说话,她握着小姑娘的长发,轻柔地梳理。小姑娘的头发很柔顺,像是鱼尾,要从手里溜走一样,一股洗发露的暗香,还带着淡淡的、好看的栗色,想让人绕着手指卷起来。   “童老师,你不吃吗?”   “我吃完了。要考试了,紧张吗?”   “嘿嘿,有点,不过不影响。”小姑娘含糊地说,“童老师,我今晚还想睡这。”   童谣心颤了颤,编纂着头发,缓缓道:   “……那,你不能调皮。”   三言两语,就把昨天的情迷归为了玩闹。   阮茜鼓起嘴,“嗯”了一声。喝完了豆浆,她背着书包站起身,甩着童老师给她编的蝎子辫,跑到门口喊:   “童老师,我去考试咯!”   童谣说:“嗯,放平心态,去吧。”   总有种养女儿的错觉。   少了人气的房子一下子寂寥了起来。   离考试开始还有很久,小姑娘是去赶早自习的。童谣闲的没事,神使鬼差地,她来到小姑娘睡过的房间,推开门,清风吹面,敞开的窗子,窗帘微微摇曳,床上整洁得像未曾有人来过——不对,有一个地方鼓鼓的,她掀开被子,才发现是个电热水袋。可以想象小姑娘抱着它入眠的样子,像护着珍宝。她觉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可现在……越看软软越觉得可爱。   她叹了口气,把床收拾好,离开了这个让她心乱的地方。   -   -   历时两天的期末考试终于落下帷幕。   九校联考改卷慢,起码要一周才能出成绩,学生可以放心地玩。刚考完试,教室里,每个人的心都是飞的,只想回家玩几盘一学期没碰的游戏,或者蒙头大睡几天,还有人一刻也不停,埋头写寒假作业,惹得周围人看不顺眼。   “安静!”   劳改来了。   “还没放假呢,就这么吵?各科课代表把作业写黑板上!”   众所周知,寒假作业并不限于发下来的练习册。   比如英语老师,要求每天背记20个单词,物理老师发了十张额外的卷子,以及劳改,布置了六篇800字的作文。   学生们阵阵哀嚎,但在劳改说出“放学”后,又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彼此说着“明年见”,回寝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阮茜愁眉苦脸,她的行李不少,尤其衣服不带回家就没得穿了,东西装了一整个蛇皮袋,人看起来显得更娇小了。弟弟信息竞赛要留校培训,所以她得一个人坐长途汽车回去。   而带行李去汽车站,是回家前最痛苦的历练——以前是这样的。   现在,她刚出校门,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   童老师说,自己永远可以依赖她。   “去汽车站吧?”童谣打开后备箱,“行李放进去,我送你。”   “谢谢童老师。”   她带着笑,坐上车,一路偷看童老师的侧脸。   “回家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   “寒假作业要认真写,开学测试很多原题在上面。”   “好。”   “还有……你那个漫画,我去看了,很好看。”   “啊?”阮茜一愣,童老师看了漫画,也就是说,很可能也知道了网站关于“美少女漫画家”的营销。她有些不自在,也许是觉得用外貌炒作这种事在童老师面前是取巧、是“歪门邪道”,入不了眼,也不想让童老师看见那些抨击自己的评论,她脑袋埋下,“……是吗?”   “当然是了,”童谣笑,“我觉得在梦中杀人特别新颖。”   被心爱的人夸奖心爱的作品,小姑娘的脸微烫,她打开两天没用的漫画平台,本只是随意看看,却发现了铺天盖地的礼花横幅——   “用户【软软】给《梦中行》打赏100万点数!”   阮茜呆了,她擦擦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一块钱相当于10个网站点数,她被人一次性打赏了十万!   而这个叫【软软】的土豪用户是谁,只要想想这个叫【玉藻】的漫画家是谁就知道了。   “童老师!”小姑娘突然喊道,脸像盛开的樱花,红中透粉,“你干嘛打赏我这么多钱!”   “诶,有吗?”童谣边开车边笑。   “这个叫【软软】的……”小姑娘一噎,想到自己的id,又没了质问的底气。离汽车站越来越近,她握着手机,闷闷地开口:   “我不要你给我钱……”   “这叫打赏。”童谣纠正,“我看到的有趣的漫画,打赏点数,有什么不对吗?”   她以前很少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什么东西家里都直接给她,偶尔体验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童谣的感觉是……很爽。   爽的不是花钱,而是花钱给软软打赏。   “当然不对!”   小姑娘捏紧拳头,刚接完吻,就打赏她钱,就好像……真的被包养了一样。又或者是她们要分开一个月,这份钱又像电视剧里的分手费一样烫手。   “反正我不要。”   阮茜背过身去,一副生气的样子。童谣瞥了她一眼,趁着路口红灯,在前面停下了车,无奈一笑:   “好啦,是我考虑不周,行了吗?”   小姑娘回头看她一眼,又赶紧转回去,表示自己不收打赏的坚定。   “我承认,这不是单纯的打赏……”童谣看着方向盘,脸渐渐变红。   阮茜的耳朵动了动,仿佛意识到接下来是什么重要的话,心跳忽然快得像小马达。   “那天晚上之后,我想了很久。”   外面有嘈杂的喇叭声,童谣关上所有车窗,轻声说。   “我觉得我不该再逃避。但是你还小,未来还有很多不定因素,你要学习,高中剩下的时间会越来越累,你还要画漫画,时间根本不够用……”   她微微抬眼,纤细的睫毛蝶翼一般,“我不想你还要分出一些精力被钱困扰。”   她清楚,要小姑娘被家里认可,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她想表达的是“我给你点起步资金你快点努力来娶我”……但是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红灯结束,车厢里却安静了,阮茜不知什么时候翻了回来,脸红红的,不吭声。她心中记着账,江阿姨的七万奖金,童老师的十万打赏,虽然到时候还要被网站分走一部分、扣税,但仍然是一大笔钱。   将来自己要娶童老师的话,至少也得挣到这笔钱的好几十倍才行吧?   怎么才能挣钱呢?   “安心学习,高考之后再想那些。”见小姑娘苦着脸,童谣柔声说,“反正……”   她顿了顿,汽车站到了,小姑娘坐着没动,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说完。童谣窘迫,深呼吸一口,赧然道:   “反正……我等你。”   明明是最冷的冬日,阮茜却觉得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突然有些想哭,是高兴的哭,她第一次听到童老师承认她们之间的情感,那像沙漠中海市蜃楼一样的绿洲,从今天起,终于不会再让她迷茫。她会勇敢地、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无惧炽热的炎阳。   买了车票,阮茜上车,车要一小时之后才开。童谣把小姑娘送上去,四周无人,刚要走,却被小姑娘拉住,乖巧的孩子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再见……就是一个月后了。   童谣心一软,犹豫过后,低声说:   “闭眼。”   阮茜赶紧把眼闭上。   “这是特例,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争取了。”   童谣说着,红着脸,在小姑娘的唇上一印。细腻的品味,柔软的交织,舌尖短暂的问候之后,唇分,她小声说了句“走了”,然后快步离开了这辆大巴。   阮茜缓缓睁开眼,拿出手机,那个人的头像闪烁着。   “一路平安。”   -   -   -   PS:持续白给中   PS:推荐一本变百幼苗哒!   《我老婆超宠我哒》   大家支持下吧~ 第七十七章:夜雨   时隔十多天,童谣再次回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妈妈江妩没再催她谈恋爱,一副放任自流的架势,让她摸不着头脑。   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童华的企划没找父亲讨到钱,反而被斥不务正业,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还要腆着脸找妹妹借钱——其实他只要往外面一站,说自己是童思诚的儿子,要创业,肯定一堆人愿意投资,但……他大概是和父亲杠上了。   家里的气压不高,儿子不让父亲省心,女儿不让母亲省心——后者没有自觉,回了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安心地自己忙自己的。   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   此时,阮茜正在长途大巴上,用手机听着歌,静静看着窗外。冬天天黑得早,大巴慢慢驶出城区,上了高速,公路外是南方的丘陵和麦田。   车上的人只坐了四分之三,她的旁边是空位,可以一个人享受这一小片空间。她喜欢坐在窗边,在大巴上看着其他车子,看看其他车里的人。高速的路边不远处就有房子,住这种地方的人多半自己建了小洋房,两层高,二十万就能搞定。虽然交通不便,但阮茜却很想尝试这样的生活。   回家的路程有七个小时。   她靠着窗子,闭上眼,只想养会儿神,却悄然睡去。   -   -   车身停滞。   惯性和大妈乘务员刺耳的“XX到了”、“还有没有没下的”让阮茜惊醒,她下意识去看大巴车头上的电子时钟,上面是鲜红的“03:12”,看时间确实是到家了。湘南不是最后一站,车还要继续开,所以她赶紧下车,在行李仓快关上前拖出自己的蛇皮袋,车门关上,吐着乌黑的尾气走了,她提起行李,环顾周围时,却傻了。   如同海洋中的孤岛,她像是被扔到了高速公路上。   怎么可能?!   她拿出手机,发现是关机的,大概是听歌听到了没电。她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带着一丝祈祷的意愿开机——屏幕亮了——她万分庆幸,一般自动关机的手机再开机时还会有一点回光返照的电。刚进入桌面,“电量过低”的警告就弹了出来,还剩5%。感谢祖国的建设,在这看起来荒山野岭的地方信号也是满格,阮茜冷得打了个喷嚏,再看时间,整个人彻底呆滞。   00:03。   要么她的手机时间不准,要么车上的钟是坏的。   她没理由怀疑手上这个陪伴她一年多的伙伴。   阮茜不得以,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一个人,深夜,遗失在离家两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上。   -   -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妈妈的电话打不通。   电量又掉了1%。   阮茜深呼吸着,颤抖的手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电话“嘟嘟”的响声是折磨的等待。56秒,温柔的女音正式宣判: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阮茜用力踢了一脚栏杆,几乎绝望。   电量的损耗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3%的电量。   最后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她点亮屏幕,在“童老师”三个字上轻轻一点。   电话只响了三声。   “喂?”   小姑娘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很快忍住,理清思绪,带着些鼻音,说:   “童老师,我下错站了,我现在在高速公路上,手机快没电了……”   “你在哪?!”   正在床上睡意朦胧的童谣坐起来,迅速把衣服穿好,急切地问,“你下错站了?具体位置知道吗?你在那里下应该有村子才对,有没有路过的人?”   “没有……”小姑娘没忍住,眼泪终于决堤,她哭着说,“为什么车要在这种荒郊野岭停……”   她只哭了一下,就擦掉眼泪,哽咽地说:   “童老师,我……我看了时间,离湘南应该还有两百多公里,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别急,软软,”童谣已经慌了,她在努力思考着方案,“你找个停车区休息,千万别站在路边危险的地方,如果能等到大巴你就喊它停一下,不要上别人的私家车……”   “嗯……”阮茜在路灯旁蹲下,冬天的栏杆上结着冰,她缩成一团,把校服棉衣里的卫衣帽子戴在头上,眼泪把袖子染上深色的点,“童老师……我好害怕。”   “……别怕,老师在想办法。”听到这话,童谣心都碎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出门,“软软,联系得到爸爸妈妈吗?”   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他们电话打不通。”   “没事……老师在,你待在那可以吗?如果有大巴你就上,老师开车过来找你……”   电话突然断了。   童谣怔住,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让她颤栗,有什么事已经脱离了掌控,那孩子正一个人坠入恐惧之中,她怎么能不急。汽车站的电话是多少?现在还有没有人受理?她急急忙忙敲着童华的门,动静之大,连江妩都惊动了。   “哥,有急事!”   “额,怎么了?”   “帮我开车,去湘南!我学生下错站困在路上了!要上高速!”   “啊?还有这么傻……”童华还没说完,就收到了妹妹杀人似的眼神,他一噎,忙说,“行,我开车。”   兄妹俩火烧火燎地出门,江妩站在门口,注视着急切的女儿,默默转身回了房间。   “报警了吗?”童华发动车子。   “正在报,”童谣像是要把屏幕戳穿,“哥,交警会管吧?”   “会,”童华拿了根烟,没点,就叼在嘴上,“不过这个点恐怕会有点慢,具体位置也不知道。”   童谣面色凝重,打完报警电话,又打汽车站的。汽车站不是全天工作,晚上已经下班,电话没有人接。她抱着一丝希望试着再打小姑娘的电话,还是关机。   “没事,谣谣,几个小时,她人不乱走,很快就能找到的。”童华说。   童谣轻轻点头,她刚拿驾照没多久,不然也不会让童华来开。她存了阮茜妈妈顾女士的电话,尝试拨打,没想到的是,居然接了。   “喂,童老师?”阮茜妈妈的声音有些疲倦。   “您好,”童谣咬唇,看着窗外飞速经过的夜色,“阮茜被困在高速公路上了。”   -   -   顾女士没有接到阮茜的电话事出有因。   阮茜爸爸今天身体不适,上吐下泻,顾女士照顾了他一晚,忙回来虽然看到了女儿的未接电话,打过去却已经关机。   她急,却没有任何消息和办法。   接到童谣的电话后,顾女士几欲昏厥。   “阿姨您别急,我已经报了警,现在正在赶过去。”童谣此时反而镇定了,“我会让阮茜安安全全回来的。”   “童老师,谢谢你……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顾女士泣不成声。   “应该的。”   童谣挂断电话,叹了口气,靠着窗撑着头。   “谣谣,你睡会儿不?我开车就行了。”童华把空调调暖,体贴地问。   童谣摇头,低声说:   “哥,辛苦你了。”   童华笑笑:“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这样伟岸的形象只是表面的,实际上,童华心里因为妹妹这句话都飘飘欲仙了。   童谣盯着路边,明知还远,却不敢错过一秒的视线,仿佛下一秒小姑娘就会在路边出现。汽车来着,窗户上突然多了水滴,童谣愣住,水滴越来越多,直到必须开启雨刷才能看清路。   “下雨了?”她的声音有些颤。   “不大,毛毛雨。”童华说。   “还能快点吗?”她心里焦急。   “不敢快,前天下了雪,现在路还滑。”童华呼了口气,突然,把车一别,对着一边挤道的车骂骂咧咧,“擦,会不会开车。”   童华开得终究是比巴士快不少的。大巴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三个小时出头就到了。童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边,突然,她大喊道:   “前面!”   童华减速,眯起眼睛,前面的停车带上蹲了一个人,还有一大袋行李,像街头的流浪汉,在绵绵的雨中,在漆黑的夜里,在孤独的路灯下,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童谣迫不及待地下车,蹲着的小姑娘看向她,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   “软软!”   童谣跑到阮茜面前,心疼坏了,她紧紧抱着小姑娘,传递着、感受着她的体温。身上怎么这么凉?怎么一把伞都没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轻轻撩开小姑娘的头发:   “乖,老师来了。”   “童老师……”阮茜红了眼圈,扑在她的怀中,“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不嫌麻烦,”童谣捧住她的脸,终于有了笑容,“我只怕你不跟我说。”   雨并不大,但阮茜淋得太久,连行李都湿了。她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每一辆路过的车都是从希望到失望,她想找个村子,又怕找不到还错过救援。鞋子湿透,她的脚冻得冰凉,终于,在冰雪未消的停车带等到了童老师。   “我想跟妈妈打个电话……”小姑娘怯怯地说。   “上车,”童谣跟着小姑娘上了后座,“你妈妈都知道了,打电话报个平安。哥,你跟警察那边说一声。”   “好嘞。”童华点头,打着伞,到外面抽了口烟。   小姑娘打着电话,抽泣着,不外乎是被妈妈骂惨了,顾女士哭得也厉害,童谣接过电话,安抚几句,说明天把阮茜送回家。   “擦擦吧?”童谣拿了条毛巾,帮小姑娘擦着头发,“头发湿完了。”   童华上车,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师生和睦静好的景象,颇感欣慰,那个叫阮茜的女生窝在妹妹怀里,像只落水的小猫,就是两人的对话他听着挺奇怪。   “童老师,我冷……”   “听话,抱着我,把鞋子袜子脱了。”   “童老师,对不起……”   “没事,下次别做这种傻事了,下车前问清楚。”   不太像师生间的氛围。   但不是师生还能是啥呢?   童华把烟掐灭,扔出窗子,后座传来一声甜甜的“谢谢童华哥哥”,他心满意足。   汽车在雨中再次上路。   “睡会儿吧。”童谣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轻声说。   怀里人恬静的睡颜,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   -   -   PS:每次长途汽车在荒郊野岭停,我就很疑惑,下车的人是住山里吗?   PS:书友群:950086732,限速18哦。 第七十八章:化茧   半夜的雨愈下愈大。   远光灯照亮黑暗中茫茫的雨丝,像是田野的麦芒,驶过的车轮溅起波浪般的水花。童华打了个哈欠,说:   “雨下这么大,还好我们来得早。”   童谣“嗯”了一声,看向怀里窝着的小姑娘,阮茜抱着她的腰,睡得很安稳。她也有了倦意,刚想睡一会儿,就听前面的童华打电话:   “胖子,睡觉呢?没睡?正好,我快经过你们冯村了,帮我订两个房间呗。”   电话打完,童谣轻声问:   “怎么了?”   童华又开始打哈欠,嘴张得老大:   “你哥我撑不住了,两天没睡了,路况又差,还有几个小时,明天再开吧。胖子你记得吧,他家就在这边。”   胡胖子,童华的狐朋狗友之一。冯村是个小镇,在这段高速公路上也算有头有脸地被专门标了出来。   “记得,那明天再开吧,你也休息下。”   童谣说完,感觉怀里的小姑娘动了动,低头一看,才发现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在夜里也有光。她笑了笑,用衣服给小姑娘盖上:   “安心睡你的。”   车开到了匝道,朝着冯村前行。荒凉的野外终于有了文明的踪迹,居民房、加油站。童华看了眼手机,确认了宾馆信息,把车停下,翻出了两把伞:   “下车了。”   童谣接过伞,朝着小姑娘的耳边悄声说:   “下车了。”   阮茜觉得童老师是在引诱她。   离开了温柔乡,小姑娘一下车就牵住了童谣的手,在童老师家人的面前这样有些紧张,好在童华没心思注意,把房卡给她们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童谣拿着房卡,深夜的酒店通道上铺着猩红的地毯,寂静得能拍恐怖片,但此时没有一点恐怖的氛围,只有……   她看向小姑娘,发现小姑娘的脸变得嫣红。   两个人开房。   确实引人遐想。   门卡一刷,房门开了,里面是两张床,小姑娘脸色瞬间垮了,一副失落的样子,童谣还以为自己欺负了她。   “别洗澡了,直接睡吧。”童谣笑着点点阮茜的额头,率先进去,“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宾馆的房间很暖。   童谣打完电话,坐上床,脱了外套,只留了一身长袖和打底裤,她脸皮薄,钻进被窝才偷偷解了内衣,扔在自己的衣服堆里,背过身,不去看小姑娘那边的动态,试图快速入眠。   阮茜穿着保暖内衣和秋裤,裹着被子,看向童老师的背影,只能看见倾泻的长发。那乌黑的发丝搭在床边,像温柔的月光,若在古代,这头长发总有一天会和人相缠、为人绾起。班上男生总是开玩笑说一见童老师误终生,但阮茜觉得,自己的终生是真的陷进去了。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童谣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问:   “软软,不睡吗?”   童谣听见穿拖鞋的声音,紧接着,床上微微一震,一个软玉温香挤进了她的被窝,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她几乎当场炸毛,浑身一激灵,一句“你……”如鲠在喉,确认小姑娘没有进一步举动后,又偃旗息鼓。   “软软,”她涨红了脸,“回去睡。”   小姑娘缩回手,小声答应,却没有动。   童谣心说小家伙学会装死了,转过去,和阮茜对视,阮茜自知理亏,不敢看她,但偏偏……赖着不走。   “……小流氓。”   童谣说着,把枕头放在两人之间,没再赶小姑娘走。   看小姑娘今天遭了难,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阮茜不吭声,每到夜里,她都会想很多,尤其是今天。她又给童老师添了麻烦,至今为止,她还没能给童老师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也许她是多余的,也许没有自己童老师会更轻松……看着那张布满月光的睡颜,她很想付出些什么。   哪怕是身体上的。   但是……又怕童老师生气,怕童老师觉得她不自爱。   她偷偷拿出手机,登录漫画网,自己的漫画在月票榜上从第二名落到了第三名,评论里有人说她的剧情画得越来越不好看、男主太蠢,她急得想哭。   自己以后会不会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员?   她躲在被窝里,突然感觉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又不开心了?”那人说,“你这孩子真让人操心。”   “童老师……”   “你还小,别整天想那么多。”童谣搂着小姑娘,两人之间夹着枕头,“睡吧。”   摩擦的双腿,近在咫尺的呼吸,天堂也莫过于此。那些不安依然存在,但在光芒的照射下,它们躲在阴暗的角落,再也不敢恐吓她。   寒假,三十天的别离,她想破茧成蝶,蜕变成全新的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茜沉沉地睡去。   -   -   次日,上午。   她们起床,童华开着车,继续上路。三个多小时后,她们抵达湘南,直接把小姑娘送到了家。   阮茜的家在一个陈旧的小区。   满地的落叶没有人扫,楼房的石砖墙上长着青苔。楼梯的扶手锈迹斑斑,楼梯间里堆着一箱箱废弃的家具和煤炭,每走一个台阶都能看到疏通厕所和开锁的小广告。   童华提着小姑娘的行李走在后头,童谣和阮茜走在前面。小姑娘家在三楼,这里的房子不高,三楼也显得挺矮,门口的墙上还镶着一个牛奶屋。童谣笑着问:   “你家还订了牛奶?”   阮茜脸红:“以前订的,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能拿牛奶。”   小姑娘按了按门铃,门铃一响,门迅速打开,里面的顾女士看到女儿,一把抱住:   “你把妈妈急死了。”   顾女士没说太多,因为看到了后面的童谣和童华。屋里的男人也出来,有些病态的瘦削,是小姑娘的爸爸。   “童老师,这次真是辛苦你了,还有这位小哥,这是……”   “我哥,童华。”   “是是,太感谢了。童老师,留下来吃个午饭吧?菜我都买好了。”   顾女士连连道谢,阮茜的父亲也从屋里拿了条大中华,直往童华手里递:   “童老师,这路上的费用多少,我给您转。”   阮茜站在父母身后,默不作声,这里的人中,她是唯一的小孩。那些大人之间的交流,恰恰是孩子最厌烦的事。但阮茜不厌烦,她想长大,却好像永远摆脱不了幼稚。成长不是突然就能顿悟的,而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不用了,客气了。”童谣笑笑,“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下吃饭了。软软,我走了。”   她说着,笑眯眯的,朝小姑娘招招手便下楼。阮茜的眼中忽然有泪水涌出,有一瞬间,她想跟着童老师一起走——这样的想法有点蠢,可她……就是不想和童老师分开。   她低下头,轻声说:“……童老师再见,童华哥哥再见。”   “童老师走好啊!”顾女士喊道,推了推女儿,嗔怪道,“怎么对老师这么冷淡呢?人家童老师对你多好啊。”   她哪里知道女儿心都挂人家身上了。   阮爸爸懊恼:“哎,人家没收我烟,这下白买了。”   “下次再请童老师吃顿饭,”顾女士叹气,“不能让人家白辛苦,人情总是要还的。小茜,以后你进了社会也要学会做人知道吗?人要懂得感恩。”   “知道了,妈。”小姑娘苦闷地说,“把行李收拾了吧。”   回到了久违的家,却没有激动和怀念。   阮茜的家里不大,但在这个偏僻的城市,九十多平并不贵,一家四口也并不拥挤。她回到卧室,躺上床,没躺一会儿又爬起来,在书桌上拿出画纸,开始赶稿。   中午,阮茜爸爸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顾女士只请了半天假,吃完饭就急急忙忙回公司。阮茜爸爸接了通电话,说了一声,便出门打牌。家一下变得很大,阮茜静静待在房间,画了一整天。   晚饭时,小姑娘收到了短信。   【童老师】:“到家了。”   阮茜捧着手机,打了很长一段话,又删掉,推倒重来,纠结了很久,想表达思念,又想表现得成熟。   远方,童谣看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看了许久,也没等来回复,不禁失笑,把手机揣进口袋。十多分钟后,手机一震,才收到一句“童老师好好休息。”   “谣谣,看什么呢。”江妩问。   “没什么。”   -   -   湘南市的初中,是全省最差的。   而阮茜读的,是最差的之中,最好的那个。   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她的初中叫托福中学,听上去就让人联想到某个英语考试,仿佛取了这个名字学校就会和国际化沾边。托福中学是私立学校,学费每个学期五千,成绩差的学生多交点钱也能进。本地最不缺的就是混混,相当一部分学生父亲是大混混,所以他们成了学校里的小混混,留级到十六七岁的大有人在。阮茜在一中没有见过一次校园霸凌,但初中三年就有幸目睹过十次群架。   以前她就想,自己一定要逃离这个城市,她的人生不能埋葬在这种地方。她是这个学校最认真的学生之一,万幸的是,当年教育局对高中跨城市招生管得不严,一中招生办的老师在这里举办了一次考试,录取了前几名,阮茜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但离开了穷乡僻壤,到了大城市,才发现原本成绩优异的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大城市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学英语,从初中开始学竞赛,考试的题目根本不是一个难度。教育的差距,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少女骄傲的翅膀。没有经历过的人,绝不会明白教育资源的分配有多么不公。   直到遇到了童老师。   那是她人生中的光。   阮茜抬起头,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初中的大门前。这里的学生还没放假,校园里熟悉的校服让她触景生情。她其实不讨厌这个地方,这里再差再乱,也留给了她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打开昔日的初中班群,里面弹出了无数条消息。她被@了,翻到最下面,是一份邀请:   “同学聚会,来吗?”   -   -   -   PS:改编自真实故事.jpg   PS:推一本变百啦_(:з)∠)_   《邪神少女绝赞崩坏中》 第七十九章:聚会   阮茜一向不喜欢聚会。   但时隔一年多,那些初中各色的面孔在记忆里竟都变得亲切起来,她以前一直埋头学习,但在初中也有几个玩得不错的闺蜜,去聚会,怀念一下曾经,似乎也不错。   她回复道:   “去。”   说好了地点时间,晚上回到家,阮茜打开衣柜,件件挑选。她实在没什么衣服可换,找来找去都是以前的款式,她有些自暴自弃,挑了几件色调简单的,试穿一下,意外得还不错。   阮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初中相比,这张脸长开了,比以前更加精致,人也从记忆里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变得有曲线。胸前饱满,腰细腿长,似乎还在长高,她想到童老师的那句“不准长高”,不禁勾唇,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拍了几张自认为好看的照片,什么都没露,但线条分明。发给童老师后,小姑娘躺在床上,偷偷地笑,情不自禁地打起滚来。   现在的童老师,大概还在忙着改卷吧?   她握着手机,侧身躺着,对屏幕说着悄悄话。   “童老师,我明天要去同学聚会了,初中同学。”   “我这么穿好看吗?”   “童老师,我开始想你了……”   语音一段一段发送,阮茜抓着被子,没等到回复,丧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出了卧室,准备洗漱,跟回来的顾女士说:   “妈,我明天同学聚会。”   “呀,”顾女士拿出手机,“妈妈给你转点钱……两百块钱够吗?”   “不用,”阮茜笑,“我还有点钱。”   “那,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啊,去哪里玩给妈妈说一声。”   “好~”   小姑娘洗漱完,回到床上,打开微信,发现多了几条回复,是来自童老师的语音。她的脸上渐渐浮现绯红的颜色,把声音调小,放在耳边听:   “刚改完卷子,没看手机。”   “同学聚会呀……这样打扮很漂亮,和以前的朋友多联系也好。”   “……油嘴滑舌。”   最后这四个字,声音从温柔变成娇嗔,小姑娘仿佛能想象到童老师羞涩的模样,在床上滚得像条上岸的鱼。   人在网上的表达总会比面对面的交流更大胆,她对着手机,“mua”了一下,发送,然后在等待中,渐入梦乡。   -   -   次日。   同学聚会的集合地点就在初中门口。   阮茜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她本以为会看到很多人,毕竟群里一个个都答应得信誓旦旦,结果到了才发现,算上她才十个人。   再看群里,一个个都临时有事,或者干脆装死。   也许大多数人并不期待和老同学相见。大家怀念过去,只是因为现在不如意。想回到过去的无忧无虑,但又不想让同学看到现在又挫又土说不定还胖了长痘的自己。   “阮茜!”一个女生喊着,跑到阮茜面前。   阮茜乍一看还没认出来,认真看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   “……王佳璐?”   “操,不认识我了?”   女生笑着拍拍阮茜的肩膀。   阮茜默默看着她,昔日的闺蜜和初中的印象里天差地别,头发烫了,染成了酒红色,化了浓厚的妆,多了两个耳洞,确实艳丽了不少,浓郁的香水味扑鼻。   原来,初中老师说的,上了高中老师就不管你了,在这里是真的。   “变漂亮了呀茜茜。”王佳璐打量她,伸手想捏,“这脸嫩的,去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阮茜见她指甲涂得油光发亮,长得像女妖,有点怕她戳到自己,只让王佳璐捏了一下。前面的校门口蹲着几个男生女生,男生流里流气,烫染齐全,女生的妆争妍斗艳,一个个都在用美貌武装自己。   阮茜什么妆都没化,感觉自己像个土包子,掉进了他们早熟的世界。   “看,我们茜茜回来了!”王佳璐领着阮茜走过去,“你那边有帅哥没?”   “……没有。”阮茜思考了一会儿,别的地方有没有帅哥她不知道,但一中确实很少,就算有,也在认真学习。另外,一中的男生大多戴着眼镜,反观这里的几个,没一个戴眼镜的。   “哟,阮茜啊,”有男生招手,“女大十八变啊。”   说得好像她以前很丑一样——阮茜不开心了,但脸上没有表现。   在初中,她不怎么搭理男生,而玩得开的女生多的是,男生撬不动她这块石头,便纷纷转移目标。如今再见,几个男生都看着她,视线远比一中的男生大胆。   “操,时间到了,还有没有人来?”王佳璐大概等了很久,不满道,“不来我们走了。”   为首的一个男生站起来,阮茜记得他叫向明和,在初中就和王佳璐眉来眼去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修成正果。   “走吧,唱K去。”向明和说,“不等了,还有人来就让他们直接去KTV。”   十个人的队伍零零散散,阮茜忽然有些尴尬,没人和她走一起,她玩得好的只有王佳璐在这,但王佳璐在前面和向明和说说笑笑,她像一个局外人,随便找个路人问,估计都会认为她和这些同学不是一起的。   这时,有个人赶上她,阮茜侧目,是个叫符白的男生,初中时喜欢扯她的头发,或者故意在她面前说些荤段子。她低下头,自顾自地走,符白主动搭话道:   “阮茜,你在那边上学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阮茜抬头,“你在哪读?”   “哈,我到三中读,”符白脸色突然变得神秘,“我跟你说,我们学校贼开放,隔壁班有个男的在教室直接把他女朋友扒光了。”   他仿佛在分享什么山珍海味,一脸回味。   阮茜皱眉,她没蠢到全信,三中风评不好,经常有些妖魔化的传闻,鬼知道符白有没有添油加醋。   “你知道吗,”符白继续说,“王佳璐高一跟向明和开房了,还有……”   “好了,”阮茜停下,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想知道。”   想用八卦引起女孩注意的符白一愣,待阮茜走了,他跟上,却想不出话题。   他们竟没有话题可以聊。   到了KTV,气氛一下子欢腾了。空气中弥漫着纸醉金迷的味道,王佳璐是麦霸,她点了首By2的歌,把另一个话筒塞进阮茜手里,阮茜摆摆手,示意自己唱不好,王佳璐笑笑,不意外,又去找别的女生。向明和点了一箱啤酒,一群男生商量着玩什么游戏。   “茜茜,唱啊,”王佳璐勾住阮茜的肩膀,“花了钱不唱,多浪费啊。”   “不用了。”阮茜抿唇,她不爱唱歌,“你们唱就行,我听。”   “阮茜,来玩游戏啊!”有男生笑嘻嘻地喊。   “我先看你们玩。”阮茜坐在桌子边,鼻子里进了淡淡的啤酒味。   KTV的灯光有些迷幻。   她看着他们玩嘴传纸牌的游戏,纸牌在两人之间滑落,一男一女近乎亲上,一片起哄声中,女生只是笑骂地推搡了男生一下,喝下一杯啤酒,游戏接着继续。这样的场景在阮茜眼中光怪陆离,随着他们喝的酒越来越多,甚至有点群魔乱舞的味道。   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考到了一中。   如果留在这,升学,上了本地一本率百分之二十不到的高中,她大概也会像这样,日渐沉沦。   没有谁是错的,只是社会把你变成了适应它的样子。人活着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自己。   男生们再次邀请她参加游戏,她摇摇头拒绝,另外几个女生偷偷说了什么,似乎是在嘲笑她。   “装什么清高。”   “哈哈,人家可是从大城市回来的。”   她好像和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直到这时,阮茜才明白,一中将她们这些乖宝宝保护得多好。   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是“童老师”三个字,阮茜赶紧出去,KTV里太过吵闹,舍不得让童老师多等待一秒,出来了,她立马接通。   “软软,在聚会吗?你那好吵。”   “嗯,童老师,我在KTV。”   “吃午饭没?”   “还没,一会儿大家一起找地方吃。”   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阮茜听见童老师说:   “哪个KTV?”   “额……皇城国际。童老师你问这个干嘛?你要过来吗?”   “傻丫头,我在家里,怎么可能过去。”童谣失笑。   “哦……”阮茜失落道。   电话挂断,小姑娘垂着头往包间走,没走几步,却有人拦在她面前。   是符白。   男生带着酒气和痞气,端详她的脸,说:“你比以前还漂亮。”   阮茜往旁边一步,没有理他,但符白拦着她,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不好。”   阮茜蹙眉,想绕开他,但这时,包间的门开了,王佳璐冲出来,甩了下头发,勾住阮茜的肩,看了看符白,嗤笑道:   “怎么,要追我们茜茜?人家在大城市上学,你还想跟过去吗?”   那一脸的“您配吗”让符白脸一阵红一阵白,低骂了一句就进了包间。   阮茜看了眼王佳璐花枝招展的脸,低声说:   “谢谢。”   “嗨,没事,姐妹嘛。”王佳璐满不在乎。   “你和向明和……”   “他是我男朋友啊。”王佳璐说,“都见家长了。”   “你家里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早点嫁人呗,他家还有矿。”   王佳璐说的有矿是真的有矿,湘南近年在地下发现了大量稀有矿石,不少人发家致富,成了矿老板,由此改变命运。   “你以后有出息别忘了我啊,”王佳璐开玩笑,“进去咯。”   阮茜站着,一时间不知道王佳璐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进去,发现气氛好像冷了一些,她看着他们的眼神,不知道符白说了什么,好像自己奋力飞出大山的努力在他们眼中成了多么可笑的挣扎。他们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在大城市为一套房子奔波劳累一生,哪里有这里自在快活。   唱完了K,一群人走出会所,琢磨着吃什么。阮茜发现自己好像被排斥了,王佳璐想拉着她融入,却像油融不进水一样生硬。   眼尖的人倒是看见了门口的一辆车。   “那是什么车啊?”女生不认识,“挺豪华的。”   “那是宾利啊。”男生炫耀着自己的知识,“在这里很少见的。”   少男少女们叽叽喳喳,宾利忽然开了车门,下来了一个胖子——阮茜愣住,她记得这个人,是那天半夜童华喊来在酒店门口接她们的那个。   胡胖子看到人群里的阮茜,晃着笨重的身子跑过来,喊:   “阮茜妹妹,等你好久了,餐厅都订好了,让你同学都过来吃吧。”   阮茜懵了,什么餐厅?   “阮茜,那你谁啊?”有女生不动声色地问,眼睛却盯着那辆宾利,“订的什么餐厅啊?”   “表哥,我是她表哥,”胡胖子笑道,“订的丹枫白露。”   丹枫白露,近年开的法国餐厅,抓紧了小城市的人的虚荣心,成了本地高端的代名词,价格膨胀得厉害。大家可能不爱吃里面的鹅肝黑松露,但谁都想进去吃一餐,拍个照给朋友炫耀。   阮茜在这一刻终于知道童老师要她的地址干什么了。   她独自走过去,小声问胡胖子:   “那个,不能……退款么?”   她觉得有点丢脸。   在这些有钱人面前,她连吃顿饭都要斤斤计较。   “退什么款呀,”胡胖子大笑,“你童姐姐都付钱了,这点钱不算什么,叫你同学一起去吧。”   童姐姐……   又解锁一个新称呼。   她无奈地转过身,问:   “大家想去吗?”   随后,在胡胖子的眼神示意下,她又尴尬地补充了一句:   “我请客。”   “去!”   “卧槽阮茜你这么有钱了?”   “操,姐妹你真发了?!”   符白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如吃火锅”,很快被淹没在了众人的口水中。   胡胖子朝阮茜一笑,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人不装逼枉少年嘛。”   -   -   -   PS:我果然不会写装逼打脸,不过这章4000字!   PS:又双叒叕推一本变百哒。   《关于成为温柔太太这件事》 第八十章:她想赚钱   傍晚,橘色的阳光照在阮茜的脸庞,众人吃饱喝足,有人提议要去酒吧玩,阮茜抿唇,说:   “太晚了,我要回家了,你们玩吧。”   她的话扫了兴,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反而让她注意安全。也许是吃人嘴短,一餐饭下来,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大家都以为她有个巨有钱的表哥,连带她这个“表妹”也鸡犬升天。   自从遇见了童老师,阮茜不止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她望着夕阳下同学们奔向酒吧的背影,好像被解放的奴隶奔向渴望的自由,他们的青春肆意又潇洒,而自己吃个饭还时不时要看看漫画下新的评论,活得像森林里的兔子一样胆小甚微。   吃了一餐法国菜,但这个格调不是以她的名义请客就能撑起来的。她不懂怎么品味红酒,也不觉得黑松露的味道多香,甚至不知道西餐厅的餐桌礼仪,她进餐厅像个满身金链子的暴发户,实际上她连暴发户都不是。唯一庆幸的是,大家都是土鳖,谁也没有谁不起谁的资格。   心中有一道声音问,装了这个逼,你真的开心吗?   不开心也不难过,小姑娘只觉得别扭极了。   她的脑子里又蹦出江妩跟她说的“差别论”,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她和童老师之间,明显的差别简直像马路中间冒出来的一个坑,而且随着不断前行,类似的坑会越来越多。   她要付出多少,才能将这些坑一个一个填上。   阮茜上了公交车,车上人少,她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腿上一阵微麻的振动,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童老师”三个字,收拾心情,接电话的又是乖巧阳光的自己。   “软软,还在和同学一起玩吗?”   那个人的声音像猫爪一样挠着她的心。   “没,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童老师忙完了吗?”她轻声问。   “嗯,我休息了,准备寒假找点事做。对了,中午……吃得怎么样?胡鸿给你安排好了吧?”   胡鸿就是胡胖子,名字很大气,人也心宽体胖。   阮茜愣了一会儿,随即绽开笑颜:   “吃得很开心。不过……童老师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怎么啦?”   “就是……太贵了。他们都乱点东西,也不吃完,还点了很贵的酒……我不想别人浪费你的钱。”   “这有什么浪费的,你难得同学聚会,表现一下,开开心心最重要。”   “童老师……”   她隐晦的抗拒在童老师眼中也只是软糯的撒娇。   说不出口的,是她的自卑。   其实她理解童老师的想法,如果自己有钱,肯定什么都愿意给童老师买,哪有什么浪费和舍得的概念。可问题是,她没钱,连花童老师的钱都不愿意。于是,年少的阮茜,真真切切地理解了一点——   穷是病。   -   -   教师是有带薪休寒暑假的职业,以至于童谣寒假闲得发慌。同事们都在积极开办补习班,而她宅在家里,几乎要发霉。   晚上睡觉前,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有条微信消息。   【软软】:“童老师了解比特币吗?”   问题突兀,让童谣足足看了好几遍。   【童谣】:“……听说过,你想了解?”   童谣站在窗边打字,回想上辈子的比特币。她其实并不了解这种东西,只是经常听说有人靠比特币赚了钱。但机遇越大,风险越高,这是每个行业都适用的真理。   【软软】:“我弟他喜欢上网搞这些……他说价格已经跌到了几年的最低,想让我买一些。”   【童谣】:“买一些,多少?”   小姑娘不回话了。   童谣一阵头疼,比特币,国内这个圈子其实非常小,波动又大,很多人大概认为这是传销。她不知道前世的比特币几年后会怎么样、有没有崩盘,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套进今生来——至少她前世就没听说过童家的产业,有的国家总统都变了。小蝴蝶的翅膀何止煽动了飓风,简直加速了地球自转。   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小姑娘突然想赴汤蹈火地挣钱。   【童谣】:“急需用钱吗?”   【软软】:“不是……但是,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赚钱的机会。”   童谣犹豫着,没有立刻回复。   她觉得小姑娘愿意去了解这些东西是好事,可又不想软软把赚钱的希望寄托于这种高风险的事上。   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她慢慢打字,发送过去:   “这件事老师给不了你多少建议,投资不是坏事,但不能孤注一掷,把风险控制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自己好好分析,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个经历。”   她看完自己这段话,觉得通篇都是废话,这道理谁不懂呢?但不说又不安心。   她又捧起手机,输入一段“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老师不在乎你未来有没有钱”,又觉得太过露骨,跟倒贴似的,于是删了个干净。   童谣躺在床上,脸上燥热——自己……有那么饥渴、迫不及待吗?   -   -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了。   徐茵,荣获九校联考第一名。四班和七班的数学成绩依旧稳健,童谣在名单里寻找,终于找到了小姑娘的名字——年级172名。   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她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报喜。   但有进步的学生,就有退步的学生。成绩一出,报补习班的学生更多了,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家长在群里请她出山补课,因为孩子总在家里吐槽补课老师讲得没童老师好。童谣哭笑不得,她补课是全凭自愿,并不想去当这个剥削孩子寒假的恶人,几次三番都婉拒了。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   童谣待在房间,隐约能听到母亲和哥哥的笑声,大概是聊得很开心。出于礼貌,她这个女儿总是要见客人的,于是她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门,便看到楼下沙发上两个陌生的女性。一大一小,大的美艳,和童华年岁相近,小的花里胡哨,似乎只是个高中生。   “谣谣,来,”江妩看到她,笑着招手,“见见你嫂子。”   童谣看向沙发上英气而美丽的女人,又看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的童华,有些震惊,这货居然真的要结婚成家了?   “……嫂子好。”她坐下道,“我是童谣。”   “我是吴律,你哥的女朋友,”女人一笑,“谣谣真漂亮,童华一直跟我说你有多优秀。”   吴律的声音让人舒心,似乎能传递她的真诚。据说是律所合伙人的女儿,在一起法律纠纷中和童华相识。   “过奖了,嫂子才优秀呢。”童谣看向小的那位,“这位是……”   “是我妹妹,吴忧。”吴律摸摸女孩的脑袋,“今年高二了,在一中读,忧忧,跟谣谣姐姐打个招呼。”   被摸了脑袋的少女似乎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横了姐姐一眼,意识到在客人家,又不得不端正姿态。她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发梢微微烫卷,化了点妆,一副放纵不羁的时髦少女模样。童谣愣了愣,心想一中还有这种学生吗?   “谣……童老师好。”吴忧看了童谣一眼,迅速低下头。   “你认识我啊?”童谣好奇,“你在几班?”   “……九班。”似乎是难以启齿的答案。   “九班?那我在你们班代过课呀。”童谣笑了笑,虽然那次代课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我怎么不记得有金发的同学?”   “她才染的,”吴律解释道,“谣谣放心,她就放假才敢闹,开学我就带她染回去。忧忧,谣谣给你们上过课啊?你之前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吴忧垂着脑袋,不吭声,当初在课堂上讲小话、无视纪律的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当时她想这老师怎么这么能装,不发火不生气,跟朵白莲花似的,越是温柔漂亮,她们这些坏孩子就越想惹她,可真让这位讲台上的人失望伤心时,她又有些后悔,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她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大多数老师都不管她们,突然来了个想管纪律、看她们浪费生命不顺眼的,她们就好像得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某天下课后,她看到这位童老师在七班和学生其乐融融的样子时,突然有些羡慕。   一对比,她们九班就乱七八糟得像坨屎。   吴忧本以为她和这位童老师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她继续浑浑噩噩,童老师继续浇灌那些向阳而生的小花朵,但造化弄人,谁知道童老师的哥哥成了自己姐夫。   “谣谣是教数学吧?忧忧数学一直是短板,以后在学校,能让忧忧找你问问题吗?”吴律征求地问。   “当然可以,”童谣笑,“而且我寒假时间多的是,要是有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对了,”一边的江妩突然发声,“吴律,你是要跟童华搬出去住对吧?你爸在国外,家里就吴忧一个人吗?”   “嗯……”吴律迟疑地应道,她家父母离婚,她搬出去住后,确实只留下吴忧一人,“我打算给她请个保姆。”   “要不就到我们家住吧,”江妩提议,“谣谣还能给孩子补补课,是吧?”   她斜眼瞥向童谣,童谣一愣,下意识答道:   “……是。”   一句“不用”几乎要从吴忧嘴里脱口而出,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偷偷看了童老师一眼,那张脸和记忆中那堂课上一样完美无瑕。听着姐姐和江阿姨客套,最后拍板决定让她住一阵子时,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童老师眼里,这幅模样的自己,是否和渣滓一样?   -   -   -   PS:又月初了……嘤嘤嘤 第八十一章:教练,我想   家里多了一个人其实没什么感觉。   毕竟少了个童华,在童谣眼里算平换。午饭时,她见吴忧在餐桌上局促的样子,默默把菜往那边推了推,这孩子低着头,不是害羞,倒像是很紧张。   她对吴忧没什么印象,知道她是九班交钱进一中的也没有感官变差。一是她不记仇,上课吵吵也不是罪大恶极;二是这孩子长得好看,淡金色的头发大概用了很贵的染色剂,显得天生一般漂亮自然。   吴忧小心翼翼地夹菜,到了这个庄重大气的房子里,一身胭脂气的她似乎有点庸俗。她下意识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飞速扒了几口,夹菜时突然想起忘了用公筷,差点把菜放回去。   “我吃饱了,”她把碗里的饭吃完,站起来,“谢谢阿姨。”   “吃这么少,不和胃口吗?”江妩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吴忧赶紧说,“我饭量小。”   “这样啊,还是多吃点比较好。”江妩说,“对了,忧忧每天什么时候学习?谣谣也可以看时间辅导你。”   吴忧一僵,她能说她寒假不学习、作业最后几天抄吗?当然可以,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可眼睛扫过童谣时,她忽然又记起这个女人在讲台上对她们这些学校都放弃的学生失望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胡诌道:   “一般……就按学校作息。”   “这么努力啊?”江妩还不知道九班是何许班级,“谣谣以前也这么勤奋。”   话题莫名拐到自己身上,童谣眨了眨眼,没有戳穿女孩的底细,说:   “妈,行了,让人家去学习吧。”   江妩笑了笑,吴忧松了口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冬天的,外面难得风和日丽。   女孩倒在床上,微信里姐妹要她出去玩,她心情烦躁,只能说“没空”。她开始懊恼,自己干嘛要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装得再像,童老师就会喜欢了吗?就能忘掉那些糟糕的印象了吗?   寄人篱下的日子难受死她了。   父亲发了一条消息,问她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她冷笑一声,装没看见。   门这时被敲响。   “吴忧?”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嘴里喊着“来了”,心脏怦怦跳,打开门,门口的人一如既往的美丽,穿着拖鞋,和她差不多高,毛茸茸的家居服,腰间束了个带子。   “在学习吗?”   童谣问。   吴忧别开脸,低声说:“……正准备学。”   “嫂子想让我辅导下你的数学,你现在方便吗?”童谣笑笑。   女孩觉得被晃了眼,心里念了句狐狸精,小声说:   “方便。”   说着,让开。   吴忧的寒假作业很干净。   即便寒假已经过了一周,作业本还是崭新的,连名字都没写。女孩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着什么“前几天在写别的”,但见童老师静静地看着她,她慢慢就没声了。   “期末成绩出了,考得怎么样?”童谣坐在桌边,说起来,她和吴忧算是同辈,嫂子的妹妹,四舍五入也算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很关心,“能告诉我吗?”   吴忧沉默片刻,耸拉着脑袋,金发摇晃:   “没看,反正……就五百多名吧。”   一中高二的理科一共才六百人左右。   童谣终于知道这个妹妹成绩有多糟糕了。   她把数学寒假作业翻开,问:   “现在写吗?不会做的可以问我。”   吴忧轻轻点头,拿起一根笔,埋头开始写。   童谣不打扰她,把椅子挪远了一点坐着,自己拿了一本教师版作业看题。四十分钟过后,她轻咳一声,问:   “这节写完了吗?”   吴忧抿唇,把作业往前一推,童谣凑过去,一道一道题地对,发现错得简直体无完肤。   她面色凝重起来,蹙眉道:   “这些都不会做?”   比软软可惨烈多了。   吴忧低头,无声地玩着自己粉色果冻似的晶莹指甲。   童谣拿着作业本,突然问:   “你想学吗?”   吴忧一愣,大概没想到会面临这个问题。   老师,家长,从来都是质问“你为什么不好好学”,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说。   学习那么痛苦,她心里想,自己也许不想学习。可实话说出来,又会显得自己无药可救。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童谣笑了笑,说:   “很正常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学习的。”   吴忧惊讶地抬起头。   “很多人高中努力学习,大学没人管,就解放自己,及格万岁,甚至挂科,你只是提前进入了这个阶段——甚至挂科了还不用重修。”童谣说,“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照这样下去应该是考不上大学了,你爸爸会送你出国吗?”   吴忧扭头,兴许是被那句“考不上大学”伤了自尊,心里很不好受:   “他才不会管我,我也不想出国。”   “那他不给你钱用怎么办?”童谣循循善诱,“不听他话,又不学习,以后还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有和爸爸谈条件的本钱吗?”   女孩无言,静静趴在桌上,不肯露脸,好一会儿后,认命地说:   “我知道你想劝我学习,可我试过,我做不到。以后我爸他爱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吧,嫁人或者出国随便,反正……他不可能不管我。”   童谣再次看了眼那本作业,站起身:   “那好吧。”   她不了解吴忧的父亲,但从她们姐妹的表现中也能窥得一斑。她看着窗外,外面下了雨,一月冰冷的寒气被挡在屋外,房间里的温暖让人远离了现实的艰辛。她想,人与人之间真的很不一样,软软拼得都快悬梁刺股了,有的人却宁愿让别人掌控自己也不愿努力。   大多数人不会讨厌成绩差的人。   但大多数人会讨厌懒惰、不思进取的人。   还是她的小姑娘最可爱。   -   -   童谣从吴忧的房间出来后,就待在书房看书。江妩去了公司,家里只留下她和吴忧,安静得像没人住。   直到玉藻在楼下的叫声隐隐传进书房。   狐狸的叫声类似于狗,她没理会,继续看书。接着,门外有了脚步声,有人敲响她的门,她说了声“请进”,门被打开,吴忧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古典的格调和巨大的书柜,结合那个木椅上身为老师的少女,她忽然有种书香门第、古色古香的感觉。   她顿时觉得这个女人当老师再合适不过,仿佛有一种青莲的气质,如果她是男人,肯定也愿意娶这种典雅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种小太妹。   “怎么了?”童谣合上书,问。   吴忧回过神,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那个……外面有只小猫。”   童家的客厅有道落地窗,童谣下楼梯后,正好可以看见窗边趴着一只橘色的小猫。玉藻隔着窗户吠,兴奋又欢脱,小猫也没被吓走——外面是滂沱大雨,淋湿了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童老师,怎么办?”吴忧紧张地问,这个时候她倒是上心。   “让它进来吧。”童谣说着,打开门,玉藻兴冲冲地就想往外跑,她赶紧抱住小狐狸,吴忧见状,跑过去,蹲下身,把小猫抱在怀里,突然,她吃痛地一叫,手背上被猫爪子一挠,她赶紧换了个姿势,把手藏在衣袖里,快步把小猫抱进了屋。   “它抓你了?”童谣皱眉,“出血没?”   吴忧把小猫放下,看看手背,松了口气:   “没有。”   这大概是一只六七个月的橘猫,外表杀伤力很足,叫声很奶,围着她俩的腿蹭,讨好又谄媚。   “它想在这过冬。”童谣判断,“这猫真够粘人的。”   吴忧眼神微动,她的心被小奶猫彻底俘获,忍不住去撸了几手。   “你要养它吗?”童颜冷不丁问。   女孩愣了愣,眼神黯淡下来,放在小猫身上的手也停了。   “我爸不会同意的。”她轻声说,“我一直想养一只猫,以前带到家里,被他扔了。”   她希冀的目光看向童谣,童谣偏头,道:   “我没空,玉藻都是我妈在喂,我哥猫毛过敏。”   吴忧抿唇,她一个客人不可能去求江阿姨收养一只野猫。   “你求你爸,说你以后努力学习,让他答应帮你养猫,这样行吗?”童谣提议。   吴忧怔住,她盯着小猫,抚摸着,摇了摇头:   “我学不好的。”   童谣听了,默默走开,去厨房煮了一片鸡胸肉。   闻到了肉香,小猫开始叫唤,水煮鸡胸几分钟就能做好,童谣把肉放在碗里,递给吴忧:   “你喂它吧,把肉撕成一小片地喂。”   吴忧接过碗,猫在她的脚踝边,她能感受到绒绒的摩擦。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一点点把肉撕下,迫不及待的小猫还舔了她的手指。   那是一种触电般的酥麻感。   晚上,江妩回来,见家里多了只猫,问:   “哪来的?”   吴忧不安地看过去,为小猫的命运发愁。   “家门口捡的。”童谣说,“估计是太冷了。”   今年下了大雪,气温比以往冬天更低,不知有多少野猫野狗冻死街头,每天早上都能发现一些冻僵的动物。   “气温高了就送走,你哥过敏,过年别把你哥吓跑了。”   “嗯,我看看有没有人肯收。”   大雨连下了几天才放晴。   吴忧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留下这只猫。小猫不知什么时候会被送走,她心里焦急,却无济于事。   这天,童谣在书房看书,吴忧出去了一下午,接到电话她才知道吴忧在外面敲门。   她下楼开门,见到吴忧时,整个人呆了半晌。   门前,黑色直发的女孩看着她,说:   “童老师,我想学习。”   -   -   -   PS:又双叒叕推一本变百哒   《比企谷小姐竟该死的诱人》 第八十二章:坦白   “说实话,你需要从头开始学。现在高二,你说你想理转文……确实有点晚,不过反正你理科没怎么学,也不是不行,一年半,破釜沉舟吧。”   童谣敲敲桌子,一边看作业,一边打量眼前黑头发的少女——之前她金发的时候一股子漂亮无脑的味道,现在拉直了,乌黑如鸦羽,看起来就是认真的做派。   吴忧其他科的成绩不行,但语文中等,英语甚至称得上优异,大概从小就在双语教育下长大,词汇量不小,口语更是远比一般高中生流利。童谣不禁感叹家境的重要性,要知道远在湘南的小姑娘至今都是哑巴英语。   努力,这件苦口婆心都劝不了的事,最后竟然让一只猫解决了。想要把猫留在家里——人果然是要有欲望才能产生动力。   又或者,是毫无话语权的吴忧,在长久的沉默中,想要爆发一次。   她辅导着吴忧,手机响了,拿出一看,心跳一停。   【软软】想要和你进行视频通话。   “童老师,不接吗?”吴忧疑惑地问。   “我出去一下。”童谣把声音关掉,神色尴尬,“你自己写一会儿。”   她出门,赶紧进了自己的卧室,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通按键。   于是,小姑娘素净的脸蛋出现在手机里。   “童老师,你在家吗?”声音依旧活泼。   “嗯……在家。”童谣看着小姑娘的背景,“你……在卧室?”   “是呀!”   屏幕里的镜头忽然转了起来,“要不要看看我的卧室?”   童谣心说可你已经展示出来了。   她看见了床上散落的小裤裤和内衣,想说傻姑娘赶紧把床上收拾好,又隐约觉得这是人家故意给自己看的。   她脸一热,道:   “好啦,我看完了。”   “童老师最近在忙什么?”小姑娘的脸重新出现,“最近都不联系我了。”   “这个啊……我平常就看书,”童谣的声音忽然变小,“最近……要给一个孩子补课。”   阮茜一愣,危机感油然而生,连忙问:   “补课?补高中的课吗?在哪补呀?”   小姑娘尽量让声音柔和,不露出那种质问的态度,生怕被反感。   童谣没在意小姑娘的语气,自顾自地说:   “补高二的课,因为……沾亲带故的,就让她住家里了。”   阮茜表情凝固,面对屏幕,最后勉强一笑。   她想继续问下去,又怕显得自己小气和神经兮兮。   她和童老师之间算什么呢?   师生之上,恋人未满?   她没有立场去阻止什么。   她能做的,就是充实自己。   童老师说,会等她,那她就愿意相信。   “童老师,”她轻声说,“你会等我吗?”   童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刚想回答,就看见小姑娘吐吐舌头,俏皮地笑,好像想制造一种轻松的气氛:   “童老师不要有压力啦,要是以后喜欢上别人也不要紧呀,到时候告诉我就行了。”   童谣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什么意思?觉得她会在等待中变心吗?还是不想让这个诺言变成两人的坦诚之间的困扰?   “我说了等你长大就一定会等你。”她一字一句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说。   阮茜怔怔地看着屏幕,直到门口传来妈妈的声音,门把手也被转动,外面的妈妈问她在跟谁打电话,她赶紧跟童老师说了声再见,把房门打开:   “妈。”   “茜茜,跟谁说话呢?”妈妈一脸探究。   “跟……跟同学。”   “跟同学说什么‘等我’,‘喜欢’?”   “妈!”阮茜恼羞,“你听墙角!”   “妈是担心你,”顾女士一脸忧愁,把切好的水果放下,“茜茜,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没有。”   阮茜翻了个白眼,一头栽进被窝里,用枕头蒙住脑袋,“你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我只听了一点点,”顾女士坐在床上,隔着被子抚摸着女儿的头,“是妈妈不对,但是……你是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妈妈也怕你识人不清……”   她的手停住,轻轻叹了口气。   枕头下传出闷闷的声音:   “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这不光是学习的问题,”顾女士摇头,“能告诉妈妈是哪个男生吗?你同桌?”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阮茜从枕头下露出半张脸,偷偷看了眼母亲的神色,心一横,闭上眼睛:   “一定要是男生吗?”   妈妈愣住:“你说什么?”   覆水难收,小姑娘咬咬牙,豁出去了:   “是女生!”   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撑着床,红红的眼睛盯着妈妈:   “我喜欢的人是女生。”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顾艺文的心上。她看着十六年来乖巧懂事的女儿,手有些抖,直到女儿重复一遍后才得以确认。   “你认真的?你是在跟妈妈开玩笑吧?”她颤声问。   阮茜见状,眼睛黯淡下来,缩进了被子,不声不响,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头。   气氛一时间压抑得可怕。   渐渐的,阮茜听见了母亲的抽泣声。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一时生气,忍不住恶劣地低声吼道:   “你知道什么?我喜欢女生怎么就不懂事了?”   顾艺文拿卫生纸沾了沾不断流下的眼泪,说:   “你……你还这么小,你怎么能确定你喜欢女生?你那个性取向,有没有证明什么的?怎么确定你喜欢的人喜欢你、以后会不会因为压力和你分手?亲戚问起来,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你恶心,看不起你啊!我不想我女儿在背后被他们天天议论!你要是喜欢女生,以后连孩子都没有,你让妈妈怎么放心你啊!”   母亲的声音逐渐淡去,阮茜抬起头,露出湿润泛红的眼眶,声音沙哑:   “那你也觉得我恶心吗?”   顾艺文一滞,蜷着指头,“傻孩子,”她哽咽道,“妈妈怎么可能觉得自己孩子恶心呢。”   她掩面痛哭:   “妈妈只是怕……你以后要面对多少困难……   “都怪妈妈……从小就不能给你一个良好的环境。”   阮茜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   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可妈妈从未让她吃苦,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忙的见不到人,起早贪黑,还要被迫接受她异于常人的性取向。   “妈……”她的眼泪决堤,扑进母亲的怀里,恨不得把那些话抓回来塞进嘴里,“对不起,我不是要凶你……”   她本不想坦白,让妈妈操心,可压抑在心里的事总想找一个人倾诉——为什么要瞒着?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顾艺文擦了擦眼泪,搂着女儿:   “能告诉妈妈是哪个女生吗?”   阮茜眨眼,耸了声鼻子,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道:   “……童老师。”   顾艺文一顿,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教你数学那个……童老师?她是你老师,你们怎么可以……”   “你不知道她有多好。”阮茜倔强地说。   她掰着指头,一个一个地举例,维护她的自尊,鼓励她,免费补课,给她工牌,减轻了弟弟的处分,帮学生抓到了小偷……太多太多,她说话时,眸子一下子变得明亮,顾艺文也是女人,看着女儿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她沦陷得有多深。   “你们童老师人是好,可是……她毕竟是你们老师,而且她对其他人也好……”   “童老师对我不一样。”   这话就像是纯情女生被劝离渣男时坚定的回答。   但阮茜清楚,童老师对她有多不同、多特殊,所有人都知道童老师偏爱一个七班的小姑娘。   “那个给我打赏十万的人……就是童老师。”她小声说。   “什么?”顾艺文震惊,“她……她有没有对你提什么条件?”   就差直接问“她是不是想包养你”了。   “没有,”阮茜脸上微红,“童老师家里有钱,她就是喜欢我的漫画。”   “那,”顾艺文觉得头都快炸了,“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知道。”小姑娘小声说,“她说会等我长大。”   她隐去了她们之间的吻,因为怕妈妈对童老师有不好的印象。她把自己说成是追求的人——事实上她就是,但在妈妈眼里,乖巧胆小的女儿不可能主动追求一个老师。   “你们没做什么傻事吧?”   “妈!”阮茜脸已红透,“你又不是没见过童老师,她很矜持的,都是……都是……”   她低下头,“都是你女儿向别人动手动脚。”   顾艺文沉默。   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可她也知道,自家女儿漂亮,人家童老师更优秀,还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就算是同性,也是女儿高攀了。   “你们童老师……”她叹气,“以后会不会家里给她安排婚事?她有那么喜欢你吗?她跟家里坦白没有?”   她不想女儿受委屈,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以后那个童老师顶不住家里的压力,跟女儿分手,女儿会有多伤心?   阮茜抿唇,这个问题,她也给不出答案。童老师会等她,但等她长大了,未必就代表未来会顺利。未来是怎样的,谁会和谁在一起,没人能给出百分百的答案。   “那个钱你还她,咱们不能收她这么多钱,”顾艺文抚着女儿的背,“妈妈不想你欠别人的。你想要什么跟妈妈说,妈妈拼了命也会挣钱给你买。你要追别人,就要和人家平等。”   “妈……”小姑娘糯糯地说,“你同意了?”   顾艺文苦笑,轻叹一声:   “你再妈妈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阮茜太了解自己妈妈了,这么说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了。   她破涕为笑,抱着妈妈,玉燕投怀般,说:   “谢谢妈妈。”   -   -   -   PS:这只先坦白 第八十三章:除夕   冬雪,转眼又将是一年。   “今年是要雪灾喽。”阮小北坐在客厅,他的竞赛补课已经结束,在学校没人管,赖到快过年才回家。   “看你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阮茜抬头说了一句,继续看书。   “你就不能学学你姐?在家整天就知道玩。”顾艺文瞪了一眼儿子,“寒假作业写了吗?”   阮小北瘪瘪嘴,不敢还嘴。他觉得自家姐姐大概学疯了,这年头学习都需要防沉迷了吗?   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妈妈的情绪有些不对。总是无缘无故地看着姐姐发呆、叹气,忧心忡忡,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待妈妈走了, 他往姐姐身边靠了靠:   “姐,买了吗?”   他一脸神秘,活像地下党打暗号。   “买什么?”阮茜在书上做着笔记。   “比特币呀!”阮小北的表情突然变得特浮夸。   “没买。”   “没买?!”少年痛心疾首,“姐,这是发财的机会啊!”   阮茜翻了一页,没理他。   “姐,为什么不买啊!”阮小北就差撒泼打滚了。   他闹个不停,阮茜平静地合上书,手按在书的封面:   “我觉得风险太大,不想买。”   “可是……风险大收益才大啊!姐,你别排斥这种投资嘛。”   “有钱人买这个是投资,我买这个是赌博。”阮茜认真地说,“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赚钱。”   阮小北的脸皱得像菊花,好一会儿后,才说:   “好吧……你的钱你说了算。”   阮茜继续看书,少年越想越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最后,他垂头丧气地问:   “姐,你那漫画怎么样了?”   “还行,”阮茜回答,“现在有五万多个收藏了。”   “五万?!”   阮小北蹦了起来,“姐,你漫画火了?”   “……还差得远呢。”阮茜秀气的眉微微拧起,“现在还是免费的,只有打赏收入。”   “哦……”   阮茜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B站账号,已经有了一万多粉丝,大多是从漫画导航过来的。她的动态里没什么视频,只有一些自拍和同人图,怎么把这些粉丝变现成收益才是问题所在。   难道要学着跳几段宅舞吗?   阮茜叹了口气,她时间本来就不够用,根本没有时间再做别的事。   童老师……   她的思念快流淌成河了。   小姑娘摸摸嘴唇,那样缠绵的触感,她已经快要忘记,到了开学的时候,恐怕就真的不记得了。   除夕夜,大雪皑皑。   外面是黑白交错的世界,连家里也冷,一家人就这样围着烤火炉,等待春晚开始。阮茜靠着沙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触——   “童老师在干什么?”   她等了大概五分钟,也没有得到回复。   难道……童老师的心被那个住她家的女生勾走了吗?   童老师已经不在乎自己了吗?   小姑娘胡思乱想着,时间到了七点半,童老师真的半个小时都没有回复她。   她抿着唇看着电视上的广告,心里一阵烦躁,这时,手机却嗡嗡地响了起来。   【童老师】:“抱歉,手机关机了,后面一直忘了开。”   关机了?   阮茜连忙打字:   “怎么关机了?很忙不想让人打扰吗?”   【童老师】:“不是。”   【童老师】:“因为在飞机上。”   阮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盯着屏幕上这句话,一个几乎是奢望的想法再也拦不住,她颤抖的手指缓缓敲出下面这句话:   “飞机……飞到哪的呢?”   对方似乎缓了一会儿。   阮茜的心怦怦直跳,终于,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那个人说:   “要不,你打开门看看?”   此时,立刻,马上,小姑娘一跃而起,穿着反的拖鞋,在家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冲向门口,她打开门,在吹进屋的瑟瑟寒风中愣住——童谣站在她面前,大衣上沾着些雪花,脸上温柔的笑一如既往。   “嗨,软软。”   童谣笑道。   感谢飞机,四十分钟就拉近了三百公里的距离。   小姑娘的手缓缓松开门把,接着,她猛地抱紧眼前的人,时隔半个月,她再次记起了这个人的味道,这个人的温暖。童老师身上的雪花在脸上化得冰凉,她蹭了蹭,生怕她的老师被冻到,心疼地问:   “你怎么过来的?没打伞?”   “胡鸿开车送我过来的,”童谣感觉到她们肢体的触碰和依偎,脸色微红,“就进来的时候淋了点儿雪。”   “谁呀?”顾艺文疑惑地走来,随即愣住,“童、童老师?”   “你好。”童谣笑笑,小声在小姑娘耳边问,“晚上有空吗?”   阮茜疯狂点头,即使妈妈在身后她也抱着童老师不肯放。   童谣脸上更红,轻咳一声,道:“阿姨,晚上我可以带阮茜出去逛逛吗?”   “啊?这大雪天的……”   顾艺文欲言又止,阮茜见状,便开始撒娇,叫的一声比一声甜:   “妈!童老师都来看我了!”   顾艺文汗颜,女儿还没嫁出去,就已经感觉是泼出去的水了。   “那……茜茜,别玩太晚。”   她心中依然焦虑,但人家童老师大过年的能跑这么远来看她家女儿,至少……也是两情相悦吧?不是女儿的单相思,她心里也颇感安慰。   “知道了,妈!”   小姑娘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顾艺文关上门,回头,是阮小北懵逼的脸。   “妈,姐人呢?”   -   -   “童老师,你过年不陪家人吗?”   阮茜下楼时拿了把伞,小心翼翼地撑在两人头上。她其实有些懊恼,为什么要下雪呢?打着伞的话,就牵不了手了。   “中午吃过团圆饭了,陪了他们一天,所以……”童谣朝她弯了弯眼,“来看看你呀。”   会心一击,满心甜蜜。   阮茜满脸通红,看着路,小声问:   “那童老师能在这待多久啊?”   童谣摸摸脸,摊手道:“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毕竟春节你还是要多陪陪家里人,对吧?”   小姑娘低头,略微郁闷:   “嗯……”   童谣走到小区门口,拿出一串车钥匙,这是胡鸿留给她的车,还给她安排了一栋别墅。除夕夜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她来这里,只是想在这个充满意义的节日陪着小姑娘一起度过。   “跟我去住别墅吗?”她笑了笑,“看春晚,或者电影?”   阮茜轻轻点头。   只要和童老师一起,她不在乎去的是哪。   童谣打开导航,晚上的车不多,但街上依旧灯火通明。   “怎么有这么多店子开业啊?”阮茜看着窗外,问。   “因为有很多人在外面吃团圆饭啊。”童谣解释。   “唔……”小姑娘的声音放轻,“可那些员工也不回去。”   “因为……要赚钱养家嘛。”童谣说。   过年了却不能回家,是还没走入社会的孩子从没想过的事。   自己以后会怎样?   阮茜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汽车驶过灯火阑珊的城区,到了别墅,童谣将汽车熄火。进了大门,才发现别墅里的院子别有洞天。   “童老师,那个池子……”阮茜心跳加速,“是温泉吗?”   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在飘零中雪花中热气腾腾,再蠢的人也知道那不是鱼塘。   “……是,”童谣不动声色,“先进去休息会儿。”   她显然知道温泉意味着什么。   “童老师,那我们等会儿泡温泉好不好?”阮茜希冀地看着她。   “晚点再说。”童谣赧然,拍了下小姑娘的辫子,示意她进门。   她心里羞愤,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软软在期待什么,无非是想趁着温泉占她便宜——可当这份期待自己心里都蹦出来了一瞬时,她才开始惊慌,并且打死也不会承认。   -   -   -   PS:论文没有肝完,所有短小了……   PS:不过找到了一个大佬PY!   《我,楪祈,绯红之王》   真的!超推荐!jo厨狂喜系列!会给你带来极致愉悦的享受! 第八十四章:温泉   晚上八点,春晚开始。   “主持人还是这几个。”童谣坐在沙发上,挨着小姑娘,茶几上摆了一盘花生,“都是老面孔,没劲。”   “嗯……”   阮茜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看旁边一眼,她瞄着童老师嫣红的唇瓣,望梅止渴,心里痒得像猫挠。   “哈哈哈,小沈阳太逗了。”   童谣被小品逗得捧腹,但发现没人和她互动后,便转向小姑娘,眨眨眼,“你不看吗?要不……换个别的看?”   阮茜不说话,她一手扶着沙发,身子向童老师倾斜,一副索吻的姿态。但她失败了,童谣只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额头,就把她一点点按了回去。   “不听老师的话是不是?”童谣挑眉,“现在的你要专心学习,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以后再想,乖。”   小姑娘郁闷地坐回原位,她这回特地离远了一点,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能横着躺下一个人,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不满。   童谣暗笑,这还别扭上了?   都怪自己以前太惯着这孩子了。   她继续吃花生,等待今年的魔术能整活出什么新花样。十多分钟后,见童老师迟迟不来哄自己,小姑娘心里焦急,骑虎难下。又一个节目过去,她鼓起脸颊,默默靠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童谣笑了,深谙为人之道,往后一靠,把大腿的位置让出来:   “要不要躺会儿?”   阮茜脸热,心里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厚着脸皮躺了上去,柔软的纤维在脸上摩挲,小姑娘瞬间沉沦。   她想,自己大概是逃不出童老师的手掌心了,就算离得再远,这个人勾勾手指,自己还是会屁颠屁颠地过来。   “童老师……”她的手偷偷放在这个人的裤袜上,“我们什么时候泡温泉啊?”   泡泡泡,就知道泡温泉。   童谣心说你是想泡温泉还是想泡老师?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泡温泉了。”她笑道,“想泡的话自己泡。”   “童老师陪我嘛……”   耐不住小姑娘的软磨硬泡,童谣最终还是松了口。   “等会儿泡。”   小姑娘开心得在她怀里打滚。   泡个温泉就这么开心——想到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的体验,童谣的眼神软化,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小姑娘雀跃的样子,不想让这张纯真的脸染上阴霾。   有了泡温泉的保证,阮茜显然有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点评春晚的节目。两个人一起盯着魔术目不转睛,希望看到什么破绽,但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奇迹发生的原理。   “肯定有托!”小姑娘冥思苦想,“主持人就是托!”   “不好说,”童谣摸摸小姑娘的辫子,“有些魔术请了托就没意义了,魔术大师不会干这种事。”   “那到底是怎么变的呢……”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童谣莞尔,“想泡温泉吗?”   阮茜眼睛发光:   “想!”   小姑娘爬起来,温泉池就在落地窗外,她跑到门口,推开玻璃门,很是兴奋:   “直接泡就行了吗?我看动漫里面都是裹着毛巾……”   “先去冲澡。”童谣朝浴室努努嘴,“把身上冲干净,再挑件喜欢的泳衣。”   这栋别墅有个巨大的衣柜,五花八门的泳装琳琅满目。阮茜怔了怔,站在衣柜前,好一会儿才说:   “原来……不是裸泡啊。”   童谣一脸黑线,明明是个可爱的孩子,有时候自己却想一巴掌拍死她。她发现小姑娘的兴致显然低了不少,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的身子来的。   下贱。   浴室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很快,阮茜从裹着浴巾出来,身上还带着水珠。童谣瞥了一眼,迅速挪开视线,小姑娘裸露的肌肤呈现着柔软的奶白色,实在耀眼。身材匀称,纤秾合度,浴巾还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她不敢多看,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进浴室,这时,小姑娘突然喊了声:   “童老师。”   她下意识回头。   只见落在地上的浴巾,连空气声都听起来轻浮。   “啊!你……”   童谣还没来得及捂眼,就看到了小姑娘身上的泳衣,带着花边小裙子,还是连体式。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   小姑娘吐吐舌头,笑道:   “我去泡温泉喽!”   童谣摇摇头,进了浴室。   她的泳衣选得矜持,是一件绑带式的露背装,正面遮得严严实实。她洗完澡,打开门,雪花飘在身上,冷嗖嗖的,便赶紧接了盆温泉水泼在身上。小姑娘孩子心性,一个人在池子里玩水,待童谣下来后,她不闹了,红着脸坐在童老师的身边,两人靠在池子边上,身体也渐渐被泉水升温。   “童老师……”   阮茜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小姑娘趴在池边,面带潮红,躺在胳膊弯里,静静看着童谣。童谣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她觉得一定很美。   冬雪的夜里,天上的明月仿佛蒙了面纱。雪花是上天给她们的点缀,像落下的栀子花。   “童老师,你好漂亮。”   “嘁,你这甜言蜜语也太低端了吧。”童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唇线弯成月牙似的弧度。   “这里还可以看春晚诶。”   小姑娘抬起下巴,池子正对着房间里的电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清晰的画面已经足够。   “那继续看春晚吧。”   童谣把浴巾顶在头上,伸了个懒腰。   节目的歌舞其实是有些让人审美疲劳的。   童谣闭了会儿眼,生了倦意,突然,她感觉腰间多了双小手,贼兮兮的,下一刻,这只手的动作忽然猛烈了起来,对她腰间的痒痒肉发起了袭击。她惊呼一声,恼羞地瞪向身边的罪魁祸首,但阮茜依然不依不饶。童谣试图招架,但怕痒的体质决定了弱势,她索性不挡了,和小姑娘正面开战,试图把人制服——她伸出手,想锁住小姑娘的关节,但真的锁住时,她傻了。   入手的触感没有泳衣的阻碍,柔软得像汤圆。   炽热的起伏,菏泽尖角的异物感。她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怀里的小姑娘:   “你……你衣服呢?”   温泉里的小姑娘一丝不挂,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刚刚脱了,”阮茜把下巴埋进水里,俏脸烧得火红,“你闭眼的时候。”   童谣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她扭过头,小声说:   “干嘛要这样啊……我说了你还小……”   阮茜抿唇,倔强地靠近,她不在乎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她伸手,只想抱住童老师,却扑了个空。童谣避开她,扭头道:   “你把浴巾披上……我不看。”   说着,她直接出了池子,裹上浴巾,进了房间。   阮茜呆呆地泡在水里,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   房间里。   童谣擦干身子,换上了睡衣,站在客厅,窗外的温泉里已经没了人影,只看见小姑娘穿着浴衣,蜷在沙发上发呆。她的心微微抽痛,想说什么去安慰,又发觉气氛的尴尬。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把两床被子拼在一起,铺在客厅的地上。   “晚上……在这睡吗?”她轻声问。   阮茜一愣,抬起头,有几分愕然:   “童老师……你不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童谣好笑,“我来这是为了看你,怎么可能赶你走。”   “可是……我……”阮茜咬着唇,突然把脸在了膝盖间,“我那么不要脸……”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打转,但一颗也没有流下。   “童老师,我好怕你看不起我……你马上就要回去了,我、我就是想勾引你,因为、我怕你喜欢别人……才用这种方式……”   少女的尊严,从来都是娇贵而易碎的。她鼓起勇气的一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自卑从来都是阮茜心里的一根刺,谁都知道她配不上童老师,她自己更知道。哪怕童老师说会等她,她也……不想让童老师白白等待。   童谣没有出声,她静静走近,轻轻抬起女孩的头,入眼的是一双红肿的眼睛。   “又哭啦?”   “没、没哭。”阮茜很用力地眨眼。   童谣看着她,忽然,笑了笑:   “其实……你真的勾引成功了。”   阮茜愣住。   下一秒。   童谣捧住小姑娘的脸蛋,含住了那片娇艳的唇。   “就这一次哦。”   唇分,童谣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红霞。阮茜脑子里感觉要炸了,她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刚沉浸在这个突然的吻中,童老师就逃开了,充实的过后是失落,可有些东西,也回来了。   比如,童老师的嘴唇的味道。   “晚上睡这吗?”话题被生硬地岔开。   “要!”她连忙回答。   “那跟你妈妈打个电话吧。”童谣说,“明早我让胡鸿送你回家。”   夜晚。   她们关了灯,躺在地铺上,只有电视的灯光。   春晚的主持人要和全国人民一起倒数。   童谣提议:   “我们也倒数吧?”   小姑娘滚到她旁边,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侧过身,面对面,弓在被窝里,跟着电视的声音倒数。   “五。”   “四。”   “三。”   “二。”   “唔……”   -   -   -   PS:两天时间肝出了16000字的论文……其中10000字的正文,淘宝查重4%……导师还说内容没问题。   果然,人活着就要超越极限。   PS:谣谣没几次攻的机会了,珍惜吧。 第八十五章:相通的喧嚣   早上五点。   闹钟刚响,童谣就醒了。窗外还是黑的,小姑娘贴着她,睡得很沉。   昨晚倒数的时候,被这孩子偷袭了一下。   居然……还敢伸舌头。   她看着阮茜,小姑娘的睡相一般,枕头不枕,反而抱在怀里,两腿喜欢夹着被子,嘴里有时还会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磨人的小妖精。   童谣换好衣服,轻轻坐下,端详小姑娘的睡颜。一条无形的线,好像已经将她们系在了一起,谁的动作都会牵动另一方的心。下半辈子是怎样的?真的要和这孩子在一起吗?好像……也不错。   不过,16岁,她还是下不去手。   她也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更没做好被下手的准备。   “都是你害的。”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然后悄声离去。   她今生第一次不和家人在一起的新年,翻来覆去地看,满满都写着“自投罗网”四个字。   -   -   阮茜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摸出手机,上面是童老师的来电,她懵住,这才意识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喂,软软,起床了吗?”   “童老师!”阮茜懊恼地说,“你怎么不叫我!我可以送你的……”   “你睡得跟小猪崽一样,怪我咯?”童谣在那头笑,“我到家了,跟你说一声。你也快起床吧,等会儿胡鸿过来会打你电话的。”   “哦……”   小姑娘失落道,“那,童老师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还有……新年快乐。”   “你才要照顾好自己吧,”童谣噗嗤一笑,“新年快乐,挂了。”   阮茜把手机放在耳边,仿佛希望挂掉的电话还能传出一点声音。太阳初升,空寂的别墅里,她坐在客厅的地铺上,像宇宙中孤独的星球。她摸摸身旁的铺位,那里早已没了余温。但她依然摸着,慢慢钻进了那床被子,在呼吸间感受那股清香。   上午,胡鸿开着车来了,这个胖胖的男人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招呼着小姑娘,把她送回了家。到了家,顾艺文第一个上前,上下打量女儿一番,紧张地问:   “你们……没干什么吧?”   “妈,”阮小北纳闷,“你们说啥呢?”   阮茜挤出一个笑容,想说您女儿脱光了人家都不要,但又不敢说出口。   “能干什么啊,”她说,“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   “真的?”   “不然呢?”阮茜翻了个白眼,悻悻地进了卧室,“妈,我回房间学习了。”   房门关上,阮小北摸不着头脑:   “姐她心情不好?”   顾艺文满面愁容,说不清也道不明。   阮茜翻开桌上的作业,写了几题,就无力地趴下。她大概是出现戒断反应了,童老师就这么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为什么不把自己带走呢?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   她想沉下心写作业,毕竟如果成绩下滑童老师就肯定会减少她们之间的亲密,明知如此,她还是静不下心,脑子里一团糟,写着写着就在草稿纸上胡画起来。   看着窗外,就想变成一只飞鸟,飞到童老师身边。   发呆时,心里变得很安静。她发觉自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又开始焦虑,但心迟迟不能归位。终于,在她快要集中精神时,外面吵了起来。   “又出去打牌?今天大年初一你还出去打牌?!”   “都约好了,不好让人家等。”   “怎么不能让他们等了?他们不要过年吗?!他们重要还是我们重要?你那些朋友都和你一样,没有一点责任感!”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这几年你往家里带过一分钱吗?每天就知道打牌,打牌!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我每天从早忙到晚……”   又开始了。   阮茜捂住耳朵,闭上眼。这是家里时常会有的环节,以前她会哭着喊“爸爸妈妈不要吵架”,现在她只觉得难过,又有些麻木。   她的爸爸,阮琛,以前开游戏厅的时候,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意气风发,每次回家都会给姐弟俩带些礼物。后来游戏厅倒了,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被打倒了,每天在棋牌室浑浑噩噩。阮茜其实很怕爸爸把家产输光,万一房子都输掉那一家人就无处可去了。但好在阮琛看似醉生梦死的大脑还有一块清醒的地方,阮茜去过那个棋牌室,每次喊爸爸回家吃饭时,她注意过牌局,最多的一次也只赌了50,一般一局只赌10块。阮琛每次回家时,依然会给姐弟俩带点零食,但仅限于赢的时候。   “砰!”   她听见门被重重地摔上。   每次吵架的结果都是这样,不欢而散。   她想起家长会的时候,其他人的父母之间关系似乎都很和谐。比如江一鸣,他妈妈会揪他耳朵,数落他,他爸爸会在一边混合双打,可她却羡慕那样的家庭氛围,也羡慕乐天派的江一鸣。   贫贱夫妻会百事哀吗?连顾艺文那样温婉的女人变得歇斯底里。   阮茜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妈妈每次吵架后都会拉着弟弟说长大了不要成为他爸爸那样的人,也会跟她说以后结婚要擦亮眼。她其实很抗拒这些,这让她感觉这个家随时都要散了一样。   每次父母吵架的时候,她却躲在这里,这也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吧?   阮茜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妈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和家人吵架这种事,谁都不会是赢家。阮茜想,为什么他们不离婚呢?也许是因为还有爱吧。前些年的美好不是虚假的,墙上的结婚照满满是幸福和甜蜜,她自己有时还会梦到骑在父亲肩膀上的时光。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优秀的父亲变得颓废,让海誓山盟变成砸遥控器的争吵。   “妈。”她轻声喊道。   顾艺文抬头,把纸揉在手心,挤出一个笑:   “茜茜,坐到妈妈边上来。”   阮茜坐下,接着,被顾艺文搂进怀里。   “对不起,”顾艺文声音很轻,“又当着你们面吵架了。”   阮茜垂眸,咬住下唇:   “没事。”   “你爸爸……我劝不住他。”顾艺文抚着女儿的头发,“茜茜,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自己争气……知道吗?”   “嗯。”   “你也别怪你爸爸,其实我知道他去找过很多工作,”顾艺文勉强地笑笑,“但他四十多岁了,又没有大学文凭,很多地方都不要他。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你爸爸的亲人只有你们了,别总待在卧室,平时……多关心一下他。”   “我知道。”阮茜低声说。   她早已不是哭闹的孩子了,伴随着成长,她长出了刀枪不入的壳,父母的争吵已经很难伤害到她。她不怪任何人,父亲懒,吃不了苦,但并不坏,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愿意把最好的给她。   她想改变这个家,由长大的自己的来改变。   “好啦,你忙自己的去吧。”顾艺文说,“晚上和你大姨一家吃饭,有什么学习任务白天忙完可以吗?”   “嗯。”   阮茜起身,回头望了一眼,母亲朝她一笑,示意感谢女儿的安慰。   她心里一酸,进了房间,回到书桌前,报复似的写起了题。   -   -   晚饭是定在一家酒店,来的人有阮茜一家四口,大姨一家三口,还有外公外婆。一家人乘出租车到达,阮茜在楼下看到了迎接他们的大姨和表姐,表姐陈晓芙穿得光鲜亮丽,低着头在玩手机,如今在长沙上大三。   “姐。”顾艺文热情地打招呼,“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大姨笑道,“哎,茜茜又变漂亮了,真是越长越乖。”   “大姨好。”阮茜微赧,自己有变漂亮吗?她没有发觉,只觉得和以前一样。   她拱到表姐身边,以往过年,都是家里的女孩子待在一起,阮小北等男孩子待在一起。她凑过去,说:   “晓芙姐……”   陈晓芙似乎在用微信,手指一划,退了出来,然后看向阮茜:   “哦,小茜啊。”   阮茜眨眼,她觉得表姐身上透着莫名的不自在,像是在逃避什么,跟有人追杀她一样。   上了餐桌,上菜前,聊天聊得火热。老人家身子硬朗,声音中气十足,家里还在养鸡,不需要家人操心,话题就全拐到了孩子身上。   “小茜高二了吧,一年多就要高考了,要抓紧啊。”大姨说。   “哎,这孩子现在成绩也不错,进步特别大,还在连载漫画呢。”顾艺文捂嘴笑。   “漫画?这不太好吧,多耽误学习啊,先把大学考上再画也不迟啊。”   阮茜听得直撅嘴。   “晓芙呢,大学谈恋爱没有?”   “没呢,晓芙现在啊做家教,可赚钱了!”大姨笑道,虽然克制,但仍然忍不住炫耀,“她手机,电脑,衣服,还有化妆品都是自己买的。”   “这么厉害?”顾艺文惊叹。   男人喝白酒,女人道家常。   菜上全了,阮茜一年也吃不着几回大餐,但这是春节,即使是拮据的家里也不会在今天吝啬。她拍了张照,发给童老师,心想童老师现在在哪吃饭呢?   说不定会把酒店给包下来。   -   -   -   PS:先上3000字……晚点再补3000…… 第八十六章:陷阱   大年初一的街上,张灯结彩,空气里充满喜庆的味道。   吃完饭,和大姨一家、外公外婆告别,一家人决定慢慢走回家。湘南的这片街上,除了饭店外,最多的就是手机店,OPPO和VIVO遥相呼应,墙上贴着代言人青春无敌的脸。偶尔经过一个苹果店的时候,顾艺文停下来,阮茜疑惑,问:   “怎么了?”   “妈妈给你换台手机怎么样?”顾艺文迟疑片刻,问。   “我也要!”阮小北眼红,“我现在的手机比我姐的还烂!”   “等你上高中再说。”顾艺文反驳,转头对着女儿笑笑,“就当是妈妈给你的压岁钱了。”   “妈,你怎么突然要给我换手机……”阮茜说着,注意到店员已经看到了她们,想出来拉客,赶紧说,“不用换了,苹果太贵了,我用这个挺好的。”   以往的压岁钱也就五百,这换个手机得要五千了。   “我看我们公司年轻小女孩都用苹果,”顾艺文的眼神慈祥而柔和,“你那手机我用着都不舒服,打个字还要指甲按。妈妈很少给你买这些东西,我也过意不去。”   她想给女儿换台手机,一是因为原本的手机确实不好用,二是奖励成绩进步,三是作为压岁钱。   还有两个隐藏的理由,一个是今天看到姐姐家的女儿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比自家女儿好,心里难受又愧疚,二是女儿追求的那个老师,按女儿的说法,是个富家千金,那么,总不能让女儿太寒酸。   “妈……”阮茜的眼睛有些红。   “爸爸也出一半钱。”阮琛向来在这种事上不愿意认输,生怕女儿觉得妈妈对她比爸爸好似的,“是该换个手机了。”   于是,在新年的第一天,小姑娘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台五千多块的手机。   和童老师的那台同款。   阮茜的脸微烫,她特意连颜色都选的一样。   当然,她这个是低配版的,童老师那台大概是顶配。   阮小北在一旁看着,酸得都快出味儿了。   “姐,借我玩下手机呗。”他还没试过用高性能手机打游戏的滋味。   “不给。”阮茜正在登陆微信,怕被弟弟看到自己和童老师的聊天记录。没有孩子能顶住新手机的诱惑,她边走路边安装软件,玩得不亦乐乎。   “不能影响学习啊。”顾艺文叮嘱。   “知道!”   阮茜正在下载必备软件,这时,一个熟悉的头像蹦到眼前——   对方向您转账5000元。   【童老师】:压岁钱。   【童老师】:过年才给的,一年一次,不要乱想。   【阮茜】:……   她怎么可能收啊!   童老师是觉得她家有多困难啊……好吧,确实条件不好,而且她在童老师面前早就没什么自尊可言了。   但是……她拒绝。   【阮茜】:我才不要。   只能等明天转账自动退回了。   “怎么了?”顾艺文见女儿脸色不对,“手机有问题?”   “不是!”   阮茜慌忙退出微信,欲盖弥彰。   顾艺文其实瞄到了一眼微信,但没说什么,叹了口气,问:   “你大姨给了你多少压岁钱?”   压岁钱是饭局的时候给的,阮茜没数,但阮小北偷偷数过,大喊:“大姨给了1000!”   阮茜摸出红包,数了数,也是一千。   “行,那你们自己留着吧。”顾艺文笑笑,“你大姨够大方的。”   阮小北当场欢呼,压岁钱这种东西,上不上交全看妈妈脸色,能自己用当然开心。   新年,空中散开礼花,回到小区,路边处处是鞭炮的残骸和硝烟味。天色已经很晚,一家人回屋就进了卧室,阮茜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爱不释手,找到童老师的名字,点了下“视频通话”。   伴随着铃声阵阵,童谣的手机在茶几上振动。   江妩看了眼在卫生间给玉藻洗澡的女儿,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女儿的名字卡在喉咙里,她默默把手机放了回去,任由铃声响了很久。   最后,只剩下一个“未接通”的锁屏。   ——不对。   快要息屏的手机突然又亮了。   【软软】:童老师,我换手机啦!   江妩一脸黑线,她很想看看女儿和这个学生的聊天记录,但她的教养又不允许她做这种事,只能趁这个时候瞄一眼是一眼。   小姑娘没有等到回复,略微沮丧,她放下手机,拿着水瓶去客厅,经过父母的卧室,门掩着,她隐约听见里面的讨论。   “……我没想到姐这次给茜茜她们这么多压岁钱,那我给晓芙才给500,给少了。”说话的是顾艺文。   “你打算怎么办?”阮琛问。   “要不……下次晓芙过来,你再给她1500?我这没什么现金了。”   “……行。”   阮茜无声地离开,在客厅接满了一杯水。   得到新手机的喜悦一下子变淡了,仿佛从牛奶变成了不加糖的咖啡,苦涩,又让她清醒。   “姐?”阮小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咋了?打个水还发呆?”   阮茜让开一步,接着,她朝弟弟摊开手:   “我们把压岁钱上交吧,妈妈没钱了,我交1000,你交500。”   别的亲戚给的压岁钱,不是别人的慷慨,说到底,还是自家父母等价换来的。   阮小北一脸肉痛和不舍,但也没拒绝。   1000块,他能给他的电脑更新不少配件了。   两姐弟贡献出自己的红包,阮茜数了数,1500,这时,手机一振,她以为是童老师的回信,兴冲冲地点开,结果却是一个好友申请。   “备注:陈晓芙”   表姐?她不是已经有表姐的微信了吗?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通过了好友请求。   对方什么也没说。   她发过去一个问号,很快,对面传来一个视频。   小姑娘抱着疑惑的心点开,过了几秒,她的手机直接吓得掉在床上——视频里,赤裸的女人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她没敢看完,对面又发来消息:   “她欠了我们钱,逾期了,你也在她的通讯录里。”   阮茜第一时间跑到妈妈卧室门口,她有种想吐的恶心感,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妈,你出来一下!”   -   -   顾艺文看了视频,一时间无法接受,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忽视。   视频里的人、人手中的身份证,如果不是今晚还一起吃过晚饭,她甚至会觉得陈晓芙被绑架了。   她反应过来后,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晓芙,你是不是欠了别人钱?”   电话那头的陈晓芙先是沉默,随后底气不足地说:   “没、没啊……”   “你跟二姨说实话,到底欠没欠?别人都找到我们了!”   陈晓芙似乎慌了,她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   “就……欠了一点。”   “一点?!你只欠了一点别人会把视频发到你表妹手机上?!你想想有多少人都收到这视频了!”   她这么说,陈晓芙终于崩溃了,她几乎是明知故问,带着颤音:   “你们……看见视频了?”   顾艺文深吸了口气,尽力平复道:   “你到底欠了多少?赶紧告诉家里!”   “我、我不知道……”陈晓芙带着哭腔说,“我不敢算……”   在这个社会上,有无数名为诱惑的陷阱,就在今天,它再次将一个人吞下、排泄出来,最后让这个人变得污秽不堪。   事情终究是让大姨一家知道了。   陈晓芙全招了,她根本没做过家教,心思全在享乐上面。大一开始接触网贷,两年多的时间,以贷养贷,轻松到手的巨款好像让她一下子变得富裕和阔绰。想买东西了,就继续借;还不清了,就借新的网贷去还,不敢跟家里说,最后越滚越多,直到借不到钱,纸包不住火——或许该庆幸,她终于借不到了。   在这场雪崩中,每一片雪花都在欢呼。   -   -   “晓芙……她欠了六十多万。”   深夜,大姨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疲惫。   阮茜站在一旁,妈妈让她回去睡觉,她不肯,坐在一旁,脸色凝重。   “怎么会欠这么多?”   “她用了二十多万吧……其他的全是利息。”   “用了二十多万?!”顾艺文震惊。   算下来,每个月的消费都差不多有一万。   “妹,能借我我些钱吗?我们想尽快把钱还上。我们刚买了车,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能……能借一点是一点。”   “我……”顾艺文为难。   “哎,你家情况我也知道,我再去想想办法。”   电话挂了。   顾艺文摇头叹气,进了卧室,找阮琛商量。   只一会儿后,阮茜就听见了爸爸愤怒的声音,以及拒绝,还有母亲的据理力争。   “我姐从小把我拉扯大,我们买房子她家还借了我们钱……她家有难,我们怎么能不帮?我现在实在没钱,你那个存款能不能……”   “那怎么行!”阮琛低吼,“那是我留给茜茜和小北的钱!这钱绝对不能动!”   “可那是我亲姐啊!你把钱借她们,她又不是不还……”   阮茜这才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影响的不仅仅是大姨一家。   -   -   -   PS:又是的3000,嘤嘤嘤。   PS:不会找谣谣借钱的。 第八十七章:清贷   借银行的钱不还,难免法院传票。   借黑社会高利贷不还,兴许遭受皮肉之苦。   借网贷不还,则可能身败名裂。   在这个P2P模式乘风而起的年代,法律监管不严,具体管理条例没有出台,在这样模糊又灰暗的地带,暴利又潮流的网贷出现了。有点钱的老百姓投资——这比银行利息的收益大多了;被消费主义洗脑的人贷款——这比找朋友借钱容易多了。   但前者可能面临平台跑路,后者可能被债务压得家破人亡。   【阮小北】:他们又在吵了。   阮茜看了眼微信,坐在床上,隔着墙也能听见父母的争论。   她再次找到发给她视频的那个人,深呼吸一口,开始打字。   【阮茜】:她欠你们多少?   【食指贷】:本金4万,利息3万。   【阮茜】:你们这么高利息不违法吗?不怕我们报警?   【食指贷】:呵呵,你去报啊。   这样嚣张的气焰把阮茜惊得不轻。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宝宝,从没想过有人面对法律能这般藐视——如果有相关法律的话。   她咽不下这口气,皱着眉私戳了表姐,问:   “你报警了吗?”   陈晓芙过了很久才给她答复:   “报了……警察不管。”   “警察怎么说?”   陈晓芙没回话,过了会儿,她突然打来了电话,阮茜接通,便听见表姐的哭腔:   “警察说……按合同办。他们说这是民事纠纷,不受理……”   “可是,他们都拿你的视频威胁……”   “小茜,”陈晓芙哽咽地顿了顿,“你、你没把视频给别人看吧?”   “怎么可能呢,”阮茜安慰道,“我早删了,只有我和我妈知道。”   “谢谢你……我好害怕……他们说如果逾期就要把视频发到学校……学校肯定会让我退学的。”陈晓芙抽噎着说。   “别怕,表姐,视频应该还没发给别人,这就是个警告,我们先把这个裸贷的钱还了,再把要上征信的部分还清,其他的慢慢来。”阮茜轻声哄道。   她也知道,视频一旦到了别人手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删干净了,但还钱又的确可以阻止视频在熟人圈里传播,对于一个女孩,这才是最重要的。表姐未来还要学习、工作、结婚,这种事要是爆出来……恐怕什么都完了。   “小茜……我上网查了,”陈晓芙啜泣着,“我借的这种网贷,只要人死了,就不用还了……”   “表姐,你别做傻事!”听到这话,阮茜焦急又愤怒,“你的命就值六十万吗?大姨把你养大花了多少钱?你就想一死了之?你死了,他们还会把视频放出来,家人只会更伤心!”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爸妈,我不想拖累他们了……”   人在犯错之后才悔不当初。   “那就悔过吧。”阮茜叹息,“钱肯定能还上的……借钱卖车都能还一部分。你的生命和六十万,大姨就算倾家荡产也肯定会选你的。”   如果是自己欠了这么多钱,爸爸妈妈大概会卖血卖肾帮她还。至少她的父母是这样,宁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所以,阮茜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隔壁的爸妈终于没在吵了,也许他们是吵累了准备明天再谈。阮茜在手机里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里面有六万多,是漫画大赛的奖金。ican漫画网的后台有十二万的打赏——其中十万是童老师打赏的。去掉网站分成和所得税,提出来也该有六万多。   妈妈让她把童老师打赏的钱还回去,但钱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提,所以至今还没有还。   算下来,她一个高二的学生,居然有了十三万的存款。   是她漫画画得好吗?似乎也不尽然。   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钱就是最大的底气。吃得起饭,住得起房,看得起病,上得起学——阮茜本已满足,但要摘下天山的雪莲,还需要攀到更高的地方去。   -   -   大年初二。   本该是喜庆的节日,家里却冷冷清清。顾艺文和阮琛大概是冷战了,把早餐做好后,顾艺文就出了门,据说是去帮大姨想办法。阮琛难得没有出去打牌,他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就独自进了房间。   “姐,我出去了。”阮小北迅速吃完早餐,擦擦嘴道。   “你去干什么?”阮茜抓住他,“去网吧?”   “额,我信息竞赛真的有事,不是去玩游戏……”阮小北沮丧道,“我自己拼的那台又故障了。”   阮茜默默松开他,轻声说:   “那好好学,这个时候别给家里添乱了。”   “明白,”少年点头,“我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了。”   阮茜不懂信息技术的事,挥挥手示意告别。QQ上编辑在催这个星期的加更稿,想趁着春节期间给她搞个大推荐,她又有很多事要忙了。   她经过父母的卧室,听见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站了一会儿,她疑惑地敲敲门:   “爸?”   门开了。   面前是阮琛胡子拉碴的脸。他手里拿着暗红色的存折和几张银行卡,朝女儿苦涩地强颜欢笑,阮茜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抽痛,问:   “怎么了?”   阮琛把烟掐灭,说:   “我想了想,你长大了,家里的存款你也得知道,要学会为人生做打算了。”   阮茜愣住,她没来由地不想了解这个话题,仿佛知道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就远了。可最后,她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是农行的,建行的,”客厅,阮琛把存折和卡一张张拎出来,扔在桌上,“还有工行的,邮政的,爸爸做生意都亏完了,这些还是你爷爷奶奶留给我们的,里面有国债和理财,你数下有多少。”   阮茜看着一桌的明细,略微呆了呆,心里做起了简单的加减法。   “十五……二十……二十二万。”她轻声道。   “二十二万啊。”阮琛叹了声,“里面十万留给我和你妈妈养老,你们以后就不用管我们了,剩下十二万,你弟弟七万,你五万,你爷爷在县里有个70平的房子,值点钱,以后……给你当嫁妆。你妈她要给你们交学费生活费,她一个人估计也没什么存款。”   “爸……”   这个话题似乎出奇的沉重,阮茜怔怔地出声,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简单的。   “爸爸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爸爸妈妈以后能给你的帮助很少,”阮琛眯起眼,又捏了根烟在手里,“其实……爸爸很想赚钱,让你当个小公主,但爸爸没用。”   他的目光恍惚,仿佛想起了当年游戏厅繁荣昌盛金戈铁马的时候,接着,用力咳了几声,一下子回到冰冷的现实。   没有父亲愿意在孩子,尤其是女儿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他希望自己是英雄,但英雄迟暮得太早。   “爸……”阮茜咬唇,“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就我们一家人这样。”   阮琛呼了口气,颓然地说:   “你大姨她们一晚上没睡了,全在想办法筹钱。你大姨那边能借的人也不多,你妈想让我拿六万借她们,我不肯。”   不说什么时候能还,能不能还,如果时间拖久了再还也是亏的,借亲戚钱怎么也不好意思提利息,更何况大概率是拿不回来的。   男人用手掌揉了揉眼,苦笑道:   “茜茜,你觉得该不该借?我和你妈谁也说服不了谁,你也大了,你怎么想?”   阮茜想,原来长大真的这么麻烦。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把手机放在爸爸面前。阮琛松开手,入眼的是一串银行余额——足足有六万多。他不敢置信,诧异地看向女儿,失声道:   “你哪来这么多钱?”   “漫画大赛的奖金,不是借的。”阮茜垂眸,“以后你和妈妈别吵架了,好不好。”   阮琛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   -   小姑娘最初只依稀提过漫画获了奖,没有提奖金,顾艺文也只当奖金只有几千。在知道是七万的巨款后,想借钱给大姨的她却犹豫了。不是舍不得,而是身为父母,她不想用女儿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但最后,还是被阮茜硬塞进了口袋。   自此,奖金的七万基本消耗殆尽,童老师的打赏下个月要返还,昨天还坐拥十多万的小姑娘,今天好像一下成了穷光蛋。   一切似乎又要从头开始。   阮茜虽然失落,可更多的,是轻松。   钱还可以再赚,大姨家的亲情,表姐的人生,失去了就回不来了。   三天后,通过老一辈的力量,大姨家东拼西凑,把才开一百多公里的新车也卖了,凑够了六十万,还清贷款的时候,大姨夫妇像老了十岁,陈晓芙泣不成声,跪下说不会再犯。   把几家人闹得鸡犬不宁的贷款事件,终于在最后一笔贷款清零时落下帷幕。   几天没接到小姑娘电话的童谣主动打电话过来时,才从小姑娘玩笑的话语中了解到,软软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还真是……”童谣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舍得。”   她坐在书桌前,心里叹了声,她的傻姑娘。   她想说年底也许就会有一大批网贷公司倒闭、国家马上就要发布管理条例、再过几年会严打,可话在口中,又戛然而止。到底是前世的经验,这辈子怎么发展还是未知数,万一国家今年不关注呢?   换做大部分家庭,恐怕都会为了孩子的安稳选择尽快还款。   “童老师,”阮茜撇嘴,“我现在又没钱了。”   “没事,我养你。”   -   -   -   PS:在颁布条例、国家严打之前,大部分家庭是选择尽快、全额还款的——除非想看到孩子社会性死亡,同学嫌弃,同事排斥,亲戚冷眼。   不要相信什么“借了不用还”,除非你能像鼹鼠那样活着。就算不上征信,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想查也查得到,会影响你的工作,买房。薅网贷羊毛的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是倾家荡产。   珍爱生命,远离网贷。 第八十八章:妙妙   “真的?”   “呃……”童谣一噎,她下意识就说出了这种类似于表白的话,把自己闹了个脸红。   “嘻嘻,我才不用童老师养,”阮茜笑道,“我以后要养童老师。”   “我养你”这种话,似乎比“我爱你”更触动人心。   “好啦,别贫嘴了。”童谣庆幸自己的表情不会被小姑娘看到,“你大姨把款还清了?”   “嗯。”   “哎……你应该找我帮忙的,我找个律师,帮你起诉那些公司,能少还很多的。”   “没多久就要开学了,表姐还有实习,大姨她们想尽快解决。”阮茜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手中还在画画,“她们不想影响表姐的生活。而且,请律师,打官司也要钱呀,我不想花童老师的钱。”   小姑娘的话简单直白,不绕圈子,嗓音甘甜,听起来很舒心。她在电话里总是分享一些开心的事,似乎每次打电话都做足了准备——这次例外,这是童谣打过来的。她握着电话,突然发觉无话可说。她不太擅长找话题,只好公式化地问:   “你……现在在干嘛?”   “在画画,”阮茜动了动脖子,“春节期间要加更了。”   “这么辛苦啊……”童谣一时笨拙,或者说羞于说出一些慰勉的话,“那,你要注意休息啊。”   “我知道,童老师。”阮茜笑着,眼神化成了水,她把手机夹紧,停下手中的笔,轻声说,“你给我打电话,我好开心。”   童谣的脸骤然升温,这孩子说话……也太招人疼了吧?   “不就打个电话吗……”她小声说,“你喜欢的话,我以后也经常打给你就是了。”   “好啊!”阮茜笑开了花,“谢谢童老师,说定了!”   最后,又在小姑娘黏糊糊的撒娇中告别。   她望着窗外发呆,这个春节她闲得长草,每天也就形式地见见亲戚,其他时间都呆在书房。吴忧好几天没来了,童谣也没催,毕竟人家也许也忙着走亲戚。   到了二月,最冷的日子终于结束。数月的大寒深处,浅浅的暖意在悄悄复苏。断断续续的雪停了,积雪下露出斑驳的石子路。童谣站在院子里,踩着松软的雪地,用鞋在地上写字,好一会儿后,写了一排数学公式。   “童老师。”   在这个家里可没人会喊她老师。   她回头,看见吴忧站在大门口,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你怎么过来了?”她怔了一会儿,赶紧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童老师……”吴忧抽噎一声,“猫不见了。”   -   -   吴忧给这只捡来的小猫取名叫妙妙。   她喜欢一个人跟小猫说话,一问一答,她说什么,小猫都会乖巧地喊一声“妙”。   过年那天,她几乎带着惶恐的心,把小猫领到了家里,生怕父亲再把这只小猫扔出去,所以她一进门就发誓一定会好好学习,唯一的请求是养这只猫。父亲嗤之以鼻,讽刺她学还没学好就先提条件,但默许了小猫的存在。   直到小猫呕吐在沙发上。   他大发雷霆,是姐姐替小猫求情才没让妙妙被当场扔出去。   吴忧学得更加拼命,恨不得立马来一场考试证明自己的进步。她学习了一整天,昨天休息时想找小猫玩一会儿,却满屋子都没找到。   她慌了,问父亲妙妙去哪了,父亲满不在乎地说,中午来了人送外卖,门开了一阵子忘了关,可能跑出去了。   那一瞬间她手脚冰凉,这幅毫不上心的样子,仿佛从头到尾父亲都没相信过她会努力。   她几乎崩溃了:   “它一直会叫的,它跑了你怎么不通知我?”   父亲不满,把遥控器拍在桌上:   “不就是只猫吗?你要是真考得好到时我给你买只新的。这野猫身上不知道带什么病毒,脏得要死,你少接触点,别什么都往家里带。”   “我就要这只!”她失控地吼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会学好!你根本不在乎我有多喜欢这只猫!”   “你说什么胡话呢!”父亲怒视着她,“一只猫比你爸还重要了?你姐这么优秀没跟我提要求,你天天混日子还想养猫?美得你了!都是我女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好意思吗!”   吴忧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客厅,被父亲吼得哑口无言。   是,姐姐很优秀,两姐妹相差岁数大,她不知道姐姐怎么做到的,但她就是没有自制力,也没有人管。她被放养长大,父亲的教育理念似乎是给钱就好,她并不知道努力的意义,直到有想要的东西。   与姐姐相比,她的确一无是处。   “可是……”她嗫嚅着,憋住泪水,“我在努力啊……”   “那等你努力出成果再说。”   吴忧擦了擦眼泪,突然穿上鞋子,父亲问她干什么,她吸吸鼻子,说:   “找猫。”   走丢的猫,大概率还在附近,也许就躲在某辆车的下面。   她穿得不多,在小区里不停地喊“妙妙”,冻得发抖,又隐约听见有猫叫声,不敢离开,生怕错过。   她从晚上十点找到凌晨两点,最后一无所获地回家。   当她来到童谣面前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学习?那股劲像是气球,一戳就破,一下子全没了。   “不打算找了吗?”听完经过,童谣平静地问。   吴忧低头,说:   “我找不到它。”   “那要我帮你一起找吗?”童谣又问。   吴忧一愣,支支吾吾,不肯应声。   她当然想童老师和她一起找,可是……她没这个脸。她以前不是什么好学生,她心知肚明。   “你不想要妙妙了?”   “怎么会!”吴忧急着说,“我找了它好久,可是……”   她慢慢的,顿住,然后不说话了。   “一个人找很容易放弃的,”童谣呼了口气,“我知道。”   一个人找离家的猫,就像一场永远看不见终点的追逐。猫不是人,你追不到的女生还可能告诉你你没戏,但猫只能让人在无助中绝望收场。   “会耽误童老师很多时间吗?”女孩小声问。   “还好,我很闲的。”童谣笑笑,“其实我也算你姐了,不用那么客气。”   吴忧捏着衣角,忽然有些失神。   “妈,我出门有事,帮吴忧找下猫。”   她开上车,跟江妩说了声,再让吴忧上来。   “我找猫可没什么经验,”她先打个预防针,“不一定找得到。”   “嗯。”吴忧轻声说,“已经很感谢童老师了。”   “如果猫找回来了,你爸爸还是不让养,怎么办呢?”她问。   “我……我求他,”女孩咬唇,“他不同意的话,我就送给别人,或者养在外面,等开学考试,我考得好的话,他……会同意的。”   童谣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声,这就是猫奴啊。   那种小生物真有这么大威力?   大白天的,雪还没化多少,也不知猫在哪。吴忧家的小区是一片高级公寓,绿化不错,可以躲的地方挺多。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先拜访一下,父女之间的关系有点冷淡和疏离,但吴忧的父亲也算童谣的伯父,寒暄几句,知道童谣是来帮女儿找猫后,这位父亲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尴尬。   “拿点猫粮摆在楼下吧。”童谣提议。   “我摆了,”吴忧抿嘴,“昨天一晚上没动。”   “猫很胆小的,特别怕陌生的环境,白天人多,妙妙可能躲着不敢出来。”童谣道,“我们端把椅子坐楼下,你多喊喊它,它跟你熟。”   吴忧点点头。   于是,在这片高档小区,出现了奇妙的一幕。   一个美少女,坐在椅子上像个门卫,脚边一堆猫粮和鱼肉,散发着淡淡的鱼腥味;另一个美少女,嘴里“妙妙”喊个不停,这边草丛晃晃,那边楼下遛遛,路过的人还以为是孩子走丢了。   “找什么呀?”一个阿姨问。   “猫。”吴忧逮到人就问,“阿姨,请问你有看到一只小小的,橘色的猫吗?”   “没看到,”阿姨摆手,笑道,“猫跑了就别想找回来了,这种动物不认家的。”   没看到也罢,还泼了盆冷水。   吴忧握紧拳头,换了个地方,继续喊妙妙的名字。   现实明目张胆地残酷,但谁都有固执的权利。   “妙妙——”   喊的声音突然又多了一道。   吴忧愣了愣,回头,发现童老师学着她,在一片一片区域喊着小猫。   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个人帮忙的感觉,不得不说,太好了。你会发现自己好像又有了力量,还能再撑下去。   因为和你一样蠢的不止一个。   时间就这样到了晚上。   两人午饭和晚班都是点的外卖,匆匆解决的。童谣看看时间,九点,妙妙还是没有出现。   “童老师……”吴忧脸上带着忧愁,但还是劝她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再找找,今天很谢谢你。”   “嗨,没事,”童谣大大咧咧地说,“猫这种生物,它冷了饿了就会出来,我们继续喊,它就知道我们是来救它的了。晚上它回应我们的可能性肯定比白天高。”   吴忧怔住,看着童谣走向远处的灌木丛,她突然快步跑上前,说:   “童老师……对不起。”   “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前……太混蛋了。”   童谣回头,见吴忧站在树影下,鞋子上搭着雪粒。   “以前你来我们班代课的时候……其实很多女生都是嫉妒你才故意吵的。”吴忧低声说,“我也……”   “嫉妒我?”童谣忍俊不禁,过去那么久,她早都不在乎了,“那现在呢?”   “现在……”   吴忧咽了口水,抿住了唇。   “喵呜——”   -   -   -   PS:我回家第一天,猫主子跑了,找了一晚上,md。 第八十九章:建议出道   生活处处都是惊喜和惊吓。   童谣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这只饥寒交迫的小橘猫就自己扭着屁股出来了。一点没有让人操心的自觉,厚颜无耻地在她们腿上蹭了两下,然后埋头就吃。   吴忧都快喜极而泣了。   最后,兴许是看在童谣的面子上,吴忧的父亲勉强答应留下这只猫,等到开学考试成绩出来再说。   “童老师,”吴忧送别她时,怀里抱着猫,“谢谢。”   “客气了。”童谣帅气地挥挥手,开着车一骑绝尘。   留下月影中伫立的少女。   童谣转动旋钮,放了首歌,在公路上开得不紧不慢。她有大把的时光,一个人无限挥霍都显得用之不尽,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时间真的太过漫长。   她希望这个寒假快些结束。   -   -   阮茜的爷爷奶奶生前住在县城的边郊。他们为阮琛留下了一笔钱,和这栋独立的小房子。房子距离城区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墙面有些老旧,风化的墙上透着砖块的轮廓,在这种地方,十多万就能建一个这样的屋子。   但阮茜很喜欢。   爸爸把钥匙给了她,房间还算干净整洁,地板是灰色的水泥地,卧室里还有充满年代感的缝纫机,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喜欢当脚踏车玩。   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把房子打扫了一遍,采光好的客厅,成了她的画室。   以后她也是有工作室的人了。   过日子需要精打细算,她的钱不多,借给大姨后只剩下一点一学期省下来的钱和早期的漫画、漫展收入。除去水电费,还要换煤气,自己解决午饭和晚饭,晚上再搭半小时一趟的公交回家。   处理好琐事,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忍不住给童老师发了几张照片,立刻得到了回复。   【童老师】: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阮茜】:附近都是熟人,从小认识的,晚上就坐公交回家。   她想了想,没憋住,调戏道:   “还是不放心的话童老师可以搬来一起住呀。”   然后,童老师发来一个“敲脑袋”的表情。   阮茜在这头咯咯地笑,她早就知道童老师能接受怎样的玩笑。恋爱就像一瓶啤酒,她们只是稍微开了盖子,品味那溢出瓶口的翻腾泡沫,这样已经足够醉人。   按童老师的说法,她还没成年,不能饮酒。   但总会有那么一天。   她们会真正品味到这瓶酒的甘醇。   “童老师,你寒假没有工作上的事吗?”她问。   童谣回复说是的。   阮茜提议:“要不你录几节数学课的视频上传到网站上怎么样?我觉得很多人都会爱看的。”   “啊?我觉得没多少人会在网站上学高中数学吧……”   “怎么会!比方我这种呀,本地没什么靠谱的补课机构,老师资质比不上长沙,寒假和周末都不知道该怎么学了。大家其实都很想体验名校老师的课的,而且……童老师那么漂亮,肯定会火的。”   “我要火干嘛……”童谣小声说。   不过,小姑娘说的有道理。   如果她真的出了数学视频,看的人也许不会少。新的高中排名里,一中在全国排第四,堪称赫赫有名。名校,美女老师,倘若视频质量过硬,确实未来可期。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出了视频没人看,那就悲催了。尤其是满心期待地等待,最后评论寥寥无几时的那种感受,童谣只要一想,就尴尬癌都要犯了。   但既然小姑娘想看的话……   “我录一个试试吧。”她回复。   “那童老师要露脸!”阮茜强烈要求。   “露脸?会不会有种不务正业的感觉?”童谣担心,她原本打算只录个PPT讲解的。   要是长得一般,反而没这个顾虑了。   “不会的,你讲的课真的很好,”阮茜生怕看不到童老师的脸,不能相见,望梅止渴也是好的,“童老师你信我嘛。”   她一定会下载下来反复看,并且坚信没人能拒绝美得冒泡的老师。   “……那我就这么录了?”   “童老师加油!”   童谣放下手机,一阵头大。   在学校宿舍的小黑板带回家了,家里也有摄像机,工具齐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如果第一个视频反响好,就买一台一体机到家里安墙壁上。   她跟家里人说了声不要打扰她,然后翻着教案,犹豫着该讲哪一课。按理说她要出一整套高中数学,该从第一章讲起,但太浅显的内容又不够有吸引力。最后,她选了偏难的圆锥曲线,设置好录像后,吸了口气,直面摄像机那个黑洞一样的窟窿眼。   ……感觉好蠢啊。   座下摆一排萝卜假装学生她也能少点尴尬。   “同学们好,我是童老师,这节课讲解的是圆锥曲线……”   网课的好处在于,可以暂停,不必担心学生跟不上,虽然没有互动的时间,但可以用更多的内容来填充,而且中间也会出题并留出等待的时间,一节课的时长她依然拉到了四十分钟。   录完后,她把视频导入电脑,一边看,一边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其实视频里她放得挺开的,自认为讲得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就像演员第一次看自己演的戏一样,满满的羞耻感。   她很认真地把视频处理了一遍,某些片段插了几个PPT,还很用心地加了字幕——虽说她的普通话已经足够标准。视频的工作量巨大,她也不是电脑能手,爱剪辑都用不溜,自己鼓捣Pr半天,傍晚才把视频整出来。   然后,她注册了个新B站号,ID就叫童老师,用小狐狸当了头像,简介写着“一中数学教师,视频用于班上同学复习和其他有意向的同学参考”——说明“我是给自己学生录的”,这样就算没人看也不会太丢脸。   真棒。   最后,上传。   不知道要审核多久,于是她先打电话把账号ID告诉了小姑娘。   阮茜很激动:“我要第一个关注童老师!”   童谣被她逗笑:“随你。”   “对了,童老师,我给你画了个头像!”阮茜说,“我给你发过去。”   切出通话,阮茜把自己精心设计了很久的头像发了过去。这个头像她很早就开始画了,只是一直在加工和完善,完成之后,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童老师。   现在,她找到机会了。   “童老师看看怎么样。”   “好呀。”童谣接收了文件,点开,画里是个美型漫画风格的美少女,不得不说非常漂亮,黑长直大眼睛,是小姑娘最用心的水平,“我很喜欢。”   “真的吗?童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   “建议啊……”童谣思索,“虽然很漂亮,不过我觉得可能辨识度有点低吧。”   她开玩笑地说,“不如下次给我画个jojo画风的头像。”   “哈?”阮茜有一瞬间的呆愣。   “对了,你们画师画头像要钱对吧?”童谣忽然说,“要多少来着?”   “不用不用!”阮茜慌忙道,她给童老师画头像怎么可能收钱!   “不用怎么行,我知道画画很累的,你画头像花了很长时间吧。”童谣笑,“不要钱的话我给你买点礼物。”   “不要礼物……”小姑娘嗫嚅着说。   “那要什么?”   小姑娘鼓起嘴,“我要你你能给我吗?”   童谣委实一愣,脸一红,不敢再逗她: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谁让童老师一直问……”   “是是是,我的错。”童谣失笑,“好啦,账号你关注了,等视频过审了你去看看吧。”   “嗯。”   “还有,谢谢你的头像,我真的很喜欢。”   阮茜攥着胸前的衣襟,轻声说:   “童老师……喜欢就好。”   童老师从未提过想要什么,唯一说的一次,是想要一个jojo画风的头像,阮茜记在心里,把头像的重制提上日程。   -   -   次日上午,阮茜的电话通了。   说是有她的快递。   她懵逼地跑到楼下,抬了一个大箱子上来,顾艺文也震惊了,问这是什么,阮茜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小姑娘在客厅里拆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台寒光泠泠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母女俩面面相觑,顾艺文问:   “你买的?”   阮茜摇头:“不是。”   寄出方是上海爱看文化集团,箱子里留了张纸条,写着“抽奖活动特等奖”。   小姑娘的指尖触碰到这张纸条,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心意传递到了,她再清楚不过,这是童老师的字迹。   她根本没参加过什么抽奖。   “我靠,姐,你买了这么好的电脑?”听到动静的阮小北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这得两三万了吧?”   顾艺文也看了纸条,问:   “你抽奖抽的?”   小姑娘心一跳,心知是童老师不想让妈妈知道她们的关系做的掩护,却没想到自己早就坦白心里的感情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避着弟弟,跟妈妈做了个“童老师”的口型。   于是,顾艺文像看阶级敌人一样看着这台电脑,生怕女儿倒在金钱攻势下,成为不思进取的人,拉到一边,小声说:   “这么贵,你赶紧给人家退了呀,能退货吧?”   “退什么啊?”阮小北耳朵尖,“这不是姐抽奖得的么?”   “闭嘴!”顾艺文呵道。   “妈……算了吧,”阮茜蹲下,手轻轻放在电脑的壳上,将这台挺重的机器从泡沫板中抬起,“电脑对我画画有用,我以后……会加倍对童老师好的。”   一听事关女儿的绘画事业,顾艺文的退货声音顿时小了。人都是有私心的,更何况是父母。如果送的是条金链子,肯定二话不说直接退货。可送的是女儿需要的电脑……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妈妈给你买”。虽然不愿女儿收别人的贵重物品,但也自责于自己给不了女儿优异的物质条件。   于她心里,童谣这个儿媳妇,或者女婿,早已合格得不能再合格。   -   -   -   PS:随便搜了下高中数学,居然有几百万播放量 第九十章:新学期   童谣第二天再看自己的网课视频时,发现已经有了几千的点击量。   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点进去,十多个评论看着挺热闹。   “童老师我来啦!七班报道!”   “解锁成就,在B站看数学视频。”   “小姐姐好漂亮!真的是老师吗?”   “第一次来B站,就这是宅文化吗?爱了爱了。”   大多是一些没营养还让人空欢喜的话,里面似乎还混进了熟人。   她继续往下翻,终于看到一个人说“讲得太好了,终于搞懂椭圆了”,颇感欣慰。   漫漫寒假,算是找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她给小姑娘发了条信息:   “视频审核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然后,小姑娘回复:   “已经推广了/笑”   所谓推广,就是在自己的粉丝群、班群、学校群到处发。网课的封面就有童谣的照片,很多人对数学课不感兴趣,但是……她实在是太好看了,能把明星都衬得黯然失色。   大家也不是馋身子的人,不过是单纯想学点数学知识而已。   就算不听课,视频挂在桌面也赏心悦目。   阮茜很开心。   喜欢的人的课被更多人认可,她也觉得满足。   但几天后,小姑娘看视频的脸色变臭了。   网课已经更新了六节。   第一天发布的课居然上了本区排行榜的中游,原本增速平缓的播放量突然蹭蹭上涨,达到了几十万播放量。   阮茜再点进去,弹幕是一片“慕名而来”、“来看别人家的老师”、“从淼淼那来的”,更过分的是,当童老师说“同学们好”的时候,弹幕齐刷刷的飘过一堆“老婆好”。   这才几天啊?!   她注意到,似乎有个叫淼淼的大up主为童老师的视频引流,相比之下,自己那点粉丝,转发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看吧,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童老师总能做得很好。   她趴在童老师送的笔记本上,颓废了会儿,心中刚生出些沮丧,又突然来了精神——自己是不一样的,连电脑都是童老师送的,其他人有吗?   于是,她一拍键盘,加入弹幕,成为了其中一员——   “这是我老婆。”   “老婆讲得真好。”   -   -   “谢谢学姐的转发。”   微信上,童谣给名为夏淼淼的人发了句感谢。   说是大学学姐,其实她们是同届的,甚至还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只不过寝室里人人比她大个三四岁,一个个都逼她这个小妹妹喊学姐,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夏淼淼大学时就在做自媒体,现在在B站发些美妆和美食的视频,粉丝过了百万。也许是无意中看到了她的网课,然后出于同窗情谊转发了。   【夏淼淼】:小事,不过我没想到你去当老师了,你不是保研了吗?   【童谣】:不想读书了。   【夏淼淼】:不读书,改教书了?这可真是个屠龙者变成龙的故事/滑稽   【童谣】:哈哈,当老师真的挺开心的。   【夏淼淼】:是,我们谣谣当老师肯定受欢迎,变成龙也是小龙女,谁不喜欢啊。   小龙女?   童谣莫名心虚,小龙女好像就是师徒恋来着。   这边一口一个“过儿”,那边一口一个姑姑,可亲密了,像极了“软软”和“童老师”。   【夏淼淼】:有男朋友了没?相亲市场上女老师可抢手了。我听人说,女老师的下限是男老师,男老师的上限是女老师。   【童谣】:哈,没呢……   唠嗑了一会儿,童谣回去处理B站的视频。不得不说有人引流确实收益巨大,但同时私信和骚扰也爆炸性地变多,她干脆直接发了个动态,声明:   “没有也不会有粉丝群。是老师,相信与否是个人自由。年龄不是重点。不回答与学习无关的内容。”   有点高冷,但她本就没打算出名或者打造粉丝文化,只不过是真心想做点有意义的事,至少在数学课上可以让很多孩子少吃点补课机构的亏。她敢说自己教得不错,并且没什么藏私,也许……在很多小地方,有很多像软软这样的学生期待着优秀且有用的教学视频。   唯一让她不太舒服的,就是弹幕里的老婆怪。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在数学视频里就很出戏了。她正讲一个重点,结果蹦出来一个“这个颜awsl”,简直让人吐血。想象一下,她在七班上数学课,突然有个学生喊了声“老婆”……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她肯定会把人赶出去。   也许不露脸会好点,但不露脸的网课,又会让学生缺乏一种课堂的代入感,老师的肢体语言同样具有引导作用。   下次约束点弹幕吧……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欣喜的,就是视频下的热门评论,每个视频下都有,还是同一个人发的,梳理了她讲的重点和知识点的具体时间,堪称活生生的笔记,楼层里的回复成了专门的提问楼,其他观众都尊称这个人一声课代表。   这是谁呢?   ID叫橘子,她截了图,问小姑娘是不是她的小号,小姑娘懵逼地说不是她,她只会刷个播放量然后三连。   童谣想,大概只是一个特别认真的学生吧。   -   -   日复一日,寒假的生活像是在虚幻之中。童谣甚至很久没和家人之外的人打交道了,每天看看书,录个网课,和小姑娘打个电话,不知道生活是充实还是空虚。   就在这样的节奏中,一场大戏开幕了——   开学。   童谣有些恍惚,她都快觉得自己就是个网课教师了。   春天快到,整个学校也焕然一新,食堂重新装修了一遍——其实每个假期都会装修,至于为什么,有多少钱流进了谁的口袋就无人得知了。   她窝在家里,开学这天其实也没她的事。   但对于学生来说,守在教室门口等他们报道的班主任就像瘟神,是他们必须经过的一关。   以及——   “卧槽,许昊,你怎么胖那么多?”   江一鸣大呼。   “过年嘛……你不长胖点都对不起你吃的鸡鸭鱼肉。”胖了一圈的许昊尴尬地说。   学生们排队交寒假作业,后面的人见劳改一页一页地翻,心道不妙,但已经在劫难逃。   “江一鸣啊,”劳改冷笑,“这本字帖,你撕了得有一半吧?”   劳改寒假前给班上几个字丑的学生布置了额外作业,练一本字帖,但江一鸣显然耍了小聪明,偷偷把一部分给撕掉了。   “糊弄老师最后害得是你自己!”劳改训斥几句,鉴于是开学,也没多说,让江一鸣灰溜溜地离开。   “阮茜来了!”许昊拍拍江一鸣的屁股。   少年迅速抬头,经过他身边的阮茜疑惑地看她一眼,说了句和他同样的话:   “许昊你怎么胖这么多?”   许昊:“……”   江一鸣试图搭话,提醒道:“劳改要一页一页看作业,你小心点。”   阮茜看着他,发笑:“我都是认真写的。再说,你现在告诉我也迟了呀,你是撕了几页还是没写被劳改发现了?”   江一鸣愣了愣,就见同桌甩了他个背影,一往无前地把作业放在劳改面前。   劳改的表情显然是越看越满意。   “你还喜欢阮茜吗?”许昊小声问,“我感觉她有点女神范了。”   江一鸣垮着脸:“当然……更喜欢了。”   这份苦涩的感情埋在心底发酵,变得又酸又甜。   报道的这天不用穿校服,纪晨就穿的一身英伦风,袜子都是左右不同色的。他寒假去英国玩了一趟,又多了和同学侃大山的资本,而且口语练得很溜。尹佳丽没什么变化,她跑到阮茜身边,说:   “你头发又留长了诶。”   “嗯。佳丽,我感觉你是不是又瘦了?”   “嘿嘿,真的吗?”   回到校园,再次隔绝社会的现实和残酷,虽然对于学生来说在学校有些辛苦,但依然是最美好的时光。   “你们看了童老师的网课吗?我点关注了。”有人开始讨论。   “当然了,我都没上补习班。我妈让我补课,说信不过网课,我说是我们数学老师亲自上的,她一下就不说话了,哈哈。”   九班,燕芷把作业放在老师桌上,她只写了自认为需要写的题,反正班主任也不怎么管。她注意到教室里少了个座位,问:   “老师,谁走了吗?”   在这个烂班,退学不是没发生过。   “什么?”班主任抬头,反应过来,“哦,你说吴忧啊,她转文科了。   “这时候转科,真有勇气。”   燕芷耸耸肩离开,反正与她无关。   四班,徐茵已经坐在老刘旁边帮忙收作业了。那些作业写得不好的同学默契地交给她,她也会默契地帮忙通融一下。而那些自认为写的好的,会自己交给老刘,求一个表扬。班费事件没有影响她的威信,她用九校联考第一的奖金和家里的一点钱填上了这个窟窿,不出意外,本学期她还会是班长。   而吴忧,她站在陌生的十二班门前,一个人也不认识,那些学生大概以为她走错了班。   如此,伴着那即使不上课也会按时敲响的、熟悉的上课铃,新学期,开始了。   -   -   -   PS:来了 第九十一章:课代表和班主任   刚上班的第一天,童谣就得知学校发生了巨变。   童建生升职了,去了隔壁城市一所不错的高中当校长,而新来的女副校长接过了他的职位。一中的党委书记和校长很少出现,管理学校的基本就是几个副校长,就是不知这个新官上任,又要在学校掀起怎样的波澜。   童谣向来不在乎这些,直到听说周围的骨干教师都在开学前几天偷偷给新来的副校长送礼、拜年,才略有些不自在。   自己要送点什么吗?   还是算了。   开学前一天,她和陆冰洁吃了一餐久违的夜宵,陆冰洁劝她好歹意思一下:   “你犟什么啊,你这么年轻,教的又是数学,前途一片光明,圆滑一点,以后评职称方便。”   “还好吧,我不怎么在乎。”   “你可别小看这点事,李汉强,你们七班班主任,语文教得不错吧?快五十了,还是个中级职称,工资和你差不多。刘健,四班那个,三十出头就高级职称了。”   “……有点吓人。”童谣唏嘘。   “你猜怎么着,我上次去游乐场,看见刘健带着校长儿子在那玩。”陆冰洁神秘兮兮地说,“人家这才叫聪明啊。”   “你也够关注的,”童谣递给她一串烤肉,“你不说我还觉得这圈子挺简单的。说这么多,你送礼没?”   陆冰洁啊呜一口,含糊地说:   “……没有。我独生女,不愁买房,活得挺好,反正也就一教音乐的,谁要看领导的臭脸啊。”   童谣笑了,也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孩子,没几个愿意吃社会这套。吃了社会的苦,才知道读书的甜。   “可姐妹你不一样啊,你以后职称上去了,努把力,再评个特级教师,喔,那可厉害了,没事开开讲座,写几本参考书,赚钱都是其次,简直全国驰名啊。”陆冰洁边吃边唧唧歪歪,“你越出名,教的学生就越多,你想想,全国学生都用你出的参考书,桃李满天下啊。”   “你想的也太远了吧,”童谣哭笑不得,“少喝点吧你。”   但听陆冰洁这么说,她心里也有些意动。   哪个老师不想写出一本薛金星教材全解或者王后雄学案呢?   和五三之类的练习题不同,那是真正帮助学生培养学习能力的书,哪怕脱离老师,学生依靠这些书也能做到很大程度的自学,甚至很多老师都是按着这些书来讲课的。对于教育事业来说,这些书堪称伟大。   这大概是高中教师的终极梦想了。   凭她一人,没有团队,大概能写出高中数学的参考书就不错了。如果真写出来了,她就放在网上,供学生下载,谁爱用谁就自己去打印。   不过送礼就免了。   她倒不是觉得别人送礼是阿谀奉承,自己送礼就是形势所迫。   她只是懒而已。   -   -   正式开学的当晚,七班的黑板上写着“班干部选举”几个大字。   “我希望大家毛遂自荐,这是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劳改说,“等你们以后到了大学,你当过班干部的经验就很重要了。”   这话说起来没什么用,因为班干部像个垄断的行业,最开始是谁当,往往最后也是谁当,很少有人会上台竞争,既是不想在竞争中输得难看,也是不想影响同学间的关系。   但有人卸任的话就另说了——   比如原学习委员,这个女生觉得当班干部影响了自己的学习,主动卸任,纪晨要当班长,于是,能继任的只剩下成绩第二好的尹佳丽。大家深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学委这个职务真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尹佳丽,你数学课代表还当不当?”劳改面目慈祥地问,“学习委员只能是你了。”   “当吧……”   尹佳丽有点纠结,身兼两职必然会占用更多学习时间,但……她又很喜欢当童老师的课代表。   “我看还是给别的同学一点机会吧,”劳改笑呵呵,却不容拒绝,“不然影响你学习。”   心知劳改的意思,尹佳丽闷闷地坐下,一脸的不情愿。   “那数学课代表有谁想当?”   班上骚动了起来。   数学课代表,那可是能一亲芳泽的近水楼台,没事就能往童老师办公室跑,还能蹭点零食,简直是一中的风水宝地。   几个平常就暗恋美人老师的小男生互相推诿,在寝室里口嗨得厉害,什么毕业了要跟童老师表白,真到了教室结果连屁都不敢放。   叽叽喳喳的讨论中,一只手率先举起,众人看过去,几乎吹起了口哨。   ——阮茜。   小姑娘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走到讲台上,虽然放不开,但仍然鼓起勇气:   “大家好,我想竞选数学课代表,如果当选,我一定会认真负责,帮助大家解决数学上的问题,积极和老师沟通……请、请大家投我一票。”   好紧张。   小姑娘心跳如鼓。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发表演讲,无处安放的小手抓着讲台,硬撑着不愿露怯。大家会选她吗?其实她并没有多少自信。   为了童老师,她豁出去了。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在她演讲之后,班上爆发了热烈的起哄声和掌声,每个人都很捧场,劳改不明所以,确认没其他人竞选后,直接宣布数学课代表是阮茜。   课代表……就是科任老师的小秘书。   以后和童老师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   阮茜在座位上埋起嫣红的脸蛋,恰巧在这时,前门被推开,童谣拿着一串名单,抬头跟劳改说了声“打扰一下”,然后说:   “佳丽跟我出来一下。”   尹佳丽弱弱地举手:   “童老师,我不是课代表了……”   童谣愣了愣,才注意到七班在搞班干部选举。   她问,“换成谁了?”   全班都笑了起来。   第一排的小姑娘起身,让江一鸣让开,娇羞地跑到她的面前。   “童老师,我是课代表。”阮茜小声说。   “啊?”童谣先是一懵,随即结巴道,“哦……那、那挺好,跟我出来一下。”   教室里一阵又一阵的“噫”传了出来,一个男生大喊“百年好合”。   “起什么哄!”劳改怒喝。   班主任的威严让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   -   办公室。   “这个名单上的人你挨个去找一下,他们的寒假数学作业有问题,让他们一个个来找我……”童谣交代着事项,以她和小姑娘暧昧的关系,用这种口气说话怪怪的,“还有,你把答案拿去复印,全班都发一份。”   “嗯……”小姑娘把名单和答案双手捏着,“童老师还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没有了,”童谣顿了顿,“辛苦了。”   “不辛苦,”阮茜摇摇头,翦水秋瞳柔情满满,“帮童老师做事一点也不累。”   “傻孩子。”童谣小声说,又看向小姑娘透亮的眼睛,“你……怎么想到竞选课代表了?”   办公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每个人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阮茜低下头,脸上微烫:   “因为……想帮童老师分担一些。”   想和童老师更加亲密。   童老师的课代表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这话一出,几个听到的老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心说女生之间就是腻歪。   “这样啊……”童谣脸上也发热,“你还是学习要紧,我不会给你太多任务的。”   阮茜咬咬唇,低声说:“佳丽能做的我都要做。”   “她能做压轴题,你能做吗?”童谣忍不住打趣。   小姑娘一愣,脸上写着委屈,声音很小:   “我会努力做的……”   童谣噗嗤一笑,她觉得这样的软软可爱极了。   “我开玩笑的。对了,大后天开学小测,加油哦。”   “嗯,”阮茜用力点头,转身离开,回眸的样子很是不舍,“童老师,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童谣注视小姑娘的背影,看不到后,视线挪回桌上,那是一堆检查完的寒假作业,其中阮茜的那一本,写的最是认真。   竟然是软软当自己的课代表……   她轻轻捂着嘴,脸颊渐渐变红。   她居然有种奇怪的罪恶感和刺激感。   -   -   就在班干部选举后的隔一天,高二一班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的班主任,数学组的骨干教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杨明,突发高血压,人在教室昏了过去。所幸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目前在医院疗养。   但显然,杨老师要从教育一线退下来了。   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一班。   一班,顾名思义,是实验班中的实验班。哪怕年级第一是四班的徐茵,一班的学生也在年级前十占了六个。历来,带一班的教师都是经验丰富、常年带毕业班、能保证重本率的优秀教师,有的老师是甘愿奋斗在一线,而有的就是被学校强行固定在毕业班保证升学率,可以说是被压榨得很惨。   如今,一班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位置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愿意教实验班的人很多,但大多数老师都是不愿意当班主任的。业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上辈子杀了人还不承认,这辈子教语文还当班主任,足以说明当班主任在老师们眼中的辛苦。   工资就高那么几百,要做的事却多上一摊。   自从知道杨老师住院后,童谣每时每刻心都在打鼓——她教的两个班数学成绩都是第一,而学校又往往喜欢让年轻老师当班主任。年轻有活力,未婚没孩子,别的老师都有各种理由推脱,年轻老师又需要班主任经历来评职称,不找你找谁?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一班是军中的特种兵,班主任空缺更是拖延不得。   终于,在这天下午,一脸和蔼的教导主任把童谣喊出了办公室。   -   -   PS:谣谣以后会是很厉害的老师( ?ω?)给你们出练习册的那种。 第九十二章:她不当了   “小童啊,今天叫你出来呢,主要是一班班主任的事。”   来了。   童谣心说,同时抬头打量一副领导派的教导主任,叹了口气,道:   “您说。”   “我们经过调查和讨论,年级数学组里,能去带一班的属你最合适。教学能力突出,深受学生喜爱,你看,这一班班主任是不是舍你其谁?”教导主任笑笑,“你看你们数学组其他老师,有的年纪大了,有的要带孩子,还有些已经是班主任了。这当班主任也是一项锻炼,你看怎么样?”   童谣想说不怎么样,但还是忍住,说:   “我觉得……我还需要钻研一些,提高教学水平和经验,当班主任可以过几年再说。”   “诶,小童,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年轻就是资本,早点有班主任经历,是提升自己最快的方法,过几年对你评职称也很有帮助。”教导主任循循善诱。   “哈……主任,职称什么的,其实我不太在乎……”   “哎呀,职称怎么能不在乎呢?你这种就是思想出了问题,不上进。我们做教育的啊,就要给学生树立榜样,你要是高级教师,家长也会更信服你是不是?”   童谣听懂了,主要是让家长信服。   “……主任,我再想想吧。”   “那行,不过要抓紧时间啊。”教导主任也不逼她,“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再去找张老师谈谈。”   张老师,童谣数学组的同僚,人挺好,但孩子在上初中,恐怕心思不能全放在学生身上。   更重要的是,教学水平一般。   不能说差,但怕教不好一班的学生。跟不上那帮学生活络的思维对老师来说会很难堪,更何况不仅老师会评价学生,学生也会暗地里评价老师,谁教得好,谁教得差,谁用心备课,谁照本宣科,对比一下就一清二楚。   好学生不挑老师,但你教的不好,他们就会嫌弃你,无视你,把你晾在讲台上,埋头干自己的事。   童谣心想这不是把张老师往火坑里推吗?   来了学校一学期,她算是知道上头的做派。教好了是学生用功,教不好是你无能,对于老师,向来只知换而不知助。   她其实不太抗拒当班主任,为了学生辛苦点无所谓,而且想升职,班主任是必经之路,教育业尤其重视资历,步步高升,以后没准还能当校长,能做的事就比老师多多了。   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而且去教一班,她就得在七班和四班中放弃一个,不可能让她去教三个班的数学。   她找了几个老教师询问,都是觉得她可以试试。   “没有比一班更好带的班了。”他们说。   从班级管理上来说,教一班可以说是简单模式起手,七班是普通,至于九班,跳过困难,那是炼狱。   若是以后再当班主任,就未必有这种机会了。真正有抱负有实力的老师,都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只要自身有实力,一班的成绩就有保证,将来学生的荣誉就是你的荣誉。   至少,可以自称“教出了几十个清华北大”。   她纠结地抓着头发,心里已经向教一班倾斜。她不是没有目标的人,以她的性子,哪怕当老师也要去当最好的那层。那些看不上她当老师的人,她就想做好给他们看。   可是……   因为那不能说的理由,她不可能放弃七班。   四班,徐茵,陈沫……对这些可爱的孩子,她生出了些愧疚和不舍。   -   -   一班班主任要换成童谣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班动静不大,他们还沉浸在杨老师重病的悲伤中,只在相互的讨论中表达欢迎,但四班和七班就不同了,他们意识到可能要换数学老师,人人自危,几个小机灵鬼还来办公室问:   “童老师,你会不会去教一班啊?”   童谣看着他们的脸,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我要去教一班这种话”。   “我也不知道……”最后,她只能这样说。   开学小测前,她在四班和七班上课,发现这群孩子举手回答问题特别积极,上一次这样还是教师节。   说不感动是假的。   下了数学课,阮茜被一群人怂恿着跟着童谣出门,跟了好一会儿童谣才发现。   “跟着我干嘛?”童谣纳闷。   “我……”小姑娘涨红了脸,“他们让我来挽留你……”   “……”   听上去有些奇怪。   这算什么?美人计?献祭?和亲?以身侍魔?   不对,她怎么算都是个小仙女。   “那……你打算怎么挽留我?”她突然想逗逗小姑娘。   阮茜低下头,耳垂红得滴血:   “童老师……留下来好不好。”   童谣被她萌化了,接着又听小姑娘说:   “我不想当别的老师的课代表……   “我是……你的。”   会心一击。   童谣愣了愣,觉得自己玩脱了。   明明是想逗弄一下软软,却把自己弄得芳心大乱。   “好啦……我也没说要走啊。”她忽然有些慌张,心跳极快。   “真的吗?”小姑娘仰头,“童老师……明天要开学小测了,我紧张。”   一紧张,晚上就睡不着。   晚上睡不着,就……   “那……来我这睡?”童谣脸热,“一个寒假没住了,但我昨天打扫了,你房间很干净。”   她这不是白给,她只是怕小姑娘考试状态不好。   每次考试的惯例,仅此而已。   阮茜压住内心的喜悦,说:   “那童老师,我晚上过来。”   说完,小姑娘又赶着去上课。刚回到教室,立刻被一群人围住。   “怎么说?童老师走不走?”   “不会真的要去教一班了吧?”   “我们去找学校抗议吧……”   阮茜赶紧叫停,说:   “你们放心吧,童老师说不会走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调侃,教室里高兴得像过节:   “哈哈,还是阮茜的话管用。”   “阮茜,看好你的童老师啊!”   虽然知道同学们只是玩笑,可小姑娘还是面红耳赤,那些对未来的遐想,美好又梦幻,终有一天,她要和童老师走进婚姻的殿堂,她想……得到同学们的祝福。   那一定是最棒的婚礼。   晚自习。   童谣进四班坐班,刚上讲台,就发现黑板的一角写着“童老师不要走”。   圆润的艺术字很秀气,还用不同颜色的粉笔描了边。   她微微怔住,看向台下,学生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在这一刻,她想,什么职称,什么资历,什么绝佳机会都不重要了。   “写这个干嘛,”她小声说,“要别的老师看到多不好意思。”   徐茵和文艺委员举手,神情紧张:   “童老师,是我们写的。”   童谣眨眨眼,拿起黑板擦:   “那我先擦了。”   众人一滞,以为这就是童老师的回答。   “我又不走。”童谣补充。   隔壁三班的学生正在认真复习,突然就听见一墙之隔的四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纷纷抱怨“吵什么啊”、“有病吧”。   童谣在微信上给教导主任发了信息,简短地说明暂时不想当班主任,教导主任没说啥,也没批评她这个地位最低的新老师。说到底,还是家世背景的作用,没人想无缘无故得罪一个低调的富二代。   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她关掉手机,走出教室,便看见走廊的那头,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背着书包,偏着头对她笑。   这也许是她上辈子欠了的孩子。   -   -   -   PS:今天实在有事,所以短小了……   谢罪qwq 第九十三章:就一下   开学小测对学生们的压力显然很大。   阮茜到了童谣的宿舍,就抱着书包进了卧室,一摞书往桌上一摊,文件夹里的试卷快要把夹子撑爆。   “别学太晚了。”童谣站在小姑娘的卧室门口,发现光线有些暗,便从自己房间拿了盏台灯,顺便从冰箱拿了两杯酸奶,放在小姑娘面前,“头抬高点,要瞎眼睛的。”   按下台灯,橘色的灯光铺满桌面。   见软软学得认真,她转身想走,身后的椅子却突然一阵摩擦地板的响声,她回头,发现小姑娘趴在椅背上,娇柔的眼睛看着她:   “童老师……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她说得出不吗?   说不出。   小姑娘补充:“如果要忙的话就算了……”   “不忙。”童谣在床上坐下,“我在这陪你,你安心复习。”   阮茜小声“嗯”了一声。   童老师在身边,她最安心了。   童谣拿起一本小姑娘的错题本,越看越欣慰。错题本做得很详细,字迹工整又漂亮,错的题目也越来越有意义,而且每隔几页都能看到几句鸡汤,大概是小姑娘自勉用的。   “你感觉累,是因为你在向上攀爬。”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鸡汤有意义吗?其实仔细揣摩就能发现它的漏洞,但没必要,因为它确实可以像传销一样振奋人心。   她看了眼埋头的小姑娘,对她付出的努力有些心疼。现在的孩子学习都苦,尤其是一中的。开学小测有种特殊的意义,它会代表你寒假的状态,是趁机摸鱼还是弯道超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童老师,这题……”阮茜突然出声,把以前的试卷往童谣这边推了推。   童谣看完题,说:   “多看看中档题,这个时候就别用难题给自己添堵了。”   “可是有不会的题心里也很堵……”   童谣失笑,拿起笔,慢慢把这题解剖给小姑娘看。   “考试要学会放弃,知道吗?”她说,“最好四十分钟做完选填,选择题,填空题最后一题放着,压轴题第三问放着,其他的全对也能130多。”   阮茜吐吐舌头:“可我总想做……做又做不出来。”   强迫症患者,前面有题空着,后面的题做着也不舒心。   童谣笑道:“慢慢调整吧,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书桌对着窗子,窗子滴答,外面响起淅沥的雨声。春雨来得提前,房间里依然很安静,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粗糙的声响。台灯下的小姑娘脸上有了倦意,童谣看看时间,已经一点。   她合上书,放在桌上:   “不准熬夜了,睡觉去。”   “看完这题!”小姑娘轻呼。   童谣同意,自顾自看着手机,很快,她听见小姑娘呼了口气,大概是看完了。她准备起身,一只手却按在了她的大腿上。   童谣愣住。   小姑娘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红绯充盈着脸庞:   “童老师,我明天要考试了……能给我点鼓励吗?”   童谣的脸忽然一烧,这孩子……怎么这样!   “……不行,睡你的觉去。”   可小姑娘赖着不走了的,她趴在童谣的腿上,软糯糯地请求:   “就亲一下。”   “一下也不行。”   童谣觉得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以前考试前可没这么要求。   阮茜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难过,她撑起身子,眼神甚至有点凄婉。   “就亲一下好不好。”   童谣有片刻的愣神,好一会儿后,她的心像是放在室外的冰块,终于化得一塌糊涂,说:   “那……只能亲一下。”   她没想到的是,顷刻之间,小姑娘就站了起来,按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倒在床上,被压在下面的她还没来得及震惊,就感觉自己的唇和一片柔软相印。   这是一个温柔的掠夺者,在缠绵的交织中,夺走了她的意识。她下意识无力地回应,她是被品味的一方,在漫长的交互中迷失自我,轻吟出声。   接吻可以接这么久吗?   她清醒后,脑中第一个蹦出的念头是这个。   “软软……可以了!”   终于,她满脸通红,把头一偏,胸前剧烈地起伏。小姑娘撑起身子,不把自己的体重压上去,然后挪到一边,意犹未尽,又不敢再越雷池。   童谣坐起来,羞愤地看向她:   “不是说了只亲一下吗。”   小姑娘小声说:   “这也是一下啊……”   “不准耍小聪明。”童谣的脸还烫,想板起脸来,但已经没那味了。最后,她站起来,头也不敢回地出了门。   那些离她而去的教师尊严,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   -   “你是不是坏小孩?”   童谣躺在床上,戳着自己狐狸抱枕的脸,一边戳还一边问:   “你从哪学的这些啊?”   “我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小流氓。”   闹钟响了,她一把按掉,郁闷地起床。   昨晚还做了稀奇古怪的梦,都是这个梦让她提早醒的。   虽然不记得是什么,但也隐约知道有多羞耻。   小姑娘还在安睡,现在是六点四十,其实只睡了五个多小时。她虽有不忍,但还是敲敲门,把人喊了起来。   “起床啦。”   阮茜醒了,困得要命。但考试就是头上的达摩克里斯,再不情愿也得起床。   ——比起学校宿舍的小床,这里的大床简直太舒服了。   “童老师……”她穿着衣服,喊了声,“早安。”   衣服没穿好,春光乍泄,童谣赧然地别开脸,催促几声:   “别肉麻了,洗漱去。”   小姑娘雷厉风行,很快就收拾好,两人一同出门去了食堂。一路上,童谣避着熟人,生怕被看出她们之间的猫腻。   自己的嘴没肿吧?   一想起昨晚的吻,她就脸红心跳。这个吻和以前的不一样,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激烈。   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吻。   吃完饭,两人在教学楼前分道扬镳。   “童老师,我走了!”   “嗯,加油哦。”   她把手揣进口袋,呼出的热气在空中飘散。吃早饭时,教导主任让自己去找他,也不知道要安排什么。   她走到办公室,敲开门,询问道:   “主任,你找我?”   教导主任一脸和蔼,说:   “小童,没监考任务吧?”   “是的,没有。”   “我找你来,就是那个一班班主任的事呀,想跟你商量一下。先别拒绝,不是钦定你了,学校是想从分校调一个数学老师过来,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这几天,能不能辛苦你一下,暂时带一带一班?”   童谣沉默,教导主任都这么卑微了,自己再拒绝怕不是要三顾茅庐了。带一班一个星期?三个班虽然累,但刚开学,其实教学任务没那么重,有几节课还要讲卷子,并不是不能接受。   她想了想,说:“行,交给我吧。”   “好好好,我就知道还是童老师你靠得住,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主任笑呵呵道,“对了,小童,你那个网课还在录吗?”   “啊?”她一愣,“主任你知道?”   “嗨,这我能不知道吗?你们年轻人不要把我们想得脱离了教育一线,我对你们的工作是很关心的。”主任说,“你那个网课,反响很好,教育局都问是不是咱们一中的老师出的,这是一中的荣誉。你也是,也不跟学校说,搞得我们也云里雾里的。学校希望啊,以后你抽时间继续更新,最好还教教其他老师怎么弄。”   一中的野心很大,领导也挺有想法,希望在网课方面打出名声,让以后的招生受益无穷,就像黄冈考卷让黄冈中学出名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童谣反应过来,说。   本来是录给自家学生复习的视频,结果好像受众还不少。   那么,根据她的人生信条。   要做就做最好的。   -   -   持续两天的开学小测结束了。   早晨,一班的学生正在早读,讲台上一如几天前无人坐班。   童谣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教室瞬间变得安静。   她微微弯唇,露出一个笑容: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童谣,你们可以叫我童老师。”   欢呼声一触即发,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甚至还混杂了男生的狼嚎。   没错,一班的学生也有皮的。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人不是死读书的,看到美女老师,没几个不兴奋。   不能脸红。童谣心说。   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在她眼里只是小屁孩。   “好了,安静。”她轻笑一声,说,“虽然只是暂时代理几天,但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杨老师一样,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当然,也要遵守纪律,我会像杨老师一样严格。”   众人很捧场地鼓起掌来。   “那行,继续早读。”   书声琅琅,似乎比她来之前声音更大了。   好像……当一班班主任也不是很难。   她巡视了一圈,没什么纪律要管,手机在口袋里振,拿出一看,是她刚加的班主任群。   她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罗主任】:@全体成员,各位班主任注意,根据黄校长的要求,请在明天晚上六点之前各班上交三十张以上学生在家做家务的照片,收到请回复。   【刘健】:收到,罗主任辛苦了。   【李汉强】:收到/抱拳   这尼玛……   有病吧?   童谣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这还在上学呢,又没放假,哪来三十张照片?家长们能未卜先知吗?   黄校长,就是新来的女副校长。   新官的火,烧起来了。   -   -   -   PS:换封面啦!   感谢书友“传说中的H七”制作的封面! 第九十四章:班主任之苦   办公室。   所有人都忙得昏天地暗,改卷是其一,交照片是其二。   “李老师,照片的事,你怎么跟家长说的?”童谣想取取经,虚心求教,“我感觉学校这个时候出这种要求,太……”   她欲言又止,劳改了然一笑,说:   “以后你会习惯的,这样的事多了。来,我给你看。”   说着,他把微信群里的消息放在童谣面前——   “学校想从班上抽取三十张孩子做家务的照片,希望各位家长踊跃参与,参加的孩子可以得到小组加分,时间是明天晚上之前/玫瑰”   童谣抬起头,问:   “就……这?”   劳改笑笑:“我跟你说,像我这样,30张收起来也不算太困难。一说到加分,家长比你还急,P都会给你P出张照片。”   童谣沉默,道了声谢后回了座位。要这样做吗?她总觉得……不太好。   时间紧迫,她也不能耽误,现在不跟家长说,明天就更来不及了。   她在一班的家长群,加进去的那天已经自我介绍过。考虑了一会儿,没照搬劳改的话,编辑道:   “各位家长,学校希望每个班能拿出三十张孩子做家务的照片,希望大家积极参与,谢谢。”   【陈沛爸爸】:童老师,请问这是必须交的吗?   童谣拿着手机一顿,陷入两难。   一班没有七班那种加分制度,交了照片也得不到好处。   她深吸了口气,实话实说地回复道:   “不是每个人必须的,但对班级有规定。”   【陈沛爸爸】:好的,谢谢老师。   童谣拿不准有多少人会交,万一都指望别人交怎么办?   她不想在教学之外的地方动脑子,简直是浪费生命。   这时,有个家长私聊了她。   【王子健妈妈】:童老师,请问开学测试的成绩出了吗?   童谣耐心地回复:   “还没有,请等待几天。”   【王子健妈妈】:好的。对了,童老师,孩子怎么才能学习好啊?我家子健寒假在家就知道玩游戏,别人都在学习,我说他他也不听,开学会不会退步很多啊?   童谣几乎要窒息了,这让她怎么回答?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都花在了和这位家长的谈心上。   今天七班的数学课是讲卷子。   童谣在台上讲题,台下,江一鸣小声跟阮茜说:   “童老师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阮茜瞥了他一眼,说:   “那明明是累的,当班主任肯定很费心。”   “哎,童老师现在教三个班,一定忙死了,就不该带一班的……”   “江一鸣,讲什么呢?”童谣突然转身,“要不要上来帮我讲题?”   男孩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连忙摆手,立刻噤声。众人窃笑,同时,他怨念地看向阮茜——你也讲话了,童老师怎么不说你?   下课,童谣回了办公室,几分钟后,小姑娘喊了声报告进来。她轻轻走到童谣身边,在童谣短暂错愕的目光中,弯着膝盖,小声说:   “童老师,我帮你改作业吧?”   童谣心里一暖,摇摇头:   “不用了,你好好学习。”   这孩子真没白疼。   有些懒的老师会让课代表或者小组长改作业,美其名曰锻炼能力,甚至直接写答案让学生自己改自己的。怕学校检查还要求学生必须用红笔,其他颜色的笔都不行。   “那,我晚上帮你打饭送过来吧?”小姑娘又说。   “好啊,”这正是童谣需要的,“谢谢你。”   “嘿嘿,”小姑娘又凑近一点,“童老师在看什么?”   “学生资料,你不准看。”   当了班主任,童谣才真正知道这个工作有多难。开学一堆事压在头上,就在刚才,学校在群里又让班主任统计贫困生情况,涉及贫困补助,又要她一阵忙活。   但这是对学生有益的事,她也没什么怨言。   时间不经意地流逝,小姑娘回去上课,她继续看每个学生的背景,越看越是胆战心惊。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达官显贵的孩子满地都是,哪怕是相对“死读书”的一班,好几个人家里也有钱得不行。   当然,大多数孩子都只是普通家庭。   她记了几个父母无业的,脑中浮现出这几个孩子的面孔。在他们平日的笑脸下,谁知道他们背后的艰难。   下午正好是一班的数学课。   讲完试卷,她撑着讲台,扫视台下的学生,说:   “学校有贫困补助,想要申请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这两天我都在办公室,随时都行,如果我不在的话,可以留张纸条,压到我电脑下面。”   学生们窃窃私语,大概是觉得自己身边没有贫困的人,那种东西离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太过遥远。   下了课,童谣在办公室待了整天。晚上小姑娘给她送饭,她还没开始吃,就有学生来找她。   这还是第一个来找她的一班学生。   是个男生,挺清秀,手里拿着纸条,她一时间想不起名字,看了眼座次表,才记起叫蒋珩。   “童老师,打扰了……”看她准备吃饭,男孩尴尬地不敢上前。   “没事,”童谣放下筷子,“有事说吧。”   她心知八成是贫困生的事。   她也理解他为什么要挑这个大多数学生都在吃饭的时间。   “就是……我想申请贫困补助。”蒋珩吞吞吐吐地说。   “嗯,好的,”童谣表情没什么变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表格,“回去把这些表填了,这两天交给我,不会填的来问我。”   男孩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谢谢老师。”   “不用谢。”她笑笑。   待男生走了,她回忆自己的整个过程,应该没伤害到这些孩子敏感的自尊吧?   她看了看名单上的另一个,一个叫路夏的女生,父母无业,上课的时候她专门注意过,路夏穿的鞋子很旧,文具盒是用了几年的布袋款,参考书似乎也是二手的。按理说应该家庭条件不好,却没有来申请补助金。   是不好意思吗?   也不奇怪,这个年纪的女生自尊心比男生只强不弱。   为了确定,她直接给路夏的家长打了个电话。   路夏的父亲,路长明。   “喂,您好,是路长明先生吗?”   “是,你谁啊?”   男人的声音带着迷糊的醉意。   童谣蹙眉,说:   “我是您女儿的班主任,学校这边有一个贫困补助,我大致看了一下,您女儿没来找我,是不是不需要呢?”   “要!要的!”男人似乎清醒了,大声说,“老师你让路夏办一下!有多少钱啊?”   “好的,”她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具体的金额我不知道,先不打扰您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打给了路夏的妈妈。   “您好,夏女士吗?我是您女儿的班主任。”   “是童老师啊?我知道,我知道。”   “关于贫困补助……”   她复述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需要。   “行,那我一会儿去找路夏。”她说。   挂电话前,她突然想起照片的事,连忙问:   “夏女士,请等一下,请问您有您女儿做家务的照片吗?”   “有,有。我这好多呢,几十张。”   几十张!   童谣心说终于找到救世主了,学校要交三十张,可没说要多少人。   反正交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已齐”。   “那麻烦您都发给我,行吗?”   “好的,童老师。我找找,应该还在,明天发给您。”   又解决了一件事。   童谣瘫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凉掉的饭,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完。   -   -   晚自习。   童谣走进一班教室,经过路夏的桌子时,用指尖在她桌上敲了敲。   路夏抬起迷茫的眼睛,接着,默默跟她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讲话其实里面的人可以听到一些,所以童谣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才停下。   她回头,看着路夏,这个女孩留着偏棕色的妹妹头,校服里的衣服很朴素,此时局促揪着衣袖:   “童老师,你找我……”   “是关于贫困补助的事。”周围有学生经过,童谣顿了顿,等人走了,继续说,“我问了你爸爸妈妈的意思,都想让你申请,之前怎么不来找我呢?”   路夏抿唇,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她是个多自卑的女孩。   她不是不想申请,而是她不想让同学知道。大家表面上不会嘲笑、嫌弃,可心里却会用另一种眼光看你,让你的节俭变成穷酸。那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那是介于鄙夷和怜悯之间的一种情感——   名叫优越。   优越感来源于强于他人,或者贬低他人。   没人愿意成为别人优越感的来源。   童谣注视着路夏的表情,已经猜得大概,把表递给女孩,说:   “把表填好,今天或明天抽时间给我,行吗?”   女孩低下头,轻声说:   “嗯。”   然后默默离开。   童谣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股淡漠和疏离。   仅仅是因为贫困吗?   她想探究,但自己只是代理班主任,又能做多少呢?   次日,下午。   领导在群里催照片,看着其他班主任回复的一句句“已齐”,童谣有些焦虑。   路夏的妈妈是不是忘了?   她打开微信,正打算催一下,对方就发了一堆照片过来。洗碗的,拖地的,晒衣服的……好几十张,全方位地展示了路夏。   得救了。   她整理了一下,一声“报告”在门口喊出,路夏把填完的表对折两次捏在手里,看到童谣电脑时,愣住。   “童老师,这照片……”   “啊,是学校的活动,让我们找家长要你们做家务的照片。”童谣说,“表填好了?给我就行。”   路夏眉头揪起,像是结着忧愁。她小声说:   “童老师……要交几张?”   “全班三十张,不过其中二十张是你的。”童谣不好意思地笑道。   年级组长叶伟突然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   “童老师,就差你们班了。”   “哦,我马上交!”童谣回应。   她想要提交,身边的路夏像是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   “童老师,能只选厨房和晒衣服的那几张吗?”   童谣一怔,刚想问为什么,却注意到这些照片的内容。   被路夏选中的照片,都是展示家庭布置较少的。而那些扫地拖地的照片,则将她贫瘠的家境揭露得一清二楚。   女孩的眼睛有些红,近乎祈求。   如果她同意路夏的请求,那么照片就不够了。路夏也知道,所以才难以启齿。   在这短暂的数秒中,童谣想了很多。   比如,自己是来教书的。   所以——   呼。   去tm的形式主义。   -   -   -   PS:我觉得新封面挺好的鸭qwq之前那个和内容无关嘛…… 第九十五章:冲突的硝烟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童谣看着路夏,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巧克力,“还没吃饭吧?”   她觉得一点小零食也许可以让学生放轻心中的戒备。   “谢谢老师。”路夏闷声说。   “路夏,你是不是不太想交照片上去?如果是,那我就不交你的上去了。”童谣轻声说,“跟老师说心里话,好不好?”   她清楚,回答“是”或者“不是”要简单得多。她得像剥洋葱那样,一点点剥到学生的心里。   路夏微微怔住,接着,她的声音又小又清晰,像按下最轻的钢琴键:   “嗯……可是,老师你要交三十张上去……”   “你不用管我。”童谣笑笑,“好的,你的想法我知道了。”   她当着路夏的面,删掉了女孩的照片,把其他同学的几张打包,发到了群里。   路夏愣了一会儿,唇瓣微微颤动,童谣没等她说话,朝她一笑:   “弄好了,快去吃饭吧。”   路夏“嗯”了一声,默默出了办公室。   童谣看着电脑,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给主任回复了个“已交”。   走一步看一步吧。   -   -   童谣虽然知道自己交的照片会被点名批评,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隔天下午的教师会议,她埋着头写教案,忽然就听见前面的副校长提到了照片。   新来的女副校长姓楼,童谣记得她叫楼彧,近四十岁,不管是名字还是气质都挺有书卷气,像那种传统女文青,第一印象还不错。然后,楼校长拿着话筒,表情严肃:   “……我虽然刚来,但通过一些小事也可以发现,我们的教师队伍中有的人思想不端正,做事敷衍,极其不负责。特别是某位年轻的女老师,刚当班主任就这么散漫,怎么对学生负责,怎么给家长交代?”   童谣的笔一顿,她感觉到其他班主任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在了她身上,仿佛要把她烤焦,这种当众被批评的经历对她来说太罕见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忍忍就过去了。   楼校长继续说:“不要以为教出一点成绩就能得意忘形,高考才能说明一切,什么资历都没有还不知道服从学校安排,这种老师,我奉劝你,不要把你在家里和大学的毛病带过来,进了社会没人像你爸妈一样惯着你。你父母怎么教你在社会人立足的我不管,但你现在要为人师表,要讲规矩,在一中就要拿出……”   “哒——”   会场椅子收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而椅子之所以会收起,是因为坐在上面的人站了起来。   站着的是童谣。   “童老师,你站起来,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楼彧扶着话筒,不怒自威。   得,果然知道她的名字。   “有,”童谣偏头,“您说的那个年轻女老师,是我吗?”   楼彧笑:“你这是对号入座不打自招吗?”   童谣直视她,不卑不亢:   “那您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吗?”   会场一时间安静极了。   不认识她的老师很多,都在想为什么这个新来的敢这么刚。有的人怜悯,心说这个新老师的升职路断了,能空降一中的副校长怎么会没点背景。   楼彧脸上的假笑消失,她是来杀鸡儆猴的,不是来让老师看自己被怼的。这一刻,她真的怒了:   “童老师,你这么伶牙俐齿,怎么不去教语文?”   “我进学校报考的数学,成绩第一。语文我想也不是伶牙俐齿就能教好的,您说呢?”   “好,好,你跟我理论是不是?”楼彧怒极反笑,在这一百多人的会议厅,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既然你自己要站出来,那今天我就跟你把这件事拎清了,我让每个班主任交三十张照片,别人都交了,你呢?!交了六张,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家长们只交了这几张,您难道要我凭空造出照片吗?”童谣平静道。   “那别的老师怎么能交?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化!你还教的一班啊,一班的照片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本事没什么,找理由倒是挺能啊。”   “我的本事我相信您现在还了解不到,但您瞎指挥的本事我算是领会到了。”童谣抬起头,一字一句,“这不是假期,学生不在家,要求家长交孩子做家务的照片,还是三十张,合理吗?这两天班主任要改卷,要改寒假作业,要统计贫困生,要选班委要排座位,很多老师像我一样忙得饭都没吃,您来添乱,合适吗?”   会场鸦雀无声。   不少班主任暗地里叫好。谁都怨这个破事,但谁都不敢说。   “我瞎指挥?”楼彧捏着话筒的手爆出青筋,“我瞎指挥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狂了。”   童谣笑了:“那您教我,照片不够怎么办?让孩子回家拍照吗?”   “这么多班主任都交齐了,你怎么不问他们?”楼彧怒道,“哪个老师说说,自己班怎么交齐的?”   环视一周,无人应答。   没人想趟这个浑水。   “刘健老师!”楼彧面子挂不住,直接点名,“你们班怎么交齐的?”   刘健满头大汗,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难道是因为自己送礼送多了,楼校长和自己熟?   刘健搓手,结巴道:   “额,这个……我们班以前做过类似的活动,所以很多家长有照片……”   此乃谎言。   但楼彧信了,或者说选择相信。她意识到自己怒火中烧的失态,咳了两声,平复下来:   “好的,刘老师请坐。大家看到了,什么是先见之明,什么是素质教育!大家要向刘老师学习,多举办这种有意义的活动,响应学校号召。教育,不只是简简单单地在课堂上讲课,填鸭式的应试教育注定是要被淘汰的。我希望,老师们可以理解我对交照片这个事的良苦用心。我和童老师之间存在一些误会,在这里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散会。”   会场里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童谣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楼彧,副校长大人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就匆匆离开。她嗤笑一声,像是自嘲,低头收好自己的文件。其他教师都避着她,让她像看起来只孤独的豹子。   人人都觉得童谣是娇生惯养的布偶猫,其实她也有锋利的爪牙。电视里的公主病经常把“我从小就没受过这委屈”挂在嘴边,但童谣是真的公主,十几年来,确实养出了些不愿受气的脾气。   她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立威的牺牲品,尤其是谈到她的家教的时候。   她走出会议室,才发现教导主任在门口等她。   “主任。”她直直站着,毫无自觉。   “哎,小童,”教导主任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看不惯她。”   “嘘,你小声点!”主任环顾四周,“你说你,怎么就交那几张照片啊?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是喜欢P图吗?你一张照片多P几次不就是好几张照片了嘛?再不济,你直接复制,也比少交了强啊。”   “您还真是……”童谣憋了半天,考虑到对方是好心,才说,“经验丰富。”   她反正是不想花时间研究怎么糊弄别人。   “你看,现在关系闹僵了,你新来的,在学校怎么好过?”主任苦口婆心,“楼校长也不想闹大,你去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怎么不好过?她还能开除我不成。”童谣瞥向一边,“道歉就免了,主任,谢谢关心,不过我要去改卷子了。”   她上学期结束后就正式入编了,别说副校长,就是校长,党委书记也开除不了她,开除一个编制内人员可比公司开除员工复杂多了。工资是国家给的,她人是人社局管的,学校不过是一个安排工作的地方。   当然,也许以后会给自己穿小鞋。卡她的项目,阻碍她的职称,不准她请假,甚至让老师孤立她。   那又如何。   她知道自己来学校是干什么的。   只要被那些学生喜欢和支持,她就什么都不怕。   -   -   -   PS:有点忙,短了点……对不起。 第九十六章:弥漫的火药味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月末,昼夜平分,暖意生。厚重的衣服可以换下,大家终于又能看到他们喜欢的童老师穿上正经又诱惑的小西装、包臀裙加黑丝了。明明严严实实什么都不露,但大家偏偏就喜欢这样拘束的美感。   童谣在办公室拉开抽屉,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信封,有一排小字,写着“童老师收”。   ……不是吧?   “亲爱的童老师,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深深地被你吸引。我从未见过缪斯女神,但我现在相信童老师就是她在人间的样子。你是那样的漂亮,善良,温柔,知书达理……”   洋洋洒洒一千字,落款是个存在感不高的男生,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已经是教书以来的第三个了,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谈心对象加一。   当天下午。   “你现在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对老师的爱慕,其实只是距离感和身份差距带来的幻觉,老师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没说完,面前的男生就眼睛都红了:   “童老师,我会等毕业再来追求你的。”   “你别这样……老师会很为难的。”童谣汗颜,这都第三个了,自己到底无意中偷了多少学生的心啊?   “童老师,难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男生几乎是颤着声问的。   怎么搞得我像爱豆偶像一样……童谣顿了顿,矜持而又敷衍别开脸:   “……嗯。”   男生如遭雷击。   “哦,我知道了……”最后,他垂头,失落地离开。   童谣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出去。其实传出去也好,让这群孩子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那她和软软之间的心思就是该有的吗?   那是情难自禁……   “啧啧,看人家小伙子伤心的样子。”   熟悉的声音入耳,童谣抬头,愣住:   “陆冰洁?”   陆冰洁一脸莫测,拿出手机,播放了一个视频。   正是开会那天童谣和副校长互怼的视频。   “你录了?”童谣惊讶。   “可以吧。”陆冰洁笑嘻嘻,“你那天帅呆了。我贼烦她,她刚来就找我带的合唱团,让我们练她定的曲子,下个星期上面来视察还要合唱团到时候对着窗子唱大声点,让外面的领导听到,‘觉得’我们练习认真。”   “所以你要把视频发网上?”童谣看着她,“别吧,影响不好。”   这是关乎一中名声的事,如果爆到网上,大概会有很多人喷副校长的做派,但副校长可以屁股一拍走人,一中的负面影响却会长期存在,别人会说有这样的领导,学校肯定也要走下坡路。   她对一中的感情挺深,自己之前的高中就是在这读的。   “我哪有这么蠢,”陆冰洁撅嘴,“这一看监控就知道是我录的了,起码等一个月后监控删了再说。”   “也可以……不过我可不想成为网友讨论的焦点。”童谣翻了个白眼,“但不发出去,拿来膈应一下楼彧也不错。”   “楼彧……这两天她没给你穿小鞋吧?”陆冰洁担忧地问。   “我还要多当一个星期的班主任,说是分校的老师暂时来不了,不知道和楼彧有没有关系。”她没好气地说,“不过说实话,不管上面这堆破事,带一班挺简单的,就两个字,省心。”   “那你一天讲那么多课,嗓子也不舒服啊。”   “还好,我比较爱喝水,”童谣笑笑,“也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再说,人家范老师也带三个班,人中老年了都能撑住。”   原先杨明老师负责的两个班,一个分给了童谣,一个分给了年级组里的范老师。   “人家那是讲了一辈子课……”陆冰洁说,“算了,不讲这个了。你知道不,春季学校又招了新老师,有个英语老师,海归呢,又时髦又水灵。诶,你说,英语老师是不是都挺时尚的?”   “好像是的……”童谣想了想,“毕竟学习的文化不同嘛。”   她这种教数学的是学究,以后就是老学究。而英语老师就不一样了,一中的英语老师大多是年轻女性,喜欢搬西方那套,上课不准说中文,学生对其的称呼都是“Miss Zhang”之类的等等,老师和学生的思维也比较接轨,接得住梗,主打的是个欢乐课堂。   而新来的楼校长,就很倾向于素质教育改革,意图让学生“全面发展”,甚至还有意减少补课。这套在北上广可能行得通,但在即将改革全国卷的湖南……等死吧。   她可不想到时候高考成绩不好,然后上面怪校长,校长怪老师。   和陆冰洁又聊了几句,她又接着备课。   开学小测的成绩已经出了,她大致看了看,年级第一还是徐茵,数学满分,一班的平均分是第一。而软软,这次是一百六十名。   稳住就好。   在一中前两百,就不愁没有好大学上。   晚自习。   身为班主任,她多了个活,一天有事没事就要去班上巡逻,从后面的小窗子看里面哪个臭崽子不认真,或者从后面悄悄进去,常常就能缴获一本小说漫画。   但今天,她往讲台上一看,才发现前面没有老师坐班。   她皱起眉头,打开手机看课表,是生物罗翔老师的晚自习。   人跑哪去了?   她问了声后排的学生,确认晚自习十多分钟没老师来过,她想也许是闹肚子呢,于是又等了五分钟,实在等不起了才在微信上询问。   没有得到回复。   她有些恼了,一个老师怎么能不请假、不说明缘由就缺席?学生对他来说算什么?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没接通,就继续打,打了三次,终于通了,隔着电磁波都能闻到那醉醺醺的酒气:   “童老师,我在和主任喝酒呢。”   “喝酒?罗老师,你这节课还有晚自习,你不记得了吗?这么多主任,你说的哪个主任?”   “喂?”   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了。   什么人啊这是!   她怒气冲冲,早就听说有些老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逃晚自习,尤其是喝酒,可当了班主任才知道有多严重,而且有些老教师喜欢在新教师面前摆资历,相比这种,老师偶尔带着酒气来上课都没这么恶劣。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坐到前面,管这节晚自习。   她脸色不好,连问问题的学生都一脸小心翼翼,意识到自己把情绪带到了教室,她赶紧调整,勉强地露出笑容。   童谣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说成为班主任是一项历练。   -   -   “罗老师。”   办公室没有别人,童谣特地找了这个时间,“昨天的晚自习……”   “啊,那个事啊,”罗翔忽然摸着头笑道,“抱歉了,昨天主任硬拉着我喝酒,我也没办法不是……”   “那我希望您能找个时间把晚自习补上。”童谣说,“今晚有我的晚自习,我就当和您昨天的课换了。”   “这个……今晚的话,可能不行。”罗老师似乎有些为难,“你知道的,这几天生物竞赛的事,主任一直在找我。学校重视这个竞赛啊,去年都被长雅超了,这怎么行,所以……”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个……说不好,说不好。童老师,不好意思啊。”   笑脸人远比撕破脸皮的人难对付。   童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   “我看了,明天,后天,您都有晚自习,我希望,您一节课都不要缺。”   “哈哈,一定,一定。”男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想有本事你去打小报告,和主任喝酒,看学校能怎么罚他。   “一定的话最好,”童谣也笑了,“不然,我也不好跟家长交代。”   罗翔的脸色瞬变。   童谣的手离开桌子,轻快地离开。   别的班主任碰到这种事可能会忍气吞声,但她不怕得罪人。她不会再单纯地依赖上级,依赖学校的管理体系。她已经意识到,只要自己被学生喜欢,教学成绩过硬,就能被家长认可。那么,家长就是她最锋利的武器。激愤的家长,连学校都能掀翻。   不管这是不是楼彧的下马威,她都接下了。   -   -   周六,学校大门前一阵热闹,平日存在感不高的宣传栏处,聚集了一片学生。   “卧槽,这谁啊,拖地的样子好蠢。”   “哈哈,猴子,有你洗碗的照片。”   看热闹的学生很多,阮茜在众多照片中也发现了自己的。照片里的她在做饭,是她第一次学做饭的时候拍的,她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给了学校。   学生对这个活动一无所知,但看到这些被展览的照片,心里头都只有一个念头——   好蠢啊。   只有小学才这么搞吧?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在七班学生中流传——童老师得罪了领导。   最先说出来的是许昊,小胖子的妈妈是年级里的语文老师,总是能得到一手情报。他最先跟江一鸣说的,还说“别跟别人讲”,结果江一鸣看到阮茜因为看到童老师不开心而不开心,于是他也不开心,转眼就把消息卖了。   童老师得罪了谁?   为什么得罪了领导?   学生们各有各的猜测,他们的思维单纯又夸张,生怕童老师会被哪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潜了。   “消息准确吗?”阮茜第一时间找到了许昊,问。   一被质疑自己的可靠性,许昊不乐意了,这是他在班上唯一的优势,他拍着胸脯说:“千真万确,是直接和领导骂起来了!”   见阮茜不说话,他小声问:“你想帮童老师吗?”   想。   阮茜抿唇,低下头,她做梦都想帮童老师一次。   哪怕童老师并不需要。   该怎么帮?   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怎么对抗宛如大魔王一样的领导?   她突然呼了口气,问:   “我能告诉别人吗?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   -   -   PS:某省内顶尖高中,我们班老师,喝了酒,晚自习在走廊上发酒疯= =   长沙市一中,百年名校,因为各种原因没落了,在名校里掉队,主要是因为管理层的问题。不过换了校长后慢慢复苏,前两年彻底翻盘了。   真就换帅如换刀。 第九十七章:我属于一年后的你   一中在退休、升迁了几个老师后,新招了一群老师,来势汹汹,个个名牌大学毕业,有几个还是硕士。这让老教师们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怕自己带好班或毕业班的机会减少,也怕以后评职称被年轻人抢走名额。不想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就得拼命地往前游。   七班,今天来了位新英语老师,要上一节评审课。教室后面坐满了打分的老师,劳改提前打好招呼“要配合一下新老师”,大家也乐得自在——新老师的课嘛,肯定很水,而且新老师又不会批评人,他们在下面只要不出声,就想干什么干什么。   接着,老师进来了。   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众人精神一振,虽然没童老师好看,但谁不喜欢漂亮的啊?   “Hello everyone,my name is LouHuan。”   女老师朝他们笑了笑,看得出不太自然。她用一体机打开PPT,PPT的第一页写着她的名字,楼欢,再下面一排,写着“毕业于多伦多大学”。   大家揣测着,这个老师大概挺有钱。英语说得确实和很多英语老师不一样,有国外那味儿。   “后面那个,坐中间的,就是新来的副校长。”许昊突然小声对前面的阮茜说。   阮茜一愣,就是和童老师有矛盾的那个吗?   再看台上的老师,都姓楼,难道是走关系进来的?   不对,不能这么想……之前的副校长还姓童呢。   小姑娘忍不住回头去看副校长,就是这个人……让童老师不开心。   后面的楼彧一脸严肃,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   阮茜上课听得心不在焉,盯着桌子发呆,不知多久后,她突然发现,课堂变得安静了。   连老师的声音都没有。   她抬起头,发现原本讲得还行的新老师脸上有些慌乱。楼欢在台上调试一体机,可不管怎么弄,PPT打开的格式都不对,里面的内容排版变得乱七八糟。如果这是一场演唱会,就好比伴奏们都乱了套,让孤独的主唱在舞台中心不知所措,无助得像个走丢的孩子。   台下的学生或面面相觑,或小声议论,他们从未想过公开课会变成车祸现场。   阮茜感觉这个新老师都要哭了。   楼欢试着镇定下来,抿了抿下唇,用英文说:   “同学们,出了点小意外,虽然乱了点,但这个PPT还能看……让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   接下来的课堂,变得面目全非。   新老师明显是在紧张,口胡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处,每错一次就更加紧张,最后,磕磕绊绊地熬到了下课铃响。   课甚至没讲完,楼欢快速翻了几页PPT,最后一页的“谢谢观看”格式倒是没乱。她鞠了一躬,没去找后面的领导,就匆忙地出去,眼中隐隐有着水雾。   教室里没人作声,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敢站起来,一脸感叹和唏嘘。他们真切地感受到,当老师没那么简单,这是个和其他行业一样艰难的工作。   后面的评委似乎在激烈地讨论,脸色并不好看。楼彧沉着脸,把自己记录的整张纸撕下,扔下评委们独自出门。   劳改招呼着男生把评委的椅子搬回去。   学生们惋惜,都觉得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师了。   -   -   童谣从打印室回来,怀里抱着这周的试卷。经过三楼的实验室时,她突然听见轻微的哭声。   实验室的楼层在照不到阳光的教学楼内部,平时没有灯,整条走廊都是阴暗的,她顿了顿,缩回上楼的脚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抽泣的女人。   ……真是怪渗人的。   鉴于对方穿的也是OL制服,所以她判断是个老师,看着年轻,应该是被学生气哭的老师。   她走近,小声问:   “你还好吧?”   楼欢一哽,抬起头,看见了面前的纸巾。   “你是高一的老师吗?我好像没见过你。”童谣单手抱着试卷,笑着问。   “谢谢你……”楼欢轻声说,“我是来试教的。”   “新老师啊?欢迎哦。”童谣抬起大腿,把快要掉下去的试卷顶上来,“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真漂亮。   楼欢怔怔地想。她擦干眼泪,说:“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样啊……”童谣思索,“没关系,这次如果没表现好,还有下次,一中会给新老师两次机会的。你教什么的?”   楼欢小声说:“英语。”   “英语?怪不得。”童谣忽然想起陆冰洁的话,“英语老师都挺好看的,而且时尚。”   “哪有,”楼欢咬唇,“我觉得……你更好看。”   “不不不,你更好看。”   “你更好看。”   “好吧,我更好看。”童谣摊开一只手,笑道。   “噗。”楼欢也笑了,她的口音有些港台的嗲气,“你是教什么的呀?”   “数学,高二的。”   “好厉害。”楼欢数学不好,所以对数学有种特殊的敬畏,“你……入行多久了?”   “这个……”谈起教龄,童谣有些许尴尬,自己表现得跟个老前辈一样,谁知道她其实也是个萌新?   她老实说,“……半年。”   楼欢瞪大眼睛:“那、那你多少岁了?我,我今年22……”   童谣很珍惜自己少有的装逼的机会,她咳了咳,矜持地说:   “快十九了。”   果然,对方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是神童吗?”楼欢问。   听到这个称呼,童谣短暂地沉默了。   她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成绩好,有人叫她童神,也有人倒过来喊神童,反正翻来覆去怎么喊都行,但到了大学,这个绰号反而不那么友好了。   “我做好了PPT,但在教室打开格式就乱了。”楼欢失落地说。   “可能是版本问题?或者你是用keynote做的,没有转格式?我们学校用的版本比较老。”童谣猜测。   楼欢擦擦眼泪,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   “找到原因就好,”童谣抱好试卷,说,“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你刚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办公室就在楼上。”   “嗯,”楼欢点头,“好。”   待人走远,她忽然意识到,还没有问过名字。   还好,知道了她办公室的位置。   没人会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会想靠近,会想拥有。仿佛流量用尽的人发现了wifi。   但有的人不是wifi。   是别人家的热点。   -   -   “童老师!”   阮茜抱着今天收的作业,垒得跟小山一样高,让人看着都怕塌了。   “慢点慢点,”童谣把桌子清出位置,“小心摔了。”   “嘿嘿。”小姑娘把沉重的作业放下,童谣注意到她背了个包,疑惑:“你背包干嘛?”   阮茜回头,见劳改不在,便打开书包,从里面拿了杯奶茶出来:   “给童老师带的。”   学校是不准学生带奶茶和罐装饮料进来的。   童谣愣住:“你从哪买的?”   “让走读的同学帮我带进来的,”小姑娘小声说,“童老师,我没用你的工牌。”   没想到软软还记得违规出校那件事,童谣弯了弯唇,把奶茶推回去:   “自己喝,老师不用。”   “我专门给童老师带的。”小姑娘委屈,“我不喝。”   童谣无奈,她确实挺爱喝奶茶的,但让学生请就有点不像话了。校门口的奶茶店她熟悉,这么一杯得要十五块,在学生中只有那些零花钱充足的才能经常喝。   但毕竟是软软的一片心意。   “那我喝了,”她说,“下次别乱花钱了。”   “嗯嗯!”   她把吸管一插,开始改作业。晚自习铃声响了,可阮茜没走,她看着空旷的办公室,其他老师都去上晚自习了,于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认真地看着童谣改作业。   “你怎么不回教室?”童谣头也不抬,“作业写完了?”   “没有。”小姑娘闷声说,“晚点再写。”   “干嘛赖着不走。”   “因为想陪童老师呀。”没有别人,阮茜大胆地说。   童谣警惕地抬头,确认没人后,才松了口气。她转向小姑娘,点点她的鼻尖:   “是想我陪你吧?”   被戳穿的小姑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哼声。   “只能待一会儿哦。”童谣笑笑,“不然影响你学习。”   阮茜不说话,但鼓起的脸颊说明她并不情愿。   童谣暗叹一声,没和小姑娘确定关系是对的,毕竟是不成熟的孩子,根本就权衡不好感情和学习。   要是自己的自控能力再差点,说不定她们两个都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了。   阮茜坐近了一点,把脑袋枕在桌上,侧着望着童谣。她想博得童老师的关注,又怕打扰和影响了老师的工作。只有看到童老师喝她送的奶茶时,心里才有一丝慰藉和满足。   “就不该选你当课代表,”童谣突然说,“天天下课打着工作的名义来找我,耽误了不少时间吧?”   “啊?”阮茜一呆。   “作业没以前做得好了。”童谣晃晃手里的练习册,上面的名字写着“阮茜”。   最认真对待的数学作业都成了这样,其他科目可想而知。   阮茜低下头,声音微不可察:   “是有点赶了……”   “打了一学期的鱼,别在这时候晒网啊。”童谣轻柔地说,“你要是因为找我退不了,我会自责的。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未来。你忘了我说的了?我会等你,在那之前,你安心学习。”   “……嗯。”阮茜垂着眼帘,她知道童老师说得对,可随着童老师当了班主任,她的危机感就越来越强。就好像wifi被别人连上,自己网速也慢了。   “这样吧,”童谣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我们定个约定。你就当个正常的课代表,不准一下课就来找我,等毕业那天,我给你一个小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童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真、真的吗?”小姑娘脸变得通红,心里想到了什么,让耳朵也变得炽热。   童谣咽了声,她这是空手套白狼,毕业都是一年多以后的事了……那时候,谁记得啊?   难不成软软还有个小本本不成?   可是……如果她真的记得……   “……那你会做过分的事吗?”童谣脸颊微烫。   阮茜支支吾吾,说会的话童老师肯定就不同意了,所以,只能说不会。   “不……不会。”   “那,说好了。”   -   -   PS:这几天有点忙……要看看春招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第九十八章:平静的生活   莺飞草长三月天。   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学生们也开始按捺不住,下了晚自习,在漆黑的操场上走动的少男少女明显增多。大部分都足够机敏,时刻注意周遭,少部分亲热得忘情,就会被学生处张主任逮个正着,手电筒一照,像是打黄扫非,让拥抱的男女生迅速分开。   很不幸,一班的学生被逮到了。   童谣首先是吃惊,随后又是烦恼该如何处置。被抓的两个学生平时看着挺乖,男生瘦瘦高高,脸上有点青春痘,女生戴着眼镜,文文静静,两个人进了办公室,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童谣感叹,到底是高中生,没自制力,放学不去休息,反而去约会。   其实,换成成年人,谈了恋爱,又能好多少呢?只不过不会被人管罢了。   “你们挺大胆呀,”她打量两个学生,“张主任说你们在操场中心接吻,是不是觉得很浪漫?”   俩孩子吓得不敢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谈的?”童谣平静地问。   两学生对视一眼,男生咽了口唾沫,抬头说:“上……上学期。”   “期中之前?”   “之后……”   “行,”童谣在电脑上打开一班的成绩单,“王子健,最近三次考试,你是年级57,60,55名,可以,比较平稳。杨柳,你是39,47,68名,有一点退步,你觉得是因为谈恋爱吗?”   名叫杨柳的女生直接哭了:   “童老师……你别告诉我妈好不好。她思想特别封建,会骂死我的……”   “童老师,”王子健也硬气,捏着拳头说,“是我追她的,你别怪她。”   “行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童谣听得头大,“王子健,你能不能把你的脑子多用点在学习上,你妈跟我说你打了一个寒假的游戏,你成绩没退步,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多用点功,成绩就不只是这样。你有学习天赋,但杨柳呢?被你影响了,以后高考怎么办?”   王子健不吭声了,杨柳哽咽地说:   “我、我会调整过来的……”   ——唉。   童谣于心不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强制分手?这个信息时代拦得住谁,更何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又不是王母娘娘。   告诉家长?这大概是正确的选择。可家长的反应是未知的,会不会对孩子的身心造成伤害?会不会起反效果?优秀的教师该怎么做?   童谣迷茫了。   这不是牵牵手都脸红的纯情,而是都已经接吻的早恋。   “你们知道你们现阶段什么最重要吗?是学习,你们剩下一年多的时间,就算是片刻不离的陪伴也比不过两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她叹气道,“我也当不了你们多久的班主任了,这样吧,我暂时不告诉你们父母,但我会看着你们月考的成绩,如果明显退步,我就告诉之后的班主任,叫你们父母来,你们同意吗?”   “同意,同意!”杨柳感激涕零,“谢谢老师!”   王子健低着头,也说:“谢谢老师。”   “回去吧。”她揉揉太阳穴,“把成绩先提上去,别再被抓到了。”   两个孩子开门,露出了站在门口的年轻女人。孩子们吓了吓,夹着尾巴溜走,女人打趣地笑笑,朝着童谣走来。   “童老师。”   童谣揉眼,抬头:“啊,是你呀。”   楼欢。   这个人在学校给的第二次机会里表现得很好,现在开始实习,每天坐在七班教室后面听老教师讲课、做做笔记,等哪天有空缺了,她就可以开始带班。   这些天,楼欢总是来找她,问一些入行的注意事项,她知无不言,人生中第一次当前辈,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童老师,你不告诉家长吗?关于他们谈恋爱。”楼欢抱着教案,偏头道。   “你听到了?”童谣张张嘴,接着无奈道,“我也没办法,第一次当班主任,没经验。”   “我觉得还是告诉家长好。”楼欢认真地说,“万一他们因为谈恋爱出了事,家长可能会怪你。”   “谈恋爱能出什么事啊……”   “搞出人命呀。”楼欢狡黠一笑。   童谣愣住,别开微红的脸:   “不会吧……他们这点分寸应该有。而且,我都答应他们先不告诉家长了,还是等月考后再说吧。”   童谣从不食言,也很少下承诺,除了对阮茜。面对小姑娘时,拘束的心似乎被解开了枷锁,她想用自己的拥抱去温暖那个孩子,可抱着她时,自己……也很温暖,舍不得放手。   “童老师你就是太负责了。”楼欢笑,“难怪他们那么喜欢你。”   “谁啊?”   “学生啊。”楼欢弯腰,小声说,“我听说你得罪了我姑妈。”   楼欢对童谣没有隐瞒,相处了几天就把底交了。童谣也不怎么在意,她还不至于因为楼彧去迁怒别人。   “哪个老师告诉你的?”童谣问。   “不是老师,是学生。”楼欢说,“我每天在后面听课,和他们挺熟,有的人说副校长想潜你被你打了一巴掌,他们其实都不知道是哪个副校长,我姑妈听到后都气死了。”   “这怎么传的……太离谱了。”童谣默默心疼其他几个躺枪的男副校。   “有的人认识我姑妈,上次我上评审课,姑妈刚进后门,就有人说了句‘老处女来了’,她脸色都变了。”   听到了还不能发火,不然就是对号入座。   更不能针对童谣,不然就坐实了。   童谣哑然,她都不知道这些学生背着她干了什么。要说解气,确实有点,但又把自己弄得像个大恶人。   “你姑妈……还好吧?”她心情复杂地问。   可别气出病来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气已经消了,”楼欢说,“我知道,你们当时是开会吵架了,我姑妈……她是有点形式,她以前工作都是那样的。她也更年期了,有时候脾气大了点,如果做错了事,我能不能代她……”   “好啦,”童谣挥手,“又不是多大的事……我和她的矛盾,开会就吵完了,现在是她不犯我我不犯她。”   其实有楼彧这种城府不深还要死要面子的领导,她还挺放心的。不爽的话直接开怼,楼彧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童谣比较怵的是童建生这种,永远笑眯眯的,和他谈话自己都被牵着鼻子走,只会说“是”,玩不过他。要是有老师得罪了童建生,他可能会把人“升职”去做纯行政,专做杂活,不让教课,让得罪他的人永远评不了职称,直到服软。   她,童谣,18岁,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   -   从二月下旬到现在消停了那么多天,副校长又开始整活了。   这次是让全校按年级分,轮流去参观革命圣地,领略老一辈革命家当年的风华和历史的厚重。虽然都是形式主义,但这次楼彧学聪明了,沾上了教育意义。而且,相当于放假嘛,只要不学习,不上课,学生老师都开心。   湖南这地方,除了芒果台,出名的似乎就剩革命家了。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这幅对联还在岳麓书院门口,地不算灵,但人杰,伟大的领袖就诞生于此,还有各种革命事件的纪念碑。   但和秋游不同的是,童谣这次的身份先是一班班主任,然后才是数学老师。   她得和一班同学坐一辆车。   早晨,学生们精神亢奋,她拿着名单在车门处清点人数,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心灵感应一般,她扭过头,看见七班的队伍里,小姑娘迟迟不愿上车,眼巴巴地看着她,最后在劳改的催促下不情愿地进了车门。   傻孩子……这么粘她。   好在今天学生应该都发了手机,她打开微信,避着学生,给小姑娘发了句:   “乖,自己和同学玩。”   对方回复:   “童老师,你不要我了。”   明显是撒娇,要她哄。   她心里有股甜意,忽然发现,感情这东西,隔着距离,只用言语也这样醉人。   “怎么可能不要你。”   很快,对面传来一张图片,是一个ipad。ipad上面是一幅画,车的后座,一个女孩趴在另一个女孩的腿上。   “好看!”   童谣想,会画画的人是不是都挺浪漫的?   要是让她选一个收入相同的画家或者程序猿结婚,她觉得自己肯定会选画家。因为小姑娘,她对画家这个职业爱屋及乌。   另外,之前还说学生早恋的她,现在却让软软早恋了,实在是……可耻。   “软软,你换手机了?”尹佳丽看到了阮茜新款的iphone和ipad,惊讶地问。她知道阮茜的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担忧,怕她上当,“你中彩票了?”   “不是,”阮茜解释,“就是……画画挣了点钱。”   “漫画?哦哦,我好像听他们说过你的漫画,你还发照片了来着,他们好像叫你……”   ——美少女漫画家。   -   -   -   PS:虽迟但到 第九十九章:真心   “所有人,都别乱跑,先合影!”   某历史事件的纪念碑前,年级组长拿着小喇叭大声呼喊。每个班要在纪念碑这轮流拍照,之后不仅要上学校官网首页,还可能会被一些媒体报道——   市一中组织学生参观革命圣地,追寻红色精神,副校长楼彧表示,坚决追随……   好家伙,又是一波政绩。   “一班,一班在哪?”   “来了来了!”童谣走神,忘了自己班是第一个拍,赶紧招呼学生排队。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从矮到高排列——每当这时候,男生们就会展开一场明争暗斗,偷偷把脚踮高,谁不也愿意成为最矮的的那个。   “哈哈,杜涛,都看不到你脑袋了!”   “傻X,别踮脚。”   “好了好了,都安静。”童谣拍拍手,身为班主任,要站在女生队列的最右边。她站过去,发现旁边的女生突然开始换位置,竞相远离她——她被讨厌了?还是这群学生单纯的别扭?   “怎么,这么不想和老师站一起?”她装作不在意地调侃。   几个女生对视一下,连忙摆手,解释道:   “和童老师站一起会被衬得很丑的。”   “对对,尤其是皮肤。”   童谣:“……”   看来不只是男生拍照要暗地里斗气,女生合影也有门道。   她果然是个假女生。   一班照片的拍完,便可以原地休息。虽然不能到处跑,但看别的班合影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平时招呼都不敢打的隔壁班帅哥看——至于美女,看自家班主任就行了。   “李老师,该你们七班了!”   七班的学生都等累了,一个个蹲在地上,慢吞吞地排队,把劳改气得火冒三丈,这让他在别的老师面前多没面子。   “准备好了吗?”   “等下!”纪晨突然喊了声,“童老师也过来拍吧!”   被点到名的童谣一吓,抬头呆呆地说了声:   “啊?”   “对,童老师也过来!”起哄的人一下子多了,“童老师站我这!”   幸好没有别的科任老师在,不然一定会醋得打死这群小没良心的。   而一班的学生就是真的不爽了——我们班主任凭什么和你们去合影?几个男生造势地喊了几声“不去”,但明显那边的声音更大。   童谣捂脸,全年级都在这,全看着她,像什么话啊。   旁边指挥的叶伟笑道:“童老师,你就过来吧。”   童谣心里无奈又温暖,走到七班的队伍边,白了这群起哄的孩子一眼,开始思索自己站哪。   她看到女生第二排的最右边,阮茜站在那,她们的视线交织。小姑娘面红耳赤,想开口,她后面的男生已经帮她喊了出来:   “童老师,阮茜在这!”   童谣笑笑,走过去,在软软的身边站好。她发现小姑娘的身子微微颤抖,脸颊红得像三月的樱花。她们之间没有合照,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她朝小姑娘又靠了靠。摄影师调好了相机,开始抓同学们表情的细节。这个表情太僵硬,那个表情太猖狂。童谣摆了许久姿势,忽然感觉有什么碰了自己的指尖。   她诧异地扭头,紧接着,她的手被一双同样柔软的手握住。小姑娘绯红的脸看着摄影师,明显是想蒙混过去,童谣偷偷抽了抽,手竟然还没抽出来。   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否则就会被后面的人看到。可她绝望地发现,后面的人似乎已经看到了,几个男生在小声发笑,一时间她的脸也红到爆炸。   好在她自己年龄不大,学生们都以为这是闺蜜情、姐妹情之类的。至于百合,都是玩梗,女生有不少大胆地宣传耽美,但现实里的男生,没几个好意思说自己喜欢百合。   “一加六等于几?”摄影师大喊。   “七!”   大家的唇角下意识翘起,童谣感觉手烫得厉害,一拍完照,众人鸟兽散,她立刻把手“拔”了出来,低着头往一班走,阮茜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老实地跟着她,一直跟到一班,惹来一群狐疑的视线。   ——你个七班的跑我们这干嘛?   童谣大窘:“你别跟来啊。”   阮茜一愣,小声说:“哦。”然后退了一小步。   “不是,我也不是赶你走。”童谣自己都乱了,她抚了抚额前的头发,赧然道,“就是,下次……别这样了。”   小姑娘低头应了声,再抬起头时,用只有她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   “那……我想和童老师牵手的话怎么办呢?”   童谣懵了,这孩子的脑回路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回答“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吗?   过了会儿,她无情地说:“那就忍着,不牵。”   她不能一直被这孩子套路。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套路倒不少,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也可爱的像只小狐狸。   而此时的阮茜,心里想的是,等到一年多以后的那一小时,自己,一定,一定,要牵着这只手,再死死扣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开。   她想得到的,都会在那天实现。   -   -   出游的目的地虽然是烈士公园,但经过数年的发展,公园早已经营成综合性的乐园,前脚纪念先烈,后脚一解散就能去游乐园玩。占地还大,逛一天都不会重样。   “大家自由活动吧。”走完流程,童谣说,“下午五点到公园门口集合,五点半我们坐车回去。”   “Oh!”众人欢呼,女生们各成小团体,而男生分为两派,一拨去游乐园,一拨掏出一个黑色纸盒,大喊“玩三国杀的过来”,便带走了一堆人。   童谣四处张望,没看到别的班,也不知道劳改把七班带到了哪去。她走在树林的石子路上,乏味又茫然。前面有个凉亭,一群男生围在那,是七班的那群,石椅上摊着同款的三国杀。   “童老师!”有男生发现了她,神情紧张。   “怕我缴你们牌啊?”她笑道。   男生摸摸头,自从童老师当了班主任,他们的敬畏就多了几分:“嘿嘿,李老师不准我们带……童老师要不要一起玩?”   男生们嚷了起来,能和漂亮姐姐一起打牌可比一群糙汉子有趣多了!   “算了,我不会打。”童谣摆手,“对了,你们班的都在附近吗?”   “老师,我看到阮茜去湖边了。”一个男生喊道。   童谣一阵害臊,瞪了眼那个男生:   “别乱讲,我是有事找她。”   为什么不直接在微信上问小姑娘人在哪呢?   因为那样自己就显得太主动了,好像自己多需要人陪一样。   所以,她选择“偶遇”。   -   -   公园的湖不算清澈,水面飘着易拉罐和塑料袋,但附近都是树林,风景很好。上涨的湖水把岸边的泥土打湿,走到桥上,依稀能看见红色的小鱼。   阮茜找了个石墩子,垫上报纸,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画册和一根铅笔,练习素描。她面向湖泊,不是想画,只是觉得很安静,她喜欢飞鸟,游船,水波。身后的风吹草动再也无法打扰她。   一笔一划过去,她削了好几次铅笔,微风拂过她的辫子,她拍拍铅笔屑,终于长舒了口气。   “画完了?”   像只应激反应的猫,小姑娘吓得把画册扔了出去,落在泥巴和湖水的交界处,童谣赶紧跑过去捡起来,但已经迟了,大半个画册被水浸湿,不能用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是小姑娘的漫画日记,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最终被湖水泡烂,变得皱起,也变得脆弱。   童谣拎着画册,干巴巴地说:   “对……对不起。”   “没事。”   小姑娘抿唇,接过画册,小心翼翼地往前翻,但有些页已经黏在一起,分不开了。而尚能看到的画面,痕迹散开,人物变形,纸屑像是洗澡时身上搓出的泥。   “抱歉,我是想吓吓你的……”童谣内疚不已,“拿去晒晒能不能恢复一点?”   小姑娘抱着画册,摇摇头,回应她的,竟是一个绚烂的笑:   “童老师,你别自责,都是以前画的很烂的画,没了就没了。”   “可是……那也是你重要的回忆啊。”童谣知道小姑娘在安慰她,但她很清楚软软失去这本画册的难过。她自己就是个重视回忆的人,她小时候要强,一年级全班一个名额,她第一个进了少先队,那条红领巾现在看着羞耻,但她也绝对舍不得扔。   “那不重要。”阮茜认真地说,“在遇到童老师前,画画对我来说是挣扎,是迷茫的,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但自从遇到了童老师……”   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盯着童谣的眸子,她们很少有过心灵相通的交流,往往都是通过拥抱之类的亲昵来表达,但那不够,她想说出来,让童老师知道她的真心:   “遇到童老师,画画才成为我的梦想,童老师就是我的动力。”   那些充满磨难的过去,那些令她沉沦的往事——   她并不留念。   余华说,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如果能选择幸福,那么世界上就不会有悲伤。   “和童老师在一起,我很幸福,我只想保留这些记忆,因为……这才是我最重要的回忆。”   “我想要这份回忆永远延续下去。”   真挚的话,滚烫的心,炙热的眼。   仿佛一枚礼花在心中盛放,童谣像是被击坠的大雁,落入了美人手心。   这样赤诚的情感,她无法招架,眼看小姑娘站在眼前,她竟然……   有点想接吻了。   虽然她们的路还很长,虽然等待依然要继续,但面对这样的软软,她觉得……她也可以作出一些回应。   也许可以偶尔放纵一次。   “软软……   “闭一下眼。”   -   -   -   PS:抱歉,我好像码不出第二章了……明天再加油 第一百章:乐园恋歌   阮茜愣了一刹那,随即立刻闭上了眼。   童谣无声地贴近,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纠结的心缓缓放下。   这孩子有时候很皮,但大多时候都很乖,很听她的话。她没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她只觉得这孩子是天赐的礼物。   慢慢的,她悄悄印下自己的唇。   她的吻是含蓄的,是浅尝辄止的,伸出舌尖时,她觉得自己像被烫到了,如同小蛇缩回洞穴,她后退一步,两人分开,短暂得像流星。   阮茜睁开眼睛,跟吃了一半就被拿走碗的小猫一样,看着童谣,牵着她的手,眼中的诉求溢于言表。   童谣脸上燥热,说实话,她也认为自己这个吻很逊,弄得两个人都没有满足。但以她的性子断然是不会主动亲第二次的,所以,当小姑娘凑近、身子几乎贴着她时,她少见地没有抗拒。   得到了她的默许,小姑娘的吻侵袭而来。水乳交融的纠缠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忘了怎么呼吸,忘了教师的身份,任由索取。   终于,两个人都满足了,她低头擦拭湿润的唇,随着理智的回归,刚才的经历越想越羞耻。   “那个,画册……”童谣试着岔开话题,“我帮你拿去恢复吧。”   小姑娘笑出浅浅的酒窝,说:“不用,这里面有我的秘密。”   “什么秘密?”童谣郁闷。   “这是我的日记呀。”   自己对童老师的那些想法,软字小人对童字小人的幻想,她要藏得好好的。   什么时候能给童老师看呢?   等一切都敲定就差不多了。   她抱着画册,“童老师,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游乐园?   童谣其实还挺喜欢游乐园的,只不过前世没谈过恋爱,长大后就没陪人去过了。而今生……更是一次都没去过,倒不是没时间、不喜欢,而是游乐园在心里的分量没有普通孩子那么高了。   她更喜欢看书。   但今天,她四舍五入,也算是陪女朋友了。   “好呀。”她说。   烈士公园的游乐设施很齐全,虽然免门票,但项目的价格不低。一进娱乐区,就能看见空中荡秋千一样的海盗船和阿拉伯飞毯,还有飘在高空的欢呼声和惨叫声。   童谣的目光转向一个打气球的,十块钱二十发——没有哪个男人的心能抵御枪的诱惑,她就算变成女生也不例外,以前小时候每打爆一个气球她就暗爽不已,当了那么多年乖乖女,现在,那逝去的枪战梦想居然在心里死灰复燃了。   “我玩下那个。”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   阮茜一愣,看过去,惊讶。童老师喜欢玩那种地摊游戏?   见小姑娘面带吃惊,童谣撇嘴,说:“我还喜欢卡丁车和碰碰车咧,你以为我喜欢什么。”   枪是男人的浪漫,赛车也是男人的浪漫。除了女人,什么都是男人的浪漫。   小姑娘小声说:“我以为童老师喜欢旋转木马。”   童谣:“……”   阮茜:“电视剧里那些大小姐都喜欢旋转木马,一坐上去就被攻略了。”   而且,还要配上一些特矫情的话,什么“最残酷的游戏”、“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彼此”。   “小屁孩。”童谣懒得吐槽,付完钱,端起枪,“看好了,我很准的。”   小姑娘屏住呼吸,聚精会神。   这把枪,黑黄交加,仿的是传统的56式半自动步枪,前面还带塑料刺刀。一声枪响,一个气球爆炸,童谣得意地看了眼小姑娘,等待夸奖。   结果,阮茜说:“这么多气球,随便开枪也能打爆吧?”   “才不是,这是有技术的!”   “那我指定一个,童老师打第五排第二个气球,打中了就能证明不是蒙的了。”   “好!”   童谣自信满满,刚打爆一个气球的她已经膨胀得像气球。但很快,她脸色变了。   这枪栓怎么这么难拉?   游乐园的枪质量不好,以前是男生的时候就不好拉,现在的她……难道拉不动了?   艹。   她暗骂一声,枪托把肩膀抵得生疼才拉上栓,瞄准时,她沉下心,即将按下扳机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说:   “要不我们堵点什么吧。”   小姑娘愣了愣:“赌什么?”   “就是……那一小时,”童谣脸一红,她后悔当初答应毕业了就让小姑娘任由处置一小时,“如果我打中了,就减一小时。”   “那不就没了吗?”阮茜鼓起嘴。   “你不敢赌吗?”童谣说,“你刚刚还质疑我是蒙的呢。”   “可是……”阮茜思来想去,觉得损失太大,万一童老师真的打的准呢,“我不赌。”   “呵呵,怕了?”   “童老师的激将法好差劲。”阮茜撅嘴,但话音一转,“不过……我答应了。”   她狡黠一笑:“如果没打中,我要加五个小时。”   童谣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公平,你当你上网加钱呢。”   “童老师觉得自己打不中吗?怕了?”   “……该怕的是你才对吧。”童谣深吸了口气,瞄准的手微微颤抖,“那就赌吧。”   打中了就可以拿回那一小时。   至于没打中……一个小时和六个小时,好像没有本质的区别。   ——瞄准。   她怎么有点眼花了?   扳机沉重得好像按不下去。   她端着枪呆了好一会儿。   “童老师,睡着了吗?”小姑娘在一旁说。   不,是在祈祷!童谣心里呐喊。   “砰!”   枪响了,没有气球爆炸的声音。   小姑娘狂喜。   “童老师,加五个小时!”   童谣面色僵硬,嘴也很硬:   “……让子弹飞一会儿。”   但BB弹已经落地了,都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   “不打了!”剩下的机会也不要了,她黑着脸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三亿鼠标的枪战梦想,从此永远的少了一个。   -   -   阮茜带着甜甜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跟在童谣身边。   “童老师,我们去鬼屋玩吧?”   阮茜扯扯童谣的衣袖,食指指向山洞外观的鬼屋。   “……鬼屋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假的。”童谣嗤之以鼻,“胆小的弱女子和小孩子才会怕。”   她这次没吹牛,她是真的不怎么怕。小姑娘要是打着自己害怕得抱住她的想法,那就注定要落空了。   阮茜打量童老师的神情,有点失望,但还是说:   “我想进去玩玩,好不容易来一次。   “我想要童老师陪我。”   童谣一怔,别开脸,说了句:“肉麻。”然后朝着山洞走去。   买票,一人二十,小姑娘争着掏钱。   进了鬼屋,童谣越走越不对劲——这里面居然很多地方都没灯。见不到那些红光绿光她反而有点心慌,手下意识就放进口袋。   “童老师,害怕的话,就用手机照明吧。”   漆黑之中,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阴森森的。   童谣觉得背后有点凉,把手抽出来:“没……谁说我要用手机了。”   阮茜的手摸索着,她找到童老师的胳膊,然后轻轻挽住,童谣一僵,又缓缓放松。反正……没人看得见,挽着就挽着吧。   她们慢慢地往前挪,前面的拐角出现了暗红色的灯光,童谣松了口气,有光就好,在黑暗里是真的怪吓人的——她容易脑补一些黑暗中的小丑杀手之类的。   她们加快脚步,迈到拐角的刹那,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个吊死鬼,遮面的长发,一身红衣,阮茜当场尖叫出声。   而童谣,她看着镇定,其实是吓得说不出话了。   “……只是个人偶。”她缓了一会儿,说,“别怕。”   “可是真的很吓人……”阮茜是真的吓坏了,走过拐角都贴着墙避着走,生怕这个假人做出什么动作。   童谣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阮茜心有余悸,小声说:“怎么可能不怕呀……”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看完鬼片都会害怕几个晚上,洗头发都不敢闭眼。   “童老师是不是把我想的太有心机了。”   “哈?没、没有啊。”童谣心虚道。   阮茜轻声说:“我只是想和童老师一起创造一些回忆。”   顺便占一点便宜。   童谣呆了一会儿,她抿着唇,蓦地伸出手,说:   “手给我。”   她握住小姑娘小巧的手,忽然明白,为什么恋人喜欢牵手。两手之间,传递着彼此的温暖和跳动的脉搏,像被保护着,也可以随时保护她。   她下意识把小姑娘的手在手里揉捏,阮茜脸红了大片,但谁也看不到。   “童老师……”   “啊?抱歉……”   童谣手立刻不动了,同时在心里唾弃自己的痴汉。   漫长的走廊,一路走马灯一样的、狰狞的神鬼佛像。转过尽头的拐角,前面终于有了光。   要走完了。   童谣有种错觉,走出去,就好像走了一辈子,走到了一生的尽头。只有在这个尽头,她们的手才会分开。   -   -   下午五点,全年级在门口集合。   童谣清点着一班的人数,少了两个,等了二十分钟才姗姗来迟。   “王子健,杨柳,怎么晚来这么久?”她皱眉道。   杨柳低着头,王子健表情尴尬,周围还有一群男生起哄,他说:   “对不起,迷路了……”   “行了,”童谣摆手,“大家赶紧上车。”   “童老师,一班齐了吗?”叶伟在远处喊。   “齐了!”   她一只脚迈上车,回望一眼,找了半天,才找到七班人群里的阮茜。   她突然又发现了一点——无论何时,她看过去,她们总是对视。   因为那孩子,眼里好像只有她。   -   -   -   PS:完了,我才发现补上那一章有多难QAQ 第一百零一章:并非所愿   清早的校园,楼上的高三喊得震天响。   每个班由班长领头喊“一二三四”,然后喊班级口号,一班喊完二班喊,依次递推,不得不说,效果非常震撼。   高三已经开始早读,高二的学生才刚刚从食堂回来,便见证了这样的一幕。   “他们为什么要喊啊?”阮茜问。   “你们出去玩的那天他们就百日誓师了。”童谣解释,“现在每天都要喊,给他们自己打气。”   她们两个在食堂碰上,一起走到教室门口。   楼上又一个班级开始呐喊接力。   “再过一年你们也要这样了。”童谣笑笑,“是不是像打仗一样?”   “嗯……”小姑娘出神地听着,“感觉……很有豪气。”   高考,大概是大多数学生成年之前最壮烈的事了。不成功,便成仁。   “加油,为了以后不后悔。”童谣弯眼一笑,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我先去一班了。”   “嗯,童老师再见。”   阮茜不舍地进了教室。   高二的下学期,多数人已经意识到了高三的紧迫,有些人开始焦虑,有的人乱了节奏,有的人想要奋起却怎么也追不上。相比之下,已经努力了半年的小姑娘,开始真正领略到学习的乐趣。掌握知识点、攻克难题,挫败感越来越少,成就感越来越多。   她是幸运的,但单凭幸运远远不够,还有汗水和泪水的付出。   清早的教室,并不是那么和谐。   “哟,石仁杰,这么早就学习。”   “真是学魔啊。”   教室后面,一群吃完早餐的男生回来,路过一个男生的桌边时,一个个阴阳怪气地说。   而被他们阴阳怪气数落的男生,石仁杰,低着头,捂着耳朵背单词。   也许很多班都会有一个被群嘲的、被排斥在所有小圈子外的人,这种人也许做过蠢事,也许性格与所有人不合,于是,就变成了一块所有人都能踩一脚的厕所地砖。他们也许会反抗,但面对多数人的暴政,他们的反抗就像小丑一样惹人发笑。   在七班,石仁杰就是这样的角色。   阮茜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来自农村,学习很刻苦。但悲哀的是,他的刻苦似乎从未被上天垂青,上学期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很多人表面上说他认真,背地里却嘲讽“这么拼命还不是一般”。那是暗喜,又是自己不必努力的借口。   纪晨成绩的优秀贯彻始终,所有人都称赞;阮茜成绩进步飞快,像开了几倍速的成长,所有人都佩服;而石仁杰,如果非要描述众人的心理,那大概是——   幸灾乐祸。   至于为什么石仁杰被大家孤立,原因有很多。   一是他拼命学习。是真的拼命,从来不午休,永远待在教室刷题,也从来没有娱乐活动。老师问问题,他举起的手端正得像奥特曼放激光,大家觉得这个人废了,只会学习,格局太小,成绩还一般,恐怕是学傻了。   第二个原因,是石仁杰曾经语出惊人。某天,他像个中世纪的法国骑士,中二又滑稽地当着几个人的面向无冤无仇的纪晨下过战书——声称“下次考试我一定会打败你”。那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人是傻逼。而那次考试的结果,是纪晨甩了他几十分,从此,石仁杰活得更像一个笑柄了。   在那之后,一些传言也来了。有人说石仁杰夏天几星期不洗澡,有人说石仁杰很少刷牙,横空而来的恶意和攻击铺天盖地,整个积极向上的班级,不正之风似乎全部倾泻在了这个男生身上,优等生的冷暴力,一点不比差学校的肢体暴力弱。   阮茜蹙眉,她不喜欢石仁杰,但也不反感,她反而觉得那些嘲讽的人很没品。当然,在她知道石仁杰对纪晨的挑战时,她也觉得这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既想要得到挑战成功的荣光,又不想背负挑战失败的讽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学魔,教我学习啊。”一个男生笑嘻嘻地朝石仁杰说,其他人哄笑,都觉得是玩梗,很幽默。   石仁杰看了他一眼,捏紧书,继续背单词。   “你别打扰他冲年级第一行不。”又一个女生路过,好笑地拍了男生一下。   阮茜坐在第一排,她很难相信,那些平日和善的面孔,在面对这个过分认真的男生时,会变得这样尖酸刻薄。   “你天天这么学怎么没进步啊,人家茜茜都要冲前一百了。”   进步这两个字,是石仁杰心中的痛。他似乎被激怒了,怒视着说这话的人,那人被吓了一瞬,但很快就觉得丢脸——自己居然被班上地位最低的人吓到了!   他想继续挖苦石仁杰,忽然,前面传来声音。   “你们提我干嘛。”   阮茜侧身坐着,看着后面,“我进步大是因为有童老师的帮助,石仁杰很努力,可能是学习方法不对,方法对了肯定能进步很多。”   男生讪讪地一笑,“我就随口一说。”   他才不想破坏班上女神对自己的印象。   是的,女神,如今的阮茜,在全年级都算出名了。成绩,颜值,还有漫画,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小女神,云舔狗都能组成几支足球队。   她大概是班上第一个为石仁杰说话的人,又或许不是,以前似乎也有人这样,但最后只会被其他人一起嘲讽。但阮茜不会,她周围的人已经足够多,没有同学会嘲讽她,嘲讽她就是挑衅她这个圈子。   石仁杰愣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阮茜,那个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没有看他,而是认真地背书,侧脸白玉无瑕,精致的麻花辫披在背上,能满足青春期男生对初恋的一切遐想。   于是,在阮茜不会注意的角落,一颗暗恋的种子,并非默默无闻,而是轰轰烈烈地,发芽了。   -   -   下午的校门口,多了一辆挺骚包的宝马车。   童谣接到电话,出门,车窗那,童华在朝她招手。   “哥?这谁的车?”   “我给你嫂子买的。”童华嘿嘿一笑,“我的工作室落成了,要去看看不?招了好几个人了。”   见证英雄联盟的诞生?   童谣有点兴趣,看看手机,往返时间充足。于是她坐上车,刚坐下,就觉得有点不适。   “这座位也太靠后了吧?”她微微抱怨,“靠背都快平放了。”   “我不知道啊,这车我很少开,今天你嫂子停楼下,我就开过来了。”   “哦。”   童谣试着把座位调成正常的,手在座位下摸索,突然,摸到一个小塑料袋。她愣了愣,拈出来,看到里面包的什么,脸色有点黑——   一个没用过的、散装的、看着还挺廉价的套套。   “这种东西就别乱放行吗,你和嫂子在车上也玩这么开?”   童华也愣了:“我和她不需要用这个啊……”   车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   -   -   PS:太困了……就这样吧QAQ 第一百零二章:惊雷   “哥?”   童谣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也许,是嫂子把车借别人了?而且这个还没用过呢,我平常在车上也喜欢把座位放下来躺着。”   童华沉默了会儿,道:“我先回去问问她。”   “哥,不管发生什么,要冷静啊。”童谣推开车门,下车,“那……我今天就不去你工作室了。”   “嗯,”童华点了根烟,“我冷静得很,你哥我上初一就谈恋爱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以前是挺花花公子的,习惯了分分合合,但最近真的收了心,想成家立业,安顿下来,和吴律已经快要谈婚论嫁。   车门关上。   童谣看着远去的车,不知道这会是一场小插曲,还是一次大变奏。   -   -   七班。   “那个,阮茜,物理这道题我想问你怎么做……”   阮茜的座位在第一排,所以任何人都能在前面找她说话。她抬头,是石仁杰不自在的表情,她愣了愣,看向这道题,判断了一下难度,发现并不太难。   至少,不应该是石仁杰做不出来的程度。   她上次考试年级160名,石仁杰164名,看似她厉害,其实她刷的题还没石仁杰多,基础也没有那么牢。稍加思索,就能知道石仁杰意在别处。   她抿着唇,不带感情地粗略讲解了一遍:   “先做受力分析……”   石仁杰似乎听得如痴如醉。   “好了,我要学习了。”阮茜把他的作业推开,说。   “等下,那个,你要不要化学笔记,我昨天专门整理的,”石仁杰急匆匆地拿出另一个笔记本,“我觉得对你有帮助……”   “不用,谢谢。”阮茜直白又简洁地说。   周围隐隐有人发笑,是一些人对石仁杰的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   石仁杰不丑,算得上中等偏上,但他顶着鸡蛋头,整个人又瘦削,背挺得不直,也不是颀长的那种身材,而是营养不良的那类型,有时候还会在抽屉里剥水煮蛋,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嘴边的蛋黄。至少在女生眼里,很没形象。   班上对阮茜有好感的男生不少,但大家都要面子,不会去追求,最多耍贱地拿走人家姑娘的水瓶或者作业和人家打闹,高中生,大家心里都有度了,但石仁杰好像是个异类。   上课,下课。   阮茜埋头刷题,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贺雪宇跑过来,小声跟她说:   “石仁杰上课总是看你,有时候都看痴了。”   阮茜心里突然有种发毛的感觉。   “我觉得他赖上你了。他没朋友,你帮他说了句好话,他就有想法了。”贺雪宇面露厌恶,“我觉得他脑子有点不正常。”   阮茜同意,石仁杰确实有种诡异的偏执,他似乎觉得学生就该像他那样学习,而且,正常人哪个会向别人下战书?   “他又来了。”贺雪宇眨眨眼,给了阮茜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回到了座位上。   “阮茜……”石仁杰手拿着笔和纸。   “你打扰到我学习了。”阮茜平静地说,“我很忙。”   石仁杰僵住,随后说:   “哦,那……我不说话。”   他往江一鸣的座位上一坐,看一会儿书,又看一眼阮茜的侧脸。   阮茜皱眉,她很不喜欢这样,可又不能让他走,毕竟他坐的也不是她的位置。于是,她把自己的作业合上,想搬个地方,就在这时,江一鸣回来了。   “操,坐我位置上干嘛。”少年的眉宇间多了分戾气,他一路上就跟许昊讨论了这货追他同桌这件事,弄得他十分不爽。是,他不敢追阮茜,两人太熟了,怕朋友都没得做。但石仁杰的行为让他觉得恶心和反胃。   “啊?我坐一下……”   “谁让你坐了?”江一鸣冷笑,“赶紧滚。”   石仁杰脸色变了,这种赶老鼠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他缓缓起身,心中憋着气,经过江一鸣时,他小声说了句:   “孬种。”   江一鸣愣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被班上的群嘲对象侮辱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孬种!”石仁杰的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他很解气一般,越说越兴奋,“你不敢追,看到我追她,你就嫉妒我!”   他要反抗,他要捍卫他的爱情。   教室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两个人男生,像是欧洲盯着巴尔干半岛的火药桶。   终于,火药被点燃了。   “我艹你妈!”愤怒冲上江一鸣的头脑,他伸手一推,把石仁杰推到门口第一排的桌上,营养不良的石仁杰哪里是天天踢球的江一鸣的对手,他后仰地跌倒,撞在椅子上,发出哐当的响声,桌上叠高的书堆坍塌,一本本落在他的身上,狼狈不堪。   坐那个座位的女生打水回来,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大家虽然有时候会调皮,但基本都只敢耍嘴皮子,他们都知道动起手来不是好玩的,在学校骂人和打架的差距,跟盗窃和抢劫的判刑差距一样大。   石仁杰慢慢撑起自己,他很想打回去,但他打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连他的同桌都想避着他。   “抱歉。”江一鸣低着头,把书捡起来,对门口的女生说,“我帮你捡好。”   预备铃响,下节课是物理课。   捡完书,江一鸣回到座位上,吐了口气,阮茜侧着脸打量他,小声问:   “没事吧?”   “没事……”江一鸣喝了口水,“那就是个傻逼。”   “嗯。”   “他的话就是放屁,”江一鸣咬牙切齿,“吓到你没。”   “没有。”阮茜摇头。   她原本的初中那么差,打群架她都见过好几次。在她眼里,江一鸣的打架方式差得不行,那些她初中的混混,都知道用皮带上的铁块抽人了。江一鸣就是个大男孩,一时冲动,打了架估计自己心里也闷得慌。   这一节课,很多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在回忆课间那劲爆的一幕。   在这市一中,恐怕三年都见不到一次打架——虽然这次也只是推了一把。有的人看江一鸣,有的人看石仁杰,都试图从他们的表情猜测他们在想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们今天不怎么专心呢。”物理吕老师说。   大家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说。   实际上,大家都喜欢刺激的,看戏吃瓜的人还希望下课再打一场。接着,真的下课了,吕老师走了,江一鸣坐在座位上不动,而石仁杰,他依旧我行我素,仿佛刚刚被打的不是他。   “靠,他还在看这边。”江一鸣回头看了一眼,“真欠打。”   “别打架了。”阮茜蹙眉道。   江一鸣耸肩:“嗯,我可不想吃处分,让老师知道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纪晨过来,身为班长,他要给这两个打架的人做心理工作,他绝不希望班上的风气变歪。学生们有学生的默契,包括纪晨在内,都不会跟老师说这件事。几个男生说说笑笑,这件事并没有带来太多的阴影,甚至他们还编起了笑话。   晚饭。   阮茜从食堂出来,却被一个男生拦住。她不出意外,是石仁杰。阮茜也没了耐心,问:   “干什么?”   “其实我不是打不过他,”石仁杰说,“打架太幼稚了,我准备告诉老师,让他受学校的处罚。”   阮茜驻足,定定地盯着他,说:   “我现在一点都不同情你了。   “你觉得,他推你一下,能受什么处分?通报批评?”   她知道,石仁杰很骄傲,自尊心强得过分,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男生的脸色很僵,她也不管,直接回了教室,提醒了一声江一鸣。   “呵,跟老师告状?”江一鸣嗤之以鼻,“我和许昊已经想好怎么整他了。”   阮茜一怔:“你们还要打架?”   “当然不是,”江一鸣故作高深,“这你就别管了。”   “别做的太过分了,”她有些担忧,“你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了。”   “知道知道~”   她不知道江一鸣和许昊做了什么。   但接下来的一周,石仁杰每天待在座位上,低着头,真的再也没有找过她。   -   -   时间回到这一天。   童谣在办公室抄教案,这时,电话铃响,屏幕中间亮着童华的名字。   她赶紧接通。   “哥?”   “没事了,”童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松,“你嫂子把车借闺蜜了,我都忘了看行车记录仪。”   “你是说,她闺蜜在车上……”童谣有些难以启齿。   “嗯,行车记录仪里录了声音。”   “……你听完了?”童谣一脸黑线,“嫂子还是律师,把车借给这种闺蜜,也不怕出事。”   车震还好,要是撞了人就麻烦大了。   婚前出了这样的事,挺膈应人的。若是没有行车记录仪,恐怕就是恋人间的一根刺。   “好了,不说了,我回去跪搓衣板了。”童华嘀咕道。   童谣松了口气,这辈子,虽然嘴上看不上这哥哥,但心里还挺替他操心的。   她本以为已经可以回到平静的日常。   可就在一周之后,班群里发生了一件惊动学校的大事。   -   -   -   PS:我所看到的生活和小说一样狗血?(⊙?⊙)? 第一百零三章:当正义与恶意相交   阮茜发现,最近的江一鸣有些奇怪。   不止是江一鸣,连他周围的几个玩得好的哥们也很奇怪,经常聚在一起看手机,许昊的手机还被劳改给缴了。   “你们在谋划什么?”她忍不住问。   江一鸣笑得很阴险:   “我们要整石仁杰。”   “……怎么整?”阮茜不安,“打架对你也没好处。”   “同桌,时代变了。”江一鸣敲敲脑袋,“暴力手段太低级了。”   阮茜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你们也打过了,他现在也只是往这边看……算了,随你吧。”阮茜叹了口气,埋头学习。   心却静不下来。   上课,她罕见地走神,玩着自动铅笔。把笔芯一点点挤出来,又对着桌子按进去,反反复复,小心翼翼。笔芯断了,有点可惜,就再换一根。   顺滑地按进去,而笔芯不断,就是最大的成就感。   “铅笔好玩吗?”   阮茜一个哆嗦,抬头,看见童老师在她桌前,手里的数学书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童谣眯眼,这孩子,上她的课居然都敢不认真了。她拿书轻轻在小姑娘头上敲了敲,问:   “我刚刚讲了什么?”   全班人隐隐窃笑,一个个都很喜欢看这对师生的互动。   阮茜的脸一阵燥热:   “我……我……对不起。”   童老师批评人的时候大多不会让人站起来,除了对某些特别皮的。这让学生在羞愧之余,又有一些感激。   站起来被批评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谁来给我们数学课代表讲一遍我刚刚说的内容?”童谣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心里满意了,问。   尹佳丽举起了手。   “童老师刚刚讲的是空间几何建立坐标系的技巧,要先……”   尹佳丽每说一句,阮茜的脸就越红。   自己这个数学课代表,当的还不如前任。   “好的,坐下。”童谣拍拍讲台,“空间几何,高考必考一道大题,而且是送分题,前三道大题,谁都不许做错,听到没有。”   “好!”   下课。   童谣刚到办公室,才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她好气又好笑,说:   “谁让你过来的。”   小姑娘低头,小声说:   “童老师敲我的头,不是让我一会儿过来吗。”   “你当你孙悟空呢。”童谣哭笑不得,“还不跟老师谢罪,说,上课为什么走神?松懈了?”   小姑娘垂眸,石仁杰的事,说大也不大,她不想给童老师再添麻烦。   “我……就是分心了。”   “分心?”   童谣坐着,自下而上地打量小姑娘,看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那个从前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孩子似乎成长了,可她其实希望,软软可以永远保持那一份天真。   “遇到问题,一定要找我,知道吗?”她不放心,叮嘱了一句。   阮茜点头,她知道,童老师总是愿意成为她的羽翼,可她不想永远生活在保护之下。   阮茜回到教室,迟疑一会儿,还是问了声江一鸣:   “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江一鸣一愣,抓抓头发,终于,说出了他们宏大的计划。   -   -   这群男生策划了一个特别损的招。   他们找了个等级高的、不用了的QQ号,资料全改成女的,图片借用的一个微博上小众的高中生博主的照片,精心修了一遍,自称是隔壁二中的学生,加上了石仁杰的QQ。   然后,计划开始了。   几个男生共同经营,精心策划,取名叫小茶,一言一行都按照女生的模板来,更重要的是,他们聊的全是学习上的问题,还恰恰是高二的,丝毫没有漏洞,这让石仁杰不到半小时就相信了小茶的身份。他看了小茶的照片,迅速沦陷,觉得这是上天给专注于学习的他的爱情和机会。而且二中成绩很差,以他成绩过去完全可以进年级前十,这更让他获得了一种膨胀的成就感和自尊。   仅仅周末两天,石仁杰就和小茶聊了几百条消息。   几个男生一琢磨,觉得还不稳,便一起凑钱去电子城买了一个几百块的变声器,他们试了试,声音又嗲又酥,没有电流音,自己听得都心痒。   稳了。   他们发了几条语音过去,果然,石仁杰信得死心塌地了。江一鸣他们一群损友在寝室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下一秒,他们发现这个QQ号多了个超级会员。   几个人面面相觑,傻了,没想到石仁杰那么穷酸一个人会掏钱给妹子送会员。他们一起讨论了会儿,决定不收他钱,毕竟这号没用,还恶心自己,于是,他们敲起了键盘。   【小茶】:你干嘛给我充会员?我不要。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就把会员费退你。   石仁杰感动得不行,觉得小茶真是个不势利的好女孩,比那个看不起自己的阮茜强多了。   【石仁杰】:对不起对不起!不用还了!算是我的道歉……   寝室里几个男生已经笑出了眼泪。   【小茶】:那这次就算了……不过,你零花钱好多呀,说充就充了,都不打招呼。   【石仁杰】:哈哈,还好吧,家里给的钱。   江一鸣等人又一阵鄙夷——这石仁杰还真有意思,打肿脸充胖子。   一个周末过去,石仁杰已经彻底陷在了小茶的温柔乡里,越来越多地要求语音、变着法打听小茶的状况,然而江一鸣他们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天衣无缝。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空气清新,花朵盛放,石仁杰,开始了他苦苦追寻的网恋。   -   -   周末的晚上,晚自习。   劳改在台上收手机,阮茜自从漫画稳定更新后就又开始上交手机了。她把手机放进讲台上的布袋,而注意到她的人心想,果然,女神还是和新款iphone最配。   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五千的手机确实是奢侈品。   江一鸣等人按着惯例交了备用的老人机,而石仁杰,这时候,他慌了。   以前一直本分的他,现在不想交手机了。   恰逢此时,QQ弹出了消息。   【小茶】:你平时忙吗?我还想问你问题,和你多说点话。   石仁杰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觉得他在面临一个重要的选择,劳改在前面清点手机,他却越来越惊慌。   【石仁杰】:我有空。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小茶】:真的吗?对了,你们老师收不收手机?   【石仁杰】:为了你我可以不交!   【小茶】:噗,你这人真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   【小茶】:喂,你有没有女朋友?   石仁杰一滞,他仿佛看见了爱情结出的美妙果实。   “石仁杰,你手机呢?”劳改在前面,发现收上来的手机变少了,不满地对着名单一个个数,“快交上来,要上晚自习了。”   劳改对于学生上学用手机是深恶痛绝的,他直接走下台,伸出手,找石仁杰要。石仁杰吓了一跳,怕被看见聊天记录,赶紧关机,看着被劳改装进布袋的手机,他的眼睛都呆滞了。   阮茜瞥了眼后排用力憋笑的许昊,知道他们在捉弄石仁杰,犹豫了一下,说:   “你们别做过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知道,”许昊摆摆手,“但是,嘿嘿,他现在不往你这看了,多亏了我们。”   这倒是真话。   谁都可以觉得他们过分、损,但对于阮茜,她少了分底气。   -   -   石仁杰这一晚上三节晚自习都魂不守舍的。   怎么办,他还没有回复小茶。   小茶会不会误会?   小茶……应该是喜欢他的,可他却无法回应。   手机在老师那,他一个星期都不能和小茶说话,小茶会不会觉得他是骗子?会不会认为他有女朋友了?   他越想越焦急,平时要刷题刷到十一点多保安来赶人才走,今天十点一打铃他就回了寝室。   每个男生心里都是装着姑娘的。   爱情,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一个人冲昏头脑的事。   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   从来没有女生对他表示出亲近的意思。   他想和小茶说话,想的都快疯了。   回到寝室,石仁杰四处张望,他知道有人有两台手机,交一台玩一台,所以他想借一台去上QQ。但遗憾的是,他人缘太差,没人愿意搭理他,更何况他借的是手机这种私密的东西——谁知道他会不会乱翻?   求借无门,石仁杰绝望了,熄灯了,他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小茶。   宿管在走廊上走了两圈,便关了手电筒,回去睡觉。   而石仁杰,他的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学校是经常有人翻墙出去上网的,一中对宿舍管得不严,或者说哪都不严,不然之前就不会被盗了。他在食堂吃饭时经常听那些空降班的垃圾混混吹嘘,说什么晚上去网吧贼爽,白天就睡觉,一天潇洒得不行。   他想,其实,他也可以翻出去?   有爱情驱动,他的行动能力强大的惊人。   过了凌晨,春夜凉风,趁着室友都睡觉,石仁杰悄悄下床,穿着破旧的背心和布鞋,鬼鬼祟祟的像一只老鼠。   他不敢走大路,就在草地里穿梭,心惊胆战,这种事对他这种“好学生”来说太刺激心脏。过了很久,他找到了最矮的围墙,上面的铁刺已经被“前辈”们掰断了,甚至旁边还有几块垫脚的砖头。   终于,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石仁杰不负众望、义无反顾地,翻墙出去了。   -   -   -   PS:前面指的大事不是石仁杰搞事,他是被搞事的…… 第一百零四章:失控的玩笑   七点一十,跑完操,早读之前。   江一鸣浑浑噩噩地走到教室,早饭也没吃,倒头就睡。   阮茜吃完早餐,走到座位旁,唇抿成直线,没喊醒江一鸣让她进去,而是从后面跨过一大堆书箱绕进了座位。   身边有了动静,江一鸣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了看:   “早……”   “你昨晚没睡?”阮茜打开单词书,“干什么了,一副虚脱样。”   “学习。”江一鸣有气无力。   “学习?”阮茜声音一扬,“你没骗我吧?”   她宁愿相信江一鸣一直是女扮男装的也不相信这货会熬夜学习。   “我说真的。”江一鸣懊恼道,“那石仁杰,不知道怎么上的网,和我聊了一晚上,教了我三个小时的物理。”   为了维持【小茶】的形象,他豁出去了。   “他手机不是被劳改收了吗?”阮茜疑惑。   江一鸣摆摆手:“鬼知道,说不定他借的别人的。”   “也许吧。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怎么加上他的?”   “嗨,简单。”说起这个,江一鸣不困了,“有个九校学生交流群,那货在里面,整天吹逼,存在感可高了。别的学校的不熟悉他,都以为他是大佬。我们不骗财不骗色,加了他就聊学习,有啥可怀疑的。”   “……”阮茜抿唇,“我觉得,有点……缺德。”   “这种人就是精虫上脑了,没跟几个女生说过话。”江一鸣耸肩,“耍他一阵我们就甩了他。”   说完,便呼呼大睡。   过了几分钟,教室的人多了。石仁杰也吃完早餐回来了,他的早餐一向是几个馒头加学校的免费海带汤,他通常拿着大汤勺在里面翻排骨。他的黑眼圈有些深,但人看着有些亢奋,跟打了鸡血一样,坐下来就背书,声音和往常一样,全班最大。   但班上其他人烦死了他的大声朗读,捂着耳朵都挡不住。石仁杰背单词的方式也很魔性,先是大声念一遍单词,然后再大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其他人都快被他洗脑了,偏偏路过的年级组长还会表扬一句“这个同学态度好”,顺便训斥其他人“你们不读出来怎么记得住”。   仿佛领导都喜欢学生喊大声点、最好叫破喉咙似的。被批评的其他人,只能无奈地加大音量,最后心里默默骂石仁杰一句傻逼。   阮茜回头看了石仁杰一眼,那个人永远我行我素,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她其实不觉得早读这件事石仁杰有错,毕竟是领导规定的。她也不觉得班上其他人有错,因为石仁杰确实影响了他们。她只是慢慢明白,有些人被排斥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是,生活最终会教会他,怎么像其他人一样生活。   就像以前孤僻的自己,搞得像举世皆浊我独清,其实融入其他人的圈子后,才发现没那么糟,大多数都是友善的人,没人喜欢阴郁、愤世嫉俗、自我的人。   时间在紧张的学习中快速流动,转眼一周就过去了。   “他晚上还找你吗?”阮茜问江一鸣。   “别提了,越来越早了。”江一鸣说,“以前一点多来找,现在十二点不到就来了。我顶不住了,让昊子他们轮流聊。”   以高二的紧张程度,石仁杰还能保持这样高强度的聊天,可想而知,他白天的学习质量低到了什么样。   “砰、砰。”   前门被敲响,这是大课间,不过班上还是安静了下来,童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作业,说:   “石仁杰,到我办公室来。”   班上的人小声议论,童老师没在笑,肯定不是好事,他们还挺惊奇的,毕竟石仁杰这人虽然讨厌,但那股拼劲确实挺讨老师喜欢,很少被批评过。   石仁杰心里打鼓,走到办公室,童老师桌上是他摊开的作业。   “你看看你这几天的作业做的什么样。”童谣一页页地翻,“越写越简略,字迹越来越潦草,是不是想把步骤都省了,就写个答案上去?错误率也比你以前高。”   石仁杰低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分心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童谣耐心地问,“你成绩不错,不要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了。”   但石仁杰说:“没有……”   童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给了你机会了。   “你妈妈昨晚微信上跟我说,你在我这补课,要交200块资料费,可我补课都是免费的,你也不在我这补课。你知道你妈妈问我什么吗?她问我资料能不能复印,省一点钱。”   石仁杰瞳孔微缩,捏成拳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跟老师说,你要的钱拿去干什么了。”童谣轻声问。   干什么了?   当然是去上网了。   学校周围能接受未成年人的网吧不多,又比较贵,最差的座位都要4块钱一小时,一个晚上就是十多块,有时候渴了还要买瓶冰红茶,花销就更大了。石仁杰的生活费和零花钱已经要顶不住了,他算了算,不如直接参加网吧充两百送一百的活动,反正以后经常要上网,这样还划算一些。   他越来越大胆,翻墙翻得越来越熟练。和小茶聊完天后,他还试着玩了下旁边通宵的混混玩的游戏,甚至还和混混成了朋友,一群社会青年都夸他有游戏天赋,不如去做职业选手。   石仁杰的自尊心再次得到了满足。在游戏的世界里,没人看不起他,他突然发现学习好像也没有那么有意义了。   那些混混说,现在就业情况不好,读了大学也找不到工作,不如自己另寻出路。他听完后,学习的心再次被翘动。   面对老师的质疑,他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   “我就是……买点吃的。”   童谣脸色一沉,知道这不是实话,摇了摇头,说:   “你先回去吧。”   她还得把这事跟石仁杰的妈妈说。   日复一日,石仁杰每天晚上都准时翻墙出去,他摸清了室友的作息,不让任何人发现,一点偷偷摸摸下床,早上六点偷偷摸摸地回寝,硬是没让室友起疑——本来也没人关注他,就算看到他起床估计也以为是去走廊上刷题。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   在一个刚下完绵绵春雨的夜晚,石仁杰带着鸭舌帽,刚翻到墙头,一道手电筒的光就朝他扫来。是巡逻的保安,保安快步跑向围墙,大喝“站住”,石仁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翻下墙,撒腿就跑,连鞋都掉了一只。   保安还是慢了一拍,翻过墙,石仁杰已经跑没影了。   保安不是学生处主任,只要不是小偷他就放心了,也没去男寝询问,毕竟这么晚了。第二天,保安给领导汇报,正巧学生处张主任在和楼彧谈话,楼彧一问,勃然大怒,她的学校,绝不允许有这种翻墙出去的害群之马。   于是,下令严查。   但学校也慢了一拍,早上,石仁杰已经翻回来了,学校什么都没查到,看监控也只看了个鸭舌帽,校服没有辨识度,又根本看不清脸,让楼彧火冒三丈。   早读。   学生们正在背书,石仁杰昏昏欲睡,庆幸自己昨晚没被抓住。但这时,广播响了。   “喂,喂。”   “同学们好,我是学生处张振华主任。”   教室瞬间安静,大家都想听听有什么事能让学校中断早读。   “昨天晚上,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我非常不想看到的事,凌晨一点,一点啊,有一个男生,居然翻墙出去了。”   学生们纷纷惊叹,多数人都是乖宝宝,哪里敢做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我们的保卫科人员,没有抓住他,但他在现场留下了一只鞋。”   “噗。”有人笑出声,这他妈不是灰姑娘的剧情吗?鞋都丢了,也太丢脸太狼狈了吧?   石仁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早上翻墙进来,在寝室换了双新鞋,应该不会被发现,可现在仍然不安。   “我们把这只鞋的照片贴在公告栏了,班主任也发到了每个班的班群,我希望有同学可以向老师指认这是谁。发生这种事,影响极其恶劣,学校非常重视!这位男生,我希望你能自己站出来,不然等我们找到你,学校的处罚只会更重,不排除会开除你!”   江一鸣捂着肚子狂笑,说这是哪个傻逼。   阮茜觉得脑中有什么闪过,她下意识看向石仁杰的方向,目睹了他苍白的脸色。   下了早读,一群人在楼下的公告栏围观那只鞋。   没人认出来。   阮茜挤进去,看向照片,愣住。   这是石仁杰的鞋。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天江一鸣和石仁杰打架,石仁杰摔到地上时,鞋子正好朝着她的方向。结合他被收了手机还能网恋,她瞬间就联想到了石仁杰。   “翻墙出去的是石仁杰。”   当阮茜把这件事告诉江一鸣时,江一鸣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他只是想整蛊一下那个讨厌的人,顶多让他出丑,没想让石仁杰违反校规、面临开除的风险。   “你那个小茶的号,赶紧和他分了吧。”阮茜劝道,“就说要专心学习了之类的。”   江一鸣沉默半晌,说:   “可是……他没手机,小茶怎么和他分?”   -   -   石仁杰心惊胆战地熬过了几天。   学校没有抓出他,于是,他的心又开始活络。几天没联系小茶了,小茶会怎么想?会不会给他发了很多信息?游戏好几天没上了,有没有出什么新活动?公会会不会把自己踢了?   他越想越不放心。   他又忍了几天,风声似乎过去了,凌晨一点,他终于再次溜出寝室,观察许久,确定围墙那没有人巡逻。他麻利地带上口罩和帽子,铤而走险,翻上墙,一气呵成。   但刚落地,就被蹲在墙外面的保安抓个正着。   -   -   -   PS:以前我学校,有个人整一个人缘不好、全班反感的,做了他的表情包,全班传播,最后那个人缘不好的爆发了,拿起椅子要打人,被老师按住,最后被开除了(也可能是自己退学了)那年我上初二,周末出去,看见他在外面学当电焊工。 第一百零五章:小任性   通报批评:   3月9日至3月13日,高二七班石仁杰同学晚上屡次翻墙出校上网,其行为严重违反校纪校规,且在学校发出警告后仍在3月19日翻墙出校,被保卫科人员当场抓获。   根据《市一中学生违纪处分条例》,经研究决定,给以石仁杰同学开除学籍处分。   希望其他同学能引以为戒,认真学习,遵守校纪校规,做文明的一中人。   3月21日,教务处   -   -   石仁杰翻墙被抓的那天,是周五的晚上。   第二天他没来,其他人也不关心,科任老师也以为是请了病假。知道他被抓了的,也只有教务处,班主任和石仁杰从老家赶来的母亲。   当教务处的公告贴出来时,已经是周日晚上,一切都尘埃落定。   童谣周末忙着给学生们补课,也是晚上看了通知才知道,有人被开除了。   居然还是七班的。   她想起那天自己和石仁杰的对话,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自己再严厉点,向他的母亲强调那200块的严重性、追问开销的下落,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局?   明明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却好像一下子就堕落了,连下一次考试都没来,速度快到她们这些老师来不及反应。   她犹豫着站在教务处门口,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询问?经过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没什么可问的。求情?她不知道石仁杰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点他回答问题时,班上其他人会嘲讽似的起哄,八成人缘不好,但论学习,石仁杰以前的学习态度完全没得说。   这也是大多数老师惋惜的一点。   奈何作贼。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求情的资本了。没了童建生,她就是个新人,学校的水一点都不浅,掺和进去只会湿了自己的鞋。这是楼彧第二次立威了,自己要是又跳出来,恐怕会让楼彧发疯。   她干涉不了高层的决定。   ——好吧,都是借口。   若是软软出了事,她肯定不惜一切也要从学校手里抢人,至少……让学校再给一次机会。   但她的小姑娘不会做这种事。   她站了会儿,里面的办公室传来女人的哭声。   “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   “妈,你别求他。”石仁杰的声音一反常态地清晰,“他就是看不起我们。”   “你还说!你怎么这么浑啊,快跟老师道歉!”   “我不!”   随后,童谣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还有教务主任平静的声音,像是宣判:   “你这样,以后不会有出息的,我说的。”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石仁杰怒气腾腾地冲出来,回头说他受够了,他受够了在学校看别人的脸色,他受够了被别人看不起。他喜欢游戏里的无拘无束被人景仰,他觉得那群混混说得太对了,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工?   他要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又能赚钱又能玩得开心,到时候他已经赚了钱,这群看不起他的同学还在读书花父母的钱,那时,他会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打肿他们的脸!   童谣目睹了这一幕,再看向办公室,里面只剩石仁杰哭泣的母亲。   教务主任抖抖衣服,走出来,童谣迟疑片刻,问:   “主任,出去上网……就要开除吗?会不会太重了?”   主任摇头:“一般是不会开除的,但他这个性质太恶劣了,我们专门强调了这种事的严重性,他还敢顶风作案,毫无敬畏之心,更无悔过之意,经过联合讨论,我们才决定开除他的。”   也是。   在张主任广播讲话之后还翻墙出去,简直是打学校的脸。   于是,事情潦草收场。对于老师来说,这不过是个老生常谈的、好学生堕落的故事而已,跟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一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   当江一鸣看到通报批评时,他背脊发凉,突然喘不上气。   他很清楚,石仁杰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的。   石仁杰是被他们赶出学校的。   这一刻,石仁杰的缺点仿佛少了,他只记得石仁杰成绩好,前途无量,自己的玩笑像是一只小小的游鸟,却撞下了一架一展宏图的飞机,又或者是一把小弹弓,射穿了雏鹰的翅膀。   石仁杰是骄傲的,甚至是自负的,他可以向别人下战书,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并认为自己是对的,他像一只乌龟,不好看,行动迟缓,跑不过那些勤奋的兔子,但仍然超过了一些懒惰的。他虽然身体脆弱,却背着重重的、名为骄傲和奋斗的壳,用这个壳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但有一天,他脱离了壳。把他骗出壳的,是几个男生精心策划的整蛊。没了壳的保护,他接触到了外界的诱惑,没了壳的重量,他突然发现如此轻松。既然有捷径可走,他为什么要负重前行?   也许只有在很多年后,他遭遇风吹雨打时,才会想念当初丢弃的那个笨重却可靠的盾牌。   而江一鸣,以及许昊等人,整个晚自习都是沉默的。   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毁了别人的一生。   以石仁杰的成绩,一中前两百,全省前两千,已经超过了99.5%的学生。   沉重的罪恶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不敢再上小茶那个QQ,他们能从这个QQ上看见自己罪恶的一面。于是,小茶成了一个不再跳动的灰色头像,将这段往事封埋。   班上的早读,再没有突兀又大声的朗诵了,大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去看那个座位,椅子空空,书还堆在桌上,没人清理,摊开的笔记本写得很用心。   所有人都明白,石仁杰是真的放弃了学习。   -   -   晚上放学,阮茜背上书包,经过操场时,望向那个墙最矮的角落。   那些被敲断的尖刺,不知何时补了上去,以后大概不会有人敢翻了。   她想,石仁杰被开除,其实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   ——也许石仁杰自己是愿意的。   她不想江一鸣和许昊他们一蹶不振,也不希望他们毫无触动、成为冷漠的人。   自己其实可以早点劝阻他们的,那样的话谁都不会受伤。至于石仁杰往她这看,她可以告诉老师,她相信老师不会不管。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也未尝有多可惜。   她朝着宿舍的脚步停下,转向童老师的宿舍。她突然迫切地想见到童老师,很想很想。她想简简单单地画画,简简单单地学习,可这个世界很复杂。   她跑到童老师的门口,按着门铃,却没人应。她抿住唇,心灰意冷——童老师大概还在办公室工作,她来的太不凑巧了。   她想离开,却听见楼道里的对话声。   来自上面,脚步是在下楼。   “谣谣你谈恋爱了没?你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追呀。”   “啊哈……没呢。”   “不会吧?”   “嗯,暂时不打算谈恋爱。”   小姑娘咬唇,心中涌出一种委屈。她就傻傻地站在门口,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们学校的宿舍是真不错,我没想到有这么大。”   “是的,我当时来也不知道,吓了一跳。一中待遇好,升职稳定,公积金也高,除了压力大点都很不错了。”   “哈哈,那谣谣有空多教教我和学生相处吧,我感觉他们对你又喜欢又尊敬,我也想像你这样。”   “过奖了……好啦,不用送了,我先下去了,你有问题随时来问我。”   说说笑笑间,童谣和楼欢告别,下到自己的楼层,随即愣住。   “软软?”   感应灯亮着,她看到小姑娘微红的眼睛,慌忙问:   “怎么了这是。”她一边开门,一边说,“先进来,外面凉。”   待小姑娘进来,她转过身,柔柔地问:   “怎么啦。”   小姑娘抬起头,满是委屈:   “童老师,你没谈恋爱吗?”   童谣一怔,明白过来,原来是在别扭这个。于是,她小声解释:   “我要说是的话,楼老师肯定要追问具体信息,到时候其他老师也知道了就麻烦了。而且……我们也不算正式恋爱呀。”   “不算吗?”小姑娘都快哭了。   “算算算,”童谣立刻改口,“你是我小女朋友,可以了吧?”   “那大女朋友呢?”   “也是你,是长大后的你。”   小姑娘破涕为笑,说:“童老师好狡猾。”   “还不是为了哄你……”童谣掐掐她的脸。   阮茜还不满足,轻轻抱住童谣,又说:   “楼老师才来半个月,都能叫你谣谣了……”   “那哪能一样,谣谣是同辈和长辈叫的。”   “可女朋友不算同辈吗?妻子不算同辈吗?”小姑娘据理力争。   童谣:“……”这孩子怎么想这么远?   说得还挺有道理。   “小滑头。”她吐槽一句。   “谣谣。”   “小屁孩你再喊?”   “谣谣、谣谣、谣谣。”   “我……”   “童老师。”小姑娘喊够了,迅速改口。   童谣郁闷,感觉力气没处使。   “你还不回寝吗?”她问。   阮茜往沙发上一赖,抱着靠枕扭头看她:   “我不想回去。”   得。   童谣默默拿起手机,给宿管老师打了个电话。   “嗯,嗯。麻烦您了,阮茜今天不住寝室。”   小姑娘躺着看着她,偷偷地笑。   童谣收起电话,坐在阮茜身边,问: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嗯哼?”   小姑娘挪了挪,慢慢枕到她腿上。夜晚的时间很多,足够她讲完最近发生的事。江一鸣的玩笑,石仁杰的偏执,自己的旁观……   还有一无是处的结局。   她很迷茫,不知道如何与世界相处。   童谣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想了想,轻声说:   “你知道柯达胶卷吗?   “它把自己做到了极致,直到破产那天,它生产的胶卷质量都很好,只是,大家都改用数码相机,它和这个世界不相容了。   “就像石仁杰,学习上他很好,可如果他想被别人认可,追到女生,就需要顺从这个世界,和大家一样地生活。”   如果石仁杰是柯达胶卷,那阮茜便是旁观的消费者,江一鸣他们是数码相机。当然,江一鸣他们没有数码相机那样无辜,石仁杰也没有柯达那么优秀。网络游戏,石仁杰迟早都会接触,网恋,其实只是石仁杰堕落的一小部分原因。   这些可能都是歪理。   反正,她只是想安慰怀里这个小姑娘而已。   -   -   -   PS:晚了。 第一百零六章:金屋藏娇   “总之,”童谣捏捏怀里小姑娘的鼻尖,“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可能不知道,石仁杰是被游戏迷了眼,他现在很乐意离开学校。”   阮茜闭上眼,面朝童谣的小腹,下唇露出淡淡的咬痕:   “那……学校会处罚许昊他们吗?”   “处罚?”童谣失笑,“如果他们告诉学校,他们装女生骗同学网恋这件事的话,也许会被批评吧。学校可能都不屑于管这种事,大概会让李老师自己管。”   小姑娘噗嗤一笑,这件沉重的事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滑稽。   她扭了扭,仰起头,就着氤氲的灯光,小声说:   “我晚上想和童老师睡。”   童谣愕然地低头,随即,狠狠掐了一下这个得寸进尺的小鬼。   “啊,童老师,痛!”   小姑娘惨叫两声,抱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我只是说一起睡……不干别的……”   “讨打。”童谣嘴上强硬,心里却软了些,揉了揉小姑娘刚刚被她掐的地方,“之前那个冬天被子太厚了,我刚给你换的春天的被子和被单,一个人套被套累死我了。”   毕竟她从小到大心灵手不巧。   阮茜怔了怔,好了伤疤忘了疼,问:   “童老师专门帮我买的吗?”   童谣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嘿嘿,”小姑娘搂紧她,“童老师对我最好了。”   好到她自惭形秽。   成长很快,过去的数年仿佛都在眨眼之间,但身在其中的过程又慢得让人焦虑。她有时候会想,未来的自己会不会让自己失望。如果现实是一场游戏,那她一定会重置无数次来打出一个圆满的结局,但生活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她没有外挂没有攻略,也许最后勉强通关,也只是一名平庸的玩家。   “晚上还学习吗?有点晚了。”童谣看看时间,把自己的腿从小姑娘的脑袋下抽出来,“我有几节网课视频要处理,你有的事的话就自己去忙。”   客厅是用来补课的,所以多的是桌子。童谣坐在最前面的大书桌,上面摆着电脑。阮茜拿起书包,坐在第一排,仿佛这是某个补课机构的一对一。   键盘的响,和翻页声。   凌晨一点。   一个哈欠响起,童谣捂着嘴,揉揉眼睛,看向台下,小姑娘趴在桌上,悄无声息,她稍稍愣住,走上前,戳了戳小姑娘的手臂:   “困了就去睡觉吧。”   阮茜迷迷糊糊地醒来,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说:“我再趴一会儿……”   有睡意的人是怎么都不想动的。   “到我床上睡去?”童谣弯下腰,对着小姑娘耳朵说。   阮茜瞬间抬头,睡意全无,结结巴巴地问:   “真、真的吗?”   “假的。”童谣揉揉她的头发,“回你房间去,太晚了,别学了。”   小姑娘一脸失落,最后,她伸展着爬起来,无力的腿有点发软,童谣扶了一下,她碰瓷一样顺势倒在童老师身上,湿热的气息洒在这人白皙的脖颈。   “诶。”   童谣轻呼一声,扶稳她,红着脸把人带到房间,再扔到床上,却不想小姑娘一碰床就趴着不动了。她一脸黑线,说:   “自己把外套脱了,盖好被子。”   小姑娘摸摸新换的被套,指尖的触感像是上好的丝绸,很滑,也像水。她的小腿很可爱地弹了弹,声音娇软:   “童老师帮我脱。”   “想得美,小流氓。”童谣别开升温的脸,“我可没功夫管你,你爱脱不脱,受凉了可别怪我。”   于是,她真的扭头就走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小姑娘依旧脸朝下趴着,小腿露在床外,整个人像只搁浅的死鱼。   ……呼。   她才不管这个无法无天的死小孩。   到时候感冒了难受吃药的又不是自己。   她回到客厅,检查了一遍视频,心迟迟静不下来。她不知道软软是不是就那么睡了,可要是自己表示出过多的关心……那自己的面子和威信往哪搁?   她发了会儿呆,视线转向前排的桌子,软软的作业都在那。其实小姑娘已经进入了优等生模式,大部分时间都在刷额外的题。桌上是一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六百分考点七百分考法》和《高考必刷题》。客厅的角落还有个书箱,都是小姑娘买的参考书,她不放寝室,反而放在这刷存在感,硬是要童谣待在客厅就要想到她,很是狡猾。   她翻了几本参考书,发现下面还压着本橘色封面的书,《标准日本语》,原来软软还在自己偷学日语。   漫画家这个职业,和声优类似,学点日语多少是有用的。   “哎。”   她叹了口气,放下书本,轻轻走到小姑娘的房门前。   果然,还是趴在原地,辫子都没散开。   她抿抿唇,走进去,木地板嘎吱嘎吱地响,然后她说:   “好啦,我帮你脱就是了。”   于是,床上的小姑娘,慢慢伸展开了蜷缩的手臂。   居然真是在装睡!童谣咬牙切齿。   “手抬起来。”她恨恨地说,手抓着小姑娘的校服袖子。   阮茜很乖巧,被童谣翻来覆去,正面朝上,身前的拉链被解开,然后又被翻回去,校服外套就扒了下来。接着,她转回来,面对童谣,眨眨眼,曲着膝盖:   “裤子。”   “你是三岁的小宝宝吗?”童谣红着脸啐了一口,决定速战速决,“腿别压着。”   她有点庆幸,校服运动裤脱起来太方便了,松紧带韧性好,又宽大,小姑娘配合,她只要一扯就……   就……就能看到一双漂亮纤细、陶瓷般的腿、纯白色的内裤,还有小姑娘粉色的脸。   童谣的动作很僵硬:“你……不穿秋裤,不冷吗。”   “今天都二十多度了。”小姑娘小声说。   童谣深吸了口气:“那你赶紧睡。”   小姑娘却突然动了,她用腿夹住童谣的腿,说:   “内衣也要脱。”   童谣大窘,落荒而逃。   直到睡觉前,她还忘不了脱掉小姑娘校服裤时看到的场景。那一点陷下去的痕迹和难以启齿的轮廓……不能再想下去。   那孩子,太色了。   -   -   “砰、砰、砰。”   “谣谣,你出门了吗,一起去吃饭吧。”   门外有喊声,童谣跑去开门,门开了一半,不出所料是楼欢。   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起晚了,你先去吧。”   “没事,我可以等你。”楼欢笑笑,“是我起太早……”   “童老师,我牙膏用完了!”   屋里里的喊声让楼欢愣住:   “你家里有人?”   叫老师……还是女学生?   “啊啊啊?”童谣有点慌,连忙回头大喊,“用我的就行!”接着,对楼欢说,“学生嘛……相当于在我这租房走读。”   “哦……”楼欢若有所思。   “童老师,你牙膏是这个吗?”   玄关处,小姑娘探出个脑袋,见门外只有一个人,便大大方方地出来:   “楼老师好。”   童谣恨不得这个死小孩塞进洗脸池。   因为……   “你……就穿成这样?”楼欢震惊道。   门廊里,阮茜一手拿着情侣杯子,一手拿着同款牙刷,肩膀上挂的是粉色毛巾,踩的是兔兔拖鞋,上身是宽松的衬衫,而下身……   是一双赤条条的大腿,衬衫的缝隙间隐约可见内裤的颜色。   童谣更囧了。   事情是一大早她起床,就看到小姑娘光着腿在客厅晃,仗着有空调所以不怕冷,童谣喊她穿上她也不听,腿还挺长,翘着小屁股刷牙时童谣都不敢往她那看。   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种把小狐狸养成狐狸精的错觉。   “因为我和童老师关系好嘛。”小姑娘笑道,“童老师不介意的。”   童谣瞪大眼睛,别乱说,我介意啊!这种事传到外面不得有人一边踹门一边喊“FBI,open the door”?   “这样啊……”楼欢看了眼童谣,没什么反应似的,给她一个笑容,“那个,我先去吃饭了,明天再一起吃吧。”   童谣愣住:“哦……慢走。”   楼欢的下楼声有点急促。   她关上门,看了眼小姑娘,小姑娘回她一个人畜无害又讨好的笑容,然后吐吐舌头。   对软软的小心机,童谣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   她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说:“洗你的漱去,站门口也不嫌冷。”   阮茜欢呼一声,雀跃地跑进卫生间。   ——她还是愿意永远这么惯着她。   -   -   早读,阮茜发现旁边几个位置空了。   过了好一会儿,劳改进来,她才发现江一鸣他们几个跟在劳改后面,像蔫了的叶子,一个个耸着脑袋。   她第一反应是东窗事发了。   结果,劳改只是让他们回座位。   “发生什么了?”她问。   “没啥,”江一鸣苦着脸,却又有一分轻松,“我们跟劳改坦白了,他收了我们手机。”   “……没别的处罚?”她惊讶,“我不是希望有别的的意思。”   “没,”江一鸣摇头,“除了让我们写3000字检讨交给他。”   后面的许昊说:“他说石仁杰自己经不起诱惑……”   “许昊!”劳改从后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嬉皮笑脸说什么呢?”   这波啊,这波是大沉默术。   少了谁,校园都是书声琅琅的校园。   她们和他们的青春,终于,再次翻过了崭新的一页。   -   -   -   Ps: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失职   平静的日子在匆忙中溜走,第一次月考按时到达,从不缺席,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检测这一个月学生的学习成果。   阮茜提着水瓶,站在光荣榜下,视线扫到第151位,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她不声不响地又回去学习。   进步变得越来越难,这场长跑,提前冲刺的她体力也越来越吃不消,可又丝毫不敢松懈。   人群中,徐茵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名,这次考试比较简单,大家分差都小,她和第二名之间只相差一分。   高二下学期了,没有一个正常的学生不会感到压力山大。   但生活还是有些调剂品的。   比如今天,一堆人在互相祝福“愚人节快乐”,阮茜真不知道这个节日有什么好祝福的。   也许是有的人想在这个最违心的节日说出最真心话。   大课间,各班班主任突然回到教室,让所有人把座位搬成考试时的布局,手里还拿着一大摞卷子。   “上午剩下两节课全年级考试,市里的数学竞赛,对自招和夏令营有想法的同学,你们自己把握机会。”劳改看上去没什么兴致。   “又考试?月考刚考完啊!”   不止劳改,其他学生也兴致缺缺。本来竞赛就难,没几道题会写,就算得了奖,市里的竞赛含金量也不高,还不如培训一下混个省三等奖,至少省内的大学还认。   “大家要去上厕所的赶紧去。”童谣拿着答题卡走进来,在讲台上一边数一边分,跟劳改说了几句后,劳改点点头,回了办公室。   阮茜搬着桌子,布置考场一向是很麻烦的事,首先桌子和桌子里的书很重,其次是桌上的书山不知何处安放,最后还有沉甸甸的书箱,大家都买得廉价,下面的轮子不知在哪掉了一个,滚在地上像是猫爪子抓黑板,锋利的边缘还硌手得很。   “大家抓紧时间……”童谣说了句,视线刚转到小姑娘那边,就看见有男生在献殷勤、帮她搬桌子,装得跟一视同仁、只是顺便一样,实则就是想在软软那刷好感度。   不可否认,她有些不爽。   “阿嚏!”   忽然,小姑娘一喷嚏打在胳膊窝里,打在了无数爱慕者的心上——她几天前就着凉了,只是这今天症状才明显,而童谣一下就明白小姑娘是怎么感冒的了,八成是在她家睡觉的那天。   让你不盖被子,这死小孩是自作自受。   但……她也跟着难受。   正好离开考还有十来分钟,学生都在搬桌子,她想了想,还是赶紧去办公室拿了点感冒药,接了杯热水,回到教室,阮茜的座位是教室里的第二列第一排,童谣站在她面前,除了坐外面的,全班人都看得到。童谣很尴尬,把药倒出来,压低声音,不自在地说:   “吃两粒,中午好好睡一觉。”   小姑娘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她的瓶盖可以当杯子用,倒了点热水进去,童谣刚想把药给她,然后——   小姑娘低头,直接吃掉了童谣手心里的两颗胶囊。   或许,用舔舐来描述更合适。手心的酥麻感让童谣一颤,那一转而逝又极其鲜明的微痒像是柳枝轻点湖面,让她的心也荡漾。   周围是学生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恼羞地缩回手,却一点也不生气。   “阿嚏!”   小姑娘又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童谣一顿,迟疑片刻,小声说:“你要是难受的话,可以交白卷,这个考试不重要的,卷子也出的不好,是市里规定要考,不写也什么都不影响,成绩连我们老师都不知道。”   一中本身也不想考。   那么,为什么还要考呢?   因为上面规定考试费用每人18,已经从班费里强制扣除了。   其他人伸长脖子,似乎想听清童老师在和阮茜说什么悄悄话。但他们听不到,只能看见阮茜甜甜一笑。   “童老师,没那么严重啦,既然有卷子那就做呗。”小姑娘笑笑,“要是得个奖状贴在墙上也挺好看的。”   “嗯……别逞强就行。”   童谣还不放心,在她眼里,小姑娘不会照顾自己,既然……她都和软软不清不楚了,那她作为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担当。   “喂、喂,现在是9点55分,老师们可以发答题卡了。”广播里传出叶伟浑厚的声音,“十点钟开始答题。”   连考试铃都没有,这次考试是真的很不受重视了。   童谣开始发卷,在把小姑娘这一组的卷子递给软软时,她感觉自己在卷子下的手指被揩油了,相印的指腹像在接吻,很勾人,童大小姐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么大胆的登徒子,她脸变得燥热,连忙把手抽出来,小姑娘的脸上则是一副讨打的理直气壮。   童谣觉得自己越来越压不住这孩子了。   -   -   七班的位置在走廊的尽头,另一头则是一班。楼梯在中间,办公室在教室对面。   监考是最乏味的,这一点在教师圈里公认。   至于有一群学生作弊的考试……那叫考试吗?那是火影忍者中考吧?   童谣神游天外,台下有不少学生在睡觉——竞赛题太难了,做了也没好处,不如补充精力。   这时,外面的走廊一阵喧闹声。   她连忙跑出去,只看见有几个人急急忙忙下了楼,走廊上又重归平静。   “怎么了这是。”她问第一排的学生——这货都睡醒了,眼角还沾着眼屎。   “好像有人昏倒了,刚刚被扶去医务室了。”学生回答。   “女生?”她随口一猜。   “嗯。”   她也不惊讶,在学生见过不少女生昏倒,比如因为低血糖啊,中暑啊,甚至精神紧张,原因各种各样。   见没人在做试卷,她提了句:   “你们要好好吃早餐啊,上午五个小时,不吃早饭扛不住的。”   一群学生深以为然。   考完,收卷。童谣抱着卷子回到办公室,就听一群老师在讨论:   “老胡,那个昏倒的是你们班的吧?”   老胡,胡志明,一班的新班主任,分校的骨干教师,名字取得很越南,被调过来接了童谣的班。   “嗯,低血糖加精神紧张,吓死我了。”老胡心有余悸。   “嗨,还好没事。”   童谣一边喝水一边点头,学生在班上出了事,最害怕的可不就是老师嘛。她心想一班学生压力真大,考个不重要的试都能精神紧张。   “哪个学生啊,胡老师?”毕竟是她带的班,所以童谣关切地问了一句。   “女生,叫杨柳。”   童谣的杯子停在嘴边。   她突然冒了冷汗,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件自己忘记的、很重要的事。   她放下杯子,水溅在桌上,急忙打开电脑,查看年级的成绩单。她直接输入“杨柳”,那一行最前面的数字是121。   上一次是多少名?六七十名?   不管具体是多少,显然,都退步了很多。   她意识到,她失职了。   那天自己说会关注杨柳和王子健的月考成绩,结果一卸任就全忘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可能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   她起身,想立刻去找杨柳问个清楚,可刚考完试,所有人都去吃午饭了,她去哪找人?   她跑到一班,还有零星几个学霸没去吃饭,在做作业,她赶紧问:   “你们谁看到杨柳了?”   学霸们抬头,见到许久不见的童老师,他们有些惊讶:“可能吃饭去了……”   “那王子健呢?”这两人应该在一起!   “应该去操场了。”有人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   “好的,谢谢。”童谣二话不说,人直接往操场奔。   这时候操场人少,应该很容易发现要找的人。   ——她找到了。   在操场边缘,正值花期的那棵白杨树下,杨柳坐在石椅上,掩面而泣,而她面前的王子健,懊恼地抓着头发。   童谣撑着大腿,喘着气,她的到来显然让他们惊慌,杨柳擦了擦眼泪,低着头,袖子上布满深色的泪痕。王子健一声不吭,默默把手揣进口袋。   “说吧。”她抿唇,“怎么回事。”   -   -   -   PS:今天好忙……好了几百字qwq   问题不大……吧? 第一百零八章:天真   杨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童谣,听到质问,她往后缩了缩,哽咽道:   “……没事,就是吵架了。”   王子健在一旁默不吭声。   童谣也沉默了,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学生不是木偶,不是模板,不是你问什么就会答什么,学生会害怕责骂,会报喜不报忧,会选择忍耐。当他们觉得这件事不能跟老师和家长说时,谁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童谣站了一会儿,轻声说:   “你的月考成绩我看了,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吗?”   杨柳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   “你的成绩下降得太快,你们谈恋爱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的父母。”童谣咬咬唇,继续说。   她想吓一吓他们,至少,得让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啜泣着,在抽噎中抬头,童谣以为她要求情,结果却并非完全如她所想:   “童老师……我们就是前几天分手了,我考试才被影响的……求求你,别告诉我妈妈好不好,我保证,学习一定会补上去的。”   分手了?   童谣在诧异中看向王子健,王子健显然在恍惚之中。几秒后,他反应过来,也应了一声:   “……嗯。”   因为分手,所以成绩波动,确实是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童谣深吸了口气,说:   “可是,我们已经约好了,你成绩下滑,我就不会再帮你隐瞒。”   如果这个女孩的成绩一蹶不振,那自己就是帮凶。   正午的太阳升到最高处,却一点也不温暖,在白杨树的阴影下,哭泣的少女丝毫没有电影里的美感,只剩下荒诞的青春闹剧。   女孩的泪水涌出,几近哀求:   “童老师,我们真的分手了,你别告诉我妈妈,她会骂死我的……她是个老师,对我特别严,我这个月一定会拼命赶上去……”   童谣突然觉得很无力。   她苦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上个月说不会退步,这个月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分手?”   女孩继续抹眼泪,童谣突然转身,朝王子健说,“王子健,你过来。”   男孩愣了愣,跟她走到远处的操场。童谣望了眼树下的女孩,问:   “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上午还是下午?这个日期总记得住吧?”   王子健看着她,哑口无言。   “说不出来?”她轻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骗我。”   “童老师……对不起。”男孩捏紧拳,“我们没分手。”   “那发生了什么?”她追问。   王子健又不说话了。   白杨树下,杨柳坐在石椅上发呆。她木然地抬起头,童谣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这个最受大家爱戴的老师缓缓蹲下,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声音轻柔,还有些哀伤:   “遇到了什么困难,告诉老师好不好?你们解决不了的事,老师可以帮你,你们还小,不要自己扛着。”   杨柳咬紧下唇,她的心开始动摇。她每天学习静不下心,晚上睡不着觉,她怕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像个入室被发现的小偷,屋主拿着枪要来杀她,哪怕现在警察来了也能给她一分安全感。   “我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你。”童谣说,“相信我一次。”   终于,杨柳崩溃了,嚎啕大哭:   “童老师……我、我好害怕……我怀孕了,学校、会不会开除我……”   童谣苦涩地伸出手,把杨柳抱进怀里:   “别怕,不会开除你的,不会的。”   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现在仍然心如乱麻。   “已经多久了?”她问。   “二十多天了……”杨柳泣不成声,“那天去烈士公园,我和他谈过了,我说我月经推迟,可能怀孕了。”   “二十多天啊……”童谣叹气,现在再追究为什么没准备安全措施已经没有意义了,“验过了吗?”   “嗯……”女孩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上周买了验孕棒……”   说出来后,她整个人终于从那种紧绷的状态缓解下来。她承担不起这样的事,但有大人在身边,就迅速变得心安,这是男朋友远远无法带给她的安全感。   童谣是真没想过当上老师后学习之外的事情会一桩接一桩。   高中生,怀孕,她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那些被放弃的末流学校,虽然早恋在当今已经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但她从来不觉得这种事会和一中学生挂钩。杨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害怕,可即使她知道,却还是没有抵住诱惑。   她有些疲倦:“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们……想打掉,”杨柳抽噎道,“但是……大医院要成年人签字,我们都没成年………而且没钱。”   “你们也知道不能去小医院黑诊所啊?”她忍不住说。   杨柳抿唇,怯怯地看着她。   幸好,学校的教育还起了点作用,经常用小医院打胎害死女生的案例来吓唬学生,至少杨柳被吓到了。但也只是运气好而已,毕竟学校天天宣传地沟油的害处,学生们还是照样去校门口无证小摊那买吃的。   杨柳没去黑诊所,大概也是因为没钱。几千块,对于生活费直接打到校园卡里的高中生来说,简直是噩梦般的筹钱难度。   “你们刚刚在这商量什么?”童谣问,“我来找你们之前。”   杨柳闷闷地说:“在想办法……打胎。”   “想到了吗?”   “嗯,”出乎意料,杨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子健说让他妈妈陪我去医院,帮我签字,他家出钱。”   童谣一愣:“已经说好了?”   杨柳摇头,望向操场那的王子健:“他应该在和他妈妈打电话。”   流产手术,不管是药物还是人工,名义上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但如果王子健妈妈去,一般也不会被拒绝。   “你怎么想?”   “我……我觉得可以,”杨柳声音很轻,“我真的不想我妈妈知道。”   “可这是一次手术,”童谣认真地说,“不是感冒了吃一顿药,这是有风险的,需要疗养,需要请假,可能对你以后也有影响。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你的父母。”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童谣头回,是王子健回来了,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有点情难自禁:   “我妈同意带你去了,她签字!”   然后,他商量似的看向童谣,“童老师……”   童谣看向杨柳,手指微微蜷起:   “杨柳,你也想这样处理吗?”   杨柳不说话,可神情已经说明,她愿意。   “可你要请假修养身体,就算回到学校,你也要用各种理由跟胡老师请假体育课和早操,没有父母的帮助,你怎么请假?”童谣急切地说,“站在你父母的角度想想,如果你16岁的女儿瞒着你堕胎,他们心里有多难受?”   杨柳低下头,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她还是想逃避父母的责骂。她知道爸爸妈妈爱她,但爱之深,责之切,她不想面对他们的失望。   女生以例假为理由请假几天的体育活动不难,剩下的几天……她想,她就咬牙坚持下去好了。   “童老师……”王子健开口,“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杨柳不想她妈妈知道……”   “她不想怀孕你怎么还让她怀了呢?”童谣扭头,彻底愤怒,“流产不顺利你负责吗?影响以后生育你负责吗?你能帮她请一个星期的假还是能保证让她像坐月子一样疗养?你是为她好还是怕被她父母骂?”   她要是杨柳的爸爸,一定会狠狠地把王子健揍一顿再说。   王子健噤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她深呼吸一口,握住杨柳的手:“听老师的,告诉爸爸妈妈。”   杨柳流着泪,拼命摇头:   “童老师,别……我不要他们知道……”   “乖,听老师的,老师帮你说。”童谣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说谎很难受的,瞒着他们的话,你在学校会很艰难。告诉他们,顶多被他们骂一骂,但父母才是最关心你的人,有他们照顾,你身体才能恢复得最好。”   -   -   这个中午,对童谣来说也是煎熬。   她让杨柳和王子健回寝休息,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手机上“杨柳妈妈”的电话,迟迟没有拨出。   哎。   她鲤鱼打挺地坐起,拿起电话,不给自己留后路,直接按下了绿色的拨通键:   “喂,您好,是杨柳妈妈吗?”   “我是童谣,之前杨柳开学小测我们还通过电话的您记得吗?”   “对对对,换班主任了。”   “我跟您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月考的事。”   “我是想说,您女儿,怀孕了。”   大概天下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可以接受这种荒唐的事。   童谣无声地苦笑,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把整个过程说清。   从谈恋爱被抓,到自己和杨柳的约定,再到上午昏倒。   当她被怒气腾腾地质问为什么发现孩子谈恋爱不通知家长时,她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余光瞥了眼手机漆黑的屏幕,那双倒映的眼睛好像有些自嘲。   “您说得对,这件事我也有很大责任,我向您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   道歉没有用,结果已经造成,对杨柳来说是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常常会想,如果发现了早恋,就直接告诉家长,会不会太残酷,太小题大做,也许不必着急剪掉早熟的果实。她觉得自己是为了学生好,但事与愿违。也许应该告诉家长,因为他们有权利知道。也许可以不告诉家长,只要自己再多关注一些……   说到底,是自己太幼稚。   -   -   -   PS: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她也任性   童谣一向很讨厌给别人添麻烦,包括家人,以至于她很少依靠家里去做什么。即便如此,只要她不违法犯罪,家人就永远是她保持天真的底气。   挂掉杨柳妈妈的电话,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突然很想哭。其实她也很害怕,害怕万一这次流产杨柳以后不能生育,害怕这件事闹大杨柳被开除。她一直想当一个好老师,这是她入行以来的理想,但现在,这个理想已经出现了裂痕。   这是她一个人没有把握解决的事。   她看着手机里童建生的电话号码,觉得自己很丢人。这应该是自己第三次找大伯帮忙了,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毫无背景、普普通通的老师怎么办?凭自己能解决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假的“天才”,但没想过自己会把事情变得糟糕。   “喂?”她把电话拨通,“……大伯。”   “诶,谣谣。”电话那头是领导做派的笑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又有事情找我吧?”   她微微一噎,有些愧疚,平时不打电话,现在一打电话就是求助,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嗯。”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童建生收起笑声,突然变得紧张:   “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童谣低声说,“是我……有事情没做好。”   “什么事情?”   “就是……”   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她想到了杨柳妈妈的责怪,隔着那么远也能感受到一名母亲的绝望和愤怒。谁能怪杨柳的妈妈呢?如果自己是一个母亲,孩子谈恋爱被抓还被老师瞒着,结果出了事,她也会恨那个老师。   你凭什么瞒着家长?   孩子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是她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是对学生好。   “那个学生的妈妈,是周六放学过来吗?”童建生听完,沉默半晌后,道,“别哭,天塌不下来。”   “嗯……她在外地教书。”童谣轻声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慢慢的,童建生开口:   “我该怎么说你……糊涂,又倒霉。”   童谣吸着鼻子,“嗯”了一声。   “谣谣,我问你一个问题,”童建生说,“你不告诉家长,和学生下约定,是觉得这样对他们好,还是不想得罪学生,怕被他们讨厌?”   童谣一怔,许久过后,她闭上眼,说:   “我觉得……两者都有。”   童建生问:“哪个因素更多?”   童谣闷闷的,没有说话。   童建生明白了,他叹息道:   “谣谣,你是老师,老师该怎么当你还是没学会。从你进一中我就有这种担忧,你这性格不太适合当老师。不想得罪学生,那是班干部才有的心理,你是老师,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想着和学生做朋友,该骂就骂,就算他们现在讨厌你,恨你,以后他们会感激你的。”   童谣咬着唇,把脸埋进膝盖里,说:   “……我知道。”   严师出高徒,谁都知道。   可她好像做不到,那些学生越喜欢她,她就越凶不起来。你凶他们,就好像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就好像你让他们失望了。她喜欢被学生欢迎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了她很多“她很优秀”、“她给了他们很多帮助”的错觉,像漫天的泡泡围在她的身边,她想出去,却不忍心撞破任何一个。   这些漂亮又脆弱的泡沫,终究被童建生无情地戳破——她和学生不该是朋友,或者说学生可以把她当朋友,但她必须把自己当老师。   “我现在又不在一中,你说大伯怎么帮你?”童建生无奈道。   童谣抹抹眼泪,哽咽道:   “打扰大伯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你可以个头!”童建生也就吓一吓自家侄女,“周六是吧,我让老陈陪你去见那个家长,我怕那家长对你有偏见,你到时候就别说话,老陈会帮你解决的。”   “……陈主任?”   教务主任,是童建生一手提拔的,本来该接任他,却不想空降了一个楼彧。童谣和楼彧闹掰了,也是陈主任在其中当润滑油说好话。   童谣看向镜子,里面的人眼睛哭得红通通的,把事情交给别人,她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很可耻。   “嗯。”童建生说,“这件事,家长是最不希望闹大的。像这种严重违反学生行为规范、影响校风的行为,学校是可以进行劝退的。一般家长都不会让学校知道,找个理由请假偷偷去打胎,不出什么安全问题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她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就……这样?”   “你以为会怎么样?她来学校找你麻烦,然后你被处分,她女儿退学?这叫双输。这种事没有家长愿意往外说,除非被人爆出来。”童建生道,“我让老陈去处理,不然你看着比较好欺负。”   位置越高的人,处理问题就越简单。至少当别人问“你能负责吗”的时候,他可以站出来,说“能”。   童谣于心不安,在这次事件里,杨柳,杨柳妈妈,是最弱势的群体。为了学业,为了名声,她们不敢声张,还要承担风险,而推波助澜的自己,却轻飘飘地从中摘了出来,不会受到一点责罚。   让陈主任知道后,这件事就不再是几个人之间的秘密。用“不开除”换来“不追究”,更像一种威胁。杨柳不想让别人知道,出于信任,把怀孕的事实告诉她,她却……   如果杨柳起初不告诉自己,而是和王子健妈妈去医院,就根本不会有被开除的风险,现在反而要受制于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应该受到惩罚,可没有人会来惩罚她。   -   -   周六放学,童谣把杨柳带到校门口,后面是王子健和陈主任。她发觉杨柳颤了颤,果不其然,她的父母就在前面。杨柳的父亲是个高大的男人,拳头捏得死死的,看着王子健的眼神像带着火。王子健的父母也来了,站在一边,两家人碰面,尴尬无比。   “你这孩子,给我过来。”杨柳妈妈把杨柳扯到身边,一想到女儿有身孕,力道又轻了点,“你这造的什么孽啊!”   几天时间下来,多少都冷静了。   “我订了饭店,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解决吧。”陈主任说,“童老师,你先回去。”   “啊?可是……”   “没订你的座位。”陈主任把话说死,童谣哑口无言。   她站在校门口,注视他们远去,脚挪不动步子。她从未觉得等待是这么痛苦的事,她迫切地想知道结果,想打电话问,又怕打扰了他们。   终于,在三个小时后,她的电话响了。   陈主任在电话里说:“搞定了。”   她连忙问结果怎么样,陈主任说:   “王子健他们家出流产和疗养费,我帮杨柳请假十天,他们本来就没怎么打算追究你,怕孩子被开除,主要是两家人在互掐。”   事情解决了。   解决得好吗?好,恐怕不能更好了。几周过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   “对了,还有件事,”陈主任说,“你大伯,他说要让你得个教训,还是要给你点处分。”   童谣抿唇,轻声说:   “我接受。”   她罪有应得。   “别的处分也不好下,要研究讨论,你大伯的意思是,你下学期就别带毕业班了,去带高一,好好锻炼一下和学生相处的能力,这学期过了你自己去说。”   带毕业班,是老师晋升路上重要的一环,推迟她带高三,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惩罚,而且还不需要复杂的惩罚程序。   童谣愣住,她迟疑了,这个惩罚,童建生和陈主任可能觉得合适,却正中她的死穴。   “我……我知道了。”   “行,那我先挂了。”   电话挂了,她还傻傻地放在耳边。   下学期……不带七班和四班?   她觉得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周六的夜晚,留校的学生在教室自习。她从办公室出来,望向七班,心中一阵难过。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七班门口,学生们有的学习,有的玩手机,都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突然发现,阮茜不在。软软是留校生,这个时候应该在才对……   “童老师?”   朦胧的喊声在她身后。她回头,发现小姑娘眼睛无神地看着她,手缩在衣袖里,还隔着袖子握着几盒药。   “你去哪了?”颦蹙间,她握起小姑娘的手,发现都是感冒药和退烧药,“你感冒加重了?”   小姑娘朝她一笑,又傻又萌。   “前几天我给你的药没效果是不是?量体温没?多少度了?”   她一梭子连环炮小姑娘也不懵,软糯糯地回答:   “晚上在阳台学习,着凉了,在医务室量的38.6度。”   “这么高?”上午上课都没看出来小姑娘不舒服。童谣顾不上那么多,把小姑娘拉到走廊上,拿自己额头去贴,果然烫得厉害,她皱了皱眉,“别逞强了,到我那休息去。”   “带书包……”   “不准带。”她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宿舍走,因为发烧,阮茜脑袋昏沉沉的,回去的路上一声不吭,娃娃一样乖巧。   到了宿舍,童谣把小姑娘扶到床上,碰到舒适的床,小姑娘瞬间慵懒得不想动。发烧带着眼睛也疼,所以她闭着眼,身体像是融化在了床上。   “发烧多久了?怎么才去开药?”童谣坐在床上,把拧干的毛巾搭在小姑娘的额头,叹了口气,“算了,说话难受就别说了。这几天住我这,免得你在寝室又熬夜学习。”   小姑娘睁开眼,眼睛里有光。发烧再难受,她此时心里也是幸福更多。   敷了一会儿,童谣把毛巾取下,重新打湿,这时,她听见软软问:   “童老师……不开心吗?”   “嗯?”   “你来七班时我就跟在你后面,跟了好久,感觉你不开心。”   童谣愣了会儿,那时的她确实心不在焉,她脑补了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吐槽:   “你是尾行痴汉吗?”   阮茜不以为耻:“嗯!”   “讨打。”当然,也舍不得打。   她叹了口气,把毛巾盖在小姑娘头上,装作不经意地问:   “高三给你们换个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怎么样?”   小姑娘看着她,说:   “不怎么样。   “我们只要童老师。”   童谣的手顿了顿,朝阮茜一笑:   “嗯。”   我也只要你们。   她想任性一次,换个处分,哪怕一辈子不评职称也无所谓。   -   -   -   PS:谣谣:仔细想想,还是老婆重要。 第一百一十章:共眠   发烧的小姑娘在床上哼哼唧唧,童谣一时间走不开,只好把电脑都搬到了床头柜,做PPT做着做着还时不时要回头看几眼才放心。   “除了发热还有什么症状?”她做完一页,问。   “咳……有点咳嗽……”阮茜把自己蜷缩成团,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开始平躺,“头晕,无力。”   “医生给你开的布洛芬吃没?”   “还没……”   童谣摸摸小姑娘热热的脸,说:   “我帮你去倒水,我们吃药了。”   她走到客厅接了杯水,把水兑温,进房间,把药一颗颗抠出来,小姑娘看着她,突然发笑。   童谣抬眼:“笑什么。”   阮茜:“童老师把药板挖得好整齐。”   童谣低头,微窘,果然,那些胶囊被她拿出来,铝箔被她扣得整整齐齐,像一排胶囊的棺材被掀开。   “也许我有强迫症,”她日常想弹小姑娘的额头,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能注意这些,你精神还不错嘛。”   小姑娘立刻缩进被窝开始猛咳。   “少来,”童谣还是心疼,声音放得温柔,“坐起来,喝药了。”   小姑娘捏着嗓子,滚了一圈:   “大朗,该喝药了~”   “讨打,潘金莲啊你。”   童谣扶着小姑娘起身,摸到小姑娘背心时,才发现软软的背上已经汗湿。她心里一阵难受,皱皱眉,说:   “吃完药过几个小时我们再量一次体温。”   小姑娘喝完药,趴进被窝,有气无力:   “嗯……”   童谣见她无精打采,想逗逗她:   “量肛温吧,准确。”   小姑娘眼睛猛地睁大,看着她,脸渐渐红透:   “嗯……”   童谣:“……我开玩笑的。”   小姑娘笑眯了眼,又憋着咳嗽,躲进被窝咳了两声。   这孩子病殃殃的也挺可爱的——童谣忽然想。   大概可爱的人什么时候都可爱,病了也像西子捧心,愈增其妍。   小姑娘闭着眼,乖巧地躺着,呼吸比以往稍急,散开的长发有几缕被汗水浸透。童谣低头,拿毛巾擦擦小姑娘脸上的汗珠,小姑娘睁开眼,那眼神叫一个柔情款款。   “睡你的,”童谣把小姑娘的眼睛用毛巾盖住,“睡一觉病就好了,老师陪你。”   被遮着眼的小姑娘张张嘴:   “我怕传染给童老师……”   “不怕,”童谣笑笑,“我上小学以来还没怎么得过病呢。”   她没说假话,上辈子当宅男只要换季就感冒,这辈子不怎么锻炼身体倒是倍儿棒,从小熬夜用电脑都不带近视的。   大概算得上天赋异禀。   她无意地打量着小姑娘,突然心猛地跳动,发现这孩子被遮住眼睛的样子……怪诱人的。刚喝完水的唇娇艳水嫩,毫无防备地微张,自己要是个男老师,真得兽性大发。   她默默把毛巾拿了起来,重新盖在小姑娘的额头上。   小姑娘闭着眼,睡得惬意甘甜。   夜渐深。   今年倒春寒,晚上温度常在10度以下,童谣开了空调,合上电脑,想轻手轻脚地出去,床上却是一阵轻唤:   “童老师……”   她停下脚步:“还不睡?精神好才能养病。”   “刚醒的……”小姑娘说。   “我吵醒你了是不是?”童谣抿唇。   “不是。”小姑娘摇头,随之而来的,是肚子的一阵咕咕声。   阮茜脸上迅速涨红。   童谣了然,一笑:“饿了?”   “白天发烧,没食欲……所以没怎么吃……”阮茜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释啥,总而言之,不能让童老师觉得自己是个大胃王。   “吃饼干吗?”童谣问,“家里没有菜和面条。”   肚子空空的,睡觉很难受的。   “嗯。”   “先插着。”她拿出体温计,往小姑娘腋下戳了戳,“自己量。”   说完,便动身去找零食。   她不怎么吃零食,家里的东西其实都是给小姑娘备着的——孩子嘛,学习的时候总是要补充能量的,她偶尔会想象软软一边写作业一边吃薯片的样子,然后自己在旁边辅导……   纯情。   从前世单身至今的童大小姐就是这么纯情,比某些教徒还拘谨,坚信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她拿了一包派和夹心饼干,冲了杯牛奶,端进卧室,小姑娘侧着脸躺着,咯吱窝处的睡衣凸起一个尖尖,看样子是量着体温睡着了。   ——鬼才信。   她放下牛奶,说:   “起来啦,看看体温。”   小姑娘没反应。   “还想让我帮你拿出来不成?”童谣眯眼。   果然,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养出一个总想诱惑自己的小色胚,这是童谣没想到的。   她撕开一包蛋黄派,轻轻碰着小姑娘的嘴唇,谁知下一秒,就见小姑娘伸出了舌尖,跟蛋黄派来了个亲密接触。童谣一脸黑线,小姑娘发觉不对,睁开眼,大失所望,心虚地瞥向童谣。   “体温。”童谣单手叉腰,皮笑肉不笑。   阮茜瑟瑟地摸出体温计,上面的数字已经降到了38.2。   “估计明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童谣放心了,“吃东西。”   饼干加派,小姑娘吃得很开心。   童谣想,小孩子真容易满足,一点便宜又没营养的东西就打发了。   时间越晚,天气越冷。   她把空调又调高了一度,电脑屏幕亮度调低一点,继续熬夜做PPT。她这一周因为杨柳的事心神不宁的,平时效率低下,现在只能靠晚上的时间补回来。但她不是个习惯熬夜的人,平时在床上玩手机玩不到一点钟就会握着手机睡着,别指望她这种人熬夜能有多坚定。她觉得困了,打算眯一会儿再工作,结果往床头柜上一趴就再也爬不起来。   阮茜在被窝里动了动,小声喊:   “童老师?”   她不想喊醒一个真睡的人,所以很小声。   童老师睡着了。   因为退烧药而身体有了些力气,但刚降下去的温度,好像又要升起来了。   阮茜咽了口水,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童谣是坐在床上的,所以搬上床没那么难。她扶起童老师的身体,小心翼翼,可还是难免惊醒了怀里的人——童谣迷迷糊糊的,睡意没被完全打断,只是说了句“妈”就继续沉睡。   平时再勤奋的人到极困时都会变得懒惰,你让她上床去睡她都不肯,觉得沙发、椅子就是最好的床。   小姑娘惊出一身冷汗,把童老师放上床,她的手停在了童老师的小腹。这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所以她比考试还要紧张。裙子的扣子,解开,她缓缓往下拉,童谣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异样,嘴里不知说了什么,小姑娘赶紧哄道:   “马上就好,你睡你的。”   阮茜迅速一抽,终于,把那条全班男生心心念念的包臀裙脱了下来——大家大概打死也想不到第一个脱下女神裙子的是他们的新晋班花。眼前这双修长的、白瓷般的、被缠死也无怨无悔的腿让小姑娘血气上涌,她凝视这双大腿的中间,又羞愧于自己的冒犯,咬着唇撇开了头。   对于童老师的上身,她也不是没有想法的。那件衬衫把童老师的身体绷得玲珑有致,至少那浑圆的胸型她就很想一亲芳泽……但小姑娘最终还是没敢再脱下去,她把被子给她们盖上,钻进被窝,轻轻搂住童谣的腰肢,那些旖旎的想法,在腿间交织,她希望,今晚的梦,可以缠绵一点。   -   -   童谣醒来时,觉得有只膝盖顶在自己的腿间,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难受,一睁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往下一摸,幸好,内裤还在。   节操尚在。   她居然和软软相拥而眠了——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这孩子怎么把她的裙子脱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红得爆炸,她清楚这只小姑娘没那么老实,鬼知道有没有趁机对她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什么都没干。庆幸之余,又有些怅然。   她把手放在小姑娘的额头,没有明显的发热,大概是烧退了。   “小浑蛋。”   她喃喃地说了声,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腿出现在学生的床上,那种羞耻感简直爆棚。   她在床上爬,在床下找自己的拖鞋,当听到耳边一阵起床的呻吟时,她身子一僵,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正视昨晚的经历……   “童老师。”   小姑娘翻了个身,在被窝里看着她,还眨了眨眼,“要帮忙吗?”   “……不用。”童谣还没来得及穿裙子,羞于露出大腿,便用被子挡着,她在床边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裙子,这时,小姑娘恍然地说:   “在这呢,童老师找这个吗?”   说着,从被窝里甩出一条裙子。   童谣沉默地接过,想了想,在床边穿了起来,穿着穿着便觉得不对——床上躺着一个人,另一个女人在床边穿裙子,怎么想都是……   她扣好扣子,捂着脸,终于,意义不明地嚎叫了一声:   “啊!”   -   -   校医务室。   小姑娘早晨起床,还有些感冒发烧的症状,童谣不放心,硬扯着她来,早上坐班的是夏医生。   大家都是见过几次面的熟人了,小姑娘体温量完,37.4度,轻微发热,童谣赶紧问:   “要不要继续吃药啊?”   夏医生看了眼阮茜,说:   “幸好送来的早。”   童谣一慌,以为还有隐疾。   “再晚点来病就好了。”   -   -   -   PS:终于出院了!住院太难受了,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一章:十三块钱   周末下午,小雨,返校的学生和留校生都窝在教室或者宿舍。在晚自习到来之前,这是学校最自由的时间,可以出校,可以玩手机,可以看漫画小说,甚至还可以学习。   阮茜烧退了七七八八,上午在教室自习到头昏脑涨,打算吃完饭就回寝室休息一下,恰巧这时,手机上弹出贺雪宇的头像。   【贺雪宇】:茜茜,发烧好了吗?   【阮茜】:好啦。   被朋友关心的感觉很好。   【贺雪宇】:既然好了,嘿嘿……在教室吧,吃饭了没?   【阮茜】:没吃,要带什么?   她失笑着回复道,对于室友这种生物,她已经熟悉,一旦这么问,八成是要帮忙带零食。   【贺雪宇】:好爸爸,给我带瓶阿萨姆!   【阮茜】:乖女儿。   她轻快地背上书包,奔向食堂,半途中,贺雪宇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贺雪宇】:那个,陈曦想要你帮她带瓶雀巢咖啡和一碗汤达人。   汤达人是近几年新兴的一款方便面,味道和康师傅差不多,价格倒是翻了快一倍。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回了句“好”。   她和陈曦的关系谈不上多融洽,但也不是水火不融,好歹是室友,顺路的事,她也无所谓。更何况她刚跟童老师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心情好得不行。   快速吃完饭,她走进旁边的超市,拿了陈曦要的方便面和咖啡,以及贺雪宇要的阿萨姆,自己什么都没买,因为她很节约,而且没钱。   漫画赚的那些钱不够,她要做一件事,需要很多钱。   宿舍。   阮茜推开门,一个女鬼一样的身影便扑到她面前,是贺雪宇。   “终于回来了,渴死我了!”贺雪宇很饥渴地说。   阮茜低头去看开水瓶,轻轻拎了一下,果然,空的。学校宿舍的饮水机只有滚烫的开水,想喝凉水比较麻烦,一寝室四人除了她三个尼姑没水喝也是常事。   往日,任劳任怨打水的都是阮茜,但小姑娘昨天住在童老师家,恰好水本来就喝完了,于是待在寝室的女生就渴了一个周末。   “这是你的。”阮茜把方便面和咖啡放在陈曦的面前,陈曦正埋头玩手机,耳朵上挂着耳机,不停地对游戏画面说“好好好”,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茜茜,钱我微信转给你啊。”贺雪宇说了声,便拿起奶茶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微信上多了个四块钱的红包。   阮茜点了收取,下意识瞥向陈曦,但对方似乎没注意她,让她有些尴尬。   方便面七块,咖啡六块,十三块,对于她这个高中生来说……还挺多的,能在学校吃两餐了。   哪怕漫画赚了点钱,她还是穷,要用钱的地方不知道多少。   但向同学兼室友讨要这十三块,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小姑娘爬上床,一个人闷闷地画画。   不知多久后,她画得入神,桌子那传来陈曦的动静。陈曦伸了个懒腰,阮茜看过去,发现她一把抓住咖啡的瓶颈,随即抱怨道:   “怎么不冰啊。”   阮茜抿唇,说:“也许店员只在冰箱放了一会儿就被我拿走了。”   陈曦没说话,喝了口咖啡,便扔下手机去泡面。她踢了脚开水瓶,开水瓶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她便判断出阮茜没打水,说了句“擦,没水了”就端着泡面盆子出了寝室。   “她没给你钱吗?”贺雪宇确认陈曦走远了,问。   阮茜摇头:“没。”   “靠,我给你钱时说这么大声提醒她了。”贺雪宇骂了一声,“上一次我给她带了杯地下铁奶茶她也没给我钱。”   贺雪宇倒是不在乎买奶茶的那十五块,她不缺钱,也没让陈曦还钱,她只是觉得不爽——我可以不找你要,但你得主动给我吧?   被保护在校园里的高中生还是很愿意以最大的善意来揣测别人的,说不定陈曦只是健忘。但贺雪宇知道阮茜的家庭条件不好,陈曦不给阮茜钱,她就有些不忿了。   事实上,阮茜没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很多男生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就是小姑娘没钱却活得坚强又闪耀。   “没事。”阮茜轻声说,“找机会我提醒她。”   寝室门打开,陈曦端着方便面进来,七块钱的面确实还蛮香的,油腻味都少了点,阮茜想了想,刚想开口,陈曦在下面就又开了一局游戏,和对面打得热火朝天。   大概局势不顺,陈曦死的次数多了,死一次喝一口咖啡,没几下就喝完了。   “你们谁有空去打瓶水啊?”陈曦说。   “我看就你最有空。”贺雪宇说。   “我在打游戏啊,走不开。”陈曦说着,又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游戏用语,然后头也不抬地道,“阮茜,你帮我们打瓶水吧。”   “没空。”阮茜平静地说,“陈曦,你把钱转到我微信或者支付宝吧,按你方便的来。”   “钱?什么钱?”   “方便面和咖啡。”   “哦哦,”陈曦恍然大悟一般,“多少啊?”   阮茜突然觉得说话很累:“方便面七块,咖啡六块。”   在她眼中,陈曦用最新的电子设备,有空就去买奶茶,每天在教室抱着星巴克的高价玻璃杯,至少家庭是小康级别的吧?怎么要个钱就这么难呢?   “十三块是吧,我等一会儿转给你。”陈曦答道,听到这句话,阮茜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她发现自己松早了。   她发现,“一会儿”这个词,抽象得不得了,多长时间几乎都可以是“一会儿”。陈曦的游戏开了一局又一局,刚才说的话,早已抛之脑后。阮茜不想再重复一次索要,这种话说出来并不痛快,反而是煎熬。   就当陈曦忘了,这么想她还舒服一些。   小姑娘趴在床上,没再提还钱的事,十几块钱,多说几次仿佛都显得自己小气——她其实对自己是挺小气的,什么都舍不得花,每周的《知音漫客》都是在报亭蹭着看完自己喜欢的漫画,钱在她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但女孩子,最不喜欢被别人说小气了。   如果陈曦不还,那就当买了个教训。   阮茜是这样想的。   但她错误地判断了事情的发展趋势。   傍晚,所有人陆陆续续地返校,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阮茜跳下床,问贺雪宇去不去吃饭,贺雪宇摆摆手,表示自己柜子里有面包。   小姑娘看了眼陈曦,这个人眼神凶狠,似乎游戏打得很不愉快。她转身,离开,这时,陈曦喊住了她:   “阮茜,再帮我带次饭吧,和中午一样。”   阮茜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陈曦还会让她帮忙带饭。   下一个说话的反而是贺雪宇:   “陈曦,你把中午的钱先给茜茜呗。”   陈曦两手握着手机,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哦,我晚点给她一起转过去。”   “再晚就要交手机了,到时候钱就收不到了。”贺雪宇提醒。   “我等会儿给!”陈曦大吼一声,“你先别和我说话,我要死了!”   她飞速地按着屏幕,最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擦,死了。”   “你别忙着开下一局,先把钱给阮茜转过去啊。”   “雪宇,不用说了,我……”阮茜不想让寝室变得争吵,打算婉拒陈曦的要求,谁知陈曦怒目圆睁,好像在游戏里受尽了气,朝贺雪宇吼道:   “你烦不烦啊,又不是让你帮我带,人家阮茜都没说什么,你BB什么啊!”   宿舍外围了几个同班女生,大家都刚返校,回寝室放放东西,然后就受到了吵架这种大八卦的吸引。   发生了什么?   阮茜这一寝室的姑娘都挺好看,话题性十足,围观者谁都想要自己嘴里多点谈资。   接着,她们听到阮茜一字一句道:   “抱歉,我没空帮你带。   “你把中午的钱先转给我吧。”   陈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有没有钱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家不缺钱,但她现在没钱。她的零花钱全靠父母给的微信红包,可她买皮肤买星巴克,父母刚给她她就花完了,想还钱给阮茜,只能用校园卡。   可校园卡只能在食堂和超市用,不能提现。   她不是想占别人便宜,她是真觉得这点钱可以还可以不还。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拿出很久不用的钱包,所幸里面还有二十,她直接拿出来,扔在地上,心里无尽委屈:   “谁稀罕啊!”   接着,便跑了出去。   阮茜听着外面一阵阵“陈曦”、“你去哪”的喊声,抿着唇,捡起了地上的二十块,默默给陈曦转去了七块钱。   “什么人啊……”贺雪宇咋舌,“好像我们欺负她了一样。”   阮茜没反应,背起书包,一人去了食堂。   晚自习。   劳改来教室之前,她放下书包,发现靠窗那边的陈曦周围,身边围了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什么。   “你因为几块钱跟陈曦吵架了?”江一鸣在旁边插了一句。   阮茜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江一鸣一僵,收起打趣的笑容,讪讪地问:   “发生了啥……我就听见一点,好几个人在说。”   “不关你事。”   阮茜把书包拉链一拉,坐下。   -   -   -   PS:反正我借了钱钱不还给别人就浑身难受…… 第一百一十二章:钥匙   “陈主任。”   “哦,小童老师啊。”   教务处,盆栽的兰草垂落在半空中,戴眼镜的男人抬头,问:“怎么了?”   “那个……”到底是没底气的,童谣不自在地瞥向书柜,“杨柳现在是……”   “下周动手术,这些事你大伯让我处理了,你不用操心。”   “哦……”   童谣愣了半天,觉得接下来的话越来越难说出口。   “主任,关于处罚……我想先带完四班和七班再说。只要带完这两个班……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陈主任先是有些诧异,随口说了句:   “去分校教几年也愿意?”   童谣低着头,说:   “嗯。”   陈主任笑了笑:“你是不知道别的学校什么情况,水深火热的,哪有我们这的学生乖巧,这么一口答应下来有你后悔的。”   童谣小声说:   “有教无类。”   “还有句话叫朽木不可雕。”陈主任说,“这事等你带完四班七班再说,分校缺数学老师我可没骗你,你要是自愿的话就去,待遇不会差。”   分校最优秀的数学老师都被调来教一班了,师资力量确实捉襟见肘。   ——分校啊。   童谣走出教务处,对于这个词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希望到时候不会狗血到和龙婷相看两厌。   -   -   周一的早晨,升旗仪式。中途下雨,领导还想撑一会儿,无奈雨越下越大,最后学生们一窝蜂涌回教室,在教室听广播升旗。   童谣路过七班时,学生们正在起立,一边敬礼一边唱国歌。有的人滥竽充数,但小姑娘在第一排,仰着头,盯着黑板上面的国旗唱得很认真。   她笑了笑,有些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回到办公室,七班数学作业已经堆在了桌上,四班的倒还没送来。   缺交名单上的字迹娟秀,还有个Q版小姑娘的头像。   她按照惯例清点了一下,已交和缺交人数对得上。在一班和四班,课代表其实都会存一点私心、或者被写不完的人死乞白赖地祈求不记入名单,她都能理解,这也算人之常情,她不会因此为难自己的课代表,大不了自己清点出来私下约谈。   但在软软这,名单就没有错漏过。小姑娘这个课代表当得铁面无私,不管谁没交都会被记下来,甚至还会累计这个人一共缺了几次。   有这样一个省心的课代表……童谣反而希望小姑娘不要这么负责。班干部本就吃力不讨好,偏向老师那边的话更容易引起同学的敌视,而那些表现得像是“打进老师办公室的卧底”、“我为了你们敷衍老师”的班干部才更得民心。   她宁愿软软更受欢迎一些。   窗外雨声潺潺,她把小盆栽放进室内,免得滑下去,叶子上的雨水弹到脸上,也弹到了批改了一半的某位同学的作业上,让她懊恼地拿出卫生纸擦拭,但雨水的穿透力有点惊人,连着湿透了几页,她翻开一看,名字是“阮茜”,小姑娘把自己的作业放第一个,反而遭了殃。   她突然想起一个语文老师的笑话——语文老师改作文,发现作文上有水渍,便表扬学生写作动了真情,潸然泪下,结果是学生的口水。   软软应该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口水吧?   童谣不确定地想。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课前的教室热闹得一如既往,她一进教室,小姑娘就立刻站起来,屁颠屁颠地上台帮她拉开黑板,打开里面的一体机。她忍不住伸手,撸了撸小姑娘乖巧的麻花辫,台下一阵起哄声,但令她自己都震惊的是,她已经快习惯这种起哄了。   反正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那就多摸摸。   小姑娘帮她插U盘、找课件、打开PPT,全程她都在撸小姑娘的头发,最后阮茜跑下台时,脸红得滴血。   她轻轻一笑,上课铃响后,宣布上课。   “排列组合问题中,大家要分清相同元素排列和不同元素排列……就像这题,几面旗子的排列一共多少种?”   她简单地列出式子,写出答案,“十三种。”   台下忽然有笑声。   是几个女生发出来的,她愣了愣,退了一步,看着自己写的式子,疑惑道:   “我哪里写错了吗?”   “老师,没写错。”纪晨喊了声,又回头眼神警告那几个女生。   童谣又看了几眼,确认没错,望向其中一个刚刚发笑的女生:   “张玲玲。”   她的笑容有点俏皮,看着不严厉,教室却很安静:   “笑什么?”   女生慌乱地站起来,支支吾吾不敢说原因。   “陈曦。”童谣又喊起来一个,“刚刚你也笑了吧?”   陈曦仓促地站起来,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童谣偏头,示意几个女生坐下:   “先坐下吧,大家要注意课堂纪律。”   她不知道碰到了这几个女生的什么笑点,但教学还是更重要,没时间耽误。   童谣收回视线,瞥过小姑娘时,忽然愣住,小姑娘,和她周围的几个人,脸色都不算好看,小姑娘看着不开心,周围几个人,更像是在气愤。   刚刚的笑声,和软软有关吗?   她刻意又提了几个带“十三”的答案,但那几个被她点过名的女生不敢笑了,课堂少了互动反而有点压抑。   下课,她敲敲小姑娘的桌子,示意她出来。   阮茜的眼睛有些无神,她以为童老师是喊她搬作业的,在办公室抱起那堆练习册就一副要走的架势,童谣赶紧喊住她:   “干什么,先放下,我还没改完呢。”   阮茜放下作业,迷茫地看着她。   童谣也不说话,和小姑娘对视,小姑娘先撑不住,低下头,像在躲她。   “怎么啦。”童谣拉起阮茜的两只手,把自己的拇指搭在小姑娘白皙的指节上,“和同学闹矛盾了?”   阮茜不吭声,然后童谣开玩笑似的说了句:   “小十三?”   小姑娘眼睛立刻就红了。   童谣慌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老师说错话了,原谅我好不好。”   小姑娘摇头,其实是想表达“不用道歉”,但童谣理解成了“不原谅”,于是更慌了。   “软软,告诉我好不好。”   童谣看着小姑娘,咬咬牙,说,“你不告诉我,以后我有事也不告诉你了。”   这一句话显然是有效的,小姑娘怔了怔,露出兔子一样纯白无瑕的眼神,更加委屈,接着,低声讲述起昨天的事。   帮忙带餐,小心翼翼地索要那十三块钱。   后续的争吵,同学们看热闹的围观。有人觉得陈曦应该主动还钱,但更多的人是抱着“我要是阮茜才不会因为十几块和别人吵架”的想法。就像是住在公寓的白领,她们冷眼嘲笑着巷子里的骂街泼妇,同时心想自己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丢人。   人都有虚荣心,大多数孩子觉得太在意钱是一件丢人的事。   “可是……”小姑娘眼睛通红,但没哭,“明明是陈曦不对。”   她却成了大家的谈资。   陈曦把“十三”挂在嘴边,故意让她难堪,还想让其他人一起跟着起哄。   童谣眉头紧锁,握住小姑娘的手,用自己去温暖她。她没想到七班也会发生这种事,这种冷暴力,伤害一点也不比暴力少。她发现自己出离愤怒,一点也容忍不了她的小姑娘被别人欺负。   “大家都在起哄吗?”她强迫自己镇定,问。   阮茜摇头,小声说:   “只有那几个。”   目前节奏还没有被带起,大多数人只是听见“十三”这个词,然后追问为什么这么叫。然后,有的人觉得自己了解了新梗便到处去说,有的人觉得不妥便就此打住。   “只有那几个女生?”童谣抬头,松了口气,“那就别怕,我相信大部分人有正确的价值观,而且……   “我们软软不是更受欢迎吗?听说暗恋你的男生都有一个足球队了。”   她的声音幽幽的,小姑娘一颤,失声道:   “哪有……”   “你以为老师傻呀,看不出来。”童谣笑笑,“优秀了才会被大家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相信,同学们会站在你这边,要是有人对你说十三,你就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要是不听,告诉我,我来解决。”   “嗯……”   小姑娘依旧心神不宁。   童谣眨眨眼,站在小姑娘的角度思考,现在最尴尬的,是寝室里的关系吧?   再过几个月就高三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出去租房走读,她的软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吧?   她作为女朋友,不能袖手旁观吧?   她觉得有些事不能深想,一深想就会犹豫,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快刀斩乱麻。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手伸进包里,发出叮当的金属碰撞声。   阮茜瞳孔一凝,看见一只钥匙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寝室住不惯的话……就来我那住吧,以后你自己决定,不用每次来问我。”童谣有些局促,“万一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开门,家里的东西随便动。”   阮茜呆了呆,接着,几乎是虔诚地,接过了这把钥匙。   同居诶,那可是同居诶。   和以前偶尔来住一晚完全不一样,以后,自己可以过来午休、在晚饭时过来洗澡,只要有时间,这里就永远是她和童老师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   “童老师,”小姑娘忽然问,“你生日是不是就这几天呀?”   -   -   -   PS:推一本写得很棒的原创变百哦!   《超受欢迎的离离小姐》   主角叫殷离离哦_(:з)∠)_   非常有趣的设定,后面非常甜! 第一百一十三章:珍惜   “生日?”   这是个对童谣来说存在感不高的日子。   童思诚和江妩都是大忙人,生日除了18岁那年,大多是从简,而且童谣本身从小就不是那种吵着要过生日的小孩,对于生日礼物更是无所谓。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她对于这个问题反而更诧异。   “童老师QQ资料上写的啊,4月18日,是真的吗?”小姑娘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   还真有人信QQ上的资料啊?   童谣唇角弯起,小姑娘这次还真没信错,她的QQ资料上全写的真的。   “就你机灵。”   “嘿嘿,”阮茜把手背在后面,一只脚轻轻踮起,“童老师要和家里人一起过吗?”   “那天是周六,白天教一天课累死了,还是算了。”童谣摆手,“自己过也挺好,给你们补课的放个假。”   正逢此时,上课了,阮茜小跑着回去,童谣留在办公室改作业。她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突然觉得世界很奇妙,老师和学生,两个人身份,思维,生活轨迹完全不同,却发自内心地觉得合拍、契合。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养孩子,每当这时,小姑娘就会散发出一种“别把我当孩子”的信号,变得主动,变得有侵略性,在小奶狗和小狼狗之间切换自如。   总感觉再这样下去……   童谣连忙摇摇头,甩出那种想法。那孩子,明明那么乖。   一定听她的话。   数天后,数学课。   童谣上课比较活跃,喜欢融入一些有趣的时事,当讲到某企业家成为老赖时,课堂里突然有了笑声。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默默转向黑板,式子没写错啊。   她又看向陈曦那边的几个女生,发现陈曦埋着头,像是被气哭了。   “不准笑。”她转向那几个发笑的学生,严肃地说。   这样的发展是她没想到的,她本来都打算今天再试试说“十三”看有没有人会笑,还准备了一些互相尊重的大道理,结果加害者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她本打算下课找软软问问这事,但上课上久了,就置之脑后了。   晚自习,童谣在讲台上环顾,她的拳头抵着半边脸,等待学生上来问题。当她的视线掠过陈曦时,发现这个平时乖张的女生有些沉寂,没偷偷玩手机说小话,她突然想起白天的事,陷入沉思。   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声响,小姑娘抱着练习册上来了。童谣朝外面走廊努努嘴,阮茜心领神会,甩着辫子走出去。   “陈曦是怎么回事?”童谣小声问,“她成老赖了?谁取的外号?”   小姑娘噘嘴:“她还欠了别人的钱,有几个女生就趁这件事这么喊她。”   说完,还补充一句,“和我没关系哦,我没喊。”   童谣笑:“我知道,软软是好孩子。”   就算哪天班主任说软软和同学有矛盾骂了别人,她也一百个不相信。   “好啦,进去,我给你讲题目。”她拍拍小姑娘背。   进了教室,讲台上,童谣侧着身子,发丝垂在耳边,搭在作业本上,亲吻她的额头。她的声音轻轻柔柔,阮茜趴在边上,突然有些呆了。   这样的奇景让下面有人小声议论。   “阮茜是不是看童老师看呆了?”   “女的也会痴汉吗?”   童谣讲了半天,终于注意到小姑娘心不在焉,羞意喷泉一样涌上,她咬唇,想拿笔杆捅捅小姑娘的酒窝,但突然,眼前一黑。   她瞎了?   但女生的惊呼、男生的欢呼、门外隐约的月光告诉她,停电了。   她忽然感觉嘴唇一湿,像被塞了一嘴的糯米,这团柔软的糯米还挤了进来,她的心脏剧烈鼓动,一时间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迷醉和惊恐交织,她猛地醒悟过来,往后一退,身下的椅子腿都像是要被磨断了——糟糕,动静太大了!   “童老师,没事吧?”纪晨在下面大喊,他以为童老师在上面摔了。   “……没事!”   她捂着嘴,回应一声,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黑暗中,她听见小姑娘在耳边轻声说:   “对不起。”   她的气还没凝聚起来,就被这句话给冲散了。   “……下次别做这种事了。”她碰了碰自己的脸,果然,很烫,“这么多人。”   “他们看不见。”   小姑娘好像轻轻亲了下她的耳朵,童谣立刻感觉耳朵也开始烫了——怎么回事?是故意亲的还是说话太近不小心碰到的?   这时,台下有了亮光,停电时,有人拿出了手机,劳改要是这时候过来肯定一抓一个准。童谣赶紧又和小姑娘分开一点,开始维持纪律:   “大家安静,可能跳闸了,一会儿就好了。”   班里依然窃窃私语,整栋楼都在讲话,都过了好几分钟了,还没恢复电力,恐怕不是跳闸了那么简单。   连对面高三那栋楼灯都灭完了。   今晚月亮藏在云后,没有别的灯光,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很多人都有晚上在床上开夜车用的小台灯,但都放在寝室,这个时候能靠得住的真的只剩下手机了。   好巧不巧的是,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有的人真是仅凭身影就能带给学生来自灵魂的恐惧,立刻有人认出那是劳改,但晚了,手机的亮光在黑暗中简直鹤立鸡群,劳改来了一趟,便缴走了三台手机。   剩下的,有手机的也不敢拿出来了。   除了童谣。   她打开微信,屏幕的光让她有点像女鬼,一个漂亮的、死在她裙下也风流的女鬼。上面说是整个小区断电,什么时候恢复还在询问中。   她关掉手机,朝一片黑暗笑了笑:   “大家睡会儿吧,等会儿来电了才有精力学习。”   学生们哄笑,有人说“童老师你不讲数学我睡不着”,她听声辨位,把那个男生记在了小本本上。   阮茜动了动,从第一排拿走了自己的椅子,搬来,坐在童谣边上,像个小护法。   周围漆黑一片,来电来得比想象中慢,所有人都很无聊。   蓦地,一个很皮的声音大喊:   “童老师,你跟大家讲讲你的情感经历呗!”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对对!我要听!”   “罗曼史,快!”   童谣很囧:“你们别闹。”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老师开玩笑。   一旁的小姑娘还在偷笑。   “我没谈过恋爱。”她试图逃跑地郑重声明。   “那有没有富二代追啊?”有做着白马王子梦的女生问。   童谣沉默,这个倒是有,但说出来未免太羞耻和显摆了。   “……没有。”说谎的压力不大。   “童老师是不是大小姐啊?”有人问出了困惑大家许久的问题,童老师用奢侈品,开的车低调奢华,不像被包养的,那应该就是富二代了!   “这个……”童谣尴尬,“家里卖点小电器,像什么……开水壶,对,开水壶,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啦。”   学生们满满的不信。   “童老师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还是小的?”又有人问。   童谣嘴角一抽,其实她觉得自己会喜欢成熟的御姐,比如陆冰洁,但陆老师没有弯的迹象,而且小姑娘就坐在边上,说喜欢比自己年长的怕是要炸:   “这个……都行。”   一群男生开始怪叫狼嚎。   忽然,童谣感觉自己的腰被戳了下,回头,小姑娘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娇软:   “我想玩手机。”   女朋友要玩手机怎么办?   当然是给她咯。   反正……现在也学习不了,要是劳改来了就说是她的,也不会被没收。   “给。”童谣把手机轻轻递在软软手机。   密码小姑娘是知道的。   讲台挡不住小姑娘的身子,于是,台下的人都看到,台上的阮茜坐在那,对着亮晶晶的手机点来点去,据第一排的同学说,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   酸了酸了。   隔壁班传来笑声,不知是在搞什么活动。童谣灵机一动,提议:   “有人表演节目吗?唱歌或者讲笑话。”   死道友不死贫道,互相推荐的损友立刻开始行动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歌声,波涛汹涌的教室缓缓平息成平静的湖面。一个男生大喊“何人在此唱歌”,引得一小串笑声,终于,大家发现,歌声来自对面。   是合唱。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唱得不好,调子在跑,却很整齐,扣人心弦。   仿佛大家回到了军训拉歌的时候,那些嘶哑的男声中,好像有的都要哭了。   “人家高三再过几十天就毕业啦。”童谣轻声说,“到时候你们就是新高三了,奋斗一年,毕业各奔东西,想见都见不着了。”   欢乐的晚上,因为高三的歌声和她这句话,突然有些伤感。   没有这次停电,大家大概也无法停下紧张的学习,回味这短暂又漫长的高中生涯。千篇一律的生活明明一点都不精彩,却又有无数美好的瞬间。好像昨天才进学校,怎么马上就要高三了?   “高中是你们人生目前为止最充实的阶段,大家要珍惜眼前的朋友啊。”童谣笑笑,“这可能是你们朋友最多的时候了。”   黑暗中,有的人面面相觑,回忆过往。那些矛盾,好像没那么要死要活。那些讨厌的人,在分别面前,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江一鸣想到了如今不知在哪的石仁杰,阮茜想到了化学老师龙婷。也许陈曦,其他人也想到了什么,无人得知。   五味杂陈的高中如同流水,经过时间的滤网,那些纠结的、龌龊的、恼人的事,大的被拦截,小的沉淀在底,数年之后回忆往昔,高中生活,依然清澈。   -   -   -   PS:我不敢肯定有没有第二章QAQ我尽力。   新来的小猫不会用猫砂,在家里的角落拉屎拉尿,清理得累死我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十九岁   到了晚上八点半,历时半个小时的停电,依然没有结束。   这群学生已经嗨得快要开篝火晚会了。   童谣下了自己这节晚自习就回了宿舍,遗憾的是整片区域停电,宿舍里自然也没电,黑灯瞎火,她有点害怕,手机也快没电了。   赶紧睡觉,明天早上就来电了。   她眯了会儿眼睛,没睡着。   平常凌晨以后才睡的人九点不到哪里睡得着。   迷糊之中,她听见对面的教学楼在喊“高三加油”。   真好啊。   无暇的高中。   入了社会,大家都恨不得前浪早点死。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是铁门外,似乎想开门,停电的夜晚,某种猜测让她毛骨悚然。   “砰。”   “童老师,我回来啦。”小姑娘欢快的声音响起,“已经睡了吗?”   “……睡了。”   都忘了,自己把钥匙给她了。   停电和黑暗带来的孤独和恐惧退散,有人陪伴,她瞬间安心。   “软软,怎么就回来了?”   “确定来不了电了,学校让我们回去休息。”   说话的声音在靠近,房间的木地板一阵吱呀响,童谣扭头,发现小姑娘抱着枕头进来,于是她气急败坏:   “进来干什么,回去!”   今天那个吻她没算账,小流氓又来占她便宜!   阮茜一愣,说:“我怕童老师一个人害怕,来陪你。”   “我怕个鬼!”   她至少也是正常人的胆量,只不过停电了,一个漂亮女孩子在家确实心慌,但有人在就完全不怕了。   “那我打地铺。”小姑娘回去抱被子。   “不行,地铺凉。软软,软软!”   童谣很不愿意承认地发现,自己的话,好像不太管用了。她闷闷钻进被窝,随小姑娘去,只要不占她便宜,爱咋咋地。   很快,她听见被褥铺在地上的声音。小姑娘手脚麻利,显然以前经常这么干。她一声不吭地躺下,说:   “童老师晚安。”   童谣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心软地回了一句:   “晚安。”   小流氓晚上敢爬床她就敢把她踢下去。   她枕一个枕头,抱一个枕头,时间流逝,睡意都来袭了,她也没等到预想中的夜袭。   还挺老实的……   她在一次闭眼后入睡。   在入睡期间,她隐约觉得有什么明亮的、刺眼的东西要把她从睡梦中拽出来,但很快,白炽被驱散,柔和的夜幕再次笼罩她,保卫她的睡眠。   阮茜站在门口,默默关掉了因为来电而发光的led灯。她回头,整个家灯火通明,显然床上的人回家后因为害怕把所有灯都开了,只希望来电时尽快有光。   她在家走了一圈,关掉了灯,轻手轻脚地进房,忍住亲近的欲望,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走,充上电,然后躺回了自己的地铺里。   藏在云后的月亮撕开面纱,穿透而来。   总有一天,我可以照顾你。   -   -   周六。   一放学,今晚补课班的十多人集结,小姑娘一马当先,在童谣的宿舍门口拿出了钥匙。   “为什么你有谣谣姐家的钥匙?”徐茵酸酸地问。   阮茜犹豫了一下,没敢说自己和童老师已经同居了:   “……临时借的。”   众人在客厅里布置,把桌子拉到旁边,男生负责吹气球,然后贴在墙上。燕芷姗姗来迟,她作为唯一一个九班的,却很受欢迎,男生们都把她当宝:   “燕芷,你提这么多东西辛苦了。”   “没事,不辛苦。”燕芷擦擦汗,放下袋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童老师帮我们补这么久的课,应该的。”   后面一个一起采购的女生大惊——她们不是一路小推车轻轻松松推过来的吗?   可乐,零食,蛋糕,人类发胖的三大罪魁祸首,齐聚在这个十多人的客厅。   阮茜看看账单,在预算之中,所有东西都是她出的钱,倒不是其他人不想出钱,而是她觉得自己不能以“帮童老师过生日”的名义让大家出钱——也许每个人都会出钱,但未必是自愿的,而是被她的道德所绑架。   反正,她存钱这么久,一个人也承担得起。   蛋糕很大,18英寸,足足有三层。她的手机振动,打开一看,是徐茵偷偷问她一共花了多少钱。   她实话实说,接着,徐茵给她转了一百,随后,又有好些人来问,尹佳丽,纪晨,燕芷……给50给100的都有,大家都在量力而行。   小姑娘其实心里希望这些人不要给钱,那她就可以私下跟童老师说这是她一个人给童老师过的生日。   可惜,大家都是挺棒的小孩。   “到楼下了!”一个快把脑袋塞进防盗窗的男生大喊。   “快快快,把灯关了!”   “躲好,别出声!”   手忙脚乱中,客厅重归平静。   钥匙插进锁孔的金属声。   转动。   童谣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她在地上看见了十多双鞋子。   ……家里是进了强盗团吗?   “躲什么呢,出来。”   还是没动静。   童谣一脸黑线地走进客厅,突然,耳边一阵爆炸声,那是一大串气球破裂的连环声响,藏在桌椅后的学生调查兵团似的蹦出来,大喊:   “童老师生日快乐!”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童谣很淡定。   惊喜,去掉惊,只剩下喜,也不错。   她会心一笑:   “谢谢你们,不过门口地上的鞋子太多了,穿帮了。”   家里的鞋套早用完了,童谣干脆买了二十多双拖鞋,添了个鞋架,鞋子上贴着每个人的名字,方便得多。   学生们大眼瞪小眼,都不太满意,毕竟效果没有,于是开始找内鬼:   “纪晨,不是让你收鞋子吗?”   “我吹气球吹忘了……”   “要你何用。”   灯一打开,童谣也看清了客厅的布置。墙上气球不说,还有几面内容稀奇古怪的锦旗,三层蛋糕的高度让她都有些高山仰止。   “你们啊,”她唇角勾起,“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好学习,你们成绩好我就满意了。”   “童老师,还有节目。”阮茜忽然说,接着,她做了个手势,其他人立刻清出地盘,四班的两人,七班的尹佳丽和纪晨,站在中间,缓缓地鞠了一躬。   小姑娘学着徐茵主持的姿态和腔调,有模有样地说:   “下面请欣赏,由七班和四班带来的交谊舞!”   “你们还会跳交谊舞?”童谣震惊。   童谣大概不知道,这个学校,一半的人会跳交谊舞——自然不是因为什么素质教育,而是去年学校为了荣誉,高一时选了一半的人在操场上跳交谊舞和打太极拳,录像去参加什么比赛。   补课的这群人,基本都学过。   一台小音响,在桌上放着舞曲。   随着女孩们转圈,其他人纷纷鼓掌欢呼。   “童老师会跳吗?”阮茜小声在她耳边问。   童谣耳朵一烫,微微颤动:   “会……”   “来。”小姑娘突然牵起她的手,把她往“舞池”里带。正在跳舞的人鼓着掌跑开,整个客厅中间只留下她们两个。   “等下……”童谣窘迫,她挺久没跳了,生疏得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想丢人,只得跟着小姑娘慢慢跳起来。   蝶舞蹁跹。   她渐入佳境,跟着节奏和感觉舞蹈,耳边不断有掌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跳的是男步。   意识到这点后,她突然有种别扭感。身体好像在烧,仿佛无形中默认了什么一样。   舞蹈结束,她脸上除了燥热的红,好像没了别的表情。   “好看!”   “童老师我能发班群里吗?”   童谣点头,窘迫地牵过小姑娘,问:   “你怎么会男步。”   “高一就学的男步。”阮茜眨眨眼,“因为人数差,为了比赛我被分到男生那列了。”   童谣沉默,突然有种“天注定”的感觉。   怎么可能。   自己才是主导的那一个。   绝对的。   跳舞过后,一群学生又准备了你画我猜、狼人杀之类的游戏,败者真心话大冒险,童谣怂,怕输,就在那当裁判,实在心痒就去玩几局,快输了小姑娘就主动蹦出来挡枪,代替她进行真心话大冒险。   十多人,一直玩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零食已经吃了不少,童谣看大家都累了,便说:   “吃蛋糕吧。”   客厅灯关上,只剩下十九根蜡烛的光辉,和十几个孩子的生日歌。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老师是蜡烛,照亮别人燃烧自己的小学生作文常用比喻。   其实她没觉得燃烧了自己,跟这些孩子在一起,她也觉得温暖。   她十九岁了。   身为“童谣”十九年,这个身份早已成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她向着成熟又迈进一步,不能再自持年少,竟有些怅然若失。   “童老师记得许愿。”吹蜡烛前,小姑娘说。   许愿?   她笑笑,她活得简单,没什么愿望,今年,就希望她的学生都能学有所成吧?   “呼——”   “喔!”众人欢呼。   “分蛋糕了!”童谣笑道,“大家把盘子给我。”   这么大的蛋糕,十多个人也吃不完。   只能再给教室里的学生带一点过去了。   所有人吃饱喝足,童谣突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蛋糕,只有一层,在三层蛋糕面前显得很朴实无华,她拿出来,发现几乎全是奶油。   “这么腻,你们谁爱吃吗?”她咋舌。   “因为这不是用来吃的啊。”小姑娘笑道,切下一块放进盘子里,“嘿,纪晨。”   不明所以的纪晨回头。   pia。   奶油糊脸。   “啊!”   大战,开始了。   欢声笑语的客厅里,小姑娘大喊:   “童老师,快躲进房间!”   童谣咽了口水,生怕奶油沾到头发上,赶紧溜进了卧室,一回头,发现小姑娘反锁上了门。   “童老师。”   阮茜抬起头,凝视童谣的双眼,两眼弯弯,“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就生日快乐,你锁门干嘛?   童谣心里这么想,却说不出别的话,被那眼神灼伤似的,她赶紧低下头:   “……嗯。”   阮茜走近,童谣下意识后退,直到碰到身后的床。   她才发现,软软在身后藏了个盒子。   阮茜不说话,静静地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晶莹剔透的戒指。不是多昂贵的款式,却很漂亮,但小姑娘却自己都嫌拿不出手,甚至没有让童谣戴上:   “以后会给童老师买更贵的。”   童谣呆了呆,哭笑不得:   “你乱花钱干嘛。”   她看向自己素净的手指,戴上戒指……会变成什么样?   她从来都不在乎价格。   于是,她赧然地瞥向一边,将左手无名指缓缓递到小姑娘面前。   -   -   -   PS:人类极限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生   冰凉的环套进手指,被紧缚的触感让人无法逃脱,这是爱情的陷阱。童谣红着脸看着边上,用余光瞥向小姑娘时,发现小姑娘一脸认真庄重,小心地把戒指穿进她的指节。   “好了。”阮茜缓缓放开手,小声说。   童谣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手指,迟疑道:   “怎么……不是戴在无名指上吗?”   她单知道结婚的话要戴在无名指上,却对于其他手指的说法没什么研究。   而现在的戒指,戴在中指上。   “因为戴中指是恋爱的意思呀。”小姑娘噗地一笑,“原来童老师想戴无名指,那我……”   “不,我不想。”   童谣捂脸。   原来戴戒指的规则分得这么细。   伸无名指过去……简直就像她有多迫不及待一样。   丢脸。   她把手搭在腿上,晶莹的光在灯下闪烁,戒指很美,和她的手相得益彰。广告商总喜欢把钻戒和幸福绑定在一起,童谣突然也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吃这套了。   至少这一刻,她确实感觉到了。   幸福。   “挺好看的。”她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句。   “因为童老师的手本来就好看。”小姑娘笑着说。   “油嘴滑舌。”   “是真的!”   外面的客厅在喧闹,童谣的手指一蜷一伸,坐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戒指。阮茜曲着膝盖,弯下腰,盯着童谣看,把童谣看得满脸通红:   “看什么看。”   “我在看……”阮茜又靠近了点,“童老师的脖子上好像有点奶油。”   童谣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但小姑娘已经先下手,把她扑倒在床上,随着脖子上湿润的舔舐感传来,童谣身体僵住,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吸血了。   被吮吸的脖颈让全身酥麻,她想挣扎,却发现是那么无力,身体在发热,从未体验过的异样让她觉得自己不对劲到了极点。然后她慌了,把头偏向一边,仓促地结束了这甜蜜的折磨。   她几乎是恼羞地拿起枕头,挡着脸说:   “我累了!”   小姑娘怔了怔,说:“哦,那我叫他们回去。”   童谣躺着,不说话。   房门一开一关。   她听见软软在外面说了什么,然后大概是一堆人轰轰烈烈地开始收拾东西。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跟孩子们打声招呼,但又怕自己眼角含春见不得人。纠结了半天,她缓缓挪开枕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异常,重点是脖子上没痕迹,终于松了口气,走出房门,客厅一瞬间安静,她咽了口水,说:   “今天谢谢大家,这个生日我很开心。”   “老师不用谢!”   “童老师永远美美哒!”   众人热烈地回应。   “大家走的时候安静点,楼里有些老师年纪大了需要休息。”她调整过来,笑笑,“还有,注意安全。”   学生们一个个走完,连阮茜也走了,小姑娘混在人群中,燕芷偷偷问:   “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了?”   阮茜很纯洁地回答:   “就送了个礼物。”   “就这?”   “嗯。”   回应她的是燕芷的满脸狐疑。   待到所有人各回各家,阮茜转身,打道回府。   今晚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她的。   -   -   都说三年是一个代沟。   童谣掐指,自己19岁了,小姑娘才16,虽说马上17,但现在也该有代沟了。   但她又想起一句话,女大三,抱金砖。这句话怪羞耻的,弄得软软听起来像个小伙子一样。   四月末的段考结束,紧接着就是五一的三天假。对于每周只能休息一天的学生们来说,三天太过难得,尤其还是刚考完试,仿佛久旱逢甘露,一个个都欢脱得不得了。   阮茜放假这几天没去童谣那住,因为自家爹妈顾艺文和阮琛来了,他们开了两间双人房,阮琛带着阮小北住,顾艺文带着阮茜住。夫妻俩很少从湘南过来看孩子,每来一趟,就是一两千的开销,对于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他们宁愿忍着思念,少来一次,为孩子攒点钱也是好的。   只是几个月不见,阮茜发现父亲更瘦削了,妈妈跟她说爸爸在找工作,但找不到,每天都在焦虑。   阮茜打开手机,漫画的进展依然正常,各项数据缓缓上升,在网站上名列前茅。   可是不够。   网站上的漫画至今没有收费,她所能得到的钱,只有网站每个月的几千奖金和飘忽不定的打赏。偶尔倒是能接一些小单子,比如给手游画人设,但这种机会比打赏还不靠谱。   “小茜,这次段考怎么样?”宾馆里,顾艺文给刚洗完澡的女儿吹着头发。   “还好,”阮茜低着头和编辑聊天,“我感觉比上次考得还好。”   “还是你争气。”顾艺文笑,“你弟弟整天抱着电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他搞竞赛是需要电脑,都信息时代了,会电脑的以后肯定吃香。”阮茜突然把手机抬起,“编辑说有个动漫改编的活动,两卷以上的作品可以报名,我试试报名看。”   “就是把你的漫画做成动画片?”顾艺文说,“会不会影响你学习?你也快高三了……”   “不会的,我认识好几个,一边学竞赛,什么信息竞赛生物竞赛,一边正常学习,照样年级前五十。”小姑娘噘嘴,“妈,你放心吧。”   顾艺文目光和蔼,抚摸女儿的长发,叹了口气:   “都怪妈妈没有给你好的条件,才让你这么辛苦。”   “妈!”小姑娘最烦妈妈这么说了,“你别老这么想好不好,我觉得你给我的生活挺好的。”   顾艺文淡淡地笑,伸手把女儿抱进怀里:   “妈妈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你这个女儿。”   阮茜愣了愣,在妈妈的怀里待着没动,慢慢地,她换了个姿势,把脸埋着,小声说:   “妈,我现在住童老师家了,走读证也办好了。”   顾艺文怔住:“什么?”随即,她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你这么麻烦人家童老师,而且你们的关系……”   她渐渐说不出口。   “妈,你别乱想。”阮茜红着脸解释,“童老师比我矜持多了,她说会等我毕业的。”   “那你也不能不矜持啊……”顾艺文还想说什么,又再次叹息。   女儿乖巧,但童老师也是那么优秀的人,配自家女儿都委屈了。眼看女儿的成绩蒸蒸日上,日愈开朗,这段感情带来的正面因素让她无法制止。   如果和那位童老师在一起,能让女儿幸福快乐,充满阳光,那她即便再为她们的未来担忧,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支持。   五一的夜晚,张灯结彩。广场上人来人往,遛狗的人很多。   阮小北买了两串很大的羊肉串,分给阮茜一根,但阮茜一看这么多油腻的肉就觉得怕,递给父亲,说:   “爸,你吃吧。”   阮琛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扭曲,瞳孔放大,像是压抑着什么,他捂住嘴,憋着吐一般,摆手道:   “不了,我不吃。”   阮茜一时间有些发愣,顾艺文赶紧拉走她,说:   “你爸胃不舒服。”   但顾艺文实在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阮茜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心思敏感的她觉得父母在瞒着什么,于是,她问:   “妈,爸爸生病了吗?你别骗我。”   她希望妈妈的回答是没有。   顾艺文有片刻的慌乱和恍惚,然后说:   “别乱想,没什么事。”   可父母大概永远想不到孩子的思维有多发散和活跃,对于孩子而言,父母就是天地,有任何一方垮了,那就是天塌地陷。   因为担心,因为害怕,大多数孩子都会胡思乱想。   而少部分,不幸成真。   在广场的晚上,阮茜心不在焉,表面上装着没事,眼睛却跟在父亲身上,偷偷搜索什么病会导致闻食物恶心。   胃炎,胃溃疡,还有说胃癌的。她突然想笑,都说百度看病小病也能看成绝症,果然不假。可她笑不出来,她只觉得恐慌,甚至不敢再搜下去。   回到宾馆,趁顾艺文进了浴室,她偷偷拿过母亲的手机,解锁密码还是她设的,打开不难。她很害怕,心里被不安笼罩,她先打开妈妈的微信,但翻来翻去都是工作上的消息,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接着,她找到了一个备注主管的微信,发现母亲在四月底请了假,发出去的理由是“爱人生病”,这四个字,几乎彻底将她击垮。   再往下,是和大姨的聊天记录。   用的微信电话,通话时长,35分钟。   在通话记录下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医院诊断书,患者,阮琛。   胃CA,3B期。   这一瞬间,阮茜如置冰窖。   什么样的胃病需要写英文?   她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搜索什么是胃CA,结果显示,胃癌。   CA,cancer,还是她学过的词。   3B期,已经是中晚期了。   在浴室的淋浴声中,阮茜抱着腿,在床上无声地哭泣。她崩溃了,大脑时而混乱时而放空。为什么五一假要来看她?是想在住院前再和儿女相处一会儿吗?还是……   她把母亲的手机放回原位,她想,父母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比她更绝望吧?   那些美妙的,命运的馈赠,其实早就暗地里标下了价码,她早该知道,命运不会让她一直幸运下去。   当顾艺文从浴室出来时,阮茜站在窗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泪水,有一瞬间,她甚至恨这个世界。   “小茜,洗澡睡觉了。”   母亲的声音让她更加想哭。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他们会一直瞒着她和小北吧?   她低着头,跑进浴室,晚春的凉夜,她冲了一身冷水,呆呆地站在淋浴下,刺骨的凉淌遍全身,她打了个哆嗦,没有停下,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让痛苦减轻。   渐渐的,她习惯了冷水,擦干自己,穿好衣服,推开了浴室的门。   “妈。”   仅仅一个对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爸爸的病……我知道了。”   -   -   -   PS:病肯定会治好的啦。   小姑娘人生中最后一个挫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尚未准备好的话   五一三天假内,老师们改完卷,班主任毫无慈悲地在假期最后一天把成绩发到了班群里。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童谣找到小姑娘的成绩,年级140名,又进步了,随着小姑娘的漫画走入正轨,规划更加清晰,显然分出了更多学习时间,可喜可贺。   但童谣也有些怨念。   这两天多的时间,小姑娘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只有微信上孤单的“晚安”两个字。她躺在沙发上,抬起手,戒指和灯遥相辉映,让她又想起那天私定终身般的亲密。   小没良心的,给她戴上戒指就不理她了。   当然,她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实际上她知道,小姑娘爸妈来了,难得的假期陪父母也是应该的。   只是,朝夕相处,仅仅分别三日,思念就开始升温。   晚上,学生陆续返校。第二节晚自习是她坐班,走进教室,才发现小姑娘的座位是空的,连书包都没有。   “阮茜呢?”她敲敲江一鸣的桌子。   江一鸣摇头:“她今天晚上没来过,可能请假了吧。”   童谣蹙眉,全勤的高中生一旦请假,往往不是小事。   她坐在讲台上,用手机给小姑娘发了条消息:   “怎么请假了?遇到麻烦了吗?”   没有得到回复。   她焦虑了整节课,下晚自习时,急急忙忙想走,纪晨又喊住她:   “童老师,数学作业收不收?”   有人小声嘀咕班长干嘛提醒收作业,他们还没抄完呢。   童谣下意识说:“收。”可接着又一愣,课代表都不在。她抿唇,转向纪晨,“那班长帮我收一下作业吧。”   纪晨点头后,童谣踩着风出门,在办公室找到了劳改。   “李老师,”她急急忙忙的,高跟鞋像是要把地板踩穿,“阮茜她为什么请假了?”   李汉强在泡茶,是学生家长送的龙井:“阮茜啊?她爸住院了,她妈妈给我请的假。”   住院了。   医生是崇高的职业,可跟医院扯上关系的事,总是夹杂着淡漠又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   “是……很严重的病吗?”她好像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仿佛是听见自己在问。   “不知道啊。”劳改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容易啊,又听话又努力,成绩终于起来了,前途一片光明,希望别被家里的事绊住脚了。”   “你们在说谁?”旁边的吕老师扭过头来,“阮茜?这孩子是不错。”   几个七班的老师对阮茜啧啧称赞,放在平时,童谣恐怕都要心花怒放了,但现在,她只觉得他们的话里有种唏嘘的遗憾,像是在感叹小姑娘的不幸和世事的无常,似乎一切已经注定。   她心乱如麻,快步走出办公室,在阴暗的实验楼走廊里,她拨通小姑娘的微信电话,觉得自己简直像等待诊断书的患者一样紧张。   铃声响了好几遍。   接通的一瞬,她像是在溺水中冲出水面喘了口气,急切地开口:   “软软?”   “童老师。”小姑娘的声音熟悉而疲倦。   “你爸爸……住院了,是吗?”她生怕伤害到这孩子。   “嗯。”阮茜轻声说,“不严重,我明天就能回来上课了。”   “不严重啊?那就好……在哪个医院?”   小姑娘沉默了。   “软软?”童谣小心翼翼地问。   “我这边比较忙,童老师你不用担心,没事的。”阮茜说着,语调突然一扬,“我这次又进步了,童老师有没有奖励呀?”   单纯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完美的面具,阮茜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她不知道,爱她的人,总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她面具的裂痕,窥得她的内心。   对童谣而言,阮茜的演技拙劣得可笑,朝夕相处,只凭声音她也能分清其中的真实和刻意。   悲伤是真的,快乐是假的。   把她当傻子吗?   “当然有奖励。”她有些气,轻声说,“我来抓你了,小家伙。”   她把手垂下,拇指按下了挂断。   几次深呼吸后,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她的生活助理,多几个人的力量会更好找。要找出一个人在哪住院其实没那么难,本地的医院有名的就那么几个,给总台打个电话问住院部有没有某某某很方便,也不算透露病人隐私。   整个过程,大约花了十分钟。   阮琛,市人民医院,消化外科,15床。   得到这个信息时,童谣已经在车上蓄势待发了。她踩下油门,夜色倒映在眼中,一路奔驰而去。   -   -   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阮茜在公用洗脸池接了盆热水,在盆子里面洗苹果。她洗得用力而认真,想洗掉上面残存的农药,肌肤和果皮摩擦出光滑的声响。   洗完最后一个,她有些累,一直弓着的腰挺直,还附赠持续一会儿的酸痛感。倒掉水后,她拿着盆子转身,手指还挂着一个开水瓶,却在转身后的刹那驻足。   几步之遥,站着她魂牵梦绕的恋人。   “童……童老师。”她结结巴巴地说。   童谣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拎走了小姑娘手上的开水瓶,然后说:   “走吧。”   去病房的路上,只有白色和蓝色的墙,冷静而无情地构筑这个脱离正常生活的世界。   前面的房间,挂着14-15床的牌子,门是关的,阮茜以为出了状况,加快步子,却被门口的男孩拦住:   “姐,等会儿再进去,医生在里面。”   一门之隔,男人痛苦的哀嚎传到走廊,每一声都像一把刀扎进心里。阮茜双手发颤,靠在墙上,缓缓蹲下,把脸埋着,无声地抽噎,而门口的男孩低着头,不断用袖子去擦脸。   就像阮茜意识到自己分担不了父亲的痛苦,童谣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抚平阮茜的悲伤。   她轻轻蹲下,拿出纸巾,拭着小姑娘的泪水:   “是什么病?”   她没想到的是,阮茜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泣不成声。衣服被揪紧,那些破碎的语句,她敏感地捉住,最终组成了完整的信息。   没人愿意相信,可现实容不得任何人不信。   走廊的椅子上,阮茜靠在童谣的腿上,哭累了,便闭着眼,顶着黑眼圈翻来覆去。   童谣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抚平她的眉角,不断说着安慰的话。   “可以治好的。”   “老师去找最好的医生。”   “睡一会儿吧。”   “有我在。”   这时候的阮茜,只想听到希望,谁能给她希望,她就愿意去听,哪怕是骗子。只要能让她安心,谁还在意是不是谎言。   阮小北擦干眼泪,诧异地看着这个刚来的漂亮女人,他不知道她是谁,但自家姐姐这么依赖,他也没有多问,只是一个人静静坐在旁边。   “吃苹果吗?”童谣从盆子里拿了个红润的果子,递给男孩,“你姐姐洗的。”   阮小北摇了摇头。   “你们妈妈呢?”童谣把苹果放回去,剥了一个桔子,给小姑娘喂。   “买东西去了。”阮小北低声说。   医院的走廊并不安静,有的人睡在走廊的病床上,手机外放的声音很大,来来往往的护士没一个去管。童谣低头看看小姑娘,秀眉拧起,轻手轻脚地起身,让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靠着椅背,自己去找那位音量外放的大妈。   “阿姨。”她走到那张床前,很客气地说,“能麻烦把音量调小些吗?走廊上的人也要休息。”   大妈也不是不讲理,哼着气翻了个身,把音量调低了些。   她回到椅子上,把小姑娘扶到腿上,阮茜有睡意,却睡不着,眼睛时刻盯着病房的门,少了活泼,多了疲倦。   不知是不是哄久了,童谣自己也有些乏,低头整理小姑娘的发辫。走廊上突然有异常的声响,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熟悉的女人,顾艺文。她一手提着折叠床,另一手是三大袋日用品,很难想象一个女人是怎么提到这的。   阮茜被童谣的动作惊醒,看到母亲,连忙起身去接,带着哭腔喊了声“妈”。阮小北迅速把折叠床接过来,初三的男生力气已经不小了,父亲住院,他似乎一下就长大了。   顾艺文看到童谣,抬起她憔悴挣扎且气喘吁吁的脸,竟给了童谣一个笑容:   “童老师,你好。”   “阿姨,您慢点。”   童谣赶紧分担了一个大袋子,袋子甚至沉得她脸色一变。   将一切安顿好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说会择日进行手术。   阮琛在病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   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趁着小姑娘在里面陪父亲,童谣走到顾艺文身边,轻声说:   “阿姨,能跟我来一下吗?”   顾艺文一愣,跟着她去了楼梯间。   童谣很直白地问了顾艺文的打算,顾艺文也没有隐瞒。在这个时代,治疗胃癌这种较常见的疾病,如果手术成功而且不复发,那么花费就是大多数家庭可以承担的程度。如果手术结果不理想,那之后坚持治疗的开销就将是无底洞。   医生说先准备十万。以阮家的积蓄,还能够应对,但顾艺文显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想卖掉那栋阮茜爷爷留下的老房子,女儿未来的嫁妆,以备不时之需。阮茜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唯独不同意的是阮琛,他的想法是如果手术失败,就放弃治疗,不再给家庭添负担,但没有人肯。   阮茜有时觉得自己很自私,哪怕手术失败,她也想父亲活着,痛苦地苟延残喘,而不是解脱。   卖房子是一种玄学,有时候几年卖不出去,有时候几天就被人看对了眼。遗憾的是,阮茜的那套房子,属于偏僻而破旧的类型,不压低价格很不好卖。   童谣听完,直言:   “卖给我吧。”   顾艺文苦笑,摇头:“童老师,你买那套房子有什么用呢,我们现在还不缺钱,会等到买家的。”   二十万没人买,就降到十八万,总会有人动心的。   “可是卖给谁都一样,卖给我,以后你们想买回……”   “童老师,”顾艺文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是照顾我家小茜,她都跟我说了。”   童谣一僵。   ——她都跟我说了。   说了什么?难道把她们的关系……全说了?   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顾阿姨现在是怎么看她的?不为人师表的败类,勾引学生的禽兽?她完全没有做好面对丈母娘的准备,现在面对顾艺文,她哑口无言。   甚至没有辩解的勇气。   手机响起,她以为是救星,迅速拿出,接着,屏幕上“江妩”两个字,让她再次窒息。   -   -   -   PS:明后两天可能要视频面试,更新可能会晚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坦白,希望   “阿姨,我接个电话。”   童谣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嗯,我在这等。”顾艺文说。   童谣快步走到另一条走廊上,将电话接通。   “你在哪。”江妩开门见山。   童谣知道八成是生活助理把自己给卖了。   她不敢说谎:   “……市人民医院。”   “具体位置发我,待在那,我来找你。”   童谣心想自己这是被套娃了?类似的话她好像不久前跟小姑娘说过。   报应啊。   江妩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童谣心里没底,不知接下来是流星划过还是火星撞地球。   但正好,可以暂时回避那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了。   “阿姨,”她走到顾艺文面前,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我妈来了,我下去接一下她。”   “好的,快去吧。”顾艺文和蔼地一笑。   童谣心颤,这种面对丈母娘的局促感愈发明显,从今以后,她再也无法用跟学生家长对话的心态对待顾艺文。   她后退一步,打算离开,看着站在那的顾艺文,她又突然停下,深吸了口气,抬起头:   “阿姨,我会照顾好阮茜的。”   这几乎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顾艺文显然一愣,接着,她的唇朝忐忑的童谣勾起了自己最柔和的弧度,眼中带着一丝解脱:   “小茜不懂事,麻烦你照顾了。”   如同推开窗的瞬间春风拂面,发丝被吹得飞舞,童谣呆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个在她心里最难过的坎、可能面对的软软家长对师生伦理的批判、对她的谴责……就这么过了?   顺利得甚至让她觉得不真实。   “快去吧,”顾艺文说,“我也该去照顾小茜她爸了。”   “……哦。”童谣有些笨拙地说。   楼梯的拐角,偷听的小姑娘捂着脸上的红霞,滚烫的羞意从掌心蔓延,顺着脉搏一直传递到心里。   -   -   住院部,楼下。   童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心提到了嗓子眼。随着车门推开、江妩迈出腿,她赶紧狗腿地上前迎接。   “妈,你没必要来啊……”   江妩偏头,打量自家女儿,被一个闪耀的小东西亮瞎了眼——   一枚戒指。   “这戒指哪来的?”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   童谣后颈一凉,下意识用右手包住左手的戒指。   坏了。   她支支吾吾,“……别人送的。”   “别人敢送你就敢戴?明年是不是就要和别人偷偷结婚了?”   “妈,别闹,户口本不在您那吗。”   母女对视,最终,以童谣心虚地别开脸而结束。   江妩看了眼往来的医患,把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呼出,平复之后,问:   “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童谣低着头,不吭声。   “我们连这点知情权都不能有吗?”江妩意外地很平静,“你是我的孩子,我想知道你的人生大事,但你把我当贼一样防。”   “妈……不是的。我就是……怕你们反对。”   “你也知道怕?知道自己是老师,和学生、还是同性谈恋爱不好?”   江妩的话像一道闪电,把童谣劈得心跳骤停。   她和软软谈个恋爱,顾艺文知道,江妩也知道,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还以为瞒得很好,结果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你、你怎么知道……”她结巴道。   “我和那个阮茜谈过了。”江妩说,“很早以前。”   这一刻,童谣脑补出了无数自家母亲欺压小姑娘的场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我可没欺负她。”江妩嘲笑似的扬起头,“别把你妈想得跟恶婆婆一样。”   童谣尴尬:“没有……”   拿钞票砸脸,江妩并不屑于做那种暴发户一样的事。   住院部的大厅有座位,江妩甩甩头发,先行坐下,拍拍身边的椅子:   “坐。”   童谣坐下,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你怎么想。”江妩看着前方,“喜欢女孩子,确定了?”   她对女儿的恋爱有一种深远的忧虑。   情窦初开的对象是女学生,无论如何都难以划到正常的范畴。她想参考女儿对待其他人的样本,却发现少得可怜,从小跳级的童谣几乎没和异性交流过,别的男生和她走近一点都会被怀疑有什么异常的癖好,江妩很怀疑是上学的经历让女儿形成了这样的性取向。   也许不该让女儿跳级。   可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嗯。”童谣低头转着手上的戒指,“我一直都喜欢女生。”   “那你怎么从来都不说?”江妩皱眉,看着这戒指就膈应,仿佛这个戒指把她的女儿抢走了。   “因为没碰见喜欢的。”   她看向江妩,眼中荡漾温柔的水波,“妈,我没骗你,我第一次碰到喜欢的人。”   “可她还是个学生,她心智不成熟,你怎么保证她能一直喜欢你?她将来可能混吃等死,可能好吃懒做,这种人街上一抓一大把,”江妩眉头几乎要挤在一起了,“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为你做过什么?”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童谣笑了笑,“妈,我怎么找一个肯定一直喜欢我的人啊。这种事瞬息万变的,我都不能保证一直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了,不爱了,就分手呗。她在努力,我看得到,如果你愿意去看,你也看得到。”   江妩的思想很家长,自己的宝贝女儿,你不能保证一辈子爱她,那你就不能娶她。你还不能平庸,你得是事业有成的杰出青年。所以她比起女儿选择的对象,更倾向于自己替女儿挑选的良人——因为家长都觉得自己看人不会错。   “你要是喜欢女生,我给你找个熟悉的圈子里的,你比较比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还是棵歪脖子树。”江妩依旧坚持,“你不需要别人为你做什么,可我也不想你找一个需要你做这做那为别人操心的。”   “我没为她做什么,我只是过来安慰她……”   “更好的医院,你不帮她换?好医生不需要你帮她找?她们家自己能抢到床位,预约到好医生?万一手术失败,你帮不帮承担后续费用?”江妩说,“你要是不想,当我没说。”   童谣沉默了。   她当然想。江妩说的每一个,都是她打算做的。   没有江妩的同意,她就像被拎出鱼缸的金鱼,再怎么扑腾,也溅不起水花。   “妈……”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求你了。”   江妩的手握紧,低声说:   “少跟我装可怜。”   她吃软不吃硬,在看到一向优秀的女儿祈求她的瞬间,她心软了。可母亲的职责还支撑着她,她深知孩子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发展……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妈。”童谣带着哭腔说,“我们还年轻,如果真的不合适,也有机会从新来过。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江妩很少看见女儿掉眼泪。   或者说几乎没有过。   童谣含着金汤匙出生,是全家的宠儿,没人会让她哭。每想到这,江妩就愈发怀疑是那个阮茜给女儿下了什么迷魂药,能引发女儿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即使她知道,女儿可能是装的。也许本来有些伤心的意思,就顺水推舟地痛哭出声,这样的把戏并没有多高明。   但也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还孩子哭。   “好了好了。”江妩捂着胸口,闭上眼睛,“等她毕业再说,行了吧?”   孩子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发展,否则容易撞得头破血流,可自家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拉也拉不住,只希望能撞轻点,到时她作为母亲还能帮忙包扎一下伤口。   年轻确实是资本,如果童谣二十大几了,江妩觉得自己绝不会给女儿这样的机会。   她从来不认为这段感情会成功。那个阮茜才16岁,未来的变数不知多少。16岁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最容易变心,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能喜欢那个。   但有一段失败的情感经验未必是坏事。   “我就知道,妈对我最好了。”童谣破涕为笑,比掉眼泪更少见地、抱着江妩,撒了个娇。   “滚滚滚。”一想到女儿都是为了某个女学生,江妩心里就气,“抱你的小情人去。”   但她也没动作,女儿难得撒娇一次,说不定都没下次了。   父母只希望孩子走上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如果走上弯路,没有能力的家庭只能担惊受怕,就算是有能力的家庭,对待微妙的情感,也束手无策。好在,除了情伤,她还是有能力为女儿挡下其他的伤害。   江妩和童谣上楼时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上。母女之间的相处其实并不需要说什么话,陪伴就是最温暖的幸福。   童谣突然意识到,工作后,她陪家人的时间很少。   医院的墙上,每一层都写着名言警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妈,阮茜爸爸的病房就在前面。”   “嗯,”江妩停下,“我就不过去了。”   “啊?”童谣讶异,“那你上来干嘛?”   “想陪你走一下,不行吗?”江妩没好气地说,“没良心的。”   有了媳妇忘了娘。   童谣怔住,鼻子突然有些酸。   “你去吧,我先走了。”江妩转身,按了下电梯的开关。   童谣赶忙说:“我送你。”   “不需要,我就是送你上来的,你下去浪费时间,这也太蠢了。”她仿佛在嘲笑女儿的智商,可童谣一点也不觉得恼。   “童老师,江阿姨?”两人对话之外,突然插入了另一道温润的声音。   是阮茜。   她手里拿着保温饭盒,刚洗完的模样。   小姑娘又说:“阿姨您好。要不要坐坐?我那有苹果……”   “你好。”江妩的声音偏冷,带着敌意,“不用,我还有事。”   电梯门开了,江妩果断地进去,按下了关门。   “妈,到家给我……”童谣呆了一会儿,赶紧说。   ——门关了。   “……打电话。”   她咬咬唇,心里像是堵着什么。   母亲依然强势,却会对她服软,离开的背影似乎比以前单薄落寞。   “童老师……”阮茜轻轻喊了一声。   童谣回神,转身,捏捏小姑娘的脸:   “没事。”   一切都会变好的。   -   -   深夜,阮琛的入睡,给了一家人喘息的时间。   顾艺文趴在病床上,折垫床铺在病房里,几人互相谦让,谁也不肯去躺,最后顾艺文拗不过两个孩子,躺上去,几分钟后就进入梦乡。   阮小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睡得歪歪扭扭。   “童老师不回去吗?”阮茜低声问,“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我请假了。”童谣笑了笑,“有老师帮我上。”   “可是……也很晚了,”小姑娘抿唇,“这里有我就够了。”   “可我想陪你啊。”童谣轻轻撩开小姑娘额前的头发,“今天没梳头吧。”   阮茜低头,扭了扭脑袋,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想童老师陪她。   可她不能任性。   江阿姨不喜欢她,她才更要努力。   所以,她拼命摇头:   “我不要陪。”   “可这么晚了,我也懒得回去了。”童谣弯眼,“让我住一晚,好不好。”   凡人拒绝不了天使的诱惑。   发自内心的渴望,像蚂蚁噬咬着身体。阮茜颤抖着,最终忍受不了这样温柔的刑罚,屈服于自己的私心。   她躺在童谣的腿上,那些噩梦般缠身的、痛苦的和悲哀的真实,终于再也无法侵扰她。   “童老师,”小姑娘扭头,脸颊去碰童谣低垂的头发,“你看过《三体》吗?”   “嗯?没有。”   “《三体》里面有一个人,叫史强,他得了白血病,通过科技冬眠了180年,苏醒后在医生把他身上的病都治好了。”   童谣的手顿住,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她的小姑娘心中刻骨的绝望和悲观。   “要是能让爸爸冬眠到未来,一个治疗癌症就像治感冒的时代就好了。”阮茜轻声说。   童谣低下头,一会儿后,她在小姑娘的脸颊落下一吻,坚定地说:   “不用等到未来。   “我们今年就把叔叔治好。”   -   -   -   PS:今天字数有4000多了_(:з)∠)_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给我的幸福   深夜。   顾艺文睡得并不安稳,她听着阮琛无力的哼声惊醒,又发现丈夫只是难受,并未醒来,她稍稍安心,起身喝了口水,缓缓推开病房的门。   阮小北身体斜着躺着椅子上,而女儿,躺在她童老师的腿上。   “童老师,你还不睡啊?”她微微皱眉,问,“小茜睡你腿上你不方便吧?”   “没有没有,”童谣放轻声音,“我平常都是睡得比较晚的。”   顾艺文只当她不忍心吵醒自家女儿。   她不想女儿给别人添麻烦,哪怕对方是女儿的恋人。于是,在童谣想制止又不敢的欲言又止中,顾艺文轻轻拍了拍女儿,小姑娘身体猛地一抖,贴在童谣大腿上的脑袋一仰,朦胧的眼睛看着母亲。   “妈?”   “起来。”顾艺文轻声说,“你童老师不要睡觉啊?”   小姑娘弹射似的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童谣,童谣朝她笑笑,让她安心,又说:   “阿姨,我真的不困。”   “不困也要睡会儿啊。”顾艺文叹气,瞥向女儿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   阮茜羞愧了,她居然只顾着自己睡,没有在意童老师的感受。   童谣连忙说:“阿姨,软软还在长身体,需要多睡会儿。”   “不用,”小姑娘小声说,“童老师你也要好好休息。”   说着说着,就有些腻歪和肉麻了。   顾艺文摇摇头,转身进了病房。   童谣眨眨眼,靠在椅背上,空出了珠圆玉润的腿:   “继续睡?”   阮茜摇头,把脑袋磕在墙上,歪着头:   “童老师睡我腿上吧。”   “才不。”   “睡一下嘛。”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宁死不从。最终,要脸的比不过不要脸的,童谣老脸一红,侧躺在了小姑娘的腿上,可以感受到蓬松的校服裤下柔软的大腿。   “童老师,累了就睡吧。”   阮茜说着,把童谣耳朵上的发丝拨开,手指在她的太阳穴上按揉。   童谣的眉轻颤一下——小姑娘按得还挺舒服的。   昏暗的走廊,蓝色的幕布把视线隔开,不知哪个病房传来咳嗽声,又有蹒跚的病人提着水壶,颤巍巍地去水房接水。   不是每个病人都有人陪护。   阮茜盯着那个身影单薄的病人,心里为他担忧。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住院没有人帮忙照顾会怎么样?病痛的折磨之中,又多了一丝孤独和悲凉。   时间一分一秒,从不停留。阮茜的腿有些累了,她心里意外,她本以为只要坐着,哪怕腿上躺着人也不会累,但事实告诉她,会累,尤其是还不敢动,生怕打扰了睡美人。   原来以前那么多次的辛苦,童老师都是在忍受。   “累了吗?”   童谣突然出声。   阮茜愣住:“童老师,你没睡着吗?”   接着,她补充,“不累。”   童谣起身,伸了个懒腰,双手搭在脑后,解开了头上的青色丝巾——她的头发白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现在柳枝一般散开,她偏着头,笑的样子温柔且妩媚:   “不麻烦你啦,我靠着墙睡就行,你也早点休息。”   阮茜呆了呆,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挠得意动,挠得心痒。   童谣披散着长发,后脑勺和墙壁来了个亲吻。这样睡并不舒服,但只要够困就能睡着。她迷迷糊糊,忽然身子被人往旁边一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阮茜怀里,小姑娘低下头,说:   “就睡我这。”   好像有点霸道的意味,童谣笑了笑,慢慢躺下,匍在小姑娘的腿上。   “累了跟我说。”她强调。   “不会累的。”阮茜道。   “怎么不会累。”童谣压到了头发,抬了抬头,“别逞强,你还小,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还不是需要你承担这些责任的时候。”   “可我愿意。”小姑娘的唇严肃地抿起。   “这么好啊?”童谣笑道,“小大人。”   “哪里好了,”阮茜咬唇,轻声说,“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在这个世界上,她那么弱小,除了一些细小的关心,比如带晚饭午餐,过生日,送礼物,让童老师睡得舒服一点……除此之外,她再怎么努力,也给不了童老师原本就拥有的条件。   仙女喝的是琼浆玉液,可凡人只能给仙女一杯矿泉水。   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童谣没有听到后面那句。   遇到这么多事,阮茜有时分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能遇到童老师,一定是上帝可怜她,所以派来一位天使来将她拯救。   她的天使,她的女神。   “童老师。”   有句话,她一直就藏在心里。   “嗯?”童谣在半梦半醒中回应。   “谢谢你……赐予我的幸福。”她轻声说,“你绝对想不到的幸福。”   -   -   凌晨三点半,童谣被刺耳的铃声惊醒。   “15床呼叫……”   阮茜也醒了,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顾艺文急急忙忙地跑出病房,泪止不住地流:   “医生,医生!”   阮茜吓坏了,跑进病房,才知道阮琛吐了一床的血。   病人家属的悲哀在于,无论亲人承受怎样的痛苦,她们除了哭之外都无能为力。   阮茜又哭了。她站着,拼命擦着眼泪,哽咽着握住父亲的手:   “爸……”   疾病,直到现在才向她们展示出生命残酷的一面。   童谣觉得有什么从眼角滑落,她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现在才三点多,可她没有办法,甚至六神无主,只能拨通江妩的电话:   “妈……阮茜她爸爸的病拖不了了,能不能现在就联系你那边的医生……”   原本是打算过一两天再准备转院的事,可现在事态不知道在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更好的医疗条件上。   “谣谣,你别急。”   江妩从睡梦中起来,叹了口气,“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这么晚了,别人医生也要休息,我试着联系一下,不一定能联系到。不管怎么样,你先安心,人民医院的水平不差的。”   “嗯……”童谣吸吸鼻子,“妈,谢谢。”   江妩平静道:“不用说谢谢,你是我女儿,我不帮你帮谁。”   走廊上,医生和护士快步走进病房,随后还有手推床车,观察和检查之后,决定立刻安排手术。庆幸的是术前检测早已在住院后就检测好,几乎是万事俱备,不会耽误任何时间。   冰冷的手术室前,有数层厚重的门。这些门将家属挡在外面,也将病菌挡在外面。随着阮琛被推进手术室,门一层一层地关闭,隔绝了所有目光。   阮茜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胃中翻涌,害怕得快要吐出来,她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在这以后,每一秒都是煎熬,童谣只能握紧她的手,将小姑娘搂在怀里,不断地轻声哄着她。   “乖,没事的。”   “睡一会儿手术就结束了。”   也许是哭累了,阮茜扑在她的怀里,慢慢挺止了抽泣,呼吸也渐渐均匀。   没过多久,小姑娘就醒了,她目光有些呆滞,或者是在死死盯着最外层的门。顾艺文强打精神,安慰儿子和女儿,自己脸上却尽显憔悴。   清晨,窗外有了第一缕阳光。   阮茜出神地想,同学们在干什么?大概起床了,正准备跑操。   她的家庭却在经历生死的考验。   大姨一家从湘南赶来,一到医院,大姨就把顾艺文拉到一边,塞了两个掏空家底的厚重信封。   对这些人不太熟,童谣很想回避一下,但小姑娘抓着她,死也不放。   阮茜的表姐看着童谣,眼中是探究和稀奇。   这时,大门开了,走出来的医生瞬间被无数目光聚焦,所有人都害怕他的下一句是“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切除了一部分的胃,等待之后进一步观察。”   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松弛。顾艺文泣不成声,随着阮琛被推出来,她们才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几乎要把人劈开的骇人口子,这是从鬼门关路过的烙印。   好在,仅仅是走了一遭,打了个转。   随着病情稳定,阮琛终于办理了转院,接下来等待他的,是更好医疗条件下的化疗。   始终不肯接受童谣经济上帮助的顾艺文也在丈夫的生命下默认了。   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   她们倒是晚上终于不用睡椅子了,新的病房足以摆下好几张折叠床。阮茜本来就有黑眼圈,这几天下来更深了,走在病房里,没魂魄似的,像一只小熊猫。   “这病房什么都好,这么豪华,”小姑娘试着推推窗户,“但是窗户被封住了,打不开,晒不到紫外线。”   她去问护士,护士说不能打开,也不说原因。   后来,阮茜才从医生口中知道,这些重症病房的窗户都打不开,因为以前能打开的时候,有几个病人跳了楼。之后,她再没提过开窗的事。   这几天,小姑娘总是旁敲侧击治疗的花费,但童谣不上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肉偿吧。   小姑娘噘嘴,以身相许对童老师未免太不公平,因为这本来就是她们之间会做的事。她渴望钱,前所未有地渴望,而换取金钱的方法,最可靠的还是知识。   于是,在不去上学的日子里,她把书本都带进了病房,像扔进水池的海绵一样,尽她所能地汲取。   而童谣,不可避免地,回归了学校。   她们之间,开始了不算远的、天天晚上相会的异地恋。   -   -   -   PS:虽迟但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只要你   钻戒不是多经得起折腾的东西,虽然坚硬,但戴久了也会脱落,所以童谣把它放回了盒子,保存在了屉子的深处。   固然,也有不想被同事看到、被学生八卦的原因在其中。   “上课。”   童谣走进教室,前排那个熟悉的位置空着,让她很不习惯。江一鸣倒是方便了,平时桌上东西搁不下,现在都往阮茜空空的桌上摆——虽然这点方便远远弥补不了暗恋的姑娘不在的惆怅。   由于阮茜不在,尹佳丽成了临时课代表。总有人在班上问阮茜去哪了,劳改不胜其烦,专门在晚自习说阮茜家里有事,这样的问题才少了些。   晚自习,童谣在讲台上发呆。没有小姑娘在下面暗送秋波,生活好像也少了滋味。   莫非自己已经离不开那孩子了?   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谁会永远陪伴,下雨天连影子都会离开。有时候分开人与人的是感情,有时候是生死,但无论如何,总逃不开分开的命运。   童谣心里一通论证,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嘴上说异地恋无所谓其实心里在意得要死”的傲娇。   小姑娘食髓知味,她又何尝不是。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表面矜持,其实对小姑娘喜欢粘着她高兴得不得了。   晚自习结束,她提着包匆匆下楼,像是下朝的皇帝等不及去寝宫。天气渐渐变热,她的搭配已经变成了短袖西装和包臀裙,迈进停在校门口的车,一踩油门,她风一样向医院赶去。   “童老师,又过来了?这样会不会很影响你工作……”   童谣到达时,顾艺文正在病房外刚打完电话。童谣忙说不会影响她工作,心里又担心自己来这么频繁会不会让阿姨觉得自己对她女儿图谋不轨……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顾艺文只是面带复杂,然后说:   “小茜在里面写作业。”   “哦……”童谣小声道,“我去辅导她。”   顾艺文点头,确实,她最怕耽误女儿的学习,没有什么比老师亲自辅导更可靠的了。   可她又担心女儿和她老师只顾着谈情说爱。   在她的纠结之中,童谣进了病房,跟病床上的阮琛问了声好,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隔间的门。   隔间不大不小,长条状的桌子抵着墙,小姑娘背对着她,在台灯下奋笔疾书,似乎没有察觉到童谣的靠近,以为是妈妈进来送水果,闷闷的,头也不抬。   童谣放轻步子,突然有了捉弄的心思,比如吓一跳、蒙住眼猜猜我是谁,但最后,她只是停在小姑娘背后,在发现小姑娘身边还有个椅子后,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坐上去,小声地“嘿”了一句。   阮茜一愣,扭过头,看见童谣一手撑着脸颊,眨着眼笑,这一幕的童谣就像是很多人青春故事里让人怦然心动、却分不清是友情还是爱情的漂亮同桌。   别想了,让你心心念念的,那就是爱情。   “不在学校,自学得怎么样?”童谣问。   “还好,”小姑娘温声回答,“好多课都快学完了,后面的内容不太难。”   如今,已经进入了课本的收尾阶段,像是英语这种学科,教师们已经开始准备一轮复习,阮茜自学的压力并不大。   “极坐标和不等式还是要好好掌握的,都学好了,高考才有选择的余地。”童谣捏捏小姑娘的脸,“不要怕麻烦我,知道吗?”   “嗯。”阮茜轻声说着,视线停在童谣的唇上。   童谣起初还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意会到了阮茜的意图,一时间面红耳赤。说起来,自从接受了小姑娘的戒指,两个人本应更加亲密,但因为阮琛的病情,亲吻反而被朝夕的依偎所取代。现在阮琛病情稳定,顾艺文和江妩一个支持一个默认,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在一起。   阮茜慢慢贴近,童谣本想往后缩,却颤了颤,停在座椅上,羞赧地闭上了眼。   这是一旦尝试便会沉沦的诱惑。有了第一次就注定会有下次。   唇齿相依。   她闭着眼,眼皮还一跳一跳,似乎想睁开却不好意思。她的美味被尽数品尝,芒果似的甘甜舌尖被吮吸,她终于慢慢学会回应、去夺取对方同样美好的领地,然后渐渐忘情。   迷离之中,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把她惊醒,她猛地退开,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后面是沙发。   而沙发上,阮小北瞠目结舌地看着,手机落在地上,屏幕多了条裂痕。   阮茜和童谣的恋情,家长知道,但还瞒着阮小北,免得冲击他的认知。   “姐,你们……”阮小北结结巴巴。   这么多天,他都是亲切地喊童谣“童姐姐”,心里觉得这个老师人美心善还有钱,但从未想过她会和自家姐姐有超出师生的关系。   他想起去年的事,姐姐说“我被包养了”,他一度以为是玩笑,没想到……   他曾经想,如果姐姐哪天真的被包养了,那他一定会痛打一顿那个邪恶的男人。但现在……   下不了手。   姐姐看上去和人家两情相悦,他一个弟弟哪能反对,真要动手怕是先被姐姐打死。更让他细思恐极的是,难道妈妈都知道,为了给爸爸治病,所以把姐姐许配出去了?   童谣此刻只想钻到一个地缝里去——她居然一直没注意有人躺在后面的沙发上,一进门眼里就全是小姑娘了。   软软呢?软软肯定知道她弟在吧?却不告诉她,更过分的是……还骗吻。   她看向小姑娘,小姑娘一脸纯真的无辜,让她大呼上当。   “我先走了。”她羞愤地咬唇起身,脸上飘红一片。   “童老师。”小姑娘伸手抓住她,接着,瞥向阮小北。   姐弟间仿佛接通了对内语音。   阮小北心领神会,忙说:   “我先走了。”   随即,快马加鞭地跑了。   童谣脸更红了——搞得像她们要做什么苟且之事一样!   房间终于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童谣别扭着,不说话,阮茜笑出浅浅的酒窝,说:   “童老师是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接吻吗?”   童谣一僵。   她是那种脸皮比谁都薄还喜欢硬撑的人,面对这种问题,当然是回答:   “没有。”   “那童老师为什么在别扭。”   “……没有。”   “明明就有。”阮茜认真地纠正。   童谣恼羞:“我说没有就没有。”   “哦。”小姑娘若有所思,接着,她偏着头,提议,“那,继续吧?”   她站起来,童谣还愣愣地坐着。下一刻,小姑娘并着腿,侧身坐在她的腿上,刹那间童谣全身都热了。炽热的火像是要将她焚烧殆尽,只有眼前的女孩才是清凉的泉水。   “童老师……”   如同梦呓,阮茜说完,向前一倾,含住了那双娇艳的唇。   而童谣,彻底沦陷,她微微仰头,放下矜持,搂着小姑娘的腰,沉浸在这美妙的梦境之中。   -   -   养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家庭需要收入,虽然在治疗费面前是杯水车薪、虽然有富裕的女婿(儿媳)兜底,但顾艺文还是选择回湘南工作。   阮琛过一段时间便可出院,但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来化疗,在他出院之前,由两个孩子负责照顾他。童谣本来想替阮琛请一个护工,但顾艺文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自家能做的事,顾艺文不想欠下更多。   白驹过隙,随着六月到来,天气变得炎热。   因为高考,其他年级放了四天假。阮琛在这个时间出院,病情稳定,出院当天回了湘南。阮茜回到久违的校园,学校里到处是警戒线,却依然亲切。   “高考啊……”小姑娘站在阳台上,出神地看着窗外,“他们一定很紧张。”   “想想你自己,距离高考365天。”童谣叠着晒干的衣服,打趣道。   “讨厌。”小姑娘鼓起嘴,嗔道。   远方,开考的铃声响起,好像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呼吸都为之一停。   “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围也不错。”童谣说。   小姑娘忽然问:“童老师高考紧张吗?”   “我?”   童谣停下叠衣服的动作,“不紧张。”   当时的她,只想维持住她的第一名。想做到前世做不到的事,想让优秀完美的印象刻在每个人心里。可即使有这样的压力,她也没有紧张。   因为失败了也不会怎样。   但对于阮茜来说,这就是人生第一个、也是跨越最大的跳板。没有复读这一说,她不想让童老师再等一年。   她必须成功。   光是听见铃声,她就已经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高考,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改变命运的途径,她所感受的,也正是她这样的孩子比其他人更强烈的紧张。   她大概理解了一句话,穷是病。穷会让人焦虑,紧张,不安,彷徨,穷才应该是七宗罪的首位。   下午,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学校热闹了起来。望眼欲穿的家长在校门口守候,出来的学生或意气风发,或垂头丧气。正去往食堂的阮茜注意到有直接痛哭流涕的学长学姐,而他们的家长,只能强颜欢笑,哪怕心中再焦急伤心,也只能出声安慰自己的孩子。   “没考好也不代表什么。”童谣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插话道,“别有压力,成功的路不止这一条。”   但高考确实是明面上最宽大的路。其他的路,不是隐藏得很深,就是需要别人帮忙开辟。   “可我要是一条都走不上去呢?”阮茜抿唇,她重视高考,甚至重视到有些偏执,仿佛突然走进了死胡同,“如果我以后什么都没有……”   “难道你现在有什么吗?”童谣笑了笑,“我还不是照样看上你这个小家伙。”   小姑娘怔住。   “我只要你,知道吗?要一个健康的,快乐的软软。”   她微笑地看着小姑娘,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   “你能给我吗?”   ——能!   阮茜的心中呐喊。   只要童老师要,她的一切都是童老师的。   -   -   -   PS:距离高考xxx天 第一百二十章:即将迈入高三的倒数   高考结束的晚上,高二高一的学生返校。   晚自习,大家安静地写作业,期末考试都火烧眉毛了,没一个人不急。   突然,晴天霹雳似的,楼上、还有对面,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声,天花板像地震一样颤动,很快,第一本书落下,像是吹响了号角,漫天的试卷天女散花般飘摇而下,浩浩荡荡如同波士顿倾茶。   “张振华,再你妈的见!”   来自某个空降班的呐喊,学生处张主任不幸中枪。   “毕业喽!”   走廊的拐角,一群男生冲了出来,他们抬着他们的班主任,在整个楼层巡游了一圈。接着,在自习的高二学弟学妹们面前,他们把欲拒还迎的班主任的腿分开,冲向了一个“人柱”,完成了一场壮烈的阿鲁巴。   讲台前的童谣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女的,毕业后,这群孩子不会这么对她吧?   七班的少年少女瞠目结舌,同时感慨高三的表面良民们毕业后原来也是这么的民风剽悍。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童谣,童谣气得拍拍桌子:   “要玩跟你们李老师玩去!”   “喔!”   在她眼里,这群孩子一下子就不可爱了。   小姑娘拿着作业上来,说话温声温气,软得像年糕:   “童老师,这题这么做可以吗?”   还是她的软软可爱。   童谣欣慰之余,并不会知道以后这孩子折腾她折腾得最卖力。   而高三那边,面对这场一年一度的暴乱,学校终于出手了,虽然毕业了,但老师们余威尚在,吼几句,不管究竟是学生们被引出了根深蒂固的服从心理,还是想给老师点面子,总之,欢乐的撕书平息下去,大家各回各家,有的人不愿离去,和朋友在校园里游荡,抱头痛哭一场,约定要考同一个大学。   无论平时嘴上再嫌弃学校,有多讨厌严格的、苛刻的、功利的老师,真到了离别的那天,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被挖去了一块,不知前路何在,但高中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家。   下了晚自习,纪晨提醒了一句,“大家可以过去找资料了”,瞬间把同学们的心点燃——这是一中的传统,就好比鲸鱼死后形成鲸落是它对海洋最后的温柔,一中每届毕业生中很多都会把参考书之类的东西留下,让学弟学妹们在他们走后选择自己需要的,这也是毕业生对学校最后的温柔。   美其名曰,鲨凋。   阮茜对这种事很上心,因为参考书很贵,一本厚厚的就卖六七十,虽然每年都更新,但变化并不大,找到一本合适的能省不少钱,就算平时不做,看看也没坏处。   当然,最抢手的还是学霸们的笔记。   “嘿,这个学长这本习题一个字没动诶。”   “这个学姐字好好看,应该很漂亮吧?”   高三一班的教室有很多人,大家都知道先抢一班的资料,毕竟一班学霸多。   阮茜去了二班,相比一班,这里门可罗雀,她停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贴着便利贴,写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绘制了复习流程表。她打开屉子,里面是一堆笔记本,也贴着便利贴。   “送给有缘人。”   她缓缓翻开,笔记的主人叫司空清,应该……是个学姐吧?   她似乎隐隐听说过是个学霸。   阮茜快速浏览了一遍笔记的内容,作出判断——自己大概淘宝成功了。   除了笔记,大多数人都有意外惊喜。有的人得了学姐留下的化妆品和海报,有的人在杂物间找到了质量不错的足球和篮球,还有人从图书角翻出了一套《三体》,整个过程简直像挖宝藏一样欢乐。   小姑娘则在某个宅男的屉子里顺走了几本《知音漫客》。   最后,还有一个欢乐的保留项目,学弟学妹们喜欢聚集在高三的一模二模成绩榜下吃瓜,记下那些牛逼的学霸和有趣的名字,然后等到时候录取光荣榜公布那天看看关注的学长学姐考得怎么样。   “这个人叫秦铁牛诶,哈哈,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名字!”   “笑别人名字不好吧……”   喧闹中,阮茜挤出人群,抱着淘来的资料回了教室。她不想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上,期末考试在即,她必须争分夺秒。   夜里,教师宿舍。   童谣睡觉前,小姑娘仍在挑灯夜战,都哈欠连天了,还在那硬撑。   童谣让她赶紧上床,小姑娘听话了,等童谣再来查房时,发现有亮光,拉开被子的一角,是小姑娘躲在里面背单词。   阮茜发现自己暴露了时,活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楚楚可怜。   童谣的唇抿直:   “要我守着你睡吗。”   “不用不用!”小姑娘扒着被子,“童老师快去休息。”   童谣起身,没有离开,而是缓缓俯下身,漆黑的房间中,阮茜的眼睛睁大,心跳加速,接着,一片柔软印在自己的额头,带着薄荷味的清香,像落下的叶子一样,又轻又痒。   “快睡觉。”童谣轻声说,“听不听话?”   “……听。”   阮茜觉得自己身体都要化了。   以后,将来,和童老师一起的生活,一定能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   -   六月下旬,高二的学生们进入了沙场点兵的阶段,期末考试就在后天。但本应该是肃杀的校园,今日却格外热闹和喜庆。   学校的宣传栏更新了——   “喜报:   今年我校高考成绩稳步前进,再创辉煌。   高三二班司空清同学以723分的成绩荣获理科高考状元!   理科一本上线率96%,文科一本上线率94%,预计达清北线的人数有93人……”   大课间,广播里讲话的楼彧意气风发。她没法不得意,一中已经几年没出过高考状元了,今年她一来就出了,说明什么?而且对明年的招生非常有利,很多优秀的学生可能就因为出了状元而偏向一中。   阮茜有些惊讶,她看看箱子里的笔记本,这岂不成了状元笔记了?网上卖的还挺贵的那种。   “真羡慕学长学姐,”江一鸣说,“他们都解脱了,好想删除明年的记忆,直接上大学啊。”   阮茜看看窗外,返校的高三学生回来拿档案,有说有笑,一切尘埃落定,再无烦恼,只等着奔向人生下一个站台。   “诶,童老师有没有跟你讲数学考什么题型啊?”江一鸣问。   “没有。”阮茜说。   “哎,这么喜欢你都不给你讲。也不知道期末考试难不难。”江一鸣瘫倒。   “肯定比月考简单,”阮茜翻着错题本,“期末考试会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   之后的一分钟,无话。   “你居然不否认!”江一鸣突然嚷嚷。   “否认什么?”   “否认你和童老师关系好啊!”   “为什么要否认?”阮茜偏头,“我和童老师就是关系好啊。”   “不是,我是说,很偏爱……啧,也不是偏爱,我想想该怎么形容……”江一鸣抓耳挠腮,“它真的是那种,溺爱!对,是溺爱!”   阮茜翻了个白眼,江一鸣以为她要解释,谁知道小姑娘说:   “你才发现啊。”   江一鸣张大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阮茜低着头,一边重做错题,一边说:   “我以后要娶童老师。”   “啊?!”江一鸣声音太大,连周围聊天的人都忍不住望过来。江一鸣嘴都在打颤,可他的同桌,一副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她说的话有多语出惊人。   “你开玩笑的吧?”江一鸣压低声音。   “我开玩笑干嘛。”阮茜抬眼,“我认真的。”   “你们在说啥啊?”   一个臃肿的身影闪过来,是许昊,满脸都是好奇。   江一鸣还想掩饰:“没……没事。”   “说啊!我好像听到谁要娶谁,”许昊猥琐一笑,“谈情说爱啊?”   “谁跟他谈情说爱啊。”阮茜蹙眉,“我说的是童老师。”   许昊一懵:“什么?”   别以为男生不八卦,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再恶劣点就是劣根性,和性别无关。   几分钟后,许昊听懂了,他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化为一句:   “艹。”   “不要跟别人说。”阮茜埋头复习,甩出这么一句。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心里嘀咕:可你看起来好像无所谓啊。   不说是不可能的,这种惊天大瓜,肯定是逮到人就要显摆的。   晚上,男寝开始了故事会。许昊讲得眉飞色舞,其他男生本来还不信,但看着江一鸣沮丧又颓废的样子,他们又将信将疑。   谁不知道江一鸣暗恋阮茜啊。   “鸣狗,阮茜真的喜欢童老师啊?”   “她是这么说的。”江一鸣在床上有气无力,很是消沉,“你们别传出去了。”   “放心,我们有节操的。”好兄弟们纷纷保证,又感叹,“哎,多浪费资源啊。”   “她是不是察觉到你喜欢她,找个理由拒绝你啊。”一个哥们突发奇想。   “也许吧。”江一鸣望天,“反正横竖都是拒绝我呗。但我感觉她没说谎,她确实喜欢童老师。”   “哎,其实我也喜欢阮茜来着。”有人说。   “艹,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吗!”江一鸣怒了。   “还不是怕伤了兄弟和气。”那人说,“反正现在大家都没希望了。”   众人沉默。   江一鸣倒回床上:“是啊,都没希望了。”   现在的学生大多不反感同性恋,并非接受度有多高,而是素质高,有自知之明。七班的都知道隔壁六班有个很娘的男生,而且自己承认过是个gay,但他们也不膈应——因为他们知道这个gay眼光高的很,看不上他们。   再说,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跟同性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跟异性说话害羞得要死。   啊。   一群男生哀叹。   这该死的青春。   -   -   -   PS:司空清,上本书的女主,玩个梗hhh不影响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同居的暑假   夏日炎炎。   七月的太阳烤得空气扭曲,阮茜站在校门口树荫下的小商店前,扒开冰柜,弯腰取出两杯带着冰渣的绿豆沙:   “老板,两杯冰豆沙。”   “好嘞,吸管在这里拿。”老板说,“四块。”   现在是暑假,还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很少,基本只剩下三种人:学奥赛的,学体育的,以及像她这种,住学校的。   放假期间,校门口的吃喝玩乐一条街也冷清了许多。书店老板清闲地玩手机,小姑娘则趁机翻完了这周所有的漫画。   “请问……你是玉藻大大吗?”   正在看漫画的阮茜耳朵一动,回头,发现是两个羞涩的女生。   “啊……我是。”   “真的在一中!”两个女生对视,眼中是追星般的欣喜,“请问能和你拍张照吗?我们在你的粉丝群里!”   “可以……你们不是一中的吗?”阮茜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热情,自己居然开始有现实里的粉丝了吗?   “我们是准高一,”一个女生笑着说,“我们两个都是六A,进一中肯定可以,今天来参观一下。”   市里搞的素质教育,中考成绩不按准确的分数算,而是分成ABCD档,进一中,6A是基本要求。   显然,本地中学生人均替身使者,像空条承太郎那种5A面板也是上不了一中的。   在A之上,还有奇妙的A+,那是进一中实验班的要求。   这种制度说不准是好是坏,毕竟还存在5A1B实际分数比6A高却上不了一中的例子——大家都追求全面发展,而学校,更是希望学生是没有短板的完美木桶。   一片快乐的氛围中,合影结束,两个女生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开心得立刻就发在群里:   “碰到玉藻大大本人了,真的好漂亮!”   漫画群里就别指望有多少姐妹了,大家大多是宅男,只会疯狂舔屏,顺便再口花花一句“都是我老婆”。   阮茜看着自己的粉丝,无意识地露出微笑。手机这时来了电话,她忙说:   “我有事,先失陪了。”   “嗯嗯,玉藻大大再见!”   是来自妈妈的电话。   “喂?”   “小茜啊,”顾艺文的声音带着歉意,“房子卖出去了,二十万。”   “哦……这么快啊?”阮茜惊讶,“那挺好的,价格也不错。”   “可那是你的嫁妆,你爸爸留给你的……”顾艺文叹气,“妈妈以后再找别的来补偿你。”   “不用,”阮茜把自己的绿豆冰沙喝完,吸管里发出“滋滋”的空气声,“我都答应了,房子本来就是我要卖的,不能欠童老师钱。”   “嗯……我把钱给你童老师转过去了。她说是十五万不到,但你爸那治疗条件,十五万哪够……哎。”   “妈,我能赚钱,以后我还给童老师。”小姑娘声音清澈,泉水叮咚,“对了,房子是谁买的啊?”   “一个画家。”顾艺文感慨,“要画我们那的山水,可能这是命吧,我女儿也投身在画画上面了。”   “我们那青山绿水是不错。”阮茜笑笑,“爸爸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别担心。我现在只操心你弟弟的高中,他中考5A1B,也知道该去哪。”   “5A很好了,可以选的高中不少。”小姑娘温声说,“妈,我在外面,先挂了。”   在路上站了几十分钟,没怎么动也出了不少汗。一中的夏季校服是比较通透的,稍微汗湿点就隐约能看见内衣,所以夏天一中女生基本只敢穿白色,包括小姑娘。她缓步走着,半路上被一个正在贴广告的房中介拦住,中介笑眯眯地问:   “小妹妹,高三的吧?家里要租房陪读吗?又近又便宜。”   阮茜也笑眯眯地说:“我住学校里。”   “哦,”中介了然,“教师子女啊。”   “嗯,教师家属。”小姑娘说。   心情忽然就欢愉了起来。   -   -   阮茜之所以假期还留在学校,是有原因的。   高三的暑假,是复习打基础的黄金时期,很多一中老师都在办补课班,在外面租个三四十平的房间,人均占地一两平,桌子一摆就能上课,一个暑假赚几万不成问题。   而在童谣这补课的四班和七班学生,也在放假前就开始怂恿童谣补课,收钱都行,他们不想去别的老师那。   但光补数学的话,不够,而且很累,所以童谣找了两个同样不收钱的老师,自己出钱租房办了个小补课班。   分别是教英语的楼欢和教物理的吕秩。   一天两节数学两节英语两节物理,她还挺轻松的。小姑娘知道后,立刻报名,顺理成章地住在了童谣那。   要知道,暑假就前30天放假,后30天提前开学,进行“一轮复习”,换句话说,整个暑假阮茜都会待在这。   阮茜走进小区,补课的地方其实是个挺大的会议厅,童老师还很土豪地给他们全天开空调买冰西瓜包盒饭,所以她们上课上得超舒服的。   现在是午休时间,一进门,她就听见里面在聊天。   “我啊,当然是觉得当老师,拿90多块钱工资最幸福。”她听见童老师调侃的话,“我跳级都后悔死了。”   来了来了,悔创阿里杰克马。   小姑娘轻轻一笑。   “我妈还让我补语文,幸好童老师你补课,不然我妈把我送劳改那里了。”纪晨委屈地喊。   阮茜走进会议厅,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后又开始各聊各的。   “童老师,喝绿豆沙。”   小姑娘把冰豆沙放在讲台上,她一路上都抓着盖子,生怕手把它捂热了。   “哦……谢谢。”童谣把吸管一插,笑了笑。   阮茜站在讲台边上,然后就不走了,小猫似的赖在童谣旁边玩手机。   童谣只觉得台下学生的眼神怪怪的。   “阮茜喜欢童老师”,这件事在放假前,已经在圈子里传得快人尽皆知了。大家都不点破,在台下围观,没一个人觉得未来台上的两人会走到一起。   哎,以后,阮茜一定会被童老师拒绝吧?童老师那种女神,怎么会和家境普通而且是女孩子的学生在一起呢?   看阮茜那殷切爱慕的目光——哦,真可怜。   大家的眼中满是同情。   “童老师,我下去休息了。”小姑娘突然说。   “哦,好。”童谣在修改教案,点点头。   过了十几分钟,她蓦地发觉,小姑娘不在旁边陪着,她还蛮不习惯的。   她往台下一看,发现小姑娘正软绵绵地趴在桌上午休。   她暗暗奇怪,这孩子平常不午休的。   “你怎么啦?”   只有坐在旁边的尹佳丽才看得到,阮茜单手捂着肚子,额头上布着薄薄的细汗。   “吃了凉的……”阮茜觉得身上都是冷汗,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来了?”尹佳丽小声问。   “嗯。”   阮茜自嘲一笑。   以前从来没这问题,经期来了冰水照喝,当初还骗童老师说自己痛经,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大概也有父亲生病这段时间焦虑和熬夜的原因。   总而言之,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她捂着小腹,身子弓着,直到脚步声靠近,童谣关切的声音近在耳边:   “怎么了?”   她抬起头,藏起虚弱和疼痛,笑得自然:   “累了,想睡觉。”   相比男生,女孩子更容易为充满艰难险阻的爱情感动,更何况人本身就会觉得这种超出性别的爱更加纯洁,更接近真爱,所以,这一幕把尹佳丽看得感动极了,心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cp她锁了,钥匙吞了。   “童老师!”尹佳丽和老师说话时都下意识举手,还做了个悄悄话的手势。   童谣低头,把耳朵凑过去,才听见尹佳丽说:   “她生理期来了,不舒服。”   阮茜知道尹佳丽在说什么,小脸涨得通红,生理期这种事让人知道,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痛吗?”童谣眉头紧蹙,看向小姑娘,“冷不冷?”   “还好……没那么痛。”阮茜小声说,“也不是很冷。”   “那就是有点冷有点痛了?”   童谣蹲下,摸摸小姑娘的手臂,凉凉的,像玉瓷。外面天热,男生们贪凉,嚷着让她空调开18度,现在看来,让小姑娘受苦了。   “我把空调调高点。”她起身,准备去拿遥控器。   “别……”阮茜轻呼出声,脸上尽是纠结。她冷,但又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的体验下降,平常下了体育课,一身臭汗的男生们回教室把头上的风扇打开,她哪怕冷也不会说,只会默默坐到别的地方去写她的作业。   童谣发现自己总能从一些小地方找到这孩子心里的善良和温柔。   “那我冷了,可以吧?”她眨眨眼,笑。   “唔……”小姑娘呜咽一声,素净的脸蛋透着绯红。   童谣走到空调前,说:“有点冷了,我调高点可以吗?”   女神发话了,男生哪有不答应的,就算调到30度,也不是不可以忍一下的。   当然,没调那么高,只调到了24度。相比外面仍然清凉,但又多了一丝温暖。   “软软,过来。”童谣说。   小姑娘捂着小腹,也不问干什么,慢慢过去,接着,两个人出门,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她们干嘛去了?!”尹佳丽惊呼,推推前面的徐茵。   徐茵脸很臭,像吃了最酸的柠檬:   “我怎么知道。”   过了会儿,阮茜和童谣回来了,小姑娘脸上残留着红晕,缓缓回到座位上,似乎没什么变化,这让尹佳丽更好奇了。   “你们干嘛去了?”她小声问。   阮茜抬起烧红的脸,说:   “我背上出了很多汗,童老师帮我垫了几张纸。”   而且还擦了擦——当然,手碰到内衣,都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   纤细的手指和细嫩的美背,这场面……尹佳丽差点流鼻血,她倒吸一口凉气,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房间更温暖了。   大家都觉得这两人不可能时,尹佳丽动摇了。   众人皆醉,唯一看破真相的是一个闺蜜,智慧却超出常人的,学习委员。   -   -   -   PS:哎,我二叔贷款,信用卡+网贷,买六合彩,亏了一百二十万。   平时是一个挺好的人。   生活真狗血。 第一百二十二章:盛夏夜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童谣惊讶地发现,一个月都在医院自习的小姑娘居然进步了。   现在是年级110名。   保持这劲头的话……她竟然都拿不准这孩子高考会是怎样了。   此时此刻,盛夏的雨夜,她们两个正窝在沙发上,她办公,小姑娘背单词,虽然是各做各的,但身子贴在一起,你侬我侬,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   童谣有些渴了,她望向饮水机,才想起没水了——见鬼,早上还说今天要请师傅送水过来,结果忙了一天就忙忘了。   这就导致,她拿着杯子发呆,看起来挺傻的。   “童老师渴了吗?”小姑娘问,“我去买绿豆冰沙。”   她知道童老师喜欢喝这种又冰又甜的东西。   “额,还是不用了……”童谣别开微红的脸,她的拒绝显得很虚伪,因为她确实很渴,而且就算不渴,她也无法拒绝绿豆冰沙。   阮茜早把童谣的心思摸通透了,她唇角微翘,拿起伞出门,门一关,家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童谣盯了一会儿大门,直到沙发上的振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小姑娘的手机。   这孩子出门不带手机吗?   不过,她倒不担心软软付不起钱,她知道软软经常随身带几十块零钱。但是,亮起的屏幕上,能看到是微信消息,她……还蛮在意的。   小家伙平常都会和谁聊天呢?   男生还是……女生?   她清楚软软如今在班上有多受欢迎,学校里还有不少她的漫画粉(颜粉),相比没多少人敢追的自己,追小姑娘的不知道要多到哪去了。   这个时代,贴吧的潮流还在,一中的贴吧有不少人给小姑娘匿名表白的。当然,在不记名的网络上,打探她这朵高岭之花的也不少。   屏幕亮了,她看一眼,不过分吧?   自己的手机都是随小姑娘翻的。   带着罪恶感,她扭过头,看向小姑娘的手机,屏幕已经变暗了,她赶紧伸手点了一下,才发现是一个红包提醒。   ……得亏她做这么多思想工作。   发红包的是顾艺文,妈妈给女儿红包再正常不过了。   她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办公,那台手机又发出水滴声似的消息提醒。   看第二眼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她这样想着,将视线投过去。   【顾艺文】:崽崽,生日快乐,这一年……   屏幕没解锁,只能显示这么多。   但对于童谣来说,这是个足够让她震惊的信息。   软软……今天生日?   说实话,她是个不太关注生日的人,她连爸爸妈妈哥哥的生日都记不住,偏偏长辈还喜欢用阴历来折磨她,每次家人过生日都是有人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这不代表她不爱他们,可即便如此,后知后觉的她也深深地内疚。   已经十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她就要错过她可以给小姑娘过的第一个生日了。   还有礼物……她现在上哪去准备礼物?   礼物这种东西,要精心准备才有诚意,当然,更重要的是称人心意。小姑娘想要什么?其实她清楚,如果说软软有什么是想从她这里得到的,那一定是……   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迅速升温。   那什么,礼物就是我。   ——太!恶!俗!了!   就算过了今天软软就17岁了,那也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因为那种事,太下流,太放荡,太淫秽了。   她怎么说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天之骄女,断然做不出那样掉身段的事。   小孩子没自制力,万一忍不住越界了,那问题就大了。   谈个纯情的恋爱,她还没做好交付身心的准备。   她忸忸怩怩,坐立难安,买个绿豆冰沙,来回十五分钟不到,这么点时间,她什么都做不了。小姑娘给她过的生日堪称隆重,而她……也想给软软一个同样用心的生日。   但大概是没希望了。   她在网上搜了一下,【男朋友忘记自己生日该怎么办】,发现大家都是劝分不劝和,痛打狗情侣。   “如果是刚谈恋爱就忘记,那就是明显不上心,不分手留着过年?”高赞回复说。   太恶毒了。   “屁大点事,真矫情。转2000过去,当场失忆,无事发生。”又一个人说。   妙啊。   童谣忍不住点了个赞。   人都是喜欢倾向有利于自己的观点的。   当然,她是不会这么做的,软软的自尊心有多强她很清楚,绝不会收她的钱。   她冥思苦想,没有主意,终于,门锁转动,伴随大门的打开,小姑娘清泠的声音传来:   “童老师,我回来了。”   湿漉漉的绿豆冰沙放在茶几上,童谣呆呆地“哦”了一声,才发现只有一份。   “你……不喝吗?”   “我的在路上就喝了。”小姑娘笑。   “这样啊。”童谣小声道,拿起吸管,一扎,“谢谢。”   客厅再次安静,童谣盯着屏幕发呆,偶尔回神,用余光瞥向软软,发现小姑娘正在用手机打字,脸上的表情温顺得一如既往。   可小姑娘越是这样乖巧,童谣心里就越堵。小家伙太过懂事,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一句生日,甚至让她觉得失落。哪怕……要求她做点什么也好,过分一点的,自己也未必不会答应,她只是太要面子……   啊,自己在想什么?   枉为人师,衣冠禽兽。   ——淫邪作祟。   那个一心学习和工作的童谣一去不复返了。   身旁的小姑娘忽然动了动:   “童老师,我困了,先睡觉了。”   她有点慌:“啊?那,那快去吧。”   “嗯。”小姑娘没有迅速起身,而是跪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用膝盖慢慢挪到童谣身旁,轻轻吻了一下童谣的脸颊,“晚安。”   童谣一时间有些恍惚。   客厅只剩下她一人。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可怎么说?两手空空的,一句话就敷衍地带过?   —再不去软软就睡着了。   脑中仿佛有声音在吵架,她终究还是起身,慢吞吞地挪到小姑娘的房门口。   “……软软。”她轻轻唤了一声。   黑暗中,一个小脑袋蹭着床头抬起来:   “嗯?”   还没睡。   童谣轻咳一声,踏在木地板上,绕到靠窗的那边,在小姑娘床上轻轻坐下。   “今天……”童谣局促地拨弄着手指,叹息似的笑着,“是你的生日,我忘了。”   她有很多方法可以知道小姑娘的生日,看方案,看学生手册,问顾艺文……不找理由,她只是单纯的没上心。   小姑娘躺在床上,静静地听。   雨声淅沥,有的击中叶子,有的在窗户上滴答。衬得房间里更加静籁。   “我不用过……”   “我刚遇见……”   两个人同时开口,小姑娘往被子里一缩,示意童老师先说。   童谣有点想笑,她一手撑着床,偏着头看着床上的女孩: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场景。”   小姑娘眨眼,听得聚精会神。   “当时,我看到你在买小笼包还是什么来着,从摊主的盒子里偷偷拿了几块钱,然后付款。”   阮茜愣了愣,她经常去外面买早餐,根本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但她急了,无论如何,她很肯定自己不会偷,于是连忙解释:   “我没有偷……”   “我知道,”童谣噗嗤一笑,“当时你在日记里还记了这件事,我才知道是个误会。”   现在,画画的日记本被水泡烂了,像是给过去的葬礼。   小姑娘瘪嘴,有点失落自己在童老师的心里第一印象是小偷。   “后来我又知道,你成绩差差的,又没朋友,整天闷在座位上,装备破破烂烂,像个小可怜。”童谣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真的蛮可怜的。”   阮茜抿唇,别开脸,闷在被子里,声音丧气:   “童老师就是可怜我才对我好的吧。”   “之前是有同情的成分啦,”童谣不否认,但话音一转,“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叫阮茜的女生,学习努力,可爱粘人,乖巧听话,懂事体贴……”   “我哪有那么好。”小姑娘小声说。   “我知道你有多好。”童谣认真地说,“不然我怎么喜欢上你的呢。”   阮茜不作声了,她其实在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喜欢。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差,可是童老师……太好了,这么好的人,却被自己占下。   她虽然画画,但不像得到神笔的马良那般大胆张扬。她像是在闹市捡到珍珠的普通人,生怕手中的珍珠被别人抢走,恨不得藏在口袋的最深处。可一天,如果有个富贵人家走到她面前,说珍珠是她丢的,找她要回来,阮茜大概也不会意外。珍珠嘛,本来就是这种人该拥有的。   阮茜安静地躺着,这时,童谣动了。她又往床上坐了一些,挪到小姑娘的正上方,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低头吻上了小姑娘粉嫩的唇。   她伸了舌头,主动寻求进一步的纠缠,阮茜起初呆住,反应过来后,全身放松,任由采摘。心弦被拨动,情意被撩起,盛夏的雨夜本就闷热,因为空调而干燥的唇被彼此润湿,童谣起身喘了口气,胸前的扣子不知怎么开了两颗,露出不为人所见的优美起伏,她有些恼羞,有的人表面上被吻得无力反抗,私底下却在解她扣子。这是想干什么?想越线?她就知道小孩子管不住自己。   但谁让小流氓今天过生日呢。   她心虚地想,就当是给这孩子发点福利了。   她突然转过去,手伸进衣服,解开了内衣,然后把胸前的扣子扣上——这玩意穿着睡觉不舒服。然后,黑灯瞎火中,她又解开裙子上的扣子,轻轻从腿上剥下,小姑娘呼吸都差点停了。   “今天破例陪你睡。”她钻进被窝,说,“但你不准乱动。”   小姑娘身子颤了颤,声音也颤了颤:   “……嗯。”   居然在紧张。   童谣惊奇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个纯情孩子嘛。   “快睡,晚安。”她说。   童谣睡得安稳,可阮茜彻夜难眠。   这是她们睡得最近的一次。以前一起睡,要么两个人盖两床被子,要么穿着又厚又卡通的睡衣,哪像现在,近在咫尺,而童老师身上,也只有薄薄的衬衫和一条内裤,她的手动一下,或许就能碰到那……   平常她可以对童老师动手动脚,可现在,她却不敢了。童老师信任她,她要是做了什么,反而经不住内心的谴责。以及,最怕童老师对她失望。   归根结底,她还是个乖孩子。   -   -   -   PS:有了第一次就难免第二次 第一百二十三章:外出   童谣醒来时,阮茜才刚刚入睡。   时间是上午六点。   难得这孩子睡懒觉,童谣没吵醒她,坐起来,偷偷换衣服。穿好之后,她走到门口,回望,突然有种事后的既视感。   呸呸呸。   暑假的校园是沉默的,静美如晴天的荷塘,没有喧闹声,没有汽车的鸣笛,躺在空调房里就是最大的幸福。   今天周末,不用补课,所以小姑娘安心地睡到了十一点,起床后,小姑娘走到客厅,发现她的早餐已经凉在了茶几上。   “睡饱了?”童谣抬头,她总有做不完的事。   “嗯,”阮茜不好意思道,“我把早餐热一下,中午吃。”   “午饭去食堂吃,这个都放多久了。”童谣不赞同,“先洗脸刷牙去。”   “嗯。”小姑娘喝了口水,跑去卫生间,发现水杯已经接满了,挤好牙膏的牙刷搭在杯子上,散发出淡淡的草莓味。   一切都有人为她准备就绪。   她觉得心里又甜又暖,只想抱着童老师,尽情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童老师!”   童谣听到卫生间的呼喊声,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小姑娘说:   “我昨天换下的衣服呢?”   “我扔洗衣机洗了。”她解释,“口袋里的东西在桌上。”   小姑娘探出头,脸红红的:   “那,内裤呢……”   童谣愣了愣,略微尴尬:   “我……手洗的,没在洗衣机一起搅。”   小姑娘的脑袋缩回去,脸上滚烫。   即便已经成了恋人,私密的东西被童老师洗了,她也很难为情。   小姑娘从卫生间出来,跑到阳台上,果然,小裤裤挂在风中飘摇,让她觉得这件事更羞耻了。   最后,她坐到沙发上,靠着童谣,说:   “下次我帮童老师洗。”   童谣窘:“不用。”   阮茜也不争,她静静地倚着,热恋期间,她觉得怎么粘也不满足,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一起。   “童老师,”她看着手机,说,“网站想和出版社合作,出我漫画的单行本,谈了好几天了,你觉得怎么样?”   进入暑假后,她的漫画就在网站上收费了。   “单行本啊……”童谣手中的工作一停,“现在不知道行情怎么样,先谈着吧,等他们报价了你让我看看。”   《梦中行》这部漫画,如今在线上算比较火,里面的邪道中二剧情很能满足青少年装逼打脸改变世界的心理需求,就是不知道实体的单行本有多少人愿意买单。   “大纲我给他们看了,”小姑娘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给她看,“版税率10%,首印3万册,衍生收益五五分成,签十年。”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童谣接过手机,认真地翻看。小姑娘的漫画经过网站一年的力捧,基础稳固,争取的条件也不错。她看向小姑娘,发现这孩子希冀地注视着她,好像在问“靠谱吗”。   “签吧。”她笑笑,“说不定你以后就发财了。”   “真的吗?!”小姑娘欣喜。   “嗯,按一本漫画八块八算,三万册卖完,你也有两万多了。”   阮茜微微张开嘴,却是失望:   “才两万多啊。”   童谣轻轻敲敲她的额头:   “又不是不能加印,卖得好的话给你印三十万册,三百万册。”   小姑娘捂住额头,眼睛里是憧憬和向往。   童谣却觉得可惜——没有赶上前几年实体漫画的黄金时代,放到今天,纸媒式微,一年级的孩子都会用智能手机,用手机看漫画,实在是太香了。   但也不能气馁,再怎么说,发行单行本,也是一个重大突破了。   中午,两人从食堂吃完饭出来散步,注意到校门口有不少人,都是学生和家长,阮茜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弟弟,然后揉揉眼睛,才发现没看错。   “小北,”小姑娘跑出去,“你什么时候来的?妈呢?”   两个美人看着他,阮小北一脸不自在,指指校门口贴的公告:“昨晚来的,妈在家照顾咱爸,我就过来考个试,已经考完了,晚上就回去。”   “考试?”   阮茜扭头去看公告,了解到这是一次提前招生。   一中之所以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吸收全省的优质生源,哪怕你中考失利,或者来自外地,也能在这场考试中获得进入一中的机会。   “那你昨晚住的哪?”阮茜皱眉。   “网吧呗。”男孩抓抓头发。   “可以到我们那的睡的,”童谣笑道,“至少还能睡沙发。”   阮小北脸爆红,忙说不要。   他大概是个开窍晚的少年,现在还处于不敢和女孩子相处的阶段,在别人眼里是很香艳的事,在他眼里却莫名的丢人。   “诶,这位同学,你是一中的吧?”一个中年妇女过来,瞥了眼小姑娘身上的校服,一脸艳羡。   “啊,是。”阮茜有点懵。   “你们学校伙食好不好啊?”妇女拉过一个女生,看起来年纪小,八成也是来考一中的,“这是我女儿,哎,自招考了两次了,一心就想上一中。”   这位女儿抬起头,不满地喊了声“妈”。   “伙食……好呀。”阮茜说。   “那一个月多少生活费啊,方便告诉阿姨吗?”妇女孜孜不倦地问。   “这个,看个人吧。”小姑娘琢磨道,“一个星期一百够了。”   一旁的女孩又扯了扯母亲的胳膊,大概是嫌母亲话多,给别人添麻烦,接着又被母亲扒开,女人还恨铁不成钢地唠叨“妈妈帮你咨询呢”。   “这小姑娘一看就学习好。”另一个陪同的男人判断。   “对对对,同学,一中学习压力很大吧?”妇女道,“我看你都有黑眼圈,是不是比初中压力大多了?”   小姑娘都快被问晕了:“……还好,我一百名出头,也不是特别累。”   “一中一百多名,不得了啊,”男人手背在后面,一副很懂的模样,“差点就北大清华了,小同学很不错。”   到底是夸自己的,小姑娘忍着没拆台,一百多名其实离清北还远,虽然一年九十多个考上,但里面还包含了文科,自招,竞赛,推荐等等,想上清北,起码得进年级前五十。   听了她们的谈话,周围一堆家长围过来,向小姑娘问这问那。妇女拍拍女儿的背,说:   “以后争取要像姐姐这样,知道吗?”   女生敷衍且不耐烦地点头:“嗯。”   阮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童谣憋着笑,老早跑到了一边,拿手机拍下小姑娘的窘态。   顺便问了句,“小北,考得怎么样?”   阮小北抬起头,初中毕业的少年至今还挡不住她气势如虹的魅力,别扭地说:   “成绩下午两点出,英语有点难……嫂子,额,姐夫……”   “就叫姐夫吧。”童谣莞尔。   终于,小姑娘杀出重围,噘着嘴,怪童老师不帮她脱身。   童谣笑而不语。   阮茜娇哼一声,望着刚才的那一家人,他们正期期艾艾地等待分数,大概是真的很想上一中。妇女不停地做着“菩萨保佑”的手势,男人和善的面孔说着什么,女孩抿着唇,焦虑又期待。   这只是千万家庭的一个缩影。   这一刻,阮茜祝愿每一个家庭都能心想事成。她觉得如果这家人考上了,她也会开心。   “说不定你要成我学弟了。”她对阮小北说。   阮小北脸上淡定,但发抖的手说明了他的紧张:   “那得我考得上啊。”   下午两点,招生办的人出来了,简单地往墙上贴了张纸,是一分名单,瞬间,校门口所有人涌到那,知识分子,白领小资,都不要面子地挤到名单前。有母亲知道孩子考上了,当场泪如泉涌,有父亲知道孩子没考上,哪怕心里恨不得涂掉别人的名字加上自家孩子的,也只能佯装无所谓地退出来,说“没事,儿子,我们下次努力”。   小姑娘脑瓜子灵敏,她在贴之前就跑到了墙那边,不用挤,从头把名单看到尾后,钻出来,一脸沉重。   阮小北心都凉了。   “小北,你……”   突然,变成一个绚烂的笑脸:   “考上啦!”   很注重形象的阮小北瞬间猩猩一样捶打胸脯,又蹦又跳。   童谣笑着说恭喜,阮茜再次望向之前那家人,女孩正抱着母亲的脖子,一边笑一边跳。   下午,阮小北坐大巴回湘南,童谣开车送他去的车站,少年全程不吭声,默默听前面的姐姐姐夫秀恩爱。   返回途中,童谣接了一个电话。   “妈,怎么打电话给我?”   知道那头是江妩,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旁边,黄昏的光穿过车窗,把她们的侧颜渲染成金色。   “啊?外舅公……妈,你别哭……他年纪这么大了……”   童谣语调一变,慌了手脚,把车停在路边,似乎还是第一次安慰强势的母亲。   十多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童老师……”阮茜知道出了事,小心翼翼地碰碰她的手指。   “没事,我把你送回学校。”童谣摇摇头,“我可能要出去几天,你自己在家,能照顾好自己吗?或者你去我那个大房子,那边只有保姆……”   “不用不用,”小姑娘轻言细语,“童老师,我没问题的。”   “那……行。”   童谣抬头,再次将车子发动。   “童老师,你外舅公生病了吗?”小姑娘小声问。   “去世了,”她的表情谈不上多沉重,“八十多岁,无疾而终,算是喜丧。”   小姑娘听着,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家太远了,但我妈年轻时受了他不少照顾,经常和我爸去拜年,我和我哥不想去就留在家里。”   她把车停在校门口,“我主要是去陪陪我妈。”   车门打开,小姑娘坐了一会儿,说“帮我给江阿姨说让她注意身体”,然后一只脚踏出去,又很快缩回来,在童谣诧异的眼神中,她凑过去,咬了下童谣的耳垂:   “我等你回来。”   -   -   -   PS:晚上有事,所以早点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冬阳   列车在铁轨上行驶,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南方多山,每几分钟就会经过一个隧道,让窗外的田园景色一暗,变成漆黑潮湿的墙。   外舅公的家住在偏僻的小城,飞机高铁不能直达,只能坐普通的列车或者汽车,碍于坐汽车晕车的劳顿,所以最后选择了火车。   旅途需要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对江妩大概是煎熬,车上很吵,有孩子刺耳的哭声,随处可以闻到泡面油腻的味道,偶尔还混着脚臭味。想用手机,但信号不好,一进隧道什么都得断,几乎只能干坐着发呆。   “妈,我下了电影,要不要看?”   童谣当起了小棉袄,殷勤地笑。   “放吧。”江太后说。   她放的电影是《穿普拉达的女王》,主演安妮·海瑟薇美丽动人。   一辆小推车在她们旁边经过,乘务员是个小青年,他在中间停下,手舞足蹈地推销自己的产品:   “这个电子烟啊,健康无害,帮助戒烟……”   一个小孩大声说:   “妈妈,给爸爸买一个吧,这样他就可以戒烟了!”   妇女有些尴尬,把孩子扯回来,小声说:   “这些都是骗人的。”   但小孩不信,喊着要给爸爸买,乘务员抓住机会,连续进攻,终于,妇女无奈掏了钱,给孩子买了个心安。   “小孩真麻烦。”   童谣道。   江妩瞥了自家女儿一眼,想说“你不是从小孩过来的吗”,但仔细一想,这孩子小时候还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   倒是长大了突然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喜”——带了个女学生回家。   电影放着,蓦地,上面的通知栏弹出一个框,赫然就是女儿带回家的那个女学生。   【软软】:我自己做的饭[图片]   童谣尴尬地把这个消息划掉,江妩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下了火车,她们拖着便携的行李走出站。本地的气候要比火炉一样的省会凉爽不少,还能看见远处雾中的青山。像是触景生情了一般,江妩轻轻叹息,道:   “你还记得你外舅公吗?你小时候他还说你以后一定出人头地,给了你一个大红包。”   但时隔那么久,那些影像早被时间冲淡得不成样子,童谣甚至记不起这些远亲的脸庞:   “不记得了。”   “也是,那时候你太小了。”   江妩并不意外,收拾好伤感,拦了辆车。小城市的交通并不堵塞,汽车开进社区时,童谣看着窗外的楼房,儿时的记忆似乎被唤醒,连那位深埋在记忆里的外舅公,也有了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停。”江妩对司机说。   童谣下车,小区的公告栏上贴着讣告,她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哀乐。她跟着江妩走,终于,在两栋楼之间的院子看到了被布搭起来的灵堂。   那些人看到她们,立刻上前迎接,江妩看到中间的遗照,有些想哭,但她忍住,和亲友们交谈,长辈间的谈话就慢慢扯到小辈身上:   “这是谣谣吧,越长越漂亮了……”   “现在在当老师?”   “还没谈朋友吧,我这边……”   她不擅长应付这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亲戚,一个人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灵堂里摆满桌椅,像是刚举办完一场宴席,一群男女围在一起打牌,仿佛这不是葬礼而是婚礼。   没有不尊重的成分,而是风俗习惯就是如此。   只有直系的血亲,才能感受到这种彻骨的悲伤。   她四处张望,花圈和鲜花之中,一副沉棺摆在前面,棺前的垫子上,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那,生根了一般,明明是在最显眼的位置,却好像成了角落,安静又孤单。   是一个穿着孝衣的小女孩,五六岁左右,半扎马尾,脸蛋白净。   童谣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轻轻走到小女孩身边,跪坐在她边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怔了怔,转过头,红肿乌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有点奶声奶气地,小声说:   “……许冬阳,冬天的冬,太阳的阳。”   童谣笑眯了眼,说:   “我叫童谣,是你的……”   她突然一愣,扭头回去,轻声呼喊:   “妈,她该叫我什么?”   正和亲戚交谈的江妩看过来,说:   “冬阳是你外舅公的曾孙女,应该叫你……”说着,她自己先皱了眉,这关系隔了那么多代,还是表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   “你长一辈,就叫小姨吧。”   童谣转过头,笑道:   “叫小姨。”   “小姨。”   许冬阳声音软糯,有孩子特有的拉长的音调,又很轻,像一只小奶猫在叫。   “今年几岁了?”   “五岁。”   “上幼儿园了吗?”   许冬阳低下头,像是被问到了难堪的事:   “……没有。”   童谣发觉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可能无意中伤害了这孩子,内疚袭来,她忙试着转移话题:   “学过拼音吗?”   小女孩轻轻点头:“自学过。”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腿下的垫子上比划,顺着依稀的痕迹,童谣竟认出来,女孩写的是自己名字的拼音。   tongyao。   “真棒。”她笑着夸奖道。   许冬阳羞赧地不敢看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孩子,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   -   -   过了一个下午,童谣算是把这边的亲戚认全了。彼此的关系不近,和她们相处时,这些亲戚的话中带着不难察觉的讨好,她并不喜欢这样。   但她也摸清了这边的脉络。外舅公算是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也送走了白发人。他的儿子六十岁死于高血压,留下三个孙子,各个都成家立业,许冬阳的父亲,就是其中的老三。   但他同样是不幸的,27岁死于车祸,女人跑了,至今不知所踪,刚出生几个月的许冬阳,就被扔到外舅公家里,养到五岁。   童谣也不知道自己打听这些干什么。   也许是为那个女孩未来的命运担忧。   她问江妩许冬阳以后怎么办,江妩说,有她两个伯父养。   夜里,江妩让童谣回酒店,童谣看着灵堂里那小小的身影,迟疑之后,说:   “我就待在这吧。”   江妩也没继续劝她。   她缓步走上前,下午在外面买了些零食,应该小孩子爱吃,于是,她拿出一条,蹲下,在女孩面前晃晃:   “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冬阳抬起头,乖乖地喊了声:   “小姨。”   想不到她不到二十岁也能当姨妈了。   童谣继续笑着:“来,吃。”   本地产的米花糖,很甜很脆,缺点是容易吃胖。   “谢谢小姨。”小孩子小心地接过,放到嘴巴里,细嚼慢咽,很斯文。   “你要守夜啊?”童谣问,“等会儿回去睡觉吧,不然对身体不好,守夜是大人的事。”   许冬阳的眼睛黯淡下去,那一瞬间,她好像差点哭了:   “我……我想陪着曾爷爷。”   童谣连忙抱住她,哄道:   “好孩子,真懂事。”   她想,怎么会有人不心疼这样的孩子呢?   身后有一阵喧闹声,是两个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来,说:   “给你们曾爷爷磕几个头。”   一对是双胞胎,七八岁大,很活泼。一个是十多岁的少年,戴着入耳式的耳机,酷酷的。   “来,我们让位置。”童谣轻轻把小孩扶起来,坐到一边,许冬阳腿有点软,趴在她怀里,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   新来的几个孩子脸上没多少情绪,童谣也可以理解,毕竟据她了解,他们住在外地,应该没见过她外舅公,再亲的血缘,也敌不过素未谋面。   “看不看动画片?”她趁机哄着许冬阳,“小姨手机可以看。”   许冬阳先是摇了摇头,又抿住唇,大概是觉得小姨很亲切,于是,她尝试提出要求:   “……可以吗?”   “当然可以。”童谣眉眼弯弯,“看什么,小姨帮你找。”   许冬阳想来想去,说,想看《中国男孩洪战辉》,前几天的少儿频道在放这个。   童谣哭笑不得,在网上搜了搜,还真让她找到了。   这是一个穷苦男孩小小年纪就挑起家庭重担的故事,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重病,还要养活一个捡来的妹妹。   很多人并不知道有的人的生活有多苦。   但许冬阳知道。   这个动画片本身就很催泪,和女孩又能产生一些身世共鸣,看了几集过后,童谣发现小孩在偷偷抹眼泪,一声不吭,让人心疼得不行。她拿出纸,帮许冬阳擦掉眼泪,说:   “回家睡觉,好不好?”   外舅公的家就在旁边的二楼。   许冬阳困极了,但还是不想走,童谣又继续劝“明天再陪曾爷爷”、“明天有很多事要忙今天要好好休息”,女孩才终于答应上去睡觉。   五岁的小孩,她勉强可以抱着,但许冬阳红着脸说要自己走,童谣便放下她,走进漆黑的楼道,用力跺脚,感应灯便亮了。   楼梯间堆着杂物,稍微拥挤。   家门是开的,有长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童谣做了个“嘘”的手势,和女孩走进房间。外舅公的房子不小,一百二十多平,许冬阳的房间在里面,朴素但不简陋。   女孩躺上床,童谣帮她盖好被子,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童谣猜测没准小孩想让她陪,便问了句:   “要小姨陪吗?”   女孩睁大眼,很怯地问:   “……可以吗?”   又是这句话。   童谣笑:“可以呀。”   她搬了张椅子,问要不要关灯,许冬阳拼命摇头。   怕黑啊。   她把被子往小孩身下塞,许冬阳看着她,突然问:   “小姨,洪战辉是真的吗?”   童谣琢磨着,说:“我记得应该是真的。”   “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很好吧。”童谣说,“都出名了,肯定不会差的。”   “哦。”   许冬阳轻声说,头上的灯在她乌黑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童谣打量着房间,身后有一个书桌,桌上印着26个英文字母、乘法口诀,还放了几本书。她翻开一本,发现有些字标了拼音,好奇地问:   “这些书是你看的吗?”   “嗯……但很多字不认识,要翻字典。”   童谣看向抽屉,果然,有本小号的中华字典。   “这么小就会用字典,冬阳真厉害。”她不禁夸赞。   在她印象里,字典是小学老师才教的。   “还好……”许冬阳的脸更红了。   “要不要小姨念给你听?”她挥挥手里的书,笑。   小孩的表情分明是想的。   “那我就念咯,”她翘起唇角,念出书名,“《青铜葵花》,这本吧。”   -   -   -   PS:童谣:“小孩真麻烦。”   真……真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跟我走吧   “葵花很孤独,是那种一只鸟拥有万里天空而却看不见另外任何一只鸟的孤独。这只鸟在空阔的天空下飞翔着……”   轻柔的声音让故事也变得温柔,仿佛其中有一种抚慰的力量,深入人心,让幼小的女孩渐入梦乡。   呀,睡着了。   童谣合上书,在床边托腮,打量女孩恬静的睡颜。这哪里是小孩子,分明是小天使。冬阳的脸蛋没有小孩特有的红色,额前的刘海一丝一丝,放下来的头发有些内卷。乍一看像个精致的娃娃,但童谣又想到,很多人说小时候漂亮的孩子以后容易长残……呵,怎么会呢?   一定会越长越好看。   她轻轻起身,不发出一点声响,关掉了灯,用手机照明。她暂时还不困,便下楼走走,院子里的灵堂灯火通明。   四处都有桌椅,桌子上还有茶水点心,几个烟头在地上,火光闪闪。她找了个明亮的地方坐下,正好旁边隔一个座位的男孩在玩手机,用的最新的苹果机。她无聊,就在旁边看着。那游戏似乎是打仗的,男孩低着头,带着一群小人去打别人的大本营。   知道旁边来了人,男孩显然紧张了起来,但仍然聚精会神地打游戏,直到将对手推平才松了口气。他扭头,发现是个漂亮姐姐,然后……更紧张了。   “额,姐姐你好。”   “你好啊,”童谣颇有兴趣地指指屏幕,“什么游戏啊。”   “部落冲突,”男孩抓耳,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说起游戏就来劲了。   童谣笑:“你是灏明吧,马上初三了吧?”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冬阳二伯的儿子,在外地上初中,生活条件看起来不错。   “嗯……”许灏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听你爸爸说你成绩很好。”她知道怎么说话让孩子有成就感和开心。   “嗯,”许灏明骄傲地说,“期末考试我年级第七。”接着,男孩还讨好地递过来手机,“姐姐,你要不要玩这个?很好玩的,我可以带你,给你支援兵。”   “什么姐姐,这是你小姨妈,”冬阳二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拍拍儿子的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眼睛就是这么玩坏的。”   话语中倒是没什么责备,毕竟儿子成绩好。   “啊?”许灏明张大嘴,“小……小姨妈……”   童谣应了声,抿唇笑着,心想还是冬阳叫的“小姨”好听,像棉花糖,又绵又软,还粘人。   她看看许灏明其乐融融的一家,又想,这是个幸福的孩子。   幸福大多是相同的。   她在楼下待了一会儿,那个小小的身影又从心里蹦出来。时间越来越晚,有的人熬不住了上去休息,童谣看到许家老大的妻子领着她家双胞胎上楼,那两个白天活蹦乱跳的小子现在蔫蔫的,也是困了。   冬阳要是醒来看见自己不在,会不会害怕?应该不会,毕竟从小都是一个人睡。   但现在没事干,还不如去守着那孩子。   她起身,朝楼道走去。刚进门,就发现冬阳的房间亮着灯,有女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星星,你们两个今晚在这挤一挤好不好?冬阳啊,抱歉,吵醒你了,他们两个没地方睡,能睡这吗?这床这么大……”   童谣进了房间,看见许冬阳愣愣地坐在床上,轻轻点了下头。这张床是老太太生前的床,双胞胎才七岁,三个孩子确实可以睡下,这种事在情理之中,只是……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又缺了些尊重和理解。   许冬阳一声不吭地挪到了边缘。她其实不太愿意让男生睡她的床,但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任性和哭闹的资本,或许……以后她还要在婶婶家住,因此更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   “庆华……”庆华是女人的名字,童谣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喊了一声,她看着冬阳的缩在角落的模样,心里难受又堵,“星星都上小学了,不适合和妹妹一起睡了。”   “这么小,哪有关系啊。”庆华不以为然,“现在培养感情,以后能保护妹妹。”   童谣叹了口气,七岁,不小了,现在小学的孩子谁没看过电视剧,都知道谈恋爱牵手亲嘴了。兄妹之间尚且需要亲密有间,她更替冬阳心堵的是私人空间被侵犯。   “我怕影响冬阳睡眠,她今天都没怎么休息……”   “没事,我这两个小兔崽子睡得很死,也不踢被窝。”庆华给儿子盖好被子,也叹气道,“总不能让孩子睡地上啊。”   童谣还想继续说,这时,冬阳跳下床,拉起她的手,摇了摇:   “小姨,我想上厕所。”   哪怕是夏天,童谣也怕女孩冷到,赶紧拿了件外套给冬阳披上,说:   “好,小姨陪你去。”   许冬阳抬起头,把小姨的手握得很紧。   她没有想过小姨为她说话,也没想过有人会考虑她。这种感觉很少体验过,但……她很满足。   她常常和小区里的小孩玩,惹祸时,他们的家长会过来为他们撑腰,那副样子,就像刚才的小姨,那些孩子,只管躲在爸爸妈妈的身后,然后,一切就解决了。   “好黑啊,”童谣走到卫生间,打开手机的光,“灯是这个吗?”   那是一条悬挂的线,是老式的灯泡,按理说一拉就会亮,但童谣拉了一下,还是黑漆漆的。   “灯是坏的。”冬阳说。   所以她最害怕晚上上厕所了,那些故事里的鬼怪,都藏身于黑暗中。   “哦,没事,小姨有手机。”童谣说着,又不禁蹙眉。   一老一小住在这个房子里,灯坏了也没人来修吗?   童谣站在外面,一会儿后,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颤颤的“小姨”,她忙回答“怎么了”,冬阳又支支吾吾地说:   “没什么……”   童谣懂了,原来只是确定她在不在。   可爱的孩子害怕时也怪可爱的。   出来后,童谣打着光,说:   “要不要和小姨去外面住宾馆?很近的。”   反正江太后已经开好了房间。   冬阳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但最后,女孩摇摇头,说:   “我想去陪曾爷爷。”   太乖了。   童谣摸摸她的头,柔声说:   “好,小姨陪你。”   她们怕吵到别人,走路都很小声,刚踏出家门,却听到楼梯间里两个男人的谈话。   家在二楼,他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地方。   “……冬阳就送到你家养,我每个月给你打点钱,成吗?”   “哥,灏明现在初三,我压力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我还贷款买了套学区房,一百多万啊,我一点积蓄没有了,拿什么养她?你那点工资能给我打多少?”   “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我家两个了,你家再分担一个,不正好吗?”   “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她生病了我要给她治,她到年龄了要给她找学校,万一她不学好以后还给灏明拖后腿怎么办?哥,我是真养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庆华也不同意,难不成你要看冬阳住福利院?那别人不是戳着我们脊梁骨骂?”   他们的声音唤醒了楼道的灯,借着灯光,童谣看见了冬阳苍白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疼,她难以想象这种悲伤,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不在了,一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葬礼结束,这套老房子被大人卖掉分钱后,这个孩子会在哪?   她轻咳一声,楼上的男人察觉到有人在,各自缄口,童谣则拉着冬阳走到楼下,到了灵堂里,她才发现女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冬阳……”   她抱着女孩,轻声安慰。   “小姨,我想曾爷爷……”女孩泣不成声。她突然理解了一个从大人口中学到的词,拖油瓶。   童谣抚摸冬阳的头发,幽幽地叹息。   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慢慢成型。   -   -   第二天清早,送葬的车就来了。   唢呐的声音响天彻地,鞭炮炸得遍地硝烟。长辈说女性亲属不能送行,只能跪在路边,目送运棺车远去。   童谣站在人群里,待车走远,她立刻上前把冬阳拉起来,拍走她膝盖上的灰。冬阳也愿意偎着她,眷恋和依赖溢于言表。   兴许是因为看见有童谣照顾冬阳,其他大人都忽略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孩子。后面的车来了,童谣招呼小孩上车,冬阳迷茫地看着前面,问:   “去哪?”   “去殡仪馆。”童谣说。   冬阳知道后,又变得安静。   江妩瞥了眼靠在女儿怀里的女孩,若有所思。   车在目的地停下,殡仪馆的空气有些阴冷,冬阳茫然地等待,直到大人们涌出,商讨,一切准备就绪,她感觉小姨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   “去见曾爷爷最后一面吧。”   火化前的最后一面。   透明的棺中,上妆的躯体面色如常,一如生前,众人默默地看着,冬阳突然扑上去痛哭,拉都拉不开,许家二兄弟也到了伤心处,低头擦了擦眼泪。   童谣抱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女孩,回到了车里。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生活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说:   “冬阳,小姨打个电话,你在车里等,知道吗?”   女孩哽咽地点头,童谣叹了口气,走到车外,拨通了电话。   “童老师?”   “软软……”她是有些不安和内疚的,“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身世,亲属关系,这些都很容易讲清。   阮茜听完后,轻声问:   “童老师想养她吗?”   “……嗯。”   “这是童老师的自由啊,”小姑娘笑着说,“问我干嘛。”   “怎么是我的自由呢……”她小声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要一起生活,这种事肯定要和你商量啊。”   阮茜听到这,已经乐开花了。   “童老师的想法,我都支持。”她说。   童谣松了口气。   她挂掉电话,看向车里,冬阳正盯着远方的山,看得出神。接着,又像有感应一样,女孩望向她,又连忙低下头。   年幼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小姨很好,可只是她这一生的过客。她看见小姨和她妈妈在商讨什么,小姨的妈妈看起来不太开心,但最后,小姨却微笑地朝她走来。   童谣紧张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头脑一热的想法会给这个孩子的未来带来什么。   但这就是她现在想做的事,她很确定。   车门打开。   童谣侧身坐下,把冬阳小巧的手握在手心:   “冬阳,想和小姨走吗?   “去别的城市,和小姨一起生活。”   -   -   -   PS:为什么有人觉得五岁的冬阳是软软的情敌啊(抓狂) 第一百二十六章:回家   天是阴的,前几天下过雨,导致山路有些泥泞。   “牵着小姨,别摔了。”童谣走在前面,拉着许冬阳迈过滑腻的土梯。许家人买的墓地在山顶上,许家老大抱着骨灰盒,在后面气喘吁吁。   “一个坟头都要十多万,这年头哪里死得起啊。”旁边的亲戚说。   这边的人是信奉先火葬再土葬的,小城市收入水平没上去,消费水平却水涨船高,每个山头都布满了墓,对于很多人来说,安葬确实是一种奢望。   小小的冬阳加快步伐,和小姨贴近了一些。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亲戚话语中的不满,即便是小孩也不喜欢负面情绪,她更喜欢小姨这样,温温柔柔,像太阳一样温暖的。   她觉得小姨就是她冬天的太阳。她甚至会想,如果小姨是她妈妈就好了。她知道没人想要她,大伯二伯都觉得她是拖油瓶,小姨安抚她睡觉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能不能一直和小姨一起生活。   但她不敢问出口。小孩子是心思单纯的白纸,别人说她是累赘,她就真的会认为自己是累赘。   当小姨问“想不想跟我走”时,她想,是不是她的愿望被谁听见,才让小姨来到她的身边。   在车上,她拼命点头,哭着说:   “他们都说……我是包袱。”   小姨抱着她,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可我就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包袱。”   在这个盛夏的阴天,许冬阳五岁的人生,至此转折。   -   -   安葬了外舅公后,亲戚朋友四散而去,冬阳大伯清理了一番老房子的东西,童谣和江妩则和他谈了冬阳的去处。   有人愿意接手,冬阳大伯显然是愿意的,但又不好表现得太冷血,最后,东扯西扯,半推半就地把冬阳推到了童家。   “你想好了,收养她?”江妩避开孩子,把童谣拉到一边,“有多少麻烦,不用我提醒你吧?”   收养的条件很苛刻,但如果沾亲带故,这个条件便会放宽很多。   “我也可怜这孩子,我可以请人照顾她,没必要你自己来。”江妩补充。   童谣沉默,你要问她有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那一定是没有。但她已经开口,是“和小姨一起生活”,那就一定是她亲自照顾。   “我想……先把冬阳户口上到我们家。”她哑着嗓子说,“我当她的监护人,收养的事,我想过几年再说,还是由我来照顾她。”   江妩皱眉:“你忙得过来吗?都要教高三了,压力肯定会比以前大。”   童谣点头:“忙得过来。”   本来就是她的事,不应该给家里人添麻烦。   她远远地看见冬阳在收拾东西,瘦弱的小孩背着一个偏大的、男孩子用的奥特曼书包,她连忙过去,说:   “不用你收拾,等会儿让我们来。”   冬阳停下,轻轻地说:   “嗯。”   “冬阳,”童谣蹲下,温声道,“我和你大伯谈过了。”   她一顿,发现女孩瞳孔缩起,一副紧张的模样,仿佛生怕她改口“你去你大伯家住吧”。   她不禁莞尔:“以后就跟小姨一起住了。”   冬阳嘴唇微颤,这几天她经历了很多,她带着哭腔,不让自己哭出来:   “……谢谢小姨。”   童谣用指腹沾走她的眼泪,心想,真让人心疼。她抱着冬阳,低声哄道:   “不哭,以后和小姨就是一家人了。”   她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她们订了明天的车票,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童谣不想孩子总沉浸在悲伤里,便主动提议:   “陪小姨出去逛逛好不好?”   冬阳起初真的以为只是逛逛。   谁知道,到了步行街,小姨隔一个童装店就要停一下,进去给她搭配不同的服装。再出来时,冬阳已经成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连书包都是粉色的名牌款。   幸好孩子的衣服轻,不然童谣都快提不动了。   她们走在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大多数人的眼神是诧异的,大概是猜测童谣的年龄,居然这么年轻漂亮就有了一个五六岁的女儿,以及……她的禽兽老公上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吗?   “小姨……”冬阳怯怯地跟上,她很少上街,对于外面的世界,她的害怕多于好奇。   “牵着我,”童谣笑,“别被坏人拐跑了。”   她打开手机看时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于是,她问:   “晚上想吃什么?”   她注意到冬阳的目光在对面的必胜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挪开,小声说:   “听小姨的。”   童谣弯唇:“那吃必胜客怎么样?”   冬阳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但进了必胜客,女孩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她看到了菜单,一个披萨大几十块甚至上百块,她点都不敢点。后面排队的人一直在催,服务员也没什么耐心,最后,她急急忙忙地点了份薯条,童谣问她“就只吃薯条吗”,她还点头说是。   童谣失笑,加了一份披萨和牛排,还顺便点了饮品。   听到收银员报价,冬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满是罪恶感。吃的上了,女孩埋着头吃,虽然美味,但脸越吃越苦——她不想浪费,但根本吃不完。   “吃慢点,吃不完可以带回去。”童谣拿起手机,“冬阳,小姨给你拍几张照可以吗?”   冬阳抬头,嘴角沾了点番茄酱,迷茫地点点头。   童谣赶紧抓拍。   拍完的照片,她发给了软软,因为小姑娘一直想看看这孩子。阮茜回复很快,话里行间离不开“可爱”两个字,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不经意间又找到了一种愉悦的共鸣。   【软软】:好想抱她。   【童谣】:大可爱抱小可爱。   【软软】:我是大人了/生气   【童谣】:一天不成年,就还是小屁孩。   【软软】:谣谣什么时候回来?   【童谣】:叫老师。   她继续回了个“明天”,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小姨是做什么的呀?”冬阳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姨呀,”童谣放下手机,“小姨是数学老师,教高中的。”   冬阳的嘴型做了一个“哇”字,十分憧憬。   “等以后你上高中,说不定小姨还能教你。”童谣笑道。   小孩脸红红的,对长大越来越期待。   晚上,童谣直接把冬阳带去了宾馆住。只有两张床,江妩睡一张,童谣便要和小孩挤一起。不喜欢表哥挤床上的冬阳倒是很喜欢她小姨,夜里还要往童谣怀里钻,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乖乖地一动不动。见女儿乐在其中,江妩自己睡下,也没说什么。   -   -   次日早晨,火车站。   天空放晴,地上的水洼一圈一圈变小。行李箱的轮子滚过,溅起水渍,冬阳赶紧跳开,生怕弄脏了小姨给她买的新衣服。   老式的火车,老式的站台,上车还要迈上半人高的梯子,童谣先上去,在乘务员的帮助下,把冬阳抱了上来。冬阳第一次见到火车,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让她想起了公交车。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到窗边,扒着台子往外看。这里的火车站家属可以进到这来送别,那些人在上车之际还依依不舍,但……没有人来送她。   她觉得自己和什么之间的联系好像彻底断了,像是断线的风筝,飞向遥远的天际。   “饿了就吃披萨,昨天没吃完的。”童谣把必胜客的餐盒放在桌上,坐在冬阳对面,“要不要买瓶牛奶?我现在去站台买还来得及。”   冬阳回头,轻轻摇了摇脑袋,被童谣注视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有小姨就够了。   火车开动,穿过山岭,穿过田野。她们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耀眼。童谣忽然想,这个画面如果有人拍下来,那也太缘之空了。   “益智玩具,看一看,瞧一瞧……”   “大哥,这边。”童谣挥手,把推销员叫过来,一听有生意,推销员跑得比记者还快。   “你这有什么?”   “嗨,看您女儿喜欢什么,我这有魔方,积木,九连环……”   听到“女儿”这个词,冬阳身子一抖,偷偷观察小姨的反应。童谣依然笑着,毫不在意,还看过来,问:   “冬阳,喜欢哪个?”   “小姨,我都不用……”   “那都买一件吧。”童谣对推销员说。   许冬阳:“……”   剩下的时间里,一大一小一起研究魔方,费尽精力拼出一面后,小孩换了个位置,在童谣的腿上睡着。   童谣琢磨着,自己的腿不是自己的,是软软和冬阳的枕头。   “你也不能太溺爱了。”江妩现身说法,“要像我一样,严格一点。”   童谣敷衍地说“好”,又朝母亲一笑,指指腿上的女孩:   “你看,不可爱吗?”   “可爱。”江妩没话说,“你就当女儿养吧,免得以后老了没人养。”   “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她低头,轻轻碰了碰冬阳软嘟嘟的脸。   “你那小女朋友没意见?”江妩倒是还记得阮茜,“你也要考虑她的感受。”   童谣抬头:“妈,放心,软软早就答应了。”接着,又凑过去,嬉皮笑脸,“妈,你是不是看软软越来越顺眼了?”   江妩说:“我是希望你做好自己该做的。”   “懂,我懂。”   江妩突然觉得女儿挺欠的。   历经六个小时的长途,火车到站,冬阳揉着眼睛醒来,她好像一觉穿越了十年,一个崭新的城市呈现在她面前,钢铁森林,车水马龙,繁华,现代,喧闹,陌生。   司机在站口恭候多少,哪怕是一辆豪车,在这样的城市也没多少人大惊小怪。   但冬阳觉得什么都很厉害。   童谣领着女孩上车,眉开眼笑:   “回家咯。”   -   -   -   Ps:推一本写得很棒的百合文哦!   《病娇攻略手记》   三个妹纸的修萝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三口之家   市一中,百年名校,比很多大学的历史还要悠久。历经风雨的宏伟大门可以当作景观,顶上铭刻着一中的校训。   冬阳张大嘴,发现校训里很多字都不认识。   这里就是小姨工作的地方吗?   “诶,童老师回来了?”坐班的保安打了个招呼,“还带了个小孩回来?”   童谣笑笑,没有解释。进了校园,她领着冬阳,温柔地说:   “那是食堂,那边是教学楼,小姨办公室在五楼,沿着操场一直往前走就是宿舍……冬阳记得路吗?”   冬阳乖巧地点头。   操场上,足球队在训练,骄阳似火,时不时传来少年们的吼声。修剪整齐的灌木,苍郁茂盛的树枝,暑假的校园有一种静谧的美好。蜻蜓在水中产卵,几个教师子女到处扑腾,冬阳看着,渐渐入迷。   “家在三楼,这个要记住了。”童谣特别叮嘱。   楼道里很凉爽,她牵着冬阳一步步迈上阶梯,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后就传来一阵奔跑声。   “来了!”   门打开,阮茜压住自己抱紧童老师的欲望,看向童谣身后,小小的冬阳往小姨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紧张。   “冬阳,这是阮茜姐姐,”童谣忍住笑,“小姨的学生。”   冬阳很想问“为什么学生可以和小姨住在一起”,但又憋了回去,奶声奶气地说:   “阮茜姐姐好。”   阮茜觉得自己的母性一下子就泛滥了。   “快进来,”小姑娘弯下腰去拿鞋子,“拖鞋给冬阳买了,但不知道合不合适……”   冬阳的小脚丫伸出来,穿进粉色的兔兔拖,稍微大了点,但很舒服。   “谢谢阮茜姐姐。”   “合适就好!”   招呼好冬阳,阮茜守在门口,帮童谣接行李。几日未见,童谣摸摸小姑娘的头顶,现在的她还能借助高跟鞋的优势,趁机多摸几次: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蛮好,”阮茜噘嘴,“别把我当小孩。”   小姑娘回头,看见冬阳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她小声问:   “冬阳睡哪啊?”   “跟我睡啊。”童谣偏头,“等你毕业了,冬阳上小学,我再换套大点的房子。”   “换房子?我毕业了我那房间不就空出来了吗?”阮茜不解。   童谣没说过高三后自己要去分校,当然,现在她也不打算说。她岔开话题,说要给冬阳买日用品,小姑娘叉腰,自豪地说什么都给冬阳准备好了。   “这么厉害?”童谣诧异,心里一暖,“你去陪一下冬阳吧,我把行李收拾一下。”   “好的,谣谣。”小姑娘说完,一溜烟地走了。   童谣脸一黑,倒也没什么羞耻感,小姑娘这喊得跟做贼一样,她能有少女感才怪了。   她把行李拖到卧室,琢磨着要买书桌之类的东西。床很大,足够睡下她和冬阳还不拥挤。几天的奔波下来,她也觉得疲惫,收拾好东西,她推开门,便看见沙发上小姑娘和冬阳黏在一起,冬阳一脸惊喜地喊道:   “阮茜,我看到了!”   怎么直接喊名字了?   她走过去,发现冬阳捧着本书,用一张透明的卡片贴在书上,可以看见一些正常看看不到的东西,在最喜欢冒险的年纪,正好能给小孩一种发现宝藏的新奇和成就感。   “好玩吧。”阮茜笑着说。   “在看什么?”童谣插进话题,坐到冬阳身边,“冬阳,要叫姐姐。”   “是我让她喊名字的。”小姑娘举手,笑容带着狡黠——自己和童老师是一辈的,怎么能喊童老师小姨喊自己姐姐呢?   冬阳大大的眼睛看着童谣,把书立起来,露出名字,叫《冒险小虎队》。   “你给她买的?”童谣无奈道。   “是呀,”小姑娘指指茶几,“还买了牛奶,水果……”   “冬阳,”童谣低头,温声说,“这时候要说什么?”   冬阳眨眨眼:“谢谢阮茜。”   “不用谢不用谢!”小姑娘摆手,“一家人嘛。”   冬阳的眼神又迷茫了起来。   童谣脸一阵烫,把冬阳抱在怀里,生怕冲击孩子的三观:   “别在冬阳面前说这些……”   小姑娘立刻做了一个封嘴的手势。   入夜,冬阳站在空调下,用手去抓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好神奇,难熬的夏夜一下子变得舒适。童谣进了房间,把女孩的换洗衣物清出来,说:   “冬阳,洗澡去了。”   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童谣知道冬阳以前在家用的煤气烧水洗澡,所以教她怎么用电热水器。这东西简单易懂,她刚说完,冬阳就迫不及待地说:   “我可以自己洗!”   童谣笑了,调侃了一句:“还不好意思啊,那行,小姨出去了,有事叫我。”   冬阳的脸更红了。   夏天,就麻烦在每天都要洗澡——有时候一天还不止一次。童谣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发现小姑娘站在门口,小狐狸一样,跟她撒娇:   “童老师,我不会自己洗诶。”   居然偷听。   童谣:“……放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脸已经红透了。她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如果自己是个男的,恐怕会当场说“那我帮你洗啊”,小姑娘八成会害羞地跑开。但现在……她不敢这么说了,因为这小屁孩是真的想和她一起洗澡。   “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复习呢?”   “复习了,”阮茜轻声说,“童老师你不在家,我就只能学习了。”   她的话中,有些孤独和思念。童谣的心像被戳了一下,仿佛能看见一个在书房从早坐到晚的背影。她抓着洗衣机的盖子,缓缓松开,歉意是吞没她的潮水。她这几天依然是充实的,但小姑娘是孤寂的,回到家,她的心却还在冬阳身上,少了对恋人的关心。   “对不起,因为冬阳刚来……”她有点不敢看软软,“陪你的时间比较少。”   “不用道歉呀,”小姑娘凑近,眨着一瞳秋水,“我也喜欢冬阳,我多花时间陪她,童老师不就有时间陪我了吗?”   “你高三了,时间太紧……”   “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啊,”她贴得太近,气息温热,童谣几乎要靠在洗衣机上,“比如,现在冬阳就不在。”   她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浴室的水声,夏夜的蝉鸣。   还有童大小姐一句轻轻的“嗯”。   无措的手在洗衣机的机身上徘徊,她总想抓住什么,却不能像被单一样揪起。背上是凉的,身前却是火热,把她也变得热情,去接纳对方的索取,也去汲取对方的甘甜。   这都……什么啊。   事后,她躲在房间,努力喝水,不让等会儿冬阳出来看出自己的异样。很快,冬阳喊着“小姨”进了房间,童谣盯着镜子,说:   “自己先睡觉,小姨去洗澡。”   冬阳听话地爬上了床。   客厅里的阮茜羡慕坏了那个小孩,她想和童老师睡一次得绞尽脑汁,冬阳什么都不做,童老师就会自己爬上床。   童谣洗完澡,推开浴室的玻璃门,氤氲的热汽把镜子变得朦胧。她换上大码的睡裙,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更显得身形玲珑。路过客厅,她看向还在背单词的软软,压低声音:   “我们先睡了,冬阳不能睡太晚。”   阮茜一愣,“哦”了一句,看着童老师单薄的防御,也只能在心里馋。   童谣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没开灯,以她对卧室的熟悉程度来说也不需要。她轻手轻脚的,刚坐到床上,就听见一声“小姨”。   “醒了?”她停下,问。   “没睡,”冬阳说,“在等你。”   说完,女孩似乎觉得肉麻,往被窝里藏了藏。   “乖,”童谣一笑,“以后不用等,我可能比较晚睡,你要长身体九点钟之前就要上床,知道吗?不然以后长不高的。”   “嗯。”冬阳小声说,“小姨可以再过来一点。”   小孩子想要贴着她睡,又不好意思。   “好。”童谣挪了挪,然后轻轻翻过身,朝着女孩侧躺着,过了几分钟,她突然问,“冬阳,你觉得阮茜姐姐怎么样?”   冬阳“嗯?”了声,糯糯地说:   “很好呀。”   说完,又乖乖地看着她。   童谣突然有种单亲妈妈带着宝宝找后爸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句话就是“那让阮茜叔叔当你爸爸好不好”。   呸。   “哪里好了?”她又问。   冬阳说:“嗯……漂亮,对我好,对小姨好。”   翻译一下,这个叔叔长得帅,对我好,对妈妈好——这些都是童谣脑补的。   没办法,一旦代入,就回不去了。   她叹了口气,在冬阳额头上亲了一口,说:   “睡吧,晚安。”   -   -   七月末,新高三的学生们极不情愿地回了学校,开始了老师口中“打基础”的一轮复习。   一个月不见,彼此都有些感慨,第一个变化是教室高了一层,新教室还比原来脏一些。第二个变化是走廊上多了个牌子,写着距离高考多少多少天——三百多天?那没事了,还久得很。   除此之外,放假回家,来回一圈,也多了很多八卦。   比如有人在教学楼看到了四班跳楼的陈沫,双腿行动如常。   比如听说被开除的石仁杰在老家当网管,每天快活似神仙。   比如贬到分校的龙婷嫁给了一个男老师,摆脱了铁处女的恶名。   “少打听那些有的没的!”熟悉的劳改一拍桌子,“你们现在处于冲刺阶段,最关键的时期……”   语文老师一旦讲道理就是滔滔不绝,就“高三的重要性”展开论证,甚至直接讲完了第一节晚自习。   哦,那太好了。大多数学生都抱着“反正我不想学习,你在那BB让别人也不能学习正合我意”的阴暗想法,浪了一个月,谁能马上进入学习状态啊?   至少阮茜能。   补课一个月,她的学习状态就没断过。   第二节晚自习,大家见到了赏心悦目的童老师。   果然,这才是他们在学校的意义啊。   -   -   -   PS:推一本纯百文_(:з)∠)_   《和体内的布洛妮娅一起拯救世界》 第一百二十八章:原来你们住一起啊   “男生出来,搬书!”   新学期,新气象,自然还有新教材。   其他课程早上完了,要搬的只剩下语文书和一大堆练习册。女生们在教室闲聊,直到男生们抱着书山回来,才纷纷抽气。   练习册也太多了吧?   暑假的补课期间,仿佛只有题海才能给高三带来些真实感。   好在学生们都知道苦中作乐,先把语文书翻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有趣的文章,尤其是小说部分。   有搬着书的男生把书山放在江一鸣和阮茜的桌子之间,给各个组发下去,看得江一鸣直咬牙——这货一定是想借发书的名义离他同桌近一点!   上课了,练习册还没发完,童谣走进教室,说:   “先别发了,上课。   “这节课,请同学们先把暑假作业放在桌上,我来检查一下。”   “啊?”学生们哀嚎,“老师,别吧。”   “少废话。”   童谣毫不留情,直接走下去,在每个人桌上看。   “自己翻开。”她补充。   路过江一鸣时,她发现这男孩还在临危不乱地翻书包,于是她打趣道:   “翻了这么久还没找到?”   江一鸣冷汗直流,强颜欢笑,好像一点不慌:“书有点多,我再找找……”   其实他早就找到了,但不敢拿出来,因为根本没写几页。他只希望童老师赶紧去检查后面的,然后忘了他。   可童谣突然来了兴致,说:“那我等着。”   江一鸣僵住,默默把书包拉上:   “童老师,我忘带了……”   “没带不会是没写吧?”她笑容更盛。   高三了,她得对这些学生更加严格,才是对他们负责。   童谣挑眉,思索着怎么给这些不认真的学生一些教训,她目光一瞥,忽然发现小姑娘的桌上也是空空的。   难道……   她看向小姑娘的脸,阮茜咬着唇,满脸羞愧,小声说:   “我也忘记带了……”   童谣一梗,那句“没带的这周多三张卷子”卡在喉间,改为无力的“下周带来”。   小姑娘愧疚地说:“童老师,我下午带来给你看。”   大家也不惊讶,他们都知道阮茜上学期成了走读生,以为是在外面附近租了房子。   童谣金屋藏娇的事至今还瞒得挺好。   查完了作业,开始正常上课。高三的课堂更枯燥了,每天就是梳理知识点、刷题,又是上午第四节课,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又饿又困,课堂质量是一天最低。   “诶,外面有个小妹妹。”这时,最后一排的人透过窗子,新奇地说。   同桌凑过来,也往外看:   “咦,居然不是叶伟他仔,这只好可爱啊。”   “都像童星了。”另一个点评道。   “你说是哪个老师家的?”   “这基因……楼老师的?她刚毕业,不会吧。”   “那可能是陆老师的。”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突然,玻璃上印出劳改放大的脸,两个人津津有味的话题瞬间中断。   惨了,被发现了。   外面的老师看里面跟视察监狱一样,要不怎么叫他劳改呢?   走廊上,许冬阳仰望着墙上的优秀教师榜单,小姨的名字和照片在列,是最漂亮的那个,她心中又开心又自豪。她起初是在后门那,之后忍不住去前门瞧了瞧,偷看小姨上课的样子。前门是开的,前几排的学生都渐渐发现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可爱,童谣讲课讲得认真,对于门口的动静后知后觉,她无意中望过去,和冬阳对视,女孩立刻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缩了回去。   “咳,”她轻轻咳了咳,“大家把后面的练习题做一下。”   然后,她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只身出去,前排的学生翘起屁股,几乎要站起来往外面看了。   “童老师家的?!”   “亲戚吧?”   “嘘!”一道很大的嘘声响起,教室很默契地安静下来,都在努力地尝试听清外面的对话。   “……冬阳,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吗?”   “我……我想看看小姨。”   “乖,马上就下课了,外面热,去办公室吹空调吧,小姨马上来陪你。”   ——啊我死了。   听清过程的学生们心说,他们也好想被童老师这么温柔地哄啊。   以及,原来小孩子这么可爱吗?   童谣只出去了一分钟,把冬阳哄回办公室,她又回来,拍拍黑板:   “做得怎么样?”   大伙赶紧低头。   只有阮茜举起了小手,试图将功补过。   不过童谣心里还有气,没点她。   下课铃响。   童谣远远地看见冬阳从办公室跑来,走廊上经常有学生打水时泼的水,她生怕冬阳摔了,立刻出去接。七班的小兔崽子们就兴奋了,他们饭也不吃了,当童谣牵着冬阳过来时,他们围成一个小圈,充满了好奇:   “童老师,这是你亲戚么?”   “是呀,”童谣笑,“你们别吓着她了。”   她知道大家都是善意的,正好也可以锻炼一下冬阳的胆量——那些同事的儿女都在学校呼风唤雨的,碰见大哥哥大姐姐一点都不怕生,她希望冬阳也能有那样的朝气和活力。   这么多人,冬阳有些怕,往她身后躲。童谣摸摸小孩的头,说:“这些都是小姨的学生,冬阳,跟大家打个招呼,嗯?”   冬阳咽了咽,小声又快速地说了句“大家好”,像是蜻蜓点水,也像含羞草,突然,她眼睛一亮,对着人群喊了一声:   “阮茜!”   她伸出小手,不舍得离开小姨,又想把阮茜抓过来,左右都有保护她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被点到的阮茜一愣,走到冬阳面前,蹲下,朝她一笑:   “我在啊。”   冬阳眨着纯真的眼,扯扯阮茜的袖口:   “中午你回不回来住呀?小姨买了一个烤箱。”   童谣:“……”   阮茜:“……”   众人:“??”   “童老师你们都同居啦?!”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大喊,随后,又是一阵起哄声。   “你们干嘛,”童谣很慌,耳垂热得发烫,几乎是咬着舌头让自己镇定,“阮茜走读,租的我的房子住。”   就是没有房租而已。   “噫——”不管是真是假,起哄就是了。   人类天生就喜欢看热闹。   更何况,阮茜喜欢童老师,这件事早都不是秘密了,原先不看好的人纷纷侧目,难道同性学生这个身份就这么好用?难不成最后真能让阮茜届到了?   关注这对cp的人简直有种追番的乐趣。   周围人都在怪叫,冬阳害怕地缩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眼睛泪汪汪的。阮茜立刻安抚她,柔声道:   “他们都在开玩笑呢。”   见小妹妹快哭了,兔崽子们也安静了,童谣瞪了这群无法无天的学生们一眼,牵起冬阳的手:   “不哭,小姨回家给你做吃的。”   这是放学吃饭的高峰期,楼梯里都是人挤人,童谣特地带冬阳绕到了教学楼另一侧,阮茜就默默跟在后面,隔了几米,像一个保镖。   “阮茜……”冬阳回头,想了想,直接问小姨,“阮茜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呀?”   “因为她惹小姨生气了。”童谣偏头,“上课不带作业,冬阳不能学她哦。”   冬阳歉意地看了阮茜一眼,朝小姨点头:   “嗯。”   有冬阳支持她,童谣一下子就神清气爽了,她下楼时,阮茜还在另一边的楼梯上,她正好能看见小姑娘的表情,挺失落的,内疚都写在脸上,看样子是真的在反省。   童谣牵着冬阳继续走,心想,就知道装可怜。   但是……看着是挺可怜的。   最初关注这孩子,不就是因为“可怜”吗?   好一个可怜,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她停下,叹了口气,冬阳也跟着停下,阮茜怔了一会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拨云见日般地明媚起来,小跑过来,就去牵冬阳另一只手,小孩也开心地把手递过去。   “不许牵。”童谣把冬阳拉进怀里,脸上有些燥,“被人看见……就太奇怪了。”   阮茜朝冬阳吐了吐舌头,换了个位置,站到童谣身边,这样……也不错。   午饭时的校园,人来人往。太阳接近最高处,大道两侧的树枝形成斑驳的树荫。冬阳跑在前面,自从来了这里就活泼了很多,还和楼里其他几个孩子玩到了一起。   “童老师,我作业在卧室,到家了给你看。”阮茜说话时悄悄打量童谣的脸色。   童谣轻轻点头:“我知道你做了。”   “我下次肯定不会忘带,我发誓。”小姑娘保证。   “哼。”童谣轻哼一声,唾弃自己的心软。   “啊!”   突然,冬阳在路上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扣人心弦,童谣瞳孔一缩,吓得魂都快丢了,赶紧上前扶起冬阳:   “摔到哪了?没磕到吧?出血没?”   五岁的孩子多脆弱啊,皮肤像蛋白一样,指甲按一下都能起印子。冬阳摇摇头,伸出手掌,上面沾着泥沙,被水泥路磨得通红。   她心疼坏了,问:   “腿伤了吗?”   夏天的衣服都单薄,冬阳咬着嘴唇,拉起裤腿,才发现膝盖磨破了皮,万幸的是并不严重。   阮茜吹了吹冬阳的伤口,童谣则蹲在前面,背对着冬阳,说:   “上来,小姨背你回去。”   家里就有药品可以处理伤口。   但冬阳不是娇气的孩子,脸皱成了苦瓜还坚持要自己走,最后被童谣一把捞了起来。   “不舒服跟小姨说。”她掂了掂,对她来说,三四十斤挺重,但能接受。   冬阳的眉头舒展开,脑袋轻轻埋在她的颈窝里。   “我还以为童老师会让冬阳自己走回去呢。”小姑娘感叹,“我来背吧,我体力好一点。”   “为什么?”童谣很意外,同时捍卫自己的身体素质,补充道,“我体力也不差。”   “现在不都这么说么,孩子摔了,自己爬起来,以后性格会更坚强。”阮茜想了想,“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童谣笑了笑,扭头,可以碰到冬阳的额头,“不过,我觉得,孩子摔倒了,多关心一点,能给她更多探索世界的勇气吧,我也不想让她太坚强。”   她的声音渐渐放轻,“也不想让你那么坚强。”   阮茜脚步一顿,心跳也漏了一拍。   -   -   -   PS:又双叒叕推一本百合文啦!   罕见的病娇哦!超好看!   《少女,请放下手中的柴刀》 第一百二十九章:复读生   到了高三,大多数高中都会迎来一批特殊的新人。   复读生。   一中自然也会接收,不过,一中只收成绩足够好的,这算是半个悖论——成绩好的学生很少复读。复读生入校考试有几十人参加,最后只录取了四个,分别分配到了二班,四班,六班和七班。   然而,一提到复读生,家长群里就开始含沙射影了。   有家长们埋怨复读生占了他们孩子的资源,认为复读生多学了一年有优势,说不定哪个孩子就因为一个复读生被挤下去了。这样的话语具有煽动性,很多本觉得无所谓的家长,也开始对学校接收复读生表达不满。   “我都不知道拿这些家长怎么办了。”李汉强在办公室诉苦,“家校互联也太麻烦了。”   家校互联,是楼彧走马上任后立刻开始执行的制度。每个班要成立家委会,听上去很靠谱,可以和老师一起监督孩子,家委会也是由家长中的“精英”组成,整天在群里转发育儿心经,然后就是一群家长排队似的大拇指表情,整得跟粉丝刷屏一样,童谣都忍不住屏蔽了。   她觉得家委会制度挺不好的,能进家委会的都是富裕的家庭,硬生生在群里分出了上下级。好像班里的孩子因为父母不是家委会的就低人一等了一样。   “李老师打算怎么处理?”童谣看了眼家长群,发现家委会又转发了一篇名叫《高考的独木桥,你想让孩子和复读生一起走吗》的文章。   “装瞎子呗。”李汉强摊手。   谁让这帮家委会也是平时明面上马屁拍得最响的,不好让他们面子上过不去。   “小姨。”坐在她座位上用电脑看动画片的冬阳糯糯地喊,“QQ上有人找你。”   “来了。”童谣才注意到手机QQ被后台杀了,过去一看,是主任叫自己过去,“小姨出去了,你乖乖的,别给老师们添麻烦。”   “哪有哪有,”李汉强在一旁笑,“这是我见过的最乖的孩子。”   现在是下课时间,她远远地就看见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围了几个学生,还有女人的大吵大闹。   “……说好了给我女儿放到实验班,你们放到七班不是出尔反尔吗!哎,你们这学校怎么这样啊?我女儿高考六百多分,放哪个学校不能进实验班?你让她进七班,你早说啊,那我们就不来了!”   “妈,别说了……外面有人……”   “我就要说!你别嫌我吵,我在这说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啊?”   “这位女士,你冷静一下。学校有学校的安排,我们当时说您女儿‘应该’能进,没有打包票,实验班的竞争是很激烈的,去七班能得到更多关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七班的老师能有实验班老师好吗!学习环境都不一样!”   “我们学校平行班和实验班是共用老师的……诶,童老师来了,请进,把门关一下。”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童谣大致摸清了事件的脉络,她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喧嚣和探究,打量屋子里一对母女。   妇女的面容有些刻薄,从她刚才的吵闹不难判断出她的剽悍。她的女儿低着头,五官清秀,内卷的中长发,小声说了句“老师好”。   强势的母亲,弱势的孩子。   这一年里,童谣已经看过很多这样的组合了。   “老师?这么年轻?”女人皱眉。   “童老师是我们高三数学组的精英,她教的班级四班是实验班第一,七班是平行班第一。”主任赶紧给童谣戴高帽。   女人脸色舒缓了点,说:“老师你好。”   “您好。”童谣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试卷,主任在QQ上就交代了她,是让她来分析试卷的——或者说是来说服这个家长的。她先看了眼姓名,温雅,嗯,确实挺文雅的,原就读高中是念城一中,高考610分。   挺好的成绩,干嘛非要复读呢?   她扫过试卷,时不时瞥向温雅,这个女生始终低着头,倒是她的母亲,急急忙忙地问:   “怎么样?”   “她的数学……”童谣合上卷子,本来想说“很一般”,但看了眼低头的温雅,犹豫一番,又临时改口,“今年很特殊,因为数学会改成全国卷,题型和重点都改了,她原先考的湖南卷,还没适应过来很正常。”   这张试卷的分数,是108分。   说实话,有点差了,放到七班都是中下游的水平。   但妇女很欣喜:“我就说嘛,我家孩子不止这水平!”   “她高考数学多少分?”   “110,她说是没发挥好,但她理综248,英语140呢!”   得,那就是数学差。   妇女仿佛把童谣当成了盟友,一个劲地诉说她带孩子有多累、付出了多少,童谣无奈,也只能顺着她点头。交流之中,她发现妇女身后的温雅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朝女孩回以笑颜,但女孩又迅速低了回去,像游戏机里被打到的地鼠一样警觉。   “……七班也有很多优秀的学生,如果小雅在七班,我们老师肯定会特别关注她的,但如果在实验班,老师就可能顾不上来。”   “对对对,童老师说得太对了,”妇女点头,拍拍女儿的肩,“就在七班读,怎么样?”   有的大人口中的“怎么样”不是说“你愿不愿意”,而是指“你听到没有”。看似征求同意,其实单方面早已决定。   女孩的头缓缓垂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   习惯了低头,也习惯了点头。   主任松了口气,大家都顺着台阶下,事情就简单了:   “那就这么定了。”   “小雅,我们去给班主任打个招呼,”妇女对女儿说完,问,“请问七班班主任在哪啊?”   童谣抿唇:“跟我来吧。”   走廊上,学生已经散去,女人想让女儿去跟童谣说说话,奈何女儿不敢,她便自己问:   “童老师,她数学怎么才能考到130啊?需要补课吗?”   “这个……”让她怎么回答呢。   好在办公室不远,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到了。进办公室前,女人很郑重地叮嘱女儿“给老师留个好印象”,然后进门。童谣说完“这位就是班主任李老师”后就走开,不想再继续应付这位家长。   真累。   她坐在冬阳身边,陪小孩看动画片,冬阳还很体贴地想把进度条拉到开头,童谣失笑:“不用调回去,你看你的。”   心情一下就被治愈了。   渐渐的,她有些困,手肘撑在桌上,托腮,余光扫到劳改那,滔滔不绝的女人,逢场作戏的劳改,还有沉默寡言的温雅。她想,是不是复读生都这样呢?她很佩服复读的人,背负莫大的压力,害怕重蹈覆辙,死过一次,还不知能否涅槃重生。   她也觉得温雅复读大概率是被她母亲逼的。   她没有资格评论对错,也许复读会让孩子终生受益,也许只是一场空,没人能确定。   用一年光阴,搏一个更好的未来。   “冬阳,”她的心忽然触动,低头亲了亲女孩的脸颊,轻声说,“不管以后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优不优秀,小姨都会爱你的。”   所以,不要有压力。   冬阳面带不解,她不明白小姨为什么这么说,但能感受到话中的关心和爱护,于是小声说:   “嗯,我也永远爱小姨。”   任何人听到孩子这么说都会开心,童谣简直想把冬阳抱在怀里,这时,门口的办公桌热闹起来。   “不不不,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劳改不停地摆手。   “李老师,就这是一点心意,温雅还要麻烦您……”   办公室的老师只有童谣和李汉强,童谣目睹了这场“行贿”,觉得尴尬,便借口去厕所免得等会儿又要给她送礼。经过温雅时,她注意到女孩捏着拳,一声不吭,像是为母亲的行为感到羞愧。   已经上课了,厕所没人,她拿出手机玩了一局水果忍者,琢磨着那个女人走没走。   五分钟了,也该走了吧?   她推开厕所单间的门,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面洗脸池的水声。   “我跟你说啊,现在的老师都势利,嘴上说不收礼,装得清高,但你不送就不行。”说话的女人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冷笑道,“最后还不是收了。”   “我觉得不用送礼……”   “你懂什么?妈妈这是不让你输在起跑线上!”   外面的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说:   “妈,我上个厕所,你先回去吧。”   一阵脚步声远去,又一阵脚步声接近。温雅走进卫生间,习惯低头的她先看到了一双眼熟的粗跟单鞋,她诧异地抬头,那位童老师就在那,笑着跟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刚才妈妈的话……都被听到了?   温雅脸色惨白,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没有喜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   童谣若无其事地从女孩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温雅咬紧牙关,颤抖地出声:   “童、童老师,刚才……”   “我什么都没听到。”童谣回头,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你只用好好学习,不用在意其他的。”   她笑得那么自然,艳丽,嘴唇像花瓣,脸上的酒窝也好看,好像真的不介意方才家长对教师行业地图炮般的诋毁。   温雅那颗彷徨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   -   -   PS: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纪律   “大家欢迎新同学。”   晚自习,温雅站在讲台前,局促地进行自我介绍,台下的人看复读生好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种,恨不得将她背后的故事通通挖出来。   “我以后肯定不会复读,”江一鸣感慨,“压力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想比同学老一岁。”   复读也许会给人一种留级的挫败感,好像自己比别人差一样。   阮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准确的说是瞥了他的作业一眼:“你的暑假作业还没补完?”   “……太多了,抄起来都费劲。”   “快点写,写完交给童老师,不然我告诉劳改。”   “太下作了吧……”江一鸣脸色一垮,“就知道帮你的童老师。”   阮茜弯起唇角,如果说这句话是风,那她的心就像轻盈的叶子一样飘了起来。如她所愿,自己的名字和童老师绑在一起,她期待的就是这样,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童老师,而她在童老师眼里,是特殊的那个。   “你们同居没发生什么吗?”江一鸣继续八卦,笑容带着损友的淫荡和猥琐。   阮茜朝他一笑,什么答案也没有给,但江一鸣就好像莫名参悟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敬佩。   下了晚自习,不少人去和新来的复读生打招呼,只是温雅不擅长人际交往,木讷得像个闷葫芦,觉得她好看的男生也找不到继续的话题,纷纷作罢。   九月,第一次月考来了。   这次的月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以前都是理化生三门分开考,如今合在一起变成理综,大部分人都没做完。不是不会做,而是时间没有规划好,熟练度也不高,成绩出来后,心理脆弱的学生已经哭了出来。   在这场冲击下,屹立不倒的,是复读生。   徐茵掉到了年纪第三,前两名都是复读生,经历过高考的他们,做这些理综卷子如鱼得水。温雅也一跃成了班级第一,年级20名。   阮茜盯着光荣榜上自己的排名,名字前的数字是92,考得不好,进步却很大。   语文课,劳改按照惯例,不讲课,用作分析成绩。这一次他气压很低,谁都能感受到他隐隐的愤怒,像是一壶沸腾的水,连蒸汽都快从壶口溢出来,气势汹汹地要灼伤靠近他的人,偌大的教室,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看看你们考成什么样……”李汉强环顾一圈,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这都高三了,我以为你们不需要我再多讲了,结果呢?!暑假作业敷衍老师,晚自习开小差,你们这像高三吗!一个月了还没进入状态,看看你们数学,去年每次考试都平行班第一,这次掉第三去了!对得起你们童老师吗?!”   正在改错题的阮茜一愣,没有预料到全班的数学成绩会有这么大的退步。   “纪晨,”李汉强把班长喊起来,“你说,为什么班上数学退步这么多!”   纪晨有些难堪,抓耳挠腮,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觉得……是纪律问题。”他艰难地挤出一个万金油理由,“有人上课不认真,然后……作业不写。”   “哪些人?”   纪晨不吭声了。   劳改沉着脸,说:“阮茜,你是课代表,你来分析。”   阮茜心道果然,起身,叹了口气:   “我听说别的班家委会好像请了外面的老师集体补课,所以可能领先了一些。”   别的班是全班补课,而七班,别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童老师那补课的只有三人。   时间不能倒流,落后了就是落后了。   而且,课堂的纪律问题,确实存在。和童老师关系熟了之后,有些人愈发肆无忌惮了。   阮茜下课直接去了办公室,没看到童老师,只有在座位上练字的冬阳。她半蹲着,问:“你小姨呢?”冬阳思索,道:“好像去楼下了。”   下课的时间紧迫,阮茜又赶紧跑到楼下。   路程很短,她刚下楼,就看到走廊那边,童谣把胳膊放在栏杆上,脚尖点地,安静地吹着风。   她走到童谣身边,也趴在栏杆上,迎着赤金的太阳。   这层楼如今属于高二了,学弟学妹们惊讶地发现了这两个漂亮的来客,暗暗欣赏,窃窃私语。   气温三十多度的初秋,依然是暖洋洋的。童谣伸了个懒腰,声音也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教高三好累呀。”   仿佛仅仅只是略微疲倦,甚至是不易察觉的娇憨。   明明是在硬撑着。   阮茜突然很讨厌她的同学们,那些上课说小话、作业不交的人,甚至连带着自己这个无能的课代表也讨厌。童老师性格太好,和全是乖宝宝的四班相得益彰,但处理不好有些皮的七班。她不想让童老师做她不想做的事,所以,干脆自己来做就好了。   熙熙攘攘的走廊,她们并排站立,阮茜伸手,不经意间,手指悄悄钻入那人指尖的缝隙,然后扣住,童谣一滞,肩膀颤了一下,一瞬间又惊又羞,几乎是触电般地想要挣脱。   “就一会儿。”阮茜说。   “一会儿也不行,这里这么多人……”   “被看见又怎么样?女学生和女老师不能牵手吗?”   童谣脑子短路,竟无法反驳这歪理。   “童老师在为我们班数学退步的事烦恼吗?”   那只手拂过她细腻的手背,指腹像火一样烫,又让她感到一阵微痒的酥麻。   “……嗯。”   她卸下伪装,垂着眼帘,眼睛泛着湖光。七班的退步,连她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   “其实童老师可以凶一点的。”小姑娘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奶凶奶凶的,“不要顾他们的面子。”   有的人不守纪律,上课偷偷地讲这讲那,能把周围的人心全都弄乱,堪称害群之马。   “嗯。”童谣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可她凶不起来。   她尝试过,可她凶起来一点也不吓人——谁会害怕一只炸毛的布偶猫?   学生们不认真学习,她不会愤怒,她只会着急,无措,想让他们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却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当老师越久,她反而越怀疑自己究竟适不适合这个职业。   也许她只适合教所谓的“好班”,也许她只适合教高一高二。她不怀疑自己的知识水平,可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带不好七班。   明年还要去分校,大概是地狱模式,开局狗都没有。   她想起前辈们的话,不要和学生做朋友。晚了,已经成朋友了怎么办?绝交吗?   她往头上一抓,就揪下几根烦恼丝。   “算了,”她仰天叹息,“我尝试凶一点吧。”   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传来。   “阮茜,我找你好久,”纪晨指着楼上,“劳改叫你过……额。”   他看见了两人相扣的十指。   童谣这一刻呼吸都停了,立马想抽出手,却被小姑娘紧紧握住,粘了胶水一样无法分开。   阮茜若无其事地朝纪晨笑道:   “我马上去。”   纪晨咽了口水,后退一步,当他看见童老师面红耳赤的样子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我先上去了。”   纪晨跑到楼梯口时还忍不住回头看她们俩。   童谣感觉自己血液都要烧开了,尤其是脑子里的。滚烫的羞意在全身流窜,每一寸肌肤都炙热无比。反应过来她们手还牵着时,她恼羞地一甩,一句话也说不出,气鼓鼓地回了办公室。   见到冬阳,她控制住情绪的起伏,冬阳还把练好的字给她看。她心不在焉地夸奖了两句,紧接着,小姑娘就从门口进来了。   “李老师。”阮茜走到李汉强桌前,瞄了眼童谣的方向,童谣正装模作样地指点冬阳。   “小姨,阮茜来了。”小孩子的声音不食人间烟火。   “知道,”童谣低头,咬牙切齿,“我们练我们的字。”   下一节是数学课,但她现在很害怕进教室,生怕一进教室就听到有人说“你知道吗刚刚阮茜牵着童老师的手不放童老师脸都红了”,她教师的颜面何存!   趁冬阳练着横竖撇捺,她用余光去扫小姑娘的方向。阮茜和劳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拿了个黄皮本子就走了。   “李老师,”她没忍住,“阮茜来你这干什么?”   李汉强抿了口茶,眼睛用力一睁,说:   “我们商量怎么管课堂纪律呢。”   他没说是数学课,怕童谣不好想,但既然来的人是阮茜,这样的说法也只是掩耳盗铃。   童谣沉默片刻,问:   “那,商量出来了吗?”   “我给了她个记录本,谁上课不认真就记下来,下课我来找他麻烦。”劳改悠悠道。   童谣愣住:“这种事太得罪同学了吧?而且也影响她自己上课听课……李老师,我仔细想过了,之前是我太纵容他们了,以后我会加强管理的。”   劳改汗颜:“不是我交给她的任务……是她自己提的建议,想让我帮忙。不过吧,我觉得这方法不错,我想先试几节课,看看效果,杀鸡儆猴,以后就一劳永逸了。”   与此同时,七班教室。   上课铃响,在老师来之前,阮茜突然站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请大家注意,”她一字一句地说,“以后的数学课,我会把违反纪律的行为记在本子上,然后下课交给李老师。   “我希望大家共同维持我们的课堂纪律。”   “啊?”立刻有人不满地出声,“别吧。”   “你又不是纪律委员……”   谁都讨厌来自内部的敌人。   教室一时间开始喧闹,阮茜吸了口气,维持着平静,继续说:   “另外,只要违纪,我一定会写上去,不管是谁。并且——”她顿了顿,“我,绝对不会划掉。”   话说到这份上,那些以为“违纪了去求她擦掉不就行了”的人脸色终于变了,大家意识到,嫁出去的同学泼出去的水,阮茜已经彻底是老师那边的人了。   童谣进教室时,在门口还犹豫了一会儿。   纪晨把那件事到处说了吗?   无论如何,她还是视死如归地进去了。   教室很安静,也没有很皮的学生在耍贱。   大家都转性了吗?   一堂课下来,她发现纪律出奇的好,偶尔有小话声,也都是那种“阮茜刚刚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艹,不会是我吧”。   权限狗拿着御赐的尚方宝剑,让不安分的学生人心惶惶。   下课后,阮茜避开数个想看她册子的人,那些人颇有些骂骂咧咧。刚到门口,她又被贺雪宇缠住:   “茜茜,我刚刚上课的时候……你……你没记我吧?”   阮茜在迟疑抿唇,低声说:   “抱歉。”   “啊?”贺雪宇满脸失望,“我就说了一句话……”   阮茜抬头,眼睛有些红:   “你以为我想记你啊?”   这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事。   被记的人觉得委屈,可阮茜觉得自己更委屈。但为了童老师的课堂,她心甘情愿忍受这样的境遇。   “抱歉,我也不是想让你为难……”贺雪宇蔫蔫的,“就是劳改太可怕了。”   “嗯,我知道。”阮茜轻声说,“所以下次别违纪了。”   她把册子抱在怀里,推开办公室的门。比起燥热的教室,全天空调的办公室总是清爽,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劳改不在,她便把册子放在桌上,默默离开。   一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只纤细的手拿起桌上的册子,在安静的办公室发出翻页声。   “连闺蜜都写上了啊。”   童谣幽幽地叹息。   死心眼的孩子。   自己怎么沦落到让学生帮自己管纪律了?   她把册子扔进自己的抽屉里,免得让李汉强看见。   ——一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   -   -   PS:这几天好忙_(:з)∠)_本来想二更也没时间了qwq 第一百三十一章:情弦   不止是学生要上课,老师也是要上课的。   中午,学校请了个名师来开讲座,规定全体教师参与。没空照顾冬阳的童谣只好把孩子交给了阮茜,让她们吃完饭回家午休。   要是被人看到软软带着冬阳,指不定又要怎么调侃。   但她已经习惯了。   “你知道这老师来开一场讲座多少钱吗?”走在路上,陆冰洁一脸莫测地卖关子。   “不知道。”   童谣摇头。   进入高三,她和陆冰洁相处的时间少了。倒不是关系疏远了,而是高三没有音乐课等水课,导致她们的办公室离得比高二时还要远。   “两千!”陆冰洁夸张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不知道来这一趟要去多少个学校开讲座,这也太赚了。”   “毕竟是名师啊……”童谣倒没多惊讶。   到了行业顶尖,多赚点钱也不过分。   到了会场,入座。在台上做准备的是个年迈的女人。她也许快六十了,很多年轻教师其实看不上这些老前辈的讲座,觉得时代变了、那一套靠不住、几十年前教出的清北学生和现在的含金量没法比。如果不是学校规定,大概没人会听。   只是“大概”。   因为童谣是真的认真在听的。   “这老师口音好重啊。”陆冰洁吐槽,她一个音乐老师来这就是凑热闹,“普通话不太好。”   “确实有点。”   听着有些费力。   此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在台上扭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说:   “曾经有位老师跟我诉苦,她去苦苦哀求她的学生好好学习,跟他们谈心,但结果,她在群里发的话被学生当成段子到处转,好像她说的话很好笑。她和我说,她彻底失望了,不想再当老师。   “那些不想学习的,不会因为你姿态放得低就会学习。老师就该是老师……”   “对于课堂上违纪的学生,我的建议是,停下你讲的课,盯着他,很快班上就会安静,他会意识到,是他让课堂中断,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让他自己反思。”   出乎意料,一场讲座下来,不说醍醐灌顶,那也是受益匪浅。连陆冰洁都傻愣愣地说:“这老师有东西啊。”   比那些骗钱的强多了。   童谣收好笔记本,赞同地点头。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一起去呗?”散场后,陆冰洁提议。   “吃饭啊……”童谣稍显犹豫,“我可能没空。”   “要回去带孩子?”   这种事承认起来挺不好意思,但归心似箭的童谣还是点了点头。   有孩子在家就有了牵挂。如果说以前还会想想去哪旅游什么的,那现在她只想待在家里,陪着……家人。   虽然那两小只都不算太正统的家人。   “那你带着孩子怎么找男朋友啊,”陆冰洁替她担心,“有点耽误你了。”   她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找愿意对我家冬阳好的啊。”   而且已经找到了。   她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回了宿舍。刚开门,听到动静的小姑娘就从她的卧室里出来,一根手指放在嘴前:   “冬阳睡着了。”   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轻手轻脚地脱下鞋子:   “你哄她睡的?”   冬阳不爱睡午觉,总是活力无穷。   “嗯。”阮茜蹦蹦跳跳地接了杯水过来,“童老师喝水。”   “谢谢。你也快休息吧,等会儿又要上课了。”   “那,亲一个?”小姑娘歪着头,眼睛和嘴都在笑。   “亲你个头。”童谣没好气地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昨天牵手的事她还没追究呢。   阮茜也不气馁,不知从哪摸出一本漫画,喜笑颜开:   “童老师,锵锵——”   童谣注意力被吸引,睁大眼,诧异道:“你的漫画?”   “嗯哼~”   “我看看。”   她快速地翻了一遍,越看越惊讶,很难想象这么一本像模像样的漫画出自身边这个喜欢粘她的未成年小姑娘。这种感觉叫……吾家有女初长成?在她眼里,软软始终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可时间过得很快,才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化茧成蝶。   “很棒。”她把漫画合上,笑:“那就祝漫画大卖。”   “就一句话?”小姑娘眼角一垂,脸上浓浓的不甘心。   “那亲一下?”童谣眨眼。   “就亲一下?”阮茜重读了那个“亲”字。   ——得寸进尺。   情侣之间,亲吻的进一步,就是……   童谣深深地感到自己被调戏了,顿时一个枕头砸过去,恨不得把这孩子当场砸死:   “好啊你!”   “童老师你干嘛,我是说可以亲两下!”阮茜接住枕头,委屈地说。   “装得还挺像,那我还冤枉你了。”童谣轻哼,“知道古代那些战功赫赫的将军怎么死的吗?”   小姑娘抱着枕头摇头。   童谣一抹脖子:“功高震主,官升得不能再升啦,就只能找个理由杀了呗。”   “那还有造反的呢……”小姑娘嘀咕道。   童谣挑眉:“你要造反?”   阮茜的头拨浪鼓一样摇,跪在沙发上,模仿电视剧的腔调说:   “阮茜绝无二心,陛下要臣死,臣立刻就去死。”   油嘴滑舌。   童谣只想再扔过去一个枕头,结果发现这边已经没枕头了,郁闷道:“谁让你死了,贫嘴。给我个枕头。”   阮茜慢慢挪到童谣身边,把枕头递过去,幽幽地说:   “陛下,已经一个月不曾发放俸禄了。”   童谣:“……”   小姑娘还叹了口气:“数学物理皆乃虎狼之师,我军食不果腹,岂能退敌。”   你还玩起劲了是不是?   童谣还想逗逗这孩子,但一想到软软这么拐弯抹角就为了索一个吻,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这孩子“饿”着了。   自己很禁欲吗?   禁欲总好过纵欲。   但……也许,可以在禁欲和纵欲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那,我给你俸禄……”她说话有些吞吐,身子也向前倾了些,“你就能安心打仗吗?”   阮茜愣住,紧接着,她用力地、在童谣眼里甚至有点急色地点头。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什么吾王剑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那都是虚的,人为财死才是真实。   “你就坐那,闭眼。”童谣轻咳一声,脑子里冒出一句“朕与将军解战袍”,这句好端端的诗被后人曲解成那样作者知道了怕是要气活过来……不过,很应景。   面前的小姑娘端端坐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慢慢贴近。先碰到的是上唇,然后下唇一合,唇上的软肉去咬对方的唇瓣。这是温柔而缠绵的撕咬,她清澈的眼渐渐变得潋滟,随后像布上了雾一般朦胧,最后干脆闭上,耳鬓厮磨间,将节奏交给对方。   这是亲昵,这是享受,这是恋人间的吻。她像一台不那么灵敏的车,发动几次都打不燃火——可这不代表她永远点不燃。这一次,她忽然觉得身体在躁动,她的腿下意识并拢,身子也变得别扭不安。正当她需要安抚时,一只手有些大胆地钻进她的衬衫,拇指摩挲她的小腹,放在平时她会炸毛,可现在……她喊不出一个“停”字。   “谣谣……”阮茜轻轻喊着,自己坐在边缘,将童谣缓缓按在沙发上。躺着的姿态似乎让身体更加敏感,童谣满脸通红,一声不吭地任由那只手一点点往上。她好像意识到了,这个将军不仅要俸禄,还要加薪;她更意识到,自己……还挺愿意的。   只要不一次性加太多的话。   发现了童谣的默认,那只手便更加放肆,像画笔一样勾勒她的身形曲线。她的身形不是夸张的类型,而是散发着一种玲珑美感的曼妙,像亭亭玉立的莲花。越往上衬衫越紧致,阮茜只好抽出手,解开了衬衫的纽扣,解开的瞬间,仿佛画卷被摊开,黑色的衬衫和雪白的肌肤相衬,起伏的胸前,只剩下青色的蕾丝。   别指望她们能有多成熟,这样的场景下,她们一个比一个青涩和羞涩。阮茜只敢把手轻轻覆在上面,而童谣,从未被触犯过的领地第一次被入侵,她已经不能思考了。   生涩的动作,本真的情意。   “谣谣。”   “停……停。”她支撑不住,用颤抖的声音说。   “嗯。”   -   -   -   PS:晚上和家人一起吃饭_(:з)∠)_短小了点。 第一百三十二章:谣之言   斗转星移,秋去冬来。   高三的生活突出一个千篇一律,早上一睁眼就知道今天是怎么样的。进了腊月,冷空气南下,太阳公公在冬天真的无力得像个老头,让感受不到外界温暖的学生们在被窝里卧床不起。   距离高考,170天。   学生们麻木地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块倒计时牌就从3开头的数字变成了1开头,早读一群人语速飞快地念书,像一整个寺庙的和尚在念佛,压得人喘不过气。   办公室,早上空调刚开,童谣抱着毯子,给自己沏了杯热茶。数学老师虽然累,但胜在没早读,每天这时候都能安心地补觉。   “听说了么,好像又有流感了。”刘健一边啃包子一边抖腿。   “冬天流感太正常了。”李汉强刚查完早读,“我都快被那群混小子气死了。”   “怎么了,上次月考七班不是不错吗?”   “光理科好有什么用,不重视语文,高考迟早吃亏的。”   “那是。对了,昨天年级大会你们班演讲的那个阮茜很厉害啊,去年才几百名开外,现在都五十多名了,一直在进步,有什么秘诀没?”   “是啊,就是那个一天往办公室跑的,”劳改笑道,“哪有秘诀,那是人家童老师教得好啊。”   “别,我就教一门数学。”童谣捂脸。   室内的空气渐渐变暖,一片其乐融融的祥和。童谣打了个哈欠,点开近期的新闻,一列娱乐圈的破事中,“不明流感”四个字抓住了她的视线。   就是刘老师刚刚说的流感吧?   她随意翻了几条报道,没有感觉到多少严重性,便继续吃别的瓜。谁谁谁出轨了,哪个明星剧照曝光,以及……   【美少女漫画家玉藻】   她看到这个词条时,愣了愣,大清早的,吃瓜怎么吃到自家身上了?   她连忙点开,发现发博的是个百万粉的营销号,大致内容是安利,还附上了漫画截图和小姑娘的照片,甚至还有年级大会演讲的GIF。里面的阮茜青春洋溢,天蓝色和云朵白的校服搭配栗色的蝎子辫,清纯的初恋气息都快从图里漫出来了。   【发现了一本超好看的宝藏漫画,一看作者,居然是个超漂亮超有才的小姐姐!图片都是从小姐姐微博和贴吧找到的,据说还在上高中,还是个学霸哦!】   发的时间是凌晨,评论已经几千条了。   这算是……好事?   她心想还能帮软软的漫画带货,但转到评论区,她却发现第一条热评的风向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家境不好,却可以坐豪车?品,你细品。】   【图片】   童谣算是个脾气好教养好的人,但看到那个“品”字,她却突然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心里的火被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抑制不住地出离愤怒。   几乎不用点开图片她就知道是什么。   但她还是点开了,不出所料,确实是她的车,图里的小姑娘正打开车门,一只脚踏了进去。   【靠,高中生都不放过?】   【唉,看着挺好的,却不自爱。】   【我笑了,宁愿坐在豪车里哭也不在单车上笑懂不懂?这叫上进。】   【漫画很一般,有金主包养就是不一样啊。】   尽管素不相识,但路人们都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背后的交易,去感慨世风日下,去愤愤不平人心不古。这层楼有几百条回复,没有人去辟谣澄清,任由舆论发酵。   这也正常,知道那是她的车的,也只有少数人,她常年待在学校,除了特殊情况,几乎从不开车出门,就算开车也会避开放学高峰期。而且家校互联加强后,学生的手机再无藏身之处,至少在校期间里,所有学生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要尽快解决。   高三的关键时期,她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软软的学习,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和她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该怎么澄清?   说明经过,证明车是自己的,然后在各个平台发布,如此这般,趁着热度还在,迅速作出解释是她想到的最合理的方式。软软不是明星,没有多少人关注,一旦解释迟了就没多少吃瓜群众看了,到那时再想挽回被误解的路人缘就将变得无比艰难。   她一分钟都不想耽搁,立刻编辑起了文字,但删删改改,总觉得不满意,讲了一堆道理,废话太多。她指责吃瓜群众轻信谣言反而容易把路人带到对立面,所以最后只留下短短几句话:   “车是我的,送她去车站。高三很忙,请不要打扰我的学生。”   她附了一张车钥匙的照片,又琢磨着应该没人会质疑车的所有权,又删掉了,换成了自己和小姑娘的合照——一张冬阳拍的、下午的阳光把窗帘染成金色、她们两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办公,一个背书的照片。   发布。   她的微博有几十万粉,基本都是从B站过来的。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数学网课会有多少人看,但事实证明,世界上好学或者无聊的人很多,她在B站的粉丝已经不声不响地接近百万,她其实也挺纳闷的,除了学习问题,她从不和粉丝互动,问的人多了她连学习问题也没空回答,视频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上课,除了数学还是数学,这么一个闷葫芦居然也能让这么多人关注。   童谣点开小姑娘的B站账号,上面只有可怜的9万粉,和自己对比……挺寒碜的。   软软最近的动态是一张画稿,但评论已经被攻陷了,一群人在质疑她是否被包养。那些话污秽又恶心,童谣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忍着怒火,把微博的动态复制过来,又发布了一遍。   能做的事都做完了。   她闷了一肚子气,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散心。   教学楼鸟瞰是“匚”字型的,七班在最远端,而她的办公室在斜对面的拐角。顺着望去,她能看见七班的走廊上,感受到高三压力的学生把椅子搬到外面背书。一个女生把书放在栏杆上,哪怕书挡着脸童谣也能从发型判断出是软软。   要把这件事告诉软软吗?   还是等等吧。   等到午休,等到评论风向逆转。   她不想她纯真的小姑娘被那些让人火冒三丈和龌龊到吐的话干扰和污染。   下了早读,教室的桌上整齐地趴下一片困到头昏脑涨的学生。阮茜收完数学作业,一个人抱着小书山往办公室跑。但这次出了意外,经过楼梯口时,两个追逐的男生冲出来,像是从一楼追到五楼的,气势汹汹,一个胳膊肘就把小姑娘的书山撞翻。全班的作业哗啦地撒了一地,地上有水,有的人作业还被弄脏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男生嬉笑地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见同伴追来,拔腿就跑。   阮茜第一次意识到,教学楼不准追赶打闹是有道理的。她咬着唇,蹲下身,捡起一本本作业,而那些湿漉漉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同学交代。   办公室。   童谣干等了快十分钟,快要上第一节课了,作业还没送来,难道是软软忘了?   因为第二节数学课要讲作业,她必须马上改完,所以不得不动身去催。还未走到七班,经过拐角的楼梯间时,她却发现了她要找的小姑娘。   她的小姑娘,正坐在台阶上,给面前的作业翻开,再一本本夹好。   七班的作业是按小组收的,方便下发;每本作业都要翻到当天布置的内容套娃一样夹好,方便老师批改。   “怎么了?”童谣蹙眉,走近,蹲下来拿起一本浸湿的作业,轻声问,“掉地上了?”   “……嗯。”小姑娘闷闷地说。   “回去吧,不用夹了,就这么改也不麻烦,我翻得很快的。”她柔声哄道。   “可是……”阮茜过意不去,“还有几本作业沾了水……”   “如果他们需要就找我要新的,学校多印了几百本。”她笑道,“就湿了几页,不要紧的,我先改这几本湿的,放在窗台上晒晒就好。你赶紧回去,忙自己的,嗯?”   小姑娘愣愣的,耸拉下脑袋,小声说:   “不是我弄掉的……”   “什么?”   阮茜抬头,有些委屈和不甘:“有人撞了我……”   她不想让童老师觉得她做事不上心。   童谣认真地说:“嗯,那就怪他们。”   上课铃响了,阮茜倔强地站着,还想帮忙把作业搬到办公室,又被童谣拒绝。她失落地转身,可手被拉住,迎接她的,竟是一个细腻又短暂的吻。   唇分,童谣赧然地后退一步,她也害怕被发现,但上课了,这又是楼梯间,被发现的概率很低。这个吻不单单是对这件事的安慰,还有那件没告诉小姑娘的。她微微弯唇,轻声说:   “别不高兴啦。”   进教室时,阮茜的脸还带着娇艳的绯红。   她低着头走路,像被通缉了一样。   那个吻,赐予了她一整天的开心。   -   -   上午第四节课,童谣打开微博,对于所谓的“包养”,舆论已经彻底反转。   没什么好惊讶的,谣言本来就拙劣,在证据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除开那些对造谣者的唾弃和站错队的道歉,剩下的,便是……   【老师我可!】   【请问这样的老师哪里领?】   【首先你得考上一中。】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能闻到一股百合花香?这对人设太棒了吧?!】   【她们两个同框我才发现,这不是漫展买本子被老师发现的那个吗?】   童谣心跳来了个骤停,眼看这条评论多了几个赞,她当机立断——   删除该评论。   -   -   -   PS:推荐一本很很很经典的老变百啦!   《校花PROJECT》   校园变百文哦!复更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姻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堵墙本身就千疮百孔。   那个“漫展买百合本被老师撞见”的视频又被顶了上来,一群看热闹的还在评论区疯狂@两位当事人,童谣看到消息通知,头都麻了。   还有人私信她:   【你知道你学生看百合本吗?】   【还是师生题材的/滑稽】   知道,她当然知道。你们不用提醒,看本子的人已经付出实践身体力行了——她不敢这么回复,只能晾在那,冷处理,指望健忘的互联网赶紧失忆。   这个谣言澄清及时,其实影响并不大,反而还帮小姑娘涨了粉。那条热搜本就是正面性质的,没了谣言的抹黑,便让更多的人去看了漫画,从而圈粉。   这件事,阮茜还是在周末拿回手机时才发现的。尽管平时晚上在家能用电脑画画,但她也不用社交网络,一心一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波大起大落时,事情已经到了尾声。   “很抱歉,因为高三的学业,所以没有及时回应,让大家揪心了。感谢童老师对我的帮助,我一定好好学习。@童老师”   她对待粉丝的态度就比童谣用心多了,不少人的问题她都会深思熟虑后回复。可这次问的人太多,她回复得都有些吃力,只能挑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回答。   【我很好奇你们师生在学校怎么相处的/吃瓜】   白天叫老师晚上叫老婆呀。   小姑娘输入完这句话,给童谣看了一眼,童谣差点喝水噎到,伸手就要抢手机,嬉闹之间,小姑娘突然大惊失色:   “不小心按到发送了!”   童谣顿时浑身绷紧:“真的假的?!”   小姑娘狡黠一笑:“假的。”   童谣猛地去掐她的脸:“你可真行啊!”   惨叫声中,脸被掐红的小姑娘被迫回复了一个“在学校我都是很尊敬童老师的”。   沙发上,冬阳捧着平板,很认真地,冷不丁问:   “小姨,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百合啊?”   嘶——   童谣倒吸一口凉气,来了,终于来了。   就好像每对父母都会面对的究极难题“爸爸妈妈我是怎么来的啊”,这个问题要是那么好回答,就不会有诸如“捡来的”、“充话费送的”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了。   “因为……”她吞吞吐吐地解释,“百合花……好看?”   冬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好看。”   小姑娘在一旁暗戳戳地坏笑。   童谣招架不住,直接没收了小朋友的平板,板着脸说:   “这么晚了,快去睡觉。”   “才八点半……”金鹰台的动画片八点到九点连播两集。   “听话。”   冬阳垂头丧气地回了卧室。   小姑娘低头,继续回复她的粉丝,突然,她“诶”了一声,笑着说:   “好多人问你有没有批评我看本子。”   童谣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   却不想小姑娘站了起来,一头栽进房间,一会儿后,她出来了,手里多了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   童谣的脸瞬间充血:   “你……你还好意思拿出来!”   意识到冬阳还没睡着,她压低声音,恼羞道:“当时不是叫你扔了吗?”   她怀念以前的软软,那时候多可爱多单纯,被她意外发现这本漫画都面红耳赤地想要掩饰,现在……太不要脸了吧?   “扔了多可惜呀。”阮茜眨眨眼,“我觉得挺有纪念意义的。”   “有个头!”   小姑娘笑眯眯的,坐在她身边,小声说:   “童老师要不要一起看?”   童谣的脸被这句话弄得通红。   可最后,她扭开头,咬牙切齿地说:   “不、看!”   再早熟,软软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谈个恋爱就憧憬一辈子,看个本子就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但软软不是,她所尝试的勾引不过是模仿,她可以煽风点火,可作为成年人的自己,不能火上浇油。   无关法律,只关乎道德。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听到没。”她一手抽走小姑娘手中的漫画,在手里摇了摇,“以老师的身份,没收了,以后再还你。”   阮茜傻了,好一会儿后,她怨念地嘀咕:   “我自己也可以画……”   “嗯?”   “……”阮茜一梗,沮丧道,“不画就是了。”   “心思要用在正道上。”童谣谆谆教诲。   入夜,阮茜回了房间,童谣待在客厅,突然觉得冷嗖嗖的。冬夜的风颇为刺骨,她转头,发现原来只关了纱窗,她立刻过去把窗户关上,再回头时,沙发上的漫画已经被轻轻刮起了几页。   她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画面啊——   漫画里,空荡荡的教室,倒扣在桌上的椅子像是丛林,在这之中,只有一张桌子上没有椅子,而是一个教师打扮的女人,她的腿间,穿着校服的女孩抬起头,至于说了什么,字太小她没看清。   但那副表情,就像在说……好吃。   这么激烈的画面,居然还特么是个两页的大特写,这个作者简直是色欲的化身!   她的腿感同身受似的忽然间软了一下。   见鬼。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   -   元旦过后,一中并没有多少新年的气息。   高三的考试没有防不胜防,只有如期而至。期末考试考完,也不代表可以放假回家。这次寒假被压缩到十天,只允许回去过个年,其他时间通通在学校补课。没人有怨言,距离高考只剩下五个月,学生现在只想刷题,能提一分是一分。   但期末考试的当天,却不是高三的老师监考。   “你今天不在学校吗?”   清晨,阮茜诧异地问。   “嗯,你和冬阳自己去吃饭,不用等我了。”童谣束上发带,绑了一个低马尾,穿了棕色的身毛呢大衣,“今天高三老师要出去一趟。”   “为什么?”小姑娘不解。   “去南岳祈福。”童谣背上包,凑近小姑娘的耳朵,吹了口气,“给你们。”   阮茜的耳朵动了动,微微发烫。   童谣在心里偷笑,偶尔调戏调戏小姑娘还是很有意思的。   南岳衡山,是个烧香拜佛的好地方。每年年初和高考前组织老师和学生去祈福,已经成了一中的传统。   她坐在学校的大巴上,身旁是楼欢,她对这个年轻的英语老师感官不错,共同话题也多。   “刚来就带毕业班会不会压力很大?”   “是有些,不过我教的是英语,说实话……”楼欢压低声音,有些挫败,“我感觉有没有我他们都能学得好。”   英语和语文,在高考的复习中,算是存在感很弱的学科了。   “哪有,我觉得你教得很好呀。”童谣笑笑,看了眼手机上推送的新闻,“诶,那个流感好像还挺严重的。”   “那个不明流感?”   “嗯。”   “听说是猪流感,这种病毒最容易变异了。”   两人聊了一路,直到巴士停下,把她们送到了这座南方的大山下。   衡山啊。   巍峨壮阔,直冲云霄。   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衡山派。   她们在山下的香行买了香火,一路上山,偶尔能看见几个和尚。有个和尚穿着袍子,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看起来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前面是南岳大庙,别走丢了。”叶伟也不敢在这大声喧哗,只能让人一个个传话。   “南岳大庙?”童谣偏头,“是纪晓岚写的‘南岳庙死个和尚,西竺国添位如来’的那个南岳庙吗?”   劳改笑呵呵道:“小童老师还知道这个?”   “那是。”   童谣挑眉,正想从正门进去,却又被李汉强慌慌张张地喊住:   “童老师,要走两边的门,中间那个叫空门!”   “……”童谣默默缩回步子,“是‘遁入空门’的那个空门吗?”   “可以这么理解。”   规矩还挺多的。   “童老师觉得这是迷信吧。”劳改温和地笑了笑。   童谣一愣,说:   “至少……不是科学。”   “虔诚而来,安心而去。”劳改面色不变,像是在怀念,“这种事就是心诚则灵。当年我奶奶重病,医生都无计可施了,我就来这烧香拜佛,后来我奶奶奇迹般的多撑了三年,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童谣默默地听完,抬头看了眼宏伟的大庙,棕红色的建筑古朴中又带着神圣的庄严。远远的,她隐约能看清庙里闭眼冥思的佛像,那些佛像好像有种魔力,或许是因为他们巨大的身姿带给人压迫感,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   没有人敢不敬。   童谣好像也受到了那些善男信女们的感染,拿起手中的香,让庙里的香火更加旺盛。一跪三拜,她的余光瞥见虔诚的李汉强,又迅速收回来,凝视着铜像的琉璃双眼,低下头,真诚地拜了下去。   文殊保佑,七班四班,高考凯旋。   出于私心,她又补充了一句,求菩萨保佑阮茜金榜题名。   剩下的时间,叶伟让老师们解散,可以去参观游览,或者自己去许愿。   童谣避开其他老师,一个人偷偷去找拿签的和尚,和尚见她,和蔼一笑:   “施主是想求什么签呢?”   南岳求签,以灵验闻名。   “那个……”童谣有些难以启齿,“有没有,姻缘那种……”   和尚继续笑,给了她一筒签,指指菩萨的方向:   “掉出来的第一根就是求到的签。”   “好的,谢谢。”童谣抱着签,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见。   就让她迷信一次吧。   她和软软……能不能给一个上上签?   摇着摇着,一声响,一根签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一看,中平签,士气一下就衰竭了。   “劝君把定别犹豫,天注衣禄自有余。和和重重常吉庆,时来终于得明珠。”   她找到先前的和尚,忙问: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和尚的造型有点像弥勒佛,他指指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解签100,支持微信支付宝。   行吧。   童谣扫了码,大师眯着眼看完签,问:   “施主是否已有心上人?”   童谣身子一紧,看看周围,小声承认:   “嗯。”   “是否心上人家境不够优越?”   她睁大眼,又点了点头。   “莫要犹豫,把握当下。时来运转,就在岁月的磨难之中。”   童谣怔在原地,握紧签,慢慢的,她松了口气,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不会犹豫的。   -   -   -   PS:来了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别离又相逢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   这也代表,离放假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一月的补课对老师和学生都是折磨,课程表上只保留了六门主科,每天稳定两节数学课,对于童谣来说,教两个班,每天四节,整个上午都不能休息。   她以前是不爱用扩音器的,因为会让声音失真,还影响别的班,但这几天她嗓子哑了,便从柜子里翻出了小姑娘前年送的小蜜蜂。   “还记得吗,”她提着小蜜蜂,笑道,“你高二教师节送我的,没想到还用得上。”   小姑娘倒没多激动,而是撇嘴道:   “这个太便宜了。”   她想,当时的自己没什么钱,攒了好久才攒了一两百,现在越看这个便宜货越不顺眼。现在有一点小钱,买什么都想给童老师买最好的。   “可这是你送的啊,”童谣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还挠得人痒,“再便宜我也喜欢。”   阮茜架不住,脸先红了。   “阮茜,”冬阳伸出小手,拉了拉阮茜的衣袖,“陪我看小樱好不好。”   “……嗯。”   百变小樱,里面美型的角色对小小的冬阳吸引力很大。先前童谣带小孩去参观小学时,冬阳在校门口盯着库洛牌发呆,最后童谣哭笑不得地买了一副回来,被冬阳放在卧室里当宝贝供着。   “为什么王小明看见雪兔会脸红呀?”   看到一半,冬阳纳闷地问,“他不是喜欢小樱吗?”   “……”小姑娘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童谣,童谣装没听见没看见,把键盘敲得噼啪响。   “利佳是喜欢这个老师吗?”小孩又问。   阮茜和童谣同时僵住。   可接着,冬阳说:“好浪漫。”   小孩子看待师生恋不觉得有问题,稚嫩的她们觉得只要互相喜欢就很美好。   可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就心虚了起来。   这个动漫……害人不浅啊。   童谣眼神示意,阮茜心领神会,哄道:   “冬阳,我们看哆啦A梦好不好啊?我觉得那个好看一点。”   冬阳愣了愣,虽然她想看这个,但她更想和家人一起享受看动画片的乐趣。于是,她依依不舍地退出百变小樱,点开了叮当猫。一开始还看不进去,心里还想着小樱,但过一会儿,就看得相当入神。   生活应该是怎样的?   这一刻,童谣觉得,就这样最好。有优秀可爱的恋人,有听话又懂事的小孩。   把握当下。   一大一小在看电视,她就坐在旁边,目光柔和,撑着下巴看着那两人。   但微博的推送打扰了她。   她打开消息,却为里面的内容所惊诧。   流感的严重性好像在一个月之内膨胀了数十倍,疫区已经开始进行对出入严格检查,一些网络上传播的似真似假的话更是让人恐慌。   不会停课吧?   她进了被自己屏蔽的年级组群,发现里面也在讨论这件事。   领导也不知道,只留下三个字,等通知。   但三天后,等来的通知是,停止补课,全员离校。   不用补课了,大多数学生都挺开心,都在想在家玩几天再复习。   可对于童谣来说,这就意味着和小姑娘分别。   学校一大早就放学,童谣开车送阮茜去车站,车在汽车站口停下,冬阳扒着她们的靠椅,站在后座上,还想要挽留:   “阮茜一定要回去吗?”   阮茜下车的动作一滞,转身,摸了摸冬阳的脸颊:   “嗯。”   “阮茜姐姐要陪家人过年,过完年就回来了。”童谣解开安全带,“跟姐姐说再见。”   “阮茜再见。”小孩子挥挥手,“我会想你的。”   冬阳就像一个热水袋,谁和她一起相处都会觉得温暖。阮茜笑了笑,用额头蹭了蹭冬阳的眉心,说:   “我也会想你的,在家要听童老师的话。”   说罢,下车。   童谣也下车,叮嘱冬阳:“在车上等着,小姨去送阮茜,马上回来。”   冬阳点头,拿出平板,一个人乖巧地看动画片。   汽车站里,小姑娘买了一张一小时之后的票,进候车室前,她背着书包,转过身,摊开了双手:   “抱。”   童谣的心软塌塌的,伸出手,把小姑娘抱在怀里。   “在家也要好好复习。”   “知道。”   “流感挺严重的……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嗯。”   “记得……”她顿了顿,想起那个和尚的话,含着下唇,轻声说,“多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找了个不容易被注目的姿势,假装给小姑娘整衣领,却在凑到最近时拉下自己的围巾,含蓄又矜持地浅浅一吻。   小姑娘却因为这个吻乱了气息,还想继续,童谣就已经躲开,说:   “下次让你亲个够。”   离毕业越来越近,她自己也越来越放纵了。   小姑娘眼睛微红:“真的吗?”   “真的。”虽然难为情,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亲哪都行?”   童谣差点想继续点头,又立刻刹住:“咳咳……也不是亲哪都行。”   阮茜睁大眼,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我……”童谣捂脸,觉得自己快羞死了,“尽量让你多亲点。”   小姑娘笑了,笑得山花烂漫:“好。”   -   -   “小姨,我们回你家吗?”   车上,冬阳看着窗外,不熟悉的路段让她有些不安。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童谣开着车,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笑,“你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冬阳怯怯地抱着抱枕,连动画片也看不进去了,一个人发呆。她不喜欢新的环境,她觉得和小姨、阮茜住就最好了,学校里那个70平的小房子就是她心里的家。   “我妈,你见过的。她看着严肃,其实对小辈很好的,你直接喊她奶奶就行。”童谣瞥见小孩担惊受怕的模样,理解她寄人篱下的恐慌,便柔声安抚着。   江妩还不老,五十出头,保养得比博物馆的古董还好,结果……如今当奶奶了,生活真是惊喜不断。   “我爸这段时间肯定也要待在家了,他不怎么管家里的事的,而且他也喜欢孩子,不用担心,”她继续说,“我们冬阳这么可爱,他肯定喜欢。”   小孩听着,眉头又松了一些。   “至于我哥……他成家立业了,最近去了广州参加什么游戏展,不知道回不回来。对了,他是做游戏的。”   童谣其实看了一些童华公司做的英雄联盟半成品,要她评价的话……一言难尽。画风很差劲,英雄也辣眼睛,反正她是没有什么玩的欲望。   冬阳缩在车门边,半晌后,闷闷地问:   “我还能和小姨一起睡吗?”   到了陌生的环境,就愈发依赖熟悉的人。   童谣笑:   “当然。”   四季山庄,童家大宅。   冬阳跳下车,破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看见院子里的泳池时,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怎么样,很漂亮吧。”童谣歪歪头,笑眯了眼,“想不想在这住?”   却没想到冬阳缩了缩,小声说:   “我还是喜欢回去住……”   童谣失笑,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怕生:   “那等过完年小姨就带你回去住。”   一提到回去,冬阳眼睛亮晶晶的:“嗯!”   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团雪白的绒球,冬阳吓了一跳,看清是一只小狐狸时,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她小姨。   “这就是狐狸吗?”   “嗯,它叫玉藻。”   “啊?为什么小姨要给它取阮茜姐姐的笔名啊?”   “……”   童谣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明明是那小姑娘厚颜无耻碰瓷她家的狐狸。   得打个电话告状去。   江妩和童思诚都在家,江妩见了冬阳,小孩一声“奶奶你好”,她便连女儿都不理了,嘘寒问暖,问在学校有没有吃苦。   童思诚正襟危坐,似乎想给孙女留个慈祥爷爷的印象——在他们眼里,女儿注定是要和女人过一辈子了,冬阳的存在,恰好就弥补了孩子的空缺。   “爷爷好。”   “诶——”喜笑颜开。   童谣暗笑,有的孩子像熊,混世魔王猫嫌狗厌。有的孩子,比如冬阳,像温顺的小猫,生来就讨人喜欢。   “爸,你看新闻没?”她摸摸冬阳,顺便问。   “看了看了,这流感不可小觑,已经威胁人的生命了。”   “我们家有口罩吗?”   “有,都备着呢。”   童谣小松了口气,只盼望这场瘟疫早点结束,把正常的生活还给她。   但事与愿违。   数天之内,疫区封城,各省市一级响应,灾难以远超预料的速度席卷各地,直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死神就在他们的身边。   每天看到的新闻是疫情有多严重,多少人逝去,多少城沦陷。一时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像冬眠一样缩在家里,试图熬过这个艰难的冬天。   今年又下雪了。   童谣站在窗前,并没有玩雪的想法。   仿佛外面的空气都是带着病的。   软软在干嘛呢?在家里……画画?复习?   心有灵犀似的,她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正是“软软”两个字。   她的世界多了色彩,几乎是立刻接通:   “软软。”   可对面却有些沉默。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连忙问:   “怎么了?”   “童老师……”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嗫嚅,“你能不能……派辆车过来接我们。爸爸他要化疗,但是汽车站关了,租车行也没有营业……”   家里也没有人会开车。   不需要思考,童谣立刻回答:   “好的,马上。”   -   -   -   ps:其实只是想让两个人寒假继续黏在一起而已(计划通) 关于最近一些事   起点最近的乱子,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霸王合约,作者的著作权问题……挺震惊的,没想到2020年了还会有这样的剥削制度。   以前说写网文死路一条,那是调侃,但以后可能写网文可能真的死路一条了。如果腾讯成功,各网站效仿,那么以后的网文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反正如果我在起点,我是不想写了。谁愿意当黑奴呢?   55断更节,光靠作者是没用的,更需要各界的支持,尤其是读者的。有人可能觉得腾讯计划的阅读免费是好事,但那可能是一只母鸡下的最后一个蛋了。像我这种兼职的不说,那些全职作家,没有足够的收入,要么黯然离场,要么找不到别的工作咬牙拿着可悲的薪水麻木地写下去。   作者能赚钱,好文章才会多,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虽然刺猬猫没有出现这种事,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各个平台的作家都在声援起点作家,我也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今天断更。   不过,今天的章节还是码了的,明天一起发,6000字。   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三十五章:彼此的新年   这一趟去湘南,童谣是亲自开车去的。   特殊时期,别的人她都不放心。她也不敢出车门,全程待在车里,到了才跟小姑娘打电话。   “软软,我到了,在小区外面,你们这不让进去。”   “童老师,你怎么自己来了……”那边的小姑娘咬咬唇,最终叹息一声,对身边的人说,“妈,童老师来了,我们下去吧。”   麻烦人大老远跑一趟,顾艺文是愧疚的,上车后,说尽了感谢的话,童谣也只是一笑:   “阿姨,客气什么,现在放假我也没什么事。”   后座上,阮小北第一次坐豪车,激动得这拍拍那摸摸。阮茜坐在副驾驶,关切地问:   “来这开了这么远的路,要不要休息下?”   童谣摇头道:   “我在路上休息过了。”   阮茜盯着童谣的侧脸,关注她的状态,生怕童老师疲劳驾驶,也琢磨着自己以后一定要考个驾照。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   “这几年总是下雪啊。”   一路无话,童谣看了眼白茫茫的原野,开了个话题。   顾艺文也说:   “瑞雪兆丰年嘛。”   通过余光,童谣发现小姑娘总盯着自己,便打趣道:   “老看着我干嘛?”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她用的调戏的口吻,这话多少有些逗弄的味道,有种纨绔少爷调戏民女的感觉,小姑娘家人还在后面呢。   会不会觉得自己轻佻了?   “怕你困了,方便时刻提醒你呀。”小姑娘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   童谣突然变得笨拙:   “哦……”   “冬阳怎么样?”阮茜的肩往左边靠了靠,“一直讲话开车就不会困了。”   “冬阳……很乖,她很想你。”   “冬阳是谁呀?”顾艺文插了句话。   “是我……远房侄女,”童谣咳了咳,“才五岁,住在我那,明年该上小学了。”   “这样啊。”   路程有六个小时,童谣说不累其实是假的,几百公里的路开一趟全身都软了。路程开了一半,她实在累了,便在路边的停车位停下车,伸了个懒腰:   “我出去透透气。”   她需要外面的冷风清醒一下。   这么远的路,坐车的人其实更容易困,童谣让她们闭目养神,但阮茜一直没睡,始终在网上找一些有意思的事跟童谣讲。见童老师下车,她也下车,关门的闷响让后座的人面面相觑。   外面下着小雪。   童谣没有撑伞,她带了个绒绒的棉帽,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消散。阮茜站在旁边,看着路边田里的野菜被积雪压得弯腰驼背,她伸出手,勾住童谣的指头。   “诶,软软?”   两人的手握紧,童谣起初还想拒绝,毕竟叔叔阿姨在车里可以看见外面。但阮茜很坚持,脱了一只手套,用肌肤去感受彼此的体温。   握了几分钟,童谣脸越来越红,难为情道:   “可以啦。”   小姑娘扭头看她,璀璨一笑,说:   “有童老师在身边真好。”   “现在才知道啊?”   “不是,”阮茜摇头,“一直都知道。”   “唷,嘴真甜。”   “那童老师要尝尝吗?”阮茜微笑着问。   童谣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手把小姑娘的脸皮往两边拉。   “疼疼疼!”   阮茜求饶,童谣才作罢。   “放以前你早被判流氓罪了。”她没好气地说。   小姑娘幽怨道:   “童老师不是说下次见面让我亲个够吗……”   童谣一僵。   当时的她,哪知道这么快就要见面啊!   “就知道亲,”她没什么底气,“怎么不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就像答应要给孩子买游戏机的家长临时反悔——就知道玩玩玩,看看那谁,天天都在学习。   可小孩都是宽容的,他们从不会说“你看人家的爸爸多有钱”,因为这样太伤父母心了。   小姑娘也是宽容的,童老师要当含羞草,她也不强求,她只会耐心地等待这朵花为自己绽放的那天。   “上车吧。”童谣把手抽出来,搓搓手,“不然要开到天黑才到了。”   “嗯。”   上车,换挡,童谣刚准备启动,阮茜却突然说:   “等下。”   小姑娘探过来,脑袋和手缓缓钻到童谣怀里,童谣脸迅速涨红,从后视镜能看到顾艺文复杂的神色,接着,小姑娘说:   “安全带没系。”   清脆的金属响声中,阮茜帮她扣上了安全带。   “……哦。”   童谣羞愧,她还以为小姑娘要干嘛呢。   汽车发动,在茫茫天地间,驶向远方。   -   -   “喂,妈,我送她们到医院了。”   晚上八点,童谣才把车开到医院,跟江妩报了声平安。   “医院不安全吧?人那么密集。”江妩忧心忡忡,“你别去了。”   “妈,你说的那是门诊部,住院部没那么多人,放心吧。”她说,“先挂了。”   挂断电话,她找位置准备停车,她停车技术很烂,侧方位停车是死记硬背的,基本要搞个大几分钟才能停好。车一点点地挪,蓦地,小姑娘说:   “别停车了吧,我们直接上去,童老师你还是别进医院了。”   童谣微怔,随即掏出口罩,笑:“我有口罩,没事。”   “那也不行。”阮茜坚持,“还是有风险的,再说……童老师上去也没用啊。”   童老师陪她们上去,除了心意外再无其他作用,可这份心意,她早就收到了。   顾艺文也劝童谣不要进医院。   这种时期,进医院会害怕吗?   会,有的人回家都要脱光衣服跑回去,生怕沾上一点病毒。   “童老师,回去吧。”小姑娘继续说。   童谣最终还是放弃了陪伴的想法,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有事找我。”   她坐在车里,看着阮茜一家进了住院部,直到人从拐角消失,她才打转车头。   “都望穿秋水了。”二楼的窗前,顾艺文拍拍女儿的头,“急着出嫁啊?”   小姑娘吐吐舌头,说:“哪有。”   “我看你就是。”   -   -   二月,气温零下,天寒地冻,省城的夜晚,万家灯火,家家户户过着没什么年味的春节。   没有亲戚走动,城市也不热闹,吃完饭,童谣就带着冬阳在客厅看电视。童思诚和江妩在商讨公司的事宜,作为主要靠家电挣钱的企业,公司第一季度肯定不好过,利润大幅下跌,但好在童家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裹紧衣服也能安然度过这个业界寒冬。   童华被困在了广州,还打来电话跟童谣诉苦:他在广州展示的英雄联盟游戏demo没人愿意投资,又不肯向爸妈承认创业失败,毕竟童思诚一直嘲笑他这种免费游戏赚不了钱。他咬咬牙,都快发不出工资了,却还是决定继续干下去。   “谣谣啊,哥最近手头有点紧……”   “哥,我微信有人找,先挂了。”   “诶,等下……”   “嘟、嘟。”   童谣没说谎,她是真的有人找。   【软软】:童老师,你电话怎么在通话中呀。   【软软】:新年快乐!   她唇角不自禁地翘起,打了电话过去:   “在医院吗?”   “嗯,爸爸化疗快结束了。”   “在医院过年很辛苦吧?”   “没有啊,医生护士都很好。”   ……   “今天有星星诶。”她走到窗边,仰头望着,“月亮很圆。”   “嗯,我这也能看到。”小姑娘说。   童谣忽然体会到了“千里共婵娟”这句诗的意境。古人的词,实在是太妙了。两人共赏一月,就好像是在一起一样。   “叔叔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阮茜的喜悦情难自禁。   “那就好,”童谣道,“也不知道要放假到什么时候,你在那要好好复习知道吗?”   “知道……童老师,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说学习啊?”   她噗嗤一笑:“不行,除非你毕业。现在不说学习说什么?”   阮茜在电话那头噘嘴:   “谈情说爱啊。”   “去去去。”   两人一起笑出声。   “对了,软软,”童谣话音一转,有些羞涩,“叔叔化疗结束,你们、是不是要回去啊……”   “嗯,是的。”   “那……”她结结巴巴道,“你要不要到我这来住,就我,你,还有冬阳,回学校宿舍……”   没等她说完,那边已经给了她一个雀跃的回答:   “好呀!”   哎,真不害臊——童谣这是在说自己。   “童老师这么想和我一起住呀?”小姑娘的声音欢愉欣喜。   “才不是,”童谣脸热,“是冬阳在这住不惯,想和你住,吵着让我找你。”   “……哦。”   阮茜沉默了一下,“是我自作多情了。”   戏精!   童谣心中暗骂。   但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明明知道是假的,也愿意哄着这个小姑娘。   “……我也想和你住,”她含住下唇,羞得睫毛发颤,“行了吧?”   阮茜的脸面若桃花,笑得明艳动人:   “行了。”   “行了就挂了,”她凶巴巴,“出院了我来接你。”   用这么恶的语气说出这么宠的话,她应该是个霸道总裁了吧?   -   -   挂了小姑娘的电话,童谣又打给了童华。   童华感激涕零,然后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囊中羞涩——他快没钱了。   那么童谣有钱吗?   有,而且是很富的那种,一辆车四五百万,流动资金多得让银行经理天天打电话过来介绍投资产品。   她给童华支援了点资金,心里也挺迷茫的。   前世最火的游戏,在这个世界,还能不能达到同样的高度呢?   -   -   -   PS:舒克机制挺好的,早上六点前更新都算全勤。   但和我这个没全勤的作者有什么关系呢(悲)   不过为了让大家早点看到,还是24点放出来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网课   这个寒假,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已经从惊喜变成恐慌。   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没开学。可高考的步子却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近。   是,可以在家自学,但无论是“在家”还是“自学”,都会对效率有巨大影响。虽然每个人的条件都一样,但大多数人会焦虑自己被更自律的人超过。况且自己复习漏过什么知识点、重难点怎么办?对于考点哪有老师了解得清晰,就算认真复习也不安心。   学校方面迟迟没有动静,其实都已经急破了脑袋,却只能在班级群里安抚学生好好复习。   网络授课,这个想法每个人都会想到。但现在还没有一个足够成熟的平台。这个年代,大家手机一个月的流量普遍还不到1G,线上教学的发展,也远没有那么容易。   在这样的情景下,童谣诧异地发现,自己的视频点击量爆炸性地增长了。   之前,她的关注虽然有百万,但每个视频的播放量其实不高,但现在,播放量终于配得上她的粉丝量了——一个月膨胀到两百万的粉丝量。   她扫了眼评论区,发现自己……好像被官媒转发了。   看的人多了,压力瞬间大了不少,不敢出一点差错,不然就误人子弟了。她近期一直在出复习的视频,全是按照一中的进度来的,不少人留言希望她不要只照顾全国卷的考生,能不能出一下江苏等其他地区的视频……嗯,精力不足,她只能抱歉了。   自然,无法避免的是,对她这个人本身的话题讨论,如雨后春笋般迅速萌芽。   外貌,家世,履历,本就不是秘密的东西,在互联网上更是一览无余。   【我19岁还在大学混日子……】   【这是什么神仙老师!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感觉有点不真实……】   【感觉这个学校的女生压力很大,男生肯定眼睛都长老师身上了。】   【来自一中的男生告诉你,男生压力也大,一堆女生全是童老师的迷妹。】   不管网上怎样讨论,童谣的生活都并未受到影响。她始终把自己当作七班和四班的老师,只关注七班和四班的问题。   年后的几天,阮琛出院,在本地可用的人就多了不少,童谣让一个助理送他们回湘南,临走前,阮小北懵逼地问:   “姐,你不和我们回去吗?”   阮茜脸不红心不跳:“要高考了,我去童老师那补课。”   这个理由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顾艺文脸一黑,你那是冲着学习去的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童谣都替她羞,赶紧跟顾艺文说再见,拉着小姑娘走。   小姑娘咯咯地笑,踩着童谣的影子,说:   “童老师,我们要回家了吗?”   童谣停下,回头,无奈又温柔地绽开唇角:   “嗯。”   那个只属于她们、处处都是生活的记忆的小窝。   -   -   童谣先开车去了四季山庄,把冬阳接到了车里,告别时,江妩还怨她走还要带走冬阳——女儿这个小棉袄有多暖她没在童谣身上体会到,有了冬阳后才真正知道软糯的女儿有多可爱。冬阳也眷恋地朝车窗外招手,还问:   “能不能经常来看奶奶呀?”   童谣揉揉冬阳的脑袋:   “当然可以。”   汽车驶入熟悉的小区,一中的大门在树影后露出斑驳的真容。值班的只有一个保安,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枯枝落叶和积雪也没有人清扫。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到家,冬阳就扑向了沙发,欢腾地把脚丫子放在沙发上。在奶奶那她就不这样,因为怕被觉得不礼貌,只有在这,她才能解放孩子的天性。   “一个月没来,好多灰啊。”童谣用手指沾了下茶几,一脸嫌弃。   阮茜赞同,拿了两条抹布,雷厉风行地准备开始打扫,童谣又喊住她,说:   “学习去,我来擦就行了。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不慌啊?”   阮茜一愣,仔细一算,还真是只剩100天出头了,想起劳改天天在群里喊的“高考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她讪讪地说:   “有点慌。”   期末考试,她是年级48名,属于再努把力就能上A大的水平。那是童老师上过的大学,也是她目前唯一一项能和童老师比肩的可能。   “那还不去复习?”   “哦……”   如今的阮茜,也是小学霸一枚了。但不管成绩好坏,现在的高三学生最慌的,是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未知才是恐惧最大的来源。   小姑娘一头扎进卧室,埋头复习,手机在一旁振动,她心思乱了一点,光是决定要不要看消息都犹豫了好一会儿。   手机是学习的最大阻碍,是学生的癌。   纠结了一番,她还是看了。班级的QQ里,童老师发了一个红包,领了的人都在说谢谢土豪。   她有点吃味儿地解开锁屏,猛点红包,结果手慢了,红包已经被抢完了。   【纪晨】:谢谢老师/笑脸   【许昊】:这个月的会员又有了。   【童老师】:领了红包的幸运小朋友们,请在明天之前把寒假作业录像发给我,我要检查。   【许昊】:老师,红包还能退吗?   【童老师】:可以,但录像还是要发。   小姑娘在屏幕前笑出声,原来童老师也有这么多套路。   二月底,学校发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个可以直播上课的平台上线了,名叫当当直播间。学校立刻要求所有学生进行注册、所有老师学会使用并购买相关设备,比对手学校早一小时开课都是赚。等到万事俱备,所有学生都有了电脑,已经到了三月。   一中的学习群是各个科任老师自己建,童谣建了个四班七班联合数学群,在里面调试摄像头和麦克风,并把二维码发到了QQ班群里。   跟颜值区女主播开播似的。   她有些紧张,面对摄像头的感觉很不一样,因为得不到学生的反馈。进群的人渐渐变多,她打算对照名单看有谁没进来,按理说两个班一共120人不到,但看到人数不断攀升、直到1000人爆满后,她懵了。   “诶,怎么这么多人啊……是二维码被谁发出去了吗?大家不要刷屏也不要点赞哈,我这看不过来消息了……”   满屏的“童老师好”让她很头大。   “大家听我说一下,”她叹了口气,“这个群是我们班学生上课的群,不是粉丝群,请大家不要给他们带来困扰,麻烦不是七班和四班的同学退一下,我等会儿创一个粉丝群,好吗?”   满屏的“好的”飘过,大多数粉丝都是善解人意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群是做什么的,只知道里面有童谣就加了进来。   【终于要有粉丝群了吗?开心!】   【大家退吧,学弟学妹们加油高考啊】   【童老师加油!】   人陆陆续续地退出,童谣也叮嘱自己的学生把id改成真实姓名。退到最后,群里还剩下130多个人,明显还有没走的粉丝想赖在这。   “嗯……这个【看百合的女学生】是谁呢,如果不改名字的话我就要踢了。”她念完这个名字,有些尴尬,还有些恼羞——要知道她已经省略了一个“本”字了!   【纪晨】:哈哈哈。   【江一鸣】:666   【阮茜】:……   【阮茜】:那不是我。   小姑娘憋出这句话后,整个群里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调侃她的人更多了。   童谣最后踢掉了这些没有实名的人,确认学生都进来后,不再让任何人进群。   “那我们,开始上课。”   -   -   网课,一晃就是数周。   学生们仿佛已经能听见高考的脚步踏在心上,越来越响,每过一天心里都被踩得闷得慌。   童谣对网课的效率心知肚明,她知道很多学生都只是把直播间挂在那,自己去看小说玩游戏,她除了急却没有任何办法。连麦让回答问题回答不出,光是视频家访都已经不下五次。   明明在家,却比以前在学校上课还累。她的网课视频要同步更新,关注她的人越多她压力越大。忙到十二点好不容易能早睡一次,又收到了学生的私聊。   【温雅】:童老师,休息了吗?   她困得要命,想放到明天再回复,踏进卧室前,又抚着额头退了回去,叹息着敲打手机:   “还没。”   【温雅】:那……我能和您打电话吗?我最近压力很大……   童谣平缓地呼了口气,主动打了电话过去。   却不想这个女生听到她的声音直接就哭了。   温雅哽咽地诉说着,她压力特别大,她觉得她是最倒霉的复读生,她害怕在高考的第二次尝试中重蹈覆辙,再次折戟。她上学期刚来时是年级20名,最后一次考试是120名,不是她退步了,是其他人进步远比她快。   她是一只先跑了一年的乌龟,而一中的天之骄子们是勤奋还不懈怠的兔子。   “听着,温雅。”   童谣闭上困倦的眼,轻声说,“其实你不应该有压力的。”   “现在大家都在家学习,没有老师的指导,面对高考,谁都会惶恐,但你不会,你已经经历过了一年,你系统地复习过,你比任何人都有优势。   “不要觉得你是最倒霉的那届复读生,相反,你是最幸运的复读生。”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学生做心理疏导了。这些日子,很多学生都给她打过电话。他们害怕,焦虑,觉得一试定终身,每次一安抚,就至少一小时。   这一次聊到了凌晨三点,其实已经是开小灶了。温雅憋了一肚子的数学问题,这次一次性问完。童谣问她以前怎么不问问题,温雅说自己是插班生,不敢问。   第二天,童谣一大早就有课。她昨晚不敢上床,怕吵醒冬阳,就一个人在沙发上窝了一宿,结果失眠了,脑子莫名其妙全在想小姑娘的高考。   可想而知,她上课的状态差成了什么样。   “大家把这道题做一下,八分钟时间。”   她把ppt打开,展示出了一道高考自己押的题。   大家埋头苦干,十分钟后,有人反应过来,童老师还没喊“时间到了”。   再看屏幕上的小窗口,他们的童老师,在摄像头下,趴在桌上,睡颜恬静。   -   -   -   PS:投了那么多简历,唯一一个回应我的是机构老师。 第一百三十七章:旗袍   他们好像在读一则名叫睡美人的童话。   大家都想成为王子,又不忍打扰这幅静美的画卷。那可是童老师的睡颜诶,谁都没见过诶!有的人已经不知道截了多少张图,上网课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大胆地盯着童老师看,没事就可以截各种表情包——事实上,在没有老师的学生群,童谣的表情包已经流传开了,大家一边斗图一边欣赏,一派祥和。   【纪晨】:让童老师睡吧,我看她今天黑眼圈都好重了。   【尹佳丽】:同意。   【徐茵】:同意。   ……   阮茜从卧室里出来,经过客厅,发现冬阳戴着耳机在偷偷刷百变小樱,冬阳下意识把平板一翻,阮茜一笑,做了个“嘘”的手势,进了童谣的卧室。   童老师醒来,大概会羞愤欲死吧?   她微微笑着,轻手轻脚,注意到桌子上的摄像头,她伸手,把镜头一掰,然后,七班和四班的学生就发现,睡美人变成了天花板。   【纪晨】:谁人动的摄像头??   接着,一道熟悉又甜美的声音说:   “童老师,起来了。”   【江一鸣】:阮茜?!   【许昊】:疫情期间也住一起的吗……懂了。   童谣苏醒的瞬间,脑子里蹦出了哲学三问。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但下一刻,她完全回过神,几乎是惊恐道:   “我睡着了?睡了多久?喂喂,大家还在直播间吗?不好意思啊……”   【徐茵】:就睡了五六分钟,童老师注意休息呀。   【许昊】:女老师直播睡觉月入百万。   看到这句吐槽,童谣更羞愧了。   她想捂着脸哀嚎一声,但又正在直播,只能往肚子里咽。   “那……我们还是继续上课,”她生无可恋道,扭头对小姑娘说,“谢谢你喊我起来。”   小姑娘哈着气,说着最大声的悄悄话,灵动又暧昧:   “没事。”   童谣脸一红:“你快回去上课。”   阮茜偏头,语调一扬:   “好的。”   其他同学默不作声,都觉得自己听出了些调情的味道。   大家都想当吻醒公主的王子,结果最后发现,王子已经钦定,他们只不过是在屏幕外看故事的人。就像动漫里的女角色,他们只能嘴上喊喊老婆,实际上女主早已心有所属了。   “咳,我刚刚出的这道题,许昊你来说说你的答案。”   -   -   四月,童谣种在窗台上的三色堇开了。黄白紫交加,像蝴蝶扑腾的翅膀。周末难得,她不用教网课,但学生依然需要学习。小姑娘终日待在卧室里,天天刷天利三十八套卷,偶尔童谣也会在外面敲门,让她出来放会儿风。   “休息一会儿吧?劳逸结合。”   “不用。”小姑娘的声音隔着门,“我在计时做卷子。”   童谣和冬阳面面相觑。   冬阳感叹道:“高三好累呀。”   童谣搓搓小孩的脸:“小姨尽量让你以后不那么累。”   步入春季,疫情大幅好转,校园里开始有教师子女嬉戏。物流迅速恢复,宅在家更能激发大家买买买的热情,校门口的快递小哥络绎不绝。   小姑娘突然从房间里出来,童谣还愣了愣:   “不是在写卷子吗?”   “有电话,”小姑娘招招手机,“我的快递到了。”   “诶,我去帮你取啊,你不用……”   她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跑出去了。   回来时,抱着一个盒子。   “买的什么?”童谣感兴趣地问。   阮茜一顿,打开房门,回头用冬阳听不见的声音说:   “童老师,进来一下。”   童谣更好奇了。   卧室里,棕黄色的纸箱被拆开,露出了里面精致的盒子,里面的衣服叠得像春卷。   “童老师,”小姑娘弯眉一笑,“送给你。”   “这是……旗袍?”童谣颇为惊讶,“送我干嘛?”   “你生日要到了。”阮茜微笑着说。   4月18,转眼间又要到了。   童谣怔住,看了眼日历,发现确实如此。   她快20岁了。   20岁是个很微妙的年纪,自称少女不好意思,自诩御姐又不够成熟。当然,她不是有多稀罕少女这个词,她稀罕的是“少”这个字。   “还可以当少妇呀。”小姑娘笑眯眯道。   然后被赏了一个不凶狠还妩媚的白眼。   童谣托腮,思考自己的人生,入校时18岁,两年稍纵即逝,真像江妩说的那样,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她盯着阮茜,若有所思,好在自己已经谈恋爱了。   小姑娘把旗袍展开,天青色的,像一副水墨画:   “童老师觉得好看吗?”   童谣上下打量,点头:“好看,我还没穿过旗袍呢。不过我生日还没到,你现在就送我干嘛?”   阮茜唇角一翘,脸颊凹下一个浅浅的梨涡:   “因为我现在想看童老师穿。”   童谣:“!!”   “好不好,童老师,”小姑娘央求,“你穿上肯定超好看。”   旗袍还送了一双肉色丝袜和折扇,童谣表面有些抗拒,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穿上是什么样了。   老实说,她还蛮喜欢打扮自己的,越漂亮她越有成就感。   也挺喜欢打扮给小姑娘看的。   “……行。”她把旗袍拿在手里,多不情愿似的,低声说,“我穿穿看。”   她本想回自己卧室,但又不想让冬阳发现她们俩的小情趣,走到门口,停下,迟疑道:   “我在这换,你先写题目。”   小姑娘乖巧地说好,转向书桌,意外地发现电脑屏幕像贴了膜的车窗,可以当镜子用——她心虚地埋下脑袋,衣物落地的声音传进耳朵,她偷偷一瞥屏幕,脸蛋烧红,她看见了妖娆的柳枝藤蔓,看见了冰洁玉润的颈项蝴蝶骨。人很贪心,看见美极了的东西就想拥有。阮茜低下头,不敢再看,直到有人在木地板上踏了踏,说:   “好了。”   蓦然回首,是天青色的她,比上面黛色的山水画更漂亮。   旗袍很显身材,尤其童谣本身就腰细腿长胸挺臀翘,头发简单地扎在后面,她打开扇子,赧然地遮住脸,心说扇子真是个好东西,刚好能遮掩她的羞窘。   阮茜看呆了,字面上的意思。半天后,才憋出一句:   “好看。”   “是么,”童谣被盯得既难为情又欢喜,小声转移话题,“居然还开衩了……”   这大概是她少有的和性感沾边的衣服,衩开得恰到好处,再低一点显得拘谨,再高一点显得风尘。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自在。   “开衩好看。”小姑娘温声说,“童老师,躺下好不好。”   她不知怎么的,听了小姑娘的话,刚一躺下,小姑娘就坐在她旁边,低下头去吻她。阮茜轻声喊着“谣谣”,喊得童谣心颤,旗袍下的身体比以往更娇弱敏感,隔着衣服好像也直接碰着她的肌肤。   阮茜的手摸索着,半天也不知道旗袍该怎么脱。童谣喘息着,脸上布着红霞,小声说:   “解盘扣。”   她做了个示范,把扣子精巧地解开,又顿了顿,幽幽地说:“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习……”   “不会影响的。”阮茜脸也红透,“我……不会做出格的。”   解完扣子,侧面的拉链一拉,旗袍滑下,从肩头落到腰肢,袖口卡在手肘,露出起伏的丘峦和平坦的小腹,取代旗袍上的山水画,成了更美的风景。   “童老师,”阮茜低声说,“要不要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   “不,不要……”   旗袍是像裤子那样从下往上穿的,童谣觉得要是自己手抽出来,很可能被脱光,她要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矜持的安全感。   “就这样……”她颤着声道。   “嗯。”   阮茜埋头,手摸到童谣的背心,解开了那层最后的防御。   童谣睁大眼睛,没有反对,只是把手挡在胸前,这是她一生中目前经历过最羞耻的事。最终,这只手也被拨开,被她自己用来捂在嘴上。   经历荒唐又让人沉沦的四月,童谣的人生,翻开了二十岁的篇章。   -   -   四月底,本地高三复课。   疫情比想象中控制得更好,即便开学了,学校也严格检查。三个多月未见,同学之间都有些生疏了,更因为宅家的缘故,胖十斤的都有好几个,有的人刚理完发,不堪入目,大家互相调侃,但一想到距离高考三十多天,又笑不出来了。   三十多天后,就要离开这个校园了。   这么一想,还有些伤感。   但他们来不及伤感,都分秒必争地用来复习。   晚自习,童谣走进教室,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她也不用说什么,坐在台上,眼睛扫过小姑娘,脑中还会闪过那些没羞没臊的片段。   她低下头,防止被人看见自己脸红。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越来越……不节制。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再是待在家的网课,每天起早贪黑,心思总该只能用在学习上了。   也好。   临近晚自习下课的三分钟,纪晨突然站了起来,童谣愣愣地见他走来,台下的学生只能依稀听见台上的讨论。   “……这个啊,可以,你来不就行了吗?”   “我声音难听,还是童老师来吧。”   “好吧。”   说完,纪晨快步走回座位。   讲台上,传出几声清脆的拍手。   “同学们,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童谣笑道,“和大家相处了两年,这是缘分,我很开心。我相信大家也十分珍视同学之间的情意,刚刚纪晨提议,我们要不要像上一届高三那样,唱一首歌,纪念我们的高中岁月,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有男生率先吼道。   接着,大家一齐说:“好!”   “那选个上届高三没唱过的吧……《成都》大家都会唱吧?”   “会!”   童谣清清嗓子:   “那我起个头。”   窗外,飘来徐徐的晚风。接着,柔柔的歌声,飘向窗外。   “让我掉下眼泪的,   “不止昨夜的酒。”   一个人的声音,变成了六十人的。他们停下手中的笔,觉得人生有什么比分数更重要的东西,有的人几乎是用嘶哑的嗓子在唱。   “让我依依不舍的,   “不止你的温柔。”   ……   五月,在这座阴雨连天的城市里,感谢能够遇见你。   -   -   -   ps: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肌肤之亲   离高考越近,平时总是缺席的体育课倒是回来了。老师们催促学生出去活动一下,奈何学生不肯,硬是要刷题。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劳改说,“就两个星期了,再学能学什么?出去放松一下,把心态调整好。”   他独断专行一直可以的,直接关了灯和风扇,命令学生们出去自由活动。   而学生们只敢小声嘀咕,走的时候带上作业。   别人都去操场,阮茜就比较牛逼了,她去办公室。   五月末,长沙热得像火炉,只有办公室的空调才能给她们的身心降温。阮茜上一次的模考是年级36名,显然她放假在家时的学习状态比别人更好。   “童老师,我对导数综合数列的题型做了个总结,你看看有没有错。”   “嗯,我看看。”   灿烂的阳光照进窗子,照亮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年轻的教师耐心讲解,方才长成的学生连连点头。静好的时光中,公式和定理也变得温柔。   “紧张吗?”   “紧张。”   “不要怕,高考就是一次考试而已。”   “就算这么说我还是会怕呀。”   阮茜从上个月就开始失眠了,躺在床上没有倦意,满脑子都是高考。她拼命了两年,就为了这一次考试,她没办法不紧张。有时她半夜会莫名地偷偷地哭,没有其他的理由,就是因为焦虑,担心自己失败。   若不是有天童谣半夜起来,还发现不了。   “软软,”她轻轻敲了敲门,“还没睡啊?”   “……嗯。”   她推开门,坐在床上,手隔着被子放在小姑娘肩上:   “考前焦虑症吗?”   “……嗯。”   “要不要我陪你?”   小姑娘没说话,一只手却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   童谣笑笑,钻进被窝,轻声道:   “你紧张,大家都紧张。”   “可我觉得我比他们更紧张。他们每天嘻嘻哈哈的……好像一点都不怕。”   “那是装的,你在教室不也装得很淡然吗?”   “……”   “当然,我知道,你的压力不止是学习上的,还有家庭上的,感情上的……”童谣顿了顿,说,“你已经很强大了,年级36名,有自己的事业,你现在的收入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我现在也只是个老师,工资就那么点,你已经比我强了诶。”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那掩耳盗铃式的安慰,还滚了一圈,贴在童谣面前。   童谣摸摸小姑娘的脸颊,说:“睡吧。”   阮茜什么也没说,闭上眼,那些不安依然存在。   她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童谣昏沉沉地问。   有什么被扔下了床,发出空气的振声,童谣忽然发觉有人坐在她的腿上,向她靠近,遮住了月光。   她睁开眼,看见了赤裸的阮茜。   她的脸瞬间爆红,哪怕在黑夜中看不出:   “你干什么?”   可小姑娘只是俯下身,拥抱她。   童谣一动也不敢动。   小姑娘身材很翘,经常运动,像一只矫健的小豹子。月亮金黄,撒在她身上的光是银白色的,有种冰冷又圣洁的美感。她握着童谣的手,描绘自己的轮廓,江海般的羞意涌上心头:   “童老师,抱我。”   “不行……”童谣浆糊一样的脑袋乱成一团,手在发烫,“你还小。”   “不小了。”阮茜认真地说,“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等你成年再说。”   “不要,”小姑娘倔强道,“就今天,现在。”   她趴下,八爪鱼一样挂在童谣身上,童谣的心越来越不坚定,可是,自己怎么可以……   她又不是和尚,她也会动情,再说,和尚碰上这种情况也得还俗了吧?   两人僵持着,小姑娘不断示弱,说着依恋的话,像鱼儿渴望雨水,谁又能抵挡恋人的诉衷肠。她的手游遍了小姑娘发烫的身躯,最后搂住小姑娘的腰,叹息一声:   “我尽量……不弄疼你。”   小姑娘颤了颤,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床上,加快的心跳让呼吸也变得稍急。   “……嗯。”   阮茜闭上了眼。   她在被童老师亲吻。   她喜欢这样,因为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被爱着,像一个珍宝被呵护。   “可能会很疼……我不知道。”童谣紧张地说,手指缓缓探入。   阮茜脸上娇艳,一声不吭,身体却迅速作出反应,想把侵入她的人融化。   “唔!”   一步一步。   即便是最轻柔的动作,小姑娘也轻哼出声,顺着动作抬起腰,以舒展的姿势迎接蜕变,痛楚渐渐变成欢愉,那些不安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沉沦的心安。   ……   风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   阮茜安静地躺在新的床单上,享受着毛巾的擦拭,偶尔用腿去捉弄拿毛巾的人,也会被好声地哄。   “还痛不痛?”   “不痛。”小姑娘说完,突然改口,“不对,还好疼。”   “那怎么办?”童谣担心。   “要不……”小姑娘眨眼,“童老师帮我揉揉呗。”   “……”童谣无奈,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   说骚话她比不过这孩子。   “童老师。”   “嗯?”   “明天我不想上课了。”   “啊?”   “帮我请假好不好。”   “……好,”童谣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同意,“想睡懒觉?”   临近高考,老师已经不上课了,全天自习,让学生自己查漏补缺,她只用坐在讲台上,等学生来问问题。   “嗯,”小姑娘光着身子,伸了个懒腰,被子半遮半掩,“好困。”   然后说,“把这几天失眠的觉都补回来。”   “好,乖乖睡。”童谣什么都答应,如今哪有不宠着的道理。   她往外走,小姑娘又突然喊住她:   “童老师,陪我……”   一副生怕她走的样子。   童谣失笑:“我去放毛巾和盆子。”   阮茜愣愣,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她抱着枕头,思考自己焦虑的源头,发现那些再也侵扰不了她。门又开了,童谣躺在她的旁边,小姑娘转过来,抓过童谣的一束头发来和自己的打结。   “快睡吧。”童谣敲敲她的脑袋。   “嗯。”阮茜最后眨了眨眼,“童老师,我是你的。”   像一颗糖在口中化开,童谣微微一笑,说:   “我也是你的。”   -   -   “高考考场出来了,大家明天去踩踩场地,别到时候路都找不到,知道吗?”劳改下课时宣布,“我们学校运气好,大部分学生都在本校考试,当然,座位有限,有些同学要去分校考,不过没关系,场地因素不重要,大家要克服困难,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   “啊?”学生们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是被分配到分校的那个倒霉蛋。他们纷纷跑到门口的名单上瞅,阮茜也是,发现自己就在本校后,着实松了口气。   晚饭时,小姑娘跟童谣报喜,自己被分配到了初中部一楼,阴暗凉爽,很适合考试。她说话时,下巴都快放到童谣肩上,自从那天的“亲密接触”后,她就愈发大胆了。   而童谣,满脑子都是那天小姑娘娇媚的模样,对这孩子百依百顺。   “这几天不要放松过头了,”她叮嘱,“学习状态要保持。”   “嗯。”阮茜笑眯眯的,“我在复习的。”   高考将近,顾艺文和阮琛也从湘南赶来,为女儿加油助威。学校附近的宾馆已经爆满了,停车场停满了各种字母的外地车,童谣见到顾艺文时很是心虚,毕竟……自己糟蹋了别人家的闺女。   高考前一天,学生们踩场地,阮茜的座位在不前不后的风扇下,上面贴着自己黑白的证件照。   晚自习,安静如常。晚风吹走闷热的空气,却吹不开学生心头的大山。   其实大家都不贪心,超常发挥不敢想,只想要一个对得起自己努力的分数。   “我再最后说两句,”劳改站在前面,“作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跑题,不要想标新立异,不要写消极和批判社会的内容,要稳扎稳打,写正能量的。想想我们练习那么多遍的三段论,今年应该是漫画类型的半命题作文……”   大家在台下认真地听,也不像平时一样嫌劳改啰嗦。   今天只上两节晚自习就宣布放学,留下更多的时间给学生自己调整。   学校的大道上,路灯下行走的学子,思虑深深。   许昊路过操场,看见了熟悉的人,大喊:   “鸣狗,你还不回寝?明天不高考啦?”   江一鸣把足球踩在脚下,回应:   “昊子,踢球不。”   “艹,踢!老子压力老大了。”   “加我一个!”纪晨也吼道。   ……   小区的经济适用房。   “茵茵,早点睡吧。”昏黄的夜灯下,妇女轻声说。   “嗯,马上。”徐茵合上书,朝母亲一笑。   ……   “崽,听说明天高考,你准备得怎么样?历史难不难?”   宿舍里,燕芷接通电话,叹气道:   “爸,我是理科。”   “啊?哦哦……不就是高考吗,放轻松!考不上我们去国外读!”   “嗯,没放在心上。”   ……   校外公寓。   “沫沫啊,”男人敲敲贴着元素周期表的门,像苍蝇一样搓着手,一脸的小心翼翼,“爸爸现在不在乎你的成绩了,你不要有压力,我们放宽心考……”   “知道,”陈沫开门,背后的房间露出台灯橘色的光,“您先睡吧,我还想复习一会儿。”   “哦哦,爸爸不打扰你了……”   ……   教师宿舍。   童谣哄完小宝贝,又去哄大宝宝。   “童老师晚安!”大宝宝要了一个晚安吻,满足地说。   “晚安,早点睡。”   她轻悄悄地帮忙拉上窗帘,合上这夜色。   合上她的小姑娘璀璨的高中。   -   -   -   PS:谣谣大概没攻的机会了   ps:明天论文答辩,可能不能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高考,毕业   “起床了。”   微微灼眼的光,温柔似水的话。   “再不起床都开始考试了。”   这句话吓得阮茜赶紧睁眼。   童谣笑:“放心,还早。”   她又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小姑娘眨眨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往童谣怀里一倒:   “还好。”   “好了,别赖了,”童谣揉揉小姑娘的太阳穴,“我给你买了米粉回来。”   蹭了一会儿,小姑娘麻溜地起床,洗漱,狼吞虎咽地嗦粉,在童谣碗里还剩大半时,她一拍桌子,擦擦嘴:   “吃完了,我先走了!”   “阮茜加油!”冬阳用力挥手。   小姑娘穿上鞋子,回头一笑:   “我赢定了!”   说完,飞一样跑向了教室。   今天的校园和以往任何一天都不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什么都很顺眼。足球场上的假草芬芳,变成鱼塘的游泳池也很清澈。老师一个比一个和蔼,而同学……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谈高考的事——哪怕离开考只剩一个小时。   “妈的,肚子开始痛了。”江一鸣趴在桌上,一脸苦相。   “要不要我借你点纸?”阮茜说,“我听说考前紧张会导致肠胃不舒服。”   江一鸣摆摆手:“习惯了,每次都痛。”   后面有人讨论:“你在几楼考试啊?”   “三楼,1502。”   “诶,我也是!”   “我考你,以手抚膺坐长叹,上一句。”   “……艹,我忘了,赶紧看!”   “我猜会考《沁园春·雪》。”   阮茜慢慢走到教室的最后,这一面墙上,贴着每个人的高考目标。尹佳丽,北大。江一鸣,中南。阮茜,A大。今天就是将梦想变为现实的一天。   不舍。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自己会成功还是失败,但她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个高中,不断地把进度条往回拉,把快乐的日子重新过一遍,反复品味,在心中珍藏。这个高中承载了她至今为止最大的幸福。   “喔——”   突然间,全班发出了起哄声。   阮茜回头,发现一身旗袍的童老师站在讲台上,朝她们微笑,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祝你们旗开得胜啦。”   还是那条开了衩的旗袍,玲珑的身段让人看得赞不绝口。   那是不应存在于人间的美丽。   “好看!”   “童老师我女神!”   “童老师保佑我下午数学!”   童谣说:“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发挥自己真实水平,你们的能力我都知道,区区高考没问题的。”   劳改也进来,调侃一句:   “别让我明年还教你嗷。”   众人哄笑。   童谣走到教室后面,偏着头,看着阮茜:   “胸有成竹了?”   阮茜脸一红,只觉得童老师穿得很勾人。   “来领准考证了!”到了时间,劳改在前面喊,“纪晨,你的!秦翼然,人呢?!”   阮茜领到了自己的准考证后,广播里已经开始催学生入场。   过了大楼前的警戒线,童谣就不能再送她过去了。   “去吧,”童谣挥手,“我和叔叔阿姨在校门口等你。”   阮茜点头,两根手指放在右边的额头,轻轻一甩,走向考场。   童谣在警戒线外站了会儿,正想离开,恰好碰见了往考场去的徐茵。女孩看着她,小声地、不好意思地问:   “童老师,我、我能抱你一下吗?”   “当然可以呀。”   徐茵吸了口气,轻轻搂住童谣的腰,片刻后,抬起头:   “谢谢童老师。”   “不用谢,”童谣弯弯眼,“别紧张哦。”   终于,林荫道上渐渐没了学生的踪影。   阮茜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关掉水龙头后,从镜子里看到了陈曦。陈曦看到她也有些愕然,大概是没想到两个冤家会在同一层考试。   她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当作互不相识,擦肩而过,但没想到,阮茜竟给了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高考加油。”   她愣了愣,也说:“高考……加油。”   那点可笑的矛盾,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们仿佛成了盟友,一致对外,共同抗击高考这个大敌。   经过层层检查,阮茜坐在了考场的座位上。她瞥了眼自己的黑白大头照,心说“难看死了”,然后把自己的2B笔芯挤出来一点,为考试节省几秒时间。   “下面宣读考生准则。”   标准的女声在广播里连绵不绝。   监考老师在台前将试卷启封。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试卷发下来,她写名字时,连手都在颤抖。还没开始,只能看不能答,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先看作文,结果发现不是老师押的漫画和材料作文,只是简简单单的,以“梦想”为题,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开考铃,考生开始作答。”   -   -   校门口,无数家长望眼欲穿地等待。   见顾艺文一脸焦虑,童谣出声安抚:   “阿姨,软软她很优秀,就算没发挥好,也能上个普通985、211的。”   顾艺文神色缓了缓,见一边空出了个石墩,便说:   “谣谣,你站了那么久,要不要坐坐?”   “不用不用,阿姨您坐吧。”童谣忙摆手拒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艺文也不把她当老师了。   冬阳在传达室吹空调,童谣看了眼手机,两个半小时差不多过去,很快,学校里传来遥远的哨声。不久后,远处出现人影,从稀稀拉拉到熙熙攘攘,让童谣在浩瀚的人海中失去了目标。   “童老师!”   突然,小姑娘从后面挽住了她的手臂,拎着透明的文具袋,笑盈盈的。   “你呀,”童谣回头,没问她考得怎么样,“我订了餐厅,菜都上好了,和叔叔阿姨还有冬阳一起吃。”   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这才意识到爹妈都在,吐吐舌头,转而搂着冬阳掩饰尴尬。   顾艺文叹气,人家谣谣这么稳重,自家女儿是怎么把人勾走的?   餐厅里,童谣在手机上查语文作文题,她不问小姑娘,但心里还是在意的。网上一大堆名师和机构的分析,从几个角度切入主题,从个人梦想升华到一个中国梦……   看完后,她装作好奇地问:   “软软,你作文怎么写的?”   “我写了篇记叙文。”小姑娘咬了口西瓜,“写我们。”   童谣一愣,连忙在手机里找有没有相似的立意,高考写记叙文是有取巧的机会,但从稳定的角度看,还是议论文更受青睐。   很遗憾,她暂时没有找到适合记叙文的解析。   她面上不变,笑着说“这么大胆啊”,心里却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写偏了题。   下午的数学,又是两个小时的等待。   阮琛身体撑不住,顾艺文送他回了宾馆。童谣让冬阳先回去,但小孩更愿意陪着她等阮茜。考试结束,学生们蜂拥而出,几个七班和四班的学生先看到她,几乎是扑过来喊:   “童老师,你押中题了!”   童谣满脸问号。   “就是你上网课睡觉那次出的题,和最后一题爆炸像!你出的还难点!”   “真的?”她惊喜道,“那你们都做出来了吧?”   “……”   “一紧张就忘了怎么做了。”   “那道题太难了我以为不会考就没看。”   童谣嘴角抽了抽,还不如不告诉她呢。   等到小姑娘出来,她忍不住问了句:“听说最后一题是原题?”   阮茜在校门口就去牵她的手,左手牵她,右手牵冬阳,笑眯眯道:   “是原题呀,改几个系数,函数还简化了。”   “那你做出来了吧?”她赶紧问。   “当然呀,”小姑娘笑,“毕竟那天那么难忘。”   写完卷子还剩下十多分钟检查。   “咳,别提那天。”当着学生的面睡着是她永远的羞耻。   阮茜发现了高考的妙处,这两天无论她说什么,童老师都对她有求必应——虽然平时也是。   第二天,上午理综,下午英语。   考完理综,小姑娘的脸上不再轻松,反而有些凝重,问她,她说中规中矩,但很多人都是哭着出来的。中午小姑娘没有复习,事实上英语也不需要临时抱佛脚,只需要静静等待考试到来。   下午五点,最后的哨声响起,宣告高考的结束。学生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高呼:   “考完咯!”   那些昔日熟悉的面容互相调侃:   “复读复读!”,“学神别闹!”   可很快,他们也意识到,接下来的,就是别离。   解放的欢喜好像也变成了苦中作乐。   他们突然很想回教室,回到那个待了三年的地方。   然后,广播里传出叶伟的讲话声:   “所有同学,去小剧场,参加毕业典礼。”   每一次开年级大会都很烦人,领导们逼逼赖赖个不停,可这一次,所有人都觉得很亲切。家长进不来,只有学生和老师,童谣把冬阳送回家,刚到小剧场,就发现小姑娘旁边有个空位,大家贼贼地看着她,心照不宣。   她很窘,但还是坐在了软软旁边。   舞台上,校长副校长轮番发言,最后上台的是叶伟。   “……你们是一中的骄傲,每一个从一中走出去的学生,在大学都会闪闪发光,我希望在多年以后,一中能够因你们而自豪。最后,我宣布,毕业典礼结束,恭喜你们!”   台下掌声雷动。   欢呼声中,童谣忽然觉得自己被闪光灯迷了眼睛,眼前的事物变得朦胧。   无数人站起来,离场,椅子收拢,灯光熄灭。   曲终人散。   班群里发了消息,是劳改:   “我们几个老师用剩下的班费补了点钱,订了酒店,晚上全班人聚一聚,来的人报个名吧,来不了的班费按比例退。”   报名的人迅速刷屏。   没有人不来。   -   -   “干杯!”   被几个班级承包的小餐厅,四处是大家弹冠相庆的欢呼。   有女生喝了酒,抱着闺蜜哭,舍不得分开。   大家都清楚,眼前这些人,这辈子可能都见不了几面了。虽然有qq,有微信,可时间长了,感情和记忆总会像铁一样生锈,再过几年,也许费力去想也记不起某个人的名字。   突然,隔壁桌传来热烈的掌声。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一群人起哄,尖叫。许昊走到尹佳丽面前,说了句“我喜欢你”,尹佳丽歉意地握着杯子,小声说“谢谢”。   大家又去看老师的方向,劳改,童谣,楼欢都在那笑,毫不在意他们的胡闹。   “上啊,怂货!”几个男生怂恿着江一鸣。   江一鸣左摇右晃:“别闹……”   结果,下一刻,阮茜站了起来。她拿着酒杯,走到童谣面前,说:   “童老师,我敬你一杯。”   -   -   -   PS:答辩过啦!   谣谣变受倒计时。 第一百四十章:真心   “哦……好。”   童谣几乎是无措地,举起自己的杯子,和小姑娘的酒杯清脆地一碰。   “童老师,谢谢你。”阮茜的唇角柔和地弯起,“让我的高中变得不一样。”   说完,她一饮而尽。   童谣微怔,她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她抿了口酒,微涩的口感入喉,然后一口气喝完。   其他人觉得伤感,他们以为自己看懂了——阮茜终于发觉自己追不到童老师,以一杯酒告别这段苦涩的暗恋,和他们一样悲催。   哎,看开就好。   “童老师,我也敬你一杯。”纪晨鼓起勇气,站起来说。   “啊?”童谣愣了愣,“没问题。”   “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您。”纪晨喝完,低声说,“我觉得可能以后再也遇不到您这样优秀的女性了。”   他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赢得了全班人的掌声和口哨。   后续,又有几个男生女生来给童谣敬酒,倾诉自己注定无果的真心。童谣略微愧疚,难道自己误了这么多学生的终生吗?   那倒也不至于。再强烈的心动,都会随着距离和时间平息,以后偶尔回想高中时,也许会记起曾经有一个绚烂的老师和一段懵懂的钦慕,但大家只会感慨,不会遗憾,因为留下的美好远比失落要多。   “好了好了,别灌了,”楼欢在一边说,“再喝你们童老师要醉了。”   一杯接一杯,童谣趴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醉。可她稍稍偏头,露出氤氲的侧脸酡红,分明是在告诉别人,这个人快醉得睡过去了。   那醉醺醺的妩媚让人不敢多看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阮茜去要了一碗醒酒汤,坐在童谣边上,也不顾老师同学都在看,哄着:   “童老师,喝点醒酒汤。”   但趴着的人跟孩子似的摇头晃脑,撒娇一般地抗拒:   “喝不下了……”   “就喝一点。”   这句话似乎奏效了,童谣坐起来,一手扶着额头,然后缓缓垂下,张嘴含住了阮茜递过来的勺子。   周围的人集体大跌眼镜。   说是只喝一点,但喂着喂着,一碗汤就见底了。喝完醒酒汤的童谣呆愣愣的,盯着桌子发呆,其他人开始了他们自己的热闹,玩真心话大冒险,玩UNO或者狼人杀。   这个时候,饭吃得差不多,已经有人先走了。饭店其实就在学校旁边,十分钟路程不到,几个男生一商量,决定去踢高中最后一场球,抱着足球和老师说了声后就走。座位空了一片,几个女生也和闺蜜离开,人越来越少,劳改干脆地说:   “大家回家吧,早点回去陪爸妈,和同学告个别。”   “好,老师再见!”   “李老师再见!”   很少有学生去跟劳改合影、敬酒。不是他们不喜欢劳改,而是李汉强平日太严肃了,他们相处起来不自在。   童谣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让子弹飞》里的结局。   张麻子赢了黄四郎,可接下来的,是兄弟们要结伴离开他,去上海,因为和大哥待在一起,“有点不轻松”。   “我们也回去吧。”她轻声说。   “能走路吗?”小姑娘扶着她,问。   “嗯。”童谣笑,“我哪喝那么醉。”   跟剩下的人告别,她搀着小姑娘,一步一步往学校走。   这一段路无比熟悉,闭着眼都能背出有哪些店。理发店,书店,卤肉店,打印店,小超市……阮茜觉得自己能在这生活一辈子。   却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校门口的公告栏还是去年的高考捷报,胖乎乎的门卫在传达室看球赛。   一切都还和记忆中的一样。   “童老师,直接回去吗?”她问。   “我想……去操场逛逛。”童谣说。   “好。”   偌大的足球场,她们席地而坐,不远处就有男生在踢球,他们人少,只能踢半场,选了一个猜拳输到最后的倒霉蛋当守门员,其他人踢得不亦乐乎。   “还记得之前我和你在这练接力跑吗?”童谣笑着,喝了酒后反而更加开朗,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记得。”小姑娘说,“童老师跑得好慢。”   童谣抿嘴:“你嘲笑我。”   阮茜忙说:“没有没有,跑慢点比较淑女。”   童谣却一倒,躺在草地上,失神地说:   “谁要当淑女啊……”   阮茜问:“那童老师要当什么?”   童谣又不说了。   她翻了个身,好像在这就能睡着,阮茜连忙推了推她,说:“回去睡吧?”   童谣闷闷地“嗯”了声,被扶起来,慢慢地走。她越来越没力气,几乎把体重都压在小姑娘身上了,快走到宿舍,她突然说:   “我……没带钥匙。”   空气静默了几秒,阮茜摸摸自己的口袋,今天高考,她除了文具别的也没带,自然也没钥匙。   “叫冬阳开门就行了。”她说。   “可是……冬阳已经睡了。”童谣低声说,“我不想吵醒她。”   阮茜呆了呆,那去哪?   “校门口的宾馆,楼顶的房间我租了两年……”童谣小声说着,脸上发烫。   恋人,宾馆。   这两个词在一起出现,怎么看都像是在往生命的大和谐方向发展。   阮茜的脸迅速升温,童老师……是那个意思吗?那个所谓的承诺,她其实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用那个承诺让童老师和她发生什么,但……   “让冬阳开门也行……”童谣忽然退缩了似的,说道,“她可能还没睡……”   她心里都快羞耻到爆炸了,这孩子还在纠结啥?她都暗示到这地步了,非要她说明白才懂吗?   阮茜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声说:   “我觉得……冬阳睡了。”   回家的路,变成了去宾馆的路。   房卡就在童谣的钱包里,两个人一路没说话,一进门,小姑娘把童谣扶到床上,童谣一倒,包里发出钥匙的金属声。   童谣强作镇定:“车钥匙。”   可她的车是遥控的,小姑娘见过很多次。   说多错多,她干脆不说了,躺在床上,脸越来越红。   “童老师。”小姑娘轻声说,坐在边上,一只手缓缓扣住她的腰,又缓缓地吻下去,“要不要先洗澡?”   “不用……”她收拢腿,膝盖下意识弯起,“我下午洗过了,你考英语的时候。”   阮茜笑了:“那我去洗。”   说完,她起来,转身进了浴室,水流哗啦哗啦。童谣觉得自己像个死刑犯,刽子手正提着刀在喝酒。现在走还走得掉,不然到时候……   她的酒好像一下子醒了,半撑起身子,没多久又躺了下去。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五仁月饼,既期待又不安,既羞涩又迷茫,还有点小冲动。   浴室的门开了。   小姑娘还是穿着原来的校服衫,不过下身只穿了条内裤,在镜子前把头发扎起。她慢慢走近,坐上床,一只手撑在童谣的身边,心中的紧张不比童谣少:   “童老师。”   “……嗯。”童谣别开脸,接着,小姑娘跪在床上,猫一样朝她一点点挪过来,亲吻她的脖颈。她触电一般颤了颤,闭上眼,任由采摘。   旗袍的纽扣被解开了一颗。   她心跳加快,绯红蔓延到耳根。第二颗,第三颗……一回生,二回熟,很快拉链也沦陷了,小姑娘的手拉着旗袍的下端,托着她的腰,一步一步,旗袍就从她身上剥了下来。   连同她的理智一起。   身体四处被烙下了吻,胸前被尤其照顾,让她几次呜咽出声。终于,情到深处,阮茜退了退,在她的恍惚中,剥下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只顾着喘息,无力地曲着腿,对于接下来要到来的事,尚有一丝恐惧。   “童老师,别怕。”   阮茜分开她的腿,埋下头,那一刻几乎让童谣叫出声。   她当时对软软可没想过用嘴的!   阮茜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让她快乐,让她求饶,让她不把自己当孩子,让她眼里只有自己。   “童老师,”她抬起头,靠近了些,手指间带着水色,轻轻放在童谣的腿间,“可以吗?”   童谣咬着唇,羞耻地闭上眼。   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的手指探入紧致又柔软的蚌壳,童谣下意识弓起腰,几丝痛楚后,又淹没在欢爱的潮水中。   而阮茜,在蚌壳中,找到了那颗闪耀的珍珠。   -   -   雨打芭蕉。   连珠的雨声把童谣吵醒,窗外是阴暗的天,雨水打在玻璃上,也把宾馆楼顶的芭蕉打得一声声响。   然后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好吧,也没那么羞耻了。她把被子一裹,惊醒了旁边的小姑娘。阮茜揉揉眼睛,看见她,连忙问:   “童老师,还疼不疼?”   天道好轮回。   童谣不敢说疼,不然这孩子铁定帮她“揉揉”。更何况也确实不疼,小姑娘的技巧比她合格得多,她完全进入了状态,只记得那刺激和快感。   怪丢人的。   不管是自己技术不好还是昨天沦陷太快。   “遭了,”她突然一脸愧疚地说,“昨晚没给冬阳打电话,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小姑娘眨眨眼:   “我打了,让她先睡,不用等我们,我还帮你洗了澡。”   “哦……”   她呆了呆,一时无话。   好像自己成了需要照顾的人。   但这种感觉……还不差。   -   -   -   PS:cece还是不敢太快,保命要紧。另外总有人问我谣谣长啥样,我挑了个图,左边的妹纸比较符合我心中谣谣的形象(虽然封面是右边的)   ps:推一本崩崩崩同人啦,百合哦!死之律者x符华上仙哦!   《我,死之律者,单推上仙》 第一百四十一章:凤凰   “冬阳,”回到家,童谣招呼起客厅里的小丫头,“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卤粉。”   “耶!”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过来,接过粉,打量着正脱鞋子的童谣,一副思索的模样。   “怎么了?”童谣笑。   “感觉小姨……变漂亮了。”   “咳咳!”童谣脸迅速转红,假意嗔怪,“意思是以前不漂亮?”   小丫头拼命摇头。   冥思苦想,又描述不出来。   气质这种东西本来就玄乎。   “是你的错觉。”童谣敲敲冬阳的脑袋,身后的阮茜笑而不语。   现在是上午九点,其实醒来时才六点,两个人没忍住,又在床上折腾了一番才起来,童谣下床时腿都软了。   三个人一起在桌上吃粉,冬阳一边吃,一边很开心地问:   “阮茜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睡懒觉了?”   阮茜眨眨眼,说:“是呀。”   脱离了高三生活,她还有些不习惯,生物钟都没调整过来。   不过,睡懒觉还真爽啊。   尤其是和童老师一起。   阮茜的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充裕,她做时间规划的时候就发现,画完漫画后,每天也能空出大把时光。   “成绩是25号出吧?”童谣问了句。   “嗯。”   “要不要对答案?”   “啊?那还是……不要吧。”小姑娘怯了,“对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万一发现粗心错了题目还影响这几天的心情。”   “好,那就不对答案。”童谣也只是逗逗她,“这么多天,要不要去哪里玩玩?去旅游?”   一听见旅游,冬阳的眼睛闪亮,老家和长沙,她还只到过这两个城市,对于外面的世界无比好奇。   小姑娘没意见,温声说:   “童老师定吧。”   刚考完试,班群里还很活跃,大家相约什么时候聚一聚,有的人还在邀请朋友一起去旅游,虽然几个月后群里估计就没人说话了,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温馨。   “那好,”童谣拿出手机,敲了几条短信,“就在省内吧,我们自驾游,住宿也好安排。”   旅游的地点最后定在湘西。   出发当天,童谣一早开了一辆路虎过来,威武霸气,小姑娘坐上副驾驶,冬阳一个人在后面巨大的空间欢腾,身边几大袋子全是零食,幸福感爆棚。   车越往西开,越是多山。远离城市,山清水秀,高速公路上还有赶着牛羊猪马的农人,第一次见到骏马的冬阳经过好远了都还贴着窗子往后看。   “小姨,”冬阳若有所思,“为什么王子都要骑白马呢?”   “因为帅啊。”童谣说,“不过我喜欢黑马。”   阮茜的耳朵一动,微微发红。   “黑马?”冬阳好奇。   “黑马不是指颜色,”童谣笑盈盈地握着方向盘,“是指那种以前不被看好,但最后出乎意料,一鸣惊人的……人。”   阮茜的脸更红了。   冬阳一副懵懂的模样,童谣弯弯眼眸,说,“等你上学,学了语文课就懂了。”   其实也不远了,九月份冬阳就要上小学了。   “那,公主能骑白马吗?”小丫头问题不断。   “能呀。”   冬阳恍然,脑补出了白马公主英姿飒爽的画面。   汽车开了漫长的五个小时。   到了收费口,冬阳抬起头,看着上面两个大大的红色字牌,写着“凤凰”二字,惊讶地张大嘴。   “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火凤凰啊?”   到底什么样的城市,才会取这么一个瑰丽辉煌的名字。   童谣没有打破小孩子可爱的幻想,说:   “有啊。”   “就是那个出了沈从文的凤凰古城吧,”刚毕业,阮茜学的知识还没还给劳改,“《边城》是我们上学期学的。”   “记性还蛮好嘛。”童谣笑。   到了宾馆,童谣领了房卡,事先订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双人间。房间一片古典的格调,家具都是木制的,拉开窗帘,外面是葱郁的树影,和长沙那种现代城市完全不同。   “小姨小姨,等会儿去玩吗?”冬阳兴奋地问。   “啊……我开车累了,先休息一下。”她往床上一躺,感觉有限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一闭眼就能睡着。   “哦……”冬阳懂事地不吵她,戴上耳机,拿出平板找动画片。   “童老师,”阮茜坐在她床上,背对着冬阳,柔柔地说,“我帮你按摩吧。”   按摩?   童谣一下子没了睡意,紧张地睁开眼,小声说:   “别闹……”   “是真的按摩。”小姑娘悄声说,笑得像个小恶魔。   说罢,阮茜的手放在童谣的小腿肉上,轻轻地按压,有一瞬间,童谣真的以为是要正经地按摩。   但下一秒,这只手就往她裙子里钻。   她穿着束腰的连衣裙,只防路人不防软软,那根探索过她深浅的手指隔着内裤抵着她的柔软,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先别……”   “嗯。”   阮茜朝她一笑,接下来的事,真的成了按摩。   童谣含着下唇,不敢吭声,脸上泛起阵阵潮红。   冬阳的存在让身体成了脆弱的蒲公英,一碰就要散掉似的。   阮茜回头,小孩看动漫看得入迷,她转回来,偏了偏头,指腹轻轻按压:   “童老师喜欢吗?”   童谣闷哼一声,把腿夹紧,声音有了些哀求:   “……别吊着我了。”   小姑娘的笑容更灿烂了:   “好。”   -   -   童谣醒来时,面对着隔壁床,看见小姑娘正在那张床上画画,冬阳安安静静地围观。   “然后加点细节。”她听见小姑娘说。   她揉揉眼睛,想要起床,结果冬阳一脸期许地说:   “小姨,阮茜快画完了,先别动好不好?”   小姑娘把画板翻过来,童谣定睛一看,是自己的睡颜。   好吧。   “那我再躺会儿。”她叹了口气,“几点了。”   “七点了,小姨。”冬阳的声音软糯糯的。   “那要吃晚饭了。”   没想到一睡就是一下午。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余光瞥到窗边,却发现了一条眼熟的内裤挂在那晒。她抖了抖,两腿蜷起,腿间果然光滑得没有阻碍。   ……幸好裙子够长,不至于让冬阳走来走去时发现什么。   夜晚,江上渔火,江水倒映着月亮的光。凤凰古城四面环山,走在古朴的建筑中,真有种世外桃源的穿越感。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繁华的街市,连灯笼都显得古色古香。   “吃什么呢……”   走在老街上,童谣牵着冬阳到处转悠,阮茜贴在她旁边,默默构思漫画剧情。   这时,迎面走来一大堆人,不知道是旅游团还是自驾游,狭窄的街道顿时变得拥挤。童谣带着小丫头避开人群,突然,人群中传来阵阵狗吠声。   “汪汪汪!”   那是一条大型犬,在一片惊呼声中从一堆人里冲出来,朝着冬阳扑来——童谣的心跳都快停了——但是,它的脖子上有根绳,距离她们一米多就被拉住,在原地做出进攻的姿态,嘴里露出锋利垂涎的牙。   冬阳吓得快哭了,童谣连忙护着她,怒视狗的主人。   “抱歉抱歉,”狗的主人出来了,是一个中年男士,他脸上笑嘻嘻的,说,“它不咬人的。”   说完,他做了一个放手的动作,狗又朝她们扑来,这次连童谣都被吓到了,惊慌中,她看见软软一只手挡在她面前,万幸的是,这只是一个玩笑,男人又将狗拉住,说:   “没事,我拉着呢。”   童谣彻底愤怒了,但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小姑娘柔中带刚的声音:   “你有病吧?   “不小心咬到人怎么办?   “不小心吓到人怎么办?   “要是把贵重物品摔了,你赔吗?”   话里压抑着无边怒火,任何旁人都能感觉到这外露的锋芒。   一个戴着导游帽子的小女生也小声说:   “先生,您道个歉吧……”   刚刚被吓到的人不少,这时候缓过神来,纷纷开始指责这个男人。男人本还想顶两句,但周围人实在太多,惹了众怒,只好和几个同伴讪讪地离开。   临走前,还甩了那个小导游一眼,意思很简单——不用她导游了。   导游女生愣在原地,喃喃地说:   “钱还没结完呢……”   人群散去,一场荒诞的闹剧潦草收场。   童谣亲了亲惊魂未定的小丫头的额头,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冬阳抱着她,嗫嚅地说:“嗯。”   她又看向小姑娘,调侃道:   “刚刚挺勇敢的嘛。”   阮茜脸红,轻声说:“肯定要保护你们啊……”   安慰好了小孩,童谣走上前,朝那位愣愣的小导游一笑:   “谢谢你刚刚帮我们说话,你是导游吧?”   导游姑娘回神,赶紧戴正帽子,点头说:   “是的,你们需要导游吗?我比别人便宜一半!”   “真的啊?”童谣好奇,“你看着也太小了吧,初中生?”   小导游个子不高,十四、五岁的样子,八成不是正规的,应该是打暑假工的初中生。   “我快高中了……”果然,女生支支吾吾地说,“但是,我从小在这长大,解说真的不比其他导游差。”   未成年人的钱,果然是随便赖啊。   童谣想起刚刚那个男人,摇摇头,道:   “那我们给你和其他导游一样的价格,这几天你都有空吗?”   “有,我放暑假!”   “那好,怎么称呼你?”   “我姓段,段纯清。”   -   -   -   PS:来了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烟雨   夜市,灯火通明。   “这些建筑叫吊脚楼,”段纯清指指房屋顶上翘起的角,“是这里的传统。”   很有古代宫殿的味道。   道路是一格一格的青黑色石砖路,街道的旁边就是江水,木制的小船悠悠飘荡,桅杆上挂着斗笠蓑衣,很多人是直接住在船上的。什么是江南水乡,来这里大概就知道了。   “想吃那个?”   童谣见冬阳盯着铺子上淡金色的糖,果断找摊主老婆婆买了一斤,挑了一小块,喂到冬阳嘴边:   “好吃吗?”   冬阳咀嚼了几口,一脸复杂:   “有点辣……不过也挺甜的。”   “这是姜糖,我们这的特产,”段纯清解说道,“不仅好吃,还能治病。”   “软软,要不要吃?”童谣又拿了一块,但小姑娘没接,直接微微张嘴,示意投喂。   “你是小孩子吗?”童谣窘。   无奈之下,还是亲手喂了进去,抽回来时,小姑娘还吮了吮她的指尖,狡黠一笑。   童谣一愣,脑子里忽然蹦出色气的念头,除了手指外,她身体别的地方也被这么吮吸过……她连忙扭头,耳朵发烫地走向别的店子。   “你们这很多孩子都和你一样打暑假工吗?”   她转移话题,向小导游问了句。   段纯清摇头:“挺少的吧……不过有的人会去发传单,一天也有五十块。我一般是听口音,是外地人就去帮他们做导游。”   “是给自己攒零花钱吗?”   “一般他们是的。”段纯清驻足,望向远方,“城区网吧特别多,很多人都会去充游戏。”   在经济不够发达的地方,网吧文化便格外繁荣。   “那你呢?”童谣好奇。   “我给自己攒学费,”段纯清稚嫩的脸上有不符年龄的坚毅,她骄傲地说,“我要去长沙上高中。”   话语中充满让人心酸的向往。   “嗯,”童谣放轻声音,“挺好的,你是去长沙考试了吗?”   “不是,是那些高中到我们这组织招生考试的。”段纯清很乐意分享自己的成绩,“初三的时候他们就打电话,让我过去读初三然后参加中考,不过我怕适应不过来,就拒绝了。”   这倒是很符合那些超级中学的作风。   “好喝!”   她正神游天外,就听见冬阳雀跃的声音。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次性杯子,吹了吹,又给冬阳喂了一些,小丫头喝得不亦乐乎。   “你们在喝什么?”她站在原地,等她们过来。   “擂茶。”阮茜笑眯眯地端起另一杯,里面的茶水铺满芝麻和豆子,飘着腾腾热汽,“挺好喝的,要吗?”   “诶,不用了,我不渴。”   童谣摆手拒绝。   “你们是朋友吗?”段纯清一副“让我猜猜”的表情,“还是姐妹?我只听到那个小妹妹叫你小姨。”   “我们啊……”童谣犹豫了一下,“算是师生吧,她今年毕业了。”   “师生?!”段纯清不可置信。   童谣望天,知道自己老师的身份又被怀疑了。   “那你们关系可真好,”小导游笑道,“很少看见老师旅游带着学生的。”   “哈,是的……”她干笑两声,眼睛瞥开,望见了一家农家乐,正好没吃晚饭,她便提议在那吃,小姑娘和冬阳都听她的,让她很有当家做主的成就感。   “清纯,一起吃吧,”她点完菜,看向小导游。   女生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吃过了,还有,那个……我叫纯清。”   “噗。”小姑娘笑出声。   童谣白她一眼,转头对小导游说抱歉:   “纯清,那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逛。钱我微信转给你。”   可段纯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   “我没微信……”   童谣很快反应过来,从钱包里拿钱:   “没事,我有现金。”   “才一会儿,不用给整天的钱……”   “收着。”   她把钱递出去,头微微偏着,带着轻柔的笑,“明天该怎么联系你?”   女生笨拙地握着钱,报了一个座机号码,临走之前,还提醒她们可能会下雨。   “这孩子真懂事。”她感叹道。   说完,餐桌上的一大一小都看向她,阮茜琢磨着,觉得自己也挺优秀挺努力的,冬阳则心想自己也会那么懂事。   正吃着饭,外面传来淅沥的雨声。她们坐在阁楼上,推开木窗,可见雨中夜景。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车如流水马如龙。   美是挺美的。   “怎么回去啊。”童谣苦恼道。   小姑娘不急不躁:“等雨停吧。”   木地板变得潮湿,夏天的风都慢慢有了冷意,山里的气候就是和外面不同。饭吃了很久,干坐着,点的两壶西瓜汁都喝完了,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看样子只能冒雨回去了。   她和软软淋点雨倒没事,就怕冬阳感冒发烧。   几个人傻傻地站在屋檐下,心里还有一丝停雨的侥幸。   “这里屋檐挺多的,应该淋不了多少雨。”童谣叹了口气,说。   “那也不行。”小姑娘咬唇,不让她出去,“你衣服……不方便。”   童谣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穿的连衣裙在大雨面前有多薄弱。这一浸湿,曲线毕露,肯定很惹火。   她可不想那样。   “前面好像有家纪念品店。”阮茜关掉手机,“听说可以买到蓑衣和油纸伞。”   “你要去买?”风一刮,雨水打来,童谣赶紧把冬阳护在身后。   “我有帽子。”小姑娘一笑,戴上了自己卫衣后面的帽子,踏出屋檐,“马上回来。”   雨声,喊声。童谣几乎要追上去,又想起不能把冬阳扔在这,只能在原地傻站着,直到看不见小姑娘的背影。   十五分钟,小姑娘还没回来。   童谣慌了,发微信问:   “怎么还没回来?”   【阮茜】:这家没卖的,附近还有一家,这个店主说有,我去看看。   【童谣】:赶紧给我回来!   【童谣】:听到没,别买了!   她焦虑不安,生怕软软路上摔了。这条老街开不进车,还长得走断腿,没有伞确实难办,但……她宁愿多等几个小时直到雨小些,也不想让心爱的人淋雨。   “小姨,阮茜怎么还没回来。”   小孩子心思最为敏感,更容易胡思乱想,几乎觉得阮茜被妖怪抓走了。   “没事,马上就回来了。”童谣哄道,揪紧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雨夜的可见度不高,黑茫茫的,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然后,童谣听见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她立刻朝那个方向望去。   踏着水花,戴着斗笠,身上湿了大片的阮茜穿过漆黑,来到她的面前,背后是夜色,但眼睛明亮,气喘吁吁地,对她说:   “买到了。”   两把油纸伞,一件蓑衣。   童谣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衣服,后背都湿透了。她有些鼻酸地松开手,把伞撑开,低声说:   “回去吧。”   “嗯。”阮茜笑道。   还没出发,又有一个人影来到她们面前。   ——段纯清。   撑着伞的小导游诧异地看着她们,胳膊还夹着两把伞:   “你们买到了啊……”   接着,她看到了变成落汤鸡的阮茜,抿抿唇,说:“我来晚了。”   “没事啊,谢谢你,”光线不好,但童谣眼尖地发现段纯清的裤腿已经湿完,“你快点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了,谢谢你的心意。”   段纯清摇摇头,也不知要表达什么。   最后,双方告别,油纸伞很小,童谣一把,冬阳一把,小姑娘戴着斗笠,还穿着蓑衣,有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味道。   童谣回头,段纯清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童老师?”   “没什么,回去吧。”   街道是斜着的,雨水像是湍急的小溪往下流,袜子不可避免地浸水,走路都有滋水声,仿佛踩着小黄鸭。   “我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了。”小姑娘说。   “嗯?”童谣转了转伞,“那李老师还不感动死。”   “我觉得童老师特别像诗里的姑娘。”阮茜笑道。   “胡说。”童谣反驳,“我哪里哀怨、惆怅了。”   她们的声音,融入雨声,渐渐远去。   到了酒店,冬阳和童谣洗了脚就去看电视,阮茜先洗完澡,童谣和小丫头商量接下来谁去洗,冬阳放不下动漫,童谣也惯着她:   “那等我洗完你赶紧洗哦。”   “嗯!”   半小时后,童谣洗完出来,冬阳麻溜地进去,跟交班似的。   她甩了甩头发,轻轻坐在小姑娘旁边:   “在画画?”   阮茜把胳膊挪开,露出画面,“嗯”了声。   酒店房间是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烟雨红尘。   她静静打量小姑娘的侧脸,心想,这孩子,今天的表现还真是让她……心动。   遇到那条大狗时,她其实很怕。放在前世,她可能只会骂骂咧咧地走开,正常人在那样凶恶的狗面前恐惧太正常了。现在,她为了冬阳可以去和那个男人对峙,可面对那个人松开狗时,心里依然恐慌。   但软软好像就一直站在前面,没有退缩过。   她出神地思考,然后听见笔杆放下的声音。   “童老师,冬阳不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我们做点什么吧?”   她脸涨红,但也觉得,今天……可以奖励一下小姑娘。   就一下。   -   -   -   ps:最近很忙……不过有空的话,会写里章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梦想的莲花   早晨,童谣在床上起不来。   昨晚趁冬阳睡着后,她没忍住,被诱惑上了小姑娘的床,凌晨两三点才爬回去,睡眠自然是不足的。   要是懂得节制,那也不是年轻人了。   “小姨……”   “乖,别吵她,”阮茜捏了捏冬阳的脸蛋,“你早上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空山新雨后。   清晨的小雨格外清爽,不用打伞,阮茜走在街上,买好早餐,回来时,童谣已经起床了。   “买了什么?”童老师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下巴也磕在被窝里。   “豆浆,油条……”阮茜细数,“有没有爱吃的?”   童谣侧着躺下,缓缓说:   “好像不饿……没胃口。”   “那要吃什么?”阮茜放下袋子,温声问。   “……豆腐脑。”   童谣脸微红,她其实不是个爱提要求的人,但心里总觉得不麻烦一下小姑娘就对不起她昨晚受的折腾。而且,她确实,几年没吃过豆腐脑这种东西了。   记忆里,豆腐脑好吃,还甜。   “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卖的。”小姑娘任劳任怨。   “要加糖的。”她叮咛一句。   阮茜说好,然后又出去了。   房间安静,窗外带着露水的树枝苍翠欲滴。远方有古城的炊烟升起。   童谣滚了一圈,闷闷地问:   “冬阳,小姨是不是任性了?”   正在拿油条沾豆浆的冬阳猛地摇头:   “小姨说什么都是对的。”   童谣爬起身,揉揉小孩的脑袋,笑道:   “崽崽,个人崇拜是不对的。”   不过还是很开心小丫头站在自己这边。   冬阳眯着眼,很享受小姨的摸头,也喜欢小姨叫她崽崽,她总能从小姨这里获得一种温暖的归属感。   过了十多分钟,阮茜回来了,提着一个一次性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袋子口上塑料小勺子翘起一个尾巴。   童谣微怔,这还真有卖的啊?   “童老师,吃吧。”小姑娘笑。   “哦,我尝尝。”   她端起碗,挖起易碎的一勺,送入嘴中。很甜,甚至甜得有点涩,不如记忆中那般好吃,那的确是那个味道。   果然,记忆都是经过美化的。忘掉了不完美的部分,留下的只有难忘的甘甜。   “好吃吗?”小姑娘期待地问。   “好吃。”她舔舔嘴唇,嗦了口勺子上的白糖。   阮茜看到她的嘴唇,心又开始痒痒的。   “外面的雨不大吧?”童谣看向窗外,隐约能看见空中的细丝。   “嗯,不影响旅游。”   童谣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舒缓腿间的酸胀感。烟雨烟雨,有烟也有雨。江上有薄雾,碧水照青山。她拨了昨天段纯清留的座机电话,接电话的是个方言口音严重的男人,说了半天才是段纯清接。   “我们等会儿参观,你来当导游吗?”   “来的来的!”   收拾好后,三人到了昨天的老街,段纯清先到,挥着手,朝她们跑来。   “我建议先看看沱江。”小导游说。   “好,听你的。”童谣的宗旨是只管玩。   路边的杂货店多,卖的手工木制品也多。阮茜路过时,给冬阳买了一把带鞘的木剑,高考完之后,小姑娘总是在刷小孩的好感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万一以后有了强力的竞争对手,阮茜觉得,至少冬阳是更偏向她的。童老师那么在乎冬阳,肯定会考虑小丫头的感受。抛去这些,她对冬阳的好也不是功利的,她自己也是真的喜欢冬阳。   不想和童老师分开,也不想和这个家分开。   童谣当然也明白软软的小算盘,而且默认了。   “这就是沱江。”段纯清站在桥上,指着江水,“我们这的村寨都被它贯穿和养育。”   “水是绿色的耶。”冬阳惊呼。   “是两岸的倒影啦。”段纯清笑着解释。   波光粼粼,江面仿佛有一层层褶皱,荡开一圈圈涟漪。不远处有跳岩,是露出水面的、大小一致的石墩,直通彼岸,需要像跳格子一样地蹦过去。冬阳跃跃欲试,童谣赶紧跟着她,免得小孩掉下去。   其实掉下去也没事,这里是水最浅的地方,水流也不急。   “冬阳,慢点。”   小孩在前面兔子一样飞快,童谣穿着低跟鞋,不太跟得上,一个踉跄,她身子一斜,惊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接着,又被朝反方向拉了回去。   阮茜搂着童谣的腰,笑道:   “我在呢。”   童谣:“……”   她拍开小姑娘有点揩油的手,红着脸跳向下一个石墩。   下午,她们上了城墙,坐了木舟,游了祠堂,览了故居。晚上,顺着江走,前方是一梁灯火通明的大桥。   虹桥,风雨楼。   童谣其实不怎么关心它有多悠久的历史,重要的是好看,壮观。玩了一天的冬阳已经累了,但很安静地没有吵着要回去,只是一有机会就坐下来靠着童谣歇息。   “风雨楼……乾隆年间……”   “纯清,那是什么?”童谣坐在石椅上,指了指江畔的微光。   段纯清踮起脚眺望,说:   “是游客在放莲花灯,很多情侣都喜欢放这个,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说到情侣,童谣看向小姑娘,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她连忙别开,拍了拍冬阳:   “去那里看一下就回家,好不好?”   “嗯!”   江边,男男女女拿着莲花灯,放在水里,任灯随着水流带着他们的愿望飘走。童谣四处打量,这时,旁边的苗族老奶奶向她推荐苗族姑娘的服饰,她愣了愣,看了眼四周苗族小姐姐身上华丽闪亮如古代妃嫔似的衣服,婉言谢绝——看上去就很重的样子。   “小姨换吧!”   冷不丁地,冬阳期许地喊道。   “是啊,换吧。”阮茜也说。   商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队友,苗族老奶奶脸上笑开了花,说“你看,她们都想让你穿”、“妹子这么漂亮,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穿多可惜”,最终,她交了钱,被怂恿进了更衣室,换上了一身苗族的衣服,和一个花里胡哨的帽子。   “……好看吗?”换完出来,童谣局促地拎起裙角,满身银饰,头上的凤冠也挺沉。   但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艳压群芳,高贵而纯洁的气质完全衬了出来,仿佛将整个古城的灵气集于一身。   拍下来,便是苗族服饰最好的宣传照。   阮茜呆呆地说:   “好……看。”   童谣觉得自己好像受不了这种目光,加快脚步,说:   “那……我们去放灯。”   一盏灯25块,挺贵的,她买了三盏。轻轻放在水面上,越飘越远,每个人都在心里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童谣想,希望软软和冬阳健康快乐。   冬阳想,自己要快点长大,不给小姨添麻烦。   阮茜想,自己要成为配得上童老师的人。   数百朵闪耀的莲花,银河一般,铺满沱江。   -   -   玩了一整天,冬阳一进门就趴下了,被子都不盖,童谣戳了戳小孩的脸也戳不醒。   阮茜洗完澡出来,便看见童谣在床上,抱着冬阳,已经进入梦乡。   自己要不要一起睡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把被子给她们盖上,钻回自己的床,关掉了灯。   ——晚安,童老师。   再见,凤凰。   -   -   旅游是一件累并快乐的事。   回到长沙,旅游的经历可以回味好几天,但确实是累得不想出门了。   今年改革的内容之一便是自主招生改到高考之后,阮茜拿到的自招都不是顶尖大学的,所以干脆没去,只能在网上听那些学霸全国到处飞、参加考试。   【江一鸣】:我妈给我搞关系,进了自招,得了中南20分加分。   所谓搞关系,就是到处求老师、教授写推荐信,没有竞赛成绩、平时成绩也不优异的学生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参加自招了。   【阮茜】:恭喜。   【江一鸣】:你要去哪个大学啊?   【阮茜】:分数没出来,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去A大。   【江一鸣】:哦……那分太高了,不过我觉得你发挥正常的话应该可以达到。   电脑前,少年叹了口气,那句“我喜欢你”打出来又删掉,毕业那天不敢,现在在网上告白……也太怂了吧?   是个女孩子都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是有心上人的女孩。   他凝视着屏幕,最终,把话重新输入:   “祝你愿望成真。”   至此,江一鸣苦涩的暗恋,画上句点。   距离大学的漫长暑假,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就好像坏了似的,再也提不起劲来。   但有一天例外。   六月二十五日。   一大早,气氛就有些肃杀。   今天是出分的日子,分数中午12点可查。   阮茜一大早起床,坐在沙发上,紧张地盯着手机。童谣和冬阳默默陪着她,童谣说:   “不用紧张的,就算没考好……”   她顿了顿,突然变得小声,“……我不也是你的了么。”   冬阳睁大眼睛,想凑过来听悄悄话。   可阮茜只是抿起唇,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手机振动,童谣看了眼,有些惊讶,但又在意料之中:   “徐茵是状元,718分。”   小姑娘一听,更紧张了。   她其实想过,自己运气爆炸好,作文取巧拿高分,没有任何粗心,然后拿下状元的名号……好吧,事实上这世上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努力才能拿到,她不该有那种侥幸的可耻想法。   该是多少名就是多少名。   中午十二点。   她第一时间短信查询,几秒后,手机里发来了自己的成绩。   姓名:阮茜   总分:681   语文:105   数学:150   英语:140   理综:286   ——成了。   毋庸置疑的高分。   她的大脑放空,耳边是童老师的祝贺。   她忽然想,那朵莲花灯,顺着沱江,流到哪了呢?   -   -   -   ps:好忙好忙好忙…… 第一百四十四章:渣女大波浪   时隔二十天,阮茜再次返校。   说是返校,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她本就住在学校里,只不过是去老师办公室走一趟。   今天,是来取档案和填志愿用的书的。   也是相当一部分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因为地理优势,阮茜来得很早,早到办公室还没有开门。她现在还处于如梦似幻的状态,681分,全省理科57名,梦想成真,唾手可得。   两年前的自己,大概永远想不到今天。   她趴在栏杆上,一览校园,心中的记忆将空荡荡的走廊填充,一如往日。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走廊的墙上还贴着二模的光荣榜,她扫过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会心一笑,恰好这时,有人喊她:   “阮茜!”   她回头,发现是劳改,拿着钥匙,正在开办公室的门。   “李老师好。”她礼貌地低头。   “诶,真是你啊,来这么早。”劳改笑呵呵地,“恭喜啊,你这次考得比纪晨和尹佳丽都高啊。不过你那个语文是怎么回事啊?你很少考这么低吧,作文写偏题了?”   班上语文平均分都是110多。   阮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写的记叙文。”   “哎,说了稳扎稳打不要取巧,”劳改遗憾地摇头,“不过你这分也够了。进来吧,你来得早就把档案先给你。不过书还没到,你得等等。”   “嗯,我不急。”   阮茜领了档案,走出办公室,迎面碰上了纪晨。昔日的班长烫了头,一身潮牌和现充味,朝她漏齿一笑:   “嗨。”   她愣了愣,小声说:   “骚包。”   这个人惦记她的童老师,她可是记着的。   上午十点,到学校的人越来越多,彼此间的话题都是考得怎么样。这么多天过去,如今的大家都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成绩,也没有分别的不舍,所有人都在向新的人生看齐。   “中南稳了吗?”   “稳了稳了。”   “羡慕你们啊,一堆认识的人去中南和湖大。”   “想去北京的也不少吧。”   “哪能和同一个大学比啊。”   学生们在教室门口扎堆,想进教室,无奈门锁了,只能像以前的劳改那样在最后面的窗口往里面看,感慨万千。   “不知道我的宝藏有没有被学弟学妹拿走。”   “就你那破笔记谁要啊。”   阮茜挤进人群,看向自己的座位,临走前放在桌上的那本笔记已经不见,也不知落在了哪个有缘人手中。   “李老师让男生搬书!”尹佳丽从办公室跑出来,大喊。   男生们听了耳熟的使唤,埋怨几句,笑骂着下楼。   搬上来的,是一堆厚重的志愿填报指南,发到每个人手上,是整个高中的重量。   “拿完就可以回去了。”李汉强说,“下午体育馆有宣讲会,很多大学招生办会来,想参加的就去参加。”   “好嘞。”   一群人应答,有人四处张望,遗憾地说:   “哎,没看到童老师。”   “童老师又不是班主任,今天肯定不在啊。”   天天都能看到童老师的阮茜听到这段对话,嘴角微微翘起。   上午没有别的事,小姑娘先带着档案和书回家,回家的路上,她想着纪晨的发型,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辫,叹了口气,心里觉得略微土气。   她是指,纪晨和她的发型都土。   当她说她想换发型时,童谣诧异地说:   “可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看啊,有种……民国妹妹的味道。”   可不是嘛,灵动,清纯,那些喜欢阮茜的男生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阮茜觉得自己不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风格。   她想要成熟一点,最好是成为气势如虹的御姐,而不是和童老师走在街上一看就小一轮。   “那我帮你卷吧。”童谣提议,“别去外面烫,先在家看看效果。”   她转身进屋,又迅速出来,手中多了根卷发棒,笑盈盈道:   “来,坐好。”   “童老师,你还会用这个?”小姑娘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然后被一只手按在凳子上。   “我妈教我的,她总让我学我不想做的。”童谣耸肩,“我想想怎么用……嗯,还没忘。”   本来是没兴趣的事,可一旦用在软软身上,她就一下有了动力。先将小姑娘的头发打湿,她还涂了精油,让发间散发玫瑰的淡香,再把头发分拨缠在卷发棒上……   渐渐的,阮茜感受到了一个微烫的热源在她身边,空气都好像被烤焦了。   “别动哦,很烫的。”童谣站在小姑娘身后,柔声说着,手稳稳地拿着卷发棒,“烫到要起水泡的。”   小姑娘头发和她的一样,又多又长,打理起来麻烦,但为了好看……忍了。   卷完一束头发,还有下一束,阮茜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个人偶。   突然,人偶说话了:   “我想换个位置。”   “嗯?”   “我想去梳妆台那,有镜子。”   “想看效果?别急嘛,很快的。”童谣加快了缠头发的动作。   阮茜却摇头,轻声说:“我是想看你。”   童谣顿住,心跳漏了一拍,默默地烫完手中的一卷头发,小声说:   “坐梳妆台那去吧。”   阮茜弯弯眼,带着满足的笑,挪到镜子前的圆凳上,岔开腿坐着,两个手掌撑在腿间,像只小猴子。她打量镜子里的童老师,说:   “还是童老师的发型好看。”   “啊?”童谣看了眼自己的头发,“我这还是剪过的,之前太长了。”   “为什么剪啊。”阮茜有些怨念,“那么好看,多可惜。”   “现在也很长啊。”童谣笑,“以前太长,不小心就被别人坐到了,疼死了。”   “哦……”   阮茜试想了一下,童老师的头发被别人坐到,这种事从心里稍微冒出来就很不爽,相当不爽。   剪短一点也挺好的。   “好了,”童谣抽出卷发棒,拿起桌上的喷雾,对着小姑娘的头发喷,“再给你定个型。”   大功告成。   阮茜看着镜子,下意识坐正,好像在面对别人。从麻花辫到卷发,似乎真的变了一个人,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没错,就是她要的感觉。   她回头,发现童老师正愣愣地看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童谣微窘,扭开头,说:   “……蛮好看的。”   何止蛮好。   简直太戳她了。   她很早就说过,她偏爱御姐类型的,像陆冰洁那种。她喜欢软软属于日久生情、小姑娘攻势太凶,但如果软软第一天就以这个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会提前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真的吗?”   阮茜站起来,其实她是比童谣高几厘米的,但童谣在外面总是穿高跟鞋,她便被衬成了扎辫子的小妹妹。但现在,一切都反转了。   “挺麻烦的,这个只能管一天吧?”她握着自己的头发,还是温热的,在指尖缠成一个螺旋。   “不麻烦啊,我可以每天早上给你卷的,也就十来分钟。”童谣连忙说。   阮茜偏头,搓着头发,突然说:   “出去走走吧?买点零食和冰棒回家。”   童谣很理解小姑娘的心情,笑着说好。   一路上,阮茜发现,童老师总是偷偷看她。是那种脑袋不动、停留在她脸上的偷瞄,她真怕童老师把她的眼珠子转疼。   有那么好看吗?   她突然间多了自信,假装看向别处,任由童老师看她。   以及,牵手,等价交换。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外面光明正大的牵手。   童谣下意识想抽出来,阮茜却说:   “我毕业了。”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了。   反正已经走出学校了……童谣象征性地挣扎两下,乖乖地被牵着。   然后。   她看到了笑嘻嘻地结伴从旁边网吧出来的一众七班男生。   还是迎面走来的那种。   虽然毕业不归学校管了,但男生们翅膀还没硬,对于进网吧被老师发现这种事还是本能地恐惧,一个个老实地说:   “童老师好。”   “老师好。”   “哟,阮茜。”   她好像呆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反倒是阮茜微笑着对那些男生打招呼,握住她的手不放。   她脸上燥热,只能听到身后“卧槽你看她们手”、“真的拿下了啊”之类的惊叹。   童谣突然庆幸下学期要转到分校了。   不然“你知道吗,那个老师被小她两岁的女生拿下了诶”,实在太逊了。   -   -   -   ps:晚上再更 第一百四十五章:成年   下午的宣讲会,体育馆里挤满了人。   童谣已经不好意思出现在学生面前了,阮茜拿了几本宣传册就回家。宣讲会其实没什么用,就是一群学长学姐说自己的学校多好,但分高的大学哪个都不差,真正做选择还得看自己。   那边,顾艺文已经在催阮茜回湘南了,正是两人感情最浓的时候,阮茜舍不得离开,但三年都没有好好陪过父母,上大学后按她的计划恐怕更没机会,所以最终还是商定,在过完生日后回去。   余下的日子,是千篇一律的你侬我侬。童谣每天晚上脸红心跳地幽会,半夜精疲力竭地回去陪冬阳。冬阳不在的时候,浴室,客厅也成了堕落的缠绵地点。   乐不思蜀的人,并不只有阮茜。   七月初,正式文件下达,童谣被调到了分校。阮茜得知后是震惊的,担忧童老师管不住分校的学生,自己又无能为力。   早晨,搬家公司来了,把家具来来回回往货车上搬。冬阳躲在童谣身后,闷闷不乐:   “不住这了吗?”   “我们换个地方住。”她温柔地蹲下,“小姨要换地方工作了,冬阳有朋友要告别吗?”   冬阳点头,在这住了这么久,她和很多老师的孩子都打成一片了。   “去吧,”童谣拍拍小孩的背,“过几年我们还会回来的。”   分校离本校隔着很远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不会往这跑了。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冬阳,换环境对小孩子的影响肯定不小,要重新交朋友,重新熟悉陌生的周围……只是当时作出决定的时候还没有冬阳,不然,她或许还会寻找别的方法。   “这次还住学校里面吗?”阮茜问。   “不了,那里的教师宿舍是两人合住的,”她摇头,分校的条件比不上本部,“我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   租的房子比这里的大,就在学校门口,唯一缺点是贵,但那不是房子的缺点。   东西都收拾好,她们驾车到了分校。分校名字还是叫一中,不过后面带了微妙的括号,写着西竹校区,对外介绍的话,还是可以说自己是一中教师。   她们的新家,在一栋颇有年代的楼里。房子虽老,但并不破旧简陋,反而有种岁月的沉浸感,院子里还有人散养着鸡,走来走去,也不怕人。   “以后早上要听公鸡打鸣了。”童谣打趣道。   小姑娘也点头:“闻鸡起舞。”   房子本就不脏,家具布置好后,卫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而阮茜也注意到,这间房子,有三间卧室。她心念一动,也就是说……童老师晚上不用陪冬阳了?   “冬阳,”她笑眯眯地走到小孩旁边,“你那些朋友还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吗?”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五六岁可以和父母一起睡,但如果让别的小朋友知道了,是要被嘲笑的。   冬阳其实很精,她对别的小朋友都是自称自己一个人睡,回到家里,又安心地钻进小姨的怀抱。而且她有小姨给她买的手机和平板,那些在家没玩够的小朋友都喜欢找她玩。对她来说,那不是电子设备,是交友工具。   “好像……是分开睡的。”冬阳小声说。   “那你要学会独立啦,”阮茜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吵着不要跟妈妈睡的。”   冬阳纠结地低下头,好一会儿后,懂事地说:   “那我以后自己睡。”   听到她们对话的童谣脸一红,快步走开。   其实不用软软说,她和冬阳也是要分开睡的。她们的作息时间不一样,一个九点睡,一个十二点还在工作,上床时经常把冬阳吵醒。经历了一年,她和冬阳的关系早已不需要通过这些来巩固了,这也是她租了个大点的房子的原因。   7月14,小姑娘18岁的生日。   过了今天,也再不是小姑娘了。   灯光熄灭,在蛋糕上摇曳的烛火中,阮茜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过往。十八根蜡烛,十六根是黯淡的,两根是明艳的。她一口气吹灭,短暂的漆黑后,冬阳兴奋地打开灯:   “吃蛋糕咯!”   “慢点,让你阮茜姐姐给你切。”   “没事的,冬阳想吃哪块?”   她很确信,这就是她要的幸福。   九点,冬阳上床睡觉,其实有没有童谣陪变化不大,因为每次都是小孩睡着童谣才上床。童谣从冰箱里拿出刚买的荔枝,给小姑娘剥,柔软的果肉,酸甜的口感,一下子将阮茜俘获。   “这么喜欢吃啊?”   “嗯,”童谣剥得慢,阮茜都舍不得吃完眼前的,“以前没吃过。”   童谣一愣,没想到小姑娘没吃过荔枝,心里忽然有些堵。   “不过我感觉和桂圆差不多。”阮茜补充。   童谣嗯了一声,继续剥:   “那多吃点。”   “别老是给我吃,”小姑娘不好意思,“你自己也吃啊。”   童谣眨眨眼,突然凑近,吻在阮茜唇上。她伸了舌头,于是,也分享到了荔枝和小姑娘的清甜。   “嗯,我吃好了。”她笑道。   小姑娘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没动作,继续等待荔枝投喂。   要是让妈妈看见肯定要打她——你这孩子,怎么能麻烦人家谣谣伺候你。   但今天是生日,肯定可以吧?   她吐出荔枝的核,轻轻靠在童谣身上:   “我买了明天下午的票。”   “嗯。”   “我要走了。”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她继续说,“要回湘南了。”   “好好陪陪爸爸妈妈。”童谣说。   “暑假结束我就要上大学了。”阮茜咬唇,“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笨蛋,暑假我可以去看你啊。”   “那上学呢?你肯定比我还忙。”   小姑娘的声音满是委屈和难过。   “可生活就是这样啊,”童谣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等你上完学,以后不忙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到时候冬阳也上学,很久以后,我们一起为冬阳的高考操心,你看,是不是很棒?”   “我一点都不想上学。”阮茜说,“反正我的工作是画漫画……反正……”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自己先说不下去。她的工作才不仅仅是漫画,她得成为一个上进的人,一个至少在知识和意识层面配得上童老师的人,不能是一个学习都不愿意的人。   提升自己,证明自己。   童谣只是轻柔地笑,抚摸小姑娘的脸颊:   “我又不会跑。”   阮茜没有说话,慢慢挪正身体,然后,朝着童谣的唇吻下去。有些猝不及防,但童谣也没太惊讶,顺着方向倒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抓着小姑娘的背心。慢慢的,衣服被撩得越来越高,她的喘息也越来越重,明媚的脸上布满潮红:   “去卧室……”   一只手穿过她的腿下,她竟被抱了起来,然后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衣衫尽褪,小姑娘“谣谣”和“童老师”交替着喊,她羞耻心爆炸,伸手挡着头上的灯。以前还不觉得,毕业之后,小姑娘在床上一喊老师,简直是对她的杀手锏。   深夜,被折腾完最后一丝力气的她在给小姑娘当模特的过程中睡着,身上满是情欲的痕迹。阮茜放下画笔,拿毛巾给她清理干净,盖上被窝,怔怔地看了她一宿。   她舍不得这个晚上这样过去,想让时间停下来,甚至比高考的时候还要更珍惜时间。   早晨,阮茜去卫生间化了会儿妆,盖了自己的黑眼圈,去车站前,提出要去拜访一下江妩。   童谣一愣,点点头,开车打道回家,到了家门口,回头看,小姑娘一脸严肃,果然还是有些紧张的。   “别怕,我妈其实挺喜欢你的。”她安慰道。   “别骗我了……”小姑娘撅嘴,进了门,立刻摆出最好的姿态,微微鞠躬:   “阿姨。   “我要回家了,特意来拜访您。”   童谣其实挺想偷听的,但江妩跟软软进了书房,不准她跟着,房门还紧闭,她什么也听不着。   ……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在谣谣后面过你们的小日子呢。”房间里,江妩道,“我看你们也过得挺开心的。”   阮茜认真地说:“得到您的祝福是给童老师最好的礼物。”   江妩很乐意听到这样的话,嘴上却说:   “她现在有你有女儿,还在乎我的意见?谈恋爱是她自己的事。”   “您才是童老师最重要的人。”   “说得挺好。”江妩第一次在阮茜面前露出笑容,她今天的心情不错,“其实我挺欣赏你这个孩子的,你的高考成绩也能说明你的努力,但你要知道,这才仅仅是第一步,和你差不多分数的人很多,比你分高的也不少,他们之中很多并不比你差,你画漫画,别人能学乐器,文学创作,出国比赛……你明白吗?”   你没有多特别。   “我明白。”阮茜低声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江妩抿了口茶,“你那个漫画要改编成电视剧了吧?最近在谈?不懂的可以问我,别搞砸了。”   阮茜一呆,然后惊喜地抬头:   “谢谢阿姨。”   江妩不在意地摆手,示意不必多言。阮茜正要离开,突然,江妩又说:   “对了。   “年轻人,也还是节制点好。”   -   -   ps:这几天有ow比赛,里章容我再咕一咕qwq 第一百四十六章:小别离   从家出发,再去分校的出租房接冬阳,最后由童谣开车将阮茜送到了车站。   “冬阳,跟你阮茜姐姐说再见了。”她在身后按着冬阳的双肩,轻轻拍了拍。   “阮茜再见。”冬阳抿唇,依依不舍。   阮茜笑着蹲下,搓搓小丫头的脸,说:   “你们快回去吧。”   童谣一模口袋,突然发觉忘了什么,道:   “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两个橘子。”   说着,把冬阳扔给小姑娘,自己跑回车里。   冬阳和阮茜面面相觑,阮茜心想,童老师也只能嘴上占占自己便宜了。   几分钟后,童谣回来,手里没有橘子,而是一把钥匙,她晃了晃,说“伸手”,阮茜下意识照做,然后她便把捂热的钥匙轻轻按在了小姑娘的手心。   “眼熟吗?”她盈盈一笑。   阮茜怔住,她当然眼熟了,这是之前为了还童老师钱,卖给一个画家的,自家老房子的钥匙。   她也怀疑过为什么妈妈把房子卖得那么快,说要卖,就有人按着她们心仪的价格买。   现在知道了,那个画家大概是童老师请来的托。   “没事的时候你可以住那,”童谣笑着说,“说不定我和冬阳会来找你哦。”   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睛有些红红的,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们走咯。”童谣挥手,牵着冬阳转身。   还未走出几步,腰就被搂住,简直像有一团火贴在她的后背,她能感受到阵阵令她脸红心跳的柔软。阮茜抱着童谣,不愿松手,哪怕是在大厅里。   “干嘛,这么舍不……”   “童老师。”阮茜的唇贴在童谣的耳边,她的气息让童谣的话戛然而止。   她说:   “我好像一直没说过,所以我想现在说。   “我爱你。”   -   -   童谣忘了自己是怎么告别的。   到了车上,车开了几百米远,才发现没有放下手刹,这一路上,保守估计磨掉了上万块。   真是糊涂了。   “小姨,怎么了?”冬阳见她扶额,关心地问。   “没事。”   她摆摆手,重新发动汽车。   都怪小姑娘那句话,搅乱她的一池春水。爱这个字,太过纯洁,干净而美好,甚至纯洁到说出口都觉得羞耻,但软软居然一脸坦荡地就说了出来,没有一点障碍。   “什么可以再见到阮茜呀。”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   “嗯……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她说,“才刚走你就想她啦?”   冬阳抱着车上的枕头,小声说:“不是……”   但童谣知道,这只是小孩子的腼腆。   到了家,偌大的房子,只有她和冬阳,四周都是高楼,屋子里照不进阳光,其实是有些冷清的。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单亲妈妈,坚强地独自照顾自己的小孩。每天晚上和小姑娘通一个电话,然后一个人进入梦乡,这样的生活,还颇有点不习惯。   二十岁的童谣,刚明白恋爱和陪伴的甜美,就品味到了寂寞和思念的滋味。   月末,她签收了一单快递,收件人是她,地址是一中本部,但她并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她特意跑回去拿,快递到手,薄薄的,她迅速意识到,这可能是小姑娘的录取通知书。   到家,她的手紧张地剪开快递,然后,从袋子里摸出了那片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的纸。   “亲爱的阮茜同学,   恭喜你被A大商学院录取……”   里面还附了一封《给A大学子的信》和一张校园卡。   这孩子……寄到这里,意思是送给她的?   她立刻给小姑娘打了电话,通知她这个喜讯。不过她卖了个关子,没说是被商学院录取,想惊吓惊吓她:   “软软,我收到你的录取通知书了。”   “是吗?”   阮茜的声音微微上扬,显然是愉悦的。   “不过……”她装出安慰的语气,“我们不一定要读商学院,其实仔细想想,考古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那头的阮茜轻轻地笑出声:   “童老师。   “录取结果官网已经出了。”   童谣囧。   她犯了个大蠢。   然后,她强撑着掩饰道:   “……我也没说你没被录取啊。”   “嗯,”阮茜笑,“对。”   “还有,你这个通知书不能放我在吧……报名是不是要带过去?”她连忙转移话题,“我收到了,很开心,明天给你寄过去?”   阮茜却说:   “不用。”   童谣正想问为什么不用,小姑娘就说:   “我改天来取。”   童谣忽然有种错觉——小姑娘其实想说的是“我改天来娶你”。   呸。   -   -   八月初,童谣又开始忙碌起来。她要给冬阳找一个靠谱的小学,不能远,不能差,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分校旁边的小学,西竹双语实验小学。   小学的名字真是一个比一个长,堪比XX国际皇家大酒店,前缀越多越厉害。   给孩子找学校是一件麻烦事,有就近入学之类的政策,童谣的户口不在这个区,原则上孩子不准入,让家里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将冬阳塞进去。   虽然麻烦,但物有所值,这个小学是市里最好的一众之一,各种设施都有,信息课用的电脑比人家中学的都好。   冬阳环顾了校园一圈,满眼憧憬:   “我以后在这里上学吗?”   “嗯,要听老师话,和同学好好相处,知道吗?”   “嗯!”   “也不要被欺负了,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谁欺负你,就跟小姨说。”她感觉怎么说也说不够,有太多的话要叮嘱,“全家人都是你的后盾,什么困难小姨都会帮你解决的。”   冬阳害羞又忸怩地点头:   “小姨,我还没上学呢。”   “我知道。”她掐掐小孩的脸,“你也只能在家陪小姨一个月了。”   软软要上学,冬阳也要上学,只剩下她,幸好她也有工作。   与此同时,湘南,阮茜迈入了乡下的老房子。   门前很干净,有被人认真地打扫。推开门,窗明几净,空气清新,以及……   被重新装修了一遍。   她完全愣住了。   从外面看,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里面的繁华。客厅被改成了画室,整间屋子都是昂贵的绘画工具,一台电脑静静地安置在角落,各种家具翻新,这种感觉,就像走进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结果里面全是龙的财宝。   感动之余,她又默默叹息一声。   还要走多远,才能真正走到童老师的身边呢?   -   -   -   ps:今天很短小,家里来了小朋友,码字状态很差QAQ 第一百四十七章:开学   八月,立秋。   恰逢一年最热的时候,白天外面的气温35度起步,让人除了待在家中外毫无其他活动的欲望。   童谣翻开冰箱,发现里面的冰淇淋又少了。进了小丫头的卧室,果然,小孩坐在凉席上,一勺一勺挖着冰淇淋桶,吃得很欢。   “冬阳,少吃点冰的,牙齿会坏的。”   “小姨也吃!”冬阳笑眯眯地,挖了一勺巧克力混草莓,喂到童谣嘴边。   收买成功了。   童谣无奈,想说几句,又突然有人敲门。   “冬阳,我来找你玩了!”   门外传来稚嫩的呼喊。   她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萝莉,朝她踮着脚笑:   “姐姐好!”   小孩子叫人都是看脸不看辈分。当然,大部分女性会喜欢这种辈分出错,然后暗喜地甩一句“哎哟这孩子真会说话”。   小萝莉名叫白露,就住楼上,自从楼道里偶然碰到后,迅速和冬阳混熟,现在没事就来串门。小孩子都喜欢和好看的人玩,冬阳自然就成了孩子们的焦点,更何况她还有满屋子的进口娃娃。   “啊,冬阳,你又有冰淇淋吃!”   “你要吗?给。”   “呜呜呜……好羡慕你,你小姨对你真好。”   “嘿嘿。”   童谣失笑,任由两个孩子在里面玩耍。   她看了眼日历,给小姑娘发了条消息:   “明天是冬阳生日,你记得给她说句生日快乐。”   手机振了振,小姑娘立刻回复:   “我还会转发到五个群里,普天同庆。”   然后童谣给她发了一把带血的菜刀。   小姑娘咯咯地笑,又开始打字:   “我肯定记得呀。冬阳在干嘛?”   童谣往卧室门口挪了几步,瞄了一眼:   “在过家家,正在争谁当爸爸谁当妈妈,和之前跟你说的,住楼上的孩子。”   阮茜:“奥。”   阮茜:“童老师想我没?”   相隔千里地打字比面对面说出口容易许多,童谣没什么压力,坦诚地答:   “想你呀。”   阮茜心满意足,在床上打滚,握着手机傻笑。   “什么时候报道?”童谣问。   “大后天,8月15。”   “这么快啊。”   “因为要军训两周QAQ”   “其实我这也是15号……我带的班也要军训,乖,带点防晒霜。”   “童老师,当班主任还是凶一点好。”   “我知道……”   童谣叹息一声。   中考结束,高中录取完毕,她的工作其实已经开始了。分给她的班是九班,一看数字就不是很好带的样子。学生名单已经发到了手机上,她扫了眼学生的毕业初中,意料之中,大多都是不太好的学校。   离开学越近,她越能感受到一种焦虑和紧张。   晚上,她打开门,把垃圾袋扔在门口,正准备关门时,她听见楼下的脚步声,还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碰地的闷响。神使鬼差的,她停了一会儿,打算看看上来的人是谁。时间好像变慢了,甚至有种千呼万唤的错觉,直到那个人出现,抬头,她才怔怔地说:   “软软?”   阮茜双手提着行李箱,走上台阶,喘了口气: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她好像又变了一些,稚气越来越少,英气越来越足,一身白衣蓝裤干净清爽,利落的马尾轻飘飘地晃。   童谣反应过来,立刻帮忙提箱子,小姑娘却说不用,提上来,用轮子拖进了房间,听到动静的冬阳一下子跑出来,惊喜地喊:   “阮茜!”   “最近都听童老师的话吧?”小姑娘一副少年老成的口气,摸摸冬阳的脑袋。   “当然!”   童谣发现,每次她们两个都陪着冬阳时,就是冬阳最活跃的时候。   她低声问:   “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姑娘放好行李,朝她笑道:   “给冬阳过生日呀。”   然后站起来,靠近她,“而且,我也想童老师了。”   童谣愣住,脸微微发热,接着,又听见一句:   “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她的脸,唰地一下烧红。   “……嗯。”   -   -   半夜,冬阳起来上了个厕所,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恰好看见阮茜端着盆子和毛巾从小姨的房间出来。   “阮茜。”她轻声喊道。   黑漆漆的,一身睡衣的阮茜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说:   “怎么啦?”   “你和小姨还没睡吗?”小孩可爱地偏着脑袋问。   “……在讨论明天带你去哪吃饭呢。”阮茜灵机一动,说,“哦,已经过了凌晨了,生日快乐,冬阳。”   冬阳眉开眼笑:“谢谢阮茜。”   “快去睡吧。”   还好,小孩子容易忽悠。   她松了口气,把东西放回原处,再次进了童谣的房间。   “刚才冬阳看见我出来了。”   她从身后搂着童谣,说。   已经昏昏欲睡的童谣身子一颤,问:   “……然后呢?”   “然后被我哄回去了。”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炸毛的她想表现得生气一点,又没有力气。过几天就要开学,而昨晚至今的放纵,也被她半推半就地默许,身体像要散架了一样。   都是自找的。   空调开得冷,她还一丝不挂,但贴着小姑娘睡却很舒服,她入睡时,小姑娘也老实,仅仅是搂着她。   第二天,她起不来,给冬阳过生日的餐厅让小姑娘去订了。休整一天,晚上吃了一顿大餐,还买了一个蛋糕,最后在步行街逛了两小时,有了冬阳后,她们都不约而同地以小孩为重心,更何况是小家伙的生日。   “小姨小姨,拍大头贴!”   街上有专门拍大头贴的店子,很简陋,一台机器,一道帘子,外壳还是粉色。“来了。”她笑着掀开帘子,和冬阳贴在一起,小丫头又钻出去,喊阮茜一起进来拍。   “我也拍啊?”阮茜试探着问,心砰砰直跳。   “一家人当然要一起拍呀!”冬阳说完,蹦蹦跳跳地把阮茜拉到她的左边,而自己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对着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童谣和阮茜对视一眼,童谣微笑,阮茜笨拙地转向前方。大头贴,自然是头贴在一起。两大一小,挤在一块,拍了很多张,有一起笑的,有两两拍的,到了后面都是做鬼脸。打出的照片一叠一叠,三个人每人一份,冬阳最喜欢的是第一张,里面有温柔静美的小姨、看着局促又很想拍好的阮茜、还有快乐的自己。   若干年后,翻起相册,大概还会想起今天。   -   -   阮茜去大学报道的那天,童谣已经正式迈入一中分校,一大清早就搬了张桌子坐在教室门口,等待报名的学生。流程很简单,客套几句,在学生手册上盖个章就大功告成,而对于她的外貌和年龄会引起的讨论和围观,她已经适应了。   “那是九班班主任?确定不是学姐?”   “卧槽,为什么我不在九班……”   “那是童老师吧?”   “谁是童老师?”   “你们不刷B站吗?童老师的鬼畜播放量挺高的。”   隐隐听到这,童谣不能忍了,自己明明是个做网课视频的,怎么和鬼畜沾边了?   都怪那些做二创的……   但面对下一个学生和家长,还得摆出笑容。   “童老师,请问宿舍床位可以换吗?我儿子想睡下铺。”   “这个……学校是按先到先得的方法选床铺的,您如果现在去铺,可能还有下铺。”   一天下来,她见了各色各样的学生,几个问题就能判断出来大概是什么样的人。有上进的,有浑浑噩噩的,有一心只想玩的,有吊儿郎当的,还有……坏的,烫着飞机头,袖口露出青色的纹身,身上的烟味重得熏人——还不止一个。   忙了一天,去了办公室,她也发现这里老师的学术氛围也不如本部的浓,几个男老师相约去喝酒,留下的几个女老师浓妆艳抹,互相聊着轻奢。她忽然间很失望,这才知道原来本部的一中不仅是学生的象牙塔,也是她这种年轻老师的象牙塔。   她默默离开,路过校园里的小超市时,心想着给冬阳买点零食。分校的教育没跟上,设施倒是跟上了,超市虽小,但五脏俱全,又是报道第一天,来买日用品的非常多,堪称生意火爆,她挑了一袋零食,去排队时,前面还有十多个人。   有的等了。   她拿出手机,今天组建了班群,正在和学生和家长们说注意事项。但几分钟后,她渐渐觉得不对,队伍怎么没动过?   “同学,请不要插队。”   她突然听见来自前面收银台的一句温和又坚定的女声。   “我们没插队,”一个男生嬉笑道,“我朋友帮我排着的。”   “可你们人太多了,”女生讲着道理,“而且学校规定不能插队,也不能让人帮忙排队,占座。”   “哎,就一次,先帮我刷卡行吗?”男生已经开始不耐烦。   女生的平静中带着动摇,却还是说:   “不行,你们插队影响的是后面的人,他没有权利让你站他前面,同学,请你去后面……”   “操,”男生终于爆了粗口,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折了,“你有讲道理的时间早他妈结完账了。”   他把自己买的东西扔在收银台上,故意推得十分散乱,难以收拾,想迫使女生开始收款工作。但女生低着头,握着条形码扫描仪,迟迟没有动作,坚持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可她是柔弱的,也是害怕的。   她求助地瞥向一旁正在吃晚饭的老阿姨员工,甚至抬起希冀的眼睛,希望后面的人能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让这几个男生不要插队。终于,仿佛上帝听到了她的祈祷,这群男生的后面,一个男生开口了:   “就这样吧……我无所谓的。”   还有几个人附和他。   刹那间,女生的心凉到了底。   插队的男生一脸得意地看着她,说:   “别耽误大家时间了。”   他的同伴起哄道:   “就是,快点吧。”   女生低下头,抿着嘴唇,默默拿起桌上散乱的零食,一个个扫码。耳边是男生们的嘲笑,她的手越来越抖,直到一滴水珠落在不锈钢的台子上,女生抬起布着泪痕的脸,哽咽着说:   “明明……是你们不对。”   她放下手中的扫描器,竟跑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一串泪花。   -   -   -   ps:初中很烂,买个东西吃个饭天天被插队。   但我不敢惹那些混混学生。   怨念。 第一百四十八章:恻隐   一切发生得很快。   当童谣理清经过时,那个女生已经跑了出去,从女生露出的侧脸看,她竟发现自己认识,是今天下午才到班里报道的、自己的学生。   她记得,似乎叫夏致来着。   她也记得,自己问“暑假在干什么”时,这孩子说,在预习,以及打工。   有那么一瞬间,夏致的身影在她心中和另一个小姑娘重合——“明明是你们不对”,软软受委屈时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在那种快要将人吞没却无处释放的委屈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坚强。   有的人不怕苦不怕痛,唯独一受委屈就控制不住眼泪。   “怎么就走了啊……谁收银啊?”   “那有个阿姨。喂,阿姨,先帮我们结账吧。”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心中大致是两个念头——   那个女生怎么跑了,这么不负责任?   以及。   要是自己,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闹得这么丢人。   有的男生热血未凉,想站出来为女生说话,但看到那群面相不善的人,又临场退缩。他安慰自己,他不怕打架,但那些混混对处分无所谓,而自己却无法承受处分的代价,绝不是胆小怕事。   而是理智。   收银台前,老阿姨骂骂咧咧地放下饭碗,说着“居然给我跑了”、“你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然后极不情愿地开始收银。她的不情愿体现在扫描完商品后,就把东西往旁边一丢,哪管你的饼干会不会碎。   童谣此时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那是自己的学生,身为老师,在学校里,自己却没有保护她。   收银正好轮到她,她往前一步,把篮子里的零食放在台上,恰好这时,柜台的门被推开,她抬起头,才惊讶地发现,夏致居然回来了。   女生似乎洗了把脸,柔弱又狼狈,额前的头发凝成几束,阿姨看见她,怒火中烧,这个年纪的女人大概是不要面子的,被旁人觉得是泼妇也无妨,对着夏致破口大骂:   “你还知道回来?!舍不得你工钱是吧?你刚刚走的不是挺潇洒挺能耐的吗?我饭都没吃完就得帮你擦屁股……”   夏致低下头,掩盖自己通红的眼睛,捏着衣角,不断道歉。   “先结账吧。”   一道清泠的声音打断她们。   闹剧戛然而止,阿姨看了她胸前的工牌,立刻噤声,碎碎叨叨地回座位吃饭。夏致微怔,见到自己的班主任,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紧张是胆怯。报道时的一面之缘,她对这位漂亮的班主任的印象,大概是高傲,是那种天鹅降落在泥潭中、一堆廉价杂志里出现一本古典名著的那种、即使不刻意表现也让旁人感知的高傲。   或许不是童老师高傲,是她太卑微。   “童……童老师好。”   “嗯,”她轻声说,“结账吧。”   夏致抿唇,她的动作很轻,扫描之后,都是把零食整齐地堆放好。她其实心里有些惊讶,QQ糖,棉花糖,这些零食大多是小孩子爱吃的,童老师的年纪又肯定没有孩子,那么……是童老师爱吃吗?   班主任的高冷形象,在女生的心里一下子鲜活软萌了起来。   “你是在做勤工俭学吗?”扫描中,童谣冷不丁开口,“要袋子。”   “嗯,中午和下午各四十分钟。”夏致拿了一个大袋子,把零食按照大小软硬小心地放进去,“每周三天。”   童谣了然。   付完款,她拎起袋子,脚跟抬起,又缓缓落下,回头看向角落里吃饭的阿姨:   “阿姨,这孩子就离开了几分钟,工钱不会少她的吧?”   阿姨正在外放短视频,听到叫她,连忙点头: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嗯。”童谣转向夏致,微微点头,“我走了。”   “啊?哦……童老师再见。”夏致在慌乱无措,等那人走远了,才想起自己没说谢谢。   可她连懊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就要给下一个人结账。   超市门口,童谣提着袋子,回望一眼店里忙碌的身影,沉默着离开。   到家。   冬阳滋溜地跑到门口迎接,糯糯地喊着“小姨”。童谣觉得自己心要化了,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把零食塞给她,说:   “少吃点,晚上要吃饭的。”   为了冬阳,她学会了做菜,因为学校的饭菜没有自家的好,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煮面条。   一大一小,吃得不多,饭是冬阳提前煮好的,她只用炒三小盘菜就完全够吃。   “小姨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真的啊?”她莞尔,“那拍个照给阮茜发过去?”   “嗯嗯!”   饭后,童谣把碗放着,晚上再洗。小孩子不能老待在家,她便带冬阳去外面走动,尤其是要熟悉学校的环境,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找她。   路过水果店,店里也卖饮品。童谣问小孩要喝什么,冬阳秒答:   “冰豆沙。”   童谣想说“你怎么和阮茜一个口味”,又觉得这句话太人妻了,硬生生忍住。   她给自己买了杯西瓜汁,又挑了一袋苹果。   一路上,她给冬阳介绍各个建筑,其实她自己对路也不熟,稀里糊涂到了食堂门口,却看见了——   夏致。   那个单薄的女生正端着红色的方便面桶,大口地喝,再把剩下的汤倒进外面的池子里,最后,把碗扔进了苍蝇乱舞的垃圾桶。   “夏致。”   她喊了一声。   女生茫然地扭头,看到她时,吓了一跳——夏致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初中时的班主任有一个规定,就是不准吃泡面,因为有害身体健康。时至今日,她吃泡面仍然下意识觉得是在做坏事。   “你就吃方便面啊?”童谣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这么晚才吃饭?”   对于作息规律的学生,五点半吃饭才算正常。   夏致低下头,没有解释,视线瞟到一边牵着童谣手的冬阳时,她微微愣住。   “姐姐好!”冬阳充满活力地打招呼。   “你……你好。”   “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童谣插了一句,随后又觉得这话实在无用,简直像在说“何不食肉糜”,转而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吃点水果吧。”   苹果的颜色鲜艳而健康,她放在夏致手中,无视了女生微弱的拒绝,然后挥挥手,牵着冬阳离开。   其实她身为班主任,可以在更多的地方帮助夏致。   但不知怎的,她略微迟疑,仅仅给了一个苹果。   这一次,还是和学生保持点距离吧。   -   -   报道的第二天晚上,正式开学。   七点钟上晚自习。七点钟之前,她一直待在办公室,忐忑不安,一遍一遍看学生的名单。   上课铃响了。   她呼了口气,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教室门口。   很吵。   她本以为,在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第一节晚自习大家都是羞涩而腼腆的。   结果全是自来熟。   她走进去,轻轻敲了敲本就敞开的门,示意她的存在。   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了。   第一天,还算好管。   “虽然报道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了,在群里我也做了自我介绍,但在这里,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认识一下彼此。我叫童谣,负责教你们数学……”   “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问我。”   她做了个举手的姿势,欢迎提问。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一个女生笑嘻嘻地问。   “不回答与学习和课堂无关的问题。”   “老师,”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把椅子往后一靠,衣服松松垮垮,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咧嘴一笑,举起手,“你多大啊?”   班上隐隐有笑声。   童谣只是很平静地盯着他看。   那双琉璃似的眼眸像是在告诉他们,她懂他们这些无聊的话术和骚扰,但不屑于回应。   教室渐渐又安静下来,尴尬的人变成了那个男生。   她缓缓说:   “20岁。在你们之前,我教了两年书,两个班级,他们都很优秀。”   她的履历都给那些家长看了,免得有人质疑她的教学能力。   “下面换你们来自我介绍了,从第一排开始吧。”她笑了笑,朝第一行第一列的学生偏了偏头。   公开处刑,开始了。   她给了三分钟的准备时间,但第一个男生仍然猝不及防,整个过程结结巴巴。   很多人不喜欢自我介绍,但短短的当众介绍,确实可以帮助老师看出一个学生的性格。   “大家好……我叫夏致。”女孩的声音紧张不安,“我喜欢看书……”   才说几句,就已经接不上来,匆匆地说“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就坐了下去。   你以为你的自我介绍可以一鸣惊人,夺取别人的赞叹和目光。   实际上,你的自我介绍尬到爆炸,局促笨拙到像穿着拘束服跳舞。   童谣站在讲台上,将每个学生的表现记在心里。   “我叫李明和。”轮到之前提问的那个男生,他站起来,说着一口社会的长沙话,“我……”   “讲普通话。”童谣打断了他。   周围人又开始笑。   男生昂起头,无奈地耸耸肩,换成了普通话。   所有人都已介绍完,她看看时间,抬头道:   “下面,请大家欢迎我们的教官。”   各个班的军训教官,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   这群孩子大概还不知道军训的艰苦,纷纷热情地鼓起掌来。   门口,进来了一个瘦高的士官。长相不差,还配着帅气英挺的军装,让很多女生都欢呼起来。   结果,这位教官冷着脸,吼道:   “安静!”   包括童谣,都愣了愣。   她还以为会是个友好交流来着。   “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教官。我只有一个要求!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听到没有?”   教室里鸦雀无声。   “听到没有?!”   一片稀稀拉拉的“听到了”。   “不够整齐,我再问一遍,听到没有!”   这回,很多学生已经开始不爽,但又不得不一齐说:   “听——到——了!”   教官满意了,缓步走了出去。   看着教室里一堆小声骂着“傻逼教官”的学生,童谣深深地叹了口气。   -   -   ps:软软有一段时间只能客串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绿洲   正式军训的第一天,学生们穿着昨晚发下来的劣质军装,匆忙地到操场集合。   时间是早上五点。   童谣身为班主任,不得不陪学生一起起早床,她四点多就起来,给冬阳提前做好早餐,然后轻悄悄地出门。天还未亮,蓝黑色的天空下,她走路都觉得困倦。   “九班,集合!”   王教官在操场的一角咆哮。   然后,他让来得最早的学生举着班旗,充当标志物。   童谣一看,那个标志物赫然是夏致,瘦削的身子在巨大的旗帜下显得更娇小了。   昨晚是没有选班干部的,因为通过军训了解彼此后再选是更好的方式。即便如此,班级也快速形成了各种圈子,人是很喜欢抱团的生物,仿佛不抱团就会被淘汰排挤,一个比一个积极。   男生圈子里最受欢迎的,是那个叫李明和的男生。   看着众星捧月的李明和,童谣不禁蹙眉。   她不希望班级的核心是这样一个小混混似的学生,那会把整个班都带偏的。   女生中的女王蜂,叫宋知非,与李明和玩的很熟。头发偏黄,微卷,中考成绩在这个差学校也低得像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我是花钱进来的”,报道那天童谣让她把头发整回去,结果她说是天生的。打电话问,家长也说是。   她一时间也只能选择相信。   “怎么集合这么慢!”教官怒吼,“一分钟就该集合好,你们拖了五分钟,等会儿就多站十五分钟!”   学生们开始苦着脸小声议论。   “谁——在——讲——话!”教官的声音一层盖过一层。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表情堪称狰狞,凶悍的气势将学生瞬间震住。学生们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会打人的。   童谣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学生们按高矮排序。   结果,她倒是成了站军姿的学生们眼中唯一可看的风景。   清晨,校领导对军训进行了讲话,太阳渐渐升高,吃完早饭,正式的操练才真正开始。   站军姿,休息,循环往复。休息五分钟,军姿半小时,原先还觉得军姿不累的人,也慢慢开始撑不住了。接近中午,骄阳似火,只有经历过军训的人才明白太阳有多灼热。38度的室外,热浪扑面而来,像是把人放在烤箱里,连风都不能带来一丝凉爽。   夏致不高不矮,站在中间,汗流浃背。   她的腿早就软了。   每当王教官视线挪开,她就趁机弯一下膝盖,缓解疲惫,王教官看过来,又迅速绷直。   她觉得教官很可怕。   烈日下,王教官走进队伍里,拍拍没站直的学生的脊椎,往后掰没有挺胸收腹的学生的肩膀。她抿着下唇,不想自己被别人碰,于是尽量站得标准,而代价就是比之前更累了。   “谁让你动的?”   她听见教官在后面,不知道对谁,冷冷地说。   “全体,加五分钟。”   所有人都很累了,加五分钟,简直要命。   但没一个人敢抗议。   ——除了李明和。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清晰的:   “操。”   空气更安静了。   王教官背着手,走到声源那边,平静地问:   “谁骂的?”   他像一团蓄势待发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雷霆震怒。   李明和硬气地昂起头,说:   “我骂的。”   “谁让你说话的!”王教官几乎是瞬间翻脸,走到李明和面前,怒目圆睁,“打报告了吗?!”   军训时,说话是要提前报告的。   李明和没声儿了,但松松垮垮的站姿展示着他无声的抗议。   “站不好是吧?”教官冷笑,“给我出来!”   接着,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王教官拽着李明和的手臂,一米八的男生,被他像提小鸡一样拽到了前面,哪怕路上奋力挣扎,也抵抗不过教官的力量:   “那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站姿,看你站不站得好!”   李明和衣服凌乱,被第一排的女生看着,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因为他,”教官站在第一排前,指指李明和,又指向全班,“你们全部,再多站十分钟。我警告你们,别和我装,你凶,我比你更凶。”   班里,再无人敢作声。   -   -   好热,好渴。   夏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喉咙在往外冒烟。   有的班已经开始休息了,那群人坐在阴凉的地方,对她们这些还站着的班级指指点点,有怜悯,有嘲笑,还有评头论足。有的教官凶狠,有的教官和蔼,为什么她们分到了这么凶的教官呢?   夏致望了眼树荫下站着看书的童老师,顿时明白,这大概是一种守恒吧?   军训全权由教官负责,别的班主任很多都回办公室或者回宿舍了,但童老师却还留在这陪她们。   “报告。”   一个女生突兀地开口,是宋知非。   教官走过去:“说。”   “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教官沉默片刻,头向旁边一甩,“行。”   宋知非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往阴凉处一坐,大口喝水,看得男生们心里极不平衡。   不就是仗着你们女生有大姨妈吗!   夏致抿唇,小腹有轻微的不适,她的例假是这几天,她也很累,脚后跟酸痛,但又没到撑不住下去的程度。而且,就算让她请假休息,她也不敢。   教官那么凶,会不会对第二个请假的女生不耐烦,觉得是借口?   她就一直站着,始终没敢喊出“报告”两个字。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再加三分钟。”教官慢悠悠地说。   就在刚才,她没坚持住,腿发软,身体向前明显倾斜了一下。   全班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因为她是害了全班的罪人。   夏致脸色发白,在自责中,咬破了嘴皮。   在教官盯着她们时,站在最前面的李明和恶狠狠地朝教官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童谣看到了,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太阳的暴晒下,时间的流速变得格外缓慢。   夏致失神地想,是要把她们烤成人干吗?   王教官看了眼手机,毫无征兆地,说:   “稍息。”   学生们下意识迈出左脚。   “原地休息。”   没有欢呼,只有一大片喘息和呼气声,无论男生女生,都不顾满是灰尘的地面,直接席地而坐,连挪到阴凉地带的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了一会儿,又去喝水。很多人的水杯之前放在阴凉处,结果太阳升高,那里不再阴凉,全被晒成了热水。   有热水喝也比没有强。   而夏致,在一众水瓶中,呆呆的,找不到自己的水瓶。   她的水瓶,是一瓶喝完的脉动,因为不容易变形,所以被她买来做水瓶。现在找不到了,八成是被当垃圾清理掉了。   “在找什么?”   一道声音,像是清冽的溪水,淌进心里。   她忽然有些紧张:   “童老师,我……我水瓶不见了。”   “什么样的?”   “嗯……就是一个饮料瓶子。”   “刚刚有保洁阿姨过来,可能收走了。”有一阵风吹过,童谣用手挡住飘散的头发,像摇曳的风铃,而她的声音是为风铃配音。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说,“渴的话可以先喝我的。”   夏致恍惚了一瞬。   不知不觉,已经接了过来。   童老师的水杯……很精致,也很小,可能才两百毫升,晃一晃,能听到里面溅起的水花。   “扑通”一声,像她的心跳。   “谢……谢谢童老师。”   她不知为何,不敢当着童老师的面喝,而是转过身,扭开盖子,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   水是凉的。   在这样的热天,简直像甘露一样。   她喝着,突然一颤,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杯口,她迅速把杯子拿开,难为情地偷偷往后看,发现童老师并不在看她,才松了口气。   “童老师……”她把水杯盖好,小声说,“我喝完了,谢谢。”   “嗯。”童谣接过杯子,放回包里,继续看书。   夏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她静静蹲下,又慢慢变成坐下,眼睛瞥向旁边,可以看见低着头的童老师认真而清雅的脸,灵气乌亮的眼珠随着翻页而动。她的头低了一些,试图看清书的名字,结果苦恼地发现全是英文。   CAROL。   她记下了中间这个词。   燥热的操场上,好像因为童老师,多出了一块淡泊宁静的美好之地。   数分钟后,教官站立的地方传来了集合的哨声。   “啊,又来?”   “还没休息够呢……”   “操。”这句是李明和说的。   结果,这次集合并不是站军姿。   只见教官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说:   “接下来,我教你们叠豆腐块。午休之后,我会来检查寝室,谁没叠好……就等着吧。”   话里威胁的意味满满。   没人敢不认真看。   教官一边叠被子,一边讲他们部队关于叠被子的故事。   高一的孩子,刚从初中出来,其实和初三学生没什么两样,对教官这种生物,敬畏而好奇。   叠豆腐块需要技巧,教官叠出来的像工整的生豆腐,学生叠得像油炸过的臭豆腐。   教学完毕,教官宣布解散,去食堂吃饭。童谣也累了,看时间,也没机会买菜做饭,干脆去食堂给自己和冬阳带午餐。   幸好冬阳不挑食。   她到了教职工打饭窗口,装了两碗,食堂立着牌子,提示有免费汤,她转而望去,发现了一个大缸,一个穿军装的学生负责给来的人打汤。   ——又是夏致。   这孩子是打工战士吗?   -   -   PS:CAROL=卡罗尔,这部同性电影当年很出名,带动了书的销量。   当然,书也有它自己的名字,叫《盐的代价》。   电影的剧情不予评价,但女主售货员小姐姐着实好看。   偷偷说一句,尺度挺大的,高中的我当时震撼了。 第一百五十章:距离   第一眼,童谣是没认出来的。因为打汤的学生带着口罩,遮了半边脸,她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才发现是夏致。   “又是勤工俭学?”她把碗递出去,“你找了两份工作?”   女生有些愣,她注意到童老师胳膊间还夹着那本书,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带着排骨的海带汤:   “嗯。”   “呀,谢谢。”童谣注意到了这块比菜里的肉还多的排骨,笑着道谢。倒不是她想吃,而是家里的小孩子要长身体。   “不用谢……”夏致小声说。   话音未落,童谣已经走了。   “诶,夏致,你还负责打汤啊?”已经有同学打了饭过来,“有钱赚吗?”   “……有。”   她没有隐瞒,说了个数字。   “这么少啊……”同学摇摇头,打消了念头。   夏致垂眸,给自己班的同学也偏心地舀了一块排骨。   “嘿嘿,谢谢啊。”   “不客气。”   她看着同学离开的背影,慢慢将视线挪回。   她很羡慕。   -   -   “冬阳,今天的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童谣回到家,有些歉意,“汤一定喝完哦,能长高的。”   冬阳看了眼菜,眉开眼笑:   “我都很喜欢吃。”   童谣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饭碗放在餐桌上,两个人一同开吃。吃着吃着,冬阳含糊地说:   “小姨……给阮茜打个电话吧。”   “你想她了?”童谣挑眉,“那打吧,她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吃饭。”   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响了几声后,那头传来不确定的问句:   “谣谣?”   她“嗯”了声,然后,阮茜来了一句缠绵的“我好想你”。   她开的免提,这几声被冬阳听见了,怪尴尬的,羞得她赶紧埋头吃饭:   “……冬阳想你了,要我给你打电话。你在那边怎么样?军训累不累?热不热?”   这边的城市是火炉,她都心疼班上军训的学生,所以更不希望她的女孩接受这样的晒烤。   “我这是北方,而且军训是在山里的基地。”阮茜温声道,“白天不热,晚上还有点冷呢。训练量很小,一点也不累。”   “真的?”   “真的。”   全程,思念阮茜的冬阳都没插上一句话。   “缺什么吗?”童谣饭也不吃了,筷子干握在手中,“军训条件不好吧?”   “……这里没有充电的地方。”阮茜想了想,沮丧地说,“充电只能找商店充,充满要20块钱。”   她的漫画改编了动漫,改编了电视剧,漫画加印了好几次,如今销量尚可,她已经赚了不少钱,但仍然舍不得为自己花。   而且,这样赚钱太慢了。   她想跳出漫画家的桎梏。   当然,这些想法都在她的心里,不会和童谣说。   聊了许久,饭菜都凉了,童谣才挂掉电话:   “好啦,先不说了,拜拜。”   “嗯,”她笑了笑,“再见,谣谣。”   谣谣。   童谣每被这么叫一次,心里就一阵怦然的萌动。   好像又回到了分开前的那天晚上。   夜里,她被折腾得无力回应,无论软软说什么,她都迷乱地答应下来。   “以后就叫童老师谣谣好不好?”   她说好。   “那……谣谣。”依稀记得当时小姑娘的眼睛在笑。   她好像也应答了。   在那之后,想在电话里听一声“童老师”,小姑娘都不肯喊了。她好像莫名掉了一个辈分,很不习惯被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么叫——但是……都被人家给睡了,还睡了那么多次,还矫情个什么呢?   通话结束后,她默默下单了五个充电宝,寄往遥远的北方。   “小姨,我上楼去找白露玩。”冬阳说。   “嗯,去吧,别给人家添麻烦哦。”   小孩子精力无限,一早起床的她却是精力有限的。睡了个午觉,被闹钟叫醒后,又匆匆赶往学校。   下午自然也要军训。   两点是气温最高的时候,室外达到了39度,空气看着都要扭曲。   “立正!”   “稍息。”   “立正!”   教官三连。   一群小兔崽子被训得服服帖帖,开始了站军姿的日常。   太阳要晒死人了。   操场旁边有一栋楼,它立在那,遮住阳光,在偌大的操场上创造出了一片阴凉。有的教官心软,让学生们去那片地方操练,但王教官不一样,他铁心石肠,即便那块阴凉处离九班的孩子们只有十步远,他也没让队伍过去。   “站得好就休息,站不好就一直站。”   他乐呵呵地说着风凉话。   一些学生心里已经把他骂了无数次。   夏致微眯着眼,豆大的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有的穿过她秀气的眉,搭在睫毛上混进眼睛,又痒又辣,十分难受,可她一点都不敢动。她又累又困,勤工俭学的代价是休息时间的减少,平常还撑得住,而面对军训这么大的体能消耗,体力就渐渐不支。   “休息五分钟。”   王教官终于开了尊口。   她身体一垮,曲着腿坐在地上,把头埋进手臂里。没过多久,刚缓过劲来,教官又吹响了哨子。   这次,让她们扎马步。   标准的马步太过痛苦,她全身紧绷,费力地把腰挺直,多希望教官能良心发现地展示慈悲,但教官只会说“再坚持一下”。   “报告!”宋知非大喊。   “说!”   “我不舒服。”女生可怜兮兮道。   “一边休息去。”   宋知非做了个“耶”的手势,再次得逞。   军训累吗?很累,但又恰好是多数人可以撑得下来的程度,谁中途请假,谁就是弱者,至少很多男生这么觉得。   而女生,大多没有宋知非的脸皮。   训练继续,踏步走,齐步走,深蹲,蛙跳。   最后,返璞归真,继续站军姿。   突然。   队伍里,女生惊叫出声:   “啊!”   “她昏倒了!”   不远处的童谣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队伍已经散开,几个女生托着神志不清的夏致,显然她就是刚刚昏倒的人。   “是不是中暑了?”   童谣焦急地蹲下,把夏致扶起。   夏致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但这一次,她的心里却没有任何不适。她微微启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童谣喊了几个女生帮忙,一起把夏致扶到阴凉的树下。   王教官也吓到了,赶紧让学生休息。他确实加了点量,想驯服这群桀骜不驯的小牛犊,但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没人敢负这个责。   夏致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湿润的纸巾盖在她的额头上。童老师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好像是医生,她渐渐清醒,眼前,童老师正拿着一瓶矿泉水,把水往纸巾上倒。   “好点了吗?”童谣见她睁眼,柔声问。   夏致没多少力气,轻轻点头。   “等会儿我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童谣道,“你也跟他们说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而,她刚说完,夏致的反正却出乎意料的大:   “别……别打给他们……”竟伸手要抢她的手机。   “好好好,不打,不打,”童谣没见过这种场面,连忙停下拨号的动作,小心翼翼,“那,能跟老师说是,为什么不能打吗?”   夏致抿唇,在地上蜷缩着,像冬天淋了雨瑟瑟发抖的野猫。   对一个刚中暑的孩子,不管是不想说,还是没力气说,童谣暂时都不打算追问了。   学生中暑,学校很重视。   年级组长专门来过问原因,是不是学生体弱,是不是训练过量……童谣解释是气温太高,训练量确实大,而且这孩子还在做勤工俭学,没有午休。   年级组长思考了一会儿,说:   “那要不勤工俭学先别做了。”   夏致一颤,几乎打算爬起来。   “不是,”童谣惊了,“我觉得……减少点这孩子的训练量比较好吧?或者可以让她和那些请病假的学生一起做文职工作。”   “嗯,”组长思考了下,“也行,但现在不缺写报道的,缺拍照的,你有相机吗?”   后面这句话是问的夏致。   夏致眼神黯淡,她怎么会有相机呢?   “我有,我借她个吧。”   童谣插了句话。   “行。”组长答应下来,“晚点把申请交上来。”   夏致呆愣了一会儿,目送组长远去,她没有想到,一次中暑,就改变了她的整个军训。   不,不仅仅是中暑,还有童老师。   她想坐起来,脑袋动了动,下面一阵响,她才发现自己枕着一个女士包。这个包挺闪亮的,听那些女生说很贵,是什么……古驰,现在却在地上沾灰。   一想到自己枕着几万块,她立刻就爬了起来,心有余悸。   “不再躺一会儿?”童谣讶异,见夏致摇头,她也不强制她休息,“我家有台相机,晚上拿来给你试试,明天你就负责拍照吧。”   夏致低着头,头发垂在脸颊边,轻声说:   “谢谢老师。”   童谣笑笑,说:“没事。”   下午剩下的训练并不严格,对于一些偷懒的动作,教官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饭时,队伍解散。   回去的路上,童谣突然想,换做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大概会让中暑的夏致睡在自己的腿上,把自己的工牌像给某个小流氓一样给夏致。以前不懂得保持距离,结果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但现在,那些都成了那个小流氓独有的享受了。   -   -   -   PS:谣谣会保持距离,作为一个老师去关心......但架不住别人喜欢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查寝   童谣在晚自习时,从家里带了一台相机。   准确地说,不是晚自习,而是晚练。累了一天的学生在晚上也没有得到休息的时间,被教官喊出去走齐步。好在晚上没有骄阳,教官也不像白天那么严格,抱怨的人也少了许多。   不过,有的人看着在一旁休息的夏致就不那么顺眼了——哪怕训练量的减少是因为夏致的中暑。   “用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调焦什么的不会也没关系,”童谣正给夏致介绍相机的使用方法,“拍得清楚就行。”   “嗯……”夏致小心地双手接过,相机很沉,挂在脖子上也压力山大。她第一次掌握着这种精致而贵重的东西,沉甸甸的,似乎不只是相机的重量。   “行,那就去拍吧,每个班都去拍几张。”童谣勾唇,接着便去看自己班的拉练。   晚上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无论教官的眼睛再尖,那些偷懒的小动作也有机可乘。   十点,解散回寝。   童谣站在操场上,面临着一个巨大难题。   查寝。   一流学校抓学术,二流学校抓纪律,三流学校……抓卫生。   分校处于二流到三流之间,两手都要抓。   虽然不太想去查男寝,但还是得去。在这种学校,不查寝,晚上这群孩子能玩飞起来。好在学校规定的是熄灯后查寝,也不用担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就这样干等,在办公室,等到11点。   班主任,真不是人干的活。   她走到寝室楼下,回忆九班宿舍的位置。夜里的走廊很安静,但经过某些寝室时也能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宿舍是八人一间,有独卫,在南方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差。而宿舍的人是按入学成绩分的,也就是说,可能有的宿舍纪律好,有的特别差。   417宿舍。   她安静地经过,从窗户里看,里面的人应该都睡了。她看了眼门口的名单,果然,是成绩较好的那一批。   隔壁,418。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从窗口可以看见里面手机的亮光——军训暂时不收手机,可把这群学生高兴坏了。   她皱了皱眉,敲响门后,直接推门进去。宿舍的门是没有锁的,要关紧只能拿卫生纸卡着。   宿舍瞬间安静。   “这么晚不睡,白天不够累是吗?”她冷声道,“我让王教官给你们加点量?”   “老师,别,别,”上铺的李明和把头探出来,笑嘻嘻道,“我们马上就睡。”   童谣没理他,走到里面,面前的床挂了床帘,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老师别过去,”一个男生贼贼地笑,“吴志云他裸睡。”   童谣的表情一僵。   结果,面前的帘子一下子拉开,一身睡衣的吴志云恼羞道:   “你才裸睡!”   “……”童谣扶额,“安静点,早点睡,不要玩手机。”   宿舍再次安静。   童谣站了会儿,鼻子嗅了嗅,默默转身,关门前,她叹了口气,说:   “李明和,把衣服穿好,出来一下。”   她出去,站在走廊上,吹着夏夜的风。   没多久,李明和出来了,他的身后是男生们的笑声和怂恿。   “你抽烟了,对吧?”   童谣开门见山,抬头望着这个一米八的男生,“我站在这都能闻到你衣服上的烟味。”   李明和一愣,别开脸,没有承认:   “没。”   他都是老油条了,抽烟这种事,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就很难被处分。童老师不会进他们的厕所,所以他在寝室可以随意抽,在教学楼的厕所抽也只用防着学生处主任突击检查就行。   “你才15岁,抽烟对你身体伤害多大,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童谣平静地说,“我之前也听过抽烟的学生,被父母抓去医院洗肺,那是一种折磨。你不是为别人而活的,但也要为爱你的人考虑,为自己考虑,不要作践身体,让以后的自己后悔,让爱你的人伤心。”   李明和低着头,突然一阵烦躁。   这个女人……   他本以为对方会用校规和家长压他,所以心里想了一万种方法怼回去。   结果,在最叛逆的时期,碰上了他最讨厌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类型。   童谣放轻声音:“校门口的早餐店是你爸爸妈妈开的吧?“   李明和蓦地一顿,瞳孔片刻地失焦。   说是早餐店,其实就是一个卖凉面的流动摊子,什么时候会被学校叫城管赶走也不知道。   “他们为了你起早贪黑,不辞辛苦,你肯定看得到。   “你也该懂事了。”   童谣看了眼时间,见李明和一言不发,叹息一声,“回去休息吧。”   李明和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   室友们淫笑着问“童老师跟你说什么”时,他更加烦躁,低吼了声“说个鬼”,便不再说话。   见他心情不好,其他人也渐渐噤声   -   -   查寝很快,现在也才11点15。童谣走进女寝,发现走廊上还有别的班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拿着手电筒到处晃,差点亮瞎她的眼睛。   这不是成心打扰学生吗?   她也不好说,只顾着自己班的学生,轻手轻脚地检查。   女生可真是一点都不比男生乖。第一间寝室就在说话,她敲门进去,给了个警告,准备出去时,瞥见了门口下铺窝着睡觉的夏致。   “怎么不盖被子?”她的视线匆忙地从女孩迷彩衬衫下的光洁大腿上挪开,发现好几个女生都没盖。不仅没盖,还因为怕热而后背贴着墙。   屋里的人都没睡,夏致不知为何有些害羞,用枕头遮住大腿:   “被窝在柜子里……要压成豆腐块。”   训练量少了,生活上的要求就更加严格了,童谣注意到连桌上的杯子都同方向摆的。   “好吧,”她觉得怪可爱的,“晚上可能还是有些冷的,注意保暖。”   “老师,一点都不冷,”一个女生吐槽,“没空调没风扇,热死了……还有蚊子,根本睡不着。”   毕竟是长沙的夏天。   童谣也很无奈,只能安慰她们:“克服一下困难吧,心静自然凉。”   她知道说这话没什么用,可她也没办法。她想了想,临走前还是补充一句:“我跟学校反应一下能不能装空调。”   “嗯,谢谢老师。”女生感谢了一句,也没抱希望。   学校什么尿性,学生太清楚了。   童谣离开这间寝室,走廊外的树上传来蝉鸣,在闷热的夜晚更显聒噪。   确实。   这温度,没空调风扇该怎么睡啊?   她转向下一间,大概是有放哨的通风报信,其他寝室都很安静。她正要离开,身后的寝室却突然开了门。   “童老师。”   童谣回头,诧异地看着宋知非:“怎么了?”   宋知非穿着睡裙,搭配她的淡黄色的卷发,有种韩式少女的美感:   “你能不能让那个男老师别那样查寝。”   “啊?”她微怔。   “夏天我们都穿得不多,太热了又不想盖被子,他总是拿手电筒往里面照,还进他班上女生的寝室,我感觉……”宋知非想说出更直白的词,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不好吧。”   就差直接说那个老师图谋不轨了。   童谣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明天他就不会了。”   宋知非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些老师不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没想到这个班主任一口就答应下来。   “站着干嘛,”童谣看着她,轻声催促,“回去休息吧。”   “哦……童老师慢走。”   宋知非走回宿舍,姐妹们立刻开始了夜话。   “怎么样怎么样?”   “她说她会搞定,明天就好了。”   “真的假的,我烦死那个色鬼了,真恶心,他好像还是优秀教师,呕。”   “搞不定也正常吧,”宋知非躺下,随口说,“毕竟是新来的。”   “哎,不管了,继续继续,知非,你觉得班上哪个帅?”   “都丑。”   宿舍楼下。   童谣追上那个拿手电的男人,认出他是八班班主任张贺,喊了声:   “张老师。”   那个男人回头,见到是她,脸上笑得皱起:   “童老师,有事吗?”   “是这样的,”她讨厌他的目光,也懒得拐弯抹角,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您的查寝方式可以改变一下,这里都住的女生,需要隐私和尊重,而您是男人,那样查寝不合适。”   张贺的表情变得僵硬。   楼上,出来接水喝的宋知非往下看,那两个人似乎在争论。她尝试听了许久,但听不太清,然后,她眯了眯眼,瞄准位置,把杯中的凉水倒了下去。   “童老师,我有我的一套方……”   “哗啦——”   童谣懵了,她站得远,莫名其妙地看眼前的男人被浇了一头水。   张贺怒发冲冠——虽然他湿透的头发已经冲不起来了——气愤地抬起头,却谁也没看见。   宿舍是没有监控的。   更不能大喊大叫,打扰别的学生。   他只能咬牙切齿,咽下这个哑巴亏。   童谣有点怕楼上给自己也来一盆,于是站到了屋檐下,再次看向张贺:   “如果张老师还是打算那样查寝,我会上报的。”   -   -   军训基地。   汇集了数个大学的学生,基地坐落在偏僻的山里,除了部队和大学的车外鲜有人往来。   上午,学生们刚拉练完,正在宿舍闲聊,阮茜抱着一个大箱子回来,吸引了众多目光。   “这快递都能送上来?”有人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可以送上来……”小姑娘汗颜,打开箱子,里面是好几个充电宝和一堆零食。   然后,她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   “充电宝借我用用,求你了!”   “谁给你寄的啊?啊啊啊羡慕死我了!”   “是你天天晚上打电话的那个吗?”   “嗯,就是她,”阮茜抬头,眼如弯月,“我老婆。”   -   -   -   PS:人果然是有拖延症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学报道那日。   阮茜把行李放在寝室,铺好床,她是第一个到的,还顺便把寝室清理了一遍,中途洗抹布的时候有不少人问“诶,你是不是画《梦中行》的那个玉藻老师”,她往往会莞尔一笑,不否认也不确认。   虽然顶着美少女漫画家的名头,知名度也还可以,但大家对于美人的辨识度并不高,除非是那种电视上霸屏的,否则走在街上大概率也认不出来。   清理完毕,她下楼,打算去取剩下的托运的行李。   “同学,同学,”宿舍门口,突然有人叫她,是一个妈妈辈的阿姨,气喘吁吁的,“请问这是清雅园青竹楼吧?”   女生宿舍有梅兰竹菊四栋楼,她这种大一新生就住的青竹楼。   阮茜点点头,瞥向阿姨身边巨大的行李箱和袋子,心想,是哪个人这么不独立,这么重的东西让母亲来拿。   第一印象一下子就坏了。   但紧接着,她看见了随后而来的、一个手上打着石膏的女生,以及扛着更多行李的大叔。   “妈,你走慢点。”女生急急忙忙地说,“那个袋子给我提吧。”   “这哪能行呢,你手还没好。”   “我这只手没事……”   原来是伤患。   阮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便说:   “阿姨,我帮您提一个吧。”   女人其实早就提不起了,只不过为了女儿而逞强,有人愿意帮忙,她万分感谢:   “那……谢谢这位小同学了。”   “不客气。”   她主动去提了一个更重的。   “能考进A大的学生素质就是高,”后面的大叔感叹,“楠楠,你要向人家学习啊。”   令他惊奇的是,女儿这次居然没有因为被拿去和别人比较而不满。   楼道里,和大多家长一样,那位母亲生怕女儿交不到朋友,帮着女儿外交: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我家楠楠是财管的。”   “我也是财管,”阮茜休息了一会儿,这箱子确实沉,“财管一班。”   “这么巧?楠楠也是一班的。同学听口音是南方人吧?”   “嗯。”   “我们是本地人,”女人笑着跟后面的女儿说,“说不定你们还是室友呢。”   女孩手臂骨折,走得也不快,刚刚在楼下没来得及看,现在可以偷偷看见那个同学的侧脸。   真是个很好看的人。   “我住1603。”阮茜说。   “我看看楠楠的宿舍……”女人停下,看手机里的资料,惊呼,“你们还真是室友。”   阮茜也没想到这么巧,回头,朝那个女生一笑:   “你好,我叫阮茜。”   女生愣了愣:   “我……我叫秋楠。”   进了宿舍,屋子干净整洁,是谁打扫的显而易见。人的气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秋楠盯着在一旁帮忙的阮茜,心里觉得……这是个很特别的女生,很独立,很可靠,感觉什么都可以搞定一样,相处起来很有安全感。   宿舍是四人间,人到齐之后,阮茜和另外两人约定每人轮流照顾行动不便的秋楠一天。秋楠也是要军训的,虽然不用拉练,但必须去基地。在基地宿舍她的上铺和阮茜的下铺互换,虽然即便是其他人也肯定会和她换,但她就是有种被特意照顾的感动。   今天,轮到阮茜照顾她。   饭是阮茜打的,午休时,大家在宿舍聊着明星和电视剧,她则偷偷看着坐在马扎上读书的阮茜。这个人,即使是军训也没有放下学习和漫画。而自己……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关注她。   她觉得阮茜有种魅力,有种让人相信、让人依赖的魅力。她想要了解阮茜,了解她的心,了解她的过去。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报道的那一天起就悄悄发芽。   吃完饭,秋楠端着空饭碗起身,阮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动作,从书里抬头:   “吃完了?”   “嗯,”明明是和同性说话,秋楠的心跳却突然加快,“我去洗碗。”   “你一只手不方便,放那,等会儿我帮你洗吧。”   “呃,麻烦你了……”   “没事,她们之前不也帮你洗么。”   明明是同龄人,却莫名觉得她比自己更成熟。   开学的第一天夜话,阮茜就开诚布公地对她们说:   “我喜欢女生,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可以搬出去住,不用考虑我的经济问题。”   其他姐妹笑着说“那你要小心别在我们这吃亏了”、“我可以我可以”,秋楠一直觉得自己是直的,直到她看向阮茜的眼睛、发现自己连和室友一起起哄都会脸红时,她发现,别人是开玩笑,而她好像,是真的可以。   如果是阮茜的话,她……   作为顶尖的大学,A大的校风是开放且开明的,谈到宿舍楼里有一对拉拉学姐接吻,大家都只会八卦而不会鄙夷。   “阮茜,表白墙上又有人给你表白了。”室友笑嘻嘻地调侃,“我给你念念。”   表白墙不是一堵现实存在的墙,而是一个A大微信公众号,每天都会选择几则表白公布,当然,是匿名的。正因为匿名,投稿的人才多。   “别吧。”阮茜无奈道。   开学才几天,已经是第三个了。   “‘表白大一财管一班的阮茜。我喜欢你的漫画 ,一如喜欢你。你在我的惊喜中出现,我多希望能在梦中与你相见。我喜欢你穿军装的英气和美丽,更喜欢……’算了算了,有点酸,念不下去了。”室友吐槽,“来自一个大二的工商管理学姐——好哇,你把学姐的心都勾走了。”   匿名的表白信,敢写的人早就丢掉了现实中的含蓄。   “等等,大二的学姐怎么看得到你的军装?”有人发现了盲点,“肯定是跟过来采访拍照的学姐,范围太小了吧!”   几乎可以锁定到确切的人了。   “别,我不想知道,”阮茜叹气,“我有媳妇儿了。”   一句“媳妇儿”,勾起了所有人的八卦之魂。   秋楠的脸色却微微发白。   “是谁是谁?在我们学校吗?你说你有老婆我还以为开玩笑呢。”   “外地的,寄东西的那个,你们还不信。”阮茜笑,“你们怎么这么关注啊,那几个有男朋友的你们不问。”   “好奇啊!百合就很……刺激!”   “感觉她好宠你啊,寄这么多东西过来。”   “是不是那个童老师啊?”   阮茜愣住。那个女生以为冒犯了,不好意思道:“额,我随口说的……磕cp上头了。”   结果,好几个女生眼冒星星:“我知道那个童老师,超漂亮,之前疫情的时候我还看了她的压轴题专课!”   “我是被老师要求我们全班看……不过数学确实讲得好。”   都是同一时间的过来人,共同话题多得不得了。   阮茜像吃了蜜糖,甜甜的味道渐渐蔓到心里,恨不得说“继续、多夸点”。   谁夸童老师,谁就是她的朋友。   只是,还不到可以公开的时候,她不想给童老师带去麻烦。   没人注意到,秋楠的目光黯淡了许多。她低着头玩手机,尽量让自己不去肖想别人的女友。   ——要是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   -   分校。   教学楼前,有一块黑板,记录着每个班的德育分。   童谣早晨路过,一看,自己的九班是分数最低的。   扣分基本来自于寝室。   “男寝418,左二下挂蚊帐,扣一分。   “女寝311……”   连续几天德育分最低后,晚自习,教务处主任找到了她,问她的学生为什么屡教不改。   此时,学生们在教室,投票选择班级口号。   “因为……有蚊子啊。”童谣苦笑。   挂蚊帐还有别的理由吗?   教室里,宋知非用力地“嘘”了一声,全班安静,听着外面的对话。   “难道别的班的学生不怕蚊子吗?”主任皱着眉头。   “当然怕。”   “但他们没挂蚊帐啊!”主任说,“风油精,花露水不行吗?就你们九班学生娇贵啊?”   “主任,学校不准点蚊香我能理解,但是他们晚上没风扇没空调,三十多度,还有蚊子咬……如果挂个蚊帐能好点,这分我愿意扣。”   教室里小声欢呼。   “这是扣分的问题吗?蚊帐也可能导致火灾啊!”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台灯就有可能点燃蚊帐,对不对?”   童谣轻声说:“可允许挂蚊帐的学校也不少。”   “别人是别人,我们学校有我们学校的规矩。规矩开了口还像什么话啊。”   听墙角的学生们纷纷暗骂着教导主任。   “吃饭还有可能噎死呢。”宋知非啐了一口,“火灾,概率多低啊。”   她们讨厌学校以安全为名的因噎废食。   “不挂蚊帐热一热没事,挂了要是出了事谁负责啊?童老师你也不想学生出事吧?”主任趁热打铁,“再说了,挂那么大一个帘子,也影响美观。今晚让他们把蚊帐撤了。”   学生们听见外面没声了,知道谈话结束,有些失望。现状,终究是没有改变。   童谣推门进来,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她打起精神,摆出笑容:   “怎么了?口号讨论完了吗?”   一群人说没有。   宋知非举起手,童谣示意她站起来说,女生便起立道:   “老师,让我们自己出钱装空调吧,电费也自己出,气温低了就没蚊子了,或者也能盖着被子睡。”   那样就可以撤蚊帐了。   童谣笑了笑,没有嘲笑宋知非单纯的想法,温声说:“装空调很麻烦的,要解决电路问题,线路要改造,成本很高,需要的时间也很长,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费那么大功夫,最终安上空调,通宵供电,有可能还会让学生偷偷带电脑来玩、带电磁炉电热毯进学校,那样安全问题更大,学校才不愿意。还是那句话,热一热没事,出了事可承担不起。   没听说哪个学生被热死的。   “好了,”童谣拍手,“继续选口号吧。”   令她们诧异的是,童老师,直到放学,也没有提卸下蚊帐的事。   学生们面面相觑,回到寝室,男生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大哥,李明和在上铺拆自己的蚊帐。   “不是没让拆吗?”   “嗯。”   “那你还拆?”   “妈的,怎么说呢,”李明和顿了顿,把拆下的蚊帐揉成团,扔进柜子里,“看她因为我们被领导骂,挺不爽的。”   -   -   PS:140.5章在群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阮茜是块千层饼   能进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没钱没权没成绩,也许是因为只有义气可以讲的缘故,所以他们特别讲义气。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得到漂亮老师青睐的心思,所以用这种方式去刷好感。   童老师那么好看,腰细腿长,谁不动心啊。   大五岁,谁介意啊!   是老师?那不是更好吗!   最终,也不知是讲义气还是见色起意,这群男生下了蚊帐,童谣查寝一进门,就闻到了浓厚的六神花露水味儿。   她也注意到,蚊帐也都无影无踪。   “这样能睡好吗?”她忍不住问,伸手一拍,打死一只停在手臂上的蚊子,掌心残留着明显的血迹。   看来母蚊子在这里的生活很好。   “能,能睡好。”男生们纷纷说。   “……如果实在有蚊子,你们就挂蚊帐吧。”她转身出门,轻轻关门,“谢谢你们。”   透过月光,男生们看清了她的笑容,寝室里一时间无比安静。   床上的男生对视一眼,全体飘飘然。   都被感谢了,蚊帐就更不好意思挂上去了。   童谣接着去查女寝,发现女生也撤了蚊帐,她心里猜到大概是自己被主任那个老男人批评的时候被听见了,只是没想到这群孩子愿意为她打抱不平,忍受蚊虫叮咬。浴室里有水声,她四处望了望,发现两个人的床上是空的,猜到是在里面洗澡,正准备离开,浴室的门便“吱呀”地被从里面拉开。   宿舍的结构是“门-浴室-八张床-阳台”,而出来的人,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浴室有两个喷头,有一个人还在洗。   赤裸的宋知非裹着浴巾,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抬头说:   “童老师好。”   童谣的脸刹那间变红——她在宿舍里讲话浴室里是绝对听得见的,可宋知非还是这么出来了,简直像是故意的一样。   “嗯。”她急忙转过头,说,“之前怎么不洗,这么晚了才洗。”   “洗过了。现在是睡不着,冲凉。”   宋知非大大咧咧地从她身边经过,坐在床上穿内裤,她全程盯着别处,前面没人挡着后就赶紧出门:   “早点睡,明天还要拉练。”   “哦。”宋知非应了声,对老师的反应有些奇怪。   走廊外。   童谣揉揉眼,在微信上给小姑娘请罪:   “不小心看到别的女生裸体了QAQ”   正在床上用平板画画的阮茜打了个哈欠,一看上面弹出来的通知栏,睡意全无:   “谁!!!”   居然还用“QAQ”来装可怜,明明是占了便宜。   【童谣】:一个学生突然从浴室里出来……   【童谣】:不对,你在北方大澡堂天天看好多女生的裸体,这我都忘了。   【童谣】:老实交代。   【阮茜】:……QAQ   攻势反转,突然自己变成了要谢罪的人。   “好啦,开玩笑的。”童谣走在路上,发了句语音,“你们什么时候有假放啊。”   她是去不了软软那了,班主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只能指望软软来找她。   “我看看校历,”阮茜翻着网页,“中秋连着国庆,一共十天假。”   “这么久?”童谣惊喜,“那你回来吗?”   阮茜笑:“当然回来。”   发信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打电话,阮茜怕吵到室友,搬着马扎出了寝室,外面凉风徐徐,头发像是经过验钞机的纸币一样翻腾飞舞。   “这个班好不好带?”   “不太好,不过这群孩子本性也不坏。”   “还是我们七班最好。对了,不准和女学生走太近。”   “我哪有……”童谣说这话时,鼻子好像长长了一点,“哪有那么多百合呀。”   “反正就是不准。”阮茜危机感很强。   聊着聊着,走过林荫道,童谣已经到了单元门口:   “唔,我要到家了。”   “别挂,”阮茜撒娇,“再聊一会儿。”   童谣正有此意,很高兴是小姑娘先提出来的:“嗯哼。”   她们聊了会儿冬阳的小学,童谣收拾完,准备洗澡了,阮茜的声音忽然变得郑重:   “谣谣。”   “啊?”每次被这么叫,童谣就有点心跳加速。   “我想……做一笔投资。”   原来是经济上的事——她的心跳瞬间平复,把到了嘴边的“就这”憋回去,说:   “投什么?”   “就是……童华哥的工作室。”   “哈?你能有多少钱啊?一百万?两百万?”她反应一下子大了,对于小姑娘的家底童谣心里有数,“我哥的DEMO展示完了,也没拉到投资,他都找我借几次钱了。”   一款游戏的成功和很多因素相关,世界变了,时代变了,在她心里,童华的游戏已经难产了,该食大便了,实在不想小姑娘带着血汗钱往火坑里跳。   “我已经联系童华哥了,他答应了。”阮茜小声说。   “……”   “我做了详细的调查,暑假的时候我还问了小北的意见,在他的学校发了问卷,他的同学都很喜欢这样的游戏……”生怕她生气,阮茜不停地解释,“小北试玩了一下,对这个游戏都沉迷了。我从暑假起也一直在研究这个,损失我也承担得起。”   “游戏不是好玩就能赚钱的……算了,失败了就当给你个教训吧。”童谣叹了口气,“要是亏得裤子都没了别哭哦,那是你好不容易才赚的钱。”   “我有漫画,不会那么惨的。”有了退路的阮茜并不慌张。   人生总是要经历奋斗,在有底气的情况下,也不妨去拼一把。   投资,创业。   她已经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高中生了。   曾经也有过暴富的机会——高二那年她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阮小北怂恿她买比特币,她不愿意买,现在比特币疯涨,阮小北天天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但阮茜不后悔,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从没想过一步登天。   “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贪婪。”她轻声说。   童谣挑眉,意外道:“哟,还挺会说的。”   “这是巴菲特说的。”小姑娘笑。   这是一句废话,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别人即时的心理想法,很容易就会陷入无限套娃的博弈论——现在比特币暴涨,赶紧入手,这是第一层;有人觉得涨成这样,肯定会跌,这是第二层;觉得大家都觉得会跌,所以反而会继续涨,这是第三层……   现在市面上的游戏,要么买断制,要么游戏内氪金提升能力数值,而完全免费、充值不能变强的游戏,很少有人看好。   童谣抿唇,她希望她的软软是块千层饼,能看到瞬息万变的市场上的一线商机。软软很优秀,她早就看得出来,仅仅凭努力,是做不到漫画畅销、同时考试还从不退步的。   “随你便。”她说。   “童老师……”小姑娘难得又叫了一次老师,讨好道,“别生气嘛。”   “没生气。”   “老师……老婆……”声音越来越娇,“老公。”   会心一击。   童谣已经管理不住表情了,嘴角疯狂上扬,说:   “没生气,我挂了。”   笑意没藏住,挂电话前还是漏了点,语调终究是变了。   通话结束,小姑娘给她发了一个“晚安”接“爱你”。   哎,媳妇儿太粘人了——童谣咧着嘴,复制粘贴回去。   -   -   月末。   军训都是前期下马威,后期训练量反而越来越小。比起站军姿、蛙跳深蹲,齐步走简直是教官放大海的仁慈。   “过几天展示军训成果,经过主席台,领导会喊‘同志们好’,你们说‘首长好’。说‘同学们辛苦了’,你们回‘为人民服务’,明白吗!”王教官吼道。   学生们表情怪异,这也太尬太形式了吧?   “都听教官的。”童谣在一边维护秩序。   齐步走虽然不累,但照样要走一天。童谣发现,班上的学生大多黑了不少,手臂一面黑一面白,拉开领口,分层更是明显,有的人还带渐变。   天天躲在树荫下和伞下的她幸免于难。   相比活得粗糙的男生,女生的情况就好不少,很多依然白白净净,只稍微黑了一点。   休息时间,她站着思考,突然,有人问她:   “童老师,能给你拍张照吗?”   她回神,差点没认出眼前的夏致——这孩子也晒黑太多了吧?   “你拿我的相机拍我?”她笑了笑。   “不是,”女孩紧张地解释,“主任让我给老师也拍几张……”   童谣的注意却不在话里,她发现,夏致的脖颈,手臂,很多地方都是红的,她认出来,是晒伤,这么多天暴露在快40度的太阳下晒伤很正常,男生顶天了垫张卫生巾在鞋子里吸汗,但女生大多活得精致,不至于一点防护都没有。   她不禁蹙眉:   “你没涂防晒霜吗?”   夏致愣了愣,说:“我不知道……”   “晒成这样了,摸起来是不是很疼?”她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回去找室友借点防晒霜涂吧。”   这个夏致……连自己都比她活得像个女生。   她又想到软软。小姑娘也在军训,而且也活得不像女生,从来不关心女生的话题,万一也晒得这么黑……   脑袋里已经有画面了。   -   -   -   PS:推荐游离子的新书啦!百合,糖分超量!   《花吻在上》   【耳科医生X听障患者】   一个日久生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班长   军训最后一天,分列式表演。   九班表现得中规中矩,还有的同学失误,只拿了个三等奖,童谣却很开心,说:   “大家都已经很棒了。”   还拉了一辆小推车过来,推车上的泡沫箱子里全是冰块和饮料。   “万岁!”学生们欢呼,又有点小愧疚。   毕竟他们自己都不觉得他们很棒。   表演结束后,就该与教官告别了。一朝分别,不少人都觉得不舍。高一的学生健忘又感性,他们过滤掉教官凶巴巴的时候,半个月的相处,发现军训结束后的教官还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个都上前去加教官的QQ微信。   李明和站在人群的外围,第一天的矛盾早已雪化冰消,后面的几天教官总是夸他表现不错。人家教官不当回事,那他也不能太小心眼——但最终,还是拉不下面子去说几句话。   至此,高一的军训,正式落下帷幕。   这边开学的同时,冬阳的小学也开学了。   西竹双语实验小学,名字长得不知道该怎么简称。怕附近有变态,更怕人贩子,小丫头长得粉雕玉琢,童谣不敢让她自己上学放学,一定要亲自接送才放心。一路上这强调那叮嘱,连自己都发现自己越来越啰嗦了。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她牵着冬阳的小手,“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老师。如果有大人、包括老师欺负你,那更要告诉小姨,知道吗?”   “知道。”冬阳步伐轻快,背着书包,憧憬地望着校门。她没上过幼儿园,对于小学这个更大的学校,心中充满向往。   小学一年级,很多家长都是直接把孩子送到教室门口的。把冬阳送进教室,童谣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班主任,赶紧上前去打招呼:   “曲老师,我家冬阳就麻烦你了。”   一(三)班班主任曲曼,是个十多年教龄的语文老师,报道那天晚上,童谣就抽空请她吃了顿饭。她理解了做父母的心思,总怕自己孩子受委屈,就算不受委屈,也希望孩子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   被关注的孩子,总是更自信,更开朗。   “哪里哪里。”曲老师笑着说,对于这位同行家长的感官很好,尤其是在知道冬阳的身世后,心中的怜悯更多,也很敬佩这位愿意收养孩子的女性,“那我先进去了。”   “嗯,好的。”   童谣站在后门口,看着冬阳找到座位、放下包,和楼上的白露成为同桌,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突然,冬阳回头,朝她挥手,示意“不用担心”,于是她也挥挥手,示意“好好上课、好好和同学相处”。   “那是你姐姐吗,好漂亮!”小学生们很好奇地问。   “是我小姨。”   冬阳再回头看,发现小姨已经走了。   来到陌生的环境,身边却没有小姨。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   -   “冬阳上学去了。”童谣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学校赶,“哎,总是放不下心。”   “小孩子适应能力很强的。”阮茜轻笑,“冬阳肯定能交到很多朋友,她一看就是受欢迎的类型。”   “哪有,冬阳很脆弱的,心思特别敏感。”童谣说,“而且没安全感。”   “那是喜欢在你面前撒娇。”   “嗯……你在干嘛?”话题一转。   “看资料。”   “我看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有父爱有母爱,”童谣又把话题拽回来,走在路上,踢了一块小石子,“冬阳跟我一起长大会不会心理有缺陷啊?”   “怎么会,这世界上单亲家庭那么多。”阮茜警觉,她听说幼儿园和小学家长们最容易出轨了,“而且,我当冬阳爸爸就行了。”   “你还真敢说。你明明是妈妈。”   “那我是妈妈。”小姑娘代入飞快——反正要有一个身份。   童谣又开始忧虑:“还有,要是她被我们影响,以后也喜欢女孩子怎么办啊……”   阮茜说:“那就让她喜欢呀,那是她的自由,有什么不好的。”   “感觉你太放任她了。”童谣撇嘴,“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和被家长影响哪里一样,感觉像是我们剥夺了她喜欢男孩子的机会一样。呀,我进教学楼了,挂喽。”   挂了电话,她回到办公室,发现昨天学力检测考试的成绩已经发到了大群里。只考了数学,全是高一前两个月的内容,没有预先通告,目的就是检测暑假的自学状况,题目难度不深,预习了的人大多都会,没预习的人也是真的一题都做不出来。   九班,只有三人及格。   也就是说,只有三个人在暑假和军训时做了预习工作。   她有点伤脑筋,很多初中成绩好的孩子上了高中都会因为适应不了而出现退步,更不用说这些大部分初中就是混过来的学生了。   唯一欣慰的是,三个人中,夏致的分数接近满分。看来她说暑假在学习真不是骗人的。   出于这个,她把夏致设成了自己的课代表。   但,最让她头疼的,是这个班没有一个可靠的班长。班长这个职位,吃力不讨好,要管纪律,要做各种杂事,而成为班长的人,成绩不能太差,人品要好,还要有人缘……李汉强和刘健有纪晨和徐茵那种班长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   选班长时,李明和没有举手参加竞选,童谣就已经很庆幸了。   可结果是,没有人主动竞选班长。   “没有人当吗?”童谣勉强维持着笑容,鼓励道,“这是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   但她也知道,这个班的班长,是不可能管得住李明和那群男生的。她听说李明和正与那些高年级的混混在一起,大有接班校霸的意思。这种同学,哪个学生敢管?   难道要让她任命一个班长吗?   也许……她是该跳出民主选举的思维定式了。在这种班级,班干部也许让她来任命效果更好。要是所有人都有投票的权利,没准能选个流量明星当总统。   “没人竞选的话,我来任命吧。”   她看向一个挺高大的男生,成绩中等,但有好几个打篮球的哥们,应该有一定的号召力:   “罗恒,你来当班长怎么样?”   名叫罗恒的男生尴尬地一笑:   “老师,我没经验,还是算了吧……”   抗拒的意味并不难猜。   童谣也不打算为难他,但自己就为难了。   “让李明和当吧。”有男生起哄,是李明和的小弟。   童谣一脸犯难,她想说李明和不适合当班长,但……又不好开口。   这种话,不管是不是事实,都很伤人。   “我不想当。”李明和面露不耐,趴在桌上,要睡不睡。   当事人不想,起哄声也没了。   这时,安静的教室,童谣看见了一只摇摆不定的小手——   夏致的手静悄悄地举着,贴着耳朵,手指半蜷,随时都有退缩的可能。   她很紧张。   童颜眼睛一亮:   “夏致,那你来当班长吧。”   全班望过去,哗然。   倒不是不喜欢夏致,而是惊讶最后居然选了个柔弱文静的女生。这个女生……能做什么?毫无威信,能管得住谁?   可童谣觉得夏致可以。那天在超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从那时起,她就觉得夏致很有原则,不会轻易退让。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定的心。   夏致呆住,她是觉得童老师太孤立无援了,脑子一热就举起了手,可真正当选时,却还没有做好觉悟。   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用什么理由呢?就用“已经是数学课代表忙不过来”这个理由……   她的嘴唇颤了颤,望着童老师的脸,深吸了口气,头微微垂下:   “嗯,我当。”   “好,”童谣笑,了却一桩大事,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大家掌声鼓励一下我们的班长,以后要支持班长的工作哦。”   学生们象征性地鼓掌。   晚饭时间,童谣去小学接冬阳放学。她最后一节有课,高一的放学时间和小学一年级自然是不一样的。赶到时,嘈杂喧嚣的校门口,冬阳就在几个小孩子中,乖乖地在校门口等她。   “其他人是不是都走了?”她加快步子,跑到冬阳面前,心疼道,“等了多久了?”   冬阳摇头:“我在教室写完作业,刚出来,小姨正好就来了,没有等。”   “真的?别骗小姨哦。”   “真的没等。”小孩眨着纯真乌亮的大眼睛。   童谣暗暗一叹,搓搓冬阳的脸,笑道:“走,我们回家。”   “嗯!”小丫头跟旁边还在等妈妈的同学告别,“我先走了,拜拜。”   在地上玩弹珠的同学抬头:“拜拜,许冬阳。”   “新朋友?”童谣好奇。   “嗯,坐我前面的。”   “学校的午饭好吃吗?”   “好吃,今天是土豆丝、白菜和辣椒炒肉。”小孩掰着手指细数。   “在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童谣的眼神愈加温柔。   “有趣的事啊……”冬阳想了想,“我当了班长。”   “自己竞选的?”   “嗯,全票通过!”   “真厉害,mua。”   -   -   -   PS:今天忙了下毕业的事,哎。 第一百五十五章:再相见   童谣的朋友很少,陆冰洁是其中一个。虽然换了工作环境,但两人还时有联系,偶尔还出来约一餐夜宵。   有些事,没人分享,不吐不快。自己和小姑娘的恋情,童谣也给陆冰洁说了,惊得陆冰洁掉了下巴。   “不是吧,那孩子真把你给追到了。”陆冰洁吃惊。   “是我把她攻略了。”童谣反复强调。   陆冰洁扬眉:“得了吧,我早看出来了,那是只小狼狗。”然后一脸坏笑,“某人不是说不喜欢年纪小的、不会和学生谈恋爱吗?结果从了个女学生。”   童谣脸红。   早知道当时话就不说得这么满了。   “你们之间是怎么做的啊,”陆冰洁的思想很污,总是往龌龊的地方探,“舒服么?”   “就那么……做呗。”童谣小声,手指不自在地打架,话语飘忽,“挺舒服的……吧。”   “到底怎么做啊?”陆冰洁继续装纯洁。   童谣恼羞:“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冰洁大笑。   烤串来了,两人开吃,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陆冰洁边吃边问:   “异地恋很辛苦吧?”   “还好,主要是我忙。”童谣托腮,“不过……周末也挺想她的。”   “国庆回来吧?”   “嗯。”   “异地恋还是多联系好,免得习惯了没有对方。见了面可以搞点情趣,老是那一套多无聊。”陆冰洁支招。   “情趣?”童谣沉默,想想自己或者软软穿着情趣内衣或者制服搔首弄姿的样子……   不太行。   她是纯爱派,不喜欢花里胡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陆冰洁继续怂恿,“没准就正好戳中你们哪一个的性癖了。”   “……”性癖这种事她问过小姑娘,阮茜当时坐在她腰上,说自己的性癖就是童老师。   童谣撑着半边微红的脸,把铁签放在桌上,不确定地说:   “那……我试试吧。”   陆冰洁朝她竖大拇指,又问:   “什么时候回一中?”   “我想带完这个班。”童谣垂眸,孜然粉飘进鼻子,微辣,“但是……冬阳还在上小学,转学对孩子来说不好,我想,要不干脆等冬阳上完小学算了。”   “那不就是六年?!”陆冰洁感叹,“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说什么呢。”她轻嗔,“吃。”   -   -   夜里。   童谣回家后,犹豫着打开电脑,输入搜索栏。   嘶——   她倒抽一口气,原来别的情侣玩得这么嗨的吗?   这个世界太淫乱了。   她迟疑二三,点了一个购买。   ——希望有用。   -   -   开学后一个月,分校渐渐学着本部那套,搞起了家校互联。分校的家长大多不是一中家长中常见的精英阶层,蓝领和无业居多,而她从而又多了一项工作——每周给每个家长发信息,汇报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简直像特务。   她检查着名单,却发现夏致父母那栏的手机号都没有填,又看了看微信群,确实没有叫“夏致爸爸/妈妈”的人进群。   “夏致,出来一下。”她到教室后门,把夏致喊了出来。   她戳戳手中的名单,“手机号怎么不填呢?”   夏致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裤子口袋,说:   “他们……没有手机。”   童谣愣住。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家庭矛盾,唯独没想到没有手机。这年头没有手机的人活得下去吗?不会与社会脱节?就算是村里的农夫也该有电话吧?难道她家的人不需要联系别人吗?   她的目光扫过夏致脚上那双破旧的白色鞋子,又想起这孩子做了两份勤工俭学,不得不艰难地相信这个有些沉重的事实。   “期中之后有助学金项目,我帮你申请一个。”她抿起唇,“给家里买个手机,能用就行。要是万一有什么事都联系不到你家里怎么行。”   “嗯。”夏致轻声说,“谢谢老师。”   “好了,没事了,”觉得自己说到了人家姑娘的伤心事,童谣有些歉意,“回教室吧,好好学习。”   夏致垂着头回了教室,童谣静站了会儿,突然想到,她电脑里有学生的户籍资料。   虽然户口本上没有电话号码,但至少可以知道那孩子住在哪。   她迅速回了办公室,在电脑里查,结果发现夏致的家庭住址是个在地图上放大几次都找不到的外地偏远镇子。   她正心烦时,有人加了她微信。   【中正教育-西竹校区】:商业合作,请通过一下。   她满头都是问号,谁会和自己有商业合作?   难道是看中了她的网课品牌?可她没留过联系方式。   出于好奇,她点了通过。   【童谣】:你们是教育机构?   【中正教育-西竹校区】:您好,是的。我们中正教育主要是给中学生补课,在长沙各个中学附近都有教育基地。   【童谣】:商业合作是指?   【中正教育-西竹校区】:是这样的,我们想要获得老师您班上学生的成绩和父母联系方式,而我们会为您提供可观的报酬,您看如何?   童谣明白了,是来找老师出卖学生个人信息的。   她回了个“不卖”,迅速拉黑。   可静下心来,又一阵无力的恼——教育机构怎么知道她的微信?   “那个中正教育联系过你们吗?”她问周围的同事,“也不知道怎么搞到我微信的……”   “中正教育?”一个老师笑呵呵道,“联系过了。”   “老朋友了。”又一个人说。   看他们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微微一怔:   “也找你买学生信息了吗?”   “哎,这有什么,”那老师说,“那些成绩差的不补课是真的不行啊。”   “你卖了?”她眉头皱紧。   “没没没,”那人赶紧辩解,“我就给他推荐了我觉得需要补课的学生,最终的决定权不还是在家长手上么,又不是损害谁。”   童谣勉强一笑,结束了对话。   又不损害谁。   那些家长多容易煽动啊,机构老师“竞争激烈”、“影响高考”、“对孩子的人生至关重要”几句话,就能愁眉苦脸起来,咬牙掏重金给孩子报个补习班,孩子不乐意,他们说这是为了你好,也不确定孩子是否真的适合、需要。   换了工作环境之后,四周的氛围已经天差地别。   -   -   “这次中秋国庆一起放,一共七天,希望大家玩得开心,但也别放下学习。”   月末,晚上放学,童谣把数学作业发到群里,嘴上也复述了一遍,量不大,学生们欢呼,但接着,物理课代表抱着一大摞试卷进来,宣布每个人七张。   “啊?这太多了吧!”   “数学才三张卷子,物理怎么七张?”   下面几乎要闹起义揭竿而起了,物理课代表一脸害怕,但又无可奈何。他瑟瑟发抖,小声补充:   “老师说还有《五三》的一单元加二单元。”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物理册,物理老师要求全班都买,因为他会布置上面的题。   “啊???”台下的质疑声更盛。   连童谣都忍不住皱眉头,这确实……太多了。   几乎是想让学生把放假当上学过。   她主张劳逸结合,毕竟学生不是真的放七天,之后有两个周末都要补课的。   而物理陈老师不是很讨喜,她好几次无意中听到过学生对他侮辱性的绰号。   但是,她也不好减少别的老师的作业。   放学后,她直接去接冬阳。小丫头乖巧地在校门口看语文书。她的手掌包住冬阳的小手,第一句话就问:   “老师布置了什么假期作业?”   “老师让我们背《静夜思》,《闵农》和《咏鹅》,要家长签字。”冬阳仰着头说,“我已经背完了。”   “哦?背来听听。背完了小姨给你签字。”童谣笑。   路上,冬阳流利地背完了这几首诗。童谣惊讶于小孩的天赋和努力,停下转身,弯着腰,额头和冬阳相抵,笑盈盈道:   “今天就不吃学校的饭菜了,小姨给你做好吃的。”   小丫头眨眨眼,问:“阮茜什么时候回来?”   “你就知道阮茜是吧?”她捏捏冬阳的鼻子,“她今晚的火车,明天应该到了。”   “耶!”   “这么喜欢她啊?”   “不是,”冬阳脸红红的,“我是喜欢我们三个在一起。那个时候小姨也很开心。”   童谣偏头,呆了一会儿,突然,捧着冬阳的脸蛋,低下头,亲了亲小孩的头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这是她的珍宝。   进了楼梯间,她和冬阳商量着晚餐,在家门口的楼提前,她却停下步伐——一个女孩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两只手撑着脸,笑容在看到她的瞬间绽开。   她愣愣地启唇:“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阮茜!”冬阳惊喜地叫道。   “想给你们个惊喜嘛。”阮茜站起来,有些尴尬,“没带钥匙……”但接着,又贴到童谣身边,小声说,“surprise~”   甜而不腻。   “真笨。”童谣低声说。   小姑娘散着头发,变化有点大。四五十天没见,她好像更有活力,更阳光了。有点青春的张扬,又散发着诱人的自信,而且……还那么可爱。   这是她的女孩,从未改变过。   -   -   -   ps:所以谣谣买的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手铐   晚上,童谣在厨房做菜,菜刀和砧板碰撞的闷声传到客厅,阮茜在家里逛了几圈,没有发现其他小妖精的痕迹,于是安心地溜进厨房。   “别闹。”   感觉有人从后面抱她,童谣扭了扭,试图摆脱,“我做菜呢。”   小姑娘没松手,反而猛地嗅了几下,下巴磕在她肩上,手慢慢从小腹上移。   “喂!”童谣又羞又窘。   “谣谣……不想我吗?”那双手的主人诱惑地呼了口热气。   “你……让我先做饭。”   “可我好想你。”阮茜听话地停手,前胸贴着童谣的后背,“每天都想。”   “……肉麻。”   童谣把菜盛进盘子,“每天都只关注你投的那个游戏,哪里想我了?”   “心里想呀。”阮茜笑,拉起童谣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不信你摸摸。”   童谣一颤,差点打翻手中的菜盘。   阮茜穿得单薄,仅仅一件雪纺衫,回了家还脱了内衣,摸起来简直……   她的手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一会儿复一会儿。   直到小姑娘的娇哼将她惊醒,她才讪讪地缩回手。软软刚刚太乖了,仿佛懵懂的无知少女,让她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阮茜脸色红润,低着头,整理了下衣服,一言不发地帮忙端菜。两个人的欲望都被挑起,晒了快两个月的干柴,不放火都能自燃起来,更何况恋人近在咫尺,能看能吃。   吃完饭,洗完碗。   正看动漫看得津津有味的冬阳被童谣喊去睡觉。时间才八点,冬阳奶声奶气地说“小姨我不困”,还希冀地看向阮茜,结果阮茜也不帮她。   “早点睡好。”阮茜说,“能长高。”   说到长高,童谣默默比较了一下软软和自己的身高——软软……好像又高了点。虽然不明显,但几厘米的差距,已经让她足够怨念了。   房门一关,冬阳被封印了。   而另一扇房门打开,欲念的魔鬼被放了出来。   进了卧室,将门反锁,两个人抱在一起,像两只嬉闹的猫咬着对方的脖颈。彼此的吻落下,极尽缠绵,突然,童谣轻呼一声:   “等下。”   接着,她的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小声说:“我买了个东西……”   然后,在阮茜震惊的目光中,她拿出了一副手铐。   “要试试吗?”她的表情有些羞涩和妩媚。   两人在床上对坐着,阮茜也从没玩过这种方式,赧然道:“可以。”   于是,童谣把手铐的一边铐在了小姑娘的手腕上。   阮茜:“!”   原来是铐我吗!   “你要把我铐在哪……”她弱弱地问。   “铐在我身上。”童谣脸红,把手铐的另一半铐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样就公平了。”   她的本意只是觉得浪漫——一种无法分开、CP锁死的罗曼蒂克感。但很快,她发现效果不仅仅是浪漫。每当小姑娘用那只被铐住的手抚摸她的身体时,她自己的手也被牵动。恋人的呢喃在耳边,无法挣脱。情迷之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手。   她好像……作茧自缚了。   意识尚存,她们十指相扣,小姑娘坐在她的腰上,两人的柔软相磨。双双沉浸的欢愉中没有谁是主导,半夜醒来时,床头灯还亮着,小姑娘睡在她身边,与她面对面侧躺,像只酣息的小豹子,漂亮,优雅,而且矫健。   童谣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第一个想法是关灯,但又有些想上厕所。不想打扰软软的睡眠,她打算先解开手铐。在柜子里翻找着,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慌张。   不是吧?   她记得她把钥匙放在抽屉里的……   找了十几分钟,翻箱倒柜的声音终究惊醒了阮茜,小姑娘还迷迷糊糊的,问:   “怎么了?”   童谣觉得自己没脸说出真相了。   为什么事前不确认一下呢?还不是因为第一次用太紧张,光是拿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勇气和脸面。   “软软……”她深吸一口气,捂着脸,羞愧道,“钥匙不见了。”   阮茜愣了愣,迅速意识到是指什么。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头看看手铐,试图在上面找到什么螺丝钉,但遗憾的是一个也没有。   “有没有断钢钳?”她百度了一下,问,“或者压力钳?”   童谣苦着脸,说:“你觉得家里有吗?”   “好像可以用铁丝撬锁……”阮茜想了想,自己也觉得不现实,“四处都找过了吗?”   童谣欲哭无泪:“嗯。”   空气一时间几乎凝固。   “那个……”她尴尬道,“软软,我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结果,阮茜眨眨眼,看向她的身下,然后朝她一笑。   童谣握紧拳,涨红了脸:“你笑什么!”   “嗯,只是觉得……”小姑娘耳朵有些红,“挺期待的。”   童谣一枕头砸过去:“你好变态!”   阮茜把枕头接住,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吧。”   “回来!”童谣窘迫地看着自己被顺带拉起来的手,“我不上了!不上了!”   阮茜歪了歪头,坐下,认真地说:   “憋尿不好。”   “反正我不去了!”   “……”阮茜看着窗外,幽幽一叹,“早上怎么办,冬阳肯定会问的。”   这是个问题。   童谣咬唇,心想要是被小孩看到她们铐在一起,估计会以为她们要被警察抓走了。   简直是空前绝后大危机。   两人的腿间都还有些粘腻的痕迹,昨晚她们都累得睡着,也没有清洗。   唯一庆幸的大概是衣服都穿着。   童谣趴在床上,还不肯放弃,掀开被子找下面有没有钥匙,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终,她实在憋不住,女孩子连个夹的都没有,只能并着腿别扭着。   她扯扯小姑娘的胳膊,生无可恋:   “陪我去上厕所……”   -   -   深夜,卫生间亮着灯。   童谣坐在马桶上,脸烫得吓人,红得滴血。憋得越久,尿的时间越长,从她坐下去那一刻起,时间就像拉面师傅拉长的面团,变得无比漫长,可想而知她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折磨。   小姑娘背对着她站着,没声音后,阮茜回头,发现童谣捂着脸,鸵鸟一样逃避着现实。   她们又不是老夫老妻,对于热恋中的情侣而言,这种事……太难为情了。   不过小姑娘很贴心地帮忙按下了冲水按钮。   之后,为了避免弄湿衣服,清理下身的粘腻也只能握着花洒去冲,不能淋浴。此外,用浴巾擦干身体时,总会不可避免地带着另一个人的手乱摸。   ——都是自己作的。   回了卧室,童谣默默换上新的内裤,看向小姑娘,阮茜也从箱子里翻了条新的,还建议道:   “要不要找开锁公司?”   “这么晚谁营业啊……”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   “报警?消防员肯定能弄开。”阮茜又说。   童谣鼓着嘴,摇摇头,脸上的愧疚更多,丧气道:   “连累你了,都怪我,没检查钥匙。”   “连累?”阮茜眨眼,俏皮一笑,“我觉得我还挺乐在其中的呀。从来没经历过,很有意思,而且是和你一起。”   童谣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她凑过去,把阮茜扑倒在床上,骑在小姑娘柔韧纤细的腰间,低头,亲吻。   “谣谣?”阮茜愕然。   “做吧。”她脸微红。   “可是……”   “你不喜欢?”   “钥匙的事还没解决……”   她抬起头,小声说:“我刚想起来,我还买了一副,今天上午应该就会到。”她接着补充,“钥匙是一样的。”   “为什么买两幅?”阮茜又惊了。   “那副……是脚铐。”她抿了抿唇,“以后肯定不会再用这种东西了。”   -   -   清晨。   童谣几乎一宿没睡,但还是爬起来,先把早餐做了。   阮茜自然是全程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动作必须同步,不然一只手做早餐不方便。   客厅里,传来卧室开门的声响。   “小姨,你起床了吗?”大概是听到了厨房的动静,冬阳直直地向厨房走来。   “啊,起、起床了,你赶紧洗脸刷牙,早餐马上就好!”童谣有点慌张地喊道,这种场景简直像在书房偷玩电脑却听到了妈妈靠近的脚步声。   好在,冬阳远远地回了声“好”,就打转步伐。   阮茜低头,低声笑道:   “让冬阳看到也没事吧,小孩子不懂的。而且,我觉得冬阳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没说。”   童谣沉默,阮茜说的,她当然隐隐也有感觉,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小孩这么早熟,知道什么超前的知识再正常不过。   “所以说,这孩子懂事啊。”她轻声说着,把米粉烫熟,舀进碗里,端到客厅,喊道,“冬阳,米粉我放桌上了,上午我和阮茜在房间里有事,你自己看看动画片吧。”   卫生间传来含着牙刷的含糊回应:   “嗯!”   小孩子真好忽悠。   回了卧室,她们躺上床,在大好的早晨补觉。   “谣谣。”   “嗯?”她已经习惯被这样称呼了。   “怎么会想到买这个的?”   阮茜动了动手腕,手铐的铁链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还不是……”损友建议。   童谣没供出陆冰洁,因为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心甘情愿。   “……你上了大学还是那么忙。”她坐起来,看着窝在旁边的小姑娘,“我们还很少见面。难得在一起,当然要难忘一点。”   她似真似假地说,“有时候真的想把你铐在我身边。”   阮茜微怔,心里忽然就蹦出什么“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反正我要和童老师在一起”的想法,试图把那些奋斗的念头扫空。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们的人生还很长。   为了更好的将来,总得付出什么。   但是——   “我的心,”她指指腕上的手铐,“早就铐在这了。”   -   -   -   PS:控制车速。 第一百五十七章:同学会   【七班高中生激情聊天室】   【纪晨】:国庆,聚否?   【江一鸣】:1   【尹佳丽】:你不是在北京吗?   【纪晨】:我们十二天假,羡慕吗。   【纪晨】:来不?@阮茜   老班长深知有人气的人来了其他人才更有兴趣参加。   【阮茜】:别吵,我和童老师睡觉呢。   【纪晨】:你永远滋不醒一个……   面对调侃,阮茜爬起来,牵住童谣的手,然后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喏。”   照片上,是两只手,正充满事后感地十指相扣。   【纪晨】:!   【纪晨】:我不信这是童老师的手!   【阮茜】:随你便咯。   “你在干嘛?”旁边的人梦呓似的说。   现在是上午八点,对于童谣来说已经算赖床了。   “没事。”阮茜躺下,双腿夹着童谣的腿,“纪晨在组织同学聚会。”   “在长沙?”   “嗯。”   “那你要去吗?”童谣揉揉眼睛,尝试了一下,起床失败,“去吧,高中同学还是很好的。”   “我也这么想,”阮茜在床上拱了拱,蹭到童谣身边,伸手搂住,“谣谣也去吧。”   “我?我一个老师就不凑热闹了……免得你们拘束。”   “怎么会拘束呢,”小姑娘嬉笑,“都毕业了,现在你是家属,又不是老师。”   家属……   童谣觉得要是以这个身份参加聚会、面对昔日的学生,一定会没脸见人的。   “你可别说我是家属……”她小声道。   “那谣谣要参加吗?”小姑娘本来也只是开玩笑,轻轻咬了口童谣的肩膀,“陪我去嘛。”   她颤了颤:“他们又没邀请我……”   “他们肯定巴不得你去的。”阮茜拿出手机,直接在群里问。   【阮茜】:要不要我问童老师有没有空来?   齐刷刷地一片“要”刷屏。   阮茜晃晃手机,笑:“看,你很受欢迎的。”   “嗯。”童谣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去吧。”   聚会的日期定在国庆那天,集合地点是一中校门口。当日,童谣把冬阳送到了江妩那,接着便开车和小姑娘去了一中。香车美人,璀璨绚烂。车门一开,便吸引了全部目光。   “大家好呀。”她笑着打招呼,裙摆随风而动。   “老师好!”众人回应。   童谣发现好几个人盯着自己的手看。   什么情况?   纪晨盯着和童谣一起下车的阮茜,眼神幽怨——当初没人觉得阮茜能把童老师追到手,所以心里多是怜悯和鼓励,如今,这两个人似乎真的修成正果了,心里瞬间变成了嫉妒羡慕恨。   明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怎么你成师母了呢?   要是当初自己努力一点,是不是也可以追到童老师?   “童老师,我跟你说哦,”阮茜拍拍纪晨的肩,笑容狡黠,“纪现充现在有女朋友了,还是学姐。”   “真的啊?”童谣惊讶,“动作挺快的嘛。”   纪晨这种优质男生,找到女朋友也不稀奇。   不过,毕业敬酒时说的什么“仰慕”、“再也遇不到像您这样优秀的女性”果然是小孩子的戏言。   “不是,我靠。”纪晨很囧,“我没答应呢!”   他瞪着阮茜——你都得手了,还要赶尽杀绝吗!   他很在意他在童老师眼中的形象的。   结果阮茜朝他比了个“耶”的手势——她恨不得告诉童老师其他人都不靠谱,只有自己是真心爱她的人。   聚会来的人不到十五个,其他人或事务缠身,或远在外地,还有的并不留恋高中的情谊,一心向往全新的生活。   “中午吃什么?”   “涮串去吧。”   “OKOK。”   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往餐馆走,边走边聊,询问近况,回忆往昔。江一鸣走在队伍的末尾,和许昊说着骚话,眼睛却不禁瞟向阮茜那边。毕业了,自己无所事事,天天待在寝室打游戏,志向不再,热血已凉。而曾经的同桌,依然那么优秀,让自己连搭话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江一鸣,最近干嘛呢。”   他睁大眼,前面的阮茜正回头看着他,说着在学校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对话。   “……没干嘛,就打游戏。”   不自在,放不开,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嘴笨了好几个等级。   “哦,挺像你的。”阮茜笑了笑,脑袋转回来,去挨着童谣走。   到了餐厅,一群人分了几桌坐,男生还点了啤酒。餐桌的中间是个鸳鸯锅,一边辣一边清淡。童谣其实不爱来这种吃串的餐厅,因为吃几串煮几串太麻烦了,不如直接点菜吃得方便。   大家各自去选自己想吃的串,每个人都有个装串的小铁桶。而小姑娘拿起自己和她的桶子,说:“要吃什么,我帮你拿去吧。”   “我得去看看有什么串才能选啊。”童谣哭笑不得,“一起去选吧。”   阮茜自然更乐意了。   猪肉,牛肉,丸子,鱼豆腐……童谣挑选着,突然,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她扭过头,发现小姑娘站在旁边,把脑袋靠在她肩上,撒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只是,这里都是熟人,童谣红了脸,颠了颠肩膀,也没用力:   “别这样。”   “我偏要。”   还蹭了蹭。   “你……哎。”拿阮茜没辙,童谣加快速度挑串,然后走开,回到座位上,发现其他人都贼贼地看着她们笑。   “童老师,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一个女生一脸八卦地问。   这个问题把童谣难住了。实话实说,万一传开了可能影响不好;不承认的话,又可能伤了小姑娘的心。   她正纠结时,阮茜坐下,撩开头发,抓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我还在追啦,你们别捣乱。”   “哦——”众人恍然。   “那童老师你觉得我们阮茜怎么样啊?”又一个女生不嫌热闹地大喊。   “啊?我……我觉得……”毫无准备的童谣快被问题砸晕了,眼睛扫着桌子,小声说,“挺好的吧。”   “噫。”大家纷纷讨论,“阮茜你有戏啊。”   “你们再调戏童老师我就没戏了。”阮茜嗔道。   欢笑声中,童谣默默夹起盘子里的花生米,眼中倒映着八面玲珑的小姑娘。为什么她们谈个恋爱要躲躲藏藏呢?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吧。自己是思想成熟的老师,和身心不成熟的学生、同性谈恋爱,也许会影响学生的观念,如果被家长知道,要求换掉她的话她也能坦然接受。   她不怪谁,平心而论,如果以后她知道冬阳的老师和学生谈过恋爱,那她也不愿意让冬阳进那个班,还会担心冬阳被阅历、知识远高于学生的人哄骗。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宝贝呢?   了解她和软软的人也许会说这是什么可歌可泣的神仙爱情,而不了解她们的家长,只会唾弃。没人会拿孩子的人生去赌老师的人品。   “童老师,我帮你煮吧。”小姑娘的手从她面前伸过,把串串放进锅里。   阮茜说:“你只用吃就行了。”   她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纪晨,你还踢球么。”男生们喝着酒,开始聊天。   “不踢了。”纪晨摆手,“踢了几场觉得没意思。我发现我不是喜欢踢球,是喜欢和你们一起玩。”   “艹,这么肉麻。”江一鸣喝了口酒,把杯子用力一放,“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串煮熟了,小姑娘捞出她和童谣的那份,放进盘子里:   “尝尝。”   童谣拿了串鱼豆腐,沾了点调料,吹了几口,咬了一块下来:   “蛮好吃的。”   “那多吃点。”阮茜又去煮鱼豆腐。   “诶,先不用,吃完再说,你也吃。”她拉住小姑娘,不让她继续忙。   阮茜眨眨眼,盯着她手里的串,张开嘴:   “啊——”   其他人的对话声突然小了。   是真的小了,所有人都偷偷看过来,一个个都心猿意马地继续原先的话题,生怕打草惊蛇。就像想拍到精彩画面的摄影师,他们只想观赏,不想打扰。   童谣注意着周围,似乎没有人在注意她们,心中叹了口气。   演得真假。   她犹豫了一下,把串串横着放在小姑娘嘴边,让阮茜咬住其中一块鱼豆腐,然后自己把串慢慢抽出来。看着软软幸福地吃着,她又想,喂都喂了,喂几次也无所谓了。于是,她横着签子,让小姑娘吃着剩下的鱼豆腐,眼神温柔,水一样泡软了旁观者的心。   阮茜勾唇,双手直接撑在了童谣大腿上,下巴微微仰起。   这是虐狗啊!   围观者有些受伤,这要是一男一女,他们早觉得碍眼了。可这是两妹子,两妹子连秀恩爱都只让人羡慕,觉得又治愈又养眼。   吃完饭,她们玩了会儿狼人杀,有细心的人发现,童谣和阮茜都只有一只手在桌上,于是借着买饮料的名义跑到后面去偷看,才发现童老师的手放在椅子上,任由阮茜的手压着。   “唱K去吧?”吃完饭,有人建议。   同学聚会就这么三板斧,没人拒绝。   进了包间,阮茜就更放肆了,小姑娘不爱唱歌,全程躺在童谣腿上享受,而童谣唱歌好听,总有人要把麦克风送到她手上,于是,她便一边撸腿上的小姑娘,一边唱。周围的人都习惯了她们的亲昵——都这样了,还说没在一起,骗谁呢!   大家对于她们不承认的理由心照不宣,没再去纠结,就当作无事发生,默默祝福。   中途,小姑娘还爬起来,给包间里对游戏感兴趣的人发了内测码。   “阮茜你还投资游戏了?漫画不画了?”   “也画呀。”阮茜笑着说,“有时间的话也去看看我的漫画吧,最好推荐给喜欢看漫画的人,拜托啦!”   大家纷纷说好。   不过,心里又感叹,都是同学,差距怎么这么大了?   而在童谣眼中,此时的阮茜,是发着光的。   -   -   -   PS: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躲雨   “怎么突然下雨了啊。”   “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吗?”   出了KTV,一行人在步行街的小店子屋檐下躲雨,出来聚会是没人带伞的,这里是小吃街,买伞不知道要到哪去。   她们倒不是被困住了,毕竟想回家的话打辆车就能回去,只是都觉得还没玩尽兴,指望雨停。正好晚饭也没吃,干脆躲雨时顺便尝尝各店的小吃。   “麦旋风,第二杯半价,谁和我合买?”   “我我我!”   童谣看了,跃跃欲试:“看着挺好吃的,我们也买吧?”   小姑娘笑眯眯道:“我们买一份一起吃吧。”   “想得美。”童谣白了她一眼,自己买了一份,转而对其他人说,“你们谁要买的话我这里有个半价的机会哦。”   “老师,我买!”   “我买!”   一呼百应。   半价的机会被别人拿走了,阮茜顿在原地,受伤的目光让童谣心虚。   跟这孩子争这口气干嘛呢……   自己手里这份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吃让小姑娘在一边看啊。   雨声嘈杂淅沥,她抿着下唇,背对着其他学生,偷偷挖了一勺,递过去:   “喏。”   小姑娘啊呜一口,然后说:“不够。”   一脸的理直气壮。   “别贪得无厌啊。”   “嗯——”这声抑扬顿挫,“我还要。”   童谣脸皮没这么厚,听了这样暧昧的话耳根都红了,为了避免小姑娘说出什么更雷人更爆炸的话,又挖了一勺出来,塞进阮茜嘴里。   “老师,你和阮茜吃一碗啊?”有人注意到,笑嘻嘻地起哄。   “……我一个人吃不完。”童谣对于说谎没什么经验,连忙解释,漏洞百出。   “懂,都懂!”   童谣认命了,脸上泛起霞红,用喂完小姑娘的勺子给自己挖了一口。   大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在店家连绵不绝,大家吃了一路也没淋湿。   “你好,健身房特惠……”   “不用。”   童谣正在买奶茶,突然听见附近的熟悉声音。她左顾右盼,惊讶地发现了一个身穿分校校服的人影,那是夏致,正在试图给七班的男生发传单,却被男生们拒绝。   “找什么呢?”阮茜咬着吸管,好奇道。   “好像是我班上的学生。”童谣接过奶茶,谢了声,立刻转身走过去。   “健身房五折优惠……”   “小妹妹是一中分校的吗?”纪晨认出校服,颇有兴致,“那我们都是校友了。”   本部的学生,在分校学生面前,大多是有种优越感的,毕竟一中的学生,本身就是优秀的代名词。哪怕毕业了,在小学妹面前,他们也很乐意展示。   “夏致。”   女孩愣住,她在这无亲无故,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是幻听。回头,发现童老师站在她面前,话里几分关怀几分忧虑:   “你又在打工吗?”   夏致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传单:“嗯。”   “一个人?”   “还有些学生也在那打工……但我不认识。”   “最好还是找个伴,安全一点。”童谣说完,伸出手,“给我张吧。”   夏致愣了愣。   “怎么,不敢给班主任发传单?”童谣笑。   “不是,”女生慌忙摇头,“发了传单,还要扫码,填问卷,有点麻烦……”   童谣:“……”   “行吧。”她拿出手机,不嫌麻烦,扫了个码,问卷的个人信息都填的假的,反正只要帮夏致完成任务就行。   “童老师,她是你学生啊?”其他学生凑过来,也纷纷拿出手机,“那学妹我们也拿一份吧。”   夏致一时间受宠若惊:“好的,扫这个二维码就可以了。”   “哦哦,”纪晨说,“嘿嘿,我们是童老师上一届学生哦。”   女孩连连点头,还鞠了一躬:“学长好。”   “诶,不用不用。”   奶茶店前,尹佳丽小声说:“软软,不会是情敌吧?”   阮茜咬紧吸管,摇了摇头:“我们也去领传单吧。”   她走到夏致面前,要了张传单,夏致喊了声“学姐”,面对小自己三岁、艰苦打工的小女生,阮茜拿不出看情敌的心态。她像一个学姐一样温柔地笑着,说:“打工别耽误学习啊。”   “嗯……谢谢学姐。”   “你要向这些学长学姐学习哦,”童谣不忘抓住机会教育,“这个学长,考上了清华,这个学姐上了A大。”   夏致惊得张大嘴,没有料到在那样声名显赫的大学上学的人就在面前:   “好厉害。”   “哪有,没什么了不起的。”纪晨上翘的嘴角拉不下来,心都被捧飞了,典型的音画不同步。   吃饱喝足,雨依然没停,一群男生琢磨着去网吧玩,遭到了女生的抗议,最后经过讨论,打算一起去羽毛球馆打羽毛球。   “很晚了,我和软软就不去了。”童谣看了下时间,其实还不晚,但她要回一中取车,还要去老妈那接冬阳,时间就有点不够用了,“你们好好玩。”   “啊?”男生遗憾地叫道。   少了两个漂亮女生,聚会瞬间就没那么香了。   虽然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和兄弟一起玩也很香。   “童老师再见~”   “拜拜。”   互相告别,奶茶店的屋檐下,只剩下她和阮茜。   还有夏致。   “传单发完了?”童谣问。   “嗯。”夏致说。   步行街的排水系统一般,路面上的雨水有些湍急,一脚踩上去,水流便分叉地冲刷而过,将鞋跟和袜子打湿。打着伞的人在雨中穿过,一个小孩把伞转着玩,伞上的水溅得到处都是,童谣还在低头看手机,突然,被小姑娘猛地拉进怀里,她本来还有些懵,接着就看到两个熊孩子穿着雨衣在雨中疯跑,互相拿伞当攻击对方的武器,简直是两个海王,惹得周围人怨声载道。   宛如台风过境。   “谁家的孩子啊……”她皱着眉叹了声,低头看自己的腿,她穿的是到膝盖的A字裙,虽然刚刚被软软拉了过来,但黑褐色的泥水还是被熊孩子弄得溅到腿上,这种污渍的感觉……很糟糕。   “没事。”阮茜蹲下,在童谣惊愕的目光中,拿出卫生纸。   “你干嘛!”已经意识到,但童谣下意识还是问出声,接着,阮茜握住她的脚踝,认真地擦拭她腿上的泥水。   “我回家洗就行了……”她不敢用力挣扎。   “腿上带着泥巴很不舒服的。”   “可是……”她注意到夏致微红着脸,眼睛偷偷瞥着她们两个,她更窘了,自己不会被误认为是让学生给自己擦腿的变态老师吧?   她小声说,“……像什么话啊。”   大抵是因为阮茜的态度太过认真,像收藏家保养自己的珍宝,她才会那么不好意思。完事之后,她轻轻缩回腿,确实清爽了不少,可代价是自己的颜面。   她看了看夏致,心想这孩子也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正打算叫一辆车回家,又想起夏致大概没有钱打车,便问:   “我们回学校,你也一起吧。”   但夏致说:“谢谢老师,但是我要去结工钱,就不一起了。”   发传单这种活,工资大多是日结。   “去哪结?你16岁都不到,还是童工吧?”   “就在三楼的健身房。”夏致咬咬唇,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软软,我陪她去一下,她这么小我不放心。”童谣说着,把奶茶杯扔进垃圾桶。   “我陪你。”阮茜笑。   上了楼。   阮茜打量玻璃门后和经理交谈的小学妹,朝童谣勾起唇角,轻声说:“童老师很关心她嘛。”   “她家庭条件不太好,好像有点复杂,而且是我班长……”童谣说了一半,突然醒悟,“吃醋了?”   “嗯,”阮茜面对面,走近一步,“要亲亲才能哄好。”   好老的梗啊,童谣失笑,说:   “回家亲。”   “不,在这亲。”阮茜往楼梯间挪了几步,繁华的商业街,楼道却是阴暗的,没有一个商家愿意掏钱为楼道里按一个灯泡。她歪着头,勾勾手指,“来嘛。”   童谣被蛊惑了。   她们躲在黑暗中,嘴唇碰了碰,短暂地分开,然后忘情地深吻。她搂着小姑娘的腰,小姑娘也搂着她,然后……   “唔。”小姑娘闷哼一声,肚子被童谣顶了一膝盖。   两人分开,童谣满脸通红,按着裙子,保护着这块刚刚被人闯入的禁地。   “你有问题。”她羞愤地说。   “情不自禁。”小姑娘认罪。   她还想跟小姑娘算账,结果,一墙之隔的健身房却传来争吵声。   “可他之前说是按日结!”   “他说的没用,我说的算,七号统一结。”   “七号晚上我都上课了!”   “关我什么事,你把这几天做好了,七号我给你结账,做不好就走人。”   童谣走进健身房时,皱着眉听完了最后这几句。那经理以为她是客人,扔下夏致,笑脸相迎:   “美女,健身啊?”   “我找她。”她指指夏致,语气平缓,“我是她班主任。”   经理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是说了按日结吗?”她招呼夏致到她身边,看向经理,“怎么改了?欺负小孩子?”   “哪里……”经理赔着笑脸,眼前人的衣着气质非富即贵,他并不想得罪,“是一开始没交代清楚,我们这就是做满七天结款,做生意名声多重要啊,我们怎么会欺负小孩呢,哪至于为这点钱骗她啊。”   夏致气得发抖,童谣按住她,笑:“没说清是你们的问题,那把今天的钱结了不过分吧?”   经理脸色难看,双方僵持,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结款。   一共五个小时,100块。   很多事,大人介入,一下子就变得简单。很多小恶,也只敢向小孩和外地人亮出獠牙。   “不是说了遇到问题找老师吗?”童谣拍拍女孩的头,“明天别来这打工了。我认识一家店,挺轻松的,待遇也不错,去那吧。”   夏致拿着来之不易的钱,点点头,有些想哭。   社会的险恶,她早就知道。   可生活善良的一面,她才刚刚知晓。   -   -   -   PS:来了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像蝴蝶飞过大海   童谣叫了辆车,把她们送到了一中校门口,又换回了自己的车。   去接冬阳时,江妩让她们今晚就在这住了,童谣笑了笑,说车里还有个女学生,要送人回学校。   江妩看着旁边的阮茜,打趣道:   “一个阮茜还不够,又找了一个?”   “妈,”童谣窘,“冬阳还在呢。”   江妩反应过来,捂住嘴,挥手作别。   “伯母再见。”阮茜微微低头,牵起冬阳的手。   回到车上,阮茜坐副驾驶,冬阳坐到后排,看到夏致,笑眯眯地问好:   “姐姐你好。”   夏致下意识端坐,回道:   “你、你好。”   ——是童老师家的那个孩子。   看着好可爱……一点也没有熊孩子的感觉。   “姐姐要吃饼干吗?”冬阳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小熊饼干,隔空都能闻到淡淡的奶香。   “啊?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夏致摆手道。   “冬阳,不是说了晚上不能吃零食吗?”童谣边开车边说。   小孩一听,调皮地吐舌,商量道:   “就吃最后一块。”   “那说好了,就只能吃一块。”童谣说。   阮茜回头,朝冬阳一笑,像在监督。冬阳撇撇嘴,表示自己真的只吃一块。   汽车在雨中穿行。   车前的雨刷,扫开略显阴沉的夜幕,雨水在前方路面溅起白色的水花。夏致望着窗外,感受着车里不属于她的、其乐融融的氛围,心里也略觉温暖。   很羡慕。   羡慕这种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蓦地,童谣开口:   “夏致,国庆这七天,你就住寝室吗?”   “嗯,是的。”   “有其他同学留校吗?”   “其他人都回家了。”   分校不像一中,分校成绩不入流,考来的外地学生非常少,一到放假,基本都是回家。偌大的宿舍楼,可能没几个学生住。   “那你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童谣觉得女生宿舍这种阴气重的地方难免吓人。   但夏致摇了摇头:“不怕。我习惯了。”   童谣沉默了会儿,笑着说:“那很厉害呀,不过有困难一定要跟老师说,知道吗?”   “嗯。”   车终于开到了学校,雨水滂沱,路上的树叶到处漂流。童谣从车上拿了把伞递给夏致,说:“拿着,别淋湿了。”   夏致有些不敢收,但最后还是收了:   “……谢谢老师。”   童谣开着车灯,目送夏致渐行渐远。夏致感受到身后的灯光,心中莫名变得安定,但又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加快步伐,跑进了学校里。   像雨中的蝴蝶,脆弱而美丽。让人担心恶劣的环境撕裂她的翅膀,忍不住想为她遮风避雨。   阮茜收回视线,说:   “这学妹挺不错的。”   要是自己是童老师,肯定也会格外照顾。   “很坚强。”童谣打转车头,开向自家楼下,“而且脸皮没某人那么厚。”   “我脸皮哪厚了!”小姑娘撅嘴,自动对号入座。   “高二刚开学的时候,谁对我又是哭又是抱的?嗯?”童谣挑眉,“别的学生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阮茜脸一热,手指对戳:“那……你又没拒绝。”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她直到现在都很庆幸自己的脸皮厚。   喜欢就去努力,喜欢就去表达,喜欢就去追求。   要是像那个小学妹一样腼腆……那她和童老师估计现在还只是关系好一点的师生,哪有如今的亲密无间。   夜里,洗完澡,童谣先睡,阮茜开着电脑,还在工作。   “在忙那个游戏的事?”   “嗯,”阮茜认真地说,“不是‘那个游戏’,是《英雄联盟》。”   “你们真给它叫这个名字啊……”童谣有些唏嘘,“挺好的。”   可惜了,她上辈子不玩这游戏,不懂LOL的机制,她喜欢打怪升级,只知道LOL很火但不知道怎么玩,不然还能提一点建议。   “现在很多人参加了测试,贴吧和论坛的反响很好。”小姑娘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是吗?我感觉知名度和讨论度还不太高啊……”童谣吐槽。   “没办法,宣传费用不够。”阮茜抿唇。   现在已经不是在网吧门口贴海报来宣传的年代了。如今要通过各大平台宣传,花费比研发游戏的成本有过之而无不及,童华的小作坊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阮茜这个月又把收入投了进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漫画成了她的提款机,可想要提到款,就得保证质量,还得加量。她的粉丝惊呼玉藻老师怎么更新越来越勤快了,并表示狂喜,完全想不到他们的美少女漫画家已经投身另一个行业。   “软软,”童谣闷在枕头里说,“把电脑搬到床上来工作呗。”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台笔记本,替代了卧室里的那台台式机。   “好。”阮茜拔掉电源,抱在电脑钻进被窝,靠着床头坐着。童谣没再说话,转过去,背对小姑娘,安静地入眠。   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也渐渐停下。   阮茜转头,柔和的目光停在童谣身上,一只手合上电脑。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时间应该花在陪伴上才对。   “谣谣。”   “……嗯。”   无需多言。   又是彻夜缠绵。   -   -   假期的时间似箭,阮茜已经尽量待到最晚才走,但代价是童谣要上班,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   下课时,童谣看了眼手机,是小姑娘的信息。   【阮茜】:上飞机了。   【阮茜】:留了小礼物哦,在梳妆台上。   她愣了愣,回了句“一路平安”,中午放学,便回到家里,直奔梳妆台。   梳妆台上,一根口红立在那,黑金色的外壳,像是定制的,精致典雅。她拿起来,才发现上面刻了字。   “我渺小的一生,因爱你而荣光。”   她将口红握在手心,轻轻叹了口气。   这根口红,大概这辈子都舍不得用了。   -   -   十月,气候转冷。寒露之后,南方开始变得干燥,温差变大,秋意渐浓。   返校的学生还带着假期综合症,上课集中不了注意力,心思还停留在娱乐上。   “这题,有同学上来写一下吗?”   童谣敲敲黑板,分校没有一体机,不能放PPT,一节课写断五根粉笔,比在一中时辛苦了很多。   台下黑压压一片,只有夏致举起了手。   “来,夏致。”她笑着把粉笔递过去。   夏致在台上写,她则下去检查其他的同学。   座位上,李明和一个人转着笔,草稿纸上空白一片。   “不会写吗?”童谣小声问。   对于李明和这个学生,她的感官不算好,但看在他主动撤蚊帐那次,感官也不算差。别的老师都觉得这孩子不会好了,平时放任自流,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是哪一步不会?”她拿起李明和的笔,从头开始演算。   但李明和一个字都听不懂,看着这个天真的想拯救自己的女人,无奈又讥嘲。   她怎么不骂他呢?要是骂他,他还好表现得叛逆一点。   他好歹是有一群小弟的大哥,大哥怎么能表现的像在好好学习?那不是要被小弟笑死。   但要他亲自否认这个女人对学生全心全意的一片赤诚,想到她失望难过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因为童谣,他每次偷偷抽烟后都要漱口,因为这个女人鼻子太灵,靠近一点都能闻到他说话的烟味,每次都要讲很久的道理,让他在小弟面前颜面尽失。   就很烦。   他就这样滥竽充数地听完了这道题。   “会了吗?下课再好好看一下。”   “好。”   “老师,”宋知非举手,“下一步怎么写?”   “嗯,我看看。”童谣赶紧过去。   李明和瞥向宋知非,他对这个初中同学挺了解的,居然会主动做题还问老师?   奇了怪了。   时间到,童谣走回台上,夏致还在写。她注意到夏致的鞋子是湿的,还是那双破旧的白鞋,大概是昨天下雨打湿的,之所以没换……是只有一双鞋吗?   “时间到了,回座位吧。”她柔声说。   夏致咬唇,低着头,默默放下粉笔。   她把题目想简单了,以为是做过的,明明是自己举的手,到了台上,再读了一遍题,才发现远比想象中复杂。   好丢脸。   “这题呢,有难度,”童谣擦出一片干净的黑板,“大家认真听我讲。”   听课的人,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人,只要不违反纪律,她已经很知足了。很多人其实不是来上学的,就是走个流程,他们的家庭本身也不注重教育,而是宁愿孩子以后学一门手艺,至少能养活自己。   但只要有一个人听,她讲的便有价值。   下课铃响,她并不拖堂。   晚上,又到了查寝的时候。她每次都会找那几个抽烟的男生说话,去闻他们说话时烟味重不重。抽烟是要被处分的,但前提是当场抓获,几个男生也摸清了规律,现在都是等她查完寝后再抽。   女寝。   几个宿舍的纪律不错,进了夏致宿舍后,正巧夏致从浴室里出来,没有浴巾,穿了一件校服大T恤。她有些尴尬,瞥开脸,却发现浴室里没有热汽。   而今天晚上格外冷。   “你……洗的冷水?”她眉头紧锁。   夏致抱着胳膊,怔了怔,轻轻点头。   学校洗澡要插水卡,十五分钟洗完的话,大概要两块。   连这点钱都要省吗?   她忽然发觉,对夏致的经济和家庭状况,她从未了解过。   -   -   -   PS:来了,家里的来了熊孩子X3 第一百六十章:雏鸟   童谣低头,去看夏致床下的那双白色鞋子,上面处处是褶皱,在黑夜中显得有些脏。   “鞋子湿的话就拿到外面晒一晒。”童谣蹲下,把鞋子捡到窗台上,“明天你不用跑操了,穿这个跑也不舒服吧?”   夏致伫立着,垂下的湿哒哒的头发遮着眼眸:   “嗯,谢谢老师。”   “等到冬天你也打算洗冷水澡吗?”她有些严肃地问。   “冬天……洗澡次数没那么多。”女孩小声道,“我会充水卡的。”   “嗯,”童谣点头,“要是感冒发烧就得不偿失了。去睡吧。”   她注视着夏致上床,发现夏致的被子很薄,床单有几条裂缝。分校的床不同于本部,这里的床虽然是不锈钢骨架,但铺是一条条木板搭成的,木板上还有图钉,晚上经常会掉木屑下来,别的睡下铺的女生都在上铺床下贴了明星海报,防止木屑掉进眼睛里,而夏致用的草稿纸挡着,也勉强够用。   她看着夏致,觉得这女孩像一只雏鸟,在羽翼未丰的年纪,被踹出悬崖上的窝,挣扎着想要飞行。   她想化身成一阵风,帮助夏致扶摇而上。   这孩子,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呢?   她关上门,走出寝室,回望一眼窗口,正对夏致的床铺。   睡相很安静。   回家的路上,天空开始打雷,但光打雷不下雨,乌色的云层中蕴藏着可怖的雷光。到家后,她发现自己卧室开着灯,过去一看,是冬阳抱着枕头缩在被窝里,大概是被雷声吓到了。   洗漱完,她也上床,被子不够两个人盖的,她只好和冬阳挨得紧一点。她没有立刻就睡,而是看了会儿手机,突然,睡梦中的小丫头轻轻喊了声:   “妈妈……”   她一愣,看向冬阳,小孩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是梦话吗?   她伸手,捋了捋冬阳的头发,哄道:   “宝宝乖,宝宝快睡。”   她的声音像摇篮曲,让小孩的眉线渐渐舒缓。   她的眼中,也慢慢浮现出笑意。   早上,她先起床,冬阳的小学八点才上课,大可不必起得像她这么早。但小孩还是跟着她起床,昨晚睡得似乎很香,清早精神饱满。   童谣给冬阳泡了杯牛奶,就着面包吃,吃完后,又叫冬阳来墙边,记录一下身高。   “嗯,一米二一。”她笑道。   “好矮。”冬阳鼓起嘴,“我们班上有男生都一米七了。”   “一年级一米七?”童谣咋舌,“那是挺高的。”   “还有还有,我们班有对双胞胎,一模一样,感觉好厉害啊……”   冬阳不断说着学校里的趣事,童谣一边听,一边给她扎辫子。   “好了,走,上学去。”   “小姨快点,我要去开门,不然有人就得等在门口了。”   冬阳是班长,负责每天早上开教室门,所以一定不能迟到。小孩子没别的事可以干,所以觉得这件事特别重要、特别有成就感。   “小姨,”到了学校,分别前,冬阳牵着童谣的手,说,“我们班上有几个小朋友因为爸爸妈妈要生二胎所以又哭又闹,不过我可以理解,小姨如果想要小孩,我肯定支持。”   童谣听完,傻了好一会儿,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   “傻孩子,”她蹲下,捏捏冬阳的脸,“小姨有你就够了。”   小孩的脸能掐出水来,然后,她又在冬阳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冬阳眯着眼,像被摸下巴的猫。   “快去吧,给你同学开门。”她笑笑,拍拍冬阳的小屁屁。   “嗯,小姨再见!”   -   -   九班,早读。   “大家把我上周说的100元资料费交一下。”童谣在讲台上说,“家长在微信上转给我的就不用交了。”   这是学校布置的,年级给学生统一买了一套资料,在童谣眼里质量一般,比不上市面上流行的参考书,但又不得不买。   名义上是自愿参购,但没几个学生不掏钱。   收学生这些钱,她是愧疚的。   当她收到夏致的钱时,这种愧疚尤为强烈。所以没和那些钱放在一起,而是揣进了口袋。   班上也有几个没买的人,比如李明和和他的小弟。   下课时,她把夏致叫出来,把那100块还给她:   “这个资料不是很好用,题目一般,答案也不详细,我不建议你买,你现在就用五三和王后雄就够了。”   但,月考的题目,可能会从上面出。   这些她都和班上的学生说过,多数人还是选择买。   夏致也没有五三和王后雄,但班上有不少人有,而且愿意借给她看,也算省了一笔不少的钱。   “嗯。”女孩咬唇,心中对于“比其他人少用一本书”这个认知依旧有些不安。   “对了,”童谣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那有几本教师版的参考书,我觉得不错,你等会儿过来拿吧。”   夏致怔住,低下头,嘴唇颤抖:“……谢谢。”   “上面有作业答案,但我相信你会利用好的,对不对?”她笑了笑。   “嗯!”女孩用力点头,悄悄红了眼圈。   回到办公室,童谣翻出自己的参考书,又想到,自己只有数学参考书,其他科目,还得找别的老师借。但分校的老师备课和上课大多依赖参考书,不大可能借给人家学生,她只能先借来复印了。   学校帮老师复印打印不收费,她想,这样应该不至于让夏致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和亏欠感吧?   大课间,夏致来取参考书时,看到有七本,先是惊讶,再是心脏触动的恍惚与怦然。   “是不是……很贵?”她结结巴巴道。   “学校打印免费的。”童谣解释,“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文科的,默认你是理科了,文科的还要吗?   夏致摇摇头,吸吸鼻子,轻声说:“我高二肯定选理科。”   她知道,童老师以前是理科数学老师。   而她模糊的、糟糕的、想要逃离却无处可去的人生,突然找到了短暂的方向。   她的心里,只有感激。   下午,童谣在校门口的CRS机存钱,把收的资料费放进去,最后弹出一个警告,机器给她吐出来了一张。   假币?   她有些懵。   自从微信和支付宝普及之后,她以为她的人生再也不会碰到假币了,结果一个大意,竟然就收到了,而且还是一百的面额。   倒霉透了。   -   -   办公室。   “这假币还真像,”一个老师拿着她收到的假钱,对着光检查,“一半真一半假,应该是拼接的。”   “造假币的也够狡猾的。”童谣叹了口气,“不过要是想骗我的话都不需要一半真的。”   “知道是谁给的吗?”   “不知道。”她摇头,“不管是哪个学生,我都相信他没有恶意。”   “那就得你自己承担喽。”   “嗯,无妨。”   她把假币拿回来,扯了扯,有些丧气。   一百块是对她来说是小钱,但……心里挺难受的。   “你们不怕收到假钱吗?”她闷闷地问。   “嗨,这种事我都是让家委会或者班长做,收完钱直接银行转给我。”那老师说,“我跟你说啊,现在有的家长,坏得很,故意趁这个机会塞假钱。”   所以老师干脆不经手了。   风险转移。   还是无成本的。   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无力地叹息。   ——还是她自己来做吧。   晚上,她跟小姑娘打电话,谈到今天的遭遇时,她感叹一声:   “软软,当老师好累啊。”   尤其是差学校的差班老师。   也许她可以选择放任一点,但她希望自己在面对那些想上进的孩子、面对曾经的学生时,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没有和所处的环境一起沉沦。   她仍然是那个让他们喜欢的童老师。   “累了就休息吧,”阮茜说,“我养你呀。”   “你先养好游戏吧。”她翻了个白眼,“昨天晚上冬阳喊我妈妈了。”   “真的?”   “睡觉的时候喊的。”   “那是说梦话吧,不一定是喊你诶。”   “冬阳才几个月大那个女人就跑了,要喊肯定是喊我啊,”童谣说,“冬阳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她是不是觉得给我添麻烦了,认为我不想收养她才一直不敢喊我妈妈?她今天早上还让我以后生二胎。”   “噗。”小姑娘忍俊不禁。   童谣鼓腮,声音认真:“软软,我不想要别的孩子了。”   她要给冬阳足够的爱、关心,还有安全感。   阮茜听了,也郑重地回答:“嗯。”   “就我们三个。”   阮茜笑:“嗯,就我们三个,刚好。”   -   -   十一月,秋去冬来。   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九班考得并不理想。数学拿了平行班第一,但总体成绩,尤其是作业最多的物理,非常糟糕。   她觉得她有必要找物理老师谈一谈。   再到个人成绩,高中的知识其实和初中关联不大,初中成绩差,高中浪子回头很可能会咸鱼翻身——就比如宋知非,考了全班第三,年级98名。   这是让人欣喜的正能量。   而李明和,全校不到一千人,他考了九百多名。光是他就能给全班平均分拉低几分。班主任应该很讨厌这种学生,因为一旦有他,你的绩效奖金就没戏了,但童谣不差钱,目前还能忍受。   最后,还有一个让她担忧的,是夏致。   年级210名。   这是分校,不是本部,本部210名能上985,分校210名就只能二本见了。   夏致很努力,她知道。   但夏致没有软软那样的天赋,她也意识到了。   她回到教室时,夏致就站在走廊上,握着她那个脉动水瓶,望着楼边的树发呆。   她慢慢走近。   “很难过吧?”她轻声说,“付出努力,却没有回报。”   夏致咬唇,牙齿在唇边印出深凹的痕迹。   “知道俄罗斯方块吗?”童谣问。   夏致点头,却不明白为什么提到这个游戏。她没有手机,但初中时见过别人玩,有时候同学也会借她玩几次。   “操纵那些小方块,你的努力会消失,而失败会积累,你这么觉得吗?”童谣发出一声“嗯哼”,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经历了考试的失败,夏致低下头,说:   “嗯。”   “可你不能这么想。”童谣摇了摇手指,“你的努力没有消失,它变成你的得分,显示在旁边。   “付出不会百分百转化成你的回报,其中总是要损耗些什么。   “这是一个充实自己的过程,你要经历它,但是又要注重效率和方法。”   付出就有回报的事情并不多——但幸运的是,学习绝对是其中一个。   -   -   -   PS: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失德   童谣和夏致聊了整个课间。   聊到夏致一塌糊涂的物理时,女孩不作声了。   “是哪个知识点没掌握吗?”童谣抱着课本,问。   夏致握紧拳,抬头望了望童谣的眼睛,唇抿唇一条直线。   “有些知识点……老师没讲。”她轻声说。   “没讲?”童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真的没讲,”夏致生怕童谣不信,话都变得有些急,“或者说,讲了,但是上课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他在补习班就讲得很详细。”   而她没钱上补课班。   童谣愣着,在脑中消化这段信息。夏致咬破了嘴唇,低声地、委屈地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想让童老师觉得自己是污蔑老师的坏学生。   但是,她也害怕童老师身为老师,是站在其他老师那边的。   寒风吹拂,枯叶落下。十一月的冷气让单薄的女孩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了。”童谣缓缓说,这件事对她而言有点冲击。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她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人成为人师。固然,她之后还需要询问更多学生,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班长没有说谎。   她看向夏致,朝她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学生安心:“夏致,你可以相信我的。”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   “去上课吧,”她不拖延时间,顺带叮嘱一句,“多穿点衣服,别冷到了。”   夏致被塞了一个暖宝宝。   简单的关心,却像和煦的春风和温暖的阳光,哪怕是在冬日。   都是她不曾拥有的。   夏致快步走进教室,进门前,回头望了一眼,看到童老师扶着额,眉间结着淡淡的忧愁。   童谣一整天都不安心。   每节课下课,她都会找几个学生聊聊,询问他们对于物理老师的看法。十五六岁的孩子,早就知道不能得罪人了,必须要她十分认真诚恳地表态,他们才肯松口,表示物理老师确实在讲课时漏了重点,而且还在周末办补课班,一次补两个小时,一人一学期一千五。   “那……是不是有的重要知识点,上课不怎么讲,留在补课班讲?”她问。   学生沉默着,点了点头。   童谣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沉重?想上进的学生却被这样糟蹋。   愤怒?这般缺乏师德的人也能称作老师。   晚自习,她趁别的老师不在,私下找了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叫向阳,四十多岁的男人,体态偏胖,戴着眼镜。她敲门后直接进来,也不等打招呼,便直接说:   “向老师,关于我们班物理,我想和你谈谈。”   “哦,童老师啊,”向阳两手一合,有点领导派,“什么事?”   她索性站着,把成绩单放在桌上:   “您也看到了,班上的物理成绩。我问了很多学生,他们说向老师你在一些知识点上没有讲得很详细……”   向阳眯着眼,拿着成绩单扫了一眼,懒洋洋地说:“这不是我的问题啊,他们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童老师,我同时教三班和你们九班,三班的物理成绩那在实验班里都算好的,我总不可能对两个班区别对待吧?”   他把两个胳膊肘都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哎呀,我知道,童老师你也是心急,但我的教学方法就是这样,九班的学生资质差一点,吸收起来效果也差一点,接下来我调整调整,你放心。”   童谣定定地看着他,说:   “那补习班呢?很多学生说向老师你在补课班专门讲了重要考点,平时课堂都没有讲。”   “我能问下是哪个学生吗?”向阳皱着眉,喝了口茶。   “抱歉,不行。那么对此向老师怎么说?”   “这能说什么啊?”向阳笑,是那种故意笑出声、很做作的假笑,“补习班我总要挑一个东西讲,只是这次恰好考到了。”   他在上课的时候讲了,只是讲得不够细,不够好。可教学质量这种抽象的东西,只有听课的学生能判断好坏。   “童老师还有问题吗?”   那大概是一种职场老鸟看新人的目光。   童谣勉强扯出一个笑,说“没了”,然后拿回成绩单,转身出门。   冬天的寒意变得更加刺骨。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有些无力。家长群毫无动静,要是在一中,期中成绩一出,家长群得炸锅,但在这个班,家长似乎都不怎么关注孩子的成绩。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告诉家长物理老师教得不好,这群家长也会因为人家三班物理成绩好而认为是自己孩子的问题。   她……该跟家长说吗?   从来都是学生家长要求换老师,她还没听说过哪个班主任要求换自己班老师、跟家长说哪位老师不好的。   她来做这件事的话,大概会成为其他老师眼里的叛徒,小人,然后被孤立。被孤立的感受绝对不太好,哪怕她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她也很可能会在这待到冬阳小学毕业。   那么,把向阳的补课班举报了?   中小学教师这个行业,举报补课时常发生,但学生不敢,家长不愿,举报最多的反而是同行。私下补课一旦被上面搞突击抓到,轻则批评处分,重则降职下乡,免职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又不倾向于动用“举报”这种方式。   她想起她对夏致说的那句“你可以相信我”。相信她什么呢?相信她的顾忌和畏手畏脚吗?   她不讨厌当老师,但越来越讨厌当班主任。   -   -   “下周家长会,到时候大家不用参加,但如果有什么想对家长说的话,可以写一封信给他们看,算是一次……敞开心扉。”   周六,她在班上给学生发信封和信纸。发到夏致时,她的眼神略有闪躲。物理老师的事还没交代,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孩子。以及,目前更重要的是,她联系不到夏致的父母。   没有手机,没有微信,通知一次家长会,得用传统的方式,寄信过去,寄到那个山村里。   她不知道夏致愿不愿意见到她的父母,但经过半个学期的猜测,她想,大概是不愿意的。寄信之前,她问了夏致的意思,夏致听了,低着头,小声说:   “我不想让他们来。”   那封信便没有寄出去。   可她有权利这样做吗?有权利让别人的父母不知道孩子的家长会吗?她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哪怕夏致和家人的关系再恶劣,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你还有……别的亲戚吗?”她的眉宇间充斥着疲倦。   “有,”夏致抿唇,报了一个号码,“我姑姑。”   -   -   -   PS:感谢姽婳大佬的黄金宝箱和好多白银宝箱......   至于加更,由于不是全职,很多别的事要忙,我也不敢许诺什么。   尽力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虚荣   “喂,您好,请问您是夏致的姑姑吗?”   “是这样的,下周有一场家长会,夏致想让您来参加,请问有时间吗?”   “好的,我把具体时间和位置发给您。”   电话挂断,童谣松了口气,转头朝夏致说:“你姑妈愿意来。”   夏致笑了,但又不像笑,眼睛没动,仅仅是唇角翘起,像蒙娜丽莎。她没有安心,只是让童老师安心了。   “夏致,还有那个物理的事,我会……”   “不用的,”夏致打断她的话,轻轻摇头,“我知道这种事对于童老师很为难。现在有参考书,我觉得自学的效果也很好。”   童谣愣住。   从女孩的话里,她能感觉出来是真心实意的。换做别人,在这个时候,大概就该夸这孩子善解人意、然后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吧?   可她不想当逃兵。她不仅不往台阶下走,还往上继续迈进:   “没什么为难的,这是关于你们学习、你们高考的事,这样的事没有小事。”   她缓缓说着,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你们安心读书,其他的事不用操心,老师给你们解决。”   第二周,家长会如期而至。   以前她都是打酱油的特邀嘉宾,如今第一次主持,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怕自己表现不好,被家长们看轻。   家长会开始的一小时前,全班在做大扫除,而她收到了李明和妈妈的微信消息,内容是道歉,以及有事不能来开家长会。她不禁蹙眉,询问原因。明明已经给了一周的时间提前通知,却突然说不能来,让她有些生气。   再三追问下,李明和妈妈说了实话:   “是明和不想让我们来,他应该是觉得我们给他丢脸了……”   这个原因让童谣又气又悲哀。   李明和的父母在校门口摆流动摊卖凉粉,这件事只有童谣知道,而其他人,或许有的走读生天天在那买早餐,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凉粉大妈大叔就是李明和的父母。   她有时来不及做早餐,也在那个摊子买过小吃。一辆改装的三轮摩托车,玻璃上贴着“凉粉”“凉面”的红字和二维码,抽屉里塞满褶皱的零钱。那对夫妻认出了她,喊了一半却欲言又止,最后憨厚地一笑带过。大抵也是听了儿子的叮嘱,不可以在外面提儿子的名字。   一个年级出名的混混,有一个开流动摊的父母,也许在李明和眼里很丢人——他的对手可以嘲笑地说“卖凉粉的拽什么拽”、“要不要我光顾你家生意”,甚至连小弟都会看轻他几分。   这个年纪的男孩,别的没有,但好胜心和虚荣心一个比一个强。小学生都知道比谁的妈妈漂亮温柔,到了高中,攀比吃穿,攀比游戏,攀比父母——尤其是父母。家庭条件,是最简单直白的优越感来源。   “李明和,”她握着手机,看向正在吊儿郎当扫地的李明和,“出来下。”   李明和耸肩,也知道老师叫他肯定没好事。   但他没有想到是父母的事。   “李明和,你跟你妈妈说,让她不要来参加家长会,是吗?”走廊的尽头,童谣这样问他。   李明和一听,就知道母亲和老师沟通过了,也知道这种事……不孝,所以没吭声。   童谣低头,眼睛瞄过了少年脚下的一双AJ,轻声说:   “这双鞋谁给你买的?”   李明和不敢和她对视,舌头抵着一边脸,看着一边:   “……我妈。”   “你半夜饿了,一个电话,几碗凉面就从栏杆那边塞进来,被生活老师抓到好几次,你还请你几个小弟吃。凉面谁给你送的?”   李明和偏着头,不说话。   “你家住得也不近,你爸妈每天天没亮就起来,赶到学校门口,有多辛苦,你应该知道。”她的话音真切沉重,“你高中了,该懂事了。”   她发现,她的学生里充斥着人生百态。有的太懂事,有的又不懂事。   李明和沉默着,他想像往常一样,对这个女人的感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这次他发现他失败了。人终究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偶,童谣让他不要抽烟,可他不在乎以后的健康,他无所谓;但当童谣提到他的父母时,他却触动了,龙有逆鳞,人有软肋,父母就是李明和的软肋,隐藏在混混头目的皮囊之下,藏得很深,而且不那么柔软,但依然存在。   他想起小学的时候,也是一场家长会,别人的母亲光鲜亮丽,而自己的母亲身材臃肿,不好看也不优雅,他觉得没面子,对妈妈吼道“你打扮成这样我多丢脸啊”,然后,妈妈的表情他至今仍然记得——震惊,尴尬,心碎,愧疚。清晰得历历在目,却不敢回忆一次。   “我现在跟她说,来参加家长会,行吗?”童谣轻声问。   少年都是要面子的,承认错误比登天都难,但童谣看出了他的动摇,主动放下了台阶。   李明和左顾右盼,在挣扎,在纠结,最终,他低声说:   “嗯。”   -   -   家长会正式召开。   为了方便辨认,童谣的微信头像就是自己的照片,即便如此,她过高的颜值和能当不少家长女儿的年纪还是给了一些家长不小的震撼。有些学生在走廊上没走,他们从后面的窗子偷窥家长会的内容,正好李明和的座位是最后一排,有的人就认出了那是学校外的凉粉大妈。   “那不是卖凉粉的那个么。”   “明哥,那是你亲戚啊?”   李明和也没走,在走廊上玩手机。听到小弟的疑问,他不可一世的气势不知何时无影无踪,只剩下笨拙的躲闪。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承认:   “那个啊……是我熟人。”   “卧槽,找别人来开家长会,明哥牛逼啊。”小弟惊呼。   李明和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保住了自己大哥的威严,却没有任何喜悦。   家长会结束。   童谣还想找夏致的姑姑聊几句,但其他家长围了过来,问这问那,让她完全脱不开身。她从人群中望向夏致姑姑的方向,座位已经空了。事实上,整个家长会,这位姑姑也没有听,一直在看手机。   四点结束的家长会,她被家长们缠到了六点。   正在和最后几个家长谈话时,走廊上,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看着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穿着深色的旧布外套,背有些驼,逢人就问夏致在不在这个班。“夏致”两个字将她吸引,待男人走来时,她微微皱眉,问:   “请问您是夏致的家长吗?”   男人说:   “是。她在哪?”   -   -   -   PS:码不动了,学习任务要紧QAQ 第一百六十三章:守护   “您好,我的夏致的班主任,请问您是怎么知道今天家长会的?”   突然出现的男人让童谣怀疑而不安。   男人说:“她姑妈跟我说的。她在哪?”   看来真的是夏致的父亲。   她知道夏致在哪,这个时间,夏致应该是在小超市做勤工俭学,但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抿了抿唇,跟其他家长说了声抱歉,对眼前的男人说:“我带您去吧。”   男人说好。   下楼,童谣用余光打量身后的夏致父亲,问:   “请问您有手机吗?”   “有嘞。”   “但是夏致说您没有,而且她来学校报道时也没留电话。”   “她自个跑出来的。”男人道。   童谣微微一愣。   出了教学楼,旁边就是学校大门,校门口家长和学生人流涌动,车笛声此起彼伏。她和夏致的父亲正要迈下教学楼前的阶梯,却看见在阶梯之下,夏致背着书包,呆滞地望着她。   以及自己的父亲。   那一瞬间,埋藏心底的恐惧像决堤的洪水般从女孩的眼中溃发。学校这个水坝不再保护她,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男人怒吼一声,他们的距离太近,几步后他就追上夏致,扯住女孩背后的书包,在夏致扔下书包前,揪住了女孩的头发,“跑,给我跑啊!”   “你干什么!”童谣愤怒了,立刻上前。夏致的父亲对其他人不敢放肆,松开揪着女儿头发的手,童谣则迅速把书包卸下扔在地上,将脱身的夏致护在身后,怒目而视眼前的男人。   男人踢了一脚书包,用其他人听不懂的方言朝女儿吼了一句,夏致哭着摇头,死死抓着童谣的衣角不肯松手。   周围人慢慢聚集过来,好奇地观察对峙的三人,对这场闹剧指指点点。男人显然受不了这种围观,想绕过童谣抓住夏致,但童谣总是挡在他面前,不断后退,像一场滑稽的老鹰抓小鸡,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什么情况啊?”   “好像那个人要抓那个女生回家。”   “卧槽,这光天化日的……”   “拍下来拍下来。”   男人耳朵生茧,忍不住朝人群吼道:“我是她爸!关你们屁事!”接着又转向女儿,“你哪弄来的钱上学?讲!”   夏致吓得发抖,童谣回头,扶着女孩的肩膀,轻声安抚她:   “没事,别怕,老师在。”   人群围了好几圈,男人越来越急躁,甚至想推开童谣直接去抓夏致,但在即将碰到童谣的时候,她冷冷地直视过去,说:   “你碰我试试?”   男人看了一眼她光鲜精致的衣装饰品和毫不畏惧的底气,最终没敢动手。   童谣心里也没那么镇定,对方会不会对她使用暴力,她真没把握。她环顾人群,发现连门口的保安都来了,连忙向他们求助:   “小张,麻烦你把这位先生带出去。”   以她的年纪叫人家小张挺奇怪的,但其他老师都这么叫,她也入乡随俗。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张有些为难,毕竟对方是学生家长,还是不怎么讲理的那种。   童谣皱眉,又说:“有责任我担着。”   小张立刻道:“没事,是他扰乱了秩序。”   几个保卫科的一拥而上,男人咆哮着挣扎,骂着家乡的土话,但终究敌不过几个青壮年,被保安合力请了出去。他被架着时,还回头怒吼,哪怕听不懂的人也知道,那是威胁和辱骂。   混乱之后,只留下一地鸡毛。   “刚刚怎么了?那不是夏致和童老师吗?”新来的人疑惑不解。   “我跟你说,你错过一场好戏……”   路人唏嘘,正好是家长会,路过的父母还能趁机跟孩子说“你得庆幸我们不是那种人”。   很多父母也知道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了衬托自己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   人群里,夏致呆呆地看着校门口,低下头,擦干自己的眼泪。   洪水退去,可造成的破坏,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童谣轻轻牵过夏致的手,带着她走出喧嚣的人群。那些同情的、怜悯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蚂蚁一样爬遍夏致的全身,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昭示天下的罪犯,忍不住颤抖,尤其是面对那些认识的人,她几乎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让一下,谢谢。”童谣拨开人群,带着夏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能去哪?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那个男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校门口,她不想让夏致再受到伤害。可以从别的门出去,但或许还不如待在学校里。   她回头看了眼夏致,忽然想起一部叫《这个杀手不太冷》的老电影,她是大叔里昂,夏致是失去家人的少女马婷达。   以及那一段经典的对话。   “人生是一直痛苦还是只有在童年?”   “一向如此。”   她想,痛苦大概就是夏致十五年人生的基调。   -   -   夏致的故事很简单。   偏远的山村,广袤的麦野,就是她上高中前的全部人生。她住在土胚房里,玩具是长着青苔的瓦片,家里的电视没有信号,平时的工作是家务和喂鸡。父亲游手好闲,吃着薄薄的家底,对她的讲话方式是骂;母亲早逝,家庭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有一个弟弟,但关系并不亲密。她上的是当地简陋的小学和初中,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催她回家,但回到家后,她偷偷听见父亲在给她谈亲说媒。   那是她最恐慌的时候。   她不想嫁人。   至少不要在这个年纪。   她的很多同学中途就辍学回家,仿佛山里的孩子没有青春也没有梦想,只有压抑的现实。   可她不一样,她见过别人的梦想,别人的青春,别人的爱情,所以她也心生向往。   夏致从小就不放过课本上任何一处知识,她想看外面的世界,如飞鸟渴望逃离囚笼,飞向青空。   她复印了自己的户口本,怕被父亲抓到,所以不敢上本地的学校,初中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对她关心又耐心,在初中老师的帮助下,她才报上了这所不怎么样、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好的高中。   她在老师的家里住了一个暑假,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发传单,扮玩偶,攒够了钱,便坐着大巴来到长沙。   这个在她想象中才存在的繁华都市。   半个学期过去,很辛苦,但她觉得值得。   可今天,往日的阴影卷土重来,她以为自己躲不掉了,要被抓回去,折断翅膀,再也无法逃脱时,童老师挡在她面前,像拯救绝望之人的诺亚方舟。   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大海上的一根浮木。   夏致站在木桥上,突然,又低头哭了出来。   这里是学校边缘的小桥流水,池塘里没有鱼,但有很多蝌蚪,鹅卵石铺成道路,平常没有人会来这。   “别哭。”她静静听完女孩的故事,抽出一张纸巾,“没人能抓走你。”   夏致抽噎着:   “可是……他是我父亲……”   “老师会保护你的。”她温柔地说,“大家都会保护你的。他再来抓你,我就让班上的同学把他赶出去。你要是哪天不来学校了,老师就去你家救你出来。”   夏致听了,眼泪流得更凶,几乎是嚎啕大哭。   高中,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了,没人能强迫夏致的父亲让女儿上高中。   至于其他的事,强行带孩子回家、孩子不愿意离开学校,又不是失踪了,这种事小到没人会管。   女孩的嗓子都哭哑了,擦着眼泪,纸巾不小心掉进池塘,她下意识弯腰伸手,自然是捡不到的。她又是那种垃圾掉进池塘都会内疚半天的孩子,恰好老师还在旁边,所以既尬尴又愧疚。   “没事,池塘有人清理的。”童谣笑,“而且卫生纸会降解。”   “哦。”夏致耸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童老师。”   “不用谢呀,你之前的初中老师不也对你很好吗?”她笑盈盈的,“你以后记得回去看看他哦。”   “嗯。”   夏致用力点头,轻轻揉着红肿的眼睛。   她肯定也会回来看童老师的。   命运给了她那样的父亲,但是又给了她两个很好的老师。   -   -   晚上。   回家时已经八点,天都黑了,冬阳饿着肚子,在家里吃了不少零食,让她对小丫头歉意满满。   “我做点汤,冬阳你要喝吗?”   “唔……喝一点。”小孩摸摸已经吃饱的肚子,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童谣进了厨房,在里面煲玉米排骨汤,途中,来了个电话,写着“老公”。   她一脸黑线,这备注什么时候被小姑娘偷偷改的?太久没打过电话都无从考证了。   要是被冬阳看到那真是不得了。   她点了接听:“喂?”   “谣谣。”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郁闷,“你上热搜了。”   “啊?”   “我都知道了,保护学生,还有那个糟糕的家长……”小姑娘说,“还是那个叫夏致的学妹。”   “……”她端着脸,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这些事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分手吧。”   阮茜:“!!!”   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幽怨婉转:“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你不爱我了……”   她的话音真有些心碎的感觉,童谣愣了愣,明知道双方都在开玩笑,她却先不忍心: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   她拿起电话,赧然道,“我最爱你了。”   她以为小姑娘会感动,结果,小姑娘使劲得寸进尺:   “最爱我说明还爱别人!”   童谣脸热,羞窘又无奈,小声说:   “那……我只爱你,行了吧?”   “嗯!”   阮茜转着自己的椅子,笑得像个没头脑,蜜糖的甜意化在心里,顺着血液循环,淌遍全身。然后,她说:   “我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   -   -   -   PS:昨天都木有吐槽QAQ 第一百六十四章:圣诞   “童老师您好,我们是大湘网,想对您进行一次采访……”   “抱歉,不接受采访。”   周末,童谣出来买个菜,手里还提着一袋豆腐,就被几个记者逮住,想对她关于昨天夏致父亲的事进行采访,都被她一一推掉。   但她的拒绝并没有让事件的热度降下来,因为几个校领导、甚至保卫科的小张对采访都接受得很欢。   “我认为,保证孩子的受教育权是很重要的事,哪怕,不是义务教育,父母也该支持……”大腹便便的校长在视频里慢悠悠地说。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些不讲理,我们几个人好不容易制住他,他还在门口骂,想要闯进来……”小张面对镜头则有些羞涩腼腆。   热搜#不让孩子上学进学校抢人#挂得很高,后面还有个愤怒的表情。这样高的讨论度,有这件事本身的因素,也有涉及童谣这个粉丝量不少的人的因素。   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录像的更是不少,各个角度都有,完整地还原了整个过程。   “这爹是人?这扯头发我看着都疼。”   “可能有隐情吧?上面说家庭条件很差,上高中确实压力大,初中毕业就找工作还是不少的。”   “没看这男的说没给女儿钱吗?又没花他的钱!”   “幸好老师拦着……老师人美心善,好棒。”   “童老师那句‘你碰我试试’好A啊!我可以!”   ……   评论下方五花八门,路人居多,粉丝其次。有的人转火攻击学校不作为,为什么不免学费、一定是体制问题,还有的直接攻击男性,地图炮打击范围覆盖全国。   乱透了。   她的私信回不过来,索性直接发了动态,让大家不要打扰学生。   晚上,领导给她发消息,说要退夏致的学费,让童谣转交,而且以后的学费也全免了。   这是她这几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公立学校的学费不多,分校是一学期900,高中三年能省5400,已经不少了。   到学校后,她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夏致。   夏致还没从父亲的事中走出来,但听到免学费后,身上的担子已然轻了一截,却没有接童谣递来的钱,而是用请求的口吻,小声说:   “童老师,你能帮我保管吗……我没有银行卡。”   也没有手机,甚至还没有身份证。   童谣先是一愣,然后把钱收回包里,笑了笑:   “当然可以,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拿。”   “谢谢老师。”女孩微微鞠躬,正要回教室时,童谣又喊住了她——   “老师还想送你一句话。”   她双手合十,对于讲鸡汤有些难为情,却很认真:   “人之生也,与忧患俱来,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她顿了顿,“夏致,老师知道你很坚强,不会被这些事打倒。所以,去把未来变成你希望的样子吧。”   夏致怔在原地,片刻后,露出茉莉花般清淡的浅笑:   “嗯,我会的。”   -   -   腊月,严冬。   在一个多云的下午,教育局突击检查了物理老师向阳的补课班——那是在一个小区的小平房,狭小的空间里坐着十几个学生,像是在搞传销。抓到违规补课,教育局震怒,没几天就下了文件,宣布取消向阳的高级教师岗位,一年内不得复职,连校长和党支书都以监管不力为名被通报批评。   这种事往往发生在学生身上,没想到校长也会被通报批评,学生们个个啧啧称奇。   至于为什么会被查,有人说,是被举报的。   至少向阳私下跟其他老师是这么说的,他还肯定地说是童谣举报的。   老教师在教育局多少有些关系和熟人,但无论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一丁点相关信息。有时候,过于严密的保护和封锁,反而让那些教师相信,这件事和童谣脱不了干系。毕竟谁都知道,童谣是个网红,还是个家里很有钱的网红,别的老师没这种能量。   出了这件事后,童谣待在办公室时,发现其他老师对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以前对她,是带着不太明显的巴结和讨好,而现在,巴结和讨好变成了疏离和忌惮。   从“讨好她没坏处”变成了“不得罪她就好”。   童谣不会收买人心。她活得不像个网红或者富二代,而像个古代的教书先生。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也融入不了,少了那些虚与委蛇,这样自己忙自己的更自在。   去上课时,她遇到了收拾完办公室东西的向阳。仇人相见,什么也没说,向阳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经过,童谣对弄掉这种人的工作也没有多少歉意,学校缺老师,一年之后,复职不成问题,而且他赚的黑心钱也足够多了,说不定在这一年里,还会发现教育机构更适合自己——那样更好,永远不会祸害别的学生。   新的物理老师匆匆上任,所有学生都很适应,倒是新物理老师不适应,课堂上经常发生“什么,这个向老师之前没讲吗”、“没——讲——”这样的对话。   十二月下旬,圣诞节裹着寒气到来,明明要期末考了,学校的氛围却是喜庆。班上的学生玩得飞起,把教室四处挂上彩带和气球,糖果和贺卡是今天的主旋律。   夏致身为班长,在班上的人气不高不低,比女王蜂宋知非和头狼李明和差得挺远,但也收到了几张贺卡。她洗干净手中的平安果,冰凉的水让苹果更加清脆。这是童老师昨天给全班每个人发的,包装盒里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对每个学生的话,而大家也因此在圣诞节多了一个兴趣——偷偷看童老师给这旁边家伙写的什么话。   夏致把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打开。   上面写着短短的一行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她觉得童老师的字很好看,甚至她也想练成这样的字体,每次写字时都在纠正自己的习惯。   她给童老师写了一张贺卡,送到办公室时,却发现童老师心不在焉,正望着窗外发呆。   “童老师?”   “嗯?”童谣回神,“夏致。”   “这是贺卡。”女孩的脸微微发烫,“谢谢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贺卡?谢谢啊。”童谣接过贺卡,一笑,“应该的。”   夏致没有立刻离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童老师的脸,小声问:   “童老师不开心吗?”   “没有啊,”童谣立刻打起精神,“哪有了。”   “哦,对不起。”夏致捂脸,跑出了办公室。   童谣失笑,把贺卡收进屉子,继续发呆。   不开心……   因为相思成疾吗?   她翻开自己的日记,翻到国庆的时候,里面写着:   “9月30日,折腾了一晚上,手铐的钥匙不见了,惨。”   “10月1日,和软软上床。”   “10月2日,同学会后,上床。”   “10月3日,上软软。”   “10月4日,童谣,你不能再继续堕落下去了!”   “10月5日,和软软上床。”   “10月6日……”   一看日记就是老胡适了。   她默默地想,这日记绝不能被别人看见,要是被当成段子发到网上,她也没必要做人了。   今天是周六,下午放学。校门口的店子都放着《jingle bells》,花哨的圣诞树上串着各色的小灯泡。她买了顶圣诞帽,到家见到冬阳后,她把帽子戴在小丫头头上,最顶上白色的绒球可爱至极。   “真可爱。”她笑着夸奖。   冬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姨。”   “嗯?”   “我爱你。”   “啊?”   “周末的家庭作业就是跟爸爸妈妈说一句‘我爱你’。”   冬阳理直气壮地说,但脸上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羞怯。   “啊这……这作业不错。”童谣忍不住笑,心说还好她小时候没碰到这种作业,不然,以自己的性格,那时候跟江妩说“我爱你”肯定会超级害羞以至于说不出口。   国人的性格本来就偏内敛,“爱”在国人眼中更是神圣,情到深处自然而然,没必要学外国人那套把“I Love U”挂在嘴边。   但冬阳愿意跟她说,她还是很开心。   她正在做饭,冬阳跑过来,问:   “阮茜元旦回来吗?”   “元旦才三天假,怎么回得来啊。”她哭笑不得,“而且我们今天打过电话了,她的游戏元旦要开服,很忙的。”   “哦……”冬阳一下子变得沮丧。   小孩子需要爱和陪伴,不一定是来自的父母,任何重要的人都可以。但她和软软都很忙,陪冬阳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   童谣沉思一会儿,说:“那元旦小姨陪你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小孩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于是,冬阳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元旦的到来。   而此时,遥远的北方。   阮茜时时刻刻都盯着电脑,开服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论坛和贴吧的反馈都很好,前几个月的公测时期也是好评如潮,按理来说,这款游戏应该不会凉,但依旧少不了紧张。   自己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元旦的前一天,她困得不行,一边在群里商讨,一边喝咖啡。   直到她接到一通电话——一通让她心急如焚电话。   电话里,冬阳哭着说:   “小姨住院了。”   她立刻站起来,打翻了咖啡。   -   -   -   PS:只是非常小的病而已_(:з)∠)_   我知道你们说不了话=。=没关系,投票就行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元旦   元旦前,期末考试在即,但学校还是仁慈地给了三天假。   童谣给冬阳买了些零食,回家自己也吃了点,晚饭也没做,陪着小丫头一起看动画片。   “灰原哀好厉害啊。”冬阳抱着橙汁,感叹道。   “嗯。”童谣的声音有气无力。   “小姨,”冬阳扭头,看着她的样子,顿时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   “没有,”不想扫了小孩的兴致,童谣笑得柔和,“就是有点累。”   其实不是有点累,而是胃有些难受。   是吃了零食的原因吗?   “那小姨去休息吧。”冬阳比她还紧张,“不用陪我的。”   “没事。”   这孩子乖得她过意不去,一想到自己每天只能吃晚饭时陪她一会儿童谣就有些内疚。   她也知道为什么很多老师管不好自己的孩子了。早中晚都在学校,哪有时间和孩子相处。   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胃部的不适感似乎又明显了些,她以为是胃胀气,便吃了点健胃消食片,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冬阳去睡觉了,她才松了口气,想着也许躺着会好点,然后上床休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不适感真的缓解了些。   夜晚和不适似乎让她变得比平时脆弱,她拿出手机,犹豫着,拨了个号码,躲在被子里接。   冬天的夜晚,圣诞节的氛围刚刚褪去,静谧而安详。   “软软,睡了吗?”   宿舍里,阮茜歪着头,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盯着电脑,聚精会神:   “还没。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啦?”   “没事呀。”   她把那句“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咽回去,因为实在太肉麻了。   “那是失眠了吗?”阮茜笑,“以前都是我考试前失眠。”   “没失眠。”她撅嘴道,“就想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不好。”   “哪里不好?”她心一下提了起来。   “没有谣谣。”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一勾,连胃都舒服了一些。   之后,聊了些琐碎的日常,睡意压倒了不适,于是她说:   “不说了,我先睡了。”   “那晚安。”   “晚安。”   -   -   昏沉沉的凌晨,童谣醒来,一看时间,还不到一点。   她很少睡眠中途醒来,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后,才注意到胃更加不舒服。   她大致明白,身体出了点问题。不疼,但很难受。   她不是医生,只能去医院。慢慢的,她的额头开始冒汗,吃力地找出自己的就诊卡之类的资料,准备出门时,冬阳的卧室门悄然打开,小孩就站在那,兔兔拖鞋垂着耳朵,担忧地看着她:   “小姨,你要去哪?”   童谣的步子一滞,转身,安抚道:   “小姨出去有事,一下就回来,你快去睡觉。”   “是去医院吗?”冬阳盯着她手提袋上的医院标志,抬头,眼圈微红,“我也要去。”   然后立马进去换衣服,几十秒就换好出来。   童谣抿唇,杵在原地,没有拒绝。本来不是很严重,所以她不想让家人担心,但去医院这种地方,有个人陪自己的话,心中也多了分安定——哪怕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上车吧。”下楼,她坐上驾驶座,不知是不是错觉,下楼后,不适似乎突然转变成了疼痛,她清秀的蛾眉拧在一起,忍着疼踩下了油门。   市医院,急诊科。   疼痛指数式地增长,此时童谣已经快疼得走不动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吓着冬阳。挂号时她满头都是冷汗,那种痛像是要把肚子穿个孔。   坐班急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让童谣躺下,问了下症状,手在童谣的肚子上按来按去,按到小腹时有一阵剧烈的疼。“可能是阑尾炎。”医生说。   “阑尾?可我之前觉得胃疼……”她咬咬唇,手捂在胃部。   “阑尾很多是从上面开始疼,让你以为是胃。”医生走到一旁,“我不确定,所以去拍个CT吧,负一楼。”   拍CT的过程是漫长的煎熬。   打着哈欠的医生操纵着仪器,她在CT台上疼得死去活来。照完出来,她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结果,冬阳光是看着她都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给奶奶打电话……”   “先别,”童谣摇头,擦了擦汗,喘息着朝冬阳一笑,“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正好晚上看了柯南,她希望有个琴酒能出其不意地把她一棍子敲晕,这样就不用疼了。   不知多久后,结果出了。她已经没了时间概念,只想尽快解脱,拿着结果去找医生。   急诊科,医生看了CT结果,确认了急性阑尾炎。   “那……要手术吗?”童谣紧张地问。   医生看她一眼,说:“应该也可以保守治疗,具体地你去住院部问医生。”   凌晨两点半。   童谣迟缓地走在路上,冬阳握着她的手,强忍着没有哭鼻子。小孩的世界看着丰富多彩,可小姨是她的天,小姨生病了,冬阳的世界似乎都要塌陷。   童谣踏上台阶,这时,身后照来一片刺眼的车灯,她愣愣地回头,看到江妩把车停好、下车。她转向冬阳,冬阳小声说:   “我给她们打电话了。”   童谣又怎么可能忍心怪她。   虽然不想让家人担心,但看到江妩后,她瞬间就不再害怕和焦虑。只是,承担这些情绪的人,变成了她的家人。   “怎么了?”江妩火烧火燎地夺过她的病历,从头看到尾。   “……阑尾炎。”她吃力地说。   江妩翻着病历,手撩开额前的头发,皱眉:“好端端地怎么得阑尾炎了?”   “妈,先找医生吧。”   “好好好,”江妩顺着她,“你爸在外地,我还没告诉他。”   “那就别告诉了。”她喘着气,“省得麻烦。”   到了住院部,有家人在身边的好处一下子显现了出来,她只用捂着腹部坐好,江妩就给她找到了医生,转了高级病房,若不是在深夜找不到熟人,还能再简单点。   半小时后,童谣躺在床上,吊了一瓶消炎药。   临时医师是个四十多的大叔,之所以是临时的,是因为江妩非要找最好的医生,但大多医生现在都在家睡觉,只能让这位值夜班的医生先看看怎么治疗。   保守,或者手术。   童谣毫不犹豫地回答:“保守。”   江妩劝她:“保守治疗可能复发。”   童谣沉默了片刻,别开脸,小声说:   “我不想手术。”   江妩拿她没办法,于是便跟医生说采用保守治疗。   保守的代价之一,便是现在打着吊瓶也痛得厉害。这种痛没法忍也没法减轻,童谣的脸色变得苍白,江妩坐在边上,恨不得代替女儿受罪。   冬阳坐在床的另一边,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幸好你不像你哥,远远地在广州。要是你在外地,妈怎么帮你。”江妩的脸上带着忧虑,“以前催你谈恋爱,就是怕你碰到这种情况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妈,别说了。”她闷闷地说,“软软要上学的,而且有事要忙。”   她扭头,抽了张纸,擦干冬阳的眼泪,疲惫的笑容带着病态的美感,“别哭了,小姨没事,阑尾炎就一个小病。”   但这个小病,和牙疼一样要命。牙疼起来能让大男人哭,阑尾炎也不遑多让。   五点,她依然是清醒的。窗外的天很黑,疼了这么久,她还没麻木,输液的作用微乎其微。   八点,医生来上班了。江妩暂时离开,似乎要跟院长直接对话。童谣一宿没睡,不停地打哈欠却睡不着,她快要习惯这种痛了,很痛苦,却毫无办法。   病房的门被打开,她疼得没功夫去看,以为是江妩回来了,却不想冬阳喊了声:   “阮茜!”   她下意识就扭头过去。   门口,阮茜喘着气,穿着羽绒服的身体大汗淋漓。她坐着红眼航班回来,如今眼睛依然是红的,就站在那扶着门框看着童谣,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谣谣。”   童谣愣愣地看着阮茜走来,坐在身边,小姑娘轻轻靠着她,已经很久没哭过的孩子因为她再次流下了眼泪,泣不成声。   “我……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手机没电了。   “要是……我放假回来就好了。”   听着小姑娘的哽咽,她也有点想哭,忍住之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回来有什么用啊,又不会因为你在就不生病,再说了,一个小病而已。”   阮茜摇头,抽噎着,慢慢抬头,湿润的眼睛望着她,轻声问:   “疼不疼?”   童谣不想让软软更伤心,偏头笑了笑,说:“没那么疼了。”   “那就是之前很疼。”阮茜内疚得要死。   昨天和童老师打电话时怎么没听出来有些虚弱呢?   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不在。   身边的一大一小,哭得一个比一个凶,童谣的心被她们哭得软塌塌的,几乎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但小姑娘也没让她安慰,擦干眼泪,就去找护士问这问那。没过多久,江妩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医生,据说是这里的普外骨干,问了下童谣的情况后,童谣如实回答,自己痛得快死了。   一听童谣之前在骗她们,阮茜揪心地低下头,冬阳差点又哭了。   “手术吧。”医生说,“你这种,保守治疗不太可能好。”   一想到别人要把她切开或者打几个洞,童谣就不寒而栗。   保守治疗不太可能……不也还有一点可能吗?   她想打退堂鼓,但心里又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   “可以先保守治疗看看效果,再手术吧?”阮茜突然说。   “嗯。”医生点头。   “那就保守,怎么样?”阮茜看着童谣,“说不定就治好了。”   她知道童老师在害怕什么。   保守治疗,大概率是多浪费一两天的时间,最后还是要手术,但她不介意陪童老师多做些心理准备。   正想说保守治疗的童谣又把那几个字憋回了肚子里。   她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哪有那么胆小。   “手术吧。”   这辈子身为女性,养了冬阳,省了一次剖腹产,就当是还债了。   -   -   -   PS:今天晚了点qwq   大后天要准备一个面试,那天可能要断更,提前果咩QAQ 第一百六十六章:温暖   一觉醒来,不再是家里的天花板。   童谣愣愣地睁着眼睛,发现其他人都盯着她,仿佛下一句话就会是“小姐,你醒啦”。   那也太穿越了。   “小姨……”冬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江妩说:“可能麻药的效果还没过。”   阮茜一脸紧张:“感觉怎么样?”   原来手术做完了啊。   她打的全麻,腹部的绞痛已经消失,打量了下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身上多了几块纱布,也没有感觉到术后的疼痛,唯独就是……她挣扎了一下,爬不起来。   “挺好的。”她说。   江妩松了口气:“腹腔镜伤口很小的,而且也不怎么疼,不会留疤的。”   “妈,我想睡会儿。”她睡眠不足,没什么力气,挨着绵软的枕头,一闭上眼就回到了梦乡。   病房里的其他人,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   “阿姨,您有事的话先回去吧。”注意到江妩已经挂了好几个电话,阮茜轻声说,“我会照顾好谣谣的。”   一场小手术,几天就能出院,确实不需要几个人合力照顾。   江妩也确实有很多事要忙。   “冬阳,”江妩蹲下,摸摸冬阳的脑袋,“跟奶奶回去吗?”   “我想陪小姨……”   “那好,”江妩起身,“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找几个护工。”   “不需要的。”阮茜说,“我送您。”   “别,安心陪谣谣吧。”   江妩离开后,阮茜把椅子搬得离床头更近,同时招呼着冬阳,让小孩趴在床边睡一会儿。她自己也困极了,几天都在忙游戏的事没怎么睡好,昨天更是直接熬到现在……她突然顿住,想起今天《英雄联盟》要开服,凌晨开放的下载,到现在已经快十个小时了。   这种感觉就像看电视时睡着,一醒来,结果已经在放大结局。   她没有见证那一刻的成功或失败,手机现在还在充电。取过手机,她解锁的手微微颤抖,打开群聊,首先弹出来的是红包提醒:   【下载量破十万】   【下载量破二十万】   她不断翻着聊天记录,童华每隔十万下载量就发好几个红包,最近的一个红包,已经在庆祝150万下载了,群里一阵普天同庆的热闹氛围。   国内玩家的热情……也太高了吧?   “游戏怎么样了?”   她忽然间听到童谣的声音,再往床上看,发现睡美人醒了,还打着哈欠,因为困倦而流的几滴眼泪让眼睛显得晶莹,宛如秋水。   童谣问:“今天开服吧?”   “你不是……要睡觉吗?”阮茜张了张嘴,“是今天开服,下载量很高了。”   “恭喜呀。”童谣说话的声音有些小,“睡不着。”   “是哪里不舒服吗?”阮茜关切地问。   童谣抿了抿嘴唇,让唇色变得水润。然后,她轻轻抬了下手腕,不好意思地说:   “在打针。总感觉一睡着就会压到手,针就在血管里乱动,或者断在里面。”   “……听起来都怪吓人的。”阮茜失笑,搬起椅子,在另一头守着,“那我坐这边,看着你的手,保证不会被压到,放心睡吧。”   “我也不是很怕。”童谣赧然,偏开头小声辩解。   “是我怕你压到。”小姑娘很懂事。   童谣没话说,转头才注意到冬阳趴在旁边睡觉,她伸出另一只手,又缩回来,疼惜地看着小丫头,对阮茜说:“让冬阳去沙发上睡吧。”   “说了,但她想挨着你。”   “……你也睡会儿吧。”   “不用。”阮茜说着,倒了一杯温水,“要喝水吗?”   “嗯,喝——呃,还是不喝了。”童谣中途突然改口。   “怎么不喝了?”小姑娘疑惑。   “喝了水要上厕所的。”童谣闷闷地说,“我又不能下地。”   手术后第二天才能走路。   阮茜恍然,从床下拿出一个盆子:“没事的,东西都准备了。”   童谣大窘:“这东西……怎么用?”   “在床上用就行了。”阮茜笑,“放在屁股下面。”   “……我打死也不会用的。”童谣黑着脸说,“我宁愿用尿不湿。”尿不湿好歹是宇航员都会用的东西,不丢人也不羞耻。   “尿不湿也准备了。”阮茜翻了翻包,“江阿姨果然很了解你。”   童谣:“……”   被看透的感觉,略微不爽。   病房安静,豪华的装修显得有些商务。药水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每一滴都清晰可见,药水的低温也让手腕微微发凉。不能行动的感觉并不好受,心里烦躁时,对电视节目也没了兴趣,让时间变得难熬。   “软软,”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不知道,但我请了假。”阮茜说,“至少要等你出院,可能就不回去了。”   “那你考试怎么办?”童谣不赞同地皱眉。   “可以申请开学再考。”阮茜解释,“理由不难找的。”   比如漫画有合同要商谈,比如游戏公司有事……如果是漫画还需要协商,但游戏公司的事她自己拿着章就能盖,自己给自己证明,而学校也不会为难她这个板上钉钉的未来杰出校友。   优秀是优秀者的通行证。   “你学坏了。”童谣说着,又好奇道,“你的同学知道你这么厉害吗?”   “她们知道我的漫画。至于游戏,也就室友知道了。”小姑娘说。   童谣眨眨眼,眼里充满笑意:“我要是个在上大学的穷小子的话,肯定追你,然后发生各种事件,最后走向人生巅峰……是不是日漫主角的剧本?”   阮茜愣了愣,小声说:“这不是我的剧本吗?”   童谣一时卡了壳,四目相对,最后都没憋住,一起笑出声。   笑出来的代价,就是牵动伤口,让童谣苦着脸忍受。   晚上,阮茜和冬阳吃饭,童谣术后暂时不能吃,只能看着一瓶又一瓶的营养针发愁。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抢铃铛失败被绑起来的鸣人,但区别在哪怕喂到她嘴边她也不能吃。   渐渐的,手臂开始胀痛,她起初没在意,直到痛感越来越明显时,她的眉头拧在一起,阮茜注意到她,放下饭碗,坐到她边上来:   “哪里难受?”   “手。”童谣痛得不想掩饰,尖尖的虎牙咬着下唇,“感觉手要炸了。”   阮茜急忙按铃,医生进来,问了状况,说是正常现象。   药是冷的,而且刺激血管,是有一部分人会觉得痛。   “这也太痛了……”童谣忍不住说,“能放慢点或者不打吗?”   “已经打得很慢了,”医生好声好气地跟这位大小姐解释,“你需要营养,没有营养也不利于伤口愈合。可以拿个热水袋垫着,会好一些。”   但这是医院,哪里找得到热水袋。   阮茜跟江妩发了信息,江妩得知后,说会尽快让秘书送来。   但手臂的疼都快把童谣疼哭了,阮茜想不到办法,试着用手握住童谣的手臂,触碰到时,才知道童谣的手有多冷。   空调开得很高,但温暖不了输液的手。   “我这样握着,好点了吗?”小姑娘焦虑忧心地问。   童谣怔怔地看着阮茜,说:   “好像……好点了。”   说起来似乎有点假,但事实就是刚握上去一分钟,手臂的疼就缓解了许多。她能感受到冷冽的药水在血管里流动,而小姑娘的手,由外及里地温暖着她。   一听有用,阮茜便继续握着。痛感越来越淡,最后仅仅只是微胀,效果好得不行。   “怎么样?”自己帮得上忙,小姑娘笑靥如花,眉戴春山。   “不痛了。”她脸有些烫,不想麻烦任何人,“但是……需要你一直握着。”   “那我就一直握着。”   “那你做事就不方便了。”   “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阮茜歪头,翘着唇,对答如流。   童谣红着脸扭开头,冬阳则抱着阮茜的碗过来,给没手用的阮茜喂饭。   童谣看着这一幕,想着,家里果然还是三个人好。   “软软。”   “嗯?”   “你们那……还缺钱吧?”她说,“我借你钱,你多占点股份吧。”   童华的小公司叫“万象”,最大的股东自然是童华,其他的人,比如小姑娘,童谣不知道持有多少,但应该不多。原先万象凭着《英雄联盟》demo拉不到投资,如今,首日下载量爆炸,《英雄联盟》展示出了巨大潜力,缺钱的万象应该……还是拉不到投资。   ——因为他们的口号是永久免费,无任何影响平衡的氪金道具。而投资人看重的是盈利能力,就算卖皮肤能赚钱,盈利也未必能高过成本。不高过成本,那就是亏钱。   但是,迟早会有人看见万象公司的潜力,万象要扩张,要融资,童谣之前觉得这游戏未必能火,但现在有火的趋势,与其让别人投资未来赚钱,不如让自己人来。   “童华哥是你哥呀。”小姑娘听完,觉得怪怪的,“你可以把钱借童华哥,或者自己投资呀。”   笨蛋——还不是想让你多赚点钱吗!童谣一噎,干脆闭上眼,“不要算了。”   空气安静,窗台边的水仙静悄悄地开。   阮茜轻轻地笑,握着童谣的手臂,柔声说:   “谣谣,我的版税、网络还有改编收入没你想的那么低的。   “网站、出版社和我签的约已经很好了。   “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漫画的电视剧改编也快有了。”   童谣睁眼,说:“真的?”   “真的。”   童谣抿唇,片刻后,突然叹了口气:   “还是以前的你可爱,什么都不会,我还能管着你学习。”   “你现在也可以管着我,”阮茜温声说,“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童老师更可爱,在床上不能动,什么都要依靠我。”   童谣:“!”   -   -   -   PS: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出院   晚上的病房,阮茜搭好两张折叠床,让冬阳先睡,而自己则把床拼到童谣的床旁边。折叠床比病床矮不少,童谣偏头去看,感觉有点像上下铺。   “我去接水给你洗漱。”小姑娘端着盆子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把床摇成60度角的高度,挤好牙膏,再递给童谣,还双手拿着盆子方便童谣漱口。   被照顾成这样,童谣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处于弱势姿态,事情超出掌控,甚至需要依附别人,这种感觉陌生,很出乎意料的是并不难接受。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洗脸时,看小姑娘一直端着盆子,她生怕软软手累,“挺重的吧?”   “没事。”   洗完脸,阮茜去洗毛巾,然后又端回来一盆新的。   “洗一下身上吧。”小姑娘微笑,“我帮你脱衣服。”   冬天很冷,但房间里空调温度很高,童谣脸上温度更高。   之前流了很多冷汗,不擦一擦身上确实不舒服。   “我自己脱。”童谣微微背过去,又羞又无奈,低头慢慢解着病号服的扣子。   她里面自然什么也没穿。   她瞥了眼冬阳的方向,生怕小丫头突然睡醒。她缓缓把腿放下床,阮茜就在她的身后,托着她的背,用湿润温暖的毛巾一点点擦拭。   擦过线条紧致的背,也擦过漂亮精致的蝴蝶骨。阮茜的手指停在背心的蝶鞍,慢慢下滑,让童谣一阵酥麻地战栗。背后擦完,小姑娘清洗着毛巾,拧下来的水“哗啦”地响,重新打湿后,说:   “要洗前面了,躺下吧。”   “……”   “谣谣?”   “你转过去。”童谣咬牙切齿。   “好。”小姑娘笑容依旧。   一会儿后,阮茜转回来,发现童谣已经躺好,不过脸上多了个枕头。   这样就看不到表情了。   阮茜嘟嘴,她想看的就是童老师这时的表情,偏偏看不到了。   不过她还是很乐意为童老师服务。   她坐在床上,开始擦洗。童老师的精神状态恢复,她的心思也随之活络,特意关照了胸前,手指裹着粗糙的毛巾,带来了更大的刺激。   “……等下。”童谣的声音有些颤抖。   阮茜及时停下。   “我突然想起,”童谣把枕头拿下来,盖在胸前,觉得自己蠢爆了,“前面我可以自己洗。”   阮茜沉默,看了看手里的毛巾,说:“我帮你洗更干净。”   童谣果断拒绝:“不要。”   小姑娘遗憾,把毛巾给她,童谣慢吞吞地脱下裤子,解开尿不湿有点吃力,身子一侧就疼,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下,阮茜就坐过来帮她解。   她的抗议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现在的她,算半个废人,自己来弄真的很难。   脱干净了,她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心情都低沉下去:   “你就喜欢我这样吗?什么都干不了。”   “什么样的我都喜欢。”阮茜的脸上没有玩味,相反,她很认真,“老了以后我也会这样照顾你的。”   童谣不服气:“老了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阮茜不和她争,让她的腿弓着,再轻轻分开,说:“我开始擦了。”   童谣咽了咽,有些局促和紧张。   ……   “好了,”她难以启齿,“别总擦那里了。”   “要不要洗一下里面?”小姑娘话里带着揶揄,用手指点了点,童谣迅速夹紧腿,含羞草似的,她就笑着补充,“开玩笑的。”   童谣瞪了她一眼,被弄得不上不下,抱着枕头不吭声。   长夜漫漫。   熄灯后,暧昧和旖旎也偃旗息鼓,小姑娘谁在童谣边上的折叠床上,而她却无法入眠。   说来有些难为情,她屁股疼。   在床上躺了一天,不能翻身,不能侧着,难受得很。   她无聊到只能刷视频解闷。   B站刷着刷着,就看到了小姑娘《梦中行》的广告推送,还看到了有Up做剧情解析。她长大后就不怎么看漫画了,因为没动漫看着方便,但因为是软软的漫画,此时也闲得长草,所以正好有时间看一下。   起初,她以为是个类似《死亡笔记》的故事,主角凭借梦中杀人的能力“成为新世界的神”,但很快,她发现她错了,后面的章节里蹦出了好几个可以进入梦中世界的人,互相猎杀,杀死对手可以让自己在梦中更加强大,可一旦在现实中相遇,又可能被比自己弱的人杀死。   梦境和现实的剧情,一个比一个紧张刺激。   她连续看了五十多章,眼睛都累得睁不开了才放下手机。   怪不得这漫画能火。   童谣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渴,床现在倾斜了30度左右,有水的话可以喝,但尴尬的是,爬不起来。   她伸长手,恨不得变成橡胶人,拿起床头的杯子,悲剧地发现里面的水只有几滴。   软软在旁边的小床上酣睡,她也不忍心叫醒。   渴就渴吧。   她把杯子放回去,但玻璃杯的那一丁点声响,都惊动了阮茜。小姑娘揉揉眼,借着月光,看见了动作僵硬的童谣,她的目光转移到水杯上,了然,立刻起身,去饮水机接水。   “我睡觉前应该把水接满的。”小姑娘自责,“忘记了。”   “没事啦,”童谣安慰道,“我不是很渴的。”   “可你都不叫我。”阮茜低声说,“你有事不叫我的话我都睡不安心。”   童谣干笑:“这么严重啊……那我下次一定叫你。”   小姑娘闷闷道:“嗯。”   阮茜醒来后,暂时不打算睡,守着童谣发呆。童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轻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我不在班上会怎么样。”   明天就要上课了,但显然她至少要休息二、三十天个月,到时期末考试都结束了,正好赶上寒假,开学大概就痊愈了。   “会有代班主任的吧?”阮茜说。   “肯定会安排的有,但是……”她咬咬唇,“我和很多老师关系都不太好。”   那些老师代理九班也不会有多上心。   “那肯定是他们的错。”小姑娘笃定。   童谣笑:“我也没那么好。”   上午,学校把代课老师的消息给了她,是个老资历的奶奶辈,她在班群里通知了,说明原因后,班群里炸了锅,一堆学生要来医院看她,都被她婉拒。   【童谣】:你们安心学习,好好听课就行了。   阮茜很满意,这代表着这些竞争对手都不给力。   而冬阳,后天要上小学了。童谣不想冬阳因为自己请长假,只能让自己的生活助理代为照顾几天。白天上学,晚上送回医院睡觉。   自己的病情,打乱了软软和冬阳的生活节奏,她只想尽快出院,重回正轨。   -   -   七日之后。   童谣已经可以凭借自己起床,走路的不适感也大大减轻。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被搀扶着上车,车子经过减速带时,一阵颠簸,童谣有苦难言。   童谣做不了事,阮茜就成了当家作主的人。买早点,在童谣的指导下学着做菜,每天按时去接冬阳……这天,冬阳回家时很开心,脖子上多了条鲜艳的红领巾,嘴巴几乎翘到天上:   “班上只有两个名额,我就进少先队了。”   “第一学期就进啊……真厉害。”童谣夸奖道,在小孩的红领巾上摸了摸。   红领巾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材质有好几种,棉的布的丝的,功能也能无限开发,从蒙眼睛到绑腿,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以后我升旗的时候就能行少先队礼了!”冬阳特别开心。   小孩子的快乐和荣誉就是这么简单。   晚上,冬阳趴在窗前,大喊:“小姨,下雪了!”   “知道啦。”童谣和阮茜坐在一起看电视,朝窗外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中落下无数白色的点,要是有人跪在电话亭边,唱一首《一剪梅》就更应景了。   睡觉前,阮茜端水过来,童谣自觉脱光,只剩几块纱布,盖着被子,让小姑娘给她擦洗。   她对于这种服务已经习惯,拿起手机,指纹对不上,手势解锁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她和软软的手机是情侣款的。   童谣正想关掉,但屏幕上的内容让她一愣。   【阑尾炎手术后多久可以同房?】   她回头,盯着给她擦背的小姑娘,阮茜疑惑,问怎么了。   ——装得真好。   “小色鬼。”   -   -   -   PS:明天有门期末考+面试......哭,请假一次 第一百六十八章:过年   寒假。   童谣一要养病,二不补课,空出了大片假期。家务活都被小姑娘包揽,她闲得像个吉祥物。   兢兢业业的这些年,难不成要堕落在这一个月里?   别的不说,这一个月,倒是培养出了她的一些恶趣味——比如在床上撩一撩小姑娘,但是又能仗着病人的身份倚病卖病,阮茜拿她毫无办法,天知道背后记了多少笔。   晚上,小姑娘在炒菜,童谣就在她身后指导,时不时揩油几下。忽然,阮茜的手机响,她没手接,童谣便从她口袋里拿出来替她接。   “是顾阿姨。”童谣指指屏幕,接通:   “喂,阿姨,软软在做菜呢。”   顾艺文说:“噢,是谣谣啊?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挺久没见小茜了……”   阮茜空出手,想接过手机,但童谣朝她一笑,“我帮你拿着”,便将手机贴到小姑娘耳朵边。   “喂,妈。”   “我们都挺好的,爸身体还好吧?我打的钱够用吗?”   “没事,不影响学习的。”   童谣一听就知道软软在撒谎——又要参加公司管理,又要画漫画,不影响学习才怪。   但她也知道,只要能让顾艺文这个操劳一生的母亲轻松些,阮茜不介意说谎。   “我觉得小北补不补课都行。”   “这样啊……那我再问问小北的意见。”顾艺文在那头,话题一转,小心翼翼地问,“小茜啊,你们过年是怎么打算的啊?”   阮茜愣了愣,回头看了眼童谣,低声说:   “还没计划呢……”   童谣眨眨眼,不知道小姑娘在和她妈妈商量什么。   “谣谣最近身体不好,你要是要照顾她的话,可以考虑过完年她身体养好了再回来。”顾艺文轻声叹息。   她总是处处为女儿考虑,又想做一个好婆婆,不给女儿拖后腿。   “妈,这个……到时候再定啦。”阮茜把菜盛进盘子,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好好,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顾艺文挂电话总是很快。   童谣把手机放回小姑娘的口袋,戳戳小姑娘的腰,待阮茜看向她时,她笑着问:   “在谈论什么啊?”   “在讨论……”阮茜双手端菜,迟疑一会儿,“在哪过年。”   “哦,这个啊,”童谣恍然,不意外小姑娘的为难,她的眼睛月牙似的一弯,说,“那我和冬阳陪你回去过吧。”   如此迅速的答案让阮茜怔住:“可是,江阿姨,还有童叔叔,他们也很想你吧?”   小姑娘没说的是,女儿才没恋爱几年,就跟别人回家过年,阿姨她们会不会不高兴?   “想我?我就在本地工作诶,经常回去看他们的,”童谣开始盛饭,“哪像你,高中三年在外地,大学也在外地,叔叔阿姨得想死你了。今年我哥一家陪我爸妈,我陪你回家,明年你过来陪我爸妈过年,我哥陪嫂子,这不就完美了吗?”   阮茜呆呆的,回过神来,一想,也是。   这样一个挺难的题目,就这样轻松地被解了出来。   带童老师回家过年……   阮茜的脸忽地变热,这听起来,就好像她彻底拥有了童老师。   阮茜还挺希望回家的,尤其是回学校看看。古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虽然她现在还称不上大富大贵,公司还像个黑洞一样吞她的钱,但也称得上小有成就,尤其最近还接了个挺大的广告——虽然和《英雄联盟》需要的宣传费用相比九牛一毛。   吃过晚饭后,冬阳去楼上找白露玩,阮茜便督促着童谣出去走走。童谣不是个懒人,但做完手术后走路不太舒服,所以她更愿意坐着或者躺着。   “医生说要多走。”阮茜搬出权威,“谣谣,走吧,我陪你。”   童谣极不情愿地跟着小姑娘出了门。   前几天下了雪,如今地上还有被扫到一起的雪堆。小区的周边设施齐全,路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外面和家里最大的区别就是温度了。家里空调常驻,外面零下几度,冷风刮面,吹疼了耳朵。童谣现在身子弱,风度也不要了,穿着又长又大的羽绒服,盯着自己在雪地上踩出来的脚印。突然,她停下,又在同一个地方踩了几脚,阮茜问她怎么了,她说:   “那个脚印不完整,我得踩完整才行。”   阮茜被她逗笑了,也去踩脚印玩。   冰天雪地里,像两个傻子。   两人一路踩到小吃街,玩累了,童谣看到街边的章鱼小丸子,嘴馋,阮茜便排队去买。买回来后,看着童谣大快朵颐,小姑娘说:   “晚上没吃饱吧?我知道我的菜做得挺烂的……”   “没啊,很好吃的!”   童谣一急,丸子也不吃了。   “真的吗?”   阮茜笑。她当然知道是假的,可即便有些话是假的,心也是真的。   -   -   新年。   湘南去年年末建了机场,交通便利了许多,仿佛连国家都在为她们的爱情开路。这是她们经历的第三个新年,童谣不知道自己算儿媳妇还是女婿,明明见过叔叔阿姨很多次,但这次无论如何都很紧张。她牵着冬阳,跟在软软身后,家门打开,阮小北就大喊:   “姐回来了!”   顾艺文迅速过来迎接:   “哎,路上辛苦了吧?快进来,外面冷。”   童谣有些局促,这一回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直接叫妈。纠结半天,最后,她还是很怂地喊了阿姨。   “奶奶好。”冬阳乖巧道。   “诶!”顾艺文喜笑颜开。   她们到的时候是下午,童谣环顾家里,发现家具换新了不少,若不是公司需要钱,小姑娘大概已经给父母买新房子了。   “要看什么节目啊?”老父亲阮琛打开智能电视,问她们。   “啊?这个……都行。”童谣说。   “看百变小樱吧,冬阳爱看。”阮茜拿过遥控器,朝小丫头眨眼,果然,冬阳也抑制不住高兴,像是到饭店吃饭时面前的转盘转到喜欢的菜一样喜悦。   “软软,”童谣瞥了眼在厨房忙碌准备晚餐的顾艺文,小声说,“我要不要去帮阿姨做菜啊?”   阮茜盯着她看,童谣红了脸,恼羞:“你倒是说啊。”   “噗,”阮茜忍俊不禁,“你还是病人,帮什么忙啊。我妈看到我们两个恩爱就最开心了。”   恩爱这个词,颇有些岁月静好、老夫老妻的味道。   “谁跟你恩爱了……”童谣嘀咕着,又说,“算了,我还是去帮下忙吧,早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觉得,如果这是在自己家,小姑娘肯定会去帮江妩做一些事。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该如此。   她说完,迈进厨房。   “阿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呀,谣谣你快去坐着,好好休息要紧!”   “没事,这叶子菜我帮您摘吧。”   她蹲在地上摘菜,顾艺文看着她,目光慈祥。   对于女儿的选择,顾艺文是越来越满意。   如果说以前还拘泥于传统的性别观念心中郁结,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能接受女儿和另一个姑娘家在一起。优秀,端庄,得体,登对,彼此相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妈,”阮茜进来,分走了童谣手里一半的菜叶子,“我也来帮忙。”   “好。”顾艺文笑眯了眼,自家女儿就没那么客气了。   吃完晚饭,阮茜一家坐在一起看春晚,童谣则给家里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江妩就说她没良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很窘,又无力反驳,只能小声辩解明年会带阮茜回家过年。   童华接过电话,寒暄了几句,大多是公司的事,直白地说,是拉投资。公司发展势头强劲,正值烧钱阶段,愿意投资的人慢慢多了,但童华不想把股权稀释给外人。童谣这次没损他,表示愿意投钱。   她还说了句:“软软在你公司,你不准坑她欺负她。”   “汗,我哪会啊,这是妹夫啊,而且她真的很……”童华思索了一下,“很有创造力。”   “是弟妹。”   童谣纠正完,觉得不对,软软是弟妹的话,自己不就是弟弟了吗?那不叫弟妹,叫……妹妹?   更奇怪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迫切地需要一套对于同性恋人的称谓。   睡前,洗澡。距离手术已经一个月了,伤口结痂,童谣也终于能够碰水。大家都在看电视时,阮茜突然来了句“妈,我们去洗澡了”,让童谣的脸当场红到爆炸。进了浴室,衣服没脱完,小姑娘就开始咬耳朵,童谣耳垂发烫,赧然道:   “……脏。”   一个月没洗,只能拿毛巾擦,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马上就不脏了。”她含了会儿那珍珠似的耳垂,退开,将沐浴露打在手上。   洗净每一寸皮肤。   压抑了太久,两个人都是一点就燃,在淋浴之下彼此缠绵,鱼水交融,一个多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自觉无颜的童谣立刻进了卧室,还拉着嘴里喊着“小姨我不困”的冬阳。   阮家三间卧室,叔叔阿姨一间,阮小北一间,阮茜一间,童谣和冬阳就只能在阮茜的房间睡。小姑娘有先见之明,早就换了一张大床,不大的卧室,一张床占了一大半。   阮茜动作慢了,让冬阳占领了中间,她略微遗憾,本来是想让童老师睡中间的。童老师睡中间,那是一夜艳情,冬阳睡中间,那就是一夜温馨了。   -   -   -   PS:抱歉最近更新不规律……近期还要做核酸检测,回学校取东西……毕业季太忙了qwq 第一百六十九章:红包   冬阳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从睡在中间变成了睡在旁边、睡在原本阮茜的位置上。而睡在中间的,变成了小姨。   “醒了?”童谣正对着冬阳,帮小丫头压好被子,“还早,再睡会儿。”   外面的空气很冷,小姑娘的房间没有空调,晚上开的电热毯,这就让早上尤为容易赖床。   “小姨……”冬阳翻了个身,滚到童谣怀里,“我怎么换位置了?”   童谣脸红心跳地说谎:“你晚上翻身,自己过去的。”   冬阳也就信了。   紧闭的窗帘隐隐透着光,童谣感觉腰间多了双手,小姑娘贴在她背后,生出许多暖意。阮茜在床上时,是狂野的小豹子,每当事后,又成了温顺的宠物猫。   听话又粘人。   起床时,是上午九点。全家只有顾艺文起了早床,童谣一出卧室,就看到了桌上的早餐,不好意思地朝顾艺文一笑:   “今天起晚了。”   “没事,平时累,放假了就好好休息。”顾艺文说,“小茜,今天你婶婶她们家要过来,我提前跟你说一下。”   “嗯,知道了。”阮茜点头,进卫生间刷牙。   新年免不了走亲戚,走亲戚就免不了塞红包——童谣刷牙时忽然想起昨天顾艺文给她们每个人都塞了红包,而她还没给小辈塞过。这个时候她好像蓦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大人,从前那些江妩和童思诚为她操办的事,现在都要自己解决了。   刷完牙洗完脸,她跟小姑娘说:   “我去买几个红包,再取点现金。”   她已经好久没用过现金了。   “我陪你去,”阮茜把杯子一放,“我也要买几个红包。”   最后还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门。   下了楼,到处都是炸开的鞭炮残骸,昨天响了一晚上。小城市的好处是管得不严,烟火不禁,随便放,一团鞭炮里常常会有没炸的漏网之鱼,小区的小孩就会捡起来,点燃,这种引线烧得特别快,玩的就是心跳。   玩摔炮的都是胆小鬼,擦炮也就图一乐,真正的熊孩子都是手持鱼雷最后一秒才扔。   小区的某栋居民楼一楼,防盗网拆了,窗子敞开,挂着“南杂店”的牌子,里面的阿姨露出半个身体,问她们要买什么,童谣没见过这种店子,结结巴巴地问:   “那个……红包有吗?”   阿姨说:“有。”接着,又看到了童谣身后的阮茜,毫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多了神采,“这不是小茜吗?回家了?听说你考到那个什么……什么大学去了。”   “是的,梅梅阿姨。”阮茜笑眯眯地说,“我和她一起的,买十个红包。”   红包不贵,在小地方更是便宜的要死。这位梅梅阿姨硬是不肯收钱,最后让童谣和阮茜免费拿走了一叠红包。   “看不出来啊,”童谣说,“你还挺会打交道的。”   “我和小区里所有的店家都熟!”小姑娘自豪地说,“尤其是早餐店和杂货店,我超受欢迎的!”   “嗯,谁叫你可爱呢。”童谣笑笑。   走出小区门口,她们找到了ATM机,取钱时,冬阳好奇地问:   “ATM是什么意思啊?”   “是奥特曼的简称。”阮茜说。   冬阳惊讶地张大嘴。   “别听她瞎说,”童谣笑盈盈道,“是阿童木的简称。因为啊,是阿童木的作者设计了这个机器,为了纪念这个发明,所以取名叫阿童木机。”   冬阳深以为然:“噢,我懂了。”   阮茜:“……”童老师比她忽悠得更厉害这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也是,前一阵子,冬阳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因为是小姨说的。   而且早上醒来,袜子里真的有了礼物,窗帘也被拉开了。   冬阳长大以后大概会觉得幸福又羞耻吧?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吧,不会吧不会吧”——应该不会有人这样阴阳怪气冬阳这样可爱的小孩吧?不会吧?   “还要顺便买什么吗?”取完钱,童谣思考。   阮茜提议:“买点烟花吧。”   烟花这种东西,比昙花还昙花一现,但就因为美丽的瞬间,很多小孩和女性都特别喜欢。过年期间,街上的店子到处都卖烟火,卖烟酒的铺子都会来凑热闹,选购起来十分方便。   回家前,童谣有些苦恼:   “你说,我红包该包多少?”   阮茜说:“我们这看关系远近,200到1000不等。”   “这样啊。”   到家,门口多了几双鞋,她们意识到是阮茜婶婶一家来了,状态一下就没那么放松了。过了玄关,客厅里坐着两男一女一小孩,阮茜就在旁边小声说:   “那个是我大伯,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堂哥,小的是堂弟,那个是婶婶。”   很好认,童谣心里有了底。客厅里的人见到她们,热切地问候:   “哟,小茜回来了,这位是……”   “朋友。”童谣在后面跟小姑娘说着悄悄话。   她还不想公开给别人。   阮茜撅嘴,对婶婶说:“我闺蜜,来我家玩。”   “噢……”婶婶的目光难掩惊艳,“这闺女真漂亮。”   童谣讪讪一笑,带着冬阳,和小姑娘钻回房间。   “你和你们婶婶家关系好吗?”她给阮小北准备好红包后,犹豫着要不要给那位小堂弟也准备一个。   如果两家关系好,公开关系也无妨。   “不冷不淡吧,”阮茜说,“这两年我妈总是发朋友圈说我画漫画赚了好多钱,给她买了好多礼物,我也出名了,然后婶婶她们就对我们家热络些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很正常。   “那你还挺厉害的呀,小名人。”童谣揶揄道,心里也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婶婶一家了。   一家三口在屋子里玩大富翁,阮茜觉得口渴,便出去接水。结果一出门,就被婶婶逮个正着。   “小茜啊,你那个闺蜜,是哪里人啊?”   “长沙人。”她下意识回答。   “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阮茜终于觉得不对,没把棺材钉紧,加了个字,“……吧?”   “那正好啊,”婶婶说,“你堂哥条件也不错,就是木了点,读博也没找女朋友,你能不能让你闺蜜出来,和你哥相处下?”   在旁边,听到她们对话的阮小北一咽,默默为婶婶的愿望默哀,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看了眼亲姐。   果然,亲姐的脸都僵了。   “婶婶,”阮茜深吸了口气,“堂哥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阮家基因都不差,堂哥自然也是仪表堂堂,但是个学术型,从小被婶婶管得严不准谈恋爱,现在倒是婶婶先急了。   “哎,你哥他眼光高……”   “软软,水还没接完吗?”童谣推开门,看着门口的阮茜和婶婶,微微愣住。   “哎,妹子,正说到你呢。”婶婶反应很快,笑容满面,“你这么漂亮,男朋友也很优秀吧?”   童谣看看婶婶,又看看客厅里坐着的男生,逢年过节就要被亲戚拉皮条的她迅速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她撩撩头发,笑道:   “是啊,很优秀,对我很好。”   婶婶一愣,之,随便聊了几句,便一脸遗憾地离开。   童谣朝小姑娘挤眉弄眼,意思是“我机智吧”。   阮茜鼓着脸,客厅和卧室都有人,她就把童谣拉到阳台,一顿深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阮茜把童谣抱得紧紧的,眼睛微红,不停地说。   童谣吻回去,避免这坛醋发酵了,安抚道:   “急什么,我又不会跟别人跑了。”   亲够了,她捏捏小姑娘的脸:“回去玩大富翁,冬阳都等好久了。”   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丢脸,阮茜闷闷地、红着脸点头。   晚上,吃完饭,婶婶一家就回去了。看电视时,童谣拿出包好的红包,喊了声正在玩手机的阮小北:   “小北,新年快乐。”   一看那红包和婶婶家给的完全不同的厚度,阮小北是想接又不敢接。   “谣谣,你干嘛呢,他都这么大孩子了。”顾艺文说。   “才高一呢。来,小北,红包拿着。”她直接把红包塞进了阮小北手里,阮小北夹在她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很想喊一句“我不做人了”。   “收着。”   “小北,我跟你讲,不准收,还给你谣谣姐!”   最后,拗不过童大小姐,还是收了。   “谢谢姐夫!”阮小北疯狂道谢。   “没事。”童谣笑。   阮茜朝没节操的弟弟甩了好几个白眼。   “冬阳,”童谣拿出下一个红包,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这是你的,新年快乐。”   冬阳不好意思地接过,捏在手里,很薄,里面好像……是张卡。   “谢谢小姨。”小孩子金钱观念不强,但不妨碍她扑进小姨的怀里撒娇。   “还有我的,”阮茜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包,直接放进冬阳的小书包里,“回去存银行,你自己记账,要从小培养金钱管理意识哦。”   阮小北酸了,自己小时候要是有这待遇该多好。   “谢谢阮茜。”冬阳奶声奶气地道谢。   “谢什么,”阮茜低头,亲了亲冬阳的额头,笑,“我们是一家人嘛。”   -   -   -   PS:推荐一本很棒的变百哦!   《奔跑疾行马拉松》   日系,单CP,很少见的运动文!是个很有节操的作者哦!   虽然题材小众,但文笔出彩,剧情又干净又美好~ 第一百七十章:阮姑娘的车   星夜下的楼顶,童谣和小姑娘搬着烟花,远处有散开的烟火,“咻咻”的发射声此起彼伏,阮小北不肯跟她们上来,表面上说不感兴趣,其实是因为上面三个都是女孩子,他不好意思。   “先放礼花吧。”童谣把玩着打火机,蹲下,端详着地上方方正正的礼花。这是庆典用的那种,上面有25个孔,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连发的火箭炮。   “嗯。”阮茜说,“小心点。”   点燃引线,一飞冲天。   三个人仰着头,烟火在她们眼中绽开。   阮茜突然想到两年前和童老师的跨年,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但拥有了和童老师之间第一个正式的吻。那个吻像是宝藏的藏宝图,从那以后她就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动力。   “放这个吧。”童谣拿出一捆一米长的烟花桶,冬阳兴奋地凑过去表示要玩,童谣就在小丫头后面扶着,点燃后,烟花桶中发射出小型的礼花,她笑了笑,“小心点,别打到别人家了。”   冬阳点头,八、九发过后,烟花桶里没动静了,冬阳和童谣都以为没了,刚放下,已经偃旗息鼓的管子里又冲出来一枚烟火,直直朝着对面楼飞去。童谣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火光穿越防盗窗、闯进那家人灯火通明的客厅,然后炸开,随后,是一个男人怒吼的“艹”。   “谁家的孩子啊?有这么放烟花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童谣欲哭无泪,隔空大声道歉,好听的嗓音里面夹杂着冬阳糯糯的“对不起”。   “抱歉,我们以为放完了。”阮茜也朝对面喊。   那男人一看,对面楼顶是几个小姑娘,声音又好听,道歉又诚恳,也不好意思计较了:   “没事噢,下次注意点。”然后关上了窗。   小礼花没啥威力,就是突然蹿到别人家里,怪吓人的。   危机解除。   她们互相对视,明明做了坏事,却莫名想笑,彼此的欢愉相通,人类是奇妙的,一起做坏事比一起做好事似乎还要能拉近人的距离。   “去楼下玩玩吧。”童谣提议。   于是,她们下楼,小区里不少孩子都在这玩,有几个专门去按别人单元门上的电子门铃,按了就跑,留下住户“喂?”的疑问。还有个熊孩子拿着激光笔当光剑耍,或者往别人家里照,看到别人家墙上的光点就在那偷笑。   “你们小区还真是……水深火热。”童谣目睹后,吐槽一句。   小姑娘吐舌,拿出袋子里的仙女棒:“别管他们,我们玩自己的。”   点燃的仙女棒放出四散的花火,童谣拿在手里,随口说了句像不像仙女,阮茜说像,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她被这样看着,对于烟火突然意兴阑珊起来,脸微微发烫。   “干嘛。”   “觉得你好看。”   直来直去的,童谣最讨厌小姑娘这一点。   嘴上讨厌。   她忽然转过头,想摆脱这种暧昧的氛围,用手抓了抓仙女棒的火星。她买的这种仙女棒质量不错,火星子摸起来不疼不烫,就是麻麻的,像被轻轻电了一下:   “这个可以抓诶。”   阮茜说:“买的时候老板就说了。”   “哈,是吗……”   等到十点,童谣让冬阳回去睡觉,她则和软软一起在外面浪。小姑娘给家里买了辆车,二十万不到,但如今这个价位的车体验也是很好的。家里有驾照的人只有阮茜,她在上学的时候考的,顾艺文则还在科目二奋斗。   车停在小区里,车顶上有几片枯叶和一些积雪。小姑娘清理了一下车顶,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她期待这个时刻很久了——   “童老师,上车。”   童谣心想,这孩子这么A,要是开车在学校转一圈,能钓不少妹纸吧?   她矜持地坐上副驾驶,说:   “小司机,要带我去哪?”   “去兜风。”阮茜很帅气地踩下油门。   汽车启动,车灯照亮前方,童谣偷偷去看阮茜,发现小姑娘表面上胸有成竹,其实还有点手忙脚乱,车开得不快,有时候开了远光灯还忘了关掉。她微微一笑,说:   “开慢点吧,我坐车容易晕。”   很多人都是开车不晕坐车晕。   阮茜抿唇,放慢速度。湘南很老,不是高新地区,但老城区有老城区的魅力,至少童谣觉得路边的夜景挺好。碰到了红绿灯,车子停下,童谣看见旁边的是一辆摩托车,开车的少年,戴头盔的少女坐在后面,搂着前面人的腰。她突然觉得那样也不错,当然,自己要是开车的那个。   “诶,那是不是个网吧?”童谣看向旁边的街道,“还贴着《英雄联盟》的海报呢。”   乍一看好像有点low,可游戏就是需要网吧这个培养皿,网吧文化,是网游最好的营养剂。   “嗯。”阮茜点头,温声说,“我们小区里好几个年轻人都在玩。”   兜风也兜了好一会儿,汽车继续行驶,童谣发觉小姑娘似乎是有意向地在开,她好奇道:   “我们要去哪?”   “去看电影。”阮茜说。   “电影没必要去电影院吧……”   “不是电影院。”小姑娘笑,一脸“就知道你会猜电影院”的表情。   “不是电影院?那是什么?”童谣一懵,“放映厅?家庭影院?”   “都不是。”   小姑娘卖关子,不说。车到了,阮茜开窗,给门口的人递钱,然后开车进去。里面居然是露天的,像停车场一样停满了车子,最前面放着巨幕,上面正在放广告。   “汽车影院啊?”童谣恍然,“我还是第一次来。”   她也听说过这种影院,国外挺流行的,只是国内的从来没来过。   阮茜寻找着位置好的停车位,终于,看到一个中间的空位,立刻开车占领了那。童谣还疑惑在车里怎么听得清声音,阮茜就开始调节频道,很快,车里就收到了音频,在封闭的车里形成了廉价的混响。   “有意思。”童谣兴致完全起来了,把座位放下,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看着大屏幕。   “还可以开天窗呢。”小姑娘打开天窗,凉飕飕的风吹进温暖的车里,童谣望天,可以看见星稀月明。   汽车影院人很多,但因为你和你的恋人在车里,这就是最简单的二人世界。   晚上连播4部电影,她们来得晚,马上就要播第三部了,是经典的漫威电影《美国队长》和巨石强森的《地心历险记2》。   “我去买水,”小姑娘打开车门,“你要吃什么吗?那有爆米花卖,汉堡披萨也有。”   “那就爆米花加可乐吧。”   “嗯。”   童谣伸了个懒腰,什么事也不用干,看完了漫威的片头。在车里看电影很舒适,因为这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安心而安逸。可以吵,可以闹,可以讨论,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她觉得作为约会场所来说,棒极了。   正片开始了一会儿,小姑娘姗姗来迟,提着一桶爆米花,另一手提着可乐。她把爆米花放在中间,童谣朝她笑笑,说“辛苦啦”。   阮茜耳根微红,因为她发现童老师脱了鞋子,穿着黑色长袜的腿搭在前面,因为车里热还脱了大衣,露出纯白的高领毛衣,很勾人。   “你刚刚没看,我跟你讲讲,就是美队本来个子很矮小……”童谣一边吃爆米花一边讲解。   “嗯。”阮茜静静地听。   电影放了几十分钟,童谣把椅子摇起来了一些,阮茜问:   “怎么了?”   童谣摆手:   “没事,就是前面这辆路虎有点高啊,躺太低了有点看不到。”   阮茜的唇抿直,想把车挪个位置,但四处望了望,又没找到更好的。   “诶,这辆路虎是不是在晃啊……”童谣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噤声。   阮茜愣了愣,仔细观察,发现前面的路虎兄确实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不太明显,但隐约可见上下晃动的人影。   阮茜:“……”   这就让她们坐后面的有些尴尬了。她们也是情侣,总会忍不住想要是她们这样如何如何。还在电影质量过硬,硬是能让她们忽略一些其他因素,勉强理解剧情。   《美国队长》放完了。   “路虎兄好持久啊。”童谣看着前面还在轻微晃动的车,沉默了会儿,说。   “我也很持久。”阮茜说,“比美队还持久,要试试吗?”   童谣囧,你用的是手,肯定持久啊!   她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但地心历险好像突然不香了,可乐和冰块融化的水混在一起,酸酸的。电影渐渐看不进去,她觉得自己快把塑料吸管咬断了。   这些天,身体刚好,在浴室要顾忌时间,在床上要顾忌冬阳,说实话,都不是很尽兴。   于是。   “要不……”她一阵害臊地说,“我们试试?”   阮茜先是一愣,然后心领神会:“好。”   “等等,不是在这吧?”童谣紧张道。   “当然不是。”阮茜笑,下车去麻烦后面的车让一让,顺利把车开出来。   汽车奔驰在公路上,开到了江边。   南方的城市,总是少不了江河。   车子停下,自动打开了车内的灯。   童谣红着脸把灯又关掉,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太羞人了。   她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   -   -   PS: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开学   童谣在小姑娘家待了三天,三天后,她们一起回了长沙,首要的,便是回童家几天,这回轮到阮茜紧张了。   “放松啦,我和我哥天天在爸妈面前给你说好话的。”童谣捏捏阮茜的手,笑。   “我很少和童叔叔交流,不知道他对我满不满意,怎么看我……”阮茜咬唇,把童谣的手握得很紧。   “别纠结了,”童谣直接敲门,“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话音刚落,门后一阵脚步声,阮茜转过头,气鼓鼓地看着她。   “开玩笑的,你最可爱了。”童谣哄道。   冬阳看着她俩调情,脸上浮起桃花似的淡粉。   六岁的孩子,对于爱情,已经有了模糊的认知。她觉得小姨和阮茜之间就是爱情。童谣对小姑娘的亲昵也越来越不避着冬阳,因为总不可能一直避着,也许慢慢让冬阳自己意识到才更好。   门开了,进屋,童思诚对小姑娘表现得很热络,先是嘘寒问暖表示关怀,像在公司似的,然后又问小姑娘对谣谣的看法。   “谣谣她……很完美,一直以来都给了我很多帮助,她喜欢我,是我的幸运。”阮茜端坐着,“我有能力照顾好她。”   听着小姑娘在一旁诉衷肠,跟江妩心不在焉地寒暄的童谣耳朵渐渐红了。   “不错,”童思诚点头,“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互相扶持,这样才能长久。”   小姑娘连连点头。   “你们那个公司我看了,游戏玩家体量很大,有潜力,有什么进一步的计划吗?”童思诚问。   “我们打算继续投入,优化玩家体验,让游戏内容更丰富。”   “可据我所知,你们第一个月离盈利还差得挺远的吧?卖那什么皮肤的收入不太够吧?”   阮茜一愣,公司的财务情况只有内部知道,想也知道是童华说的。她思考片刻,认真地回答:   “是的,但我们正在构想一个全新的、稳定的收费模式,增加营收,又不影响游戏免费的内核和玩家体验。”   “又要收费,又要免费还不影响体验,有这种模式吗?”童思诚笑了笑,他不是老古董,对于游戏行业他也懂,中国和韩国是网游的先驱,这些年有很多游戏免费增值服务收费的游戏,可那些游戏道具都是影响平衡的。至于始祖dota,买魔兽三也是要收的。   开公司,重要的是盈利。为什么网游页游这么赚钱还有这么多厂商愿意做3A大作?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盈利稳定,至少不会像网游页游一样容易暴毙。   而且好玩不等于赚钱,良心到关服的游戏也不是没有。   如何设计出一套收钱还不让玩家骂坑钱的体系,是一门学问。   “爸,你别总为难她啊。”童谣不满了,心疼了,“她才18呢,就算失败了一次又怎么了?”   据说乔布斯就喜欢在电梯里逮着员工问问题,回答不满意就炒了,不管是不是虚构的,她觉得童思诚也有这种倾向,小姑娘回答得不让他满意就不让她们在一起了。   对于女儿胳膊往外拐的行为,童思诚很痛心:   “我哪是为难她啊,只是聊聊以后的规划。”   “是的,”小姑娘赶紧帮岳父说话,“童叔叔创业多年,他的话对我很有帮助,也能代表外界的很多看法。”   “不错,这种心态就对了。”童思诚投以欣赏的目光,接着又去和阮茜讨论未来游戏的发展趋势。   小姑娘侃侃而谈:“未来随着手机的发展,游戏肯定会越来越注重移动端,把大型网游移植到手机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目前的互联网领域,你看好哪家公司?”   “字节跳动。”阮茜拿出手机,指了指上面的app,“他们发展很快,今日头条用户量很大,非常善于利用信息,而且每年都在融资扩张。”   童思诚点头:“做了不少工作啊。”   阮茜苦笑,可不是吗。   她拼命地学习,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能有底气。   豪门世家并非看不上她这样的寒门子弟,相反,他们很愿意投资,只要你让他们看到你的潜力。通往成功的道路并不拥挤,因为有资质而且还能坚持到最后的人并不多。   厨房里,童谣在帮江妩准备中午的菜。江妩问她: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童谣心里一紧,说:   “也就……牵牵手。”   “呵。”江妩就知道女儿不老实,“当我好骗?”   童谣完全不敢说话了。   那边聊完了,小姑娘过来帮忙,厨房够大,容得下她们说悄悄话,童谣就小声跟阮茜说刚才的事。   阮茜听完,惊讶道:“阿姨早就知道了呀。”   童谣:“?!”   “有天回来你走路不太正常……”小姑娘脸红,“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就很微妙,让童谣觉得自己很弱、需要照顾似的。   她也知道,原来自己在母亲心中早就不是那个纯洁的女儿了。   -   -   二月二十,开学抓住了冬天的尾巴。   阮茜开学是在三月份,童谣上班打卡的第一天,小姑娘提出想去分校看看。   “凭什么让你进学校啊?”童谣挑眉。   “凭我是家属啊。”阮茜嘿嘿一笑。   只要跟门卫说一声,外人也确实可以进去。“今天我比较忙,还有开学典礼。”进了校门,童谣说,“你自己到处逛逛吧。”   阮茜笑着说好。   操场上,三个年级集合,台上演讲的慷慨激昂,学生们在下面自顾自叽叽喳喳,双方互不干涉,中间的跑道像汉界楚河。一个寒假不见,不少人胖了,童谣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她在人群中找到夏致,见女孩状态和以前一样,不好不坏,便有些内疚于自己的疏忽。   因为阑尾炎最后一段时间没去学校,她都不知道夏致的寒假是在哪过的。以这孩子的性格,又是绝不会开口找她帮忙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开学仪式结束,各班回教室时,她单独喊住了夏致。   “夏致,”她关切地看着瘦削的女孩,“你寒假……在哪过的?”   “回初中老师家住的。”夏致轻声说,“奖学金下来了,我给了她房租。”   初中老师自然是不肯收的,但她坚持,最后老师只象征性地收了一点伙食费。   “那就好,”童谣松了口气,“那,你爸……没去找你吧?”   夏致摇头,脑袋又垂下:“很久没他的消息了。”   可能是彻底放弃她这个女儿了。   这应该是好事。   反正那个家……也没有人在等她。   可夏致的心里却空空的。从此以后,她就没有亲人了。一个人活在世上,什么都要自己去扛。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个男人好的一面。那种男人也会有良心发现、偶尔慈父的时候,虽然稍纵即逝,却又像一个难以割舍的梦,让她在无数个夜晚哭出来。   童谣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最后,只能轻轻拍拍夏致的肩:   “回教室吧,到学校,安心学习,以后的事,不管心理上的还是学习生活上的,都可以找老师,毕业了都行。”   夏致抿着唇,脑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她知道童老师很好,可时间和距离如流水般无情。过了这个学期,就要分文理科分班了,到时,很可能班主任就不是童老师了。不在一个班,连同学都会渐行渐远,更不用说老师了。   “走吧。”   “嗯。”   开学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大多数人精神恍惚,像在听天书。童谣布置了题目,走下去时,发现一个男生在看漫画看得入迷,连周围人提醒他都没发觉老师的靠近。身为班主任,她顺手就把漫画给缴了,男生看到她,尴尬又僵硬,童谣看了眼漫画的名字,发现还是小姑娘的作品,《梦中行》。   品味还不错。   她也不多说什么,免得影响上课。   “这几道题做完,和差化积就先讲到这里……你们在后面看什么呢?”站在讲台上,她发现后排的几个学生总往窗外看,于是皱眉道。   那几个学生立刻就乖了,可她刚转过去写板书,下面的小话声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讲不听了是吧?”她有点凶地说了一句,为了搞清楚他们在看什么,直接打开前门,然后发现小姑娘在走廊上踩着边缘的积水玩。   阮茜戴着白色的绒球帽,18岁的女大学生,对于这群小两三岁的男生来说,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论美貌,还有童老师压着,更重要的是有人认出那是漫画家玉藻,所以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软……阮茜,你在这干嘛?”她临时改口。   小姑娘看着她,笑盈盈地说:“来找你呀,影响你上课了吗?”   “不影响我,但是那群……”   教室里,因为没有老师维持纪律,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那是玉藻老师吗?”   “谁是玉藻啊?”   “她怎么认识童老师啊?”   “笨,你不知道玉藻就是童老师上一届学生吗?”   “大家不要讲话……”夏致额头冒着细汗,艰难地管着讲话的同学。   突然,门口的童谣探了进来,教室有片刻的安静,但接着,阮茜也进来了,朝他们微笑。   “喔!”众人欢呼。   “安静。”童谣拿黑板擦拍了拍讲台,“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上一届学生,你们的学姐,阮茜,考上了A大的。”   “大家好。”阮茜招招手。   班上沸腾了,就算不认识阮茜的也很开心,只要不上课就行!   “谣谣让我给你们分享一点学习经验。”小姑娘笑眯眯。   “噫!”大家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谣谣”这个称呼,纷纷起哄,童谣窘蹙地别开脸——都说了不要这么叫,肯定是故意的!   阮茜偏头,嘴唇翘起,温声说:   “其实,我入学的时候,和你们一样,成绩很差,大概在年级四五百名吧,我当时反正是没有想过能上A大。”   她一开口,教室就迅速安静,大家都好奇名人的过往。什么?四五百名?这也太差了吧,居然后来能上A大?   “改变我的是童老师。”她的称呼终于正常,伸出手,朝着童谣的方向摊开,“相信我,她拥有可以改变你们的力量。现在努力,何止是来得及,简直是未雨绸缪。”   “所以,我想请你们也相信她。”   -   -   -   ps:心态崩了,一个盖章的事,可能机票白买了,检测白做了……返校烦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球赛   一下课,阮茜就被九班的学生包围了。   有的问这问那,有的要合影,童谣这才发现有好几个人藏着手机没交。她默默记下名字,打算下个星期收手机时再一并收上来,秋后算账。   小姑娘站在人群中,面对各种问题,回答得自在随心:   “没有男朋友。”   “以前是真的很差。”   “坚持画漫画是因为童老师给我的鼓励,她给我送了很多东西,什么马克笔啊,数位板啊,还雇人买我的画,每次进步都给我奖励……”   “喔!”一群八卦党和百合党磕疯了。   童谣:“……”   意识到小姑娘成心在这拱火,她默默绕开人群,溜进办公室喝茶。她很怕自己的学生逮着她问“玉藻老师说的是真的吗”,那时自己怎么回答?   想想都觉得心虚极了。   她高大伟岸的人民教师形象,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她真的不是勾引学生的变态,而且还是女学生。但是,从事实和结果来看,她好像又的确是……   上课铃响了,走廊上的学生终于回教室,阮茜在办公室门口观望了一会儿,等里面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便直接进来:   “谣谣。”   她说话时像在哼唱,很开心似的,童谣白了她一眼,低头忙碌,阮茜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我看你都不和其他老师说话。”小姑娘轻声道。   “不是说了吗,”童谣头也不抬,“他们和我关系都不好。”   “没事,”阮茜把头轻轻靠在童谣的肩膀上,“有我就够了。”   “这话有点病娇哦。”   “我可以只娇不病。”   “真的吗?我不信。”   童谣转头,差点直接亲到,她看了眼墙角的监控,心有余悸,缩了缩肩膀:   “好啦,我在忙呢。”   “忙什么?”   阮茜盯着电脑,发现上面都是文字和数学公式。   “我加了一个教师工作室,我们要编一套数学参考书。”童谣解释。   阮茜嘴唇抿了一会儿,问:“工作室的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童谣哭笑不得:“都是大我二十岁的前辈啦。”   阮茜放心了,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童谣专心工作,偶尔扭头看一眼软软,觉得这样有人陪着也很不错。   安详静好。   “谣谣,看。”小姑娘像找到了宝藏似的,笑着把手机递到童谣面前。   童谣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知乎问题,【想自学高中数学,有学习方法推荐吗】,提问者是个初中毕业生。   然后,最高赞的回答得到了两万多的赞:   “强烈推荐B站up童老师的数学网课!先介绍一下老师童谣,不到14岁的高考状元,绝对的神童!从A大毕业后,成为一中数学老师,第一届学生就是高考状元。童老师的网课绝对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真的是把知识点解剖给你看,可以让你理解得非常透彻。而且童老师不搞什么基础班强化班,完完全全就是像正常上课一样,很有代入感,最重要的是免费!可以白嫖!那些巨贵的网校家教什么的,拜拜了您嘞!   最新更新:恭喜童老师粉丝量突破两百万,但是不露脸的视频播放量那么低,你们都是冲什么关注的啊!”   童谣从头到尾看完,表面上毫无波澜,说:   “哦,这么多赞啊。”   但被人夸哪有不开心的,她也是俗人一个,看不淡这些,不管是能帮到想学习的人,还是被网友认可,她心里都高兴得不行,要是一个在家,肯定都开心得捶床了。   “你很受欢迎的。”阮茜给这个答案点了个赞加收藏,“而且没有黑点。”   谈到黑点,童谣噘了噘嘴,低声说:   “反正以后也会有的。”   现在越受人喜爱,以后出柜的争议就越大。   师生恋,大概会被抓着黑很久。她实事求是,敢作敢当,可很多人不是理智的,甚至是恶意的。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人红是非多,早知道当初上传网课应该弄个虚拟形象的。   “黑点我来扛。”阮茜认真道,“是我勾引你的。”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明亮,像泛着湖光的清水,明知千尺深,童谣还是踏了进去,将自己淹没。   她轻声说:“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扛啊。”   没有谁勾引谁,只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情不自禁。   -   -   入春,学校从冬日的慵懒中恢复,变得充满活力。小姑娘回了学校,因为忙碌,正在申请部分课程免听。生活的重心,已经从学习转移到了事业上去。   “老师,”夏致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班级篮球赛,我们班要报名吗?”   童谣有些奇怪:“报啊,为什么不报?”   她一向很重视集体活动。   夏致缩了缩脖子,没说什么。   篮球赛是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不是非参加不可,听说有好几个班的班主任都不让参加,怕影响学习,都是那些班干部求了很久才争取到机会。好在……童老师直接就答应了。   “人选定了吗?要几个人?”   “还没。要六个男生。”   “行,这个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们班肯定不缺打篮球的。”   “嗯,还有就是……”夏致小心翼翼地说,“可能需要几节晚自习来练习。”   这倒是让童谣犹豫了一下。   本来成绩就不好,用晚自习去练篮球,肯定是会影响学习的。   但如果篮球赛取得成绩,也许对班级凝聚力和荣誉感有很大帮助。   “……可以。”她想了想,“晚自习时间最多练一个小时。”   下课,喧闹的教室,夏致费力地让大家听清她的声音,当听到可以用晚自习训练时,一众男生“耶”地欢呼出声。   大家报名踊跃,一时人满为患。   篮球这种东西,就像学习成绩,谁技术好,大家都一清二楚,最后很容易就选出了以李明和为首的几个高大男生。   晚自习时,童谣在窗外查岗。教室的纪律不错,没想到少了那几个打篮球的还有这样的正反馈。她数了数,正好六个空座位,便走向操场,打算看看那些男生的训练情况。   一到篮球场,场边排排坐的男生手里的手机就闪瞎了她的眼。   她觉得自己的期望被辜负了。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男生一震,立刻关掉手机,怕被没收,还装进了口袋。一个个抬头,看起来心虚又紧张。   “我相信你们,才给你们晚自习的时间练习,但你们是怎么做的?”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对他们失望了,语气出奇的平静,“怎么还少了一个人?李明和呢?是不是上网去了?”   李明和翻墙出去上网不是第一次了,但学校管得不严,主任每次都让她找学生家长沟通,她都快心力交瘁了。   “老师。”   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一愣,回头看,竟然是李明和。男生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口隐约露出百事可乐的蓝色瓶盖。   学校商店晚饭后就关了,所以只可能是在围栏边喊外面的小商贩买的。   “我没去上网。”李明和说,“我们练了快一个小时,休息一下。”   童谣一怔。   晚上的篮球场很黑,只有路灯的光穿透树叶照过来,只能勉强看清篮筐的轮廓。但李明和就在她面前,她确实……可以闻到一股汗臭味。   她按了一下手机的锁屏,照向那几个局促的男生,晚上挺冷的,但他们头发汗湿,粘成几束的头发贴着额头,穿得也薄,明显是剧烈运动之后的状态。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身为老师,却用刻板的印象看待学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对不起。”童谣抿唇,“老师误会你们了。”   这群男生大概很少有被人真诚道歉的经历,竟然反应得比她还拘束,想一笑而过,又笑得很假:   “没事没事,老师你别没收我们手机就好。”   “别感冒了,”三月的晚上冷,她关心地说,“运动完了就把衣服穿上。”   李明和坐在地上,按着篮球,喝了口可乐,冰镇的水汽让手变得脏兮兮的,他在衣服上抹了抹,默不吭声。   童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很别扭,便蹲着,平视着他:   “李明和,老师还得专门给你道个歉。我知道,被误解,受委屈是难受的。   “对不起。”   李明和笑了,吊儿郎当的,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正常,我就这种人嘛。”   “可你已经证明你不是那种人了。”童谣说,“你也想证明你的过人之处吧?”   李明和沉默着,把瓶盖拧紧。   证明自己,谁不想呢。   --   -   -   PS:北京疫情突然加重,这回是彻底不能去了……   亏了几百块,不过之后几天都可以正常更新了_(:з)∠)_ 第一百七十三章:生命的花   周六,下午放学,童谣站在讲台前,拿出装手机的小包,摞在桌上:   “同学们,我在群里发了一个链接,你们一个高一二班的同学得了白血病,需要筹款,希望大家拿回手机后能转发扩散一下,量力而行。另外本周的作业是三角恒等变换那一节,大家要认真完成。”   学生们齐齐嚎了声,一拥而上,领回自己的手机,最后还有几个手机没人拿,估计是忘了,是那种早该淘汰的按键机,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靠,白血病,这么惨。”有人拿到手机,开机后,惊呼。   “可惜了。”同伴也说。   但不是本班,也不是兄弟班级,对于大多数人,只是一件茶后谈资。   童谣摇摇头,学校这么大,总会有不幸的人,两世从小到大,她待过的学校班级就组织过很多次捐款。给贫困地区捐款,给灾区捐款,给生病的同学甚至老师捐款……捐款对于那时还幼小的孩子们来说是一种荣耀,条件好的家庭直接捐五百,就会受到老师的表扬。   好在现在方便了,直接通过app捐款,扩散得更广,也少了其中作祟的虚荣。   买完菜回家,童谣一进客厅,就看到冬阳在翻箱倒柜,她好奇地问了句:   “在干嘛呀。”   冬阳抬头,手里抱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还有一堆其他的书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   “我们老师说要给山区小朋友捐书,我在找合适的。”   小丫头把书压在地上,细心地压平每一个卷角的地方,本就不旧的书,现在看起来崭新崭新的。   “我们家冬阳最有爱心了。”童谣笑,提着菜进厨房做饭。   饭菜做好了,童谣让冬阳先吃饭,小丫头很快洗好手上了餐桌。冬阳没有边吃饭边看电视的习惯,倒是很喜欢找小姨说话,童谣也没有什么“餐桌上不能说话”的规矩,两人都很珍惜碎片化的亲情时光。   “多吃苦瓜。”童谣给冬阳夹菜。   “苦瓜不好吃……”小丫头苦着脸说。   这时,一通电话突兀地闯入了这片时光里。   是学生处主任陈文化。   “童老师,”陈文化说,“你班上学生和别人打架了,现在在我这。”   得,饭是吃不了了。   童谣放下筷子,歉意地跟冬阳告别,拿纸巾擦了擦嘴,就往学校赶。   打架的是李明和。   此时,学生处办公室里,李明和正和另外一个别的班的男生耸拉着脑袋站成一排。下班了出这种事,陈主任也很不耐烦,一顿批头痛骂,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什么“未来”啊,什么“没救了”啊,两个男生也没有如他所愿的表现出一点痛改前非的大彻大悟和浪子回头,反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概在他们心里,也不存在什么希望和未来。   但当童谣进来时,李明和有一瞬间慌乱到僵硬。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打量两个男生,发现除了脏了点外只有一点擦伤,让她松了口气。   “你学生,殴打这个十三班的男生。张老师在车上,来不了。”陈主任瞪了李明和一眼,吼道,“说,为什么打架?!”   李明和歪着脑袋,不甚在意地解释:   “男生打篮球,有点摩擦不是很正常。”   另一个男生高一点,胖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说:   “就一点小矛盾。”   面对老师,他们倒是站在了统一战线。   “小矛盾?摩擦?”陈主任气笑了,“李明和,我都认得你了,一个学期我抓了你多少次?抽烟,打架,纹身,你像什么学生?!你混社会去吧!你以为你这样能在社会上混出名堂?我告诉你,没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学校开除你?还有,你这飞机头哪烫的?啊?你有点学生样吗!”   简直是雷霆震怒。   主任发完了火气,扣了九班的德育分,让童谣再进行接下来的批评教育,接了个电话,便匆匆下班。   另一个受害者男生也顺理成章地走了。大门敞开,门口似乎有班上那几个打篮球的往里面偷看。   正值黄昏,金黄的光透过窗子,折射得刺眼。   “为什么打架?”   童谣的语气还算平和。   李明和抖着腿,低头玩着纽扣,说:   “看他不顺眼。”   “他怎么惹你了?”童谣继续问。   “他……”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愿意跟陈主任说,却愿意跟童老师说呢?   李明和想,大概是因为童老师愿意心平气和、耐心地听他这种坏学生说话。   “他光着膀子,恶心人。”他说出了理由,“认真打球的都讨厌光膀子的。跟他说了他也不听……算了,估计你也不理解。”   空气短暂的安静。   “我理解啊,”童谣说,“你们要对抗是吧?光膀子的人一身汗,一团肉在那,黏腻腻的,是我的话我也讨厌。”   李明和一愣。   童谣又补充:“可是,那你也不该打他啊,是不是?你打了他,就是你的不对,这叫量刑过度。”   “……是。”李明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我做错了。”   “知错了?”   每一次成功的教育都让童谣惊喜万分。   “嗯。”   “那行,回去写个一千字的检讨给我。吃饭了没?快去吃饭吧。哦,对了,先去医务室擦点药吧?”   “嗯。”李明和有点尴尬。   很不习惯被老师关心。   “还有,”她趁机一并提出来,“你这个纹身,是不是也要处理下?至少看得见的地方不能纹吧?”   刚打完球,李明和穿的短袖,袖口露出纹身的一角,是条狰狞的龙——   的尾巴。   李明和低着头,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自认为这个帅气无比的纹身变得又丑陋又庸俗了。   童谣离开了,他还在原地发呆。打篮球的同伴观望了一会儿,围上来,其中一个感慨:   “童老师还是好啊。”   又一个人说:“明哥,你没跟童老师讲那个傻逼说了什么?卧槽当时我也想打他,这种人也就背后意淫一下。”   “那你不帮我打?”李明和横了他一眼。   那男生讪讪一笑,打架嘛,本来也不是谁都敢的,也就是嘴上说说。   “没必要讲,主要是那肥肉贴过来恶心死我了。”李明和呸了一口,“篮球赛他要是敢上,看老子不虐死他。”   -   -   周末。   年级组大群里,副校长在群里亲自动员老师捐款,并鼓励老师去看望那个得白血病的孩子,以表示学校和老师对学生的人道主义关怀。   捐款这种事,被道德绑架就多少引起了不少老师的不满。但有一位老师捐了八百,被副校长点名表扬其思想觉悟,让众人一惊,纷纷意识到其中的升职玄机。以后评职称,岂不是被这老师抢了先机?   捐款的人一下子踊跃了起来。   副校长很高兴,这说明学校老师素质高,领导带头作用好。   童谣早就捐过了,现在装死不说话,但接下来还是被副校长点名:   “童老师有没有空去医院看望一下那个孩子?@高一数学童谣”   童谣嘴角一抽:“我觉得,我和那孩子不熟,建议让患者熟悉的老师去看望。”   “那不一样,童老师你可是我们教师队伍中的名人啊,”副校长劝说道,“别人一提到我们学校,肯定会想到你,你去了,也能让其他人看到你对学生的关心嘛。”   童谣并不喜欢被裹挟。   她正想回一个“实在没空”,这时,一个老师说:   “童老师,能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她在学校就跟我说过,她喜欢你的网课视频,你去了,她肯定会很开心的。但你要是抽不出时间也没关系,还是以自己的事为主。”   说话的叫乔奈,二班年轻的数学女老师。   同一个备课组,但童谣和她交流不多,准确地说她和谁都交流不多。但看到这句话时,她沉默了半晌,删掉了那句“实在没空”,改为“行”。   发送。   她想,患者大概也算自己的粉丝吧?   去就去吧,自己如果能给她一点战胜病魔的力量,也是有意义的。   -   -   出发前,她买了一捧花,红色的马蹄莲,其他几位老师买了点水果,一起坐地铁前往医院。   一路上,童谣盯着窗外,漆黑的隧道倒映出自己和头顶的灯,馥郁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童老师,”乔奈站在她旁边,两人都没座位,“辛苦了。”   “没事。”她不在意地说,“都是一个学校的。”   话匣子被打开,乔奈的神情忧愁而悲伤:   “米苏是个好孩子。”   童谣愣了会儿,意识到米苏是那个白血病患者学生的名字。这个名字让她想到了一种蛋糕,听上去就有种可爱甜软的感觉。   “她学习很用功,长得也漂亮,”乔奈望天,轻轻叹了一声,“可惜了。”   童谣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道:   “白血病也不是治不好。”   “嗯,有希望。”   乔奈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还以为童老师很高冷呢。”   “哈?”童谣惊讶。   “感觉在学校就是你一个人把大家都孤立了。”乔奈开玩笑道,“以前有大学同学问我,和你熟不熟,我只能说不熟。”   童谣眨眨眼,说:   “没事,现在熟了。”   地铁送她们到了医院,几个老师戴上口罩,前往米苏的病房。米苏的父母事先知道她们要来,在门口等着,一来就对捐款表示感谢。中年的夫妻神情憔悴,童谣不忍心多看,望向病房里。   “有传染病吗?近期感冒过吗?”护士问。   “没有。”童谣摇头,而二班班主任尴尬地退了一步,说上周感冒过,但是已经好了。   “有风险,还是别进去了。”护士对班主任说,“请您理解。”然后又看向童谣,“花也别带进去,容易滋生细菌。”   “啊?好的。”童谣赶紧放下花,心中感叹白血病人的脆弱。   生命像花,大部分生长在温室,可有时候温室破了个洞,暴露在外的花朵就难免风吹雨打。   可即便经历了风吹雨打,有些花朵,依然可以芬芳地绽放。   -   -   -   ps:推一本变百哦。   《论怎么才能摆脱恶毒妹妹》 第一百七十四章:万一   病房里的床是一张很特别的床,童谣查了一下,才知道叫层流床。床四周被透明的消毒罩遮着,床上的女孩露出安静的睡颜。   乔奈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苍白的脸色和蓝白的病号服更让她看起来像折翼的天使。   童谣早就知道世界的残酷,但看到这样被疾病折磨的孩子,依然于心不忍,依然会咒骂和埋怨命运的伤痛。   “她睡了,我们也别打扰了吧。”她对乔奈说。   “嗯。”乔奈把班上同学写的卡片放在桌上,留恋地看着床上的米苏,正想离开,却听到了轻微的哼声。   “老师……”   米苏醒了。   她散着栗色的头发,目光扫过乔奈,注意到童谣时,眼中迸发出的奕奕神采就像追星的女孩偶遇了明星,甚至战胜了她的虚弱——   “童……童老师?”   “你好,”童谣靠近一步,她也是第一次和粉丝近距离接触,有几分局促,但还是摆出最拿手的笑容,“米苏。”   “童老师,上高中后我就开始刷你的网课了,”米苏小声中又带点激动,“我还加入了你的云课代表小组。”   童谣作为视频制作者,发了视频基本就不管别的事,但一些爱学习的粉丝自发组建了课代表群,主要负责反馈和解答评论里的一些问题,和童谣一样,都属于为爱发电。   “课代表也能云啊?”童谣揶揄道,然后认真地感谢,“谢谢你们的付出。”   她可爱的小粉丝。   米苏素白的脸上红润了几分,不好意思地揪着被子:“不用谢……”   女孩坐了起来,在聊天中,童谣得知,米苏昨天做了骨穿。骨髓穿刺术,这个技术光是名字就能让童谣一哆嗦,米苏说她当时也吓得要死,但结束后发现其实没想象中那么疼。   童谣注意到女孩露出的手臂上有些淤青,是缺少血小板导致的。她想到了一部叫《工作细胞》的动漫,如果细胞真的拟人化,她觉得米苏的血小板一定会很可爱。   “这几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   “你牙龈好像出血了……”   “没事的。”   乔奈也凑过来,拿起班上同学的卡片:“要不要念几个听听?”   “不用啦,”米苏脸红,“我自己慢慢看吧。”   她们相处得越来越自然,童谣正想分享一点学校的事,护士和医生就推敲门进来:   “要插管了。”   白血病人要在手臂上插一个叫picc管的东西,这是个小手术,病房里就能做,但要保持无菌环境,所以无关人员需要离开。   “那老师先出去了。”她朝米苏安慰地一笑,“没事的,加油。”   米苏的表情有些害怕和畏惧,向童谣点了点头,吞吞吐吐地问护士:   “姐姐,这个管子有多长啊?”   护士轻描淡写地说:“半米吧。”   “那……怎么插啊?”女孩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从手臂里,”护士操作着仪器,“穿刺血管,一直到心脏大静脉。”   米苏听完,几乎要吓死了。   “放心,有局麻的。”医生说。   门口,听到里面对话的童谣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那么长的导管插进手臂里?从血管里慢慢钻进去?她不寒而栗,想想都觉得心慌,就好像在听指甲抓黑板一样。   病房里,隐隐传出米苏的哭声。   是因为害怕才哭的吧?   米苏对于她,是陌生人,是学生,是粉丝。   她突然不想再待下去,觉得很难过,要喘不过气来似的。   她的旁边,米苏的妈妈泣不成声,跟米苏的爸爸说“苏苏最怕疼了”。   看到那样一根导管植入女儿血管里,当母亲的大概心都要碎了。   乔奈没说话,但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童谣这才知道她信佛。   手术很快,前后不过十五分钟。   米苏的父母进去,和女儿抱头痛哭。   人生病了,绝望了,就容易害怕,变得感性敏感,想到一点事情就会哭。生离死别,永远是跨不过去的困苦。   米苏的手臂上,多了块纱布。纱布上有殷红的血点。纱布下,导管探出头,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山一角。   童谣和乔奈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   医生让米苏多用植入导管的手握握东西,可米苏不敢,好像生怕导管把血管撑爆。先前坚强的追星女孩好像是假象,真正的米苏和大家一样,害怕疼痛,恐惧死亡。   这根导管可能要在米苏身体里待一年。   童谣坐在床边,和女孩说着话,她尽量想找一些愉快活泼的话题,米苏应着她,可眼睛里没有笑意,那是强装出来的乐观,仅仅只是不忍心拂了老师的好意。   离开前,童谣加了米苏妈妈和米苏的微信。她和乔奈刚下楼,微信上就发来消息。   【米苏妈妈】:童老师,今天太感谢您了。苏苏特别喜欢你,但是又不敢说,我身为母亲,也不能为女儿做什么,很惭愧,能不能冒昧地请您以后抽空看看苏苏呢?不用陪很长的时间,我只是想满足苏苏的愿望……   还发了一个红包给她。   她没有点开红包,回复道:   “苏苏是个好孩子,我有时间肯定会来看她的。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战胜病魔。”   发完信息,她和乔奈继续走着,乔奈问她:   “白血病是不是骨髓移植可以治好?”   童谣不了解白血病,但印象中电视剧里是这样的:   “好像是的。”   然后,她便看着乔奈朝着门诊部大楼旁边的血站走去。   她一怔,“你要献血?”   “我问一下这里能不能入中华骨髓库。”乔奈说,“说不定就能……”   她没说完,只是笑了笑,正好到了血站的车上,问了里面的护士几句话,然后在里面待了快十分钟。   童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开始发热了。好像回到了前世懵懂激昂的大学时代,一群热血青年看了宣传标语就撸起袖子上前献血。   如今的白血病治疗,不是亲属的话,早已不是抽骨髓那样痛苦,准确的说,是捐献造血干细胞。大多数入库的人,一辈子也等不到匹配的病人,但少数成功匹配上的,就是给了病人一次重生的机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也怕疼,但如果只是抽血的疼……她能忍。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傻气,就那么踏上了献血的车。   护士很和蔼,送了她一瓶橙汁,说她太体重轻了,便只抽了200cc。   “有不舒服的吗?”乔奈问她。   童谣摇头:“没。”   乔奈献得比她多,但依然生龙活虎的。童谣心里想着事,在回家的车上,她还忍不住假设,要是有人和自己匹配上了怎么办?会不会很麻烦?   压力徒增。   -   -   “软软,你献过血吗?”   “献过呀。”电话里,小姑娘说,“开学体检那天正好就去献了。”   “你还挺有社会责任感的嘛。”   不愧是她的小姑娘。   但血站和红十字会的风评如今也被很多人诟病。   有些问题确实存在。   “怎么突然这么问,你献血了?”小姑娘问她。   “嗯。”童谣到了家楼下,“学校里有学生得了白血病……女的,我知道你要问。”   “不奇怪,我们大学也有个重病的,”阮茜很正经地说,“前一阵子朋友圈都在发水滴筹。”   众人拾柴,筹款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医药费对病患的困扰和负担。   “我还入了骨髓库。”童谣补充。   “啊?”阮茜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匹配上的机会大概万中无一吧。”   “那要是我就是那个万一呢?”童谣说,“你同意我捐吗?”   阮茜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替你捐。”   “别闹。”   “没闹,”小姑娘委屈,“你要捐的话,我肯定尊重你的意见啊。但是……对人体应该没害吧?”   “听说没害。”   童谣说完,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哪有那么多万一呢。   -   -   -   ps:我小时候翻我爸的手机,发现血站祝他生日快乐,我才知道他经常献血_(:з)∠)_ 第一百七十五章:运营官   广东,深圳。   万象公司租的写字楼在城市中心区,直冲云霄,在这片区域里鹤立鸡群。从电梯里往外看,浓厚的现代化美感扑面而来,如果说森林原野是自然的美,那这里就是秩序的美。   阮茜穿着白色衬衫和米色半裙,这种修身而知性的职业装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些。她从学校请假来的,因为忙碌,头发剪短到了肩膀,室友都说她很有宫野志保的感觉。   不怎么看动漫的小姑娘还专门查了查,仔细对比后,发现好像是挺像的,这个角色人气还蛮高,就是好像性格有点冷。   不知道童老师喜不喜欢。   万象公司租的是写字楼的第16层,左转会议室,中间的椅子坐着童华,几位感官,以及几个游戏策划。   “来了?先坐吧。”童华招呼她。   阮茜歉意地说:“抱歉,飞机晚点了。”   “不晚。准备开会吧。”   会议的气氛并不轻松。   “截止3月25日,《英雄联盟》注册用户数量800万,活跃玩家达200万。”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呈现着季度报告。当看到净利润为负时,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1月1日,游戏正式上线时,有30个英雄,都是免费的,到了现在,有了40个。宣发要钱,服务器要钱,维护优化要钱,设备厂房要钱,研发新英雄要钱,人力资源要钱……还有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费用,让人一看财报就偏头痛。   他们的《英雄联盟》,走在一条探索的路上。他们的吃相很矜持,从开服到现在,只推出了三款皮肤,这是他们唯一的收入。但令人沮丧的是,三款皮肤的销量并不好。   “拥有800万玩家,却不知道怎么赚钱。”一旁的男人摇摇头。   他是公司的股东,名叫向恒,投资超过300万美元,是公司的大股东。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可持续的收费模式。”阮茜说,“我相信卖皮肤是一条正确的路。”   “可这个季度卖得不好。”向恒反驳。   “原因有很多,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皮肤太丑。”她看向几位策划和运营,把自己电脑上的图片展示出来,“这种不如原画的皮肤,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卖?美工部就这么交差了,怎么也没人反应?我一个管财务的都能看出这么多问题。”   在她看来,这些出售的皮肤,不管是原画还是建模,甚至配音,都烂得一塌糊涂。   几个被她盯着的人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回到正题吧。”向恒说,“怎么盈利。”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我……有一个提议。”   一个策划开口。   “说。”童华皱着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现在有一个特别火的英雄,叫寒冰射手艾希,我想,我们能不能做一个新英雄,叫火焰射手,伤害低一点,但是攻击范围大一点,然后拿出来卖,如何?”那个策划说。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更安静了。   在座的人脸色沉重,都知道这个决定意义的重大。   “我觉得可行。”先开口的是向恒,“我们有八百万用户,这是个可以赚几个亿的机会,不是吗?只要这个火焰射手和寒冰射手强度差不多,就不影响平衡,两全其美,对不对?我们可以给每一个免费的英雄做一个付费的双胞胎英雄!”   没有人支持,也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趋势,然后随波逐流,不用承担责任。   “你们仔细想一想。”向恒试图说服更多的人,他的钱每天都在烧,他比谁都急,“你们还有更能盈利的方法吗?”   近乎凝固的空气中,阮茜缓缓抬头,轻声说:   “我觉得不好。”   向恒捏紧拳头:“为什么?”   “因为……”阮茜思索了一下,抿唇,“很多不怎么花钱的玩家会感觉不舒服。”   会议室里,有的人赞同地点头。   “不花钱的不舒服又怎么样?”向恒扶额,恨铁不成钢,“有那么多免费的内容给他们玩,还不够吗?付费英雄会尽量不影响平衡的!”   “可还是会影响,对吗?”阮茜直视着他,“只要有一丁点影响,就是逼玩家花钱,逼人花钱的游戏是不会被喜欢,不会长久的。但皮肤不一样,皮肤是玩家自愿掏钱。”   “那你的玩家自愿给你掏了多少钱?想免费,得先吃饱饭吧?”向恒冷嘲热讽,“太理想化可不好。”   阮茜咬唇,没有吭声。   “好了。”童华发话了,他额头上有了皱纹,重重地呼了口气,“不讨论这个了,我支持阮茜的观点,不强制玩家花钱。”   一锤定音。   一个提议被否决,让与会的人更加犹豫。   “我有个提议。”   清澈的声音响起,这个房间里拥有这样的声音只有一人。   阮茜抬起头,仰起的脖颈纤细白皙:   “我想让所有的英雄都收费。准确地说,我们开放一部分免费的英雄,而其他的英雄,可以通过对局获得金币,从而用金币解锁,也可以用钱直接购买。这样,不花钱的玩家可以在熟悉免费英雄的过程中攒到付费英雄的金币,而每一个耗费时间精力得来的英雄,他们也会更加珍惜,更勤奋地练习、熟悉。我们可以每一个赛季都赠送一个礼盒,把礼盒里放一些金币,英雄的饰品,语音,皮肤等等,每天对战就能解锁下一个奖励,鼓励玩家多进行游戏,更快地解锁英雄……”   她越说越上头,所有人都被她镇住了,对于她大胆的想法目瞪口呆。   太超前了。   一个来自美国的运营两只手不停地一分一合:   “Interesting.”   一直看不起她一个小姑娘的向恒也沉默了,显然,他意识到了这种方法的潜力。   “可是……”童华拧紧眉头,“市面上,现存的moba游戏,dota,起凡等,它们都是全英雄基本免费的,我们英雄收费,能竞争过它们吗?”   众人的脸色又凝重了。   这是一场决定公司发展命运的会议。   从上午一直开到晚上,讨论激烈,每个人都各抒己见,一个方案被否决,又一个方案被提出,仿佛进入了无限的循环。   会议最后决定采取了阮茜的提案并改良。   这是一场冒险,没人知道这种方式最后会带来什么。也许是玩家的唾骂,又或许会使游戏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也没人知道,若干年后,阮茜的名字,会在游戏史上留在浓墨重彩的一笔。   -   -   月末。   童谣从医院看望完米苏,回家刚打开网页,百度下面的热搜里几个字就抓住了她的眼球。   就四个字,英雄联盟。   只要和小姑娘扯到关系的事她都好奇,于是,她点进去,里面的新闻五花八门。   【万象公司:给玩家的一封信】   【业内人士评《英雄联盟》收费改革:步子跨得太大】   【万象公司做了什么,让玩家如此唾骂?】   【《英雄联盟》自断手脚,《起凡》和《DOTA》笑了】   她点开那个官方发的,给玩家的一封信,进去后,才知道所谓的“信”是一个视频。   点开视频,是一个短发干净利落、天使般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端正得像个高中生。   童谣心想,有点像宫野志保。   “大家好,我是万象公司的运营官阮茜。”   “……关于新的机制,我们是深思熟虑过的。在上线商城系统之后,我们会加快出新英雄的频率,且不断优化大家的游戏体验。”   “……对于英雄收费,我们认为是利大于弊的。这可以让玩家对游戏、对英雄有一个学习流程。同时,我们每两周都会都会对英雄进行限时免费,在更新频率更快的将来,帮助大家找到心仪的英雄。”   “我们将对已发售的皮肤进行重制,对于已经购买皮肤的玩家,可以在新旧款皮肤间进行切换……”   “我们绝对不会贩卖任何,影响游戏平衡的道具。”   视频的播放量破了百万,并且在迅速增长中。   童谣看着视频里的小姑娘,唇瓣不自觉地含着笑意。她的软软,已经优秀到可以代表一个公司说话了。不管成功与否,她都觉得骄傲。   视频的下面,讨论也过了几万,越有争议的话题越有热度。   【爷傲丶奈我何】:说实话,很失望,英雄收费,虽说可以慢慢白嫖解锁,但还是觉得很麻烦。   【Q谁谁怀孕】:现在英雄收费,下一步是不是要卖锦囊了?   【瞬间爆炸】:我觉得万象还是有节操的,都说了不会卖影响平衡的道具应该不会打脸了。另外没人关注运营官居然是个小姐姐吗?而且颜值这么高?!   【吾好梦中杀人】:啊啊啊是玉藻老贼!你怎么跑去经营游戏了!快去更新!   【疾风剑豪】:我看来看去,整个视频只有四个字,给我打钱——开玩笑的,看样子是真没赚什么钱,我觉得这样的付费模式还行,游戏有收入才能不断高质量更新。   【万象没马】:掉钱眼里了吧?英雄都收费?我玩dota不香吗?话放在这里,商城系统上线,游戏必凉。   童谣给所有支持小姑娘的言论都点了赞,而骂人的,通通举报。   旁边的冬阳看到视频,惊呼:“咦,是阮茜耶。”   童谣笑:“是呀。”   突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童谣起身,打开大门,然后愣住。   阮茜提着行李箱,朝着她笑:   “谣谣。”   -   -   -   ps:小姑娘的事业线可能有点枯燥,不过我会尽量写精彩一点的……   她们的《英雄联盟》和现实里的有一些差别,所以不必完全带入。不过我很大程度上参考了英雄联盟的发展史和大事件。 第一百七十六章:舒服   “你怎么……”童谣想问阮茜怎么来了,但看了眼小姑娘满眼的血丝,也不多说,埋头在柜子里找拖鞋,“你之前的拖鞋我帮你洗了,还没晒干,给你找双新的。”   “嗯。”阮茜笑得温和。   “你这箱子真重啊。”提起小姑娘的箱子,童谣不得不说,“从深圳回来的?”   “嗯。”阮茜穿着袜子的脚丫甩掉低跟鞋,钻进柔软的拖鞋里,“箱子里有电脑。”   “知道了,你别管了,快洗澡去。”   “好。”   阮茜走向浴室,又回过头,亲了童谣一口,童谣笑着推开她:“快去。”   小姑娘进了浴室,什么都没拿,童谣摇摇头,还得给她准备好内衣裤和浴巾:   “放门口咯。”   “知道啦。”   小姑娘拉开浴室的门,伸出一个脑袋,“一起吗?”   “一起个头,我洗过了。”童谣扔了一只冬阳的塑料小黄鸭过去。   阮茜笑咯咯地拉上了门。   没一会儿,童谣的身影出现在浴室门的磨砂玻璃外,她看着里面斑驳的光影,不太好意思,轻轻敲了敲门:   “软软,帮我把牙刷拿出来一下吧,我去厨房刷。”   里面是哗啦啦的淋浴声,以及一声清脆的——   “嗯?”   小姑娘的声音回响着,“我听不清,你直接进来吧。”   童谣的心跳忽然加快,定了定神,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帮我拿下牙刷。”   水声没停,接着,传出小姑娘的笑声:“我眼睛进洗发水了,你自己进来拿吧。”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调戏她了。   童谣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凭什么这孩子脸皮可以这么厚?她“哗”地一下拉开玻璃门,很快,脸就红得一塌糊涂。   小姑娘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带水的眼睛望着她,一丝不挂的姣好身材带着泡沫,一览无余。   还是正对她的。   像云中的天使。   扑面的热汽逆袭了鼻息,童谣很怂地扭开头,拿起漱口杯,找了半天牙刷没找到。   “童老师,”小姑娘欢声笑语,“我好看吗?”   童谣红着脸看过去——当然是好看的,而且手上还拿着自己的牙刷。   “童老师,你的牙刷。”阮茜关掉水,伸出手,示意童谣过来拿。   这种天气关了热水,还是会感觉冷的。童谣不敢耽搁,赶紧拿过了自己的牙刷:   “调皮。”   然后落荒而逃。   洗漱完,冬阳睡了,童谣回房间,坐在床上,在橘色的灯光下看书。没多久,房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小姑娘进来,在她的注视下,麻利地钻进被窝。   “回你自己房间睡去。”童谣假装嫌弃地轻轻踢了几脚,踢到屁股,软软的,“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嗯——”小姑娘摇头,这声嗯足够抑扬顿挫。   “黑眼圈都好深了,赶紧睡。”她拉好被子,说。   小姑娘扭了几下,贴到她边上来,看她手里的书:   “《班主任之友》?什么奇怪的杂志啊。”   “我爱看。快睡觉。”   “洗了澡就不困了。”阮茜躺下,仰着头望着她,“谣谣,我给你讲个故事呗。”   童谣有点好奇:“嗯?讲吧,我听着。”   “从前有只小白兔,迷路了,碰见一只小黑兔,问他路怎么走,小黑兔就说,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让我先舒服舒服。”小姑娘眨着眼说。   童谣的杂志停止了翻页,她隐约记得很多年前听过这个笑话,但是不记得后续了。   “小白兔走啊走,又迷路了,碰见一只小灰兔。小灰兔也说,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让我先舒服舒服。   “小白兔终于回到了家,但是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了一窝兔崽子,那么,请问兔崽子是什么颜色的?”   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她,期待着答案。   童谣沉默,心里已经开始写遗传学AaBb了,但又懒得费神,便问:   “什么颜色的?”   当她看见小姑娘不怀好意的奸笑时,她就猛地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让我先……”   阮茜还没说完,就被童谣一个枕头蒙住了脸。   “你怎么不去问孟德尔呢!”   童谣隔着枕头把小姑娘一阵蹂躏。她很羞愤,自己居然中了这么简单、老套的计,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响,来了个推送。   【《英雄联盟》英雄收费,玩家痛骂运营官阮茜】   两人的手机同款,一推送,同时一响,还挺有节奏。   小姑娘看了眼手机,然后息屏,塞进了枕头底下。微微仰起身子,见童谣盯着手机,她也不作声,默默看着。   童谣抿唇,点开推送,是一篇黑稿。主旨就是唱衰游戏,要完要凉。只是,结尾还对阮茜漫画家的身份嘲讽一通,认为小姑娘完全不懂游戏运营,会成为业内笑柄。   夜幕中,她的眼睛漆黑如夜,手机上的文字倒映在瞳孔里。   一派胡言。   童谣关掉手机,手撑在阮茜身边,低头看她:   “这几天被喷惨了吧?”   阮茜眨眼:   “还好。”   “好个头,”她说,“我都举报好多黑你的人了。我哥也是,怎么让你录视频啊?随便拉一个策划出来不好吗?”   “因为就是我提出来的啊。”小姑娘轻声说,“再说了,视频里的是我,也许能玩家喷轻一点。”   童谣不言。   大家怎么忍心喷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   她的手指在小姑娘心口戳了戳:   “难受吗?”   阮茜呆呆地看着她,脑袋随即偏开:   “……有点。”   她还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喷过,几乎没有支持她的玩家。也对,本来几十个免费的英雄,突然收费了、或者要时间成本来肝了,谁都不会开心。   但网上那么多的玩家骂她,张口“没妈”闭口“全家”,她还是会觉得很难受。这几天她所有社交账号都不敢开,愤怒的玩家连漫画都不放过,疯狂在网站上给她的漫画打低分,和漫画粉丝打成一团。   “做生意嘛,”阮茜低声说,“脸皮就是要厚一点。”   可童谣还是听出了几分委屈。   “不要管那些,”童谣低头,捧起小姑娘的脸蛋,“你最棒了。等游戏质量越来越好,他们也会意识到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嗯。”   阮茜的声音带着些鼻音,反应过来时,眼眶已经湿润,她赶紧闭眼,刚想掩饰,就挤出一滴眼泪来。   小姑娘哭了。   童谣对于哄孩子有丰富的经验,又亲又哄,抱在一起,说:   “哭出来吧,有什么难过的事,都跟我说。”   “我给那些黑得厉害的警告一下?”   小姑娘抹抹眼泪,摇头。   “那我们买点水军?”   小姑娘还是摇头。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童谣歪头,捏捏阮茜的耳垂。   小姑娘哭过的脸上面若桃花,小声说:   “你……先让我舒服舒服。”   -   -   周末,童谣买了点水果,去探望住院的米苏。她大致是保持一周一次的频率。阮茜自然是跟着她,也想见见这个命途多舛的学妹。   “要是没有那么多不幸就好了。”   阮茜喃喃自语。   “别想那么多。”童谣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会儿记得多鼓励一下米苏。”   “知道啦。”   阮茜盯着童谣的脖颈,瞧见了颈项间的草莓印,嘴唇翘得老高。   她希望被人发现,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到了病房,童谣跟米苏的妈妈打了声招呼,推开门,米苏正躺在床上,一袋黄色的液体正在输进手臂里。米苏看到她,先是欣喜,在看到阮茜后,又变得拘束起来。   “这是阮茜。”童谣笑,“我的学生。”   “我……我知道她。”米苏偷偷去看阮茜的脸,小声说,“我也关注她了。”   “你好,米苏。”小姑娘笑着说,指了指挂着的黄色袋子,“这是血小板吗?”   “嗯。”米苏说,“我表姐的。”   “看起来有点像果冻。”童谣尝试活跃气氛。   “是吗?”米苏抬头,“好像……是有点像。”   “最近病情怎么样?”   “还好……”女孩轻声说,“今天做了腰穿,有点疼。”   漱口时,牙龈流了很多血,可米苏觉得没必要跟童老师说。她躺在床上,想了个积极点的话题,微微叹息:   “以后我回去上学的话,就比别人晚一级了。”   留级的感觉并不好。   “没事的,战胜了白血病的话,大家只会佩服你的。”童谣说着,电话响了,“我去接个电话。”   是主任打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吩咐她。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女孩。   阮茜坐在椅子上,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遍,温和地看着米苏:   “童老师走了,你有什么想倾诉的话,可以跟我说。”   米苏一愣,看着眼前相对陌生的人,她的心扉有了松动。   有些话,不能跟爸爸妈妈说,他们为了她的病,已经操碎了心。也不能跟童老师说,她已经给童老师添了很多麻烦了。   那些负面的情绪,郁结于心,生病的时候,连开心都要假装。   “学姐……”米苏垂着头,轻声开口,“几万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是我呢。”   她并不想要一个答案,只是想控诉世界的不公平。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我把全家……都拖累了。”   查出白血病的那天,医生说她血小板数值很低,她自己上手机查,说可能是白血病,她吓坏了,做进一步检测时心都快跳出来。越检测越是符合,最后诊断的时候,她已经绝望,表现得反而很平静。   爸爸妈妈还想瞒她,她装作轻松地说:   “我知道啊,白血病。”   她已经装不下去了。   -   -   -   PS:今天终于装机成功,废了太多时间,没有码出更多的字,抱歉。   另外推书,变百~   《从型月的看板娘到BOSS》 第一百七十七章:球赛   上帝明目张胆地不公平,但凡人保有偏执的权利。   米苏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喜欢旅游,喜欢《仙剑》,最喜欢的歌手是许嵩。她不坚强,但和很多人一样,为了家人,可以藏起自己脆弱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阮茜也入了骨髓库。没人能和这些病人近距离相处后还无动于衷。   “你别入了吧。”童谣劝她。   “可你都入了呀。”阮茜笑。   童谣说:“但我就是舍不得你去献血献干细胞。”   她老双标了。   回家,现在是阮茜负责开车了,开童谣的车。她的手机放在中间,半路上,屏幕亮起,嗡嗡地响。   “你手机,微信有人找你。”童谣坐在副驾驶座上,提醒她。   阮茜盯着路况,说:“你帮我看看吧。”   “嗯。”童谣拿起小姑娘的手机,发现是个叫秋楠的人,“这个秋楠,她说后天小组要做pre,问你回不回学校。”   “帮我跟她说不回。”   “哦。”童谣低头打字,眼睛不自觉地往上瞄了瞄,发现小姑娘和这个秋楠聊天记录还挺多的,“这人是你室友啊?”   “嗯,开学的时候她骨折,我们寝室的轮流照顾她。”   “哦……”   车到了楼下,阮茜停下车,说了句“她好像对我有好感”,童谣则笑着说“你好自恋”,但接着,微信上的秋楠又说:   “我帮你整理了老师讲的内容,等会儿把我做的思维导图发给你。”   还有一个比心表情。   女孩子之间互相发这种表情还是挺常见的。   可童谣一看,笑不出来了。她抿起嘴,问:   “你说真的?”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眨眼,“她对别人也挺好的。”   “……”   童谣暗暗叹息,小姑娘终究不懂人心险恶,对别人都好,就是在混淆视听,浑水摸鱼。   自己的羊散养在外面,童谣很不放心。   她既怕贼偷也怕贼惦记,得不到她的羊,被薅了羊毛她也不舒服。   她想了想,把小姑娘的头像换成了自己的照片。   阮茜吃惊:“要公开了吗?”   “没,只是给你改头像。”童谣说,“我又不改。”   小姑娘鼓着嘴看她操作。   “改好了。”她把手机还给阮茜,“别人要问的话你就说你暗恋我就可以了。”   “这是明恋了吧……”小姑娘叹气。   不过阮茜很开心。开心程度和童老师在乎她的程度是成正比的。别说改头像,让她发微博,说想喝童老师的洗澡水都行。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童谣问,“总不去上课,小心挂科。”   “还不是想和你待久一些……”阮茜低头,“过几天就走了。”   一听到小姑娘待不了几天了,童谣心里也一阵不舍。   熬过了师生恋,又要熬异地恋了。   但也因为异地恋,让她们的生活被包装成了各色的彩虹糖,时不时就会尝到令人惊喜的甜味。   -   -   阮茜在离开前,有幸看了高一的篮球赛。   她跟着童谣进了学校,这一场是初赛,九班对一班。一班的男生都挑不出几个没戴眼镜的,打球很吃亏,但他们人来得多,五十多个人围着球场,呐喊助威,反观九班,就只来了李明和的一群小弟,以及班长夏致等两三个女生。   这种比赛,女生的加油声才是最鼓舞人心的。   李明和套着橙色号码背心,在场上热身。到处都是一班的人,让他觉得烦躁,至于九班拉拉队来得少,也在他意料之中——班上没有几个女生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好像生怕他看上她们然后强抢民女一样。   他扪心自问,没欺负过女生,但也架不住别人怕他。   “一班加油!”   “大山加油!”   有女生小声讨论:“他们班人好少哦。”   “嗯,有点惨。”   夏致听到了,脸涨得通红,手做成喇叭状,大喊:   “九班加油!”   就她一个人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班的声浪中。她看向剩下几个男生,急道:   “你们也喊加油啊!”   几个小弟扭扭捏捏,人少了,喊加油都显得丢脸和不自在。但人家女孩子都喊了,他们不喊就太怂了,最后,男生就稀稀拉拉地喊了“加油”两个字,巧妙地省略了九班。   比赛开始后,场外就成了一班拉拉队的狂欢。   顶着一班潮水般的呼声,李明和步伐飘逸,用身体撞开防守的人,三步上篮。   一班的气势倒也没怎么被打击,他们都知道自己班篮球菜,只不过是来玩的。笑声,加油声反而更热烈了。   这种态度却让李明和很火大,尤其是看眼前这个叫大山的、挺帅的、也挺菜的男生。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火大。   是因为嫉妒。   “我去给他们加油吧。”   和阮茜在远处围观的童谣叹了口气。   “啊?班主任亲自下场吗?”小姑娘说。   “他们也是为班级争光嘛,不能让他们太寒心了。”童谣笑了笑,便朝着场边跑去。   篮球场边围满了人,不全是一班和九班的,还有别的班、别的年级的来凑热闹,偶尔吼一句“好球”;因为人太多,大家挤来挤去,常常越过白线挤进场里,要是碰巧球员要救球就很难办。   球场上,九班领先幅度不大,有一个班的加油,一班球员势头还在,毫不退缩,而九班的都有些疲惫了。   但是,当拉拉队们都在喘息片刻时,一道珠圆玉润的声音钻了出来:   “九班,加油!”   众人齐齐看过去,心说声音这么好听的人脸也一定好看,果不其然,是九班的那个有名的班主任,混在年纪比她小四五岁的学生中,反而有点仗着脸和身材欺负人的意思。   太惹眼了。   一看到班主任来了,夏致和另外几个女生也有了底气,一起在那里喊加油。   “男生也喊呀。”童谣看向那几个男生。   男生们面面相觑,比姑娘还忸怩。   童谣也不强求,招来两个男生:   “算了,那个,过来,你们两个帮我买一箱水……不,买一箱饮料过来吧。”   她递给他们校园卡,两个男生像被解放了似的,滋溜地向超市跑去。   李明和气喘吁吁,听到加油声,他往场边看去。不得不说,他确实需要这个,尽管没有男生会承认。他似乎又有了力量,却没有回应加油的人,而是默默用肩膀蹭了把汗,投入到防守之中。   节间休息,童谣和夏致把买来的饮料递给下场的球员。   “可以啊,这么厉害,领先很多了。”她递给李明和一包湿巾。   李明和接过湿巾,撕开,盖在脸上,低声说:   “嗯。”   他心想,这有什么,自己天天打球,要是这还打不赢一班那也白打了。   比赛再次开始。   阮茜微微一笑,她喜欢谣谣当老师的样子,但是……   那些可怜的学生,千万别动心啊。   -   -   篮球赛的第一场,九班以硬实力碾压。   童谣晚自习时狠狠夸了几个球员一顿,号召同学们去看看比赛,为同学加油。   她觉得自己挺难的,别的班主任都是巴不得学生留在教室学习,她还要鼓动学生去娱乐。   但没办法,要培养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只能牺牲一点学习时间了。   “在过几个月,大家文理分科,可能都不在一个班了,所以我希望大家珍惜彼此相处的机会。”   学生们听到这,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   最值得珍惜的,还是被童老师教导的这段时光。   晚上放学,童谣在路上接了一个电话。   “您好?”   “您好,请问是童谣女士吗?我们是湖南红十字会。”   她心里隐约有了预感,说:   “是。”   “是这样的,您在今年三月加入了中华骨髓库……我们想问一下,您是否愿意捐献造血干细胞?”   “……我能问下患者是谁吗?”   “抱歉,我们暂时不能透露患者的资料。”   她一想,也对,又问:   “我同意的话,就可以去捐了吗?”   “不是的,要先做高分辨配型,目前有三个候选人,您是其中之一。”   三个候选人?也就是说……她不捐,大概也没问题吧?   “我能考虑几天吗?”   “当然可以。”   -   -   -   PS:装了新电脑后,效率好低,总想玩……   PS2:推一本百合哦!   《我,改变了方舟!》 第一百七十八章:礼物   童谣大概没想到的是,电话刚挂一会儿,她还没来得及进行考虑,江妩就打了电话给她。   “妈?”   “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问你捐不捐干细胞,我帮你拒绝了。”   入库时是留了家属电话的,如果真的要捐献,还得家属签字,工作人员找江妩确认一下也很正常。   “妈!”童谣皱眉,“你干嘛帮我做决定。”   “你想捐?”江妩问她。   这个问题让童谣仿佛中了沉默术。   “我不知道。”良久后,她诚实地说。   当时入库只是脑子一热,那么低的概率,没有想过真的会发生;或者说想过,但是没有考虑得那么周到。   “不知道那就别去。”江妩说,“早点拒绝,免得你还不安心。毕竟,这可是有风险的。”   “你做飞机还有撞到鸟的风险呢。”童谣小声反驳。   “是,但风险能少一点就少一点,不是吗?”江妩说。   “可是……” 她低声说,“可以救人一命啊。”   也许别人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那谁来保护你的命呢?”江妩质问,“要是你出了事,怎么办?万一你就是那0.1%的失败案例呢?医院会怎么说?让你先签免责书,然后后果自负?呵,这个世界上,大家当然都想让好人做好事后果自负。以前你想做的,钱能解决的事,我都同意,你想和女学生在一起,我也同意,唯独这个不行。谣谣,别让妈妈担心,好吗?”   她很想说,好。   漆黑的夜晚,她站在楼道口,脚步惊醒了一楼的灯。她停下脚步,握着电话,一只野猫远远地看着她,是一只小狸花猫,现在的她却无心逗弄。   她明白母亲的担心。江妩所担心的,也是她、以及很多人所犹豫的。   “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当时生我,也冒了风险吧,这个风险小多了,几乎没有。”   从小到大,童思诚没少念叨,跟她说你妈妈当时生你九死一生,你一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医生都以为你活不了了。   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江妩静默了片刻,道:   “那能一样吗?你是我的孩子,是亲人,而且生育是人类繁衍的规律。别给我偷换概念。”   “是。”童谣遗憾道。   “总之,打消你的念头,安安心心地生活,过你的小日子。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要去找你哥,也不要去找你爸。”   “是。”童谣叹了口气,“您快休息吧,母上。”   电话挂断,她再次看向对面的灌木丛,那只小狸花猫已经不见了。真可惜,她喜欢猫,本来还想喂点东西的。   上楼,童谣拿钥匙开门,她今天没查寝,回来得早,但冬阳已经睡了。洗漱完后,她悄悄打开冬阳的卧室门,按照惯例,检查小孩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没盖好的话就帮她盖盖。   有客厅的灯光,卧室不算太黑。她轻轻踩在木地板上,走近,被子很整齐,小丫头散着头发躺着。她正准备离开,突然发觉的冬阳的呼吸有些急促,她连忙回身,确认了一下,手摸上冬阳的额头,便摸到了湿润的细汗。   童谣吓坏了,赶紧打开灯:   “冬阳,冬阳,怎么了?哪里不对?”   醒过来的冬阳双眼无神,嘴唇微张,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好像……感冒了。”   她迅速把冬阳扶起来,摸了摸背上,都汗湿了。她找出温度计,夹在冬阳咯吱窝里,马上换了身出门的衣服。   测出来的温度是38.5°,家里有药,但她不敢给冬阳乱吃,便背上小丫头,说:   “小姨带你去诊所。”   社区的诊所24小时开门,医生靠谱,更重要的是近,能马上看病。   “冬阳,哪里难受,跟小姨说。”她急得要命。   “嗯……”小孩微微张口,声音有气无力。   诊所不远,但童谣力气小,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背着孩子,一路上气喘吁吁。到了诊所,医生看她这幅架势都吓到了,以为孩子哮喘犯了快不行了。   ……   “张嘴,啊——”   “啊——”小丫头张嘴。   “咳嗽吗?”   “有点。”   “开空调吗?”   “嗯。”   “这天气没必要开空调的,别贪凉了。”医生说,“风寒感冒,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   “不用打针吗?”童谣连忙问。   “不建议打针。”   冬阳也弱弱地说:“不要打针……”   虚惊一场,童谣松了口气,抱住冬阳:   “吓死小姨了,你个傻孩子,一个人躲在房间睡觉,也不知道给我发个信息。要是我没发现怎么办?”   冬阳埋下头,低声说:“我错了……”   病人最大,童谣也舍不得责怪,拿了药后,再次背上小丫头回家。她突然理解了江妩的心情,孩子出一点事都要急坏了,更何况是可以阻止的、对身体可能有副作用的风险。   但如果能救一个人呢?   会救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乐观的,悲观的,中国的,外国的?这似乎很重要,又不那么重要。工藤新一说,杀人也许需要理由,但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只是,如果能救的人,恰好是米苏的话……   她摇摇头,到了家,先安心照顾冬阳。   “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她反复强调。   “嗯,”冬阳扒着被子,轻声说,“对不起……”   “好啦,小姨没怪你的。”   这一晚,童谣是守着冬阳睡的。   早晨,再量体温,冬阳的烧已经退了。小孩子发烧正常,就是反应会比成年人大。虽然还有些小症状,但冬阳已经大致恢复,童谣给她戴上口罩,小丫头还记得自己作为班长负责开门的责任,童谣便早早地送她去上学。   路上,又碰到了那只小狸花猫,童谣告诉自己已经有玉藻了,不能见一个爱一个,但……果然,还是好可爱。   “小姨,猫猫。”冬阳指了指小猫。   “看到了。”她笑了笑,“喜欢吗?”   “嗯。”   “想养啊?你得问问它愿不愿意呢。”   “那我去问。”   冬阳蹲下,朝小猫勾手,但小猫警惕心很强,就是不过来,你进它退。还要上学,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冬阳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这几天,又打了几场篮球赛,九班一路晋级,班上来看比赛加油的人也越来越多。毕竟九班厉害,他们也共同光荣,为班级加油,就好像他们也在场上打球一样。   “其实不看性格,李明和还挺帅的。”有女生凑在一起讨论。   “原来张超打球这么厉害啊!”   赢球的时候,场上每个都是意气风发的靓仔。平日温和的同学,在球场上展现出了狂野的一面,一个个都像行走的荷尔蒙,魅力升了几个档次。   李明和运着球,古铜色的皮肤上挥汗如雨。他把球传给张超,张超轻巧地一推,球进了,场外的女生都在欢呼。   但童老师不在。   班上的拉拉队人多了,童老师就和其他老师一样,不再来了。   李明和的得分少了,他变成了一个辅助。倒不是变无私了,只是表现欲突然少了许多。   以及,他想赢。想在分班之前,证明给童老师看,他不是个只会打架,无药可救的人。   -   -   四月中。   来自北美的一款叫《守望先锋》的游戏,即将公测了。它点燃了全网,还在高速发展的《英雄联盟》话题讨论度被迅速压过,小姑娘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阮茜看了那个游戏,确实厉害,FPS+MOBA,她看了都想玩。   这对万象公司而言,不是个好消息。对手更精致,甚至可能更好玩,玩家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们的游戏很肯定被拉走一大批玩家,尤其还是在刚刚推出商城系统、被玩家唾骂的时候。   但商城系统的决定是成功的。   商城更新,附带了三个新的美女英雄,那些说要充钱就弃坑的玩家,听说有三个新英雄时,还是没能忍住上线试了试,发现好玩后,又开始觉得,开商城也不是不行。   反正可以慢慢白嫖嘛。   开放商店时,阮茜在视频会议上和员工一起盯着屏幕,不断有消息显示玩家充值,到账,第一天的收入就让整个公司欢呼。   有了钱,她们才有底气把游戏做的更好。   除了工作,阮茜也没忘记一件事。   4月18,童老师的生日。虽然不能回长沙,但她也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   当日,童谣收到了一个来自小姑娘的视频。   她下载下来,点开,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居然是徐茵。徐茵手里举着个爱心纸片,笑着说:   “童老师生日快乐。”   江一鸣带着大学室友,在寝室搞怪,像一群沙雕的野人:“童老师生日快乐!”   后面还有纪晨,尹佳丽,许昊,甚至还有燕芷的。一共八十多个人,她教了两个班,能凑到这些人的祝福,不知道小姑娘做了多少努力。   小姑娘的祝福放在最后面,不过,她的称呼和别人都不一样:   “谣谣,生日快乐。”   童谣把这个视频看了好几遍。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   -   PS:因为有些读者可能在意,所以说一下,谣谣做阑尾炎手术肯定是女医生啦,有钱人指定的那种。   ps2:故事的内核,还是温柔与拯救各种各样的学生,无论如何,不会有悲剧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天使   童谣这一个周末,去医院时,在住院部的楼下迟疑犹豫。   她还没有给红十字会的人回电话,有时候其实她是挺希望有人能替她做决定的,江妩帮她拒绝了,也许这就是最符合她想法的答案。   但她却觉得无颜面对米苏。   她不敢跟米苏说,自己没有答应捐献干细胞。   到了病房门前,她掂量了一下自己带的水果推开门,里面的护士正在给米苏抽血。   “还有可以打针的地方吗?”米苏可怜兮兮地问。   护士说:“有的,我再找找。”   扎针时,米苏闭着眼,不敢看,屏住呼吸,直到结束后才睁开。   一睁眼,便看到她。   “童老师!”   “嗯。”她坐在一旁,难得来一次看到米苏不在输液,“针都打完了?”   “没有,”女孩脸色发苦,“上午打了四瓶了,下午还有五瓶。”   “我也经历过。”童谣笑了笑,“确实很难受。”   但阑尾炎和白血病相比,太小儿科了。套用一句来说,就是、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一时,无话。女孩躺在床上,想找点话说,却皱着脸,难受到身心俱疲:   “好疼……”   淋巴牵动着所有神经都疼。   童谣心有些堵,轻声问:   “有缓解的办法吗?”   米苏摇头:“没有吧。”   “骨髓库呢?你申请过匹配吗?”   “嗯。”说起这个,米苏的眼睛里有了光彩,“有三个入库的志愿者,其中一个同意了,要准备做后面的配型。”   童谣一愣,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无巧不成书”。   居然真的是米苏。   当时的电话,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也跟她说,入库的有三个人。   她和另一个人拒绝,或者没有答复,但有最后一人挺身而出,愿意拯救一条生命,拯救米苏。   难怪,即使那么痛,米苏还是开朗的。   “水滴筹也快集满了。”女孩露出一个笑容,“谢谢老师和同学们帮我扩散。”   听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童谣怔了怔,随后也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   “不幸中的万幸了。”米苏说。   “对了,你玩游戏吗?”童谣问。   分校的学生基本都是游戏爱好者。   “玩呀,”谈到游戏是个孩子都比大人健谈,米苏兴冲冲地说,“我玩《魔兽世界》。”   “诶?我感觉挺少见的嘛。”童谣笑,“那你玩《英雄联盟》吗?”   米苏摇摇头:“不爱玩那种类型。”   那就有些遗憾了。   童谣想了想,又问:“暴雪新出的《守望先锋》,你知道吗?”   “知道!”米苏有些苍白的脸上神采奕奕,“今天公测,不过只有预购的才能玩,过几天才能免费测试。”   “那玩我的账号吧,”童谣提议,“我预购了。”   米苏不敢置信:“童老师你还玩游戏?”   童谣笑而不答。   要是哪天小姑娘的游戏被《守望先锋》打败了,她也不是无辜的。   “这好像是射击游戏,”下载好了,笔记本放在病床的桌上,玩之前,米苏先给自己的菜技术提前找台阶,“我不擅长瞄准。”   “有不用瞄准的英雄的。”   于是,米苏选择了天使这个英雄,一个奶妈,设定的背景职业是一个医生,大招的台词是“英雄不朽”,可以复活队友。   也许是因为生病了,米苏特别喜欢天使,她心想要是游戏里的天使能跑到现实中来就好了,不求能复活谁,只要能治好她的病就行了。   “米苏,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童老师你说的我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米苏盯着屏幕上的战败,依然玩得很开心。她轻声道,“我没什么想做的,活下去就行了。”   这是实话。   她有爱她的,她爱的人。她本该有肆意绽放的青春,精彩纷呈的生活。有没追完的番,没通关的游戏,等不到的小说续集。   她真的很想活下去。   -   -   多了一个巨大的竞争对手,五月的万象公司不敢松懈,加快了更新频率和福利,但伴随《守望先锋》的冲击,活跃玩家还是不可避免地减少了。   网游这种东西,带有社交属性,相当一部分人玩游戏不是自己爱玩什么,而是身边的人爱玩什么他就玩什么,这些玩家的游戏粘性并不高,但数量却很多。   如何减少玩家流失的损失,提升热度,是首要问题。   阮茜的方案是,办比赛。   不是那种有一场没一场的杯赛,而是稳定的,像足球联赛那样的比赛。   比赛对于游戏,是绝对有加成的,玩家可以看,云玩家可以看,弃坑玩家也可以看。玩家看了,更热爱游戏;云玩家看了,也许会摩拳擦掌想入坑;而那些弃坑的,看了联赛,热血沸腾,说不定就会上线摸两把,借此回坑。   比赛好处那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前期烧钱、亏钱了。   即使这样,还是要办。   《英雄联盟》目前还是有优势的,最大的优势就是玩家多,尤其是在国内和韩国。她们的游戏一月份一登陆韩国,就迅速蹿到下载榜前三名,韩国人对它的热爱,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要人多,比赛就一定会热闹。   五月初,万象发布了《英雄联盟》的赛事规划,第一届比赛,她们就要办得声势浩大,把赛事的人群范围扩得很大,暂时没有全球总决赛,各地区有各地区的计划,不算别的赛区,亚洲的奖金池就有一千万五百万人民币。   这样的玩家规模和奖金,或许已经能吸引一些看到比赛潜力的资本入场了。现在的电竞,还不是土豪和富二代的玩具,参与进来的,有富人,也一定会有怀揣梦想的普通人,是真正鱼龙混杂的领地。   万象公司要的就是这样,大多数有能力的人都能参与进来的比赛。   “别的赛区奖金还能缩点么。”童华愁眉苦脸,经过融资,他的股权又被稀释了不少。   何况,才刚盈利一会儿,就有这么大的支出,他觉得吃不消。   阮茜说:“惠普方面的赞助费用还有提升的余地,他们要推新款的暗影精灵。以及英伟达……还有,丰田TOYOTA对我们的比赛也很有兴趣。”   童华感兴趣道:“丰田?他们是觉得我们的观众会买车吗?只要赞助的够多,让我把游戏图标改成丰田标志都行。”   “也许吧,”阮茜顿了顿,“还有,思诚家电……”   这名字一出,童华沉默了。   自家旗下的子公司。亲爹简直把“我来送钱了”写在脸上。   “你来处理吧。”最后,童华说,“比尔盖茨的单也少不了爹妈给的。”   但他不吃嗟来之食,所以让阮茜去吃。   小姑娘极不情愿地点头,她们创业都步入正轨了,不想依靠父辈的帮助,而且她们也不是拉不到赞助……   但他们给的太多了。   不接受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小姑娘开启了人生中最简单的一次谈生意。思诚家电的代表简直任由索取,对广告的出现频率都要求得很低,她都不好意思提要求,只接受了个她分析出的双赢的价格。   算下来,办个比赛,似乎也不怎么亏钱。   -   -   清晨,白露未晞。   童谣和往常一样,送冬阳去学校。走到小区的十字路口,灌木丛边,围了几个穿校服的分校学生,其中一个是宋知非,认出来后,童谣走过去,拍拍宋知非的肩:   “你怎么跑出来了?”   住校生不是假期是不能出校的,但早上管得松,有机会混出去。   宋知非后退一步,指了指手上的酱饼,说:“就出来买个早餐,食堂天天吃粉,想换换口味。”   她这一样让开,童谣才发现这几个学生围着一只小猫。看到小猫时,她愣住,因为这只小猫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剧烈地发抖,十分痛苦的模样,花色正是她前些日子看过的狸花猫。   “小姨,”冬阳不忍心看,“好像是我们家楼下那只猫猫……”   “嗯。”童谣蹲下,也不知道小猫为什么会这样。一个生命在眼前挣扎着,任谁都会于心不忍。   旁边的男生说:“应该是吃了中药的老鼠了,也中毒了。”   “哎,好可怜。”围观的女生低声说。   “它身上有没有病毒啊……”   没人敢碰一只口吐白沫的小野猫。   所有人都知道,它快要死了。   几个女生把目光投放到童谣身上,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大人:   “老师,你救救它吧。”   宋知非皱眉,瞪向那几个女生:   “你们自己不会救吗?”   那几个女生被她吓得不敢作声,其实她们也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只是她们马上就要上早读,怕赶不上被老师和家长骂。   大家都有温暖的爱心,可生活有冰冷的规矩。   “没事的。”   童谣轻声说。她蹲下,脱下外套,包住这只小猫。社区有宠物医院,虽然里面大多是狗,但也收猫。   “你们去上课吧,我送它去医院。冬阳,你跟我去吧,你自己上学我不放心。知非,少吃点外面的,学校食堂的再不好吃,至少不是地沟油,安全也有保障。”   冬阳拼命点头,迅速跟上。   宋知非把酱饼藏在身后,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   -   -   ps:好像晚得有点多……果咩 第一百八十章:彼此的生活   冬阳跟在童谣身后,眼睛盯着童谣怀里颤抖的小猫,揪心地说:“小姨,要我帮忙抱它吗?”   “不用,它身上好多跳蚤。”   脱了外套,童谣上身只有一件长袖衬衫,在这个季节的清早还有些冷。   “医生,医生!”   到了宠物医院,她迅速把小猫交给医生,得知是一只野猫后,医生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惊讶。检查了一下症状,道:   “可能是磷化锌中毒,有点晚了,已经很严重了啊。”   “是这样的,医生,我还要给学生上课,麻烦你给它治疗,我先垫一千块钱在这,行吗?”已经到了早读的时间,她急急忙忙地说。   “您是这儿的老师啊?我女儿就在这读呢。这样吧,老师,我加一下您微信,后续有什么转变也好通知您。”一听她是老师,医生对她似乎热切了些。   童谣还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体会到教师身份的一点点红利。   教师是个社会地位忽高忽低的职业。谈起工作,是崇高的园丁;谈起工资,大多数老师都低得可怜。   在这个城市,童谣其实也属于工资可怜的那一批人。   “它能治好吗?”   冬阳看着小猫,又祈求地望着医生。   “我尽力。”医生到,“小朋友和你妈妈一样有爱心呢。”   被误会了关系,冬阳傻傻地愣住,也不知道该不该澄清。   “那就交给您了。”交代了小猫的事项,童谣没在意自己被当成冬阳的妈妈,抓紧时间送冬阳去学校。就她所做的事而言,比正牌的妈妈都上心,差的不过是个称谓而已。   路上,冬阳安静地低头走着。到了学校,她和童谣告别,进了学校的大门,她走了很远,混进上课的学生浪潮,偷偷回头,小姨已经看不见她了,但她能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姨。   才小学一年级,但班上很多同学上学已经不需要爸爸妈妈送了,她有时会觉得被小姨呵护得无微不至像个小宝宝有些难为情,但这种难为情里,更多的还是幸福。   冬阳转过身,高高地招手。童谣看见了,笑了笑,招手回应。   上班,打卡。   她急着赶路,一路小跑过来的,总算打卡没迟到。回去监督早读,九班一切正常,学习的在学,不学习的也装模作样地在磨洋工,很给她面子。   她环视一圈,发现宋知非盯着她,被她发现了,又立刻低下头看书,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走过去,问:   “怎么了?”   宋知非身形一顿,抬起头,欲言又止,然后偏开头,问:   “那只猫……”   “你在担心那个啊?”童谣笑,“没事的,我送去医院了。”   宋知非抿抿唇,轻轻点头。   查完早读,童谣走出教室,刚走上走廊,身后就跟上了一道女声:   “童老师。”   她回头,是宋知非。宋知非脸有些红,不是害羞的那种,而是略微的尴尬:   “老师,你……那个,衣服后面有点透了。”   童谣一听,反应了一会儿,也尴尬了起来。   跑到学校,她衣服有点汗湿,外套上又都是病菌和跳蚤,自然是只能穿着衬衫,不可避免地让内衣的痕迹有些若隐若现。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几乎是每个女生都要经历的事,但奈何这群学生心里不纯洁,来了这个学校,她连丝袜都不敢穿了,穿了就会被莫名其妙地起哄“黑丝诶”。   明明是正经职业装,却被某些人在别的方面发扬光大了。   以及,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她是童谣,是下个楼都有男生从上往下看的美人老师,所以她扣子都是扣到最上面。不遏制一下这些学生的想法,“童老师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衣”就能传到很多人耳朵里。   大家都喜欢听名人的八卦。   “我这还有件外套。”宋知非把校服外套递给童谣,轻声说,“穿我的吧。”   童谣愣愣地接过,每个学生都有两套校服,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宋知非这样维护她。   她没有时间回家拿衣服,所以暂时只能穿这个了。学生买校服尺寸基本是往大了买,她穿宋知非的也挺大的。肥大的校服没有裁剪,不显身材,色调单一,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   她把手从袖口穿出,笑:   “谢谢你。”   “没、没事。”   宋知非看着那只钻出袖口、纤细柔美的手,急急忙忙地回了教室。   她觉得童老师的说话习惯和她们不一样,她们道谢,只会说“谢谢”、“谢了”,童老师非得正经地说“谢谢你”,那么正式,搞得她觉得自己像帮了很大的忙一样。   真别扭。   -   -   这个周末,童谣没有去看米苏。既然干细胞已经有人愿意捐献了,那么病情应该也会在不久后好转,至少米苏的心态不会出问题。   那只小猫,终究是送去的太晚,在住院的第三天停止了呼吸。   她骗冬阳,说小猫治好了,自己跑了,还配合医生演了一出戏,冬阳信以为真。   只是一只过客都算不上的小猫,被她的生活的浪花迅速吞没。   下午,童谣待在家里,编纂她的参考书。面前是她的电脑,她写着写着,就会突然打开网页,搜一搜小姑娘的名字,看看这孩子最近有没有搞出什么新闻、或者有没有什么黑稿。   结果是,万象公司蓬勃发展,一切顺利。   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其实她一个人也帮不了什么了。   她点开一个新闻,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看。   【18岁身价6000万——万象COO阮茜专访】   万象公司如今估值14亿人民币,这才一年,小姑娘的身价就翻了好几翻。   虽然身价这个词很耐人寻味,虽然身价6000万不代表能拿出这么多钱,但还是很了不起了。   软软现在拿的工资不知比她的月薪高多少,而且还有版税和其他各种收入……   她咬了咬杯子,开始怀念曾经小姑娘一穷二白的时候。当时的她简直像包养一样,却还口口声声说不是,现在……   养虎成患了。   她觉得小姑娘很适合一个词,年少有为。   她已经21岁了,一眨眼就三年了,第一次碰到软软时,她也是个愣头青,稀里糊涂地互相喜欢上,又不断退缩逃避。她们之间,算不算立下了一个“三年之约”?   如今,约定的时间到了,小姑娘也可以踏着七彩祥云来娶她了,是不是,可以公开了呢?   什么时候,小姑娘来到她面前,开个口,她说不定就答应了。还有别的可能,是考虑一下再答应。   她的脸上渐渐升温,几乎要埋进杯子里。   真是的……她居然在期待这种事。   被软软知道,恐怕要嘚瑟好久。   她拿笔杆戳了戳屏幕上的小姑娘,心想:   你就不能再主动点吗?   -   -   五月,小满。   《英雄联盟》的热度被《守望先锋》压过,但营收越来越高。即便如此,一个公司也不能只有一款游戏,这是极不稳定且风险极大的。   会议上,阮茜拿出了调查分析报告,提出要成立子工作室,研发一款新游戏。她的想法很新颖,要做一款多人大逃杀类的游戏,报告上对这款游戏的未来非常看好。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游戏不火,就可能亏钱,浪费了资金,也浪费了抢夺玩家市场的宝贵机会。   但如果游戏火爆,就有可能给《英雄联盟》带来进一步的冲击。   “它和《英雄联盟》不是竞品,影响有限。但能很好地对抗《守望先锋》,”阮茜说,“这个创意已经提出来了,类似的电影题材也有。我想说的是,即使我们不去做,也会有别人去做,如果被别人做出来,对我们是更大的损失。”   “还有一个问题,”一个人说,“你想做成付费游戏,但我国玩家更青睐免费游戏,真的会有多少人愿掏钱吗?”   “会,而且很多人会。”阮茜笑,“玩家是会变化的,只要好玩,他们就会掏钱。卖得更贵的《守望先锋》,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   -   -   PS:这几天可能都会晚一点更……所以…… 第一百八十一章:落花,其一   每个周末,住校的学生都是要登记的,方便宿管老师查寝,以免出纰漏。周六下午放学,童谣布置完作业,开始登记住校生,学生本地人居多,住校的就那么小猫小狗两三只,比如夏致。然后,她看到宋知非举起了手。   她确认了一遍:“宋知非,你平常不是回家的吗?”   “这次想留校。”   童谣点头,写下了宋知非的名字。   有家不回,偏要住校,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学校自由,可以一直玩手机,去网吧上网;或者学校自习的氛围好,更容易学进去……   童谣觉得至少宋知非不是因为学习才留校的。   但留校原因已经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放学,她走到宋知非桌前,轻轻敲了敲:   “来下我办公室。”   宋知非心跳忽地加快,面上却丝毫不显。   童老师要找她干嘛?   走廊上。   “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难题?”   前面的人突然发问,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捏紧,说:   “……没有。”   她的成绩也就那样了,以后努力考个二本,或者上个预科,高中大概就这么混过去了。   “这几个月努力点,分班很看重最后几次考试的。要是考好了,也许就能进五六七八这几个班。”童谣在前面念叨,回头看她一眼,“你的成绩还是有希望的,你不笨,只是没用心学。我说多了你们容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可是,老师啊。   学习能不能用心,也是一种卓越的才能。   宋知非觉得自己没有这种才能,她注定只能学得马马虎虎,当一块不可雕的朽木。   办公室。   童谣从桌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宋知非。宋知非看向里面,发现是自己的校服。   她的校服外套还从来没有叠得这么整齐过。   “我洗过烘干了。”童谣笑,“你这次留校是有什么事吗?”   宋知非低头,说:   “没事。”   不知怎的,她又轻轻地补充一句,“跟家里吵架了。”   童谣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你没交手机?”   宋知非不吭声了。   “算了,下个星期一定要交,知道吗?”童谣扶额,“跟家里吵架也没什么,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呢?你把学校当离家出走的地方,矛盾也不会化解,一直憋在心里,双方都会如鲠在喉,以后相处起来,就像隔着什么一样。”   宋知非看着她,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嗯”。   童谣温和地笑了笑,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也不强求:   “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吃饭吧,要块巧克力吗?”   宋知非很想说,不耽误,一点都不,反而是她在耽误童老师的时间。她摇头,说:   “不用,谢谢老师。”   然后匆匆离去。   童谣对待宋知非的态度,其实是有些讨好的。   哦,不对,准确地说,是“收买”。对李明和还有其他班干部也是这样,对他们表现得温柔、关心一点,好让他们乖乖听话,还能帮忙管一下纪律。至少,不会捣乱。   一些老师,和班上比较皮的学生称兄道弟也是这个道理。   晚上,童谣洗去一身疲惫,躺进被窝,和小姑娘煲电话粥。   “在干嘛?”她问。   “工作呀。”   “周六晚上还工作?我哥剥削你?”   “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哦。”她闷闷地说,“五一假你也不回来……”   小姑娘默默承受着她的控诉,小声说:   “对不起……暑假肯定回来。”   “暑假你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她赌气地说,“我和冬阳两个人过。”   在公司里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此时唯唯诺诺,可怜兮兮地说:   “别不要我……”   童谣差点笑出来。   笑够了,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还是按你自己的计划来吧,回不来的话,我带冬阳去看你。”   这句话把小姑娘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童老师……”阮茜抱着膝盖,“你怎么这么好。”   “这就好了?你要求好低呀。”童谣调侃。   小姑娘噘嘴,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们的联赛第一赛季下个月开始,开赛前会有一场全明星赛作为仪式,你……要来现场吗?”   “我?”童谣失笑,“你们游戏比赛,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吧。”   “来嘛……我三陪哦。”   话题渐渐变得不纯洁。   童谣最后答应了参加,但不是为了小姑娘的三陪,而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游戏联赛……嗯,她自己都不信。   -   -   大清早的,童谣被手机震醒。   昨晚和软软聊得有点晚,现在一看,都九点了。   微信里,主任的头像上挂着红色的点,一看就没有点开的欲望。   但看在职业操守的份上,她点了。   结果,里面的内容,越看越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   昨夜凌晨三点,一个男人出现在女生寝室,被女生发现,然后落荒而逃。   而发现他的人,是宋知非。   她半夜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和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当场吓得惊叫出声,那个男人没想到里面有人,拔腿就跑,后知后觉的宿管大妈并没有抓到他,白天把事报告给了学校。   学校自然是怕出事,赶紧开始查。所幸监控还算清晰,这个男人是下午放学进的学校,一直潜伏在女寝,监控上各种特征很清楚。   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监控越看越后怕。这个男人几乎是每个周末都来女寝“住”几个小时,不偷不抢,专进没人的寝室,最后偷偷摸摸地离开。   其实大多数学校的安保都是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出了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而主任专门跟她说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是她的学生发现了这件事。   “我们希望童老师给这个宋知非同学做做思想工作和心理疏导,让她不要恐慌,学校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处理的,同时要把影响降到最低,不要让学生们讨论。”   这是……让她去封口?   这种能上热搜的事,对学校的冲击太大了。   “那个人进女寝干什么?”她问主任。   “可能是有特殊癖好的人。”   “可是,不告诉学生的话,他偷偷装了摄像头怎么办?”   她的问题一出,主任很久没有回话。   良久,主任说:   “警察会处理的。”   她看了一眼,没再回复,然后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好,赶去学校。她有宋知非的QQ,私聊问她在哪,宋知非回答说在寝室。   她赶往女寝,推开寝室的门,寝室里光线黯淡,宋知非就坐在下铺的床上,靠着墙,黑眼圈淡淡的,抬眼看她。   “知非……”她急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有没有伤到你?”   女孩摇了摇头。   童谣抿唇,轻声问:   “那,你还在害怕吗?”   女孩把下巴放在膝盖间,肩膀微微颤抖。   她怕。   睁眼的一瞬间,打开的门缝,一双黑暗中浑浊的眼睛,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她一闭眼,就觉得谁在门后看着她、等着她入睡。   童谣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如果换作是她碰到这种事,恐怕会更加恐惧。她坐下,低声安抚:   “学校……已经报警了,他不敢再来的。”   她抿了抿下唇,主任让她对宋知非“封口”,她终究是做不到。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宋知非盯着她,问:   “你是来让我不要说出去的吗?”   童谣愣住:“不、不是……”   “陈主任跟我谈过了。”宋知非捏紧手机,“他说可以让我进一班,但不能给别人说这件事。”   话音到最后,带着些轻嘲。   “我说,我不稀罕。”女孩看着她,“陈主任就说,等会儿让你来跟我谈。   “是这样吧?”   她什么都知道。   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她想往外说的事,但学校想封口,她就越叛逆,越想说,巴不得昭告天下,不让卑鄙的大人得逞。   童谣怔了怔,随后,低下头,轻声说:   “嗯,主任是这么跟我说的。   “但我过来,是真的因为关心你的安全和心理。   “你想去一班的话,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的作用,真的很大。但如果你想公布出来,老师也支持你。”   她们静静地对视,宋知非先挪开目光,说:   “我不去一班。”   童谣了然:“那……”   “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宋知非说。   童老师,不是卑鄙的大人。   -   -   -   PS: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落花,其二   宋知非没说出口的是,她之所以愿意封口,是因为她觉得,如果她说出去,童老师会因此被领导批评刁难。   她知道童老师已经因为九班的量化考核评分被批评过很多次了,每次升旗仪式,表彰考核靠前的班时,总是没有九班。她不知道每次升旗童老师的心情是怎样的,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被旁边班级带着优越感的目光烤着,至少她作为九班学生,都觉得有些丢脸。   可丢完脸,大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或者有三分钟热度想要变好,但又很快恢复原样,这是他们有限的羞耻心和进取心能做的极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童老师抱着怎样的感情。   只知道,看见童老师抱起那只濒死的小猫时,她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温柔的老师能管好皮得像猴子一样的九班吗?   还真能。虽然班上小毛病挺多,比如有纸屑被扣分,但班风没歪,成绩缓缓进步,称得上井井有条。   “你确定不去一班吗?”童谣都替宋知非觉得亏,“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好的环境,有些益处是你一时间想不到、但……”   “不去。”   对话有些生硬地终止。   “哦……”童谣眨眨眼,略微窘迫,“好。”   她想了想,又说,“困的话,就补补觉吧。警察在抓他,那个人肯定不敢再来了。”   宋知非轻声说:“那他要是想报复我呢。”   宋知非此时此刻心里有千万种假设——要是有同伙怎么办,要是警察抓不到他怎么办……16岁的女生会害怕犯罪分子再正常不过,她很怕一醒来又看见那个男人盯着她。   “他哪敢啊……”童谣咬住下唇,提议,“要不要回家住?就算和家里人吵架……”   “不要。”   宋知非把被子提到了肩上,面对墙侧着躺下,“我就在这睡。”   童谣沉默,半晌后,试探着问:   “那,要我陪你一会儿吗?我就坐在旁边,不吵你。”   宋知非背对她,一声不吭。   童谣就擅自理解为不好意思了。   她安静地坐下,寝室里没有桌子,她也没带工作的东西,就只能刷刷手机,在微信上问问冬阳有没有吃早餐。说起早餐,她自己都没吃,起床时不觉得,现在就有些饿了。   她看着蜷在被窝里的宋知非,不由自主地设想她凌晨时的处境。   一定很害怕吧?   -   -   晚上,学生们返校自习。童谣在讲台上收手机,这次,宋知非把她的手机交了上来。   一切如常,仿佛社会人士夜闯女寝的事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过了几天。   “宋知非。”   “宋知非。”第二遍已经有些恼了,“上课了,别发呆。”   童谣正在上数学课,找个人答题,结果宋知非在下面发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忍心责怪,就当是女寝事件的冲击太大,难免恍惚几天。   下课,月考的成绩下来了,她分析了一番,班上似乎除了夏致有机会进前四的班外,其他人机会都不大。   “报告!”   “进来。”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是夏致,“怎么了?”   夏致的神情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小声说:   “最近……有谣言,说宋知非带男朋友回寝室过夜,还有人说寝室进了流氓,宋知非被……”   后面的,夏致说不下去。   童谣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天晚上,宋知非是吓得叫出了声的,可能吵醒了别的寝室的女生,让她们看见了走廊上的男人。也可能是宿管大妈嘴碎,走漏了风声……   无论如何,谣言已经迅速发酵,众口铄金,坏事传遍千里只需要几个课间,还传得有板有眼。人是有劣根性的,这种劲爆的事就算是假的他们也希望是真的。在有关“性”的话题这么压抑且欲盖弥彰的校园,人人都像饥饿的鲨鱼。闻到血腥味就要凑上去分食。   他们不会觉得那个在寝室被强的女生可怜,他们只会觉得刺激。女生会用鄙视的眼神看她,男生会用淫秽的眼神看她。一个人时,可能还彬彬有礼,可一群人在一起,罪恶仿佛就被分摊了。又或者混在好人的圈子时,表示出怜悯,混在狐朋狗友的圈子时,表现得落井下石。   童谣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宋知非,而是先去找主任,问那个人有没有抓到。   主任在禁烟的校园里抽烟,掐灭了烟头,说:   “抓到了。”   她忙问:“他是什么人?”   “就一变态,审了才知道,偷偷进过好几个学校的女寝。”   “他没安摄像头什么的吗?”   主任摇了摇头:“警察说没有,他就是睡别人的床。”   办公室外,传来女生的嬉闹声。   外面这些女生中,有没有人的床被这个变态躺过?童谣一阵恶寒,问:   “他没传染病吧?”   “没有。”   “还有件事。”童谣看着主任,把有关宋知非的谣言说了出来,“学校打算怎么办?”   主任静默,随后说:   “我会让那几个传得厉害的班的班主任管的。”   “主任,”她抿了抿唇,说,“谣言是压不住的,只能澄清。就算你不让他们说,他们心里也会这么觉得,对我的学生依然是一种伤害。”   “那你想怎么样?”   童谣认真道:“我想请学校澄清这件事,尽可能的详细,才能让学生信服。”   主任脸色变了:“这种事被他们知道,学生和家长岂不是要炸锅?不是说好封口了吗?”   “那我的学生怎么办?她不稀罕去一班。”   她的问题始终只有这一个。   主任握着手掌,磨着指甲,酝酿了半天:   “这样吧……那个,是宋知非同学吧?能不能让我们和她沟通一下?澄清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童谣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如同看透了什么。   主任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想说什么,童谣就开口了:   “既然这样,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是否由我来澄清。您决定不了的话,就让能决定的人来找我。而且,最好快一点。”   说完,也不等主任的话,她径直离开。   -   -   晚自习。   童谣在上面改作业,时不时向下望,关注宋知非的状态。   宋知非撑着脸颊,在座位上转笔。   外面路过别的班的男生,大概是出来上厕所的,他们在后门处有片刻的停留,讨论中带着狡猾而恶意的笑,在安静的晚自习格外刺耳。   童谣直接到前门去堵他们:   “笑什么?哪个班的?”   两个男生讪讪地离开。   晚自习过了一半。   教室的前门,突然出现了一位妇女,她画着浓妆,拼命地往年轻了打扮,但还是遮不住岁月的痕迹。童谣认得她,是宋知非的母亲,家长会见过,有些刻薄,对女儿的学习成绩和未来充满了否定。   家长来学校找孩子,是很常见的事。   不用她开口,就有学生提醒宋知非:   “你妈妈找你。”   宋知非抬头,把笔几乎是按在桌上,然后沉默地起身,走出教室。   晚自习在继续。   直到教室外面传来不那么友好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在低吼,以及宋知非压抑而愤怒的回应。   坐靠门位置的同学听得比较清楚,他回头,露出一个咋舌的表情,让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向他打听。   童谣愣在讲台上,外面的争吵似乎围绕在“成绩”上,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介入,但下一刻,让所有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个打扮精致的妇女,像个泼妇一样推开前门,用力拖着一只手,一只宋知非的手,宋知非用力挣扎,可还是被拖了进来,之后——   这个不可一世的妇女,哭了。   一边哭,一边诉:   “我就让你的同学老师评理!”   “你们看看她,看看她!我每天起早贪黑地赚钱,她在干什么?学习一塌糊涂啊!我养你们姐妹俩多不容易,你怎么不能像你妹妹一样争气呢!你每天就在学校混日子、混日子,那都是我的血汗钱啊!你就那么没有良心?要不是你妹妹,我活着还有什么指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   宋知非低着头,面如死灰,眼眶里溢出泪水:   “妈,不是的,求求你您别说了……”   “我偏要说!你让我多痛苦啊?”妇女哭喊,“你和你爸一个德性,到死都懒!就是不愿意努力啊!你这个大号我就当练废了,你妹妹那个小号比你强一百倍!你现在知道哭了?你考倒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脸啊?”   全班没有一个人作声,大家看着这幅滑稽又悲哀的画面,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物以类聚,在这个班,他们都是和宋知非一样的人。   但庆幸的是,他们相比宋知非,至少在同学面前,还有一点尊严。   宋知非呆呆地站着,好像失去了灵魂。她第一次这样无措,好像自己被剥开了给全班人看。她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水,在最自尊的年纪尊严扫地,仿佛在被凌迟。   “宋知非,你要还是我女儿,就跟老师和同学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妇女的话回荡在耳边。   她像没听到一样,垂着脑袋,哭得泣不成声。   “你听到没……”   “知非妈妈,您能冷静一下吗?”   童谣闭上眼,轻叹一声,又缓缓睁开。   她看不下去了。   “知非不是您练废的大号,她就是她自己。我觉得,作为家长,不应该要求孩子达到比自己更高的高度,也不该把赌注都放在孩子身上,否则,自己才是自己练废的大号。   “知非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好,做事情很靠得住,很会关心人……”   班上的人开始叽叽喳喳,说着诸如“知非挺好的”的话。   宋知非终于忍不住,抽出被母亲握着的手,擦了把眼泪,跑出教室。   -   -   -   ps:明后两天期末考试,明天晚点更,后天请假不更_(:з)∠)_ 第一百八十三章:宋知非想要努力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但宋知非头也不回。   麻烦。   童谣一阵头疼,只想说这两个字。   “夏致,管下纪律。”   她跟夏致说一声,便从知非妈妈的身边跑过,追上前去。   可别出事啊。   她不想让陈沫的事重演。   好在,宋知非是往楼下跑的,但跑得很快,像生怕被抓住似的,让童谣追得气喘吁吁。   “慢点!”   她撑着膝盖喘着气,气不过地骂了句兔崽子。   跑这么快。   基本不运动的她突然跑起来,简直像个老年人。   庆幸的是,她看见宋知非在操场旁的观众席上停了下来。   呵,跑累了吧?   她驻足停下,胸前剧烈起伏着喘息,休息了一会儿,才一步步踏上去。   宋知非坐着,看着她上来,没有逃走。在夜幕里,发出轻轻的耸鼻子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压抑的哭泣。   跑得累成狗的童谣,在这一刻,又心软了。   ——你有没有一刻,突然不想活在这个世上?   比如被父亲骂的时候,比如被母亲骂的时候,比如……被父母一起骂的时候。   也许是委屈,也许是因为羞耻心,你心想,他们怎么可以骂得这么凶,是不是根本不爱自己。   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想法也许会维持几个小时,你觉得你哭完了,但过一会儿,想起来时又会委屈伤心地哭出来。   而最后,多半是父母喊你去吃饭,说几句软话,然后你就会想起他们对你好的时候,那点委屈像蒲公英一样一吹就散,慢慢地抓也抓不着。   他们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什么都给你他们认为最好的。凶的时候也是真的凶,好像你是个没有优点的废物,全是毛病,挑出那些鸡毛蒜皮的旧事骂个不停。   这一次,宋知非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原谅母亲了。   她成绩确实很差,但就应该被当着全班人面前毫无尊严地被批斗吗?   她埋着头哭,童谣坐到她身边也没有反应。   月亮藏在云后,操场晚上又不开灯,像夜晚的大海。   “老师知道……”她轻声说,“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   宋知非抽泣着,头埋得更低。   “寝室那件事,我肯定会帮你澄清的。那些谣言我都知道了,没有预先想到而且及时解决,是老师的不对。”柔和的声音像夏夜的风。   “不是老师的错……”宋知非哽咽道,一边哭一边笑,“她又没说错,我就是这么差。”   最让她难受的是,母亲的话,她一句都反驳不了。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没有看到你学习之外的优点。其实,你妈妈也没有坏心的,虽然方法不对,但目的想让你变好。”她轻轻拍拍女孩的背,“她这种教育方式肯定是不对的,只会让你压力更大,叛逆心更大,反而更不好好学习,对不对?”   宋知非想点头,但不知为何,又不好意思承认了。   “成绩对你们来说……很重要。不是非要成为最优秀的,但只要努力了,结果都不会太差。你妈妈是为你担心,你可以代入她的角度,如果女儿成绩一团糟,你急不急?她知道她过的生活很苦,才不想让你像她那样。她不该强求你比她更强,但你自己应该思考,要过怎么样的人生。”她轻声说,“以前,我也有个学生,她家境比你差远了,成绩嘛,比你稍微好点,但她很坚定地要往上爬,一步一步,现在已经是个超级优秀的人了。你可以像她这样,也可以自暴自弃,你觉得哪种比较好?”   宋知非咬唇,小声说:   “是上次来分享经验的那个阮茜学姐吗?”   “诶?”   被迅速猜到,童谣脸一红,说,“不、不是她啦。”   “哦。”宋知非没说什么,静静看着阑珊的树影,“我也想过要努力……但坚持不下去。那个人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呢?”   小姑娘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如果阮茜在这,肯定会贱兮兮地说“当然是因为童老师给我的福利呀”。   那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历历在目。   现在,她可不敢跟哪个女学生这么说了,万一对方是弯的,她就掉坑里了。   童谣觉得自己有点舍身饲魔的味道。   这个是绝不可能跟宋知非说的,她想了想,道:   “可以试试坚持努力得久一点,只要成功一次,你就不会忘记成功的喜悦。”   宋知非垂着头,抽噎几声。蓦地,她看见了操场上跑来的母亲的身影,她身体一僵,但没有跑,她心想这里没有同学,自己不怕她。可当母亲冲上来时,竟抱着她哭。   “知非,知非……”   “妈是一时糊涂,在气头上,你千万别做傻事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后来,她才知道,在班上,夏致给她母亲讲了很多孩子一气之下自杀的案例,和她冲出去时的场景很像,把她母亲吓坏了。   听着母亲的嚎啕大哭,她闭上眼,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也觉得自己挺贱的,之前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个时候又心软。   被骂的是我,你哭什么啊?   她的手抬起,又垂下,低声说:   “我没事。”   孩子大概是世界上最宽容父母的人,反之也成立。   -   -   宋知非不太想回教室,因为她不想面对同学异样的目光。   但还是被童谣带着去了。   教室里,童谣拍拍手,郑重地说:   “同学们,我要讲一件很严重的事。上个周末,有一个变态进了女寝……”   听完整个过程,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一个个都写着“卧槽”。   “他踩过点,只进没人的寝室,但宋知非那天留校,撞了个正着,把他当场吓跑,这才知道有这件事。现在已经确定,没有安装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但东西被动过,我建议女生们回寝检查一下自己的个人物品,如果有异常,立刻告诉老师。”   事情经她一说,彻底包不住了,像熊熊烈火一样起了燎原之势。   “学校怎么不早说啊!”有女生愤怒地质问,东西被变态用过,膈应又恶心,她们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用了好几天,“太不负责了吧!”   “也别怪童老师啊,肯定是学校不让说吧……”   “理解,但必须追究。”   童谣站在前面,什么也没有辩解。无意中,她注意到了宋知非看向她的、担忧的目光,她淡然一笑,示意宋知非放心。   宋知非的事,已经被澄清,在更大的瓜面前,连她母亲在班上大闹的事都无人问津了。   女寝里简直人人自危,看到东西位置变了都怀疑是不是变态拿去干了猥琐的事。学校里不少人没交手机,事情传到家长耳朵里,爆炸的家长又在微博披露,最后很给力地上了热搜。   #变态男子睡遍女生寝室#   这个标题给话题带来了巨大热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黄文剧情。   【这学校我直接疑惑,这么大的事不通知学生?】   【呵呵,想压下来吧,这个变态恐怕有背景。】   第一时间选择隐瞒不报的学校人人喊打,评论区里恨不得领导全部革职。第二天,学校扛不住压力,又是网络舆论又是上头来查,终于出面道歉,同时地方教育局表示近期会公布对相关人员的处分。   而童谣,安然无恙。   就算她没有背景,也没有人敢把她这个说出真相的人怎么样。谁要是敢,那就是第二波舆论浪潮。   但以后的一些评优,大概与她无缘了。   她大概是最奇特的老师了,得罪了同行,得罪了领导,还若无其事地待在学校。   反正她本来也不在乎。   -   -   数学课。   童谣把问题写在黑板上,转过身。   举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宋知非。   夏致肯定会做,但夏致这孩子腼腆,不点她就绝不会主动答题。   而宋知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上课举手。   “宋知非,你来。”   宋知非起来,心里酝酿好的话,说出来却磕磕绊绊:“根据余弦定理……”   她似乎真的开始努力了。   在别人眼中有些可笑,往往一个成绩很差的人奋起,他们就想劝她不要努力,大家一起都不努力,待在舒适圈里,多好。   狗屎。   “最后代入数据,角A等于30度。”   宋知非回答完,抿唇,看向童谣。   童谣笑:   “很正确。”   -   -   -   ps:明天两门考试qwq明天请假 第一百八十四章:流水   这段时间,童谣清闲了一阵。   到了期末,再皮的学生也有了紧张感,关系到分班,所有人都会慎重一些,更有一些人,对于文理分科还拿不定主意,每次考试都要准备九门功课,而那些拿定主意的人,从入学起就放弃了政史地或者物化生,轻松了一大截。   童谣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领导吩咐下来的事能拖就拖,因为你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又改主意。她还把玉藻接了回来,每天都能抽出时间逗逗小狐狸,还能逗逗冬阳小萝莉。   快活似神仙。   这天,西竹双语实验小学。   纯黑的豪车停在门口,香车上下来了美人,童谣特地打扮了一番,来参加冬阳的家长会。一年级小朋友的家长都很年轻,但她无疑是最绚烂的那个,一到教室就有一堆小姑娘围着她转。   “冬阳,你小姨来了!”   “姐姐你好漂亮!”   “你也很可爱呀。”童谣笑眯眯地回答。   其实,她这么受欢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沾了冬阳的光。冬阳在班上人气高,朋友多,她的朋友才会对她这个家长有亲切感。   更别说冬阳还经常带小朋友来家里玩了。   一年级的家长会大体不是什么多严肃的事,主旨就是共同建设一个和谐班级。家长会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她坐在冬阳的座位上,冬阳就和其他小孩一样,搬了张椅子挨着她坐。她朝小丫头笑了笑,望向后面的墙壁,墙上贴着班上小朋友的名单,而在“许冬阳”三个字后面,有全班最多的小五角星贴纸。   班主任在前面放着PPT,展示了很多孩子们的照片,童谣发现冬阳总是在合影的中心,大大小小的照片都少不了她。   大家都以跟许冬阳交朋友为荣。   家长会结束,她亲了口冬阳的额头,开心地说:   “我家冬阳真优秀。”   准备离开时,走廊上,几个小男生推着另一个普通小男生来到童谣面前,一脸怂恿相,而被推的男生,欲拒还迎,一见到童谣,就尴尬地挠头。   童谣明白了,是冬阳的小追求者啊。   一年级的孩子,可能不会谈恋爱,但已经能知道自己对哪个人有好感、愿意讨好谁。   “阿、阿姨好……”   童谣的笑容裂了点。   别的小朋友可都是叫她姐姐的。   不过她也不至于太在意,牵着冬阳,打趣道:   “你好呀,是想跟我们家冬阳玩吗?”   小男孩一听,连连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冬阳,你要去玩吗?”童谣晃了晃冬阳的手。   冬阳抬起头,看向男孩,轻轻摇了摇:   “抱歉,我不想去,我只想跟女孩子玩。”   童谣点头,正准备跟小男生道别时,突然意识到冬阳刚刚说了什么。   诶?   只跟女生玩。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小女生只跟玩得好的女生玩,小男生只跟玩得来的男生玩,这都是很常见的吧?   回家路上。   “冬阳讨厌男生吗?”童谣试探着问。   “不讨厌。”冬阳踩着路上的直线走,“但他们有点闹。”   “哦哦。”童谣放心了。   她和小姑娘应该没把冬阳带歪。   -   -   “老师,”课间,宋知非找到童谣,“我想找你咨询一下分科的事。”   自从之前一连串的事情过后,宋知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她的进步空间很大,每次小考的提升就很明显。而且她在女生中威望很高,常常能帮童谣管管纪律,童谣都想着要不要让宋知非当个纪律委员。   想想后,又算了。   好不容易知道努力了,还是专心学习比较好。   “还没定选文科还是理科吗?”听到这个问题,童谣并不诧异,耐心道,“确实好好考虑,选择自己合适的。”   “童老师能帮我分析一下吗?”宋知非小声问。   班上的女王蜂,在她面前总是很小心很注意。   “我是理科读到大的,文科我也不太清楚……”童谣失笑,“就我而言,我觉得理科比较一板一眼,没有那么主观,要记的也挺多,但应该没文科那么多。最重要的是,考大学的选择多不少,文科很多专业是不可以报的。”   “嗯。”宋知非认真地聆听。   “文科的话……”   一谈就是一个大课间。   但她一向不吝啬于花时间在学生身上。   上课铃响,童谣赶紧补充一句“这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主要还是看自己”,宋知非笑着点头:   “嗯,我再认真考虑一下。”   然后小跑着回教室。   她其实早已决定好选文科还是理科。   只是想和童老师多说说话罢了。   -   -   童谣有一阵子没去看望米苏了。   这次她去,在花和水果中纠结了一会儿,买了实用的橘子。她拿起橘子,突然想到了前世那部叫《我不是药神》的电影,里面的病人也是白血病,他们在电影里也常常是在吃橘子。   橘子里的维C,对提升免疫力有很大帮助。   到了医院,病房门是开的,她在门口,看到米苏站在窗前,房间里没有别人,女孩看着像是天空中一只孤独的鸟。   “米苏?”童谣放下橘子,“最近怎么样?”   米苏回头,轻声回答:   “童老师。   “最近挺好的。”   “可我看你好像不开心啊。”到这里,童谣还是笑着的,想让米苏也开心一点,于是关切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米苏还是摇头,最后,又低声说:   “化疗两次了,检查出来的白细胞和血小板都很低,可能……要进仓了。”   所谓的仓,是一个无菌的小病房,隔绝病毒,隔绝亲人,隔绝一切,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一个人要在里面待很久。   童谣沉默,接着问:   “那……那个同意捐献干细胞的,什么时候可以移植呢?”   米苏看着她,眼神像是被深渊吞噬了般黯淡:   “他反悔了,上周。”   童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悔捐,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高,大多是捐献者一口答应,仔细思考后又后悔,或者亲属不同意。   诚然,他们的反悔无可厚非,不应该被道德绑架。   但是……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   那天,她正在病房里看书。母亲进来,一脸悲痛和绝望,说有件事要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怎样,爸爸妈妈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她已经提前意识到了这个消息有多糟糕,但没想到有这么糟。然后,就被告知了这个事实。   即使现在回想,当时的感受也很清晰。   冰冷,黑暗,心一下子坠了下去,活下来的希望被捧到她面前,又被拿了回去。   骨髓库是不能透露捐献者信息的,求人都求不到。她给那位捐献者写了一封信,请求骨髓库的人转交,乞求对方再考虑一次,至今没有回应。   生命是无价的,她却活得这样卑微。   艳阳天,窗外的树叶闪烁着生命的苍翠。   童谣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门口那只老鼠药中毒而死的小猫。   社区的兽医说,送去的太迟了。   其实……本来是有不那么迟的机会的。   她看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话题蓦地转弯:   “要玩下游戏吗?”   米苏愣了愣,知道童老师是想让她换换心情,点了点头。   这次玩的还是《守望先锋》,选的英雄还是天使。   但治疗,复活队友时,心里却不是那个滋味了。   游戏里,有一张叫漓江塔的中国地图,有一个地方放着宇航服,上面写着“宏宇”,纪念着一个见义勇为、期待守望先锋的玩家。   暴雪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米苏经过地图的这里时,说:“我死了,暴雪有没有可能把我也加进地图里啊?”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童谣却温和地看着她,说:   “你能活很久的。”   米苏抿着唇,眼睛渐渐浮起一层晶莹的水膜。   但她没哭出声,她很快就抹抹眼睛,队友叫她奶人,她就专心地去奶。   童谣这次陪了米苏很久,晚上自习课她才赶回学校。   坐在前面,她心不在焉。她愈发确定应该做什么,但江妩……大概不会同意她。   该怎么说服江妩呢?   她的忧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宋知非在台下,看着一脸烦忧的老师,有些坐不住。大家都在安静地自习,她上来问题目,走的时候,偷偷给童谣塞了一张纸条。   童谣讶异,打开一看,写着:   『有烦心事吗?』   童谣微怔,看向宋知非的位置,女孩的羞赧的表情一览无余。   ……不是吧?   她把纸条塞进口袋,下课时,宋知非又来找她。她垂眸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安心学习就好。”   宋知非说:“可我……大家都很关心童老师,怕你遇到什么麻烦。”   女孩的一只脚别在脚跟后,不自在地捏着手指。童谣也大概确定了一件事——   宋知非喜欢她。   十八岁的她,傻白甜是真的甜。和小姑娘两情相悦,算是终成眷属。   二十一岁的她,要是再傻白甜就是真的傻。追求者不是差两岁的软软,而是差五岁的小屁孩。   何况,她也不是单身族了。   -   -   -   PS: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无情   宋知非喜欢她。   童谣头都大了,在办公室做什么都专心不了。   不能放任下去。   私下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吗?   但……万一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怎么办?   那不是要尴尬死。   小姑娘和她通电话时,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怎么啦?”   “也没什么,”她支支吾吾,“就是……”   明明她又没出轨,说起来却怪不好意思的。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委婉地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来自学生的好感。”   阮茜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夏致吗?”   小姑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童老师的所有学生都心怀不轨,尤其是自己。   “怎么扯夏致身上了……不是她。”童谣尴尬,“你别污蔑人家。”   小姑娘悲愤:“除了夏致还有别人?”   “你不认识的……而且也没怎么样,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脸皮厚啊?”童谣轻啐了一口,拿着手机低头走,“我只是觉得有点迹象。”   阮茜抿唇:“你干了什么啊……别人就喜欢上你了。”   “我没干什么啊,就做了一个老师该做的……我问心无愧好不好。”   小姑娘说:“那,要是她们找你要什么奖励,要你亲她们,绝对不可以!”   “你当我蠢啊?肯定不会啊。”   “不许单独补课!”   “哪有时间补课啊。”   “也不许带到家里吃饭!”   “好,好。”   “什么承诺也不许给!”   “知道啦。”童谣笑了,“这个世界上哪有第二个你呀。”   “哼……”   耳边传来小姑娘娇憨的哼声,“我怕她们装可怜,你就……好吧,我知道你不会,但我就是……”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不爽。   要是童老师真的被别人勾走了,她真的哭都没地方哭,这个故事说不定会发展成她奋发图强收购童氏最后强取豪夺。   那也太不真实了。   童谣说:“我是在想,怎么拒绝她。”   “嗯……”阮茜闷闷地说,“对方小你五岁,明明就是小屁孩,现在的孩子真早熟。我觉得可以冷处理,你不理她,她应该就知难而退了,说出来还伤她自尊心。”   “我也这么觉得。”她停在路边,“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关于米苏的事……其实我属于低分入库的,做辨析也不一定能匹配上,匹配上了也不一定能动员成功,几率其实很低,但……我还是想试试。我觉得如果有一个可以救米苏的机会而我却没有尝试过的话……我会后悔。”   小姑娘低声说:“只要对你身体没有损害的话……”话没说完,又轻呼了一口气,“要是你没匹配上就好了。”   童谣轻笑:“干细胞而已啦,比抽血声势大点,要是捐骨髓我肯定不肯去,听说特别疼。”   阮茜心说,如果是捐骨髓,最后肯定也会去的。   童老师的心那么软。   她真正难过的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到。   “我跟你说,我参加冬阳家长会的时候,你知道冬阳说什么吗?她说她只跟女孩子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们……”   “嗯。”小姑娘默默应道,心情低落。   童谣察觉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   聊了一会儿,无话可说时,童谣说了句晚安,挂了电话。她忽然有些担心,异地恋从来都不是恋爱的一个好的选择,距离这么远,她和软软的感情会不会变淡?两个之间会不会变得陌生?   她心烦意乱地进了浴室,洗完头,站在淋浴下发呆。这时,手机响了,是微信特别的铃声,童谣拿起一看,发现是个视频通话。   又来自小姑娘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按了绿色的接听,然后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童老师?人呢?”   童谣窘:“我在洗澡。”   阮茜:“!”   童谣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情,小声问:   “你……旁边没人吧?”   阮茜激动地说:“没有,我已经从学校搬出来了!”   于是,童谣红着脸,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能掐出水还滴着水的脸蛋,白皙的天鹅颈项,以及……下面摄像头没照到。   “下面一点!”小姑娘哀嚎。   “不行,”童谣害羞,“感觉怪怪的。”   “不怪!一点都不怪!”   “……”   童谣心情复杂,胳膊挡着前胸,把摄像头往下偏了偏,她觉得这样已经突破她羞耻心的极限了:   “……够了吧?”   这种欲盖弥彰更要命了。   阮茜恨不得钻进手机里。   “算了,我下次亲自来。”最后,小姑娘悻悻地说。   还挺理直气壮的。   “怎么又打电话来啊?”童谣问。   “刚刚……有点情绪,我自己的。”小姑娘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让你来哄。”   童谣眨眼:“可我喜欢把你当小孩子看。”   “是吗?”阮茜眯眼,“你会让小孩子……”   她伸出舌尖,手指还做了个暗示性很强的动作。   “对你这么做吗?”   童谣的脸瞬间烧红,烫得像煮熟的龙虾。   这一块,自己是永远说不过软软的。   虽然嘴上常常说软软脸皮厚,得寸进尺,但她心里实际上觉得是自己勾引了当时还未成年的小姑娘,理亏,前几次和顾艺文见面心虚得要死。   没羞没臊的对话持续了十多分钟,后面她都是把手机放着,一边洗澡一边聊天了。   小姑娘则领悟了两个词。   一个是春光乍泄。   另一个是大饱眼福。   -   -   在九班,学生上台做题,主要靠童谣点名,因为除了那几个乖宝宝外实在没人举手,总不能一直就点那几个。   今天,举手的有三个,童谣犹豫了一下,没有点举着手的宋知非,而是让另一个人回答。   余光瞥过宋知非时,她看见了女孩脸上片刻的失落,但很快又投入到做题之中。   下课时,宋知非又过来问她题目,那希冀和信赖的眼神让她不忍心拒绝。她沉下心,讲了其中一道难的,接着说:   “我等会儿还有课,其他题你问一下会做的同学吧。”   “嗯嗯。”   简直对她百依百顺。   是单纯的对于肯定自己的师长的憧憬和尊敬之情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能慢慢疏远宋知非,把自己当男老师看,只投以必要的关注。   下午,她吃完饭后,在办公室吹空调。有学生敲门进来,她抬头看,居然又是宋知非。   宋知非提着一杯奶茶,放在她桌上,脸上红红的,还有点小别扭:   “老师最近一直照顾我,我很感激,就买了一杯奶茶……”   童谣愣了愣,宋知非正要离开时,她出言喊住了她,轻声地、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   “老师照顾学生,都是应该的,不用送东西,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拿走吧,自己喝。”   那一瞬间,她看见宋知非有些无措。   这样笨拙的讨好,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吧?   她甚至有点心软,想着要不就喝了,以后再说明白。   ——但她不能给宋知非希望。   ——这不是给她希望,是给她台阶。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打架。   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她朝宋知非笑了笑,说:“拿回去吧,吃完饭喝这个要变胖的。”   “哦哦。”宋知非略显机械地上前,把奶茶提起,“老师……那我拿走了。”   “嗯。”   离开的样子有点灰溜溜的。   多云、黯淡的黄昏。   童谣望向窗外的楼下,吃完饭的学生熙熙攘攘。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   -   宋知非知道童老师在疏远她。   具体表现在,不会再单独和她待很久讲题目,发作业时不再愿意让她帮忙……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自以为她的心思不会被怀疑,但似乎还是被发现了。   晚上,她在寝室的走廊尽头接水。正逢童谣查寝过来,她立刻跑过去,月光照在她光溜溜的腿上,童谣挪开眼,只说了一句“快去睡觉”。   宋知非哑了哑,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   -   -   -   PS: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我有女朋友了   期末了,学校招了一群刚大学毕业的新老师。新老师不知道童谣的在学校孤立的处境,看她有名还面善温和,有好几个都表示想听她的课。   童谣自然不会拒绝,但上课的时候教室后面坐了一两个同行后辈,压力确实大了些。   “……函数f(x)<4恒成立,求m的取值范围。”   她转向鸦雀无声的台下,期待哪个学生举起手。   给点面子啊小兔崽子们。   别让她在新老师面前丢脸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别的老师的缘故,平时爱举手的那个男生没举手,也可能是不会。而每次都会举手捧场的宋知非,这次低着头,不敢看向一脸期许的她。   她难免有些失望。   实在没人,她都打算自己来讲时,内向的夏致悄悄把手臂立了起来,手指弯弯的,在退缩的边缘试探。   她心里高呼,小天使啊!   平时没白疼你!   “夏致在黑板上写,其他同学在下面自己写。”她说道。   她下去检查其他学生的完成情况。过道并不好走,到处都是书箱,把路都堵住了,穿过教室像在跨栏。她走路是无声的,很多学生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以为她还在讲台上,就在下面开小差。   比如宋知非。   童谣从后面经过时,发生宋知非在本子上写字——不是写题目,是写句子,大腿上还放着一本不知道是《意林》还是《读者》的书。   “写什么呢?”她轻声开口,同时拿起宋知非的笔记本。   宋知非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抢回本子,又不敢。   童谣拿着笔记本,眼前就是上面的文字,看了以后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有人问我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追得太凶,爱情就跑得快。甚至把对方仅剩的一点好感,也赶得无影无踪。』   一个出自戴望舒,一个出自卢梭,都是名人,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就是喜欢抄些情情爱爱感动自己的句子么。   她把笔记本还回去,轻轻拍在桌上,说:   “认真上课。”   宋知非低着头,有些羞愧,又有些委屈。   她抬头,看见童老师已经走上讲台,对写出正确答案的夏致表扬夸奖,心里难受极了。   早知道就不赌气了,开始没人举手,她举手的话童老师肯定会点她吧?   虽然她不会做,但写个错误答案也好,怎么也比现在强。   这节课的后来,再没有举手回答问题的机会。   下课,宋知非拿着作业本小心翼翼地往童老师面前凑,结果一个听课老师正在和童老师交流,她只能干巴巴地在一边等。   童谣注意到了宋知非,但她想和宋知非保持距离,特意和新老师交流了很久,一个课间本来就被预备铃压缩到了八分钟,等交流完,基本都要上课了。   但她却发现,宋知非还在那等着。   “谢谢童老师的分享,我去听下一节课了。”新老师向她告别。   旁边没人了,宋知非终于敢上前了。   “童老师。”   “嗯。”一簇头发落在眼睛前,童谣把它撩开,声音不冷不热,“有事吗?”   宋知非心里更难受了。   对别的学生就那么温柔热情。   对她就……这么公式化。   她只是想更亲近一点,甚至亲近一些都不需要,只要能和童老师待久一点。   “我……我想来道歉。我不该上课不认真,而且……”宋知非垂下脑袋,“你都看向我了,我还没举手,让你尴尬。”   童谣微怔,没想到没举手也能成为这孩子道歉的理由。上课铃响了,宋知非没走,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   “哎。”   她偏了偏头,“知道错就行了,另外,上课也不是要你必须举手,别开小差就行。回去上课吧。”   没有一点师生关系之外的回答。   宋知非蔫蔫的,午休时也睡不着。   “诶,你们说,童老师是不是百合啊?”   一个室友说。   “你听谁说的?”一个女生好奇道。   总有一个人,一听到她的名字,你就忍不住凑过去听。   宋知非从床上翻起来,问:   “童老师怎么了?”   “额,我们在八卦,”女生说,“你看,挺多男的追童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垃圾桶经常有花,就是童老师扔的。上次还有个开法拉利的在校门口想接童老师走,但童老师自己开车走了,她又没男朋友,是不是喜欢女的啊?”   “说不定是性冷淡,都不喜欢。无性恋。”一个人打岔。   “可你不觉得童老师对我们女生好些吗?”   “那是怕男生对她有非分之想吧哈哈哈。”   “我再跟你们说,我去童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她桌上有本《盐的代价》,我上网一查,是百合小说!”最初八卦的那个女生说。   “真的啊?”室友震惊。   “真的!我一看童老师就觉得很姬,深柜好吧。”   宋知非默默听着,心里又喜又忧。如果童老师喜欢女生,那最好了。但童老师即使喜欢女生,也要疏远她,这背后的事实更让人煎熬。   “上次来的那个学姐,很漂亮那个,漫画家,我觉得她和童老师有奸情,眉来眼去的。”   “什么奸情,多难听,那叫姬情。”   宋知非忍不住,说:   “你们别乱编排童老师好不好,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姬情。”   那女生挠挠头:“就随便说说嘛。”   “知非不会喜欢童老师吧?”另一人笑嘻嘻道。   “你别乱说!”谁知道宋知非反应特别大。   “吵什么啊?再讲话扣分了!”宿管大妈推开门,怒视。   寝室瞬间安静下来。   大妈走了,几个女生咯咯地偷笑。   “她走了!到隔壁去了!”   “继续讲!”   “不讲了,下午有物化生,烦死了。还好我以后选文科。”   “我们寝室应该都选文科吧?”   “我是文科。”   “我也是。”   没说话的只剩下宋知非。   她靠着墙,轻声说:   “我选理科。”   -   -   分班之前,高一是一周一考。   童谣上午改卷,下午分数就出了。九班成绩略微提升,但前阵子刚进步到班上四十名的宋知非又退回了五十多名。   再联系她近日上课的状态,其实……是意料之中。   她觉得让自己为难的事越来越多。   米苏的病还没解决,宋知非又喜欢上她。要是暗恋也就罢了,可她只是表现得疏离了一点,就伤到了宋知非敏感的心。   经历了母亲在学校闹后,她本该料到宋知非会有多脆弱。   她又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老师。也许,需要进修一段时间,或者,安安静静地在家编纂参考书,录录网课。   那也太让人气馁了。   一个课间,她找到宋知非,让她来办公室。   血淋淋的成绩单摆在眼前,宋知非无话可说。   “知非。”她平静而温和地说,“我觉得在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但喜欢是克制,不应该影响你最重要的事——学习。”   宋知非睁大眼,拳头紧握。   童老师……真的知道了。   童谣继续说:“在今后你会遇到许多人,你会意识到现在的感情是不成熟的。你只看得到我的优点,因为我们的关系并不对等……”   “不是的,”宋知非咬着唇,“我就是喜欢你,我觉得你很有耐心,很温柔,我说有个猥琐男老师查女寝,你就去帮我们说。之前物理老师教得不好,你帮我们反应。路上那只小猫只有你去救,我妈妈来闹的时候只有你帮我解围……”她说着说着,居然哭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干嘛说我的感情不成熟。”   学生一哭,童谣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找卫生纸: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她确实是当习惯了老师,有种站在高地批判别人的意思。   抛去那些所谓的成熟,师生关系,她拒绝宋知非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   “对不起,谢谢你喜欢我,”她说,“但是,我有女朋友了。”   -   -   -   ps:来了来了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蜜糖   宋知非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晚饭时间,她却不想去食堂,把头埋进被子里,低声哭泣。   “知非,你怎么哭了?”   回寝洗澡的室友听到后惊讶,连忙去问。   宋知非抬起头,泪眼婆娑:   “我失恋了……”   室友大惊:“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宋知非摇头,继续哭:“我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了。”   “所以,是表白被拒了?”   “……嗯。”   “哎,”室友叹息,然后深情地说,“忘了他吧,我偷电瓶养你。”   “去你的。”   宋知非缓了一下,平躺着,拿胳膊挡着眼睛。   本来就是暗恋,一开始也没觉得会有结果。本来想徐徐图之,却又被掐死在萌芽阶段。   哭出来,倒是感觉好多了。   -   -   黄昏,童谣踩着时间去接冬阳放学。   她和宋知非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小姨今天好漂亮。”   “嗯?”童谣眨眼,“哦,今天我换了衣服。”   她换了身衬衫裙,衬衫纯白,裙子蓝黑,把腰束得很细,挺洋气的,布料很有质感,比高中女生还清纯。   穿久了拘束单调的OL,她自己都想换换口味。   “白天怎么不说?”她笑道。   冬阳不好意思:“早上没注意。”   小学的门口,到处都是流动摊,有卖烤肠的,卖里脊肉的,一群小学生在那里买。前面有一群男生和女生喊着冬阳的名字,想叫她一起边玩边回家,学校的孩子都是住附近小区的,顺路再正常不过。   “去吧。”童谣松手,“我在后面跟着。对了,书包给我。”   她一手挽起冬阳的小书包,冬阳欢呼着跑进朋友之中。   “每次都是你来接孩子,孩子她爸妈呢?”旁边一个妈妈和她边走边聊,“你是她姐姐吧?”   “啊……”童谣望天,然后笑,“她爸在北京,工作很忙。”   “哎,现在都忙,孩子也忙。我家琪琪一放学,也就路上能玩一下,等会儿要去机构写作业,写完作业还要学钢琴……现在的孩子太苦了。”   童谣咋舌:“我家冬阳倒是什么班都没报。”   “趁现在多让孩子学点技能好,”女人道,“等上了中学,想学都没时间了。”   “嗯……”   童谣不想给冬阳什么压力,但她这个人没什么才艺,从小到大看到别人才艺表演获得掌声的时候其实还挺羡慕的。   而别人则羡慕她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所以她想,要是冬阳想学点什么,她肯定支持。   学校从放学到晚自习,她能挤出的时间最多是一个半小时,接完冬阳后,只能随便做点菜,再把中午的饭热一下。   有点苦了孩子了。   冬阳的小学倒是有晚托班,但她又不放心而且不喜欢把孩子给别人照顾。   “冬阳,”饭桌上,童谣问,“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想学吗?”   冬阳咬着筷子,陷入沉思。   童谣又补充:“没有也没关系,不要太累,我们快快乐乐的也很好。”   冬阳鼓鼓脸颊,小声说:   “……小提琴。我觉得很好听。”   童谣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确定好了。她笑眯眯道:   “好,那小姨抽空带你看看。”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就收数学作业。   夏致把作业搬到她办公室来,她批改后,发现宋知非的作业完成得还不错,看样子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教师的日子千篇一律。   放学,查完寝,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校门口有很多家长,都是来接走读的孩子的。她穿过人群,突然,手被人握住,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变态色狼,然后就听到莞尔的一声:   “谣谣。”   她愣愣地,看着牵着她的人。   还真是色狼。   阮茜笑着,从上看到下:   “今天穿得真好看。”   同一句话,被冬阳说,和被软软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你怎么回……”   “我考完了呀。”阮茜凑近,“暑假八十多天呢。”   “这么多!”童谣嫉妒了。   不过,她是老师,也是有暑假的职业,不至于太眼红。   “累了吧?”小姑娘搂着她的腰,那样不盈一握,像是能被折断,“我背你回去?”   “你当你力气多大啊?”童谣哭笑不得,“还背我,背冬阳去吧。”   “我可以的。”小姑娘坚持。   不对。   不是小姑娘了。   童谣的脸几乎贴着正面搂着她的阮茜,呼吸可闻: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阮茜抱着她不放,“快一米七了,应该不再长了。来,我背你。”   “说了不用……”   最后,她还是趴到了阮茜背上。   “胸好软。”阮茜感叹。   童谣在她耳边说:“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脑袋扇歪。”   “不信。”   “你……”她咬牙,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重的话就放我下来。”   “不重。”阮茜笑着说,“童老师,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啊。”   “我哪里害羞了!”童谣恼羞,“对了,你走慢点,我这是裙子。”   虽然够长,但还是怕走光。   “知道,”阮茜说,“我才不会让别人占你便宜的。”   童谣心说,真会卖乖,便宜都给你占完了。   天黑路不远,她观察着小姑娘的后脑勺和耳朵,嗅着发香,心中渐渐满足。   “放我下来啦。”   到了楼下,她想下去,便说。   “我背你上去。”阮茜不放。   “上楼你要累死的,送到这就行了。”童谣自己跳下来,调侃,“师傅,多少钱?”   “不要钱。”阮茜跟上她,“上去吧。”   不要钱,那就是要……   童谣默默用手背给脸颊降温。   太糟了。   自己已经到了和软软在一起就想到那种事的程度了。   到家。   冬阳已经睡了,阮茜悄悄给小丫头压了压被子,童谣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们,觉得这一幕特温馨。   阮茜出来,又来抱她:   “去洗澡吧。”   这孩子……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吗?   童谣觉得身上热热的,低声说:   “嗯。”   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到了浴室,小姑娘不去脱自己的衣服,而是先帮她解衣宽带:   “我帮你脱。”   她觉得害羞,但也没阻止。   淋浴一开,浴室里流水潺潺,像是她们的掩护。   两人互相拥吻,当阮茜伸出久违的纤细手指时,她的身体生涩而敏感地回应,魂魄仿佛都要丢失。   “你……慢、慢一点……”   她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双腿发软。   太久没有尝过这种事,她以为自己是禁欲的,谁知道一点就燃。   适应了这样的节奏后,她也伸出手,也想……在小姑娘身上拥有些什么。   -   -   次日。   童谣醒来时,有些懵。   身边没人。   是……春梦?   那也太离谱了。   她往床边一看,瞄见了一双不属于她的袜子,心下了然。   果然不是梦。   “阮茜回来了!”一大早,冬阳就在欢呼。   “也就你回来了她这么高兴。”童谣跟小姑娘吐槽,“比在乎我还多。”   阮茜说:“因为你一直陪着她嘛。”   “哼。”她坐下吃早餐,“冬阳要学小提琴,你帮她找老师哦。”   “嗯。”小姑娘说,“我也得为孩子做点什么。”   “噗。”   这番不太符合年纪的对话逗笑了童谣。   “我吃完了。”她擦擦嘴,“冬阳,今天阮茜送你上学好不好?”   “好!”小丫头超开心。   高中上课比小学早,童谣便先走了。阮茜在门口送她,唇角微扬:   “中午和晚上我做菜。”   “你不用忙公司的事吗?”   “这个时间还是有的。”阮茜迈出一只脚,轻轻吻了她一下,“只要你支付这个。”   童谣愣了半晌。   “怎么了?”阮茜疑惑。   “我在想,”童谣按了按唇,“要亲多少次,才能让你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   -   -   ps:略短小……今天开年级大会_(:з)∠)_ 第一百八十八章:点绛唇   六月底,湖南迎来了雨季。   一些乡镇发生了汛情,长沙也是连着几天雨下个不停。   童谣和阮茜一人牵着冬阳的一只手,小丫头站在中间,穿着鲜艳而显眼的黄色雨衣,上面还有猫耳。路上水流湍急,迎面的台阶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密集的雨点穿林打叶,几乎要打穿她们的伞。   简直是上帝在拿着盆子往下倒水。   送完冬阳,就该童谣去上班了。   “注意安全。”   阮茜在校门口止步,补充,“别摔跤了。”   “嗯。”童谣说,“你快回去。”   阮茜却没走,盯着她的嘴唇,问:   “是用的我送的口红吗?”   那根刻了字的口红。   “是啊。”童谣下意识捂唇,“一般都是用那个。”   晶莹剔透,是那种水润的西柚色。   “你不会是想……”   “嗯。”   “这里人多……”童谣的余光瞥见大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紧张不已。   “我拿伞挡着,”说着,阮茜已经走到了她的伞下,而自己的伞,侧着,像盾牌一样阻挡着别人的目光,“再说,雨这么大,没人看我们的。”   童谣再往旁边瞥,就只能瞥到深色的伞布,很有安全感。   小姑娘凑上来要吻她,她忙说“等下”,牵起小姑娘的手腕,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唇印。   “刚擦的,怕你吃进去太多。”她解释道,脸上是水蜜桃般的淡粉。   ——真要命。   阮茜心里想着,同时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的唇印很可爱,让人心跳怦然。她不再多说,吻在童谣唇上,颇有种胡搅蛮缠的意思。   雨声仿佛也听不到了。   很久后,嘴唇分开,留下炽热而狼狈的呼吸。   “每天还我一点。”阮茜舔舔嘴唇上的口红,笑。   “还个头。我帮你清理。”童谣看小姑娘花花的嘴,知道自己肯定更惨,准备在包里找化妆棉先给小姑娘擦擦,但阮茜说不用。   “留着好看,”小姑娘笑盈盈道,“你快去上班吧。”   “嗯。”她想了想,小声说,“我本来想用舌头帮你一点点舔掉的。”   阮茜:“!”   “噗,骗你的。”她撩完就跑。   进了学校。   童谣一路低着头快步走。   雨太大,她的鞋子难免进水,穿得难受。但鞋子还是其次的,她现在不敢进教室,先去了教学楼一楼的卫生间——一楼是初一学生,是那边初中楼塞不下了挪过来的。她拿出小镜子,一看自己的嘴唇,果然唇妆都花了,散开的颜色带着意乱情迷,好不容易画了个完美的唇线,结果招了狼。   她包里什么都有,拿出棉棒,沾点乳液一点点擦溢出来的口红,这时,背后传来一声让她全身绷直的“童老师”。   是班上一个女生。   她站在洗手池边,拿着棉签的手有些抖,强行镇定下来:   “你怎么在这?”   “楼上厕所都满了。”女生偷偷看她的嘴唇,然后溜进厕所。   眼看是瞒不住了,童谣觉得心很累。   早读后,童老师和人接吻,弄得下巴上都是口红这件事,谁都知道了。   有学生和她关系好,胆子大的直接去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她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学生们心都碎了:“是谁?”   “这是你们该问的吗?”她直接挨个敲脑袋,“一个个不好好学习,关心这个。”   也许早该说出来了,避免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宋知非。   在家里的阮茜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堆人正盼着童老师和那个“男朋友”分手。   -   -   期末考试过后,分班的结果出来。   九班有三十多人选了文科,剩下的选理科的,基本都留在九班,其中就有夏致。   夏致一开始是要被分到二班去的,但她主动找了童谣,说要留在九班。童谣劝了好几回,但夏致依然坚持。   童谣内心深处当然是高兴的。夏致留在这,她就有一个得力帮手,也是其他学生的标杆。   这事后来让阮茜知道了,小姑娘鼓着脸颊,阴恻恻地说:   “不行,让她去二班。”   “你乱吃什么醋啊!”童谣囧。   七月,她拿到了新的班级名单,加了三十多个陌生的学生。放假之前,还补了十天的课,选了班干部,夏致还是班长,而李明和当了生活委员。   宋知非没有参加竞选,她似乎真的在全心全意地学习,但童谣每次目光扫过她时,总会觉得宋知非有些……落寞。   她当然不讨厌宋知非。   但她又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太难处理了。   新学期,新班规,她还买了一个信箱,钉在教室的墙上,对学生们说:   “你们有什么建议或者不懂的问题,或者生活上的事,不好意思开口的,可以写出来放到信箱里,比如‘老师这个导数我没懂能不能上课再讲讲’,就写出来,我隔一天会看的。如果问的人多,我就上课重新讲,问的人少的话……你们可以单独问我,或者看我的网课视频。”   班上的学生很捧场地鼓掌。   “最后,祝大家暑假愉快。”她叮嘱,“千万不要下河游泳哦!”   “好!”   假期,她的时间空了出来,又去了一趟医院。   米苏已经从仓里出来,童谣到时,米苏的妈妈正在给女儿戴假发。看到童谣,米苏脸上闪过慌乱和自卑,她讨厌极了自己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   “很可爱啊。”童谣哄道。   这是废话,假发当然是好看才会被买。   米苏不说话,红了眼圈,以前的她还常常会装出乐观的样子,现在的她已经装不出来了。   童谣就坐在一旁,陪米苏聊天。   米苏很丧,之前那个人悔捐后,她对什么都不抱希望。她说爸爸妈妈为了救她,想生二胎,让弟弟妹妹和她配型。但她拒绝了,父母年纪大了,生二胎也不安全,家庭压力本来就大,这样对第二个孩子更加不公平。   可她又想答应,心里隐隐有让父母生二胎救她的念头,她实在太想活下去了,却又无法说出这样自私的话。   童谣很想跟她说,你会得救的,很快就会有一个人,可以捐出她的干细胞来拯救你。   但又怕自己食言。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给米苏送了一副《守望先锋》的天使海报,上面的安吉拉正在施展复活。   出医院后,她又打电话给了江妩。江妩听到她的声音,本来还是很高兴的,结果知道又是干细胞的事,立刻变得严肃。   童谣说:“妈,我查了,对身体没什么害,很快就能恢复,你怎么就觉得我像是冒了生命危险一样呢……”   江妩说:“我是不想你受一点苦啊。”   汛期的雨,依旧未停。   母亲的话,让她感动又自责。她说:   “妈,我没那么脆弱。一辈子能有几次救一个人的机会啊?现在我也许能救她,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很温暖的事,我不害怕,我也能承担。   “妈,你没有见过米苏,但如果你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有多想活下去,留在这个世界。”   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   江妩觉得,这大概是孽缘。   非亲非故,能匹配上的概率,居然真就落在了谣谣身上。   无论如何,从结果来看,江妩从未拒绝过童谣的请求。   这一次也是。   -   -   回家,小姑娘还在做晚饭,童谣抽空联系了上次打电话的工作人员。   她表示愿意捐献干细胞,对方十分惊讶,说:   “谢谢您的爱心。”   同时,给了她患者的资料。   十六岁,长沙女孩,虽然没有名字,但她知道就是米苏。   虽然米苏不会知道是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幕后英雄,隐形守护者,形象一瞬间伟岸了许多。   世界固然残酷,但也因此而美丽。   -   -   -   ps:最后一句话出自进击的巨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大赛   次日,童谣接到了米苏的电话。   “童老师,”米苏的声音像是要哭了,说话又快又急,“之前一个入库的人同意捐了,过一阵子就去做高分辨配型……”   她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关心她的人。   “真的吗?”童谣笑了笑,“那恭喜你啊。我都说了,你可以活很久的。”   “您怎么……”米苏轻声抽噎,“这么笃定呢……我之前真的觉得我要死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有希望,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反悔。”   “别胡思乱想了,”童谣说,“你这叫否极泰来。”   “嗯。”米苏破涕为笑。   下午,童谣待在家写参考书,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小姑娘上午带冬阳去找了小提琴老师,下午就正式上课,她就在家准备晚饭。饭桌上其乐融融,倒是阮茜紧张地看着她,问:   “决定要捐了吗?”   “嗯。”   这事全家只有冬阳不知道,小丫头乌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小姨要去干什么?”   童谣笑着说:“去救人。”   “那对小姨有危险吗?”   童谣放下筷子,捏捏冬阳的脸:   “放心啦,几乎没有。”   冬阳眨眼:“那小姨是英雄吗?”   童谣愣了愣,英雄这个词,她只在小时候用过,放到自己身上还挺不好意思的。   她看着冬阳纯真无邪的眼睛,眉眼柔和地舒展:   “也许……算?”   “什么时候捐?定了吗?”阮茜关切地问。   “还没,也许一两个月以后吧,具体要看米苏的病情。”童谣咬着筷子,“我比较希望暑假之内搞定,不要影响班上孩子的学习。”   “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在意他们……”阮茜吃醋了,“问你个问题,我们重要还是学生重要?”   “……你不也是我的学生吗?”   小姑娘扬起头:“现在不是了。”   翅膀硬了。   童谣汗颜:“自然是你们重要。”   阮茜心满意足。   “冬阳,你们暑假作业多吗?”饭后,童谣问。   “不多。”冬阳说,“呀,有张表我没填完。”   说着,冬阳在书包里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表递到童谣面前:   “小姨,这一栏……能不能填你的名字啊?”   这一栏要填的是父母的名字,联系方式和工作岗位。她是冬阳的监护人,并非父母,但……可以是。   “填呀,”她说,“我就是你妈妈呀。”   睡前,童谣给小狐狸喂了点吃的,然后和小姑娘上了床。这几天打雷下雨,雷声一响,像是把谁家车打炸了一样,很是恐怖。   阮茜期待着童老师害怕打雷,然后钻进她的怀里求抱抱。   但童谣压根不怕,趴在床上玩手机,宽敞的睡衣勾出肩膀的弧度。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卧室的门。   阮茜去开门,是冬阳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小家伙并不惊讶阮茜也在,自顾自爬上床,躺在童谣身边。   童谣笑:“怕打雷啊?”   “嗯。”   “不怕,雷公公只打坏人。”她说。   阮茜闷闷地上床,冬阳看着她,突然问:   “是不是长大了就不能和小姨一起睡了?”   阮茜一愣,随即不怀好意道:“嗯,长大了就要独立自主了。”   谁知,冬阳认真地跟她说:“你这么大了,也该独立了,不要再和小姨一起睡了。”   阮茜:“……”   童谣听着她们两个对话,忍俊不禁,伸手把被子给冬阳盖好:   “宝宝,快睡。”   冬阳缩了缩,小声地喊:   “妈……妈妈晚安。”   随即满脸通红地闭上眼。   深夜,冬阳在她们中间睡得酣甜,阮茜只能隔着半米和童谣用微信聊天,童谣还在微信上和她嘚瑟:   “喜提女儿一枚。”   阮茜回复:“喜提媳妇加孩子一套。”   童谣:“呸,又不是你的。”   阮茜:“QAQ”   -   -   暑假,《英雄联盟》S1半决赛即将开始,地点定在长沙,总决赛暂定上海。   万象公司租了一个体育馆,门票卖得异常火爆。之前一大堆晋级赛已经打了几个月了,关注度越来越高,直接在游戏里就可以看比赛,而八强比赛的观众达到了一百万,越来越多的平台眼馋这流量,开始和万象商谈决赛的转播以及下赛季的合同。   负责这些的人都是阮茜。在她的提案和带领下,万象公司蒸蒸日上,即便业内群狼环伺,万象的游戏也总能杀出重围。有的游戏刚出时很火到爆炸,结果凉得比谁都快,但万象的游戏并不会,总是在不断地更新、推出新的活动,给玩家以新鲜感。   以及,媒体人都在评价的,愿意在游戏初期就烧钱大力举办赛事这步棋,太正确了。   就好像人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打篮球,但却很难让他们放弃看NBA。只要比赛有人看,就会不断地对游戏作出正反馈。   “根据她的经历,不难看出,阮茜对于第一有着执着的追求,但又不急于求成……”——《财经网》   “她有敏锐到不可思议的商业嗅觉,展示出了下一代游戏行业领军人物的风范……”——《创业报》   在去往体育馆的车上,童谣刷着和小姑娘有关的新闻,很怀疑这些写稿的是不是收了钱。   这也太能吹了。   她觉得她的软软是挺聪明挺机灵的,但吹捧的人实在太多,没点唱衰的她都不安心。   一个即将19岁,身价近亿,学霸属性,漫画爆红,还长得漂亮的女孩。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很了不起。   超了不起好吗。   也难怪这么多人讨论,她活该待在话题的中心。   前面,阮茜刹车一踩,体育馆到了,回头跟童谣一笑:   “下车啦。”   童谣又觉得小姑娘在她面前挺傻挺憨的。   冬阳第一次来体育馆,左顾右盼。童谣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童华,在广州待了那么久,稍微胖了点,也晒黑了点。   “叫舅舅。”她摇了摇冬阳的手。   冬阳乖巧地叫了,童华嘴都笑裂了:   “好久不见,还记得舅舅不。”   冬阳说记得。   童华又摸出一个红包,塞到冬阳手上:“舅舅给的,拿去买玩具,买好吃的。”   冬阳哪敢收,还是童谣帮她收着,放进包里,还白了童华一眼,嫌弃他直接送钱没有一点心意。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跟童华埋怨怎么让小姑娘那么忙、是不是他偷懒。   童华想抽烟,童谣说冬阳在这你敢抽,童华便悻悻地放下烟:   “这不是要培养接班人吗。”   童谣疑惑:“你不打算干了?”   “主要是爸催得急,让我进公司,他觉得我锻炼够了。”童华说,“要不你替我呗。”   童谣赶紧说算了算了,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和童华其实都不是这块料,但童华比她强。童思诚本都对一儿一女死心,打算交给职业经理人,但看儿子这两年自己的公司发展得不错,就重燃希望,觉得可以让儿子来试试管理。   公司高层都是看着她和童华长大的,光是相处起来就很拘束。   另一边,和负责人交谈完的阮茜回来了,童谣便和童华告别,童华叹了口气,说:   “妹大不中留啊,去吧。”   妹妹成了别人的女人,这件事对每个哥哥都很忧伤和惆怅。   比赛开始前,万象请了国内一个著名歌手来演唱开幕曲,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擦,光是演唱会值回票价啊!”观众们欢呼。   童谣和阮茜坐在包厢外面的椅子上,下面是呐喊的观众,感受着现场波澜壮阔的氛围。冬阳不想看比赛,躲在包厢里看百变小樱。   童谣也不玩《英雄联盟》,比赛完全看不懂。但心里又想陪着小姑娘,便强撑着看,比赛是晚上,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靠在阮茜的肩上。   第一场比赛结束,摄像机捕捉着观众的反应,也关照了阮茜这个运营官。   -   -   -   ps:抱歉,今天迟到了……   推一本书哦。   《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一百多万字的变百哦!还是少见的朋克风_(:з)∠)_不点个收藏嘛~ 第一百九十章:弥补   “加油!”   场内的助威声撼天震地。   外面的风雨雷声同样如此。   童谣睁开眼,发现视线是歪的,原来自己靠在小姑娘肩上。   她一下子坐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自己都是大几岁的人了,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她很别扭,   “不小心睡着了。”她解释。   “还要继续睡吗,”阮茜活动了一下肩膀,“是不是比赛太无聊了?早知道让你和冬阳待在家的。”   童谣摇头:“本来就是来陪你的。”   包厢在体育馆的高处,一眼望去,有种万人膜拜的感觉。这还只是半决赛,就如此盛大,真不知道决赛会是怎样。   “还有几场啊?”她眯了眯眼,“我看不懂。”   “可能还有两三场。”小姑娘也轻轻打了个哈欠,   “你困啦?”童谣摆了摆一边的肩膀,“给你靠。”   阮茜晃晃悠悠,然后没骨头一样缓缓躺在童谣腿上:   “我要睡这。”   童谣笑:“进去睡沙发吧。”   “就在这,”小姑娘嘴巴张大,又快速合上,“等会儿我还要上去讲话。”   童谣惊讶,当年在红旗下听领导讲话的小孩如今也要在近万人的现场发表感言了。   “那你赶紧休息,养好精神。”她说,“要不要补妆什么的?”   小姑娘挥手:“我又不是偶像明星,不在意那些。”   一会儿,见阮茜睡了,童谣便安静地低头看手机。假期她穿得很休闲,不经意间发现鞋带松了,于是她吃力地弯腰去系,接着,躺在她腿上的小姑娘说:   “胸压到我脸上了。”   童谣立刻起身,脸上升温,脸颊在黯淡的会场灯光下呈现出好看的酡红:   “我知道……但我要系鞋带,以为……你睡着了。”   阮茜眨眨眼:“我只是想说,挺舒服的。”   童谣脸更红了,抖了抖腿:“起来,我系鞋带。”   小姑娘装死。   童谣无奈,弯下腰,用最快的速度把鞋带系好。胸搁在小姑娘脸上的感觉很微妙,注意到之后就再也忽略不了了。系好后,她像被胸烫到了一样迅速坐直,腿上的小姑娘闭着眼,睡得很安心。   童谣知道软软肯定没睡。   比赛对她而言有些枯燥,她只能看看手机解闷。忽然,她感觉有什么碰了碰她的腿,她吓得赶紧去看,发现了小姑娘缩回去的手,还有她被解开的鞋带,就那么散在地上。   她心里大呼上当,恶狠狠地掐住阮茜的脸:   “之前是不是也是你故意扯的?”   “不是……”小姑娘嘤嘤求饶。   装得倒是可怜。   童谣觉得,自己更想欺负这样的软软了。   她松开手,放过了阮茜的脸颊,一只手看手机,一只手在小姑娘的耳朵上,轻轻捏了起来。   “小姨,”十分钟后,冬阳从包厢里出来,“我想上厕所。”   那天之后,冬阳时而叫她妈妈,时而喊她小姨,童谣至今没摸清规律。   她低头看看小姑娘的侧脸,感觉腿上睡了只猫,动一下吵醒了都是犯罪。但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去,正想把软软喊起来,阮茜就自己撑了起来,说:   “我带她去,厕所还挺远的。”   “啊?那我也去。”童谣站起来,“反正我在这也没事干。”   体育馆的厕所有人清理,还算干净,冬阳进去后,她和小姑娘就在外面等。会场里很闷热,外面则空气通畅多了,之前往来的人很多,因为下雨,所以在地上留下了一片干掉的黑色脚印。   “我们好像没带伞。”她突然说。   “车很近的,”阮茜说,“到时候我开过来接你们。”   “那你不就淋湿了?还是我去吧。”童谣蹙眉,又缓缓展开,露出笑意,“你怎么总把你自己放在丈夫的位置上?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屁孩。”   “我是你老攻啊。”小姑娘笑盈盈道,整个人贴近,把童谣咚在墙上,“哪里小了?”   童谣强作镇定,脸却红了些:   “……年纪小。”   阮茜看向四周,没有人过来的迹象,便把膝盖隔着裙子抵在童谣腿间,抱着她的腰吻上去。童谣觉得她们两个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就好像那些正常的异性情侣一样,无惧别人的目光,享受彼此炽热的真心。   直到她听见水龙头的哗啦声,知道是冬阳出来了,才推开小姑娘,红晕直上眉梢,低声说:   “注意点。”   “知道。”阮茜笑。   冬阳出来,蹦蹦跳跳的,她们正准备离开,突然,灯灭了。   是所有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场内似乎有惊呼声,阮茜立刻拿出手机,不知道打给了谁。   童谣搂着冬阳,有些担心,也拿出手机照明,跟在一脸急切的小姑娘身后。   “为什么会断电?   “不是有防断电装置吗?备用电源呢?不是检查过了吗?   “交给你的事你是怎么做的?!”   阮茜压抑着愤怒,挂掉电话。童谣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   “怎么回事?”   阮茜又拨通下一个电话,边接边解释:   “可能是因为打雷,这片区域变压器坏了,备用电源也不够支撑剩下的比赛……可如果提前检查,应该可以撑到来电的。”   她们赶回会场,场馆里是一片手机的亮光,应急的灯开着,维持着秩序,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搞什么啊?”   “退票!”   舞台上,双方的选手也无措地看着黑屏的电脑,此时的比分是2:0,甚至马上就要势如破竹地拿下第三分结束比赛,却遇到了这种事。   而无数台电脑、手机前的直播观众,看着中断的直播目瞪口呆。   备用电源已经开启,苦苦支撑,会场的灯光也不再华丽。阮茜问还能不能找回比赛数据,工作人员脸色苍白,说找不到了。   那第三局只能重赛了。   此时此刻,舞台上的主持人内心是崩溃的。他找不到话,只能让观众们稍安勿躁。演播室里,解说们很庆幸这里也断电了,不然不知道要在直播间尬聊多久。   阮茜去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童谣看着小姑娘奔波的背影,搂着冬阳,默默等待。   “比赛还能继续吗?”与会的人问。   “来电可能要两个小时后,”阮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我们不可能让观众在这等到十一点。”   她负责的比赛出了问题,那她就是承担责任的人。   童华没有责怪她,反而很期待他的接班人会怎么处理。   -   -   九点半。   观众足足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手机没电的人更是格外暴躁,骂个不停。   “妈的,以后再来现场我是狗。”   “就这水平还办比赛?”   就在他们抱怨之际,舞台上终于有了变化。   上来了一个女孩。   她接过话筒,试了试,然后正式开口:   “大家好,我是万象的运营官阮茜。”   在场的观众都是死忠粉,自然知道阮茜这个官方人物。情绪有了发泄口,他们怒火中烧,心想官方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一句句“退票”融合在一起,几乎都要实质化。   阮茜抿了抿唇,孤身一人,看着很无助。接着,她轻声说:   “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会场安静了片刻。   大家看着台上的小姑娘,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但是,他们依然愤怒。   “因为天气原因,变压器故障,且场馆备用电源问题,我们只能遗憾地告诉大家,比赛中止,并择日重赛第三局。我们尝试修复,但失败了。”阮茜弯腰,鞠了一躬,“很抱歉,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和对游戏的热情。”   还是有刺耳的骂声,但咄咄逼人的观众少了许多。   大多数人都是心软的,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无处释放的愤怒终究会转化为失望,除非……   “我们知道,道歉无法弥补大家的损失,因此,”阮茜抬起头,“我们会退还大家的门票,如果您来自外地,我们还会承担您往返的交通费用以及一天的住宿费用,详细信息可以查看一会儿的官网通告。”   包厢外,童谣不敢置信地看着舞台,嘴唇微张。现场……可是有九千人,就算大多是本地人,就算《英雄联盟》这半年赚了很多钱,那支出也太大了,绝对是下了血本。   会场里,有了不少掌声,尤其是外地的学生党,都觉得主办方够良心。   这不是相当于白嫖了一次比赛吗?   “此外——”女孩的话音未停。   观众们愣住,难道,还有补偿?   “我们将会为在场的观众发放兑换码,您可以凭兑换码在游戏中兑换价值一百元的点券。”   刹那间,现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并且,凭兑换码,可以在我们即将发售的皮肤中任选一款。”   掌声更加猛烈,如山呼海啸,那是在场观众的狂喜!   不仅白嫖,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万象牛逼!”   “今天老子就是万卫兵!”   “再来点!”   退票报销无事发生,送点券全体失忆,送皮肤集体反向洗地。   舞台上的阮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代价很大,但口碑失去了,就很难回来了。   后续的事宜有序地进行。   比赛结束,观众们依次退场,脸上洋溢着中大奖般的喜悦,不知道估计还以为是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小姑娘还在开会,童谣拿手机放了部动画片,和冬阳一起看,等着小姑娘忙完一起回家。   阮茜出来过一次,说让童谣带冬阳先走,但冬阳更想留下来。   到家时,已经是十一半。   洗完澡,阮茜缩在床上,一副心疼的模样,楚楚可怜。   童谣也就不追究她躺的是自己的床了。   “乖,”她上去摸摸,“这些不都是比较忠心、粘性高的粉丝么?他们能花时间、买票来看比赛,为他们花钱,迟早也能从他们身上赚回来的。”   “可我还是舍不得。”小姑娘嘤嘤嘤,以前的经历让她穷怕了,“好不容易赚的钱……越想越难受。”   她撑在小姑娘身上,想了想,说:   “那我们做点……不难受的事吧?”   -   -   -   ps: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经历   阴天,雨绵。   人没有工作就很怠惰,童谣躺到十点,也没给自己找到起床的理由。   房门打开,客厅里传来动漫的音乐,阮茜端着碗进来,问:   “现在吃饭吗?”   她缩进被子,说:   “不吃了,等会儿直接吃午饭。”   然后在床上滚了几圈,拼命把腿绷直。   ——好难受啊。   这种很困又睡不着的感觉,有点让人抓狂。   主要还是晚上太乱来了。   小姑娘平时装成小白兔,一上床掌控欲就强得过分,跟有研究过似的。   她揣测,软软不知道背后看了多少学习资料。   天要下雨,小姑娘要上床,这些都是阻止不了的事。   童谣窝在床上发呆,门开了,阮茜进来,关上门。空调开的24度,小姑娘的手抚摸着她身上的薄薄的褥子,被子越薄,身材就勾勒得越明显。她敏感地动了动,说:   “不做了。”   阮茜说:“我就是摸摸。”   “不给摸。”   阮茜委屈,她确实只是觉得隔着被子摸很光滑手感很好而已。   “童老师,”小姑娘坐在床上,“昨天比赛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被拍到了。”   童谣睁开眼,心里一阵不妙。   “你看,就是这张。”小姑娘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老师睡在学生肩上睡着】   看了这个标题,童谣内心在吐血。   那么多次,小姑娘睡她腿上,没人拍到,她在软软肩上睡了一次就被拍到了。这下好了,别人都以为小姑娘才是她们两个之中贴心成熟的那个了。   “谁拍的?”她问。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说:   “比赛导播,拍了几秒钟。”   几秒钟。   童谣心里估摸了一下。   这也太久了吧?   足够观众都反应过来了,甚至都不用看录播。   “让我看评论。”她去抓小姑娘的手机,阮茜本来还不想给她看,但又知道瞒不住,只能把手机给她。   介于她们两个多多少少都算知名人物,图片下的评论很多。   【这场景我真没见过】   【看阮茜眼神,肯定有一腿啊!】   【就是啊,师生再亲密也不会这样吧】   【这么和谐美好的画面你们非得往师生恋方向想吗?这对别人老师算污蔑了吧?】   童谣看到这条,发现这个回复者还是自己的粉丝。她感觉很羞愧,她对不起大家,她真的迈上师生恋这条路了。   【年龄差距不大,毕业了可以当闺蜜吧,正常】   【是角度问题吗?我怎么感觉有一张像是要亲上了】   【附链接,这两人绝对有姬情】   这个回复者附了一个小姑娘当年买本子碰到她的视频,视频下面一堆考古党。   【我也想靠着阮总睡,感觉好有男友力】   阮总都喊上了。   童谣把手机扔回去,净是些乱七八糟的评论,看得心烦。小姑娘有男友力,那她有什么?女友力?   她翻了个身,看着阮茜:   “你回应了吗?”   “还没。”   虽然无数想寻求真相的网友就在她们的社交账号下集结,有的人还整理出了一条信息链,硬是从零碎的信息中推测出了她们的关系发展。   “……不回应吧。”童谣怂了,“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   “可风是真的,雨也是真的。”小姑娘笑。   “哪里真了!这里面还有人说……”童谣涨红了脸,“说我……一直在包养你。”   这些人只知道童华和她的关系,就联想到阮茜是童谣塞进万象的,进而联想到更多脑补的黑幕。   小姑娘连连点头:“他们都在胡说,我等会儿去解释,童老师只送了我很贵的马克笔,很贵很贵的电脑、免费给我房子住、给我爸爸花很多钱治病……绝对不是包养。”   童谣脸一黑,她觉得自己被软软讽刺了。   怎么讽刺的?   软软把事实陈述了一遍。   任谁看,都会觉得是包养吧?至少会认为她花钱是有目的的吧?   谁会信她没有那个意思?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像用金钱勾引花季少女的变态。   最后,她心里竟然承认了,抱着枕头,看着小姑娘: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收了我的东西,才……”   “不是。”阮茜知道她要说什么,认真道,“我是图你身心。”   “……不要脸。”   与她们俩的新闻挨着的,是万象失败的英雄联盟半决赛。   这场比赛的现场堪称事故,本来很多人等着看万象的笑话,但知道万象如何处理后,网上又是一片赞美之声。   很多人认为,这样的补偿大气而充满魄力。   一些同行曾经的处理方式,反倒被拉出来对比鞭尸。   英雄联盟的七月营收,比六月大幅度提升。虽说本就有暑假的因素,但赛事的影响也不可忽略。   一切都朝着阳光明媚的方向进行。   -   -   月中,阮茜过了十九岁的生日,生日当天,童谣陪她回了趟老家。车上,小姑娘朝她一笑:   “看,我离你又近了一岁。”   童谣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加速。   “笨蛋。”她偏开头,“等我过生日,你是不是又离我远了一岁?”   小姑娘说:“没事,我会不停地追,很快就会追上的。”   童谣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像雾里探花,捉摸不透,还挠得人心痒。   到家,顾艺文和阮琛一切都好,阮小北还在学校补课。顾艺文她们住的还是原先的房子,但重新装修过,成了很精致的小屋。阮茜还计划这两年里把父母接到长沙,重新买房。   “谣谣,暑假忙不忙啊?”顾艺文问。   “不忙,”童谣说,“我没补课,学生不用我管,暑假都没事干。”   “噢,”顾艺文道,“那个啊,你让小茜别太累了,她现在只听你的,我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我看她成天到晚都在忙……你们也别仗着年轻那么拼,有些病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显现,身体搞坏了赚多少钱都没用。”   童谣点头,安慰道:“我会让她注意的,放心吧……妈。”   她说完,先愣了下,这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她想捂脸。   顾艺文笑了笑,说:   “我知道你心疼她。”   婆婆的嘱托让童谣有了种使命感。   进了卧室,她看见小姑娘还盯着电脑,使命从心中升起,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肩:   “别整天工作,出去走走也好啊。”   阮茜回头,眨眨眼:   “童老师想去哪走走?”   童谣愣了愣,说:   “你这我又不熟……要不,去你初中看看?能进吗?”   小姑娘把脖子上的耳机往桌上一放,笑:   “可以的。”   虽然童谣只是随口一提,但当真的可以了解小姑娘曾经生活学习过的地方后,她的心里还是渐渐起了波澜。   学校很近,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是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   烂的程度大概比童谣待的分校还要再差一档。大门还算华丽,为的是把学生家长坑进来。门卫大爷抽着烟,拦了几个社会小伙,童谣正怀疑她们能不能进去时,小姑娘上前说了两句,门卫就把她们放进去了。   “你说了什么?”她刚刚没听见。   “就说了我名字啊。”阮茜嘴唇翘起。   “真的?”童谣不信,“你这么有名?”   阮茜指了指门口的公告栏。   童谣看去,发现上面的学校知名人物里,小姑娘赫然在列。   著名青年企业家,漫画家。   她惊呼:“有排面啊。”   “我给学校图书馆捐了五千本书。”小姑娘说。   她希望书能成为这个小城市的孩子进步的阶梯。   “诶,”童谣问,“那一中呢?”   阮茜吐吐舌头:“一中还没捐,打算捐别的。”   一中对她而言,比初中更重要,甚至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   因为在那里,她才碰到了童老师。   “阮茜?”   一个声音让她们回头,是个拿着篮球的男生,穿着英雄联盟的T恤。小姑娘偏了偏头,努力认出眼前的男生:   “符白,你好。”   男生看着她们,显然不太自在,说: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怎么在这?”   “我进来打个篮球……哈,他们在等我,我先走了。”   符白匆匆离开。   “谁啊?”童谣好奇。   “初中同学,以前喜欢扯我头发。”   上次同学聚会还想给她讲黄段子。   “那就是暗恋你咯。”童谣判断,“现在是知难而退了吧。”   小姑娘沉默。   “怎么了?”   “我在庆幸。”阮茜眯起眼睛,轻轻握住童谣的手指,“庆幸我没有知难而退。”   -   -   -   PS:童谣反应过来:“你难个头,不都是老娘白给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初衷   “说什么呢,肉麻。”   童谣拍开阮茜的小手,故意说,“这是在外面,你别碰我哦。”   小姑娘从后面抱住她,手掌盖着她的小腹:   “我就碰。”   两人正在闹,突然,又有不解风情的人来打扰。   “哎呀,这不是阮茜同学吗?”   童谣一僵,迅速从小姑娘怀里挣脱,阮茜也有点尴尬,回头,认出来者后,点头致意:   “向校长。”   向校长是位清瘦的老男人,穿得很朴实,乐呵呵看向童谣:   “这是……”   “我高中老师。”阮茜回答。   “噢。”校长了然。   童谣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戏谑,刚刚自己被小姑娘抱着的画面肯定是被看见了,让自己这个老师的脸往哪搁。她心情复杂,说了声:   “您好。”   自从小姑娘捐了五千本书后,学校就跟门卫打了招呼——以后这个人进学校,迅速通知校领导,好让他们接待。   指不定又套得一笔捐款呢。   “这次回学校是有什么事吗?”校长面目慈祥,“你真是学校的骄傲啊,我平时碰到人,都说,你知道那个青年企业家阮茜吗?我们学校出来的!”   小姑娘在湘南这种四五线城市的知名度远高于长沙。网游在这种小城市渗透得深入,网吧文化葱郁繁荣,到处都是《英雄联盟》的海报,这里的学生几乎没有不知道阮茜的。   “您过奖了。”阮茜谦逊地说。   她们进了教学楼,这里的学生还在补课。虽然这所初中在全省来看很差,但在当地已经足够好,大多把孩子塞进来的家长都有颗望子成龙的心和望女成凤的美好愿望,补课也就顺理成章。   校长说了一路,小姑娘嫌他话多,便客气地说想自己逛逛,校长也懂,说了句“有事随时找他”就离开。   阮茜看着教室窗子上的磨砂玻璃,心生怀念。   幸福的时候,想起的回忆也是美好的。   “软软,”童谣扶着栏杆,她们在五楼,这样的高度往下看让人眩晕,“你以前在哪个班啊?”   “就是那个。”小姑娘指了指正对面。   正好下课,学生一窝蜂地涌出来,紧接着出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老师,她迎面过来,和阮茜有片刻的对视,随即惊喜道:   “阮茜?”   小姑娘神色温和:“是我,范老师,没想到你还教这个班。”   童谣在一边,愣愣的,没想到会碰到小姑娘以前的老师。   “现在开公司了,真厉害。教了那么多学生,你现在是最出息的。”范老师笑,“果然当初去大城市念高中是对的。”   “一开始我都跟不上那边的节奏。”小姑娘不好意思道,然后用手肘把童谣拐过来,“这是童老师,我的高中老师,一直都很照顾我。”   范老师爱屋及乌,对童谣也很亲切。寒暄了一会儿,又赶去另一个班上课,依依不舍的,很为小姑娘骄傲。   “你在初中表现得好像很棒嘛。”童谣说。   “我初中都是年级前十,是范老师推荐我去考外地高中的,”小姑娘自豪,接着又气馁,“但到一中就不行了……大家都很厉害。”   小姑娘低着头,讲了好久范老师当年对她有多照顾。   童谣听着,突然很想给小姑娘出个送命题。   “我和你那个范老师同时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一个是恩师,一个是……老婆。   小姑娘眨眨眼,说:   “当然是救你呀。”   居然回答得这么快。   童谣心里嘀咕,是不是这题出得太没水平了?   要不换成阮小北?   她想了想,还是没让小姑娘为难。   教学楼逛完了,阮茜带着童谣去了操场。暑假补课是没有体育课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围墙并不高,但外面是铁轨,她们来时,正好火车呼啸而过,况次况次地响。   “你们学校还挨着铁路啊。”童谣感叹。   “嗯,体育课总有男生把足球篮球或者沙包弄到铁路上。”   “啊?那不就没了吗?”   “是呀,就没了。”小姑娘道。   童谣汗颜:“我还以为你们要翻过去捡。”   “经过这里的火车都是运货的,有时候还能看见火车运坦克。”阮茜坐下,笑,“很威风。”   童谣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缓缓在旁边坐下,脚掌磨着地上的沙石:   “很想念这里吗?那我们多住几天吧。”   小姑娘看着铁轨,半晌后,摇了摇头:   “只是想念那段傻不拉叽的时光。”   阮茜并不是工作狂。   她喜欢轻松的生活,每天虚度时光也好,物质条件差也罢,怎么舒服怎么来,她高一时就这么自暴自弃过。   但有了喜欢的人后就不一样了。   高中还不觉得累,大学时,看见身边的人都在肆意地挥霍青春,她便很羡慕。   她也不喜欢异地恋,因为思念很难熬。见不到童老师的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所以她每次都会抓住机会回来。   但之后就不会了。公司越来越需要她,她不可能再在学校里花太多时间,办理休学或者免修大概是必然。   大学什么时候都可以念,唯独时间一去不复返。   她打算留下来,留在长沙,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追到这个馋了两年的人,今后再也不要和童老师分开。   “诶,软软,我才发现好像有我们两个的超话!”一旁的童谣突然惊呼,她其实不知道什么是超话,在她的理解中,大概和贴吧差不多。   “里面有什么?”   “我看看,有……靠。”童谣的脸突然红了,“微博不是正规平台吗?怎么写得这么露骨?怎么没人封?”   “我看看。”小姑娘凑过去,照着屏幕上的同人文念,“她把这个高傲冷艳的女人压在讲台上,说,老师,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放松……”   黄得不要不要的。   退出来,再往下,整个列表都被同人文堆满。   童谣震怒。   为什么,所有作者,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写成下面的那个?   还写得挺好看的。   -   -   阮茜带着童谣在大街上玩到很晚,晚到童谣在路上都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她们出门没开车,回家还是搭的末班公交车。这一世的童谣鲜有坐公交的经历,这么晚了,车上没几个乘客,她们两个就霸占了一排,没有别人,童谣也就放开了,直接靠在小姑娘肩膀上睡。   自从上次比赛后,她发现,这么睡虽然不是最舒服的,但确实是最幸福的。   夜路漫漫。   “到了。”   “童老师?”   喊了两声,没喊醒,小姑娘尴尬了,“师傅,她睡着了,麻烦等下。”   师傅也不急:“好嘞。”   喊了好几声,童谣终于清醒了,当小姑娘扶着她下车、回头跟开车师傅反复说“谢谢”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睡得有多死。   想着眯一下,怎么就睡着了呢……   “应该提前一站喊你的。”小姑娘找自己的原因。   童谣都快被这孩子的老实劲感动哭了。   回到家,顾艺文和阮琛都睡了,给她们留了客厅的灯。一起洗澡有时快一点,有时慢一点,但今天是快一点。上了床,她倒头就睡,小姑娘打开电脑,继续忙白天的工作。   “软软,早点睡,别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嗯。”   一看就没听进去。   “你那电脑光闪到我了。”   “那我去客厅。”说着,抬起笔记本。   “回来!”童谣气急败坏。   ……   “软软。”   “嗯?”   “生日快乐,十九岁。”   正在批斗策划的阮茜,心瞬间柔软。   “我很快乐。”她说,“也很幸福。”   在小姑娘不知道的领域,童谣内心挣扎了一下,说:   “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什么都满足你。你之前不是想看我……”她顿了顿,说,“你如果愿意工作的话……我也支持。”   键盘的声音,停了。   -   -   -   PS:今天晚了……以后可能都是八点左右更新_(:з)∠)_   但今天这么晚是有原因的!我家猫居然从阳台上掉下去了,掉在楼下别人家棚子上,我把椅子递下去才让它爬上来!   我家很高,怕它摔死,救了好久,真的吓到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血缘   三伏天的清晨就艳阳高照。   “童老师。”小姑娘轻轻拍了拍童谣的被窝,“准备回家啦。”   童谣埋着头,不想见光。几分钟后,终于克服困倦爬起来,结果一下地,就觉得腰酸膝软,差点跪了,扶着床头柜才稳住。   “我帮你穿。”小姑娘捡起地上的衣服和裙子,“抬腿。”   童谣默默地想,衣来伸手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多害臊啊。   她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完工后,小姑娘提着行李箱在门口候着:   “早餐吃包子烧麦吗?或者面条米粉?”   “都行。”她点点头,想了想,问,“床铺整了吗?”   小姑娘笑:“没整,妈妈会帮忙洗的。”   “那怎么行,”童谣大窘,“要是让妈看到我们的床单……”   她们做坏事时垫了毛巾,但鉴于昨天的放肆程度,多少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看到就看到呗。”   “不行!”童谣内心没这么强大,转身就要进卧室,小姑娘喊住她,叹了口气:   “我开玩笑的,肯定放洗衣机了呀。”   童谣停下,回头拉了拉小姑娘脸皮:   “你好像越来越坏了。”   “哪有。”阮茜还不承认。   跟顾艺文和阮琛告别后,她们开车回家。早餐童谣随便嗦了几口粉,一上车就把座椅放下去躺平。高速的路很平缓,小姑娘开得不快,她的呼吸很快就进入均匀的循环中。   阮茜看着前方,把空调调高。路过休息区时,她缓缓停车,把车上的小毯子给童谣盖上。   车程五六个小时,开车便成了一件辛苦的事。   童谣补够了觉,半路醒来,察觉到身上盖着毯子,心中一暖。看了眼时间后,她用力伸着懒腰,还觉得不够舒展,于是脚踝蹭了蹭,蹭掉了鞋子后,拉起座椅,把腿搭在了仪表台上。   滑落的裙子下,露出白皙圆润的腿根。手指放上去,好像就会不自觉地滑进去似的。   精致的侧脸,还有弧度变幻莫测的蛾眉。   从头到尾都长在小姑娘的审美上。   阮茜喉间一紧,咽了咽,专心开车。   童谣低着头,在手机上玩植物大战僵尸玩得很认真。   许久后,车忽然慢了。   “童老师。”   “嗯?”   “把腿放下来,”小姑娘说,“前面收费站了。”   童谣有片刻的迷茫。   “走光了。”   “啊?”   童谣终于反应过来,默默把腿放下去。   过了年收费站,她又重新放上去,手机握在手里,她瞥了眼小姑娘,觉得自己需要表现出一点女朋友的体贴:   “累了吗?要不要换我来开?”   “不累,中间休息过了。”   童谣心想,小司机越来越靠得住了。   路上,冬阳来了电话,问童谣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喊的是妈妈。童谣笑着说:   “妈妈下午两点多就到,你要听奶奶的话哦。”   聊了几句后,她挂掉电话,微信上突然来了个消息,看头像,是之前加的骨髓库工作人员吕姐。   对方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抽血,做一个高分配辨析。   她的配型和米苏是半相合,到底能不能救米苏,还要看辨析的结果。   “软软,下午送我去人民医院吧,那边要抽血。”她说。   阮茜问:“不是要去接冬阳吗?”   “先抽血吧,应该很快的。”   她望向窗外,路边整齐的树在眼中平移。她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张米苏戴假发的照片,还是……蛮可爱的。   米苏现在怎么样?   神使鬼差的,她点开了《守望先锋》的贴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搜索了“白血病”,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帖子。   《一个白血病患者的游戏记录》   ID就叫米苏,但也没有吧友知道这就是她的本名。   从五月份起,这个帖子就在不断更新,如今回复量已经上万。   『游戏是老师送给我的,病房里很无聊,我平常只能用电脑解闷』   『老师对我超好,经常来看我,这里就不说名字了,嘻嘻』   到这里,帖子的气氛还算积极,但到了六月,却急转直下。   『之前答应捐干细胞的人悔捐了,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   『最近状态很不好,说了很多丧气和负能量的话,游戏也是瞎玩的,坑了很多人,对不起。』   回复:『楼楼加油,要一起玩吗?我带你』   回复:『悔捐也太难受了,一开始就别说要捐啊!楼主千万别放弃啊』   回复都是清一色的鼓励,最差的也只是质疑,比如“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是假的”。   网络世界,有时候温柔得不可思议,最陌生的人,也会为你祝福。   帖子沉寂了几周,有的吧友担心是不是病情加重了,终于,七月,这个帖子又被顶了起来。   『之前一个入库的人答应捐干细胞了!我是在做梦吗?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之后就要做辨析了,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以及,那位素不相识的捐献者,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谢谢你的善良,希望你以后都可以幸福快乐!』   回复:『啊啊啊,恭喜楼主!』   回复:『关注这个帖很久了,一直收藏着,真的松了一口气,希望楼主能够痊愈!』   帖子里,有米苏自己发的戴假发的照片。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没有头发她自卑了很久,但发出照片后,大家都在夸她好看,便给了她更多的信心。   青春靓丽的花季少女和残酷的病魔,大概是两者的结合,让这个帖子有了悲剧的艺术,也正是让人惋惜的悲剧,让帖子得到了如此多的关注。   回复:『果然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的!』   甚至还有人写了一堆话,讲述自己感同身受的故事,以此互勉。   帖子有了生机,气氛也活跃起来,有吧友揶揄要不要以身相许,米苏回复:   『那边告诉我捐献者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啦……不能给我透露具体信息的。不过,我真的很想见到那位姐姐,超感谢她!』   吧友说:『移植后,你们流着一样的血,某种意义上确实可以喊姐姐/滑稽』   童谣看到这,哭笑不得。   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   流着和她一样的血。   被她的免疫系统所保护。   听上去……感觉有点对不起小姑娘。   她恼恼地抓了抓头发,自己又没出轨,有什么对不起的。难不成继肉体出轨、精神出轨后,还多了血液出轨这个说法吗?   那也太艹了。   更何况,米苏也不会知道捐献人是她。   双方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可能有人会奇怪为什么这种救人一命的事需要保密,原因就在于生命的价格。如果不保密,捐献者可能会待价而沽,向病患开出高价;又或者捐献者自愿捐献,但手术失败,被患者家属哀求二次捐献,面临道德绑架。   经历无数教训过后,才有了保密政策。   反正,童谣只要知道她救的人是米苏就够了。   -   -   阮茜开了六个小时的车,终于到达了医院。   童谣觉得自己有必要犒劳一下小姑娘,于是下车前凑过去,对着小姑娘的白净脸蛋亲了一口:   “老公辛苦啦。”   小姑娘疲惫的眼睛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还是第一次解锁这个称呼,完美地契合她的占有欲。   她暗戳戳地想,要是童老师每次都能这么叫她就好了。   自己大概会兴奋死的。   抽血的流程很快,童谣在医院见到了微信上的吕姐,对方可以说是相当热情,仿佛生怕她这个捐献者临阵脱逃。   “你和那个小妹妹也是有缘啊,几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就落在你们身上了。”吕姐说了一大堆。   “确实挺有缘的。”童谣说,“她还是我学生。”   吕姐听到后愣了半天。   “不过我不会告诉她的。”童谣笑,“放心。”   吕姐点头,带她去护士那。   抽完血,血样就被送去检测了。到底能不能救,还是要等结果。   幸运女神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眷顾她们。   继续开车,她和小姑娘去妈妈那接冬阳,江妩问她怎么迟到了,她老实说去抽血了。   江妩瞬间就没好脸色了。   而且,还赌气一样,拉着小姑娘的手,嘘寒问暖,说:   “谣谣要是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阮茜不敢回答,哪边都不能得罪。   童谣:“?”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牺牲自己的体验,让妈妈和软软的关系好一点。   -   -   回家。   阮茜惊喜地发现,童老师今天好像格外热情主动。   只有童谣知道自己的心虚。   她觉得自己血液出轨了。   -   -   -   ps:之前和这次的图出自p站画师天三月,我发现这位老师的图很戳我……但是尺度不小,挑了张能过审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软软工作室   随着业务的发展,万象正处于高速扩张中。   阮茜负责组建新的工作室,地点就在长沙,从本部带来了一批够用的人,并开始招募新的员工。招聘从六月初就开始了,一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招到了需要的人,工作室也即日开始运转。万象鼓励内部创业,新的工作室,负责的是新的产品,并非《英雄联盟》,也不是正在开发的大逃杀。   “你们工作室叫什么名字啊?”童谣好奇地打听。   客厅,她们俩挤在沙发上,童谣凑过去看小姑娘的电脑,里面的文字图表排列工整,内容充实。   阮茜抿了口苏打水,回答:   “童谣工作室。”   “what?”童谣懵了,一下子坐正起来,脸转向阮茜,“你在逗我吗?”   小姑娘歪了歪头:“是打算取这个名字的。”   她的表情如此真挚,以至于童谣坚信不疑。   于是,童谣囧了:   “不准取这个名字!听到没?”   小姑娘望天。   她接着说:“听起来太蠢了,而且这不是告诉别人你暗恋我吗?”   “是啊,”小姑娘道,“你之前不是说让别人以为我暗恋你没关系吗?”   “这话我什……”   童谣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话,她好像还真说过。   但这种行为,在童谣眼里,很丢脸,跟衣服上写着她的名字然后逛大街是一个级别的丢脸。   她气急败坏:“……那也不行!”   阮茜若有其事地点头:“那就换个名字。”   “叫软软工作室!”童谣率先提议。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说:“别吧。”   “我就要这个。”童谣把全身体重压过去,胸也在阮茜手臂上磨,坏心地说,“你答不答应,嗯?”   小姑娘一副受欺负的表情,脸颊微微鼓着,憋了半天后,吐了口气,小声说:   “那就叫这个吧……”   童谣放肆地笑了出来,有恃无恐。   小姑娘有点郁闷,把工作室的群名改成了“软软工作室”,准备定制工作室的牌子。想到以后玩家们会看到某某游戏是软软工作室出品的,就很羞耻。   “傻瓜,你还真改了?”童谣目睹了过程,笑得前仰后合,“我就开个玩笑诶。好啦,要是觉得别扭就改个你喜欢的吧。”   “那,谣谣工作室。”   “找打!”   ……   最终,名字定为软软工作室,没有改变。   也许是怕得罪老板,工作室的员工们统一口径,纷纷吹捧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可以扮猪吃虎。   “你成小猪了。”童谣揶揄。   “那你成老虎了。”阮茜眨了下眼,“白色的那种。”   童谣又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红了大片,猛地把小姑娘压到沙发上捏:   “你再乱说!”   小姑娘吐舌,躺在沙发上,嘴唇翘着,酒窝凹着,早已习惯了童老师说不过她就不让她说。   过了周日,阮茜又回到了工作上去。   童谣感受到了教师的优越性,虽然她也要抽空调研做实验什么的,但那都是自己的自由,而小姑娘那明显就是身不由己。   早上七点,她做早餐,小姑娘出门。九点,送冬阳去学小提琴。回到家后,独守空闺。   或许还要加上玉藻。   童谣叹了口气,把小白板搬出来,更新自己的网课。   -   -   灼日灿灿,早晨的云朵为早起的人遮阳,漏着金芒的云像是要炸开。阮茜把车停在大厦楼下,下车,之前被童谣说像宫野志保的短发又长长了,她想剪回去,但童老师不准,说还是喜欢她长发。   新的工作室在大楼的第十二层,团队一共30人,作为行业新星,工资也开得很优渥。   她来得早,保洁阿姨还在扫地,小姑娘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上了电梯。员工陆续到齐,各司其职。这栋写字楼里没有餐厅,想吃午餐,得点外卖或者去别的地方,或者更省钱的,就自热。中午,阮茜从办公室出来,拿着饭盒放进大厅的微波炉热,赢得了众多员工的探究目光。   他们还以为阮总监会点外卖呢。   在阮茜身后,也有人排队等着热饭,待阮茜把饭拿出来后,那人笑嘻嘻地说:   “总监,你便当看着好精致啊。”   阮茜点头,她不是那种很高冷的领导,经常会和下属交流,更何况这人是从万象带过来的熟手,能力很强,便解释道:   “家里人做的。”   “哇哦。”办公室里的员工纷纷表情夸张地起哄。   软软工作室的氛围很开放,毕竟顶着这么个名字,也不太能严肃起来。   等阮茜进办公室后,八卦就开始发酵。   “你们发现总监的饭盒上有个爱心了吗?”   “有吗?没注意啊!”   “总监看着年纪好小……”   “听说总监喜欢妹子。”   领导的八卦,是大家最爱讨论的,更何况领导还腰细腿长美丽动人。   吃完饭,阮茜正准备把碗冲洗一下,几墙之隔的门口却传来喊叫声。   她皱着眉出来:   “门口怎么这么吵?”   旁边的员工面露同情:“好像是来找编剧部小王的。”   “……王皖豫?”工作室只有一个姓王的,二十多岁,有工作经验,阮茜想了想,说出这个名字。   “对,是她,好像碰上事了。”   “我去看看。”   阮茜朝着门口走去,到了后,只见门口有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一个男子,以及脸色焦急、不断解释的王皖豫,而那位男子依旧依依不饶。   “你不赔医药费我和我爸就耗在这,看谁能耗过谁!”   “真不是我撞的,我是看到你爸倒在那,好心才扶他……”看到总监都来了,王宛豫更急了,“你们有点良心行吗?”   “我爸都看见是你撞的了,你还不承认!”男人的面孔有些狰狞,吼得很大声,“你想赖是吧?没门!”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连隔壁律所都来看热闹了。   阮茜从门后出来,站在过道上,平静地看向王皖豫:“怎么回事?”   “领导,是这样的,”看阮茜的派头,那男子抢着说,“她撞了我爸,不想给医药费,我就想来讨个理。”   一个一米八的男人,低头对着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小姑娘喊领导,场面有些违和。   “不是我撞的!”王宛豫有些崩溃,她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工作,也不想陷入艰难的处境,所以拼命辩解,“总监,上周我出门,看到他爸倒在地上……”   -   -   -   PS:还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正确的事   王宛豫不是没有心眼。   那天,她骑着小绵羊,看到摔倒的老人,怕碰瓷,也犹豫过要不要扶,但看到老人奄奄一息的样子时,她的善心终究不允许她走掉,于是她打开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问老人状况,最后打了120,还打电话给了老人的家人。   结果,老人的家人一到,就不让她走了。   那是没监控的路段,对方一口咬定是她撞的,交警也来了,当她把视频给交警看,交警说视频证明不了不是你撞的人时,她傻了。   对方咬死不放,连警察都劝她花钱消灾,要不就走复杂的法律程序。但走法律程序的结果也未必会如人意,赢了,可能考虑对方年纪大,批评教育了事;更可能的是双方都没证据,赢不了,那就要分摊责任,还不如直接赔钱调解。   她还要上班,哪有时间打这种不经济的官司。   她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找到她工作的地方来。   “能处理好吗?”   总监平静的声音传来,王皖豫咬住下唇,羞愧地说:   “对不起……我尽快处理。”   阮茜点头。没有证据,她无法相信任何一方,但从情感上,她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员工而不是咄咄逼人的陌生人。   她转身回了工作室,边走边和保安打电话:   “有人闹事,麻烦处理一下,十二楼,软……软软工作室门口。”   果然,这个名字还是那么难以启齿。   写字楼里有很多公司,咨询业务不少,还有教育机构,不可能拦住别人上楼。她能做的,只有让这对父子不要在工作室门口闹。   她回头望了一眼,王皖豫还在和那位男子争吵。其他员工都想去看,她说了句:   “少凑热闹。”   众人遂平息。   不一会儿,保安上来了,好言相劝,那对父子却还是赖着不走,保安想拉人,结果那杵着拐杖的老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一副谁碰他就倒的架势,保安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拉。   前车之鉴不就在眼前吗?   王皖豫终于承受不住,哭了出来:   “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撞你爸……”   “你说没撞就没撞啊?”男人的态度很恶劣,“我爸伤成那样了,你有点良心就赔钱!”   这一幕看得旁边律所围观的律师都摇摇头,年轻女孩就是不知道社会的险恶。这事,警察来了也不管用,只能调解,估计也调解不出什么。   更何况,真是这女孩撞的人也说不定。   王皖豫抹了抹眼泪,心想,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坏?他们不怕以后真的摔倒了没有人扶吗?她用哭红的眼睛瞪着这对父子,可他们完全不在意,分明是吃定了她。   她想回去工作,但那男人扬言,明天就把她们工作室的门锁了,天天来闹,大不了就拘留几天,反正得不到赔偿就不会罢休。   这时,工作室的玻璃门再次被打开。   阮茜握着门把手,轻声问:“还没解决?”   王皖豫低下头,揪着衣摆:   “……嗯。”   她已经准备好承受总监的失望和指责。   但阮茜没有看她,而是转向那个男人:   “你们要她赔多少钱?”   男人听出有戏,哈着腰,完全是不同的态度,赶紧说:“两千、两千。”   “我帮忙给了。”她拿出手机,“给老人买点营养品,这事就这么算了,行了吗?大家做个见证。”   “可以可以!”男人大喜,“谢谢领导!”   阮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转身进屋,也没有看王皖豫。   “……谢谢总监。”   身后的女孩哽咽地说。   总监走了,大家迅速围上来,都很同情她。   “哎,现在老人越来越坏了。”   “总监人真好啊。”   “我说啊,碰到倒在地上的老人就不要扶,没事的自己会起来,有事的免得二次伤害。”   有的人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过于理智,甚至是冷漠,但看在现在的氛围,也没有开口辩论。   然后,一个人说:   “嘿嘿,总监是不是看上你了。”   一句话下来就是群体沉默。   然后,大家全都兴奋了起来——好像是诶,有霸道总监爱上我的味儿了!总监不是和一个女老师的经常有绯闻吗?而且还帮王宛豫摆平了这件事……   “你们一群男的兴奋啥,”美工妹子说,“总监又不会看上你们。”   但程序员们脸上依然挂着猥琐的笑容。   王皖豫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刚才的烦恼,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心中发痒磨人的纠结。   -   -   黄昏时刻,下班。   一些员工打卡走人,少部分自愿留下加班,贯彻996的工作理念。   总监的办公室,依然亮着。   阮茜不想把工作带到家里。   编剧部,王皖豫对着电脑,构思着分镜头脚本。她很缺钱,两千块能让她心疼很久,但又不想欠着总监的人情,只能先努力工作把自己的生活条件改善一下再还钱。慢慢的,她状态变差,写出的稿子并不能让自己满意,只能收拾好东西,下班离开。   电梯正在往20层上去。   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直觉告诉她是工作室的人,于是她回头,却看到了那张稚嫩而精致的脸。   “总……总监。”   “嗯。”阮茜应了一声。   王皖豫慌极了。   怎么办怎么办。   该说什么?   拍马屁?感谢?表忠心?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先说话竟然是阮茜。   “你真的没有撞他吗?”   那双眼睛,像澄澈平静的湖水,似乎还有荡漾的清波,倒映着她的模样。   王皖豫怔了瞬间,坚定地说:“绝对没撞!”   阮茜点头:“那以后要注意了,帮别人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总监……人真好。   王皖豫低下头,那些心中封锁的东西,好像也被打开了:“我本来没想帮忙,但是……”她的笑容带着点苦涩,“我爷爷以前偏瘫,夜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就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夜。”   下意识就跟总监说了这些。   她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跟别人诉苦,因为没有人喜欢听悲伤的事。   “不用怪自己,”阮茜说,“你没做错事。”   王皖豫愣在原地。   “叮——”   电梯下来了。里面没人,之前上去,估计是有人要上楼。   阮茜走进电梯,转过身,看见王皖豫在电梯外忽然手忙脚乱:“啊,我手机忘带了,我回去拿!”   “那我按着。”说着,阮茜按住开门键。   从电梯到工作室,来回不过几十秒而已。   “不用不用,总监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事!”   王皖豫拔腿就跑,跑过拐角后,捂住通红的脸,不知为何心跳变得很快。   电梯的门关了。   她从拐角探出头,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心中又开始失落。   楼下。   刚出电梯,阮茜就接到电话。   “怎么还没回家啊?冬阳都想你了。”   “今天第一天,事情有点多。”她温声说,“叫冬阳快睡,不然我就不能和她妈妈做坏事了。”   “去你的,今天我和冬阳睡。”   “QAQ”   -   -   -   PS:昨天吧,发生了我们一家觉得挺大的事。但换了个更好的医院,医生又说问题不是很大。很复杂,但应该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大。总之还要检查,但心态已经好多了。让大家担心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真爱   阮茜到家时,发现童老师没骗她,童老师真的去和冬阳睡了。   她洗完澡,冬阳卧室的灯还开着,童老师在和冬阳说悄悄话。灯光是暗黄的橘色,这一幕是很温馨的,阮茜其实不太好意思挤进去,但冬阳招了招手,大声叫阮茜一起上床,她瞬间就有了台阶,爬上床,参与话题:   “在聊什么?”   童谣和冬阳对视一眼,冬阳有点不好意思,童谣笑道:   “我们家冬阳太受欢迎了,今天在健身器材那,小区有几个三、四年级的小男孩想认她当干妹妹。”   她还不了解那些小男生的心思吗,借着哥哥妹妹的名义去接近喜欢的女孩子,等时机成熟就下手。当然,也有些女孩子喜欢到处认哥哥,恨不得备胎能绕地球三圈半。   “干妹妹?不行不行。”小姑娘说,“不要单独和那些男孩子出去玩,知道吗?”   冬阳点头,她本来就不和男孩子玩。   童谣又关切地问:“平时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   她觉得自己对冬阳的生活关心得还不够多。   主要还是这孩子太让人放心了。   冬阳摇头:“没有啦……大家都很好。”   “还有,”童谣的脸微微烫了起来,又十分认真,“像胸部这些隐私部位,都不能让别人碰。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谁如果想碰,就要立刻告诉我们,告诉老师。甚至如果老师对你有奇怪的行为,你也要拒绝,知道了吗?”   “嗯……”   冬阳缩进被子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羞耻心,知道男女之别,对爱与性有浅薄的了解,听到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会觉得很害羞。   “害羞啦?”童谣托腮,看着蒙着脸的小孩,嘴角带着笑意,“这些都是必要的知识,以后也会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撇嘴,你刚刚脸不也红了吗?   五十步笑百步。   “那个……”冬阳细微的声音从被窝里钻出来,“阮茜这个知识是不是没有学好……”   听到喊自己,小姑娘疑惑:“怎么说?”   “小姨是老师,对你也有奇怪的行为……”   冬阳冒出被窝,打量小姨和阮茜的脸色,发现小姨的脸似乎在冒烟。   “我什么时候对她有奇怪的行为了!”童谣窘迫地辩解,但又怕误导了小孩,万一以后有禽兽老师对小冬阳图谋不轨……她必须得教冬阳应对。   于是,她深呼了口气,平静下来:   “冬阳,我和阮茜……是不一样的。”   冬阳眨眼,仿佛在问哪里不一样。   “首先,我和阮茜年龄差得很小,如果有大你十多岁之类的那些人接近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她说着,有些别扭,“而且……小姨就算有奇怪的行为,也是在阮茜毕业之后。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看向小姑娘带笑的脸蛋,又赧然地转回来,刻意地用俏皮的表情去掩盖那种不自然——   “我们是真爱呀。”   一旁,小姑娘已经捂起了脸——听着好羞耻啊!!!   童老师怎么能说出这种情话!   也许,大概,可能,正是纯情的童谣,才能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冬阳也不觉得羞耻。   小小的她,无比向往电影里才存在的美好感情。   “小姨,那什么是真爱呢?”   童谣想了想,水润的唇瓣张开:   “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也总结不了。简单地说,是你发自内心地喜欢对方,对方也发自内心地喜欢你。但……真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一听到可能碰不到,冬阳脸上浮现出少许失望。   “不过我们冬阳这么可爱,肯定能遇上啦!”童谣语气一转,变得洋溢开朗,“你越优秀,就越能抓住它。啦啦啦,别想了,赶紧睡,晚安。”   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话题,冬阳可怜兮兮地呜咽一声,不想睡觉,但还是在小姨的威严下屈服。灯一灭,房间安静下来,但阮茜心里好像有万家灯火和车水马龙,热闹得很。那句“真爱”搅得她心池荡漾,却无法言说,更无法付诸行动。   于是,她恶劣地想,若干年后,过了热恋的时期,一定要让童老师再表演一下刚才那段。   『童老师,你能不能,表演一下那个,对,就是那个。』   『我们是真爱呀。』   哎呀哎呀羞死人了!   -   -   早晨,多云。   无风的夏天,窗外的绿景像静止的画。阮茜穿上袜子,洗漱后,经过厨房,发现童老师已经把菜做好,拿着筷子往她的饭盒里夹。偶尔还用一只手去抓后脑的发根,似乎是有些痒。   一切都静美而平淡。   注意到小姑娘起床了,童谣问:   “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晚饭在哪吃的?”   “外卖。”   这个回答让童谣不太开心,但又无可奈何:   “那,今天晚饭回来吃吗?”   “回来。”小姑娘保证。   童谣哼哼两声,把饭盒交到小姑娘手里:   “哎,挺想去你们工作室玩玩的……”   “那就去呀。”阮茜刮开眉前的发梢,笑眯眯道,“我办公室很大的,你可以在那休息,也有电脑给你用,你要编参考书也有桌子。”   “……还是算了,我要是去了,你的员工都会觉得你玩忽职守。而且,我们不就暴露了嘛。”她鼓了鼓脸颊,“等下,你声音……是不是感冒了?”   冬阳贪凉,她们俩都惯着,晚上空调开得很低。   阮茜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都亲出了声响:   “没感冒,吃早餐去啦。”   “记得吃药!”童谣在后面喊。   十九岁,天生丽质,还青春无敌,不需要化妆。   但作为总监,阮茜出门前还是化了。她不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女强人的模样,她的性格本身也不是特别强势,她只是特别认真。   软软工作室。   大家一到,看到总监已经在办公室忙了不知道多久,工作动力就噌噌地往上升。一群大老爷们也不想输给19岁的小姑娘,争取在总监出来视察的时候留一个好印象。   门开。   阮茜从办公室出来,环视四周,没有抓到摸鱼的员工。她先经过程序部,轻轻拍了拍手:   “楼上有家健身俱乐部,我给你们办了会员卡。大家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想身体垮下的话,没事的时候多上去跑跑。”   有白嫖的好事,众人大喜:   “总监万岁!”   “谢谢总监!”   有个善解人意还英明的上司,绝对是上班族的幸运。   工作室除了小姑娘,就29人,阮茜更愿意亲力亲为地把卡发到每一个员工手上,以表示自己的关怀。她突然笑了,觉得自己和童老师做的事很像,童老师对待她们这些学生好像也是这样的。   接着是设计部,美术部,编剧部……她发了一路,得到了一路马屁,临走前,喊了两个人:   “王皖豫,赵子萌,来我办公室一下。”   一个是美术部的原画,一个人编剧部的编剧,两个妹子对视一眼,心里惴惴不安。   赵子萌先进去。   王皖豫等得有些焦急,虽然总监人很好没错,但终究是上司,她一个小职员当然会不安,除了不安以外,还有那么一丝丝……   悸动。   赵子萌出来了,她赶紧问:“小萌,总监说什么?”   赵子萌喘了口气,然后笑着说:“安啦,就是指出一点问题,总监脾气很好的。”   王皖豫松了口气,进了办公室。   她还是第一次进这里。   窗帘大开的落地窗,阳光从总监的身后照入她的眼眸,有些刺眼,里面的空调比外面热一点。   “王皖豫……啊切,”阮茜低头打了个喷嚏,“对白是你负责的吧?”   编剧部就两人,任务其实挺重的。   王皖豫心一颤,觉得总监打喷嚏的样子……莫名可爱。   “现在的玩家应该更喜欢能释放情绪的剧情,你的人物对白有些压抑,缺乏一个爆发的点,情绪的起伏有些少。还有,雷亚这个角色,虽然设定是温柔,但我看了觉得……有点不舒服,这更像是软弱。不过女主角的处理可圈可点……”   剧本被从头到尾点评了一遍。   没有苛责不满意的地方,却不吝啬对精彩之处的表扬。   王皖豫突然觉得,总监很适合去当老师。   一定会把人教得很好。   -   -   -   PS:快完结了,不过我也没有具体的计划。完结之后,也会有番外的。   PS:推一本书,朋友写的,百合日常,挺好看的_(:з)∠)_   《关于我变成少女这件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醋与酒   “……画外音的地方需要再改一下,再简化一点。要注意的暂时就这些,回去工作吧。”   阮茜说完后,静静地看着王皖豫。   “好、好的。”   王皖豫傻傻地鞠了一躬,转身前,又犹豫了下,用轻微的声音说,“总监感冒了的话,多照顾身体。”   阮茜微微一愣,还了一个浅笑:   “嗯。”   这个笑容,让王皖豫难以压抑“扑通”的心跳,生怕失态,所以赶紧离开。   下午六点,正常下班。   王皖豫今天没有加班,她急着回家有事。员工们一窝蜂地进了电梯,原画妹子似乎和旁边的律所小哥勾搭上了,让和尚庙似的工作室雪上加霜,程序员们看隔壁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电梯门要关了。   “等下。”王皖豫眼尖,看到拐角出来的总监,迅速按下开门,让快要合上的门又分开。阮茜看到她的动作,加快了步子,进电梯后,说了声谢谢。   总监一进来,电梯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王皖豫看着总监的后脑勺,发现总监比她高。自己一米六,在南方女孩中不算矮,却比不过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总监。   电梯下降着,阮茜低下头,在胳膊窝里打了个喷嚏。   到了一楼。   人群涌出,王皖豫加快脚步,从总监身边走过,因为她觉得再跟在总监后面的话她会很变得痴汉。她心不在焉,走出大厦,突然,一个踉跄,她几乎要摔倒。   糟糕!   平地摔一下,倒不会有多疼,但很丢脸就是了。   阮茜正在看手机,抬头见自己的员工要跌倒,迅速伸手拉了一把。   王皖豫稳住了。   “谢……谢谢总监。”   她没想到拉自己的是这个人,下意识咽着口水,被握着的手腕传递着总监手心的温度。   总监……喜欢女孩子,是真的吗?   如果是,那她有没有可能……   阮茜松开手:“小心点。”   “嗯……”王皖豫低下头,正好送员工下班的园区大巴来了,她迈上车,带着怦然的心跳,回头说,“总监再见。”   阮茜礼貌地挥了挥手,手插进口袋,捏住车钥匙,转身,却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童谣牵着冬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小丫头看表情是有点生气,昨天才说是真爱,今天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   阮茜有点慌,明明没做亏心事,但就是慌。她跑过去,张了张嘴,问得很小声:   “……你们怎么来了?”   童谣笑:“今天不做饭了,冬阳想吃肯德基。”   阮茜又问:“你们怎么过来的?”   “打车呀,”童谣说,“不然等会儿去不是得开两辆车了。”   “喔。”   大总监变成了小白兔,她打开车门,坐进去,童谣坐在副驾驶,冬阳坐在后面。汽车发动,小姑娘趁机解释:   “那是我员工,刚刚摔跤了,我扶了她一下。”   她不知道童老师是从哪开始看的,只能从头解释。要是只看到她握王皖豫手腕的那一幕就太冤枉了。   “肯定是装的!”冬阳在后面气愤,她最近看了一部电视剧,里面的女配用的就是这个套路,“哪有人平地都会摔啊。”   她不想阮茜被别人抢走。   小姑娘也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冬阳说,童谣看到软软局促的神色,忍俊不禁,话里的笑意像是茉莉花香,在车里散开:   “好啦,冬阳,别打扰阮茜开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冬阳鼓起脸,声音糯糯的:“我知道……”   然后,又说,“我怕有坏女人想拆散你们。”   小家伙的措辞让人心里发笑。   “不会的,”童谣回头,眼睛弯成月牙状,“我相信她,你也要相信她呀。毕竟,我们是真爱嘛。”   阮茜:“!!!”   又来了!这种羞耻的话。   多说几次,她好像都快免疫了。   到了肯德基,里面人满为患,两层都没有位置。排队的人像是折了几次的贪吃蛇,但好在旁边有自助点餐机。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数是带小孩的,但很多都不会用,她们占了个便宜,迅速点餐,来到二楼窗边,看到有一家人准备走,就提前在旁边候着,然后顺利接盘。   “这种垃圾食品要少吃哦。”   开餐前,童谣唠叨了几句,冬阳用力点头,接着用脑袋蹭了蹭小姨的手臂,一副要撒娇的样子。   童谣都不知道要是冬阳下次还想吃自己该怎么拒绝,于是投了个无奈的眼神给小姑娘,小姑娘也一脸爱莫能助。   时间差不多到了,阮茜下去取餐,一个全家桶就能撑死她们三个。冬阳靠着童谣,幸福地喝着可乐,小虎牙用力咬着吸管,心里还很奇怪为什么咬不穿。   为什么不点外卖到家里吃呢?   童谣拿起一片鸡块,望向窗外,脸几乎贴着玻璃。   因为吃外卖,总是会分心。到外面吃,就像是在做一件很认真的事,只有食物和彼此。   “冬阳,要去儿童乐园玩吗?”童谣打趣。   一楼有一小片区域,里面有滑滑梯、蹦蹦床之类的设施,对小孩子吸引力很大。   冬阳的眼中尽是跃跃欲试,她还没玩过这种设施:   “想去!”   然后说动就动。童谣在后面叮嘱:“玩一会儿就回来吃哦。”   只剩下她和小姑娘。   餐厅的热闹,与她们无关。两个美人坐在哪里,都是岁月静好。   “软软。”她喊了声。   小姑娘顿时紧张地看向她。   她觉得有趣,轻声问:“今天那个员工……你觉得怎么样?”   阮茜的顾虑没错,童谣和冬阳看到她们时,只看到小姑娘把人家妹子往怀里拉,不知道是摔跤了。   小姑娘以为童老师之前都是为了让冬阳安心装出来的,吓坏了:“不怎么样!真的不怎么样!”   “你不是缺一个秘书么,我觉得她挺不错的。”童谣继续说。   小姑娘哑然,半晌后,委委屈屈地,垂着眸子:   “我不喜欢她,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被后座几个人听到,他们诧异地回头望,看到是两个漂亮姑娘后就更惊讶了。二楼本来就有不少人在瞥她们这桌,倒不是认出的她们,她们没那么有名,只是单纯欣赏美女而已,现在,偷看她们的人更多了。   童谣的笑容僵在脸上。   啥情况啊。   她开个玩笑,咋还动真情了呢。   “我、我没怀疑你啊,”她赶紧说,“我那么多学生,你不也没怀疑过我么。”   不说还好,一说学生,小姑娘眼圈都红了:   “我在意的。那些学生好多都……但那是你的事业,我怎么能不支持你。”   童谣:“……”   她当个老师,好像还罪大恶极了。   那她要是去了娱乐圈,和这个那个搭戏,小姑娘不是要醋飞?   但她否认不了,纪晨、宋知非这些例子还在,确实让小姑娘很没安全感。   是她的错。   其实,她也知道怎样能给小姑娘安全感。   公开。   但教师这个职业,具有特殊性,对于学生的影响实在太大。学生会因为她的性取向分心,有的学生甚至会因为她的影响改变性取向……她个人也不喜欢被讨论。   至于被学生讨厌什么的……她觉得不会,现在的学生普遍观念开放,重要的是家长的偏见。   说不定她以后查女寝也不方便了。   童谣忽然变得无言起来。   阮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本来的位置,坐到了她旁边。阮茜其实并不强求公开什么的,家人亲戚知道,她已经很满足了,但……童老师让她变得越来越贪心,从最初只要一个吻,变成了想要她的全部。   她也不信,除了她,还有别人,能打开童老师的心扉。   “童老师。”   “嗯?”童谣回神。   一扭头,小姑娘就吻了上来。一声闷闷的磕响,是她的后脑勺和玻璃轻微碰撞的声音。   有种让人心驰神往的梦幻感,柔软的舌尖闯入了她,刚喝过饮料的触感先是冰凉,但很快又被火焰覆盖,像抿了口醉人的酒在嘴里,没下肚,反而直上神经,让整个人都晕晕的。   人生中最丢脸的事之一。   她居然被这孩子按在窗子上亲。   -   -   -   PS:人生中最丢脸的事还有很多。 第一百九十八章:祈福   这个点,天色还并不黑。   身后甚至是敞亮的,夕阳的余晖和餐厅里的灯相辉映。她出奇地清醒,又谜一样的无力,仿佛是这种在公共场合亲密接触的认知增加了她的刺激感,又很怕被人看见、拍下来。   外面的街上要是有人往她们这看,也能看到两个水灵灵的姑娘正一个压着一个,唇齿交缠。   她的瞳孔倒映着小姑娘执着又带着点霸道的神情,隔着袜子的脚趾抓着鞋底,仿佛不这样做,就要脱离现实了一样。   能不能让她现在就睡着,然后一醒来就已经离开了这家餐厅?   “……亲够了吧?”   她撇开头,幽幽地说。   视线不再被小姑娘挡着,她也看到几桌人在拍她们,表情似乎在懊恼手机拿出来晚了、她们怎么不继续亲了。   “没亲够。”小姑娘舔着唇,说。   “那回去再亲好不好。”童谣窝在角落,脸和朱红的沙发皮一个颜色,“有人……在拍我们。”   “谁?”   童谣偷偷指了指,小声:“就对面那两桌。”   阮茜:“那我去叫他们删了。”   “可以吗?”童谣眼睛一亮。   “嗯。”小姑娘说。   然后,童谣就看着小姑娘走到对面,平和而耐心地让那两桌的人删掉照片和录像。那些人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偷拍不好,接着,不知道小姑娘说了什么,那两桌人就面露喜色,开开心心地把手机给阮茜看。   “诶,你是不是那个……好眼熟的那个什么……”   “不是。”阮茜否认。   几分钟后,阮茜回来,童谣好奇地问: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想知道啊?”小姑娘卖了个关子,笑起来眉眼如画,“先让我舒服舒服。”   童谣:“……”   阮茜:“不逗你了,我只是说他们这顿我请,给他们每桌转了两百块钱。”   请客,和拿钱买照片,结果上好像没什么不同,但过程又有点细微的差别。   “浪费钱。”童谣嘀咕。   没一会儿,冬阳从儿童乐园回来了,看到阮茜坐着她的位置,有些奇怪,阮茜笑了笑,把位置让出来:   “我和你妈妈商量点事。”   旁边的顾客一听,心说不对啊,你明明是在欺负别人小妹妹的妈妈。   冬阳继续吃薯条,童谣摸了摸小孩的背,发现都汗湿了,便拿餐巾纸伸进去垫。对面的小姑娘突然“啊切”了一声,她猛地想起软软也感冒了,忙问:   “今天在公司吃药没?”   “唔……”   那就是没吃了。   童谣说:“不吃也行,是药三分毒。那就多喝热水。”   小姑娘幽怨了,觉得自己可以病得再严重些,好让童老师对自己更上心。   “吃完饭去做什么?”冬阳快吃完了,童谣问。   阮茜提议:“看电影?”   一家三口很少一起去电影院。   “我查查有什么电影,”童谣拿手机搜,“《魔兽》看不看?好像有吴彦祖。”   阮茜愣了愣:“童老师喜欢吴彦祖?”   乱吃飞醋。   童谣噗地一笑:“想什么呢,不是那种喜欢。”   最终她们去看了《魔兽》,看完之后也没认出谁是吴彦祖。她们不是玩家,但也看懂了剧情,觉得很过瘾。   回家的路上,童谣没坐副驾驶,因为嫌身体舒展不开。阮茜在前面开车,回头,童老师和冬阳倒在一块睡觉,这一幕恬静而安详。   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前方变成了绿灯,她也随之把车发动。   -   -   过了漫长的几周,童谣高分配辨析结果下来了。   和米苏的匹配上了。   看到这个结果,她心中对干细胞捐献的那一点不安,忽然消失了,心反而坚定下来。   微信上,吕姐想让她尽快接受体检,她说就明天吧,尽量在暑假之前结束全部流程。   她不想影响她的教师工作,即使骨髓库和红十字会会帮她向学校请假。   而小姑娘知道后,抱紧了她,仿佛她是要走上战场的士兵。   睡觉前,吕姐那边又发来消息。   【童小姐,患者已经知道匹配成功了,那姑娘很感激你,给你写了封信,由我来转达。】   信?   童谣笑了笑,回复:   【好的。】   很快,对方发来了一大段话。   ……   亲爱的、陌生的供者姐姐,   您好!   我怀着无比激动和感恩的心情写下这封信。   四个月前,我住进了医院。当我对着化验报告搜索,知道我可能得了白血病时,我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我痛恨自己,拖累了家人,但我又不敢面对死亡,因为我想活下去。我自暴自弃过,但身边的人一直陪伴、开导着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在我最绝望困苦的时候,姐姐你出现了,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幸运和坚韧,我是何等的有幸才能碰到你这样善良而伟大的人。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重生,我的身体里将会流淌属于你的血液,在我心里,虽然陌生,但你是和姐姐一样亲切的人。   在我闲暇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象你的模样。救我的姐姐会是什么样的人?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医生说手术过后我就不能和你联络了,人生总是让我觉得有遗憾的地方。你因我而受苦,我却无以为报,只能心存感激,努力地活下去。   ……   最后,谢谢你,姐姐。   你是我的英雄。   提拉米苏   ……   最后的署名,倒是很可爱。   这封信童谣反复看了几遍,米苏在信里都把她夸成小天使了,让她难免脸热。   有那么一点小骄傲。   嘿,她要救一个人欸。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了。   “我要看。”小姑娘见她笑,也钻过来,倚着她看手机里的内容。   越看,嘴巴撅得越高。   姐姐都喊上了。   阮茜翻了个身,坐在童谣腰上,童谣发愣中,就听到小姑娘喊了她一声清脆柔媚的“姐姐”。   童谣深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她就是吃这套。   她其实有一颗攻的心,很希望恋人是依赖自己的小妹妹。以前的软软就是那样,但现在没那么依赖她了,让她心中有些失落。   “姐姐……抱我。”小姑娘微热的气息吹着她的耳朵。   如此火热暧昧的气氛下,她却像是被发现性癖似的羞耻。   她真是……太糟糕了。   -   -   “米苏。”   市人民医院。   医生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少女:   “这次骨穿结果,还是阳性的。不过不要气馁,下次再检查,供者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反悔的。”   什么时候骨穿做出来是阴性,才能准备移植干细胞。   米苏听完,眼神黯了黯,她感觉所有人都在为她而努力,只有她的身体当了逃兵。   争气一点啊……   她静下心,绽开一个笑容:“嗯,我会配合治疗的。而且这个姐姐肯定不会悔捐的。”   医生好奇:“你怎么知道?”   米苏说:“直觉。”   然后医生和她都笑了,米苏也知道自己是在说傻话。   她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她没那么脆弱,她很乐观。   这时,医生看了眼手机,惊讶道:“欸,你的供者姐姐给你回信了,我发给你看看?”   米苏眼睛睁大,满是惊喜:“嗯!”   ……   亲爱的、坚强的小妹妹,   请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你的人生还很长,翻过眼前的一座大山,站在山顶,风景会更美。彩虹总在风雨之后,经历磨难,会更加明白生活的美丽之处。在你的人生路上,你永远不会独行。请坚持到最后,因为惊喜总喜欢埋在事物的最下面。等待你的,是凤凰的涅槃。   最后,加油,好好养病,等着我的干细胞。   你的天使   ……   米苏低头看完,泪水渐渐溢满眼眶。   -   -   -   PS:来啦! 关于后续更新的说明   今天,其实是来请假的。   追过希尔薇那本的读者大概知道,那本书后期我都是2-3天一更了,不是因为我怠惰了,是时间不允许。今年的情况和去年一样,只不过我的压力比去年更大了,因为毕业了,所以要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我个人没什么志向,当初抱着赚钱的心思学了商科,秋招春招没找工作,结果一战考研失败,整个人挺丧的。   现在我只想逃避社会地去考研或者考公务员,然后窝在自己的安逸圈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小说是我的爱好,但终究不是职业,所以必须放缓了。   今后的更新,都会改为2-3天一更,追过上本的都知道我还是蛮有节操的,这本书肯定会完本(本来也快完本了),番外也会写,之后的章节都会是免费的,也算是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最近有省考和选调生,要是能考上,这辈子就安心坐办公室写小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少女与酒(Free)   童谣在上午去医院体检。   工作人员把她好生招待,小姑娘在一旁紧张她,整得她跟高考生似的被众星捧月。   体检的医院就是米苏住的医院,但医院这么大,倒也不用担心碰上。就算碰上了,也有一万个理由解释。   给童谣检查的是个年长的女医生。   童谣躺在床上,被各种诊器贴着,医生看了她的单子,笑着说:   “小姑娘要去救人啊?功德无量哟。”   “过奖了……”   她老羞涩了。   医生问她近期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童谣想了想,说了实话。   有时候腰酸膝软。   “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怕是不是肾虚。”   她也是上网查才知道女的也会肾虚。   医生笑着安慰她:“你肾健康得很,气色也很好。很多年轻人都这样,不过还是要注意节制,不要太过激烈。”   童谣心中生草,脸烧得通红。医生不会把她当作那种欲求不满的女人吧?   体检一直做到下午。   有些结果当天就出,有些要等一段时间。阮茜去问医生童谣的身体怎么样,医生说健康得不得了。   “别问了,赶紧走。”童谣拉着小姑娘和冬阳,逃跑一样出了医院。   她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医院了!   车上。   她把座椅放下,在医院转了一天,体力早没了,终于要回家,她感叹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冬阳说:“小姨在家不是一直闲着吗?”   童谣囧:“……不是的。”   怎么连冬阳都拆她台了!   小姑娘没有调侃她,而是把空调打开,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刚下完崽的猫,温柔得让童谣头皮发麻:   “辛苦了。”   童谣:“其实……也没那么辛苦。”   -   -   检查结果在八月全部出了报告。   “你的身体很好,这段时间注意修养。”医生说。   童谣回道:“好的……什么时候移植?”   “要看患者的化疗情况和骨穿结果,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当时是晚饭后的两个小时,小姑娘看着挂掉电话的她,轻声说:“出去走走吗?饭后消食。”   “好啊。”   于是,她们两个在小区里走。林荫道上,银杏树青青黄黄,叶子被扫到路边,露出古朴的井盖。暑假的小区比起开学时清净了许多,在这些年代久远的居民楼里,不知有多少学生在屋里学习。   考虑到分校的状况,大概没有几个。   “啊,好久没玩过健身器材了。”   童谣看见前面黄蓝交加的公共器材,来了兴趣,上了一个踏步机。双脚悬在空中荡秋千一样摆动,很有一种惯性的快感,仿佛可以一直这么动下去。   小姑娘走到旁边,上了挨着的另一个踏步机,两个人一起傻子一样前后晃。   “比想象中好玩诶。”童谣惊呼。   小姑娘说:“感觉你的心态越来越老年人了……”   喜欢带小孩,玩健身器材,手机壁纸不是情侣合照而是冬阳和小狐狸,再过几年大概就要喝枸杞茶打太极拳了。   “哪有。”童谣不认。   小姑娘笑:“那我们去一个年轻人的地方吧。”   ……   童谣绝对没想到小姑娘会把她带到酒吧来。   而且当她看到墙上的彩虹贴纸时,就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酒吧。   是个该死的甜美的les吧。   “这里平时是普通酒吧,今天晚上有les派对。”小姑娘解释,“进去吧。”   童谣懵懵地跟着进去。   酒吧很小,十几张桌子,灯光有种赛博朋克的炫目和迷离,一进门就有个帅T服务生迎接。帅是真的挺帅,把攻气写在脸上,还朝她微笑,可能觉得她喜欢这款。   阮茜买了门票,找到座位,服务生没来,便说:“坐吧,我去给你点吃的和喝的。”   看她轻车熟路的模样,童谣狐疑,抓住小姑娘:   “这么熟练,老实交代,来过几次?一夜情过没有?”   小姑娘无辜:“就这一次,提前做了功课。”   平常出去旅游,都是童谣做各种安排,今天则反了过来。   阮茜暂时离开,留下童谣一人,有些紧张。她一个乖乖女,前世小宅男,何曾来过这种光怪陆离的成人领地。她弯着脖子,偷偷打量附近桌子的客人,发现好几桌都和她一样,拘谨羞涩得很。   看来大家都不是很开放的人。   但这气氛,却让保守的心蠢蠢欲动。   小而简陋的舞台上,麦克风伫立着。驻唱歌手是个像大学生的女孩,唱的民谣,嗓子一般,但没跑调,听上去还不错。   童谣也没玩手机,就坐在那,安静地听歌。   已经十点半了。   她发了个微信,监督冬阳睡没睡觉。然后,一个酒杯摆在了她桌上。   还有一个红色长发的漂亮女人。   美女笑着:“请你喝,长岛冰茶。”   酒吧里最常见的鸡尾酒之一。   但即使是最常见的童谣也没喝过,她紧张地摆摆手,典型的小白兔心态,觉得酒吧搭讪的人都想发展到床上,礼貌地拒绝:   “不用了,谢谢。”   “第一次来吗?”美女问。   “嗯,”她点头,“和女朋友一起。”   果然,一听到她有女朋友,美女的表情漏出了点遗憾的味道。但又很快调整过来,问:   “想听故事吗?”   童谣思考了一下,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那姐们,”美女用手肘指了指另一桌的短发姑娘,“之前一次在这聚会,碰到一个直女,人家就是来这体验一下发个朋友圈的,结果就把她迷倒了,每次都来,又等不到那妹子。”   童谣深表同情,这太苦情了。   这时,桌上“哐当”一响,阮茜把盘子放下,里面是水果拼盘和华夫饼:   “谣谣,她是?”   怎么突然变称呼了?   童谣挠挠头:“隔壁桌的。”   互相打了招呼,三人聊了起来,话题也渐渐开放。   “你们两个,谁是……”美女坏笑。   小姑娘挨着童谣,妩媚地贴着,脑袋搁在童谣的肩头:“你猜。”   童谣立刻装出一脸高冷的男子气概,还挤挤眉毛,试图让自己剑眉星目一点。   美女指向童谣,判断道:“你是受吧。”   童谣深吸一口气,说:“你猜错了。”   “不是吧?”美女大惊,“我直觉很准的。”   童谣装模作样地说:“看来也有失灵的时候。”   又聊了几句后,美女走了,小姑娘歪歪脑袋,说:   “你看,我都没拆穿你。”   “拆穿什么?”童谣说,“平时都是我让着你的。”   小姑娘笑了笑,没说话。   -   -   -   ps:马上还有一章 第二百章:游戏与惩罚(Free)   “姐妹们,大家晚上好!”   不知何时,舞台上蹦出来了个主持人,试图活跃气氛。有些熟客跟着起哄,但另一部分顾客,比如童谣,就默默地看着主持人表演,酒吧分成了狂欢和清净两块,偏偏狂欢的人还不是很多,所以主持人有些尴尬。   那些熟客们配合着烘托气氛,难得的聚会,她们不想草草收场,想让夜晚变得精彩。主持人提出玩一个游戏,大家轮流报数,碰到带7的数字或者7的倍数就要噤声,如果出声了,就输了。   童谣喝着低酒精的饮料,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   “童老师想去玩吗?”小姑娘轻声问。   “嗯……不玩吧。”童谣想了想,答。   她其实挺想参加的,但又担心自己放不开,所以干脆不参加。   “嗯。”小姑娘说。   不知怎的,这声“嗯”触碰了童谣的心弦。   她……是不是也该问问软软想不想参加?   恋爱的双方应该是互相理解的。   “你想玩那个吗?”她问。   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眼睛一弯:“嗯,想玩,想和你一起玩。”   主持人在台上发愁:“还有没有姐妹参加?”   人太少了,参与度不高,气氛就起不来。   “我们参加!”童谣举手,主持人立刻笑开了花。   “这是你女朋友吗?”主持人把话筒递到童谣嘴边,指着小姑娘问。   ——靠。   童谣没想到一来就问她,忸怩了一下,说:   “嗯,是的。”   小姑娘凑过来,补充:“她是我高中老师。”   “喔!”众人欢呼。   在les中,教自己的老师可是火爆款。   童谣捂脸,调整好心态后,镇定地坐到了参加游戏的桌边。   区区报数而已。   她统计学出身,又是数学老师,对数字敏感得很。   大家都坐好后,游戏开始。   “1。”第一妹子报数。   “2。”   ……   “28。”   “28是7的倍数,错啦!”主持人跳了出来,那个喊错的妹子抓了抓头发,抱怨喝酒喝糊涂了。   惩罚的方式是抽卡,卡片是酒吧自制的真心话大冒险。   “让我看看你抽到的问题……平常做的时候用几根手指?”   主持人妹子拼命憋着笑,大家也都在起哄。   座位上的童谣脸色发烫,怎么回事,大家玩得这么开的吗?   有点想逃,但又觉得……很刺激。   小姑娘看着童老师,把自己的手轻轻压在童谣的手背上。   此时,受惩罚的妹子瞥了眼旁边的女友,娇羞都在彼此的眼中,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说:   “三根吧。”   “喔!”   童谣下意识夹紧了腿。   游戏继续。   第91个数字没人吭声。   “92。”   大多数人这时候都紧张了起来,因为一旦超过9*9乘法口诀,出错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需要聚精会神。   “96。”旁边的妹子喊。   又到了童谣。   她心知97是带7的数字,所以闭上了嘴。下一个是阮茜,很自然地报数道:   “98。”   童谣震惊地看过去——笨蛋,98也是7的倍数!   “99。”   结果,大家还在继续报。   看来还没反应过来。   终于,不知是谁掰手指算清楚了,大喊:   “刚刚98那个错了!”   众人恍然大悟。   童谣心想,她的软软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主持人端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各种卡片:“抽一个惩罚,请吧。”   阮茜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地抽了一张。   『邀请在场的一位接吻』   她还能邀请谁呢?   当主持人念出惩罚时,阮茜水一样的眼神看向童谣,伸出一只手。   童谣涨红了脸站起来,亲……亲就亲呗,大家都是拉拉,没有异样的眼神,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个人的颜值,把整个酒吧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童谣低声问:“你来还是我……”   阮茜已然吻上了她的唇。   “oh!”观众们用力鼓掌欢呼。   她认命地把嘴唇张开,迎接迫不及待的访客,同时搂住小姑娘纤细的腰。众人鼓舞让吻更加热烈,几乎要夺走她的氧气和心魂。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分不清方向。   她们都已彻底迷失。   -   -   游戏到后面,有几个人退出,报数的少了,节奏就更快了,童谣也出错了一次,喝了一小瓶鸡尾酒作为惩罚。   又玩了一会儿,她们也退出了。   小姑娘要开车,全程没喝酒,就光吃水果点心。   “累了吗?”阮茜问趴在桌上的童谣。   已经1点了。   夜生活也该结束了。   “嗯……”童谣的声音含糊不清。   “那瓶酒度数有点高,难不难受?”小姑娘关心地问。   童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埋着的脑袋摇了摇:   “就是……困。”   “那我们回家。”   “休……休息会儿。”   “休息会儿就睡着了。”   童谣最终还是被扶上了车。   阮茜从另一边上车,把车发动好,发现童谣已经睡了。   她温柔地一笑,靠近,亲吻。目光往下,身下的人也在轻呻。   还是回家再吃吧。   -   -   -   ps:这一章比较短,不过两章加一起就长了嘛   ps2:推一本小幼苗,变百哦   《关于我被狐妖变成美少女这件事》 第二百零一章:婚纱(Free)   七夕,情人节。   在这个浪漫的日子,童谣却挨了一针动员剂,这是捐献干细胞前的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都还要打。   她其实暂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该带孩子就带孩子,该逗狐狸就逗狐狸,和小姑娘调情之余还能编参考书,活得像没烦恼的家庭主妇。   下午,她被阮茜拉出去,情人节不干点什么简直不配称为情侣。这次阮茜不知从哪找了个妹摄,在郊外租了栋老洋房,哄着童谣去拍照。   童谣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心里那什么……挺激动的。   到了老洋房,摄影师已经等在那了,自我介绍叫小绵,笑眯眯的,是个很活泼的姑娘。   洋房周围都是树林,屋子是经典的格调,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民国时期。   小姑娘和小绵在后面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冬阳在楼下玩手机,童谣则在洋房里逛了逛,推开卧室的门,发现里面是各色各样的婚纱。   果然,小姑娘图谋不轨。   阮茜已经跟了上来,见心思暴露了,反而笑容更盛:“选一件吧。”   你要我选我就选?   童谣想表现出一点一家之主的气概,低声问:“那你呢?”   “我也选呀。”小姑娘推着她,“走啦。”   童谣半推半就地被怂恿了进去。   选婚纱的第一步是选内衣。   看着这些一件比一件情趣的内衣,想到穿起来的样子,她脸越来越红,最终选了一款无肩带束身内衣。好看是看好,也很修身,唯一的确点是难穿极了,非得要人帮忙扣后面的搭扣。   于是,她敲了敲隔壁小姑娘的门。   穿着抹胸内衣的小姑娘打开门,童谣愣了愣,问:   “怎么我那没这款?”   “定制的时候忘了。”阮茜装傻。   性感的倒是一款没忘。   童谣没拆穿她,进了小姑娘的屋子,把内衣拿出来:“等会儿帮我扣一下。”   阮茜眼睛发光:“嗯!”   窗帘拉上,哪怕没有偷窥的眼睛。   童谣脱光上身,身后小姑娘的呼吸都喷到她背上了。她不说话,把新的内衣围在身上,小姑娘自觉伸出手,把后面的一个个搭扣扣上。   眼前,是光滑细腻的美背柳腰,阮茜突然就不想扣了,想把手伸到前面去,想咬童老师玉润的肩……但她还是忍住了,依次扣好,目光滑落到姣好的臀线,缓缓收回,说:   “好了。”   童谣试着活动了一下,很舒适,露得也不多,符合她的性格:   “那我去选……婚纱了。”   临走前,她回头笑了笑,很期待两个人都穿婚纱的模样。   由于只是拍照,又不是婚礼,她没有选太浮夸的,挑了件纯白一字肩缎面材质的,穿着漂亮又显身材。她穿着出去,去找化妆师化妆,虽然天生丽质,但在镜头下,还是化妆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一下楼,她便被冬阳看见,小丫头像看见了女神,想抓她的裙子又怕弄脏,最后傻傻地来了一句:   “小姨好漂亮。”   被纯真无邪的小孩子夸奖,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童谣摸了摸冬阳的脑袋,笑:“嘴巴真甜。”   一旁的摄影师小绵也凑过来:“小妹妹想不想当模特呀?很简单的,就拍几张照。”   美人到处都是,好看精致的小孩就少见许多了。   冬阳一吓,然后羞涩地摇头摆脑。   “这孩子害羞。”童谣捋了捋小孩的头发,跟小绵解释。   小绵叹了口气,觉得挺可惜。   历经半个多小时,画完了妆,化妆师全程赞不绝口。童谣轻轻提着裙子,打开门,几米远外,小姑娘却已经俏生生地站在那,和纯白的她相反,那是一身黑色哥特式的婚纱,像一只夜间飞舞的蝴蝶,美丽又神秘。   “噢噢噢!”小绵激动地喊,“我怎么没想到黑婚纱呢,简直是雌雄辉映、阴阳调和……”   童谣莫名地脸红,小声说:   “我是雄。”   阮茜咧嘴,露出小虎牙:“都行。”   “怎么……想到穿黑婚纱了?”她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小姑娘温声说:“听说在西班牙,黑婚纱代表至死不渝的爱。”   “可我听说西班牙出轨率最高了。”童谣吐槽。   小姑娘歪歪头,露出无辜的眼睛:   “我肯定不会的。”   小绵在一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拍两位美人。一黑一白,实在太有CP感了,她特别想拍黑色的欺负、调戏白色的那种照片。   小绵把灯对着天花板,说:“我补一点面光。你们靠着窗站,对对对,就是那样。”   阮茜自然地把手搂在童谣腰上,小绵立刻兴奋地按下快门。   她就喜欢这种不点就通的模特。   沙发上。   童谣做出后退的动作,小姑娘按住她的腿,欺身而上,膝盖抵进童谣的腿间,落下的裙子仿佛盛开的花。一上一下,互相凝望,还轻轻挑起童谣的下巴。这样的场面让围观的冬阳都捂住了脸,从指缝间偷看。   小绵再次按下快门。   “冬阳,”童谣赧然,“自己下去看动漫吧,我们拍完来找你。”   小丫头摇头,脸红扑扑的,显然是不愿意走。   “让她看吧。”阮茜低头,咯咯地笑,“等会儿我们三个人拍。”   趁童谣失神,她忽然亲了一口,又被小绵拍了下来。   在童谣眼中,这样一身黑的软软,切开也是黑的,像个小恶魔,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   渐渐的,摄影场所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   室外有个秋千,小绵让童谣坐在秋千上,阮茜站在后面。   童谣听了,有点囧:“这样我也太少女了吧……”   小绵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啊。”   阮茜倒是开心:“就这么拍吧。”   “双手轻轻握着绳子,”小绵补充,“显得柔弱一点,是被呵护的一方。”   童谣脸黑,明明都是老娘呵护这只小姑娘好不好?   “准备进入状态啦。”小绵说。   童谣坐着,比小姑娘矮了一头。四周是翠绿的,连光也是金绿色的,把她们的轮廓刻印成地上的阴影。   最后,再由小绵把她们刻印进照片。   拍完婚纱照,已经日落西山。   童谣已经换回了常服,在老洋房的外面,晒着暖洋洋的夕阳。她牵着冬阳,静静等待小姑娘和摄影师等人交涉,约摸十多分钟后,阮茜逆着光走来,童谣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她真的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你身边。   当年可怜兮兮的小屁孩小学渣小穷鬼小色狼一只……现在居然拉着她拍婚纱照了。   恍若隔世。   晚上,童谣又去医院打了一针动员剂,首尾呼应。回家和小姑娘折腾,第二天起来又腰酸背疼。   她第一反应就是怪小姑娘不知道节制,小姑娘很委屈,到了医院,结果医生说是动员剂的原因。   知道自己误会了软软,童谣有些心虚。   打针的地方,离干细胞采集室很近。而采集室的旁边,就是等待移植的白血病人们。童谣打完动员剂,去附近逛了一圈,被隔离的病人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一个人发呆。正好有人在进行捐献,被一根粗长的针插进背里,看着都疼。   那是亲属之间的骨髓捐献,不同于她的抽血。如果让她去承受那种痛苦,她觉得自己肯定会退缩。   一日复一日,动员剂带来的不适感变得越来越明显,后面的几天童谣都在床上不想起来。最后一天,酸胀感空前绝后, 不算痛,但难受,她在医院的床上睡不着,小姑娘陪着她,给她看前些日子的婚纱照。   第二天早上,终于轮到她捐献了。   过程简单而漫长,抽出血,离心出干细胞,再把血输回给她。   几个小时后,结束,幸运地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只是脸上多了疲倦和憔悴。工作人员想和她合影再写点新闻稿,她谢绝了,动也不想动,拔了针手还是小姑娘帮忙按着止血,按了二十分钟。   那一袋红红的、温热的干细胞,在她的目送下,送往了米苏的病房。   止住了血,阮茜轻轻把她扶起来抱着,说:   “休息会儿吧。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   -   -   ps:推一本游离子的新书!   《幻龙小姐不想被骑》   节操作者的甜饼哦! 第二百零二章:婚礼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秋高气爽的十月。   童谣在当时出院后,就没心没肺地跟小姑娘出去看电影,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副作用,但就是容易疲倦,恢复了一周才缓过来。接着,她装成不知情的样子去看望米苏,后来的检测中,米苏的身体状况很好,没有出现什么排异反应。   看着流淌着她的血液的米苏,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米苏当着她的面,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那位捐献者姐姐的感激,她笑而不答,把这个秘密藏于心底。   这个温暖的秘密。   秋风卷起落叶,校园的铃声响到了小区外。   新的九班,班长还是夏致。多了很多新面孔,在开学的一个月里童谣已经熟悉了他们。大一岁的孩子心思更加活络,分校的孩子比腼腆的一中学生更是大胆了不少,甚至直接就有学生加她QQ软磨硬泡早安晚安,最后吐露真心跟她表白。   都是群看脸的小屁孩。   她自然是一一拒绝加谈心,没跟小姑娘说,免得醋坛子打翻了。   有一个对自己占有欲爆炸强的小女朋友……她觉得挺好的。   “童老师,今天换口红啦?”办公室的老师跟她闲聊。   “嗯。”   开学之初,红十字会的人帮她请了一星期假养身体,一传十十传百,于是老师们都知道她去捐了干细胞。起初对她是多少有些对有钱人我行我素的不满,而现在则变成了对崇高人格的敬意。   至少,她不是那么被孤立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某天,某班的生物老师讲到免疫细胞时,谈起了白血病,谈起了米苏,谈起了童谣,环环相扣,四座皆惊。他们光知道童老师因病请假,却不知道是去做了这样伟大的事,口口相传,最后传到了还在住院的米苏耳朵里。   然后,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   周日,童谣去了米苏的病房,正在削苹果时,毫无准备地听米苏说了一句:   “童老师,我知道……我的捐献者是你了。”   她懵了,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的?”   接着,反而是米苏愣住了,眼圈片刻间转红:   “我猜的。”   童谣:“……”   她被套路了。   “我也不是想瞒着你,但是……”她解释。   “嗯,我知道,规定我们是不能见面的。”米苏轻声说。   要至少一年才能在骨髓库的安排下见面。   听上去就像是牛郎织女。   “就是……一直很想见见那位充满爱心的姐姐。”米苏低下头,“现在终于见到了。”   童谣沉默了会儿,最后,坦然而温柔地笑了:   “那……这个姐姐,是你心中期待的样子吗?”   米苏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嗯。”   原本,童谣是不打算让这件事为人所知的,特意没让记者采访,但最终这件事还是在网上掀起了浪潮,没人怀疑是作秀和炒作,怀疑的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作秀?你咋不去捐一个呢?怕是献血都不愿意吧!   『童老师也太好了吧,我也想进骨髓库了……』   『人美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啊啊啊好羡慕童老师的学生』   『童老师保重身体啊!』   冬天,一年一度的评审,童谣得知自己的职称被领导往上升了升,校长还专门和她交谈,希望她能接手一些行政工作,说不定二十年后她就成校长了。对于这个,小姑娘双手支持,虽然不知道行政岗有多少事,但,应该不会比教数学的班主任更忙吧?   新年。   今年她们是在童家过年。   小姑娘在厨房忙碌,江妩看着愈发水润娇艳、和冬阳越来越有母女相的女儿,问:   “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啊?”   “一直躲躲藏藏不好吧。”江妩淡淡地说,“这段时间是个好机会,多亏你捐了干细胞,所有人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不会对你太苛责的。”   江妩的话里有点怨气,还在埋怨女儿没有听她的话。   童谣抱着玉藻,一边摸,一边静静地思考。   要公开的话……近期确实是个好机会。   自从捐了干细胞之后,她本来就好的风评更上一层,都快成一个没有缺点的完美神仙了。她知道这种状态其实挺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跌得很惨,从越高的地方摔下来,自然也会摔得越疼。   高中的同性师生恋。   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饶恕。   人总是有逃避心理的,有些事不想面对,想晚点面对,可能的后果总让人煎熬。   她低声说:“我再想想吧。”   然后起身去帮小姑娘做菜。   一进厨房,就看到小姑娘手上拿着面皮,笑嘻嘻的:   “童老师,你爱吃虾仁馅的饺子吗?”   “嗯……都行。”她琢磨了一下,“我们一起包吧。”   阮茜笑:“好呀。”   童谣拿了双筷子,把馅往面皮里夹,包好之后,对比了一下,说:“我包得比你好看。”   阮茜端详了一会儿,说:“确实。”   “给妈打电话了吗?”   “啊?”阮茜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妈妈。”童谣脸色微赧。   “噢,”小姑娘脸色灿烂,“吃完饭打。”   “别忘了,”童谣叮嘱,之后又小声吐槽,“为什么你还没改口……”   她都叫了顾艺文多久的妈了,小姑娘还管江妩叫阿姨。   小姑娘吐吐舌头,没解释,但童谣也知道原因,无非是江妩相处起来比较有距离感,不是温柔型的婆婆。   饺子包着包着,阮茜逐渐开始心猿意马。她停下手头的事,走到童谣身后,轻轻搂住童谣的腰,留下两个面粉手印。童谣穿着喜欢的衣服,嫌弃得要死,但架不住小姑娘的索吻央求,还是给出了回应,大年夜的,在厨房亲得热火朝天,阮茜拿出了全部自制力才刹住了车。   跨年的时候,她们在床上缠绵。   初八,万象公司召开了游戏发布会,全程网络直播。发布会由阮茜主持,她已经成了公司的标志。发布会的内容有《英雄联盟》的重大更新、开发者访谈、新游戏立项,以及《大逃杀》这款游戏的发布。   阮茜介绍了游戏的玩法,播放了游戏试玩片段,新的游戏模式立刻让弹幕刷屏,直呼想玩。   『感觉这游戏好刺激啊』   『那么,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万象,yyds』   『软软工作室是什么奇葩名字』   童谣在现场的台下,给小姑娘拍着照。突然,台上的阮茜对着话筒说:   “发布会快要结束了,但在这之前,我有些话想对一个人说。”   这一刻,童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要……怎么没提前告诉她?该怎么办?直接答应吗?这么多人在看直播……   她下意识地把脸捂住,心脏狂跳。   “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直到小姑娘的下一句话出来。   童谣:“……”   那一瞬间,她的背景成了灰白色,觉得自己的感情喂了狗。   她也意识到,对于公开,自己的期待居然是多于顾虑的。   她在顾虑什么?顾虑的是公开后不能再继续自己的职业。可软软呢?软软应该是一名在漫画上大展拳脚的漫画家,却为了争取门当户对地和她在一起,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碰过漫画。   她想,软软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她清楚老师的工作和小姑娘哪个更重要,可她贪心地想全都要。   童谣低下头,挣扎了许久后,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她豁出去了。   台上,阮茜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但她没理会,直到看到下面童谣在朝她挥舞手机,她才下意识拿出手机看。   来电人,谣谣。   在直播时……接电话?   阮茜朝摄影师歉意一笑,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童谣闷闷的声音:   “开免提。”   阮茜心跳极快,心有灵犀的两人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她按了免提,于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童谣的声音——   “软软,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镜头下的阮茜微微一愣,然后,嘴角甜美地翘起:   “当然有。”   她深呼一口气,轻声说:   “童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   -   -   热搜爆了,刚发售的《大逃杀》也卖爆了。   #童谣阮茜公开出柜#   #大逃杀#   『我觉得她们有奸情很久了』   『卧槽,cp成真了,祝福!』   『三观跟脸走吗?师生恋这种事,高中阮茜还没成年吧?』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毕业后谈恋爱的?』   任凭网络上吵得再凶,两位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们正忙着结婚。   没领证不要紧,毕竟实质重于形式。婚礼要盛大,亲朋好友都不能少,当天连学生都来了好几桌。   童思诚在和童建生说笑,没有嫁女儿的悲伤,反而觉得自己赚了一个女儿回来。江妩应付着妯娌,童华感慨万千,顾艺文擦着眼泪,觉得女儿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好你个阮茜,居然……”纪晨憋了半天,看着一身黑色哥特裙的阮茜,最后叹了口气,“还好童老师是嫁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阮茜做了个鬼脸,有她在,纪晨一辈子也别想惦记童老师。   饭桌上,一个男生拍了拍低头喝闷酒的小伙子,说:“鸣狗,伤心啦?”   江一鸣说:“没,早就不……好吧,是挺伤心的。”   人生中,碰到了一个绚烂的人,但绚烂的人碰到了更绚烂的人,那个人不是他。   另一边,徐茵给穿着婚纱的童谣敬酒,认真地问:   “童老师,如果阮茜和你分手的话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童谣噗地一笑:“对,分手就轮到你了。”   宋知非也想来敬酒,顺便也排一轮,结果被童谣婉拒:   “小孩子不准喝酒。”   大家像是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但谁都知道,阮茜是唯一的赢家。   婚礼到了最神圣的时候。   在场的人忘记了呼吸,全都盯着台上的璧人。   阮茜轻轻挽起童谣的手,偏了偏头,巧笑嫣然:   “童老师,可以嫁给我吗?”   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在了童谣身上。   今天的新娘,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个答案……我准备用一生来回答。”   她说,“你准备好听了吗?”   -   (正文完)   番外to be continued→ 番外:冬阳(一)   许冬阳是一中初中部的女神,不长不短的黑发披肩,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入学才艺表演的时候,小提琴一拉,把全班男生的心都拉走了。   女神并不高冷,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却沉迷于学习,远离校园里的是是非非。   这一年,许冬阳十四岁,就读于初二四班。   近几年,教育局严禁学校掐尖,同时禁止学校办各种尖子班,教育资源分散自然是有好处有坏处,冬阳这届便是改革的试验品。   “冬阳,周末看电影去嘛。”   “不好意思,”冬阳歉意地看着白露,“我要和家人出去。”   “噢,好吧。”白露苦着脸,接着又打起精神,“羡慕啊,你小姨又要带你出去玩吗?”   冬阳只是含蓄地笑了笑。   上课前,她注意到自己的水杯空了,前面的男生问要不要“顺便”帮她打水,她摇摇头,自己拿起水杯朝着水房走去。   水房不出意料的很挤。   冬阳排着队,突然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是班上的同学。   一个叫顾念的女生。   若是平常,冬阳并不会投入更多的注意,但这次例外——这个女生的背后,被用胶布贴着一张小纸条。   『fuck me』   周围这么多人,看到的人并不少。   冬阳伸出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把纸条扯了下来。   “嗯?”   顾念警觉地回头,冬阳立刻举起手,展示手中的纸条:“有人往你背上贴的。”   顾念接过,看了纸条的内容后,咬紧下唇,把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想到从教室一路走过来的屈辱,顾念险些哭出来。但哭出来只会更丢人,所以她忍住了,连水都没打,直接回了教室。   冬阳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排队。前面的人不紧不慢地排出八个瓶子,后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上课前肯定轮不到了,所以不少人默默离开。   轮到她了。   她的水瓶很特别,是一个2.5L的加大款,一般女孩子的水杯都是小巧玲珑的,但她嫌每次跑水房麻烦费时间,所以买了一个大的。   打完水,她回到教室,上课铃还没响,她看见窗边的顾念在那低头写作业,便走过去,低声问:   “要水吗?你刚刚没打水。”   她看见顾念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还没等到回应,老师就走了进来,让大家回座位,检查课前准备。   “不用了,谢谢。”顾念反应过来,尴尬地说。   冬阳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她和顾念的交集并不多,但也大致了解发生在顾念身上的事。   初二开学时,班上一个男生明里暗里地表达出对顾念的好感,而那个男生,恰好在班上又有个暗恋他的女生,而且在班上影响力还不小,几乎是处处针对顾念。   幼稚。   冬阳心想。   再怎么针对顾念,那个男生也不会喜欢你的。   但初二嘛,最中二的年纪,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上课了,她认真做笔记。旁边有男生在讲小话,他们面对面嬉笑着说着什么,当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时,一个男生偷偷站起来,朝周围看了一圈,又迅速坐下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最后,旁边的纪律委员小声警告了他们。   冬阳做完笔记,不经意间瞄过窗边的位置,发现顾念的身后,一个男生坏笑着,把一个小纸条往顾念背上贴。   她视力好,勉强能看清,纸条上画了个猪头。   而顾念,在认真地抄黑板上的板书。   顾念的同桌是个女生,似乎发现了后面的动静,但后面的几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女生迟疑了片刻,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冬阳低头看着笔记本,突然有点静不下心来。   “……这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注意到了台下的小动作,勃然大怒,“孙恒,干什么呢?!”   贴纸条的男生吓得手抖,立刻把纸条撕下来藏着。   接下来的时间,这些人安分了不少。   晚上九点,晚自习下课,冬阳回寝后,迅速洗了个澡,然后在桌上看书。白露和她一间寝室,在旁边一边切柚子一边看漫画,这时,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进来的竟是顾念。   在冬阳的印象里,顾念从来没串过她们寝。   “有事吗?”她坐得靠近门,开口道。   “那个……”顾念进别人寝室浑身不自在,视线经过冬阳光洁的大腿又迅速移开,“我们寝室撑衣杆不见了,衣架也不够用……”   顾念和那个针对她的女生同一个寝室。   “噢,”冬阳指了指阳台,“应该在柜子边上,用完了记得放回来。”   撮箕,衣架和撑衣杆都是寝室最容易失踪的东西,尤其是衣架,越用越少。   “谢谢。”顾念局促地说。   白露切好了柚子,笑嘻嘻地凑过来:“冬阳,吃柚子吗。”   冬阳盯了会儿柚子,说:“我不爱吃。”   白露点头,把柚子剥了皮,拿出大大的一整块果肉,去掉子,放在冬阳面前:“吃柚子么?”   酸甜的水果很诱人,冬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胳膊压着卷角的书页,小声说:   “吃。”   “哈哈,懒鬼!”   顾念拿着衣架和撑衣杆从后面经过,看到这一幕时,恍惚间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男生喜欢许冬阳。   可爱的人谁不喜欢。   以及,让她有些羡慕白露。   谁都想和可爱而优秀的人做朋友。   回到寝室,顾念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去晒,挂好后,同寝的人串寝回来,看到她,便问:“撑衣杆找到了?”   她摇头:“许冬阳她们寝室的。”   “学霸寝的啊?你先别还,我等会儿也要用。”   虽然不允许分尖子班了,但学校还是按入学成绩分了寝室,顾念入学没考好,后期才慢慢追上来。   “我先还给别人吧,”她低声说,“万一别人也要用还要过来拿。”   话说到这份上,室友也没强求,只是略微不爽,嘀咕了一句“有必要吗”。   顾念再次进了隔壁寝。   “撑衣杆我放回去了,但是衣架……我晒干后还给你。”她对冬阳说。   冬阳还在吃柚子,道:   “不急,你先用着吧。”又转头看向白露,“别给我剥了……你自己吃吧。”   “真不要了?”白露歪头,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柚子。   “嗯,”冬阳笑,“谢谢啦。”   “露露,给我也剥点呗。”一个室友笑嘻嘻地在床上招手。   “去你的。”白露笑骂。   顾念默默退出了寝室,回到自己床上,等待熄灯。   夜晚,静谧地降临。   生活老师查寝后,小话声又悄悄响起。   “婷婷,这周你把楚杰约出去看电影了?”一个室友问。   韩婷婷,就是那个针对顾念的女生,楚杰则是喜欢顾念的那个男生。   “是啊,”韩婷婷的声音中是压不住的喜悦和自得,“就看场电影而已。”   “嘿,那岂不是顺手拿下了?”   ……   顾念蹙眉,抱紧了枕头。她知道这是故意秀给她看的,她不喜欢楚杰,但听着烦。   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蹦出了许冬阳的脸。想到许冬阳给她水、许冬阳借她撑衣杆和衣架、许冬阳吃柚子的样子……心情竟然好了一些。   她想起了许冬阳的家人,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是个出奇美丽的女人,和许冬阳很亲密,任谁都看得出来,许冬阳是有钱人家的掌上明珠,自己还争气。   真好。   -   -   四班教室的角落,被班主任布置成了图书角,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名著。   其中,被拿的最多的书是《丰乳肥臀》、《追风筝的人》还有《弗洛伊德心理学》。   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有点贱贱的,喜欢指着书上对性的描写淫荡地笑,女生们好奇,也会偷偷地看,然后一起惊呼。   “哇,这个……男的和男的?”   “明显是啊!”   无聊。   顾念看向许冬阳,发现冬阳在写作业,于是她也找了本作业开始写。她是班上的第三名,想要继续进步,就不能比第一名的许冬阳付出得少。   下一节课是美术课。   美术课水得很,顾念见冬阳在自顾自学习,于是她也不听课,专心刷题。美术老师在讲台上放ppt,放到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时,全班哗然。   “卧槽。”男生说。   女生们害羞地别开脸,图片那么大,那么逼真,实在是让人不好意思。   美术老师怒斥:“这是艺术,嚷什么呢。”   顾念僵了僵,望向许冬阳,发现女孩的脸红红的,像含羞的花,用低着头写作业来掩饰。   她的心似乎又被触动了一下。   -   -   -   ps:番外开始啦 番外:冬阳(二)   “你在看啥呀?”   “新一期的《怖客》。”   男生特意说得大声,好让后面的许冬阳听见,然后来找他借。   这种被老师看到要没收的书,在班上还是很抢手的。   但基友也按捺不住:“看完借我看!”   男生僵了僵,好在许冬阳真的感兴趣,用笔杆轻轻戳了戳他的肩:“那我排第二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男生激动地说,他作为班上的禁书目录,生怕冷落了女神,“我这还有本《十宗罪》,你要看吗?”   冬阳眨眨眼,没看过这本书,她还是很好奇的:“好呀,谢谢。”   然后,她拿到了这本《十宗罪》。   白露闻风而动,立刻占了冬阳同桌的座位,笑道:“一起看嘛。”   冬阳点头,把书摊开在两个桌子中间。   小学的时候,白露就经常忘带课本,恰好当时她们是同桌,所以常常一起看。   白露把脑袋凑过去,看冬阳那边的内容,时不时偷瞄冬阳白净的侧脸。   超想上去亲一口。   “我看完了,翻页吗?”冬阳问。   白露回过神,她光顾着偷看了,怎么可能看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嗯,翻吧。”   翻页。   正值大课间,顾念在座位上发呆,看了眼许冬阳和白露,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空空的水瓶。   还是去打水吧。   她默默站起来,提着水瓶往水房走。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拿着空瓶子回来,脸上各种怨念,她也没有熟人可以问,只好自己去水房看看情况。   平常拥堵的水房,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不死心地按水龙头。   她意识到,停水了。   顾念舔舔干燥的嘴唇,失望而归。   教室,冬阳问白露:“下节英语课,老师可能要抽背,你背了吗?”   “没背。”白露耸肩,“我赌老师不会抽我。背课文又没用。”   冬阳说:“但是可以培养语感。”   四班是学习小组制度,像这种背课文的任务,老师都是要求学生到小组长那背,小组长去课代表那背,课代表互相背。   一个小组六个人,冬阳就是她所在小组的组长。   “冬阳冬阳,我来背书了。”   她们正看着书,突然前面来了个女生,把书本对着冬阳,“我开始喽。”   冬阳把《十宗罪》推向白露那边,认真地点头:   “嗯,开始吧。”   “How often do you exercise……额……”   女生背得结结巴巴,冬阳会很友好地提示几个单词,最终一路坎坷地背完,由冬阳在课文旁边留下自己的签字。   上课铃响了。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Class begin.”   刚上课时,白露提心吊胆,生怕老师要抽背,但好在老师直接开始上课,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但课程在下课前五分钟就讲完了。   “还剩了点时间,那我抽几个同学背一下Unit2的课文吧。”英语老师笑。   众学生大惊失色,纷纷低下了头。这是一场心理博弈,你永远不知道老师会点抬着头的还是低着头的。   “楚杰,你背一下。”老师点名。   叫楚杰的男生僵硬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背了一半,让英语老师直摇头:   “以后你课文到我这里背。”   楚杰生无可恋地坐下了。   英语老师环顾四周:“既然点了个男生,那再点个女生吧。”   这话一出,男生们放心了,都幸灾乐祸,女生们则心都提了起来。   “顾念!”有男生起哄,他们都知道楚杰喜欢顾念。   一直喜欢楚杰的韩婷婷脸色变得很糟。   窗边,顾念咬唇,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和哪个男生绑定在一起。   “起什么哄呢,”英语老师说,“人家顾念这么优秀,有必要点吗?”   然后,把视线放在那些英语不那么好的女生身上。   白露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心都凉了,疯狂地抱佛脚,临时看课文。   冬阳看着自家青梅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叹了口气,举起了手。   “诶,许冬阳同学难得举手啊。”英语老师乐了,老师眼中的许冬阳哪都好,就是不喜欢主动发言,“那你来背吧。”   冬阳站起来,把书合上,用标准的发音流畅地背完了课文。   女生们疯狂鼓掌。   正好,下课了。   “哇,冬阳,”白露抱着冬阳蹭,“爱死你了,差点就要点我了!”   冬阳失笑:“下次还是好好背吧……”   白露保证:“下次一定!”然后没心没肺地吐槽,“哈哈,楚杰真惨,以后都要到老师那背了。我去打水咯,要帮你打吗?”   冬阳看了眼满满的水瓶,道:“不用了。”   白露欢脱地走了,一分钟后,又回来了,沮丧的说:“居然还没来水……”   “我早读打的水,好像第一节课后就停水了。”冬阳把自己的大水瓶搬上桌,“我分你点吧。”   白露喜不自禁:“好呀,谢谢啦!”   接着,好几个女生都渴了一上午,纷纷来找冬阳女菩萨化缘。   男生们也渴,但去要女生喝过的水心里还是有点别扭,这一别扭,机会就没了。   教室的边缘,顾念用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唇,拿起水瓶,站着,犹豫不决。   她也想找许冬阳借一点水喝。   但又不知道她们的关系是否到了那种地步。   她想成为许冬阳的朋友,但又怕许冬阳不需要她这个朋友。   终于,心中的渴望,慢慢压过了顾虑和难为情,她缓缓走去,双手握着水瓶,还没开口,冬阳已经看到了她,笑盈盈的:   “给我吧。”   “啊?哦。”顾念把水瓶交出去,看着许冬阳把瓶子里的水往她的瓶子里倒,倒了足足三、四百毫升。   “够了吗?”   “嗯,”顾念不好意思直视她,小声说,“谢谢。”   回到座位上,顾念喝了口瓶子里的水,觉得今天的水比往常似乎要甜一些。   她偷偷看向许冬阳,那个女孩,正把水倒进水瓶的大盖子里,当作杯子,一点一点地喝。   她心中浮现出两个字,可爱。   -   -   中午放学,大家一窝蜂地涌向食堂。   顾念走着,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人是许冬阳。   她怎么没和白露在一起?   顾念没作声,只是许冬阳排在哪个队,她也跟着排在哪个队。   她看见前面的许冬阳,正拿着一个小本本,边排队边背。   她也不想落下,在心里背起了历史。   接着,不知为何,许冬阳回头,发现了她,还跟她打招呼:   “嗨,顾念。”   顾念一滞,话都忘了怎么说:   “你……你好。”   然后,无话。   不想让气氛陷入僵局,顾念鼓起勇气,问:   “今天……你没和白露在一起吗?”   冬阳笑:“她今天想吃零食,去小卖部了。”   “噢。”她笨拙地接话。   轮到冬阳点餐,点完后,冬阳端着盘子等在一边,让顾念不禁加快了点餐的速度,端着盘子走到冬阳身边,略微不自在:   “……坐一起吃吗?”   “嗯。”冬阳四处张望,“我找到座位了。”   她们快步走到那边的空座位旁,然后才发现,两个座位上都放着书。   被别人占了。   顾念有些失望,在这么多人的食堂,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是很难的。   “那……分开坐吧。”她低声说。   “嗯。”   她们正准备走,这时,两个挨着的人吃完,站了起来,她们眼睛一亮,赶紧去占座位,坐下来后,相视一笑。   “运气真好。”冬阳感叹。   她点点头:“嗯。”   第一次和许冬阳吃饭。   她们……算朋友了吧?   她想找一些话题,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连话题都只能从别人身上找:   “你和白露……是小学同学吗?”   “是啊,”冬阳怀念地说,“小学的时候,她住我家楼上,经常互相串门。”   “现在不是邻居了?”   “嗯,我们家搬走了。”   因为小姨回一中了。   但偶尔白露还是会来她家玩,小姨和阮茜都很欢迎她。   吃完饭,冬阳去小卖部买水,毕竟不知道学校水什么时候来。顾念也买了一瓶,出小卖部时,迎面跑来两个嬉闹的男生,眼看就要撞上许冬阳,她下意识把冬阳拉进怀里,短暂的危机过后,又迅速松开。   那一瞬间,她闻到了许冬阳发间的桂花香,感受到了那单衣校服下温软的身体。   冬阳略微惊讶地回头看了眼那两个赶着投胎似的男生,转身朝顾念弯了弯眼:   “谢谢。”   顾念把手藏在身后,仿佛罪犯藏着作案工具:   “没事……你没事就好。”   -   -   -   PS:推一本书哦。   《黑龙小姐才不要当坐骑》   超好看!真的!请作者快进到骑龙!我要看骑士小姐姐和小龙女贴贴! 番外:冬阳(三)   到了寝室,二人别过。   她们吃得快,路上没拖沓,回寝也是最快的。顾念在空荡荡的寝室里静坐,接着去收晒干的衣服。衣架是借的许冬阳的,她琢磨着得尽快还给人家,所以收好衣服后便拿着衣架去隔壁寝。   敲了两下门,她将门推开。   一进门,左边是浴室,浴室门关着,门口还有个凳子,凳子上有毛巾和内裤。   顾念立刻意识到了这条可爱内裤的主人是谁,她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容易害羞了,即使对方同为女生,那种羞涩也在心里蔓延。   “露露吗?”   浴室里传出声音。   显然开门的动静被听见了。   “不是……”顾念觉得自己像被抓住的小偷,“我……我来还你衣架。”   里面静了一会儿,很快,冬阳反应过来:   “顾念?噢,衣架放我床上就行了。”   顾念“嗯”了声,去找贴着许冬阳名字的床。放好了衣架,她正准备离开,寝室的门却开了,回来的人是白露。   白露看见顾念在这,稍稍惊讶,但也没多问,而是确认洗澡的是冬阳后,转身、笑着推开浴室的门进去:   “我洗个手,冬阳你水开小点。”   顾念呼吸一滞,有点目瞪口呆。大家都是女生,这种事也常见,就算进浴室也会非礼勿视,但……   那是许冬阳,和许冬阳扯上关系的事,连想象都是香艳的。   白露和许冬阳……经常这样吗?   她默默离开,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   -   学校在周五的下午放学。   冬阳和白露结伴出校,眼尖地看见了自家的车——准确地说,是自家的车抢了她的眼。   车窗摇下,里面的丽人眉眼如画,气势如虹。   “冬阳,这边!”童谣朝窗外招手。   冬阳赶紧跑过去,打开车门,把书包往里边一扔。   童谣笑盈盈地看着白露:“露露,你爸妈来接你了吗?没的话坐我们车一起回去吧。”   白露对戳着手指,不好意思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回去。”   以前坐过冬阳家的车,送她回去要绕点路,不能每次都麻烦人家。   “行,那你小心。”童谣说。   车行一路。   像每一个家长那样,童谣问:   “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呀?”   冬阳想了想:“每天都差不多。”   “有没有……男孩子追求你?”童谣开玩笑道。   冬阳嘴唇一下子抿起来,不作回答,免得被调戏。接着,又换了个话题:   “阮茜呢?”   “做菜呢。”童谣说,“想吃什么现在说还来得及。”   “嗯……都行。”   “嘿嘿,”童谣很有兴致,“那么久没见了,想不想我们呀?”   小孩的嘴微微撅起,诚实道:   “想。”   14的姑娘,撒娇时糯得像年糕。   “真乖。”   ……   晚饭后,冬阳先写了两个小时作业,练一小时的琴,然后洗漱,最后趴上床,十分规律。她打开手机,发现白露给她发了个截图,是个帖子。   『有谁认识初二四班的许冬阳吗?想要她的QQ』   白露:“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贴吧,一个回复都没有。”   白露:“要不我把老班的QQ给他?”   冬阳:“……你好无聊。”   青梅小姐总是在网上找一些奇奇怪怪或者搞笑的图片发给她,当然,冬阳也看得乐在其中。   白露:“楚杰后天过生日,在群里叫我们出去玩,一起去嘛。”   冬阳看了下大群,果然,十多个人都打算去,楚杰请客。   冬阳跟白露私聊:“好麻烦,还要买礼物。”   楚杰都请客了,她们总不好空手去,冬阳觉得选礼物麻烦得要死。   白露:“没事,我帮你买和我一样的。”   冬阳:“买便宜点的。”   白露:“嗯嗯,我去群里给我们报名。”   卧室的床上,白露读完许冬阳发来的信息,开心地伸了个懒腰。她才不关心楚杰过几岁生日,能把冬阳约出来玩才是她的目的。   这么久了,她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这份感情,不求冬阳开窍,反正她们还小,只要能一直陪伴着彼此,她就满足了。   上同一个高中是肯定的,最好还要上同一个大学。   大群里,白露发话了:   “我和许冬阳也去。”   楚杰:“欢迎欢迎!”   路人A:“杰哥有面子啊!”   群里熙熙攘攘,消息不断刷屏,韩婷婷始终在和楚杰互动,有几个男生开玩笑地喊她“嫂子”,她也没反驳,只是发了几个打人的表情包,毫无威慑力。   喧嚣之中,他们还玩起了红包接龙。   然后。   楚杰:“@顾念,你来吗?我过生日。”   单独邀请一个异性,其中的心思路人皆知。   但之前喊韩婷婷嫂子的几个男生就尴尬了,韩婷婷就更尴尬了。本来热闹的群,在有八卦发生的时候,反而安静了下来。   直到故事的女主角出现。   顾念:“不了,没空。”   冷淡得很。   楚杰被甩了面子,没再吭声。   最后,打破僵局的居然是韩婷婷:   “继续接龙吧。”然后主动发了个红包。   红包接龙又玩了几轮,其他人就都兴致缺缺,逐渐冷群。   白露私下吐槽:“楚杰贼心不死啊,都被拒绝好几次了。”   冬阳:“好女怕缠郎。”   中学女生不少都是这样,只要对方不是太讨厌的类型,最终都会被死缠烂打追到手。   夜深,两人互道晚安,进入梦乡。   周日,上午。   众人在校门口集合,冬阳先到,白露后来,手里提着两个小礼品袋,是买的礼物。   冬阳问:“买的什么?”   白露摆了摆手:“玄幻小说。”   冬阳点头:“可以。”   仿佛所有的聚会都不能准时到齐,她们在校门等了一刻钟,迟到的人才到达,在这期间,白露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冬阳,你猜韩婷婷送的什么礼物?”   冬阳含着绿豆沙的吸管,想了想:   “她自己?”   白露捂脸:“没那么奔放……她送了一块白色的表。”   白色的手表,在初中生的观念里,意义等同于表白。   但楚杰大概还是对顾念念念不忘,如同窗前白月光,心头朱砂痣,得不到的骚动起来才是最好的。   “中午我们吃烤肉怎么样?”楚杰在人群中安排。   “好!”   不得不说,楚杰是个很有领导能力的男生,十多个人,他能安排得仅仅有条,家里条件也不错,运动也好,是班上很多女生喜欢的对象。   到了烤肉餐厅,众人正准备上楼,忽然,不知谁喊了声:   “诶,那不是顾念吗?”   然后朝旁边的饭馆一指。   旁边的饭馆叫渔村,外面的玻璃上用红贴纸标明了主要菜式,显然是个吃鱼的地方。   大家顺着望去,很快,在靠近窗子的某个座位发现了顾念,旁边的男人应该是她父亲,以及坐在父女对面的——他们的班主任。   “切,”韩婷婷嗤笑一声,“又是个想走关系讨好老师的。”   又一个人怪笑:“我们要不要去打招呼?”   提议一出,一群人哄笑,商量着见面说什么。   冬阳抿唇:“我建议你们不要去,你们这样会让老师尴尬的。”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拿捏不定,她们既想看顾念出丑,又不想影响自己在老师心中的形象。   “我们吃自己的吧,”楚杰也说,“万一老师看到我们不学习在外面玩要说的。”   请客的都发话了,众人还是给面子,不情愿地打消了念头。   上楼前,冬阳回头,仅仅一眼,她居然发现自己和顾念有了瞬间的对视。   顾念看到她们了。   接着,饭馆里的女孩迅速低下头,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   -   -   -   PS:这几天太忙了,刚回家安定下来。 番外:冬阳(四)   “老师啊,这孩子在学校,还是需要您多关注一下……”   “应该的,顾念很优秀,成绩好,又守纪律,就是太老实了,我希望她性格上再放得开一点。”   “念念,听到老师说的没有?上课要积极回答问题。”   “……听到了。”   顾念闷闷地回答,时不时瞥向对面那家餐厅的楼道,她的同学已经都上去了。   但之前一定都看到她了。   她如坐针毡,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平时和疏远一点的亲戚吃饭她都会别扭,更不用说和老师一起。偏偏这二者还有一个共同点,不管你多么抵触,父母总想让你和这些人多交流。   她知道这是父母的好意,但她不想成为被讨论的焦点。   窗外,是同一片艳阳天。   金芒照进三楼的自助餐厅,里面是青春年华的欢声笑语。   许冬阳没有先吃烤肉,而是选了一堆水果和寿司,给自己接了杯奶茶,以及一份冰淇淋,然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试着看向对面楼下的“渔村”,只能看到玻璃的反光。   “冬阳,”这时,白露端着盘子在她对面坐下,一副很邀功的样子,“我拿了两份牛排,分你一份!”   餐厅里供应牛排,不过要排队,两份自然就要排两次队。   “谢谢,”冬阳把水果和寿司推过去,“我给你也拿了。”   “嘿嘿。”   白露捏起一个圣女果,含在嘴里,嘴角上翘。   这桌就她们面对面两个座位。   像约会一样,幽静又甜蜜,悄悄满足着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餐厅氛围很好,有专门的人弹钢琴,初中生都喜欢这种小资格调。水晶吊灯下,韩婷婷像模像样地摇着酒杯,和楚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开心。许冬阳不明白,都才初二,怎么有心思谈恋爱,明明这个年纪,大家都是不成熟的。有的人把谈恋爱当成炫耀的资本,有的人是见色起意,而小姨常常说的“真爱”,她没看见几对。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她宁愿不谈恋爱。   “冬阳,”白露兴致勃勃,“他们等会儿去KTV。”   冬阳点头:“嗯。”   提前离开多少不礼貌,虽然KTV又吵又光污染,但她还能接受。   -   -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   “老师,这茶叶您收着,泡着特别好!”   “诶,不不不,您太客气了……真不用……”   顾念低着头,有些木然地看着父亲手里用手提袋装着的几罐茶叶。老师的再三拒绝让她有些替父亲难受,最后,老师还是收下了,并保证会多关注她。   老师走了。   她轻声问:“这餐花了多少钱?”   父亲故作大气地说:“就一千块。”   “太贵了。”家里的条件不太差,但也不算好。   “傻闺女,有些钱必须花。现在老师很多势利眼,你送礼物,老师就会照顾你,至少不会为难你……”   “我们老师不是这种人。”她低声说,“我就想……让老师把我当普通学生看待。”   她有小小的自尊,觉得自己可以靠成绩赢得老师的喜爱,不需要父母为她操心。   父亲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打车回家吧。”   顾念沉默,站在路边,突然,她看见对面的楼道里下来了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就开始喊她:   “顾念,这里!”   “顾念,一起去KTV不?”   她浑身僵硬,父亲却拍了拍她的肩:“别整天在家埋头苦干,多交点朋友。去吧,我看你们班几个成绩好的也在那,多交流一下。”   做父母的可能认不全女儿班上的同学,但一定认识几个成绩名列前茅的。   顾念并不想去。   那堆人里,没有一个是她的朋友。也许许冬阳算,但白露也在,她只能靠边。   “怎么了?和他们关系不好吗?”父亲疑惑。   “没,”顾念垂眸,“挺好的。”   父亲翻了翻钱包,又合上,最后用手机给女儿转了三百块:“在外面别太省了,该花的还是要花。”   说话的时间,楚杰已经走了过来,礼貌地打招呼:   “叔叔好,今天我过生日,想问下顾念……”   父亲笑:“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啊,这个你自己问念念吧,我就不掺和了。”   楚杰希冀地看向顾念。   顾念轻轻点了点头,跟父亲告别。   她也希望有很多朋友。   像许冬阳那样的朋友。   但难遂人愿。   “哟,向老师呢?”韩婷婷一见顾念,便没了好脸色,冷嘲热讽,“刚才不和你一起吃饭吗?”   顾念没有回应。   楚杰有些为难,既不想喜欢的女孩受气,又不忍心让喜欢自己的女孩伤心。   “可能先走了,没有老师正好。”许冬阳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我妈上次请向老师好像也是在这吃的。”   她的眼睛澄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   走关系?要鄙视!   是许冬阳啊?那没事了。   众人心里清一色这样的想法。   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时,那些攀比和嫉妒就消失了。   顾念一路上都是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前面的人有时会停下来拍个照,她便停下来等一等,免得超过他们。楚杰被韩婷婷缠着没来找她,这倒是让她很庆幸。   “快点!要红灯了!”   过马路时,前面的人大喊。   但已经晚了,顾念前面的男生不想落下,在车流中横穿马路,惹了一路的车笛,只剩下顾念,在几十米开外的马路对面,望着那边的十多个人。   下一个红灯是三分钟后。   韩婷婷说:“先走吧,等会儿她追上了就行了。”   楚杰为难了,还没做决定,顾念已经在群里发了消息:   “你们先走吧,我导航位置就行。”   正好,大热天的,谁也不想干等。   楚杰:“那我们先走了,等会儿你到了我出来接你。”   顾念:“不用,告诉我包间号我能找到。”   艳阳高照,空气闷热,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去阴凉的地方。   许冬阳站在原地,想了想,说:“我等她吧,你们先去。”   她觉得留顾念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   白露赶紧说:“那我也一起等。”   楚杰松了口气,毕竟他也觉得留顾念一个人不好:“行,我们走慢点,你们好追上。”   对面,车流错开,顾念看向对面,许冬阳和白露站在那,向她挥手。她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不自在地举起手,也挥了挥。   绿灯一亮,她立刻过去,不想让她们多等。   “谢谢。”顾念擦了擦汗,说。   冬阳笑:“走吧。我们慢点走,不用追他们。”   顾念:“嗯。”   一旁的白露,忽然有了种危机感。   从小学到初中,冬阳很少主动去交朋结友,总是一个人在座位上,朋友就会来找她。自己和冬阳那么要好,多半还是小学住楼上楼下天天一起玩的缘故。   自己惦记了那么久,徐徐图之的青梅,不会被别人摘桃子了吧?   居安当思危。   白露立刻挽起冬阳的手臂,打断她们的对话,笑得阳光灿烂:“喏,走吧。”   -   -   到了KTV,三个小姑娘对着包厢号,找到了位置。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的咆哮。   冬阳推开门,里面的男生立刻嚎叫、鼓起掌来,只恨美女们来得太晚。   楚杰刚唱了一首,现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了韩婷婷和另一个女生,两个人正在唱当下流行的男团歌。   冬阳找了边缘的沙发坐下,喝着路上买的饮料。白露坐在冬阳旁边,想和她一起唱歌,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让冬阳愿意。   顾念默默看了一圈,许冬阳那个沙发不大,已经没位置了,她只能找别的沙发坐。   漫长的下午,包厢里嬉嬉闹闹。   “女神,我帮你点首歌哈!”一个男生朝冬阳喊。   冬阳一愣:“啊?我不唱……”   她平时都很随和,也开得起玩笑,接的住梗,不孤高也不冰山,所以才受人欢迎。   人人都爱许冬阳。   “唱嘛唱嘛!”   众人起哄,那叫一个盛情难却。   “那好吧……”她有点无奈,“别点太难的。”   “好咧!”   本来在看手机的许多人瞬间都来了精神。   许冬阳唱歌诶,初一到现在都没听过她唱歌,只听过她拉小提琴,声音那么好听,唱歌肯定也不会差吧?   顾念也是其中期待的一员。   沙发上,冬阳没有换位置,大家就嚷着让她去中间唱。她于是去了中间,拿着话筒,发现屏幕上是一首慢歌,松了口气,伴随旋律,唱了起来。   ……   “喜欢”是一个很奇妙的情绪。   像是在大雾中前行,走了很远的距离,然后,因为某件事,某一幕,突然清朗,你意识到,这个人如此闪耀。   顾念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她只是觉得,聚光灯下唱歌的许冬阳很迷人,那首歌很好听,她在手机上搜出来听,很多人翻唱过,她却觉得都没有许冬阳唱的好。   感觉都不对。   回家的公交车上,她看着前面座椅后的男科医院和无痛人流广告,以及车里的人生百态,又转向窗外。   她想,要是能再听几次许冬阳唱歌就好了。   -   -   -   PS:抱歉,最近更新都很乏力qwq   近期可能还会去外地考试。   还要关心国家大事……上次是TT,这次是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