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最冤枉的穿越 “马上要砍头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月这是第三批了吧?” “也不知道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没办法,皇上广邀天下有道真修炼制长生丹药,炼出来重重有赏,炼不出就免不了要来这菜市口走上一遭了!” 大乾,丰都城,菜市口。 此刻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围观,多是些市井百姓。 而他们所围观的地方,便是连泥缝里都流淌着鲜血的刑场。 菜市口往来百姓众多,在此明正典刑,能够起到一定的警示效果。 但若是有人细看百姓们的反应,便会发现恐慌之人极少,大多数人眼里都是麻木之色。 无他。 杀的人太多了。 即便是杀人,看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当然,这也跟杀的是什么人有关系。 若是诛杀大奸大恶的贼徒,贪赃枉法的官老爷,那么百姓们定然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八成是要叫几声好,丢几片菜叶子,以表达愤恨之情。 可现在刑场上的几十人,分明都只是些与他们毫无瓜葛的道士啊。 因此,许多人心中不忍,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台上的数十人,也并不都完全是道士,其中那跪在最前面,满眼都是浑浑噩噩的年轻女子,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刚刚苏醒的谢怜心态有点崩。 “我特么刚穿越,就要被砍脑袋了?” 谢怜抬起头。 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即便是沾满灰尘,依然出尘绝艳,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若是正常情况下,只是看看自己这副颜值,哪怕是性别发生了变化,从男子变成了女子,谢怜这个穿越者也会感到满意。 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刚一睁开眼,自己竟然就要被砍了! 一念至此,谢怜只觉得荒诞。 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学的是古汉语文学,喜欢研究古文化,什么经史典籍,神仙志异,民间传说,野史杂谈,都在他的研究范畴之内。 因为在这方面有着强烈兴趣的缘故,大学毕业后便考了相关方面的研究生,日子不算多好,但也算得上是自得其乐。 可谁能想到,一觉睡醒之后,自己竟然就穿越到了异世界。 刚刚接收了身体原主人全部记忆的谢怜,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广袤无边的世界。 世间国家,光是谢怜知道的,就有数十个。 而大乾,便是其中之一。 其国土面积,不亚于前世华夏。 当今乾帝,年轻时称得上是雄才大略,收拾弊政,整顿武备,将周边邻国压得割地和亲,风头一时可谓无两。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衰老的乾帝跟无数不愿意老死的皇帝一样,开始寻仙访道,渴求长生丹药和长生法。 十余年前,乾帝公开授予道人官职,许以重利,将道教定为国教。 一时之间,无数道人眼热,前往丰都。 但这些道人多是欺世盗名之辈,又哪有炼制长生丹药的本事? 没多久,就被官府识破。 最开始,还只是驱逐而已。 后来,乾帝耐心渐渐丧失,手段也变得严厉起来。 那些胆敢欺骗他的道人,先是棍棒教育,接着打入大牢,后来流放…… 如今的乾帝,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或许是自觉时日无多的缘故,变得愈发狂躁了起来。 自今年开始,到如今已经是八月,几乎每一个月,都有道人被推到菜市场斩首! 或许有人会疑惑,乾帝的手段如此酷烈,为何还是源源不断的有道人来送死?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早在数年之前,其实就已经没有道人敢来丰都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修道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又哪里炼制的出长生丹呢? 但乾帝并不这么想。 作为口含天宪的天子,乾帝固执的认为,道人不来丰都,就是不想为他效力,既然你们都想让朕老死,那么朕也就不必客气了! 于是各地官府纷纷行动,就连禁军都调动了起来,一批批道人被强制送到丰都炼丹,只要炼不出来,便是死路一条。 谢怜便是被官府抓来的。 她甚至不是个道人! 前身久居于山中,只是为了到县城考取功名,买几件新衣服以及妆粉、胭脂、眉黛之类的化妆品,这才走出大山,但半路下了大雨,只能在道观借宿,又因为身上衣衫湿透,于是好心的老道长借给她一件道袍…… 但谁能想到,夜半时刻,衙役破门而入,整座道观的道人都被抓了起来,直接送往丰都。 这一上路,自然是死路一条,于是一路哭嚎。 其中就属谢怜最冤,她根本就不是道人啊! 但无论她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理会。 对于官府来说,上头给了他们指标,只需要抓道人送去丰都便可以交差,至于是真道人还是假道人,重要么? 如今的大乾,随着乾帝的一心求道,不理朝政,早已迅速的衰落,民不聊生,盗贼横行,贪官污吏更是如过江之鲫…… 国家烂成了这样,又有谁会在乎小民的生死? 于是谢怜就这么入了丰都,自然是炼不出仙丹,于是便顺理成章的被推到了菜市口,等到午时三刻就要斩首。 一个倒霉丫头,受尽苦楚,不等刽子手挥刀,便已经吓死,却是不想,另一个世界的谢怜好巧不巧,竟然穿越到她的身上,要替她挨上这一刀…… 如果此刻给谢怜一支笔,他定然要写上一个大大的“惨”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玩我?” 被五花大绑的谢怜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她整个一欲哭无泪。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台上的一个官吏看了看天空,日头正是浓烈,于是随手一挥,将令箭丢在地上。 “行刑!” 刽子手们举起手中大刀,刀锋的寒光闪烁,让谢怜心中一寒。 “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谢怜嘴唇发白,别的穿越者都吃香喝辣,唯独她地狱开局。 这让她怎能甘心? 但刽子手可不会因为她的不甘而停手,他们眼中没有多余的怜悯,就犹如机械一般,猛然挥刀…… 嗤啦! 连痛觉都未曾感受到,谢怜就只看到眼前的风景天旋地转。 她的头颅已经被斩落,朝着一旁飞了出去…… 同时飞出的还有数十道人的脑袋,血如泉涌,死不瞑目。 但他并没有死,反而奇异的能够看到这一切。 “这是什么?” 他甚至能够思考,诧异的看着悬浮在半空中,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的一尊青铜鼎。 他很眼熟。 这座铜鼎不正是他昨天从古玩市场收来的吗? 还是那副锈迹斑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废铁一般,只是如今鼎中竟然有氤氲之气在流淌,凑近细看,就发现鼎中竟有一缕云气在沸腾。 真就只有一缕罢了,但是却诡异的从鼎中流淌而出,就像是袅袅的烟雾一般,没入到谢怜的“尸体”之中。 下一刻,谢怜就发现自己又有了知觉,她甚至能够操纵自己的身体了。 “我没有死?” 她爬了起来,近乎是本能的朝着自己的头颅走去。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他似乎真的死不了! 但这一幕,在众人看来,却是震惊到了极致! “什么情况?” “她没有死,她活了!” “天哪,她到底是妖孽还是仙子!” 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呼。 就连刚刚下令斩首的官吏以及手持兵器的禁军们,此刻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只见谢怜的无头身如同没事人一般爬起,轻飘飘的就挣断了绳索,然后朝着自己的脑袋走去。 然后抓起脑袋,两只手转了转,似乎是在对比,防止歪了…… 紧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脑袋放回到了脖子上。 下一刻,眼睛睁开,下意识的活动了下脖颈,看向了众人。 …… 最多三个呼吸的时间,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惊叫了一声。 “鬼啊!” 然后撒腿就跑。 带动着大多数人,都像是疯了一般的逃走。 剩下没逃的人,则是跪倒在地上,连续不断的磕头。 “断首重生,这是仙人之术啊!” “拜见仙子!” “求仙女娘娘保佑!” ------------ 第二章:缘尽 这个世界是有仙人的。 甚至仙人出现在世间的频率,并不算少。 在谢怜前身的记忆之中,就记录着不少有关仙人的传说。 有游戏人间的,也有对人间有所求的,还有的,仅仅只是适逢其会。 只不过谢怜推测,这些在人间留下踪迹的仙人,多数应该都是实力比较低微的那种,刚刚踏入修行不久,掌握了一些手段,只能算是修行者,还不能称之为仙人。 但百姓们显然没有这种见识。 像是断首重生这等“赫赫有名”的仙术,已经称得上是他们想象的极限。 所以一见谢怜竟然被斩首而不死,无头身接回头颅,再次活了过来,相当一部分人立即就联想到了“仙人”! “这姑娘定是真仙无疑啊!”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磕头不止。 就连守着刑场的禁军和官吏们,也在片刻之间失了方寸,眼中露出慌乱之色。 尤其是刚刚亲手砍下谢怜头颅的刽子手,更是脸色煞白,直接拜倒在地,连连求饶。 “仙子恕罪,草民不知仙子当面,冒犯仙子,罪该万死!” 他已经彻底乱了,口不择言,一会儿说恕罪,一会儿又说自己罪该万死。 谢怜当然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 事实上此刻的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来的震撼。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肉体凡胎一个,哪里是什么仙人? 刚刚那断首重生一事,分明是因为那青铜鼎的缘故。 “鼎中云气,定然非同小可!” 谢怜心中喃喃。 她哪里还不知道,导致自己突然穿越,平白无故挨了一刀的罪魁祸首,正是这青铜鼎。 昨日她路过古玩市场,见了这铜鼎便走不动道,生出好奇之心,于是在讨价还价之后,用三千块钱的高价拿下,搬回了家中。 因为当时天色已晚的缘故,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只是简单擦拭了一番,便去休息了。 谁知一觉睡醒,竟然已经来到了异世界。 青铜鼎化实为虚,平日里根本看不见,等她被斩首魂体分离之后,才看到铜鼎显现,那鼎中云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神奇。 不仅仅让谢怜断首重生,更让她整个体质都得到了改变。 她的感受很明显。 在让她成功“复活”之后,那一缕云气的能量似乎还没有用完,继续在她的体内流淌,让她身体之中的疲惫,暗伤,虚弱全部一扫而空,就连精神,都好上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可以说是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配合着她的这副样貌,愈发显得出尘。 云气在改造了她的身体之后,还剩余的些许则是尽数涌入了谢怜的双眸之中,此刻都有一种温热之感,但谢怜却是已经顾不得深入研究了。 她回过神来,看到了向她膜拜的人们,立即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没错,正是危机感。 她的思维相比于过往,也变得敏捷了许多,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世人之所以拜她,是见她有“起死回生”之能,把她当成了仙人。 可她是仙人吗? 显然并不是。 那一缕云气或许是数量有限的缘故,在改造了谢怜的身体之后,并没有给她什么强大的力量。 什么仙法传承,珍奇宝术之类,更是无从谈起。 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自保之力。 若是再朝她砍上一刀,她也就真的死了。 鼎中云气,可是已经耗尽了…… 没有底牌的她,怎能面对那个求长生求到丧心病狂的乾帝? 若是乾帝认定她是仙人,让她炼制长生丹,或者交出长生法,那她分分钟露馅。 到时候,只怕是要被先有希望,然后绝望的乾帝拉出去五马分尸…… 对这个杀人如草芥的暴君,谢怜暂时并不打算打交道。 所以说,她必须脱身!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丰都! 等到自己安全之后,再去细细研究自己的“金手指”,到时候说不定真的有成为仙人的一天。 但要脱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场还有这么多百姓,甚至是禁军和官吏。 不先唬住他们,自己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而恰恰此时,那因为过度震惊而回过神来的监斩官终于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敬畏,几分热切,几分疑惑冲着谢怜拜下。 “敢问道长,真是仙人么?” 陛下求仙多年,奈何天下仙家却仿佛故意躲着他,如今眼前这位,正是最接近陛下的一位! 监斩官心中期待,若是自己带回仙人,陛下该是何等狂喜,而自己,又该获得何等赏赐? 他的这点心思,谢怜不难猜出,心中冷笑一声,刻意不去理会,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转过脸,看向那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的刽子手。 “今日我被斩于刀下,看似执刀之人是你,可实际上你不过也是他人手中一把刀罢了。” “人是活的,刀是死的,即便是真有恩怨,也不会与死物计较什么。” “所以不必担忧,你我之间,并无因果。” 谢怜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争取达到又能安慰刽子手,又不失掉自身的逼格。 刽子手闻言,虽然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听出谢怜不和他计较的意思,立即露出喜色,只是仍然不敢起来,始终跪着。 “道长,您……” 监斩官面色煞白。。 到底是读书人,谢怜言语之中的那点意思,他是不难听出来的。 刽子手不过是一把刀,杀人者是他,但执刀者并不是他,那么执刀者是何人呢? 是他这个监斩官么? 不! 恐怕是当今天子啊! 这世上之人,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上又怎敢对天子表现出怨意? 此举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若是换做旁人,早早就让禁军出手拿下,可这位却极有可能是一个仙人…… 但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不说点什么呢?正在他要组织预言的时候,却正好与谢怜对上了眼。 对方眼中的三分冷意且不谈,只是这眼眸灿若星辰,隐隐让他有一种被看透之感,刚到了嘴边的话语,也立即吞咽了回去。 谢怜可不知道鼎中云气那最后的一点余波,竟让她的双眸有了几分神异,一切从心,她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 虽然自己挨这一刀,遭的是无妄之灾,但其根源,正是暴君倒行逆施,滥杀无辜。 真正经历了生死之间大恐怖的她,又怎么可能将此事轻轻放下? 至于对皇帝的敬畏? 笑话。 “阁下的心思,不必说出,因为我必然会让阁下失望……当今天子,我不会去见他的。” 谢怜说道。 “道长万万不可,陛下求仙访道,一片诚心,若道长肯随我见驾,高官厚禄自不必说,就连国师之位,或许也唾手可得。” 监斩官先是利诱,紧接着又露出凄惨之色。 “道长也知,陛下为了求仙已然不惜代价,若是知道今日真仙在此,却被我错过,或许我这一家老小,都有性命之忧啊!” 监斩官这一番话倒不是完全编造,乾帝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的。 所以他言辞凄切,很是可怜。 但谢怜肯定不会被他说动,她思考了一刹那,立即想好了一番说辞。 “见天子,我是不考虑的,至于阁下所担忧的身家性命,呵呵……若是见了天子,阁下便将我这一番话带到即可。” “丹药也好,长生法也罢,本不该是凡俗君王应该觊觎的东西,但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缘字,今日我因缘际会,来到丰都,便是天意。” “若是天子才德兼备,心怀仁慈,或许今日他与我之间,还有一番缘法,但你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刀斩下,已然斩断了所有机缘。” 谢怜说这番话,存了报复乾帝的意思,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后悔, “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一句话说完,谢怜轻笑两声,便大踏步的朝着城外去了.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出路。 仙人到底是仙人,就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 这就是仙人风采么? 监斩官口中讷讷,想要阻拦但又没有勇气,看向周遭禁军,只见他们更是摇摇欲坠,就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最终,也只能一声长叹。 “也罢,只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陛下了,但愿陛下他……不会后悔吧!” ------------ 第三章:恶因种恶果 谢怜离了刑场,直接钻进一条小道,七绕八绕后,终于才从一条偏僻的道路中走去,朝着城门口走去。 “我的体质确实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增强。” 谢怜虽然是魂穿,但由于记忆融合的缘故,对于这具身体自然无比熟悉。 身体的原主人自爷爷辈便家道中落,父辈落魄,寄居于贫苦山村,将光耀门楣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让她做个女公子,从小便给她灌输了读书改变命运的思想。 两年之前,瘟疫袭来,全村人连带她的父母都死于瘟疫之中。 原主幸免于难,带着要金榜题名的宏愿进了深山之中,一是为了避难,二是为了专心读书。 两年后,自觉学有所成,于是出山赶考,奈何半路上就被官府当做是道人抓了去,可以说是命运无常了。 谢怜对于原主的人生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这世道,要活命当真是大不易。” 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改变命运的想法。 但不是金榜题名。 就算是考了状元,不过也只是皇室的门下走狗罢了,如今的她又怎会为乾帝效力? 再者说,她以女儿身从事功名,想要考上对应男子科考状元功名的女诸生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原主虽然刻苦读书,但天赋有限,又无名师教导,考个女公子已经算是极限,想再进一步,怕是谢怜要下苦功夫。 但她当然不可能定下心思去做什么学问。 这个世界是有“仙”的,没有人不向往高来高去的修仙生活。 纵剑青冥,吞吐日月,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幻想人人皆有。 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拥有青铜鼎的她,必然不甘于平凡。 只是到现在谢怜也不明白,这青铜鼎到底是什么来历,鼎中那神奇的云气,又该如何增加呢? 这都是后面要操心的事情了,她总算是出了门。 被云气改造了身体的她脚力很快,眨眼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只是出城后,就陷入到了茫然之中。 天下之大,该去何方呢? 她虽是穿越者,但因为记忆融合的缘故,跟土著也没有什么区别,但问题是,身体的原主人对这个世界就不是很了解。 想想看也知道,她只在山里读书,一个宅女,对外界又能有多少了解呢? 只有书本上提到的一些基本常识罢了。 “丰都距离边境长城不算远,往北去即可到达边地,但边地苦寒,不是久留之地,往南走倒是花团锦簇,毕竟江南嘛,自古繁华,只是要南下,免不了乘船……但那乾帝知道我的事情后,怕是会派出许多人前来寻我,水路人多口杂,船只又易于掌控,如此想来,南下不算妥当……” 谢怜心中思索。 “如此说来,要么往西,要么往东了,两边都可去得,山川较多,人口也不密集。” “嗯,就去东边吧,原主人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东有丹霞山,山中似有仙踪。” “我既然想要迈入修行,自然免不了与修行者接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怜打定主意后,为了摆脱大有可能出现的追兵,选择了全速前进。 虽然不通术法,不入修行,但她的脚力却不容小觑,全力之下,许多马车都被她超越。 不少人在车上看到有人“奔腾”而过,正在咂舌之时,忽然一晃神,就发现那人已经拉开了距离。 于是大为震惊,引为奇谈。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 谢怜仗着体质非凡,翻山越岭也不在话下,至少走了二三百里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速度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这也跟她累了有关系。 体质再好,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全力行进二三百里,终究还是疲惫了,并且有些口渴。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想着找个农家取一碗水喝,却发现四下皆是荒野,哪里有半点人烟? “古代的开发程度还是太低了,绝大多数地方,其实都是无人区。” 谢怜坐在树下,打算休息一阵。 如今天色已晚,看样子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这荒野露营了。 但或许是老天爷要补偿她这个倒霉鬼,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一辆马车晃悠悠的赶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马车之中传来。 “这位姑娘,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 丰都。 谢怜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但是她的行为却引爆了整个丰都。 毕竟是帝都,人口密度大,再加上看见的人多,很快许多人就知道有人斩首后而不死,竟然活出了“第二条命”的奇事。 人言最是可畏,尤其传播的人多后,那更是变了几个版本。 越来越多人传播,于是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邪乎。 就比如有人说,那小道人被斩之时,天空中甚至都有闷雷炸响,像是老天震怒,只不过只有刑场那一片看得到,其他人却是无缘见此奇景。 还有人说,小道人尸首分离后,体内隐隐有金光透出……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仙女下凡的,有的说是城隍娘娘,也有说是女妖,妖孽,是山精野怪变得。 但这一切的猜测,都随着完整的观看了整个事件的人们回归,并且亲口叙述后而终结。 “原来那小道人,真是个仙子!” “此番来丰都,是因为和陛下有缘,这才有此一遭。” “但陛下却错过了缘法,执刀斩断了这份机缘……” 越来越多的人叙述着这件事情。 谢怜最后说的那一番话,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说的时候,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暴君无道,这乾国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谁人心中没有怨气? 我等小民命贱如野草,不敢反抗天子,可仙人却不把你当盘菜! 这就叫恶因种恶果。 此等暴虐之君,就该有此下场,若是真让他得了机缘,遂了长生之愿,那才叫老天不开眼。 百姓们的热议,没有影响到监斩官和一众禁军。 他们此刻愁容满面,站在宫门外踌躇了许久。 “她,她真是仙子啊。” “那么年轻的小道长,怎么就是仙人呢?” “蠢货,仙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不是很正常吗?” “能见到仙子,是我等福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向陛下复命?” “陛下若知仙缘不过咫尺之遥,却被自己错过,只怕是要大怒。” 禁军们议论一番后,只能看向监斩官。 他们只是大头兵,想不出主意来,只能指望文官了。 “哪里有什么主意?这等大事,根本容不得丝毫隐瞒,也只能如实说了。” 监斩官一声叹息,脑海中回响起谢怜最后的那一番话。 当真是陛下倒行逆施,种下了恶果啊。 只是此事,也不知道陛下能否接受?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众人入了宫。 说起来,在入宫的路上,他们还看到禁军压着新的一批道人朝着宫门走去。 不需要多说,定然又是一批待死冤魂。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见惯了,但是今日,却不免多看了两眼,心中泛起了几分古怪。 “陛下,监斩官和执刑禁军们回来了。” 金殿之中,有太监汇报。 高坐在玉阶之上的乾帝头也不抬,他眼中满是血丝,充满了煞气。 这些狗道人,不肯献上长生法,统统都该死! 如今的他暴躁且敏感,稍有不满,便是举起屠刀。 只有人头落地,才能让他有片刻的快意。 朕活不长久,尔等也休想活着! “宣。”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便有太监会意,将监斩官和一众禁军带入殿中。 他们品级较低,没有资格上前,就跪在殿门口。 高居于玉阶之上的乾帝远远的看向他们,就像是看着几只虫子。 “禀陛下,人犯尽以伏诛。” 监斩官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个回应并不意外。 乾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立即就有太监领会意思,示意一众人下去。 但他们却是一动不动,监斩官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说道。 “禀陛下,人犯虽已伏诛,但却有一道人起死回生……疑似,疑似仙人!” ------------ 第四章:后悔 “你说什么!?” 乾帝眼中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这个消息来的过于突然,甚至他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禀陛下,应当是仙人无疑。” 几个禁军同样咬咬牙,开口说道。 “一应人犯四十七人,皆被斩首,一切都很顺利。” “但却有一二八佳人,斩首后不死,人身挣断绳索而起,接回自己头颅。” “此情此景,像极了那传说中的断首重生之术……不是仙人,又怎会有此异术?” 话到最后,几人声音越来越低,如芒刺在背,只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碾压而来。 原来是随着他们的叙述,乾帝的目光愈发的冷冽,遍布血丝的眸子之中,已经出现了刺骨的杀意。 “尔等敢骗朕!?” 显然,他根本不信。 求仙,自然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十几年的失败,已经让他绝望了。 身为人间至尊的他,甚至开始怀疑仙人是否存在?若是存在,为何这世间之人不乏有见仙之人,却唯独他不可? 现在不断的杀人,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报复。 道家之仙不予朕长生,那么朕便杀光汝等苗裔! 暮年帝皇,最是凶残。 就像是已经老去的狮子,仍然要比年轻时更为激烈的展示自己的爪牙,以威慑世人。 但如今,近乎于绝望的他听到了什么? 仙人真的出现了? 这让他怎能轻易相信? 就连在场的内侍们,都不可思议的看了众人一眼。 他们显然也是不信的。 数年之前,许多人为了获得恩宠,屡屡找来“真仙大能”,但最终都被证明是浪得虚名之辈,最后那些人全部都被株连,或是流放,或是一刀杀了了事。 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敢“献仙”了。 这区区一个小官,几个禁军,竟敢犯此大忌? “陛下,我等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监斩官连忙拜下,脑袋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他的声音急切而诚恳。 “此事,有证人!” “行刑的刽子手便是人证,他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还与仙人交谈。” “满城百姓也是证人,仙人施展异术时,许多百姓就在现场……此事,绝无半点虚假,陛下一查便知!” 几个禁军同样喊冤,他们说的言辞凿凿,确实不像是谎言。 乾帝神色动摇了。 他的眼眸之中冷酷之意愈发的浓郁,但在那冷酷之中,又涌出一抹热切的希望。 莫非真有仙人降临? 这几人怎敢骗他? 又怎敢说出这种被一戳就破的谎言? 他立即使了个眼色。 马上就有一个太监走出宫门调查。 他回来的很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出宫门就跑了回来。 太监跪在地上,不可思议的说道。 “他们所言确实属实,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许多人都自称亲眼所见!” 咝! 乾帝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他苍老的面颊都泛起了一抹红意,像是捏着嗓子一般,颤抖问道。 “竟然真有仙人……她,她人呢?朕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 几人陷入了沉默。 这给了乾帝一种不安的感觉。 监斩官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但这个时候,就算是把牙齿咬碎,也只能如实回答。 “禀陛下,仙人接回头颅后,便离开了……” 什么!? 乾帝再也绷不住了,霍然站起,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飞了出去,咬牙切齿的说道。 “尔等可知朕求仙十余载,始终不见仙人踪迹,如今仙人当面,你们竟然没有留下她……” “莫非,莫非尔等都是乱臣贼子,不愿朕得长生?” “真当朕刀斧不利?” 乾帝从未如此的暴怒过,这一刻的他,甚至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天子佩剑。 杀意爆棚的他,已经不愿意假手于人了,他甚至想亲自挥剑杀了这几个蠢货! 那可是他苦心寻找的仙人啊,竟然就这么把他放跑了! 此罪,当诛九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几人哪里受得了这般杀意? 几个禁军早已趴在地上,牙齿都在打战,而监斩官,也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仙,仙人要离开,我等无法阻拦,不等我等出手,仙人便已经不见影踪……” 在这里,他撒了一点小谎。 谢怜是当着他们的面走的,至于他们,则根本没有动手阻拦,当时都被震慑住了,没人敢动手。 但肯定不能这么汇报,所以监斩官小小的改变了一下言辞。 但因为心虚的缘故,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又找补道。 “但仙人离去之时,曾经留下一番话来……” 乾帝血红的眼眸瞪起。 “说!” 监斩官吞了吞口水。 “仙人,仙人说她来丰都,本是与陛下有一番缘法……但,但陛下已经亲手执刀,斩断了这一份缘法……仙人还说,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既然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闻言,乾帝怒意更盛。 “胡言乱语,朕与她从未谋面,何曾执刀斩缘,朕……” 他说着说着,突然脸色煞白,意识到了什么。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 到底曾经也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一定的智慧是有的。 他立即反应了过来,谢怜口中所说的“刀”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说,仙人到了他面前,却被他推到了菜市口,一刀给斩去了头颅。 这一刀对仙人自然不疼不痒,但实际上却已经断了双方的缘分。 刹那间,乾帝心中五味杂陈,他颓然的坐下,脑袋里嗡嗡作响,灰白色的胡须也在不断的颤抖,没有什么比希望到来然后又破灭更让人觉得打击。 他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怅然若失过。 “这,这怎能怪朕?她既然身怀仙术,为何不早早展露,为何……” 良久,他才喃喃自语,像是在辩解着什么,但更多的仍然是空虚。 这一刻的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没有人敢说话。 金殿陷入到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朕明白了,仙人是对朕滥杀无辜不满啊……” 终于,乾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惨然一笑后说道。 “难道说,这就是仙人的报复么?哈,哈哈,哈哈哈……” 他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接近得到,然后又永远失去。 “陛下,缘分能断也能续,事在人为……若陛下当真心诚,或许还有转机。” 在乾帝最为落寞之时,监斩官或许是福至心灵,竟然壮着胆子宽慰了一句。 但这一句,恰恰起到了作用。 就像是落水之人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对,或许尚有转机!” 乾帝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说道。 “立即派出禁军,步军衙门,黑衣使者……传命给各地衙门,不惜代价寻找仙人踪迹!” “另外,为朕准备文房四宝,朕要立即写罪己诏,以最快的速度传旨天下。” “还有,那些被杀的道人,寻其家人,为其发放抚恤,没有家人的,尽量厚葬。” “对了,刚刚那一批被推出宫门的道人,立即将他们释放,万万不可伤其丝毫……” “还有……”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瞠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乾帝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要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自己的过错。 ------------ 第五章:这位姑娘不简单! 丰都上上下下,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道道命令伴随着飞骑传遍全国。 但最为罪魁祸首的谢怜却是一无所知,她最后留的那番话,虽然是故意报复乾帝,但她也很难想到乾帝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如今的她,正坐在篝火旁,小心的吹了吹碗里的热气,然后凑到嘴边喝下热水,之后抹了抹嘴巴,露出满足之色。 “多谢庄先生了……若不是遇到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一碗热水都难寻。” 篝火的另一侧,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姑娘客气了,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见人需要帮助,我若是袖手旁观,也不配做圣人门徒了。” “何况姑娘是个弱女子,在荒郊野岭若遇到歹人更是危险。” 说话之人,名叫庄墨陈。 一身素衣打扮,头上戴着冠,一卷书册别在腰间,很少离身,约有四十岁年纪,目光温润,气质儒雅。 不难看出其读书人的身份。 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人,一个名叫有福,是庄墨陈长随,自他少年时就跟在身边,处理身边杂事,如今暂时客串车夫。 他是个老实人,看起来很憨厚,拿着一块面饼坐在一旁吃着,很少说话。 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虎头虎脑,目光灵动。 乃是庄墨陈的独子,名叫庄俨。 一行三人,自丰都起始,驾着马车准备返乡,结果路上遇到了谢怜,见其孤身一人,似有不便,庄墨陈便停下马车,施以援手。 这是好心人啊! 谢怜心里暖洋洋的,但同时也感到有些好奇,庄墨陈虽然不着华服,坐着的也只是普通马车,但却隐隐透着几分威严,非要说的话,倒是和监斩官有几分相似。 怎么说呢? 像是官气。 谢怜也不知道自己思维为何如此灵动,仅仅只是一想,似乎就得到了答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干脆询问道。 “庄先生气质不凡,书卷气浓厚,不知可曾科举?” 这种询问看似略有冒犯,实际上却很正常,在这个世界,读书人初次相逢,往往都会问科举之事。 方便于攀关系,更能明确彼此的地位。 所以庄墨陈闻言,并没有丝毫不满,只是略有些愕然,但还是笑着说道。 “当然科举过了,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目光深邃,似是在回忆什么。 “我家老爷乃是甲榜进士,官至谏议大夫。” 闷在一边吃饼的有福突然插了一句嘴。 他的眼里都有了光,主人的荣耀,显然也让他感到骄傲。 “谏议大夫……这可是四品大员了,庄先生既然是京官,为何要连夜返乡呢?” 谢怜有些惊愕,谏议大夫乃是京官,专掌议论,向君王进言之责。 此官虽然权责不重,但好歹品级在这里,已经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天花板了。 “哈哈,姑娘此言差矣,难不成四品官就不能走夜路了吗?” 庄墨陈笑意愈发浓郁,不知为何,与谢怜交谈让他有一种舒适之感,尤其是当谢怜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并没有变得恭敬疏远后。 没有称呼他“庄大人”,而是继续称呼“先生”。 这就跟普通人区分开了。 他抚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须,说道。 “谏议大夫虽是四品,但实际上在京城,区区四品又算得上什么呢?” “上有君王,下有宰辅,小小谏议大夫,不过蝼蚁尔。” “再者说,我已经辞官了,过往种种,宛如云烟。” 辞官了? 此言一出,长随有福狠狠咬了一口饼,显然郁闷不解。 其子庄俨年纪尚小,还不知道官位的重要性,自顾自的用小树枝玩着篝火。 “先生真是令人佩服。” 谢怜说道。 “何来佩服?” 庄墨陈询问。 “虽然在下不觉得官位有多么的珍贵,但毕竟也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庄先生能够辞官返乡,已经殊为不易,更别说还是一副洒脱姿态,并没有半点灰心丧气……能有如此心境者,想必不会太多。” 谢怜笑着说道。 “哦?姑娘怎知我不是故作洒脱?说不定是惺惺作态呢?” “我有双眼,自然能够看出。” 庄墨陈有些惊奇,一双肉眼,又怎能看到他的内里? 但不知为何,就在谢怜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忽然间看到对方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星辰闪耀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谢怜所言非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忽然间觉得谢怜的眼神都变得深邃起来,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这位姑娘不简单! 庄墨陈好奇的念头涌出,问道。 “姑娘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可我对姑娘却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姓名而已……看姑娘言行,似乎也有几分读书人姿态?莫不同样是圣人门下?只是姑娘又穿着道袍,却是让我有些摸不准了。” 我的来历么? 谢怜苦笑一声,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穿越了,前世往事自然不必再提,谢怜将自己这辈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只能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总之,我并不是道人,只因为下雨换上了道袍,就被抓到了丰都,还好最后时刻身份被验证,这才放我一条出路……” 谢怜最后改变了一下说辞。 “断首重生”一事,过于离奇,说出来过于招摇,她选择隐瞒。 “原来如此……” 庄墨陈叹息一声,说道。 “天子暴政,惹得天下民不聊生,虽是只针对道家门徒,但其实已经人人自危。” “姑娘恐怕不知道,我之所以辞官,就是因为连续写了十三道奏折上书,欲要劝陛下改变弊政,不要再行杀孽了。” “只是我的奏折都送不到御前,就已经被中枢截留了。” 谢怜沉默片刻,说道。 “天子为求长生,已经丧心病狂了,若是先生奏折送到御前,怕是性命不保。” 庄墨陈深吸一口气,嗟叹连连。 “确实如此,中枢截留我的奏折,一方面是不想引得陛下震怒,另一方面确实也存着保护之意。” “方才姑娘说读书人的毕生愿望便是做官,我却难以认可,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莫非就只为了高官厚禄吗?若不能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这官位,不做也罢。” “于是,意兴索然之下,我便选择辞官,打算回到乡里,做一学堂山长,若能教出几个成器的学生,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庄墨陈一番心事,平时也无人诉说,今日深夜荒山,却打开了话匣子,将心中苦楚尽数说出。 谢怜本来只是个倾听者,但此刻却心中一动。 因为她脑海之中那一尊青铜鼎,就在庄墨陈说出这一番言论后,竟然轻轻一动,牵扯了她的心神。 “这是什么缘故?” 谢怜有些迷茫。 ------------ 第六章:随心如意,相谈甚欢 夜已深了。 马车行夜路自是不可能的,晚上人要休息,马也要休息。 此刻那匹拉车的老马,就趴在草窝里,嘴里时有时无的咀嚼着草叶。 而庄墨陈三人都已经睡去了。 唯独谢怜,靠在一棵柳树边,久久不能入睡。 “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为何会因为庄先生而再生呢?” 谢怜心中喃喃。 方才就在庄先生一番言语之后,铜鼎忽然生出异象,牵扯了谢怜的心神。 紧接着,原本空空如也的鼎里,竟然多出了那么一丝淡薄的云气。 这一丝云气在谢怜看来当真是不够看,也就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缕罢了,像是游鱼一般,在鼎里游来游去。 数量实在是过于稀少了,谢怜当然不可能指望这么一丝云气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积少成多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鼎中云气因何而增加,但至少已经有了一条路子……正巧庄先生听说我居无定所后,邀请我一起同行,先前还只是考虑,现在想想,倒不如直接答应下来。” 谢怜暗暗的思索。 庄墨陈的老家在兴阳府小宁县,正好也是在东边,这跟谢怜的计划正好相合。 反正自己也是无根浮萍,倒不如就在这个世界先安顿下来,之后再图其他。 等她有足够多的时间研究之后,相信一定能够弄清楚铜鼎的秘密。 “只是这青铜鼎在我体内,却是又轻易不能察觉,每每非得是它主动露面不可……若是能随我心意出现,那便好了。” 谢怜心中一叹。 青铜鼎不受掌控,到底不是好事。 但就在她心念一动的瞬间,却是发现,那盘踞于她体内的青铜鼎,竟是化作一道微光射出,就悬浮在她面前。 约有孩童身高大小,浮浮沉沉,鼎身上的锈迹肉眼可见。 “居然真的出来了!” 谢怜露出惊色。 怎么感觉这青铜鼎就像是孙猴子的金箍棒似得,莫非真能心意合一,大小如意? “若是能再小一些就好了。” 她试探着的说道。 然后下一刻,青铜鼎果真缩小数倍,直到缩成茶杯大小,被谢怜两指捏着,细细把玩。 触感温润,说不上是什么材质,时而柔软时而坚硬,介乎于虚实之间。 青铜鼎的“温顺”,让谢怜安心了许多,直到这一刻她才肯定自己是这座青铜鼎的主人。 困意渐渐上涌,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谢怜便醒了。 但庄墨陈醒的更早,正在教导孩子读书。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篇论语罢了,为父在你这个年纪都已倒背如流,你却仍然错漏百出……该罚!” 他拿出严父姿态,用戒尺打着庄俨的手心。 庄俨小脸鼓着,眼里蓄着泪水,似乎满腹委屈。 他哪里错漏百出? 不过只是记错了三四个字罢了,但放在父亲口中,就好像错了全部。 谢怜见此,哑然一笑,自己小时候,老父亲也是这样教训她的啊,只是可惜,早在数年前,父亲就去世了…… 此情此景,勾起她不少回忆,目光都变得越发的柔软了。 “犬子无状,让姑娘见笑了。” 庄墨陈见谢怜醒来,露出笑容。 庄俨气鼓鼓的,父亲对谁都很温和,除了对他…… “小公子天资聪颖,迟早有一番成就,如今不过是少年顽劣了些罢了,我等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当知道偷懒耍滑乃是人的天性,倒也不必过多苛责……” 谢怜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叶子,站起身说道。 “既然你怜姨为你说话,那今日便罢了,日后若是再有错漏,仔细你的皮!” 庄墨陈点了点头,冷脸说道。 庄俨如蒙大赦,看向谢怜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感激。 “昨夜思考了许久,我打算厚颜答应先生的邀请,就和庄先生同行吧,也去看看先生家乡的风景。” 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哈哈,哪有厚颜一说?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多是荒山野岭,同行,正好有人畅谈闲聊,不然岂不是无趣透顶?” 庄墨陈由衷高兴。 众人吃了饭,于是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路途还是挺远的,按照马车的速度,差不多要走三天左右。 有福在前面驾车,谢怜和庄墨陈则在车里畅聊。 庄墨陈本来是打算聊天解闷而已,却没有想到,和谢怜闲聊竟有意外的收获。 他发现,这位姑娘虽然显得有些“不谙世事”,对于一些世间常识不太了解,但在别的方面,却显得知识极为渊博。 尤其是纵谈古今,某些言论更是称得上发人深省。 即便是朝中大儒,恐怕也很难有谢怜这等鞭辟入里的见解。 他自然不知道,谢怜本是穿越客,脑海中装着上下五千年的知识,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王朝之兴衰,时政之优弊,都能轻而易举的谈上一二。 她自认为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说出这些道理不算什么。 但在庄墨陈听来,却几乎可以称之为骇然。 谢怜相貌年轻貌美,即便是再怎么往大了算,最多也就算个二十出头,但这一番见解,却是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都无法掌握的。 “世间莫非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他心中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从时局谈到国家整体,再从国家整体谈到过去与未来,从兵法再谈到诗词……世间怎会有这等全能的妖孽? 尤其是聊天之时,谢怜做出的一些比喻,总会让他有一种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发生过的既视感,因为谢怜说的太真实,也太合理了一点。 就比如说方才谈到的“皇室亲情”这个方面,谢怜就拿自己梦中的一个王朝举了例子,说是有一国名为大唐,长子软弱,次子英武,皇帝非要立长子,结果惹得次子作乱,于宫门射杀兄弟,强行登上帝位……如此上位手段,称不上光彩,但登基之后,却又开创出“贞观之治”,成为千古名谈…… 谢怜叙述的时候,庄墨陈几次都想打断,他很想问问,这个叫大唐的国家真的存在吗?一场梦境,真的能具备如此细节么?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但对于谢怜的称呼,再次改变。 不称“姑娘”,而是称呼“先生”了。 因为他本能的忽略了谢怜的年纪和性别,甚至觉得彼此的关系称得上亦师亦友。 庄墨陈对谢怜相见恨晚,而后者同样对这一番交流表示满意。 她虽然接受了身体原主的记忆,但原主见识有限,对于这世间了解,还不到万分之一…… 所以她有太多的信息,要从庄墨陈这里获得。 二人谈兴愈发浓郁,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到有福出声提醒的时候,庄墨陈这才一拍脑门,惊醒说道。 “原来已经到家乡了!” 如今已是入夜时分,几人都疲惫了,因此庄墨陈归心似箭。 马车行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但不知为何,今夜的小宁县显得过于冷清了些。 街上一个活人也没有。 越往城里走,越是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爹,我有点害怕。” 庄俨缩在父亲的怀里,小孩子本能的有一种不安之感。 “别怕,别怕。” 庄俨起身,面色严肃,目光扫向四周。 家家户户都有掌灯,只是门口挂着的,却都是清一色的白灯笼…… “此地,不太平啊。” 谢怜眼睛微微眯起,双眸再度变得深邃起来,眼前平静的小县城,在她眼眸里分明呈现出了另一幅景象。 ------------ 第七章:老槐树 就像是老电影一样,整座县城的色彩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这种黯淡,和夜色并无半点关系,而是一缕缕青黑色的气息,弥漫了整座县城缘故。 谢怜不清楚这一缕缕气息意味着什么,但却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阴冷,不安,以及冥冥之中被窥视的感觉。 “不会没见到仙人,先遇到鬼怪了吧?” 谢怜心里头犯嘀咕。 这个世界既然有仙人,那么自然也少不了鬼怪。 只是和仙人一样,鬼怪也不是寻常人随便就能遇到的。 难不成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打算找个地方落脚,竟然就见鬼了? “城里不太对劲,我打算去询问乡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墨陈是个有主意的,轻轻拍了拍庄俨的小脑袋,又看向有福说道。 “且带着少爷和谢先生去老宅休息,我独自去寻乡老问问情况,随后便回。” 庄俨哪里肯离开?抱着庄墨陈的腰说道。 “爹,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跟着你。” 他本能的不安,待在父亲身边才有安全感。 “老爷,怎能让你一人独行?城里看起来有些古怪,万一有邪祟作怪……” 有福也有些不安,身为仆人,主人的安危肯定是头等大事,他也不愿意离开。 “胡言乱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那么多邪祟?又怎会那么容易被我们遇到?” 庄墨陈冷笑一声说道。 “我看或许有人装神弄鬼,欺我乡民无知。” 他注意到了路边堆着的纸人,黄纸符,以及焚香的痕迹等等,想起了往事。 这种事情他是见过的。 能做到谏议大夫的四品官职,他当然不是空降,而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 百姓多迷信,许多神棍邪道便装神弄鬼,引得百姓不安后诈取钱财。 这种事情屡屡发生,他见过不是一次两次。 此生从未遇到过仙神妖鬼的他,对于这类事物的存在,始终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遇到此类事件,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必然是人祸。 他自己心中有担忧,但却没有多少恐慌,身边带不带人都无所谓,只是目光扫向谢怜,却有些犹豫。 他这么安排,其实还是怕谢怜恐惧。 庄墨陈的判断,谢怜是持有保留意见的。 她的这一双眼睛虽然还称不上是“法眼”,但也有了几分神异,小宁县的怪异,多半没有庄墨陈想的那么简单。 但她也不敢完全确定,对于神神鬼鬼的事情,她并没有什么了解,于是也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孩子尚小,轻易不肯离开父亲,仆人忠心,自然也没有离开主人的道理……庄先生不必纠结,尽管领着他们去见乡老便是,我看这小宁县并不大,先生老宅位于何地,只要稍加指引,相信我就能自己找到。” 谢怜微笑说道。 “我先去老宅等着便是,难道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出什么岔子吗?” 庄墨陈的好意,谢怜是知道的,虽然她心里头确实是有几分不安,但庄墨陈都表现的无所畏惧,难道她就好意思露出怂样吗? 想必只要自己紧闭门户,和百姓们一样不外出,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先生所言有理,世人多愚昧,忌惮这等鬼域伎俩,但我等读过书的人当知道,即便是真有邪祟,也不是轻易能够遇到的,像是这种情况,人祸的可能性要更高……既然谢先生不怕,那便先行去老宅休息吧,我的老宅很好找,往前顺着道一直走,看见一座水井后往右拐,便可见到一间宅子,宅子里有一棵老槐树,老宅荒废有些年头,只靠乡邻偶尔打扫,所以并没有上锁,谢先生尽管入内,最多一个时辰,我定然与你汇合。” 庄墨陈说道。 谢怜话已出口,当然不会反悔,当即按照庄墨陈所说,朝着老宅方向走去。 只是越往前走,越是有些心惊。 “为何雾气会这么大?” 刚入城时,并没有什么雾气,只是气氛诡异了些。 可现在越往深处去,越是有一股灰色的雾气弥漫,若是普通人,此刻怕是早已迷失方向了吧。 也就是谢怜,仗着双眼有几分神异,径直的走入浓雾中心。 只是心中却有些忐忑和后悔。 “难怪百姓们晚上不外出,有这怪雾在,谁人敢出门呢?不行,我得赶紧去庄先生的宅子躲着。” 如果说先前她觉得此地有邪祟的可能性有五六分,那么现在就已经飙升到了八九分了。 又走了一阵,终于她看到了一座宅子,此地的雾气仿佛浓郁到了极致,即便是她的目力,也只能看到院中老槐树露出的一抹轮廓。 人在紧张的时候,房子能够带来安全感,谢怜此刻便是如此,也没有多想,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正如所说,老宅荒废有些日子了,所以里面显得有些萧索和混乱,但没有野草覆盖整个院子的画面,说明确实偶尔有人来这里做一些简单的打扫。 这很正常,庄墨陈再怎么不济,也是四品官吏,对于小宁县来说,称得上是标志性人物了。 “妈耶,我怎么觉得,这股怪雾就是从这个院子涌出去的呢?” 进了院子的谢怜,还来不及细看,眼中就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她的目光定格在老槐树上。 确实是一棵很大的老树,怕是得有四五人环抱才能将其抱住。 但重点不是老树的年龄,而是这棵树显得无比古怪,沟壑纵横的树皮汇成一张张人脸,此刻或怒,或笑,或喜,或悲,整齐的盯着谢怜这个闯入者。 而墨黑色的树叶和树枝不断的抖动,一缕缕灰雾,就在这抖动之间散发出来,朝着外界扩散而去…… “我特么……” 谢怜这一刻欲哭无泪。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 刚一穿越,自己就被砍头。 想去庄家老宅躲一躲,结果发现老宅竟然就是邪祟的老窝! 难怪越往这里走,雾气越是浓郁…… 这玩意是什么? 千年树妖? 她迈开步子,就要逃离,但“砰”的一声,院门重重关上。 老树上浮现出的每一张脸,都露出了讥嘲之色。 像是无声的说着同一句话。 “你还想走?” …… 而就在此时,庄墨陈已经到达了熟悉乡老的家里。 乡老本不愿开门,在他表明了身份后,才终于打开门户,迎接他进去。 “哎哟,庄大人啊,您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您不知道啊,小宁县出祸事了,而这祸事的根源,就在您的老宅……” 乡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似乎有一肚子苦水想要倾泻。 “赵老您慢慢说。” 庄墨陈连忙宽慰,忽然一顿,眼神凝固。 “您刚刚说什么?我的老宅?我的老宅怎么了?” ------------ 第八章:倒霉丫头谢怜 今夜注定不是个太平夜。 小宁县不过一穷县,民不过万,地处又偏僻。 百姓们为避祸,多数人早早睡去,偶有不睡的,也紧闭门户,不敢出门。 他们可不知道,本县的大人物庄墨陈辞官回乡了,更不知道一个倒霉丫头误打误撞的闯进了邪祟老巢。 而今晚发生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距离小宁县外三十里之处的一座庙前,忽然间刮过几道阴风,却是几个身穿玄黑色皂服的男子凭空出现。 这几人身上威严之气格外浓郁,面容漆黑而肃穆,等闲不可视。 在他们身后,则是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百个人来。 但细细去看,皆是手持铁索,铁尺,铁剑等凶器。 身穿黑色差服,脚踏官靴。 这一群人物出现,立即引得此地阴风咆哮,若有活物在此,定然会本能的避退。 这帮人看着凶恶,但实际上并不是反派角色,若是有懂行之人在此,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前面那两个站着交谈的黑脸男子都穿着城隍官服,乃是正儿八经的正神,陪衬在身边的则是判官,司主之类的角色,同样是正统阴神。 而那些手持凶器的则是阴差,每每行动之时,都引得阴气涌动。 “王大人,你确定吾等合力,就能拿下小宁县的煞鬼吗?” 一个城隍开口,声音中带着强烈的疑问。 “黄大人,不瞒你说,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另一个城隍开口,显得有几分心虚。 “什么?这可跟你先前说的不太一样!” 最先开口的城隍露出怒容。 “你是小宁县城隍,我是长兴县城隍,两县之间相隔七十里,你我之间本无任何交集才对。” “但你身为城隍之尊,却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将正统阴神赶出了县域,自己占据了整座县城。” “此等事情,本该羞于启齿,我看在同为正神的面上,这才打算出兵助你夺回小宁县,可你竟然隐瞒!” 小宁县城隍身为正神,倒是不会流汗,但此刻却分明给人一种汗如雨下的感觉,连忙分辨道。 “黄大人,我绝无半点隐瞒之意,只是事情有变,还请听我分说。” 长兴县城隍冷哼一声,示意他开口。 “起初,我并没有将那煞鬼放在眼里,只是派阴差前去擒拿,以防害人,却不曾想到,被那煞鬼走脱,我只当是他逃离了小宁县地界,就暂且放下了此事。” “可谁能想到,这煞鬼竟然胆大包天,就躲在县城之中。” “不知怎的,也就数月工夫,竟然成了气候,趁虚而入攻破了城隍府,我的文武判官都被他给吞吃了!” 小宁县城隍一脸苦相,说到这里却又咬牙切齿。 “此事本是奇耻大辱,身为正神却被煞鬼赶出了自己地盘,对于此事,我没有半点要分辨的意思,寻找黄大人借兵,也只是万般无奈之举,我失了神位是小,却不能让百姓落在那煞鬼的屠刀之下……” “按照我的最初推算,你我二县合力,应当能拿下那煞鬼。” “可昨日我收敛气息,潜伏回小宁县查探了一番后,却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县城之中,竟有一条隐藏很深的阴脉,一棵老槐树就扎根在阴脉之中,寻常之时,无人能够发现,但那煞鬼想来是为了逃脱追捕,慌不择路之下寄居在槐树之内……却不曾想,竟得到偌大机缘!竟然靠着吸收阴脉的力量,在短短数月之间,就成了气候!而他之所以要攻破城隍府,正是为了要夺我城隍大印啊!” 闻言,长兴县城隍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城隍大印能加倍吸收阴脉的力量,他得了此印,只怕是这数日之间所吸收的力量,就超过了之前数月总合啊……如此说来,你我合力,还真不一定能够拿下他!” “祸事了,祸事了,难不成小宁县真要养出一尊魔头吗?” “王大人,你可知道你闯了弥天大祸!” 小宁县城隍长叹一声,说道。 “这我如何能不知道呢?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不去面对……黄大人,我知道你觉得此事棘手,或许有了退避之意,若真是如此,我丝毫也不会怪罪于你,祸事本是我闯的,身为小宁县城隍,我自当要为此事收尾,哪怕是不敌死于煞鬼之手,也绝无半点怨言。” “但我还是斗胆想要请黄大人与我一同搏上一博,吾等身为一地正神,神位可失,神体可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上万百姓枉死。” “现在或许是击败煞鬼的唯一机会,若是再耽搁几日,只怕是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拿下他了!” 长兴县城隍思忖了少许,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不必多说什么了,此事本神愿意助你,你我虽然分隔两县,但都是城隍之尊,体恤爱民之情,你我皆有之……而且,此煞鬼威胁性极大,若本神坐视不管,等他祸害完小宁县,下一个目标只怕就是长兴县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本神是明白的,所以,即刻出兵吧,若是真的战死,那也是吾等宿命,承正神之尊,自然也当领正神之责!” 二位城隍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坚决。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身形一卷,却是汇成一团阴风,朝着小宁县便冲了过去。 …… 小宁县之中。 “什么?真有邪祟在此?” 庄墨陈听完了乡老所言,露出愕然之色。 这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是啊,此事乃是城隍爷托梦给我们的,全城百姓都知道,城隍爷说那凶鬼忙于修行,暂时不会行害人之举,我等万万不可触怒于他。” “家家户户悬挂白灯笼,以安其心,此乃权宜之计,等到城隍老爷借兵归来,就可对付那邪祟,到那时危机自然化解。” “城隍老爷还说,夜晚绝不可出门,以免发生不测,尤其是大人您的老宅,乃是实打实的禁地,那凶鬼就寄居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乡老一番话说完。 庄墨陈已经脸色煞白,他也不管外界凶险了,转身便推开房门闯了出去。 “坏了,庄某酿成大错,竟将好友推入火坑!谢先生……你万万不可有事啊!” ------------ 第九章:这是什么恶趣味? “老爷!” “爹!” “庄大人!” 庄墨陈突然跑出,庄俨和有福自不必说,直接便跟在了后面。 那方才说出这一番话的乡老,怎么也没有想到庄墨陈的反应会这么大。 稍微愣神之后,也追了出去。 “庄大人万万不可啊,城隍老爷告诫过,夜里不能外出,以免发生不测!” 乡老连忙劝阻。 “赵老有所不知,我有一友人,此次随我回乡,虽然相识不过几日,却志趣相投,称得上是良师益友……先前我来此寻你,让她先行去老宅休息。” 庄墨陈又快又急的说道。 “啊……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乡老张大嘴巴,直接给谢怜判了死刑。 夜里出门本就危险,更别说还往“禁地”去,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谢先生若遭此难,我此生都无法安心。” 庄墨陈摇了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可能看着谢怜身陷险地而不去管。 “可大人老宅之中有凶鬼盘踞,大人若去,不过多送一条性命而已,这又何必呢?” 乡老叹息。 “君子坦荡荡,吾乃圣人门徒,读了一辈子书,身负浩然正气,等闲邪祟近不得身!” 庄墨陈意志坚定,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乡老到底年事已高,跟了几步腿脚便有些不便利,再者说,确实心中畏惧,不愿意在往前走了。 “庄大人这倔强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啊,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乡老摇了摇头,他算是看着庄墨陈长大的,此人从小就是这么个死硬脾气。 这种脾气有好有坏。 有恒心,能成事,但也容易钻牛角尖,容易过激。 乡里平时就有不少人议论,若是庄墨陈改一改脾气,圆滑一些,凭着他的本事,或许早就不只是四品谏议大夫了。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庄墨陈辞官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此事无比棘手,谏议大夫在丰都再怎么不起眼,放在小宁县,也绝对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若是这样的人物死在这里,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只怕是县令大人都要被问责。 此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要做点什么。 陪着庄墨陈去老宅的胆子他是没有的,但去县衙报个信的胆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他回家取了一盏灯笼,又往口袋里塞了一把黄符,神神叨叨的念着仙神保佑,径直朝着县衙去了。 他虽然在能力范围内打算做出一些努力,救一救庄墨陈的命,但心里头其实并不看好。 庄墨陈就这么莽撞的冲过去,还能有活路吗?只怕是县衙有动作时也已经晚了吧。 至于庄墨陈提到的“浩然正气”一事,他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 读书人把书读透了,成了大儒,性格刚正,确实能养出几分“正气”。 但这也只能震慑普通小鬼罢了,遇到些成了气候的,读书人依然羸弱不堪。 没多久,庄墨陈便到了街口,灰蒙蒙的雾气萦绕,让他根本无法前进。 他可没有谢怜的“法眼”,只能死死的抱着庄俨,在雾里绕来绕去。 “谢先生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此生都难以心安……” 他心急如焚的碎碎念道。 …… 此刻的谢怜,却是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 院门被封死,根本无法破开。 她只能转过身子面对煞鬼。 当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对手是煞鬼,只是寄居在老槐树之中。 她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传说中的树妖。 但煞鬼也罢,树妖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想要她的命。 嗤啦啦! 自槐树之中,涌出七八条血红色的雾气来,每一条雾气都有婴儿手臂粗细,看起来就像是七八根绳索,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就勾住谢怜的身体。 然后拖着朝老槐树而去。 树皮上的那一张张人脸,全部露出了垂涎之色。 甚至流下了腥臭的口水。 “它想吃了我!!!” 谢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煞鬼其实不吃人,只有妖类,喜欢以人为食。 但没办法,她的身体经过云气改造,已然脱胎换骨,在煞鬼的感官里,乃是大补,若是吃了谢怜,或可凝聚出真身来,将来有修成鬼仙的希望。 这种诱惑,没有鬼类能够抵挡。 所以煞鬼宁可暂时中断修行,也要拿下谢怜! 很多事情谢怜都不知道,但谢怜无比明确一件事情,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被活活吃掉! 在极致的恐惧之中,她爆发出强烈的愤怒之意。 “凭什么!” “刚一穿越,就在刑场平白无故的被砍一刀!” “随便进一个院子,无冤无仇的,你就要吃了我!?” “我没有得罪任何人,凭什么就要遭受这些!” “想吃我,我便与你拼命!” 谢怜咬牙切齿,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先前被斩首,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如今绝对不想经历第二次。 而且,相比于前一次遇险时的无能为力,现在的她倒未必就没有还手之力! 她手掌一翻,青铜鼎已然落于掌中。 青铜鼎介乎于虚实之间,一般情况下只有谢怜能够看到,区区煞鬼,自然无从发现。 但谢怜引而不发,并没有鲁莽行事。 等到被拽到距离槐树两步距离的时候,她才猛然暴起,抓住青铜鼎,朝着那可憎的人脸丢去。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博了!”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青铜鼎。 虽然青铜鼎看似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到底是一件神物,说不定有奇效。 咻! 青铜鼎如飞矢一般砸去,煞鬼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硬生生的被青铜鼎砸了个正着。 但铜青鼎本身真的没有任何攻击力,煞鬼甚至都在疑惑,这个“食物”在干什么,平白无故的对我做了个投掷动作,结果丢过来空气? 嗯? 不对! 但下一个瞬间,它就产生了一种近乎于魂飞魄散的痛楚。 铜鼎确实没有攻击力,也并没有要作为器物砸人的觉悟,但它似乎对槐树根系下的阴脉很感兴趣,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几乎就镶嵌到了树皮上…… 阴脉之中的力量,瞬间就被抽取,源源不断的涌入铜鼎。 鼎里仅存的那一丝云气欢呼雀跃了起来,这新进入的力量,对它似乎大有裨益,虽然没有使其壮大一丝一毫,但铜鼎上的锈迹,却有了些许脱落的意思…… 借助槐树根系,借助城隍大印,煞鬼才能大量的吸纳阴脉之力,但此刻它惊恐的发现,青铜鼎的吸纳力更在它的百倍以上!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阴脉之力就被一抽而空。 这种贪婪的索取,甚至是不分对象的,通过阴脉修行的它,体内当然也充满了阴脉之力,铜鼎吸收的时候,连带着它体内的力量一起,无差别的夺走! “这怎么可能!!!” 煞鬼几近崩溃,看向谢怜的眼中露出强烈的骇然之色。 这是什么手段? 我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即便是先前让我动弹不得的“丹霞山真人”,也绝对没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手段啊! 想到先前谢怜“故意”露出的恐惧之色,它只感到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拥有这等手段却还要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姿态来勾引我,这是什么恶趣味? 人族当真恐怖! ------------ 第十章:灭 在被吸干了力量之后,煞鬼就已经不成气候了。 准确来说,甚至就连真灵都要溃散了。 其本来面目,乃是一个神色阴翳的中年男子,此刻像是画皮一般贴在槐树上,目光呆滞,身形虚幻,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其吹散。 这种状态,已经毫无威胁,即便是没人管它,就放他在这一段时间,也会自行溃散。 但谢怜并不知道这种情况。 她仍然忌惮的看着贴在槐树上的煞鬼,试探了好一阵子,才确定这个家伙没有了任何威胁。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似是个人形,莫非不是树妖?” 谢怜收回目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前一次菜市口被斩首,她的选择余地不多,参与度也不足,但这一次,却可以说的上是全身心的参与,其中惊险,想想都让人后怕。 “还好青铜鼎靠得住……” 谢怜庆幸的抹了一把汗水,看向依旧“镶嵌”在槐树上的青铜鼎。 青铜鼎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劲,谢怜竟然无法隔空将其收回。 无奈之下,只能爬到树上。 老槐树很大,承载她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她甚至能半躺在树杈上。 她本想伸手将铜鼎取回,但就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却是涌入她的身体。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在进入身体之后,迅速就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最多也就是十个呼吸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状态不一样了。 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不说,整个人都有一种空灵,超脱之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里面泡了个温泉,那种舒爽,难以形容。 “这是什么力量,感觉也在强化我的身体……但又和之前铜鼎之中的青云气入体的感觉完全不同!” 谢怜陷入思考。 这两种力量,差别是很大的。 云气入体之时,没有什么感觉,但体内血肉经脉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怎么说呢,就像是进化到了另一个生命层次,这是人体本质的升华和蜕变。 但这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只是单纯的强化身体而已,在谢怜的体内形成了一缕缕的“气”,在身体各处流淌,然后逸散出了许多能量,被身体所吸收…… “青铜鼎之中的云气绝对是世间神物,能让我起死回生不说,还能让生命层次升华,除此之外,或许还有许多我至今都没有摸清楚的妙用……这股冰凉气息就差得远了,不可与之比拟,但对我而言,这股冰凉气息却好像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修行能量,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气?可惜,我还不懂得修行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能量在我的身体内散去……” 谢怜有些惊喜,也有些失望。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些冰冰凉凉的气息,对修行而言肯定大有裨益。 可惜她没有修行法门运转,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能量。 能量在她体内漫无目的的流淌一番之后,就会消散而去,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被她的身体所吸收,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强化作用。 但得到的和失去的相比,几乎不成正比。 这让谢怜怎能不感到遗憾? 但实际上,她其实是想岔了。 她的身体经过运气改造之后,虽然不及传说中的先天道体,但也绝对称得上是“道体”了。 这是极好的修行体质,若是踏入修行宗门,当获得天才待遇。 所谓天才,自然与人不同,就算是不懂得修行之法,但能量入体后,只靠着身体本能,也能截留容纳大部分。 只是隐藏在她的四肢百骸,经脉脏腑之中罢了。 她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只要掌握修行法稍一运转后,这些能量立即就会被吸收利用。 真正散去的,最多也只有两三成罢了。 谢怜并不知道,阴脉多年积累的能量大头,都被青铜鼎给吸收,如今反馈到她身体里的,只是铜鼎转化的部分,以及阴脉还在陆续产生的丝丝缕缕罢了。 没错,阴脉并没有毁去,只是多年积攒的能量都被吸干了罢了,但还是会持续不断的生出能量来,只是要达到先前的规模,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头…… 谢怜虽然惋惜这些能量的消散,但也没有过于矫情,哪怕这些能量都消散在她体内,但总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好处的。 别的不谈,这能量入体的感觉,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于是她也懒得从树上下来了,就这么翻了个身子,躺在树上休息。 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这几日,本就休息不足,刚刚又经历了生死危机,身体虽然无损,精神上却有些疲倦,再加上这种能量入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她入睡也就显得顺理成章。 却不知道,她这一睡,让外面炸了锅。 …… 煞鬼被打落凡尘,鬼雾自然散去。 但积蓄如此浓厚的雾气要消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正在外面乱转的庄墨陈只是凡夫俗子,洞察力有限,一时半会还察觉不到什么。 但趁着夜色,带着一颗“同归于尽”决心的两大城隍,却是带着大军杀到了,他们立即发现了鬼雾的变化。 “黄大人,你且看,这就是那煞鬼造成的鬼雾,阴脉之力何等浓郁啊,等到鬼雾弥漫全城,就是它大成之时,我先前所言,可没有半点危言耸听,在这鬼雾之中与那煞鬼决战,他如鱼得水,我们却备受掣肘,唉,这一战,你我当真是九死一生,只恨我一时不察,竟然酿下大祸……等等,这鬼雾怎么正在消散?” 小宁县城隍看到鬼雾后,面色愈发难看,这煞鬼的进步速度,当真是不可思议,得了城隍大印后的他,真的要成气候了吗?一念至此,他便悔恨交加,倍感惭愧,但就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惊奇的发现,眼前这让她无比头疼的鬼雾,竟然开始消散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行阴司正神都懵了。 “这鬼雾对那煞鬼多有助力,它怎会主动散去?莫非是知晓我等到来,要行那诱敌之计?” 长兴县城隍神色凝重。 “不太可能,它只要占据老巢不动,便等于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是我们要寻他决战,不是他要来寻我们,他又何必诱敌呢?” 小宁县城隍眉头深锁,心中疑惑到达了极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没有让他们安心,反而更加慎重了。 于是立即派出两队阴差去探索。 得来的消息竟是并无危险。 在这个过程中,鬼雾已经消散了五分之一左右。 “咝!” 小宁县城隍倒吸一口冷气,不断说道。 “不对劲,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底真相如何,我们一看便知。” 还是长兴县城隍魄力十足,也不犹豫什么了,直接迈入到浓度已经大不如前的鬼雾之中,朝着庄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就是此地,院中老槐树根就扎在阴脉之上,而那煞鬼,就寄居在槐树里!” 小宁县城隍眼里露出恨意,大敌就在眼前! “无需多言,城隍府各司属神,阴差听命!” 长兴县城隍深吸一口气,赫然说道。 “享俗世香火,当解俗世之难!诸位全力施为,诛杀此獠!” 说话间,却是手持城隍法剑,率先杀入进去。 所有阴差,也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从四面八方冲入庄家老宅。 但就在进入老宅的瞬间,他们全是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 第十一章: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想象之中,在进入老宅的瞬间,他们就要与煞鬼交战了。 那定然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惨烈之战。 二位城隍的议论,所有阴差都听得很清楚,他们知道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 说畏惧,那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神位难得,本来就死过一次的他们,死后能够成为阴差,已经称得上是大运气了。 如果再死,那就是化作灰灰,再也不入轮回。 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沉重的。 但正如长兴县城隍所言,享人间香火,自然也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 他们其实没有选择。 在迈入院墙的那个瞬间,他们都怀揣着下一刻就化作飞灰的决心……可结果呢? 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想象中的战斗场景。 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必杀一击。 院子里的鬼雾甚至都完全散去了,看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这让全体阴差都僵住了,有一种做了半天表情给瞎子看的荒谬之感…… 两个城隍同样如此,他们的眼里闪过迷茫,疑惑等神色。 最终目光定格在几乎贴在槐树上像是一张画的煞鬼身上。 “王大人,你口中所言煞鬼,莫非正是它?” 煞鬼如今的模样就连个孤魂野鬼都不如,魂体都快消散了,毫无威胁可言。 长兴县城隍几乎担心,要是随便刮一阵小风,就会把这个家伙给吹的魂飞魄散…… 这就是我们如临大敌,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打算的对手吗? “这,这,这……” 小宁县城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一直在颤抖,无意义的念叨着一个字。 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震撼。 “确实是煞鬼无疑,可他现在的样子,却分明被废了道行,就连真灵都快要打散了……如此手段,只怕是道门真人都难以办到!” 小宁县城隍显得神情恍惚。 他为了对付煞鬼,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准备,但此刻一拳打到空处,心中顿时空了一大片。 但不管如何,煞鬼总还是被解决了。 这是一件大喜事。 小宁县保住了,他的神位也保住了,没有阴差伤亡。 “是啊,道门真人或许能够诛杀此獠,但要想做到废其道行,将其真灵打到堪堪散去,等我们到来的地步,那也是不可能的……能办到这件事情的人,定是世间高人!” 长兴县城隍喃喃说道,目光却是抬起,定格在躺在槐树上呼呼大睡的谢怜身上。 事实上,早在进入院子的那个瞬间,上到城隍,下到阴差,都发现了谢怜的存在。 只是第一时间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们看来,谢怜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的气息。 这种就属于是“无威胁”人群,暂时可以先放在一边。 但此刻细想,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这个场合,怎么可能会出现凡夫俗子呢? 再联想到此地发生的一串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恐怖的猜测,便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这一位,怕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啊!” 小宁县城隍面色严肃了起来,心中顿时一凛。 两大城隍都想到了一处去。 这槐树乃是煞鬼栖身之地,又连接阴脉,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近的,可是这一位,竟然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而煞鬼,就被她这么随意的丢在树上,似乎猜到了他们会来料理后事一样。 “有没有发现,此地的阴脉之力已经被抽空了。” 长兴县城隍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小宁县城隍点了点头,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阴脉每次出现,必然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积累已经足够雄厚。 所以以往每次阴脉爆发之地,当地都会阴气旺盛,吸引鬼物阴邪之流自不必说,许多修行特殊法门的修行者,也会闻风而动。 一条阴脉,足以成就一个地方,凡人虽然不好生存,但却可以成为鬼物和修行者的乐园。 至少持续百年,阴脉之力才会消耗干净。 有的规模大点的阴脉,甚至经久不息。 “不久之前我才来此查探,那时候阴脉都还很正常,先前你我朝着小宁县赶来的时候,远远就能感受到天地之间逸散的阴冷之气,说明那个时候阴脉都没事……但就在我们接近入城,以及发现鬼雾变得稀薄的那个过程中,阴脉就被抽干了!” 小宁县城隍下意识的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 “这个时间何等短暂!” 二者一番疯狂脑补后,再看睡在槐树上的谢怜,顿时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一位了不得啊! 莫非小宁县这偏僻之地,竟然迎来了一位陆地真仙吗? 二位城隍对视一眼,纷纷后退半步,对着谢怜大礼拜下。 “长兴县(小宁县)城隍,拜见前辈!” 但已经熟睡的谢怜肯定是听不到的。 二者眼里露出疑惑之色,但还是保持着恭敬姿态。 “小宁县险遭大难,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厚恩大德,小神没齿难忘!” 小宁县城隍继续开口说道,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 小宁县城隍眼露迷茫,高人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想和我们打交道? 还是觉得自己只是随手打发了煞鬼,算不上什么恩情? 反正打死他也想不到,谢怜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高人行事,自有高人的道理。” 长兴县城隍却没有过多纠结,想了想说道。 “反正危难已经解除,我们已经可以告辞了,前辈将煞鬼随意丢在一旁,多半是想交给我们处理的意思,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将煞鬼带回盘问便知……但有一件事情,我却是要嘱咐你一二,前辈出手或许只是随手而为,但恩德却不可不报,欠下这等人物的因果,对于你来说可不是小事,今夜过后,你当备下厚礼拜见前辈,想办法了却因果。” 小宁县城隍闻言,连连点头。 “合该如此。” 事情肯定是要这么做的,但头疼也是头疼,这种高深莫测的人物,自己小小城隍又哪有打交道的经验呢? 更别提送上让对方入眼的厚礼了。 但这不是长兴县城隍该头疼的事情,他本可袖手旁观,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的上是义薄云天了。 身为长兴县正神的,本不能擅离地盘,若不是小宁县城隍苦苦相求,并且为他开放县域,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此间事已了,他最后对谢怜恭敬拜了拜,然后化作黑气消失了。 只有小宁县城隍还杵在原地,小心翼翼的问道。 “前辈,煞鬼已经被您废了道行,是否由小神城隍府缉拿?” 等了半天,见谢怜也没有说什么,他心下一松,立即使眼色。 立刻便有阴差上前,锁了毫无反应的煞鬼就走。 小宁县城隍也朝着谢怜拜了拜,转身便离去了。 也就是谢怜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居然会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而今夜的风波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 第十二章:醒了,没事! 距离两大城隍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沉寂了几日的小宁县反而更加热闹。 当然是因为庄墨陈的缘故。 毕竟是朝廷的四品官吏,又是家乡人,他即便是辞官了,但他在小宁县的声望却很高,县令和县丞也不敢忽略他的影响力。 在听到乡老报信说庄墨陈陷入险境的时候,县衙立即便出动了。 虽然出门危险,但官场同样危险,小小县令自然不敢罔顾庄墨陈的生死。 当然,虽然县衙出动了,但整体还是小心谨慎的,没有深入到浓雾之中,只是在外围游曳。 如此一来,也算是尽力。 即便是庄墨陈真的死了,也不能算他们见死不救。 但等着等着,县衙众人发现,这诡异的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许多。 最开始还以为只是错觉。 但又过了一阵子,他们竟然已经能够依稀看到前方的画面了,这才让他们确定。 灰雾是真的消散了。 这个变化让他们瞠目结舌,难不成城隍老爷归来了,已经料理了那鬼物? 雾气散的越来越快,前路一片敞亮,县衙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衙役在前,老爷们在后,慢吞吞的进入其中。 然后便发现了在外围迷路的庄墨陈。 县令眼前一亮,几个快步到了最前面,关切说道。 “庄大人,您没事吧?下官得了消息后,紧赶慢赶,但还是来的迟了,望大人恕罪。” 庄墨陈迷路了许久,气色不是很好,眼里也有几分疲惫,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同样疲惫的庄俨,摇了摇头说道。 “我没事,但犬子年龄尚小,一路奔波后又连翻劳顿,怕是已经支撑不住,还请大人代为照顾。” 他将庄俨推了出去,县令下意识的接住,怔道。 “庄大人,您要去哪里?” 庄墨陈目光看向雾气深处,虽然疲倦,但依旧坚定。 “我的友人还在老宅之中,怎能弃之不顾?” 县令顿时愕然。 连忙劝道。 “庄大人怎得还要进去?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您的那位友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有些急切,救回庄墨陈,算是功劳,可这一位竟然还要深入进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友人之所以有此一劫,全是因为我的无心之失……若是因此而丧命,让我怎能心安?” 庄墨陈叹息一声,已然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庄大人,还请三思……这浓雾已经有了消散迹象,还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为好。” “呵呵……浓雾有消散迹象,才正应该趁势进入,不然万一又恢复了先前模样,我就很难找到正确的路了。” 县令急了,怎么会有这么死硬的人呢? 好说歹说的,人家就认死理,这能有什么办法? 但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庄墨陈却是回过头来,眼里露出笑意。 “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但大人多虑了,我已经辞官了,从此只是平民百姓一个,我若出了意外,不会有人追责大人……至于小宁县百姓们的反应,想必也不会很大,大人已经尽力了,是我非要一意孤行,所以大人不必过多忧虑,圣人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想必看着友人身陷险境而不管不顾,乃是一件违背圣人教诲的事情吧?我辈读书人,心中还是要多几分坚持才是。” 县令止住脚步,连带着边上的县丞一起,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早就风闻庄大人颇具风骨,刚直不阿,有古君子的风范,如今一见,果然不凡,相比之下,我等功利心太重,当真惭愧。” 县令一声叹息,眼里露出佩服之色。 辞官回乡……听起来简单,可一个正当壮年的官吏做出这个决定,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 但若是庄墨陈的话,似乎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一位可是能为了半途结识的朋友而豁出性命的狠人。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触动了仅存的少年时期的一丝书生意气的缘故,县令并没有下令撤走,而是沉声说道。 “我等先不必撤走,本官观这雾气消散的速度愈发的快了,或许真有变数,不如远远跟着庄大……庄先生,若有险情,能救则救,实在救不了也不必强求。” 于是,庄墨陈在前,尾巴后面却坠着一群人。 他们的速度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走走停停。 因为雾气消散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数量却太多,总还是需要个过程。 庄墨陈虽然想要强闯鬼雾,但是几次尝试,却是无奈的发现,哪怕是稀薄了许多的鬼雾也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该迷失方向还是会迷失。 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众人一起,等待鬼雾散去。 鬼雾退一步,他们便前进一步。 如此怪异景象,吸引了不少大胆的百姓,许多人从家里摸出来,也跟着他们一起。 或许是人多势众的缘故,人聚集的越多,众人心中就越有底气。 一直持续到拂晓,鬼雾终于堪堪散去。 到了白天,众人心中底气更足,再加上这一路上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聚集到了庄家老宅之外,目光汇向庄墨陈。 他们都知道,这一位可是冲着救人来的。 只是一夜过去,那位友人还能有活路吗? 阳光洒落下来,但庄墨陈心中却没有丝毫暖意,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沉重。 显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庄先生不必过于悲伤,尽人事听天命,您已经尽力,即便是您的那位友人真的不幸殒命,但九泉之下看到您的努力,想必也不会有任何怪罪之意吧。” 县令安慰说道。 没有人觉得谢怜还有活着的可能。 虽然他们不知道浓雾为何会突然散去,但谢怜可是身处于鬼雾的发源地啊。 城隍老爷亲口托梦给所有人,这庄家老宅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禁地,擅入者,当真只有死路一条啊。 庄墨陈没有回应,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便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 吱呀! 老旧的院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缓缓敞开的时候向众人露出了院子里的景象。 一眼望去,院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传说中的凶鬼,更是无从提起? “咦,人呢?” 许多人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这跟城隍老爷说的不一样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突然响起。 “庄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怎得这么晚?我这一觉都睡醒了……咦?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所有人抬头,看向城隍口中凶鬼寄居的老槐树。 只见那槐树的树杈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起身,她张开双臂,伸着懒腰,分明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这…… ------------ 第十三章:奇女子 所有人都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这一幕,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的。 “居然没事?” “不是说此地乃是凶鬼老巢,接近必死吗?” “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数?” 许多人窃窃私语。 一个本以为凉透了的人,居然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尤其是对方还就睡在让众人心有忌惮的老槐树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是个狠角色啊! 许多人眼露惊色,虽然与谢怜素不相识,但这一位当真是狠人无疑。 深夜进入鬼雾之中本就艰难无比,这一位可好,竟然硬生生的穿越了鬼雾,到达鬼雾老巢之中,不仅没死,还在老槐树上一觉睡到天明…… 正常人是怎么能够睡得着的? 许多人进入院子,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意,这是因为阴脉积蓄的力量虽然被吸干,但还是源源不断的产生少量新鲜脉气的缘故。 谢怜通过青铜鼎为媒介,大量吸收过这种能量,再加上体质特殊,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常人可就受不了了,不需要多久,就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退了出去。 越是接近老槐树,越是阴冷。 可这位主,却在树上佁然不动,甚至大梦初醒。 “庄先生,您这位友人,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县令忍不住说道。 入鬼雾巢穴而不死,心大到甚至睡了一觉,这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确实是个奇女子。” 庄墨陈哭笑不得,自己为谢怜的安危提心吊胆,一夜奔波,可没想到她竟然睡了一场好觉。 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紧绷着的面色,立即露出了笑意。 “谢先生啊……你倒是睡的滋润,可我们却整夜未眠啊。” 谢怜愣住,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啊?” 县令干脆屈尊做了解说员,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谢怜闻言,顿时陷入到沉思之中。 “原来并不是树妖作祟,而是一只凶鬼寄居到了老槐树身上,我误打误撞,却是闯入到了鬼雾老巢之中,若不是铜鼎靠得住,八成就交代在这里了……我福大命大,却是苦了庄先生,以这位的性格,定然是愧疚的紧,不然也不至于在外徘徊一夜。” 谢怜心中涌过一道暖流,患难见真情,没有什么比一场磨难更能看清人心的了。 人与人的交往,不在于时间,而在于是否交对了人,至少在谢怜心里,此刻已经把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中年男子当成是朋友了。 “谢姑...先生真是运气好啊,昨夜应当是城隍杀到了,以雷霆之势消灭了凶鬼,谢先生因缘际会,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县令最后总结性的分析了一波。 他本来要称姑娘的,但是一想到庄墨陈称呼谢怜为先生,自己也就如此称呼了。 许多人都认可了这个分析,如果不是城隍老爷出手,谢怜凭什么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呢? 不少人甚至已经拖家带口的去给城隍进香了。 但谢怜却是神色古怪。 “大人所言正是,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感谢城隍老爷。” 谢怜表面露出一副后怕之色。 但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跟所谓的城隍没有半毛钱关系,分明是她独立解决的。 但此事就没必要再说了,说出来没人信其实还好,如果有人信了,再次把她当成是仙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倒不是说非要低调,不喜欢人前显圣。 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我还只是一个梦想着踏入修行路的小白啊…… 我真不是什么仙人啊! …… “这位前辈定然是陆地真仙之流!” 一个声音无比肯定的响起。 说此话的人,正是小宁县城隍。 此刻的他,已经从煞鬼身上搜回了城隍大印,于是再次入主城隍府。 先前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对他来说很伤,但好在根基尚存,如今二次入主,还能稳得住局面。 阴司城隍,自成天地,生人不可见。 不过一县城隍府,但却充满了威严,从高处俯瞰,整个一宫殿群建筑。 有晨钟暮鼓,有披坚执锐的甲士,也有高耸险峻的城墙。 所有殿宇整整齐齐的矗立,没有一丝不合的地方,哪怕是铺在地面上的黑砖,也都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破绽。 这就是阴司法度,一县城隍虽小,但却不乏正神威严。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威严之气的地方,在不久之前竟然被煞鬼攻破,连堂堂城隍都被赶了出去…… 如此奇耻大辱,不光是城隍,整个城隍府的属官和阴差,心里都憋着气。 所以煞鬼被捉回后,先是服下一颗“定魂丹”防止其魂飞魄散,紧接着便是七十二般酷刑,轮流在它身上招呼。 不得不少,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煞鬼就像是个傻子,感受不到痛苦一般,目光呆滞,始终如一。 于是城隍府判定,煞鬼真灵虽未散去,但也已经七零八落了,即便是将其放归,也无法掀起丝毫风浪了。 正是这个发现,让小宁县城隍由衷的发出了感叹。 正如先前长兴县城隍所言,要杀煞鬼对于某些高人来说不太困难,但是要将其道行废去,再把真灵打成这副模样,那可就太困难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煞鬼真灵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道行被青铜鼎抽干后,一时之间内心崩溃,无法接受,属于是自我毁灭…… 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谢怜的他,愈发有高山仰止之感。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么便搜魂吧,虽然搜魂对魂体伤害极大,极有可能让它魂飞魄散,但它本身就罪孽滔天,即便是魂魄散了,也是该有的结局……” 城隍没有过多犹豫,见拷问无用,于是亲自操刀,开始搜魂。 可惜,煞鬼真灵崩溃的过于彻底,只有零零散散的记忆。 “原来它是丹霞山跛脚真人胡一波所豢养的一只恶鬼,侥幸生出灵智,趁真人不备逃跑,一路逃到我小宁县……难怪,难怪啊!” 城隍阅读着部分记忆,颇有一种咬牙切齿之感。 就说这煞鬼怎么那么狡猾,合着竟然跟道门真人有关? 只是这丹霞山乃名门正宗,一手炼丹妙术更是名声不小,跛脚真人也是有道真修,为何要豢养煞鬼呢? 若有朝一日见到那跛脚真人,定然要问个明白! 跛脚真人的事情城隍暂且放到一边,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有关谢怜的信息。 但煞鬼和谢怜从见面到被灭掉,不过也就片刻之间,又能有多少信息存留呢? 有关那一段记忆更是破碎的比较厉害,城隍最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翻阅谢怜有关的记忆,煞鬼的情绪便波动很大,释放出强烈的恐惧情绪…… 很难想象,它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于是,小宁县的城隍压力山大,苦笑说道。 “此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按理来说应该报恩,不然欠下这等人物因果可不是小事,但我区区一县城隍,又能拿出什么来偿还恩情呢?唉,这可当真是一个大难题啊!” ------------ 第十四章:住处 “没想到这世间除了仙人以及妖孽之外,还有鬼物和城隍……上辈子所看过的那些神话传说,如今都变成了现实。” 谢怜在槐树下支了一张桌子,又取来一条胡椅,躺在树荫下饮茶。 但实际上饮茶只是表面,谢怜完全不知茶中滋味,心思全在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讲,穿越以来这几日所见过的场面,就胜过了上辈子二十几年。 受到上辈子的古文化影响,谢怜对于神神鬼鬼这些,一直都是心存敬畏之心的。 就比如说这城隍。 在前世的神话体系里面,就不乏有浓墨重彩的篇幅,虽然城隍品级本身不是很高,但却是非常重要的阴司正神。 许多地方至今都留存有城隍庙,香火还很不错。 神道威严,在谢怜的心中,占据的比重要大于仙人妖鬼之流,毕竟神祇背后,可是靠着地府和天庭这两大机构的。 “城隍有监察人间的职责,想到所作所为,都会被阴司正神盯着,心里头多少有点没底啊……不过还好,我普通人一个,暂时也没有和正神打交道的可能,倒也不必过多杞人忧天,反正我又不做恶事。” 谢怜下意识的吹了吹茶盏,却发现早就没有热气了。 这老槐树连接着阴脉,整个院落都透着凉意,到越是接近老槐树,越是强烈。 她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刚刚烧热的一壶茶却迅速的凉了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庄墨陈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厚厚的袍子进来,正好看见谢怜吹茶盏的动作,笑着说道。 “谢先生在此饮茶,只怕是此生再也喝不到一口热茶咯。” 谢怜失笑,将杯中凉茶饮下。 “天气炎热,喝凉茶也未尝不可。”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玩笑过后,庄墨陈搓了搓手,说起了正事。 “小宁县浓雾散去,凶鬼多半伏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唯独我这老宅,却仍然让不少人心有余悸,这几日间,鲜有人接近此处……倒是谢先生你,在此地居住,引得不少非议。” 谢怜皱眉。 “可是乡民们觉得我举止怪异?” 庄墨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只是想不通罢了,此地凉意入骨,一壶热茶不过片刻间便凉透,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即便是谢先生胆大无惧鬼宅,但又是怎么适应的了这里的冷意的呢?” 庄墨陈露出疑惑之色,显然这也是他的疑问。 谢怜沉吟少许,如此一说的确奇怪。 但她却不好解释。 其实也不必解释,只需要离开这个院子,住在别处,那风波自然平息。 其实这几天庄墨陈已经放弃老宅了,买下了对面的一座院落,一直住在那边。 只有谢怜自己,还住在这座荒废的小院子里,也难免别人看着奇怪。 但谢怜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离开的,她虽然至今没有弄清楚此地到底有什么古怪,但是那丝丝入骨的凉意,对于她来说是个好东西。 现在青铜鼎已经回到了她的身体,似乎对新生的那一点阴脉之气不感兴趣了。 谢怜无法借助青铜鼎吸收脉气,但脉气逸散出来,总还是有那么丝丝缕缕的进入了她的身体,能够得到一定的好处。 平时都不一定感受得到,润物细无声嘛。 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在目前“一穷二白”的谢怜眼里,这个荒废的小院子,其实算得上是一处福地。 其中妙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 所以这才独居于此,却不想在世人看来,显得很是诡异。 “其中缘由,不好跟庄先生解释,但居住在此,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负担,事实上我唯一担忧的,还是叨扰了先生,毕竟这里乃是先生旧居。” 谢怜没有找理由欺骗,而是半含糊,半坦诚的回应。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庄墨陈当成了好友,那么就没有必要编造太多的谎言了,要知道谎言这东西,说多错多。 “我本以为,谢先生会找一些由头来糊弄于我,却没成想,竟是这般回答。” 庄墨陈直勾勾的看着,忽然间笑道。 “君子之交贵在坦诚,谢先生没有欺骗我,足以让我宽慰。” “具体原因嘛,想必是难言之隐,谁又没几件不想说的事情呢?这我就不必过多追问了。” “至于住在这里是否会叨扰我,却是先生多虑了……实不相瞒,此宅子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我已经不打算要了,甚至打算将其卖掉,只是又哪里会有人买这座鬼宅呢?实在是让人头疼。” 庄墨陈叹了一口气,宅子本身位置是不错,但出了煞鬼这档子事,即便是折价去卖,也无人问津。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无妄之灾。 “等等,庄先生有卖宅子的念头?那不妨由我买下如何?” 谢怜却是心中一动。 别人眼中的祸根,却是她眼里的福地。 这座宅子本身就很不错,她一个人居住绰绰有余,只是需要打理一番而已,这都不是问题。 而且,自己前世今生,都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房子啊…… 放在前世,房价逆天,自己想要买这么一座带院子的宅子,那真是不敢想。 但如今却有了机会。 一念至此,心跳都加快了起来。 “卖给谢先生?这,这自无不可,只是……” 庄墨陈咋舌。 “谢先生真就要打算在这鬼宅长久居住了?” 谢怜笑着说道。 “我本就居无定所,想找一处安身,如今遇到这处院子,或许就是天意注定,不如就留在这里和庄先生当个邻居,彼此也好照应,只是唯恐乡民不解,说些闲话。” 庄墨陈轻笑几声,说道。 “谢先生为邻,当是一件妙事,既然如此,此宅子就卖给你……至于乡民们嘛,倒也好说,回头我便放出话去,谢先生虽然是女子,但自小体热,体内有热毒,用药也不能拔除,所以喜欢居住在阴凉之处,如此一来,想必就没有问题了。” 谢怜当然没有任何意见,立即说道。 “庄先生安排妥当,在下佩服。” 但又露出为难之色,显得有些尴尬。 “只是我目前身无分文,一切用度都还靠着先生,还妄言要买宅子,细细想来当真无地自容,这买宅子的银钱,还请庄先生宽容几日,定然想办法凑来。” 谢怜忽然想起这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这叫什么? 这叫白嫖啊! 一毛钱没有,也敢买房子? 两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自己怎能忽略自己没钱的事实? “以谢先生的本事,些许银钱定然造不成什么困扰,你我相交,贵在相知,谈太多钱,就没意思了。” 庄墨陈却是并不在意此事,显得很豁达,挥挥手表示什么时候给钱都行,他的目光定格在老槐树上,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只是这老树,却显得有些诡异,先前有邪祟寄居,如今这院子里的寒意,更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乡民皆说,此树不详,我也深以为然……不如我寻几人来,将此树砍了,如此一来,先生居住于此,也能多几分安心。” 砍树? 谢怜还真没想过这一茬,她下意识的看向老槐树,眼里有些犹豫。 而就在此事,老槐树的忽然间抖动起来,树枝摇动,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此时无风,但老槐树的枝叶却仿佛被狂风倾轧,竟然垂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弯腰求饶一般。 这一幕,让二人呆住。 ------------ 第十五章:拿捏 老槐树这般姿态,顿时让二人呆住。 尤其是庄墨陈,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像是要确认眼前的事实。 “谢先生,这老树莫不是在向我们表明求饶之意?”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是这样。” 相对而言,她倒是一副比较镇定的样子。 毕竟怪事她已经见得不是一次两次,像是眼前发生的这件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但心里头却是思索了起来。 “最初来到院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树妖作祟,后来才知竟然是凶鬼寄居在槐树身上,那个时候老槐树应该没有生出灵智的吧?不然的话,凶鬼怎能与它和平相处,那么它的灵智莫非是这几日才生出来的?” 谢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虽然她目前还没有掌握修行法,但那一日睡在槐树上通过青铜鼎吸收脉气的时候,隐隐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脉络的。 脉气应当是从地底生成,经过老槐树的根系向上,然后被青铜鼎吸收转化,最后到达谢怜体内。 “若真是这样,青铜鼎和凶鬼的角色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通过槐树作为媒介来吸收那股能量,可为什么现在槐树似乎有生出灵智的迹象呢?” 谢怜不敢确定,因为有她觉得说不通的地方。 但实际上是她想岔了。 青铜鼎扮演的角色和煞鬼完全不同。 煞鬼先前寄居槐树,只是暂时逃避城隍府的追捕,发现阴脉乃是撞了大运。 其性贪婪,见了好处自然独吞,不愿分润于他人。 所以老槐树实际上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整个一工具树。 但青铜鼎不同。 首先青铜鼎若是要吸收脉气,完全不必借助于槐树的根系,它吞噬脉气的时候,与老槐树实际上是没有关系的。 但青铜鼎虽然没有灵智,但却并不缺乏灵性,或许隐隐之中存着一丝惠泽分享的本能,将自己得到的好处,还是分给了老槐树一丝。 老槐树真正获得的大机缘,其实是来自于谢怜。 谢怜通过青铜鼎吸收脉气,但不通修行法的她,无法照单全收,身体存储了大半能量,剩下的部分也只能散去。 她就躺在槐树上,无异于为了老槐树做了嫁衣。 老槐树本就年份不短,按照庄墨陈的说法,少说也有三五百年了。 这个年份的老树,本来就具备着产生灵智的可能,只是没有机缘,如今得了脉气滋养,立即便水到渠成,生出了灵智来。 虽然谢怜不知道槐树为何会诞生灵智,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一种感觉,似乎槐树启灵与她有不能分割的关系。 她看着老槐树,并没有任何危机感,反而觉得很亲切。 “这是为何?” 她想不明白。 但庄墨陈却想明白了。 “老树生出灵智,说不定是凶鬼的恶念残留,趁着它还未成气候,我这便带人来,先将其砍伐,再举火烧成灰烬,如此方得安稳!” 他之所以动了杀念,是因为这是朝廷对于新生精怪的常规手段。 在其还弱小之时立刻动手,以免产生后患。 各地官府都遵循此例,宁杀错,不放过。 话音落下,老槐树感受到危机,树叶抖动的更加厉害,像是慌乱到了极致,若是它有双腿,怕是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庄先生且听我一言。” 谢怜见此,一半觉得不忍,一半觉得滑稽,说道。 “此树生出灵智,跟那凶鬼关系应该不大,要知道城隍老爷与那凶鬼可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在收拾了此僚后,城隍老爷为了稳妥起见,定然是要检查全城的,这座院子是那凶鬼的老巢,城隍府岂能视而不见?若老槐树当真有问题,必然逃不过城隍法眼。” 谢怜决定保住老槐树。 她不会莫名其妙的对老槐树生出亲近感,现在弄不清楚缘由,将来定然可以。 再者说,老槐树虽然开启了灵智,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 不然的话,又怎会如此畏惧庄墨陈? 谢怜先前所言并不完全是为老槐树开脱,她确实也是那么想的,城隍身负重任,保护全县百姓的安宁本就是分内之事,就算之前有些疏忽,经历了凶鬼一事后,肯定也会严肃起来。 如果老槐树当真有问题,怎能逃过正神法眼? 她的这个想法如果被城隍得知,定然会哭笑不得。 您真是高看小神了…… 而且小神即便是派出阴差检视全城,又有哪个阴差敢进您的宅子呢? “谢先生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与这妖物同居,却是让我有些担忧你的安全,另外,此刻它灵智初生,或许还没有危害,但假以时日,却未必如此,万一有朝一日为害,岂不是让后人受难?” 庄墨陈犹豫片刻,又说出一番道理。 谢怜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看向老槐树的目光也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 “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我私下里认为,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将来如何,全要看如何教化,教化的好,白纸上就会显现出锦绣文章,教化的不好,那便是人间渣滓,庄先生是圣人门徒,定然知道圣人曾言:有教无类,新生的妖灵与人又有什么区别?你看它现在就知道惧怕,知道行礼求饶,可见其是可教之才。” “教人读书,明礼,想必先生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可教化妖类,先生或许还从未经历过,这天下儒生,又有几人能有此经历?若能教化成功,想必先生也有一番不俗的收获。” “若是这老树实在不可教,那么倒也简单,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动手,想必城隍老爷也会将其除去,要知道这里可是县城里啊!” 一番话,说的庄墨陈嘴巴微张,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莫名的心动。 “这,这……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言,但不得不说,我动心了。” 庄墨陈不是一个死读书的腐儒,他事实上思维灵动,抱负远大,不然也不可能跟谢怜这个穿越客志趣相投,几天就成了朋友。 他此次回乡,本来就是对官场失望,所以想要将自己的毕生精力投入到教学上来,在家乡教几个青出于蓝的学生出来,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世上一遭。 但听了谢怜的一席话,他就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教普通的学生,哪有教化妖灵来的刺激,有挑战性呢? 若我真能教出一只善妖来…… 庄墨陈忽然间口干舌燥,血液都有些发烫,这时候就算是谢怜要砍树,他恐怕也不会愿意了。 见此,谢怜露出了笑容。 庄墨陈见了,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谢先生啊,庄某可真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 ------------ 第十六章:委屈巴巴的树妖 “非是我拿捏先生,而是先生本就与众不同,若是换做个腐儒当面,定然会把我这番话当成是离经叛道之言。” 谢怜笑道。 庄墨陈随着笑了一阵,然后正色道。 “自明日起,我每天都会来此读书,希望能够起到教化之用。” “但谢先生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也不能全然将自身安全都寄托于神祇。” “世间神灵何其多,若真是都靠得住,也不会有那么多灾难了。” 这番话谢怜听着若有所思。 确实是这个道理。 先前她听说有阴司正神庇佑城镇,立即就有了安全感,但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不妥。 城隍如果真的那么靠得住,又怎会让凶鬼为祸呢?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啊,不能靠臆测,更不能靠前世经验,确实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谢怜转过身子,看向老槐树,说道。 “你我之间,应当是有些缘分的,想必你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才在庄先生面前保下了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若有一日你当真为祸,我定然要除了你,但愿不会有那一天到来!” 这番话是一种警告。 有多少用谢怜并不知道,但她却觉得哪怕只是虚张声势,自己也要说这一番话。 如果能够让树妖心中多几分忌惮,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她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 树妖诞生灵智,本就是她造就的,灵智生成的那一夜,她又在槐树上安睡,所以等于是树妖睁开眼的那个瞬间,看到的就是她。 就像是雏鸟会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是妈妈一样。 在树妖眼里,谢怜正是类似于这样的角色。 所以它不可能违背谢怜的意愿。 被庄墨陈恐吓,谢怜警告之后的它,内心其实是有些小委屈的,但它还是深深的记住了二人的言语。 庄墨陈离开了谢怜的院子,回到了自己新买的宅子。 新宅子与老宅占地面积差不多,只是显然要精致富贵许多。 宅子的原主人本是一本县豪商,因为仰慕庄墨陈的名声,所以平价将院子出售,就连其中的家具之类,都留了下来。 但庄墨陈觉得过于富贵了些,于是将大半家具退回。 “老爷,砍树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下午就能过来。” 有福凑上前来说道。 早在庄墨陈去找谢怜的时候,其实就存了要砍树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后面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 “不必了,我已经承诺将老宅卖给谢先生,那棵老槐树已经属于她了,她并没有要砍树的意愿,所以你去跟人致歉,在给一些铜钱,就不劳烦他们跑这一趟了。” 庄墨陈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又拿毛巾擦干,缓缓说道。 “老宅卖给了谢先生?她竟然会要鬼宅?也是,她这几日就住在老宅……真是怪哉,老树不详,为何不愿砍呢?” 有福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可以说是很诡异。 槐树本就是不详之木,左木右鬼,天然亲近鬼物,阴气重,许多人都怀疑凶鬼之所以寄居老槐树,就是因为其本身也不干净的缘故。 “老爷,这个谢先生,在我看来多少透着一种怪异,我们还是要敬而远之为好。” 有福忍不住说道。 “这话你是不该说的,我该交什么朋友,那是我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还没有你会看人吗?” 庄墨陈摇了摇头,虽然声音并不严厉,但还是说的有福冷汗连连,不等他说什么,庄墨陈又开口说道。 “你能看出的东西,我也能看出来,谢先生确实有许多事情隐瞒了我,她的许多说辞,看似能够自圆其说,实际上是破绽连连,只是我却不愿意点破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有福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也似。 “原因有二,其一是她言谈举止无论怎么怪异,但都没有害人之意,与我相交的时候,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真诚的,只是有些东西,或许她真的不好说。君子是不会随意去打听别人的难言之隐的,我当然也不会多问什么,相信时机合适,该知道的就会知道。” “至于第二,则是感觉。” “所谓感觉,其实玄虚的很,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谬,但不知为何,我与谢先生相交,却隐隐有一种喜悦之感,就好像能跟她成为朋友,是我的福分。” 庄墨陈目光看向对面的院落,喃喃说道。 …… 第二天开始。 庄墨陈果然如她所说,每天早晨都来老槐树下读书。 从最基础的启蒙开始,全是引人向善的蒙童教育。 老槐树有些畏惧庄墨陈,但对于知识却并不排斥,树叶轻轻摆动,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最开始,庄墨陈能够一口气读三个时辰的书。 甚至忘记吃早饭。 读书对于他一直来说都是很快乐的事情。 但几天之后,他就只能读一个时辰了。 因为小宁县的学堂开学了。 庄墨陈辞官回乡,本来就是要教书育人的,他名声在外,又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他要办学,自然趋之若鹜,几十个适龄的孩童入了学,弄得他也忙碌了起来。 后来又持续了几天,庄墨陈的学堂又扩招了,原来是一些原本已经入学的孩子,在听说他办学后,全部“转学”过来。 这就导致庄墨陈更加忙碌,不仅要教启蒙班,还要教已经有底子的学生们读书。 这么一来,早上那一个时辰的读书就只能削减到半个时辰。 直到昨天开始,庄墨陈干脆不来了,而是派出了庄俨。 庄俨自然是不必去学堂上学的,倒不是搞特殊,而是他读书进度远超于学堂的水平,毕竟是家里开小灶的,有这种进度并不意外。 但孩子本性顽劣,放在家里容易荒废课业,因为事业繁忙而没有时间约束孩子的庄墨陈,干脆将自家儿子托付给了谢怜。 每天让谢怜盯着他温书。 而庄俨呢,则被交代必须要在老槐树下读书。 谢怜明白,这是要让庄俨代替他为老槐树启蒙的意思。 庄墨陈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老槐树确实无害,这些日子相处,竟然显得温顺而好学,比普通的小孩懂事的多,虽然口不能言,但往往会用枝叶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老槐树似乎灵智成长的很快,它知道庄墨陈畏惧寒冷,收拢了外泄的脉气,使得老宅虽然还是阴冷,但不至于让人承受不了。 因此,庄墨陈这才愿意让庄俨代替他去为老槐树启蒙,这也算是一种磨练。 庄俨不知道详情,每日苦着脸,不情不愿的在老树下读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老槐树的树冠会像人一样,在他读书的时候一点一点的…… 谢怜身负看顾庄俨的责任,但实际上也没怎么盯着。 庄俨其实挺懂事的,庄墨陈觉得他顽劣,是因为要求高的原因,在谢怜看来,庄俨已经是很听话的孩子了。 即便是心里不愿意,读书的时候也一丝不苟,并不需要怎么严厉盯着。 除了这个原因外,谢怜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搞钱! 没错,她想要弄点银钱。 梦想着要修仙的她,首先要解决的是寄人篱下的问题。 这几日吃饭用度,全是靠庄家接济,虽然庄家父子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却有些挂不住。 而且房款还没给呢! 总不能一直白嫖下去吧。 但弄钱是何等困难的事情? 哪怕是身为穿越者,想要短时间得到一笔“巨款”,却也是不容易的。 这一日清晨,庄俨在树下读书,谢怜正打算出去找找财路,结果刚一出房门,却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个人影。 不对! 不是人影…… 有阴冷之气萦绕,一身黑袍,看着煞气很重,并且只有她才能看到。 “不会吧?” 谢怜心里咯噔一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凶鬼刚刚才被干掉,难道又来了第二只?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只见黑袍人对着谢怜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 “小宁县城隍府新任文判官拜见谢先生,奉城隍老爷法旨,请谢仙子赏脸赴宴!” ------------ 第十七章:城隍 “城隍老爷请我赴宴?” 谢怜心头一跳,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我姓谢的才几斤几两啊? 堂堂阴司正神,怎么可能会专门请我吃饭? 她差点张口说出“你莫不是个骗子”的糊涂话了来。 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她收回了。 城隍有没有请她赴宴不知道,但眼前这位,似乎真是城隍府的文判官。 一身玄黑色的官袍打扮,威严而又肃穆,身上散发着阴冷之气,但对人却无害,反而隐隐透着一种福德深厚的感觉。 这才是正常的,能在死后被征召成为神祗一员的,哪个没有福德? 至于假冒? 却是不太可能。 大白天的哪个游魂敢冒充判官,真当城隍府都是吃干饭的? 再者说,谁又会使这种冒充手段来欺骗谢怜呢? 一念至此,谢怜对眼前阴灵的身份也信了七八分,疑惑问道。 “我不过一市井小民,城隍老爷为何请我?” 市井小民? 文判官有一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嘴角抽了抽,还是恭敬万分的说道。 “仙子说笑了,知道您是返璞归真,游戏人间的道妙真仙,本不该打扰,但您对我城隍府有再造之恩,不得不报……所以,城隍老爷这才派小神来请,还请仙子莫要在虚言托词。” 一晃眼这么多天过去了,小宁县城隍之所以没有联系谢怜,除了头疼不知道要准备什么礼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观察观察谢怜。 这一位实在是太神秘了,要与之打交道,最起码得有一些了解。 哪怕这种了解仅限于表面,但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但他又不敢公然派人跟踪谢怜,这就不是报恩,而是找抽了。 只能在夜里派出夜叉,从别人口中,打探有关于谢怜的信息。 这几日谢怜频繁外出,倒是与不少人见过,也打了交道。 她受到现代社会影响,无论对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一视同仁,与人为善,礼貌随和。 所以众人对于她的评价,都是比较正面的。 前些日子因为谢怜居住鬼宅,而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印象,也都渐渐消除了。 得知这些后,城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位前辈不是一个太难打交道的人,于是再无后顾之忧,派出手下判官,前来邀请。 报恩? 谢怜可以说是一头雾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阴司正神欠我恩情? 难道说的是那煞鬼么? 谢怜心中一动,八成就是此事了。 “难道是我机缘巧合下除了煞鬼,了却了城隍的一桩心事,于是才要报恩?”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谢怜几乎就确定了。 除了此事,她和城隍应当没有牵扯才是。 “那就有劳尊神带路了。” 谢怜点了点头应下。 城隍邀请,是多大的面子,她没理由拒绝,再者说,这可是谢恩宴。 神明的报恩啊…… 有好处拿,不要白不要。 “仙子客气。” 文判官的姿态始终很低。 这让谢怜啧啧称奇,原以为神祗当面,自有一番威仪,没想到居然如此谦卑。 前世研究古代神话,也不知道看过多少神祇传说,这一世终于见到活的了,谢怜心中生出许多好奇,找了个话茬问道。 “先前见面时尊神说,您是新任文判官?不知是何缘故。” 文判官闻言,忍不住一叹,眼里露出痛惜之色。 “不瞒仙子,不久之前,我还只是小小巡察使,之所以上位,是因为上一位文判遇难了,空出了位置。” 谢怜愣住。 “怎会如此?” 文判官再叹。 “同时遭劫的还有武判官,以及许多佐官,阴差,就连城隍老爷都受了伤,连城隍大印都被夺了去。” 谢怜心中震动,小宁县城隍府竟然险些倾覆?什么样的劫难,竟然凶险到了这种程度?而且最神奇的是,这种应当算是秘闻了吧,尤其是涉及到城隍老爷,怎么这新任文判官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居然直接就说出来了? 所以一时半会,倒是把谢怜弄得不会了。 我该说点什么? 她短暂的沉默,让文判官误会了,继续说道。 “小神提了这些,想必以仙子的智慧应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没错,造成城隍府陷入到如此窘迫境地的,正是那被仙子随手除去的煞鬼……” “所以小神才说,仙子对小宁县城隍府,恩同再造。” “如此厚恩大德,城隍老爷这几日绞尽脑汁,想要报答。” 谢怜闻言,只感觉不可思议。 原来百姓们口中的凶鬼真正名字是煞鬼…… 她本来还以为这被青铜鼎随便就吸干了的鬼物只是个小角色。 没成想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我对阴司正神期待的太高? 还是说那煞鬼厉害的超出想象? 这一刻谢怜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前世记载终究是前世,这一世的神祇和前世的神祇,似乎并不能一概而论。 其中差别,待会儿到时候可以打听打听。 只不过这些念头她都只是在心里计较,面上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做谦虚姿态。 “客气,客气。” 二者一边交谈,一边向前。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 谢怜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此地定然是城隍庙。 原因很简单,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火气。 整座小宁县,只有城隍庙有这等香火。 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谢怜见此,不由得感慨。 “城隍庙香火如此鼎盛,由此可见,城隍老爷得了民心啊。” 这一番话半是实话,半是恭维。 毕竟眼前这位是城隍的下属,说点漂亮话总是没问题的。 却不曾想到。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谢仙子所言,实在是让小神惭愧。” 只见一个长髯老者走出,眼里满是惭愧之色。 “小神被那煞鬼破门夺印,惶惶如丧家之犬,更置小宁县百姓于险境之中。” “若无仙子出手,只怕是后果难料。” “但百姓不知仙子高义,只以为诛除煞鬼是小神的功劳,于是才奉上香火……但这一份香火,小神可是拿的烫手的很呐!” 看到眼前的老者,谢怜立即就明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司正神,小宁县城隍! ------------ 第十八章:被脑补 和文判官隐匿形迹,不被他人看见不同。 小宁县城隍化出人形本体,乃是一个富态老者的模样,除了吸引眼球的长髯之外,还拄着一根青藤拐杖,一双眼眸却是深邃如海,透着几分神性。 谢怜见正神当面,心中一凛,正要说些客气话的时候,却见小宁县城隍已经大礼拜下。 “小神拜见谢仙子,如无仙子出手,小神此刻或许早已化为飞灰,此再造之恩,有苍天之高,有大地之厚!” 城隍由衷说道。 神位得来不易,成了正神,便是得了正果。 自此享一方香火,掌一处权柄。 寿数再也不会成为困扰。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报。 他那一日看似有进无退,可实际上早就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但那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半点办法,他也不会那么的刚烈。 谢怜的突然出手,不仅仅保住了他的身家性命,更保住了他的神位。 因此,他对于谢怜的感激之情,确实是浓重到了极致。 “尊神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谢怜连忙将他扶起,笑着说道。 “其实对付煞鬼,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当时并没有想到会帮助到尊神。” 这话是实话。 但城隍自然不能信,只以为是谦逊言语,顺势被扶起后说道。 “那煞鬼自打夺印之后,却是失了往日的分寸,竟然敢惹到仙子,只能说是找死了!” 提到煞鬼,他仍然有些咬牙切齿,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些同情。 只看外在,谁又能看出来谢怜是绝世高人呢? 此刻自己近距离接触,怎么看怎么觉得谢怜身上也没有半点法力,分明就是一个貌美娇柔的弱女子.. 他先前还了解到,谢怜每天都要亲自打水,挑水,洗漱,每日与庄家父子一起用三餐,这日子过的,就跟个普通人一模一样。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看轻谢怜,反而心中更加佩服了。 世间真正的高人便是如此,返璞归真,朴实无华,游戏红尘,品尝人间滋味。 反倒是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半吊子,喜欢彰显自身的气势,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厉害。 “尊神谬赞了,其实谢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谢怜苦笑,她感觉城隍误会了,似乎把她当成某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般恭敬姿态,并不完全是感恩,现在看来,还有几分敬畏。 这就让她有些不安了,她现在连修行门槛都没迈进去,怎么受得起一地城隍这般尊崇? “仙子的本事,小神再了解不过了。” 城隍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酒菜都已经点好了,还请仙子赏光。” 谢怜到嘴边的话只能吞了回去,和城隍一起前往酒楼。 但她能感觉得到,城隍对于她的误解真的很深,言语之中的恭敬就不谈了,走路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落后了半步…… 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让她倍感无奈之余,更有一种荒谬之感。 好歹也是背靠地府的阴司正神啊…… 怎么感觉有点过于谦卑了呢? 城隍既然要请客,自然大气,包下了整座酒楼,领着谢怜登上楼顶雅间。 就在他们入座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店小二将酒菜陆续端了上来。 “咦,这不是怜姐姐吗?这位老先生要请的贵客竟然是您!” 店小二看到谢怜,露出惊色。 先前谢怜想办法搞钱的时候,到处踩点,这座生意最好的“迎客楼”当然也来过。 所以和店小二认识再正常不过。 “朋友盛情,却是不好推辞,让小二哥见笑了。” 谢怜笑着拱了拱手。 “哈哈,这有什么见笑的?本以为怜姐姐来小宁县,只有庄先生一个友人会感到孤独,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了新朋友,这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这样吧,小的做个主,让后厨加一道菜,就当是庆贺了。” 小二将毛巾搭在肩膀上,笑吟吟的说道。 不久后,果然加了一道菜。 谢怜和城隍见了,不禁莞尔。 “这小二,倒是个人精。” 事实上迎客楼的生意虽然好,但也少见那种一个人包下整个酒楼的大豪客,城隍点的菜更不可能廉价。 这一趟迎客楼已经大赚特赚,这等豪客当然要想办法博取好感,正好以谢怜为切入点,说几句漂亮话,送一道菜算什么?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尊神别小看这些升斗小民,他们对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谢怜闻到菜肴扑鼻的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她本来就是个好吃之人,但还没机会品尝这世上的美食。 庄家门风严格而简朴,庄墨陈不好口腹之欲,所以吃的清淡。 谢怜寄人篱下,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可是早就憋坏了。 如今美食当前,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就动了筷子。 城隍却是没有动作,口中喃喃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愧是谢仙子,这一句话仿佛将世事都说透了,越品越是有滋味。” 谢怜咽下口中食物。 “有滋味的当是眼前美食,尊神还不动筷子吗?” 城隍看向美味佳肴,轻叹一声,眼里露出遗憾之色。 “本就是给谢仙子一人点的,仙子尽管吃完便是,不必顾忌小神。” 谢怜一下子就有点食不知味了。 “哪有我吃你看着的道理?尊神有点过于客气了。” 吃饭遇到这种情况,谢怜有些尴尬。 “非是小神客气,而是这人间佳肴,与我早已无缘了。” 城隍摇了摇头。 “我城隍府上到小神,下到阴差,都没有了品尝美食的可能,最多也就是闻一闻味道,但若是我们闻过了味道,再好的食材,也会失去滋味……咦?此乃常识,莫非仙子不知道吗?” 看着露出好奇之色的城隍,谢怜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尊神真不必太高看我,这世间的很多事情,谢某都是不知道的。” 城隍一怔,继而自嘲一笑。 “确实如此,仙子乃是游戏红尘的高人,又怎会关注小小城隍呢?神道贫弱,向来不入仙门法眼。” 言语之中,透出几分自卑来。 这让谢怜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老城隍,先前还只是敬畏,现在怎么就自卑起来了? 于是忍不住说道。 “尊神乃是阴司正神,享人间香火,得地府册封,入天庭品级,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布四海,怎会这般妄自菲薄?” 却不想这一番话,直接把城隍说懵了。 “仙子何出此言,何谓阴司正神?那地府,天庭,又是何处?” 他满眼疑惑的询问。 ------------ 第十九章:我需要什么? 城隍完全被谢怜给说懵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什么“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及四海”,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神道哪有这么厉害? 自己这小小城隍,根本算不得什么,在真正的有道真修眼里,也只是蚂蚁一般的角色。 至于那“天庭”和“地府”更是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天庭和地府?” 谢怜愕然。 她比城隍还要茫然。 城隍乃是正神,受地府管辖,而天庭,总辖所有神祗。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城隍的时候,便惯性思维的认为,城隍一定隶属于地府管辖…… 毕竟这是一种常识,谁不知道城隍乃是阴司正神。 却不曾想,真实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小宁县城隍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天庭和地府之名,这让谢怜又是尴尬,又是疑惑。 “确实不知,莫非是什么出名的洞天福地?与神道有关联?” 城隍摇了摇头。 “我前面听说,尊神曾托梦给全城百姓,说自己会借兵回来对付煞鬼……” “哦,确有此事,小神为了对付煞鬼,去求了隔壁长兴县的城隍,说动了他出兵来援,只是即便是两县合力,也没有拿下煞鬼的把握。” “竟然是这样!” 谢怜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的“神道”竟然如此诡异,没有天庭也没有地府,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一个总辖天下神明的机构,小宁县出了事,不是去找上级汇报,而是去寻邻居帮忙…… 见谢怜沉思,城隍自然不敢打扰。 只是心中却疑窦连连。 “谢仙子到底在琢磨什么?我所说的都是实情,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良久,谢怜回过神,再次问道。 “谢某冒昧的问问尊神,你的神位是怎么得来的?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难道都是向邻居求救吗?” 城隍一怔,没想到谢怜会对这些神道的事情感兴趣,不过这些都是常识,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世间神位的获得,共有两种方式,一是自然生成。” “许多活着时候的人,或是书生,或是武夫,亦或是善人等,只要积累福德善功,为天下百姓做出些事情,在死后就有可能成为神祗。” “大多数神祗都是以这种方式来获得神位的,小神也是如此,不怕大人取笑,小神生前乃是前朝的游击将军,因为保护城池有功,使得百姓免遭兵祸,因此被百姓记住,死后塑了金身立了庙,成为了一县城隍,而城隍府里的属神,一半是我自行提拔,另一半也是人间有功之人自行受封。” 谢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前世神话体系之中,也有这种封神的可能,只是在获得神位后,立即就会录入地府,从此成为编制内神祗。 “第二种,乃是外力敕封,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在人间城池,只能出现在山河湖泊。” “许多名山大川,自身有灵,酝酿出敕封符诏来,有缘者得到可以获封山神河神之类。” “也有一些仙门高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敕封符诏,会将宗门内那些无缘渡劫的修士敕封为神明,成为己方势力。至于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该怎么办……那些背靠仙门的神祇自然会求救仙门,至于吾等孤寡之身,也只能靠自己了,运气好一些的,或许能像小神一样寻到邻居助力。” 城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谢怜听着,面色不免古怪了起来。 “神明居然会被仙门所辖,这岂不是乱了次序,如此算来,神道当真式微。” 这和她所知道的神仙真是完全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许多仙门弟子,见了我等小神,虽然表面客气,但心中却是不屑,掌管人间一县之地的城隍,在他们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城隍唏嘘不已。 城隍管辖一县,说的好听,但不过是人间城池罢了,又有什么价值? 至于寿元无限,更是不值一提,坐困于一县,如无意外,一生都走不出一县地界,在习惯了自由的修仙者看起来,就像是坐牢一般。 而且城隍所谓的无限生命,其实是个伪命题。 战乱之时,也不知道多少城池被毁灭,城池被灭掉,城隍也就消失了。 皇帝一道诏书,要整座城池搬迁,或者几座城市合并,那么城隍府也会化作虚无。 这天底下有几座亘古不移的城池呢? 城隍干涉不了人间之事,但却会因为人间的变动而消亡,可以说无半点自主性可言。 谢怜听完,一下子明白了城隍的自卑情绪从何而来。 相比之下,神道受限制太多了,听起来真有几分可怜。 “没想到神道规则竟是这样,真是不公啊。” 谢怜一叹,在她看来,如城隍这种神明,很有存在的必要,守护一方太平,不被妖魔进犯,意义要比那些闲云野鹤的修行者来的重要的多。 若是放在前世,虽然城隍也会受到人间影响,但也不至于随着城池的消亡而消亡,只需要地府一纸调令,去往别的城池,或者调回阴司听命,总还是有一条出路…… “小神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公的,能当上一县城隍,已经是上天恩德了,还能再奢望什么呢?只是刚刚仙子提起的天庭和地府,到底是什么,还请仙子教诲……” 城隍还记着这件事情,不知为何,在听到谢怜提起“地府”的时候,他腰间的城隍大印竟然微微发烫,似有所感。 冥冥之中,隐隐有一种气机牵引。 “天庭和地府啊……” 谢怜露出回忆之色,笑着说道。 “只是过去从一本闲书上看来的,说这世间神祗,皆由天庭册封,天庭监管人间,地府掌控阴曹,城隍一脉,隶属于地府辖制……如今和尊神交谈,才知道闲书只是妄言,难登大雅之堂。” 城隍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 但心中,却生出了几分向往,若真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谢怜再次动了筷子,只是经历了前面的一番交谈,心里装了点事,菜肴的滋味都淡了三分。 而此时,城隍又开口说道。 “今日邀请仙子,实是为了报恩,不瞒仙子,实际上小神早就有心偿还欠下仙子的因果……只是这数日来,始终踌躇不定,仙子乃是高人,而小神不过一县城隍,又能拿出来什么东西来报答呢?” “苦思几日,也没有丝毫头绪。” “索性干脆当面问仙子,仙子需要什么,只要是小神能够满足,定当不惜代价满足!” 城隍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拿出什么“诚意”,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谢怜。 此刻的他,忐忑到了极致。 万一这位高人要的东西过于离谱,那他可就麻烦了。 “我需要什么?” 谢怜一愣,不假思索的说出一样东西。 城隍听了,面上立即露出一抹苦笑. ------------ 第二十章:这好端端的报恩,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我想要修行功法,不知尊神可否提供?” 谢怜一点也不兜圈子,既然是拿自己该得的好处,那么自然理直气壮。 她最想要的,当然是修行法。 但不成想,却是难住了城隍。 “谢仙子开口,小神本不该拒绝,但是这修行法,小神是真的没有啊……” 谢怜有点不甘心,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 “尊神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什么大门派的不传之秘,要的仅仅是一些大路货色,基础功法。” 但城隍还是摇头。 “非是小神刻意推诿,即便是基础功法,小神也是没有的,谢仙子您也知道,我神道受限制极大,很难离开县域,先前小神去长兴县求援,看似简单,实际上付出了不小代价……修行之法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珍贵的,很少会在人间流传,若是郡城或者州城,人气旺盛,往来者众多,其中或许不乏修行者,若想寻找功法,总还是能想想办法,可是小宁县却是偏僻穷县,多年来根本没有修行者来过,更别说有功法流传了,小神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神情显得有些窘迫,虽然不知道谢怜这等高人寻找基础修行法干什么,但没能帮上忙,还是让他有一种惭愧之感。 谢仙子要的已经很良心了…… 可我却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 这小小城隍,当的真是憋屈。 谢怜一叹,见城隍这副模样,也不想刻意为难什么,笑着说道。 “没有也就罢了,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尊神不必在意。” 城隍神情愈发窘迫,说道。 “那……那仙子可还有别的需要?”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万一谢怜再提一样东西,他还是拿不出来,那可真是没脸了。 “不如取些俗世金银给我如何?这总该有吧?” 谢怜想了想,说道。 她也没什么所求的,除了修行法之外,也就是钱财了。 这几天为了搞钱耗费了不少心力,如今若是能够靠城隍解决这个问题,倒也算是不错。 “有,当然有……只是区区金银,何以报恩?” 城隍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谢怜的这个要求,就像是刻意照顾他,随便找了个由头一样。 这好端端的报恩,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我要行走世间,缺了金银是万万不能的,尊神若是能帮这个忙,倒是为了解决了个大麻烦,至于别的嘛,就不必想了,我是债主,我觉得金银足以报恩,那便可以了。” 谢怜在这方面很大气,当初她杀煞鬼,本来也是为了自保,并不是冲着要在城隍这里捞好处。 “仙子宽宏,让小神佩服。” 城隍咬了咬牙,忽然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托起。 “只是此物,还请仙子收下。” 谢怜下意识看过去,竟是一块古玉。 暗黄色,如琥珀一般。 眼睛去看时,氤氲之气流淌,明显不是凡物。 “这是……” 城隍眼里露出回忆之色。 “此物乃是我生前祖传之物,祖祖辈辈非嫡系子弟不可传,我战死沙场后,无人收尸,后来受封为城隍,前尘往事尽是云烟,一切因果都散去了,却不成想到,这块古玉竟然还跟随着我……” “小神立即意识到,此玉恐怕不是凡间应有之物。” “但多年随身携带研究,却丝毫也没有发现,放在小神这里,只是宝玉蒙尘,不如赠与仙子,只有在仙子手中,神物才能展现价值。” 谢怜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可这是你家传之物……” 城隍摇头笑笑。 “小神刚刚已经说过了,前尘往事如云烟,自受封城隍后,一切因果都消失了,而且小神家族到了小神这一代乃是单传,小神战死后,便等于断了苗裔……所以说,此物交给仙子,才是最合适的,还请仙子不要推辞。”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谢怜不再拒绝,而是起身郑重接过。 “那就多谢尊神了。” …… 谢恩宴结束,谢怜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没有得到修行法,但解决了金银问题,还得到了一块不简单的古玉,这也算是收获不小了。 放下心中负担的她,不必一门心思搞钱,倒是真的用心开始照看庄俨起来。 她此世记忆本来就有读书人的根底,虽然不算多么高深,但教导个孩子还是没问题,再加上前世积累和经验,那更是绰绰有余。 相比于庄墨陈一板一眼的教学,她结合现代教育,可以说是妙趣横生,听得庄俨眉飞色舞。 一时间,这孩子倒是爱上了和谢怜相处,有事没事的就往老宅跑。 课业结束后,他便爬到老槐树上玩耍。 老槐树也很开心的样子,用枝叶托着,保护他的安全。 庄墨陈检查课业时发现庄俨进步神速,顿时大惊,在得知是谢怜教导有方后,先是登门感谢,之后则在一边旁听,看看谢怜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看完之后,仿佛茅塞顿开。 “原来教育之道,还有这等变化,所谓寓教于乐,莫过如此……谢先生,在我看来这学堂应该由你来开,这天下的老师,在你的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庄墨陈赞叹道。 谢怜自然笑笑不当一回事,她也只是有了前世经验,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没有什么好夸耀的。 为了奖励庄俨学习进步,庄墨陈托人从市集买了一只白狐狸。 这是猎户刚刚从山上捕捉下来的,后腿受伤,但皮毛大致无损,纯白的狐狸皮价值不菲,但想到庄俨一直嚷嚷着想养个宠物,庄墨陈还是将其买下了。 庄俨得了狐狸,如获至宝,整日抱在怀里不说,就连早晨读书时也带着。 却不曾想,这狐辈似乎也有几分灵性,平时颇有几分抗拒人类,唯独早上读书时,纹丝不动,竖起耳朵似乎也在听着。 谢怜见此,啧啧称奇。 “好一只灵性小狐啊,莫不是快成精怪了。” 庄俨将狐狸抱在怀里。 “小白就算是成了精怪,也是我的好朋友。”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怀里的白狐身体有几分僵硬。 夜里。 一道白影自对门钻出,翻到谢家的院墙上。 老槐树枝叶抖动,发出沙沙声响。 白狐怒瞪一眼,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老槐树这才停下动作。 而此时,谢怜推开房门,似乎在推辞着什么。 “太多了,太多了,我只是让尊神送来一些金银,够用就行,可你们也不能成箱子往我家搬吧?这要是让庄先生看到了,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仙子,您放心,这些金银来路正规,都是城隍老爷从山野之间寻来的,有的人路人遗落,有的是刻意掩埋……每一个金银,都至少百年以上无人来取,当是无主之物。” “我不是怀疑来路,我是说太多了,我用不了这么多。” “这是城隍老爷的命令,恳请谢仙子莫要难为我等。” …… 总之,一番交流后,谢怜只能收下。 阴差们纷纷行礼,然后退下。 谢怜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金银,双手叉腰,有些无奈。 城隍真是怕谢怜不满意,找来的钱财超乎想象。 金子一箱,银子三箱。 总计四个大箱子,谢怜藏都没处藏。 总不能挖个大坑埋了吧? 沙沙沙…… 就在这时,老槐树抖动起来,引起谢怜注意后,树枝指向院墙方向。 白狐见此,大骂不讲义气,却是一溜烟消失不见。 而谢怜并没有领会到老槐树的意思,见其抖动的厉害,会错了意。 “难得你想为我分忧,不过也好,你枝繁叶茂,又有灵智,就做我的藏宝树吧,留下一箱银子,剩下的三箱你替我藏起来。” 老槐树自然不能拒绝,枝条卷起,就将三个大箱子藏了起来。 谢怜都不知道它藏在了何处,反正从下面看一点痕迹都没有。 “倒是方便。” 她笑了笑,最后搬着箱子进了卧房。 却不曾知道,一道白影在惊动了县里无数狗叫之后,终于逃出了小宁县,拐进了隔壁的大山里…… ------------ 第二十一章:妖怪之间的谈话 狐辈本就在山中居住,此刻入了山林,便仿佛如鱼得水。 脚下愈发轻便,几个起落间便蹿出数百米。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一处山前,这才放慢步伐,满是警惕的眸子,也变得松懈了不少。 “出来吧,我已经闻到你们几个的味道了。” 白狐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叉腰,得意说道。 这是它学习庄俨的动作,只是它做出来,可爱而又滑稽。 但庄俨若是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吓到冒冷汗。 自家的小狐狸竟然口吐人言了! 沙沙沙。 林间传来细碎的声音。 片刻后,出来了几个精怪。 首先是一只黄皮老虎,身形巨大,如同一座小山,但脚下步伐轻便,隐隐有清风萦绕。 云从龙,风从虎,此乃天赋。 自通灵踏入精怪的那个行列起,便本能般的觉醒了这个能力。 老虎边上,又出现了两只老狐。 一公一母,同样人立而起,见了白狐后大怒,上前就要呵斥。 “你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类的世界也是你能去的吗?别说是遇上修行者,即便是遇到山间猎户,也要把你剥皮吃肉!” 见了二狐,白狐得意的样子立即消失,蔫头耷脑的,显然是见了家长不敢嘚瑟了,但还是不服气的嘴硬。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可见人类世界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二狐大怒,就要上前来一套混合双打。 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 “好了。” 一只巨大的白蛇游了出来,道行相比于众妖显然高出了一个层次,竟然已经显化出人的头颅,只是脖子以下仍然是蛇身,足有七八米长,通体雪白如玉,看着晶莹剔透。 她面容清冷,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透着清灵秀气。 只是配着这庞然大物的身子,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开口,群妖都不再言语。 在其身后,跟着一金丝小猴,猴子的肩膀上,又站着一只小小画眉鸟。 如果有不明真相的猎户看到这个怪异的景象,定然会怀疑人生。 老虎与狐狸同行? 蟒蛇后面跟着猴子?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但既然已经跨入了精怪行列,就不再是只凭着本能的野兽了,众妖显然敬服白蛇,眼中都露出畏惧和亲近之色。 “小白狐,你可记得你鹤姑姑的事情。” 白蛇轻声问道。 “记得,鹤姑姑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不慎被仙门弟子发现,立即用绳子套了去,成了坐骑……” 白狐见了白蛇,也不敢调皮了,委屈巴巴的说道。 “难为你还记得……那件事情就发生在十几年前,你鹤姑姑本是我等姐妹,论天赋血脉,也不弱于我什么……她为了寻找修行法,冒险进入人类世界,几次成功归来后,便有了松懈,却不曾想,她早已被仙人盯上,在其回山之时埋伏,使法器将其套住,若不是她被擒之前发声哀鸣,提醒了我等,或许我们都有灭顶之灾。” 白蛇轻叹一声,说道。 “你的父母就有你这么一个天赋不凡,早早就觉醒灵智的孩子,若是失去了,该是何等难受?人间有言,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谨记。” 闻言,白狐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再看两只老狐的时候,就带着些愧疚。 还是那巨虎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瓮声瓮气的出言打圆场。 “好了,小白狐安全归来,就已经是大好事了,教训一番也就罢了,倒是不必过于苛责。” 金丝小猴也笑着说道。 “是这个道理,孩子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画眉鸟也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它虽然已经觉醒,但不知为何,却还没有炼化横骨,说不得人言。 气氛经过这么一搅和,也就恢复正常了。 白蛇果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 “你这小白狐,平时顽皮些不要紧,但也大体还算懂事,怎么现在竟然如此胆大,去了人类世界?” 提起此事,白狐眼里又焕发了神彩。 “还不是因为白姑姑你。” “我?” “是啊,那一日我又看见白姑姑对着金帛叹息,便想着要为大家做点什么,这才去了人类世界。” “你说的是这个?” 白蛇眼神一闪,从口中吐出一张金色的布帛来。 金帛材质特殊,上面的笔墨也不简单,多年未曾褪色丝毫,只是看着,便有三分道气。 群妖见了此物,眼神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卷金帛上记载着仙门法门,也不知是修行法,还是什么,是你鹤姑姑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寻来的,只是我等不懂人类文字,没有学问,故而无法修行,我见此物叹气,一是怀念你鹤姑姑,二则是在想,我等无依无靠的妖族,实在是太不容易,之所以抱团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增加些底气,但无高人指点,不通修行法的我们即便是再怎么团结,也不过是仙人眼中的蝼蚁,运气好些,如你鹤姑姑还能当个坐骑,运气不好,只怕是随手灰灰了账……只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白蛇问道。 “当然与我有关,白姑姑和各位叔伯对我这么好,我怎能看着大家因为没有修行法而虚度光阴呢?所以我打算去人类城池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个人,传授我们金帛上的法门!” 白狐叉腰说道。 “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 “你还敢去人类的城池?” 群妖大惊,就连好脾气的金丝猴都想抽他了。 “你这顽皮小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类城池也是你能去的?你可知有多么危险,你……” 白狐之母大怒,眼里露出了凶光。 “我这不也是想帮大家的忙么……” 白狐弱弱的说道。 “你啊……你这小家伙,你这个想法何其幼稚,先不说人类城池本就不是我等小妖能够接近的,就说这人类城池之中,也不一定能寻到能传授我们金帛内容的人,要知道金帛上的文字,乃是用灵笔书写,普通读书人即便识字,但也目不能视,要想翻译其中法门,必须得是修行中人才可以,但你上哪里去找修行者呢?即便是寻到了,人家会帮你个小妖吗?再退一步,就算是愿意帮你,可你又怎么知道人家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万一贪图金帛,将其夺走怎么办?” 金丝猴一波灵魂质问,弄得白狐呆住。 “我从未想过这么多……” 他冷汗连连,这才知道,自己险些闯下大祸。 “其,其实我也胆小,我也不敢接近太大的城池,只是卖了个破绽,跟着猎户去了山下的那座小城……” 先前白蛇教育之时,众妖劝解,现在众妖开始教育,反倒是白蛇开口打了圆场,温和道。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知道去威胁比较小的城池,但山下的那座穷县之中,怎么可能遇到高人?难怪你无功而返,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能回来就好。” 听了这话,白狐才想起正事,连忙窜了起来。 “谁说我无功而返?我在县城了遇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定是个高人呢!” ------------ 第二十二章:妖怪们的脑补 “你说什么?” 群妖怔住。 “是真的,我假装被猎户所抓,他将我带到了县城里,被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买下,然后又将我送给他的孩子,我跟你们说,那孩子比我还要小些,天天要跟我玩一些很幼稚的游戏,我都不屑于理会他,为了不露出破绽这才勉强跟他玩一玩,不过他倒是待我挺好的,有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咳咳,扯远了。” 小白狐用爪子挠了挠头,说道。 “那个孩子每天早晨都会去对面的女先生家里读书,我就在一边旁听。” 听到这,众妖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你跟着人族小孩学习了?” 群妖目光灼灼。 “嗯,学了,我在一边偷偷背着,还学了几十个大字!” 小白狐拿爪子在地面上写写画画,一副臭显摆的样子。 却不成想到,其父上去就是一巴掌差点没把他拍进土里。 “浑小子,竟然有这等运气,你还回来干什么?” 老狐气的嘴都歪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妖族没有文字,即便是有,如他们这般无依无靠的偏远小妖,也不可能掌握。 所以他们梦寐以求的想要识字,读书。 当然他们读书肯定不是为了考科举作怪,而是为了增长智慧,学习道理。 久而久之,便明心见性,成就正果。 如果让其他妖族知道这个理论,其中大半定然会觉得荒谬,一群小妖,不思刻苦修行,竟然梦寐以求的学人族的学问,当真是不知所谓。 但此地的这一群没什么见识的小妖,却像是异类一般,非常的笃定读书明理的重要性。 白蛇的尾巴轻轻摆动,说道。 “这确实是个机会,你既然得了这个机缘,就不应该回来。” 小白狐捂着脑袋,委屈说道。 “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旁听读书只是个开始,后来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小孩每日读书的地方,必定要在一棵老槐树下,我最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棵老树,它身上的妖气很淡,直到小孩读书之时,它才露出些破绽,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老树竟然与我是同类,只是口不能言,应该才觉醒灵智不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听人念书的缘故,它的灵性增长的极快,身上的妖气也在日渐淡去!” 众妖闻言,更是吃惊。 “那人族小孩竟然是在教导树妖学问吗?” 虎妖硕大的脑袋摆动,不可思议的说道。 “大姐你不让我们吃人走修行捷径,而是一直强调读书明理的重要性,看来是对的,一个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树妖,竟然灵性能够飞涨,这书本上的道理,到底有什么能量?” 原来这学习人族学问,读书明理的执念,竟然是白蛇灌输给众妖的。 可白蛇本身却反而没有那么激动,而是冷静问道。 “读书自然是有用的,但树妖的灵性增长也需要时间,不可能每日俱增,要知道小白狐才多大,连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树妖的变化,这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地方……小白狐,你刚刚说,有一位女先生?” 小白狐连忙点头,说道。 “没错,确实有一位女先生,每次小孩读书的时候,女先生都会站在一旁看着,有的时候错了会出言提醒,有的时候也会亲自教导,我和那个人族小孩一样,都挺喜欢女先生授课的……她说的很是有趣,并且好像懂得许多的事情,还会讲一些神奇的故事,比如说我刚走时,她就在讲一只猴子的故事,那小孩可爱听了,每天都缠着她多说一点……” 说到这,小白狐心里头也痒了,好像知道后续啊。 “猴子的故事?” 金丝猴心中一动。 “嗯,说的是一只天生石猴,生在什么东海之畔,有个什么傲来国的地方……那猴子跟我们一样,想求修行法,做了个木筏子,漂洋过海去寻仙人来着……” 小白狐把自己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众妖听着无比神往。 为了营造氛围,谢怜讲的时候,刻意强调了猴子路上的艰难。 所以众妖听着,几乎热泪涌出,修行难于登天,他们是感受最深刻的……无依无靠的小妖,只能苟在山林之间,稍一冒头,就有凶险,故事里的那只猴子坚定执着,只凭着木筏子就敢漂洋过海,这份热血,让他们又是惭愧,又是神往。 “这真的只是个故事?” 虎妖忍不住询问。 “这肯定不是简单的故事,很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白蛇做出了判断,看向小白狐。 “你鹤姑姑还在的时候,几次出山走动,经常跟我说凡人也是跟我们一样渴望修行的,有许多关于仙人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只是这些故事最多逗人一乐罢了,脱离实际,全凭空想,别说是真仙人,就是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都能听出虚假之处来……但这个故事不一样,栩栩如生,细节动人,能让我等心绪起伏,就好似真实发生一样……东海,东海,东海何其遥远,东海之畔真的有个傲来国吗?” 这一刻,蜗居在山林之间,从未踏出半步的白蛇,忽然间对大海生出了无尽的向往之情。 一种特殊的心绪,不经意间在胸中激荡。 “这个女先生定然不简单,莫非真是一个游戏人间的仙女!?” 金丝猴最为激动,故事的主角是猴子,猴子啊! “我也不确定女先生是不是传说中的仙女,反正我看女先生,只觉得如沐春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树妖对她无比尊敬,为此还不惜出卖我!” 想到树妖很没义气的拿树枝指他的场景,他就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 虎妖追问。 “我方才听着动静,于是爬到墙头上偷看,只见那小宁县城隍府的阴差们正在往女先生院子里搬东西,我正看的入神,没想到被那树妖出卖,同为妖族,竟然拿树枝指我,真是可恨!” 小白狐磨牙。 “树妖受那位女先生恩德,与你毫无情意,本来就该这么做,倒是你提到了城隍府的阴差?那为女先生竟然能和城隍府打交道,看来真不是凡人,你还记得那些阴差的态度怎样?” 白蛇冷静的分析。 “我记得,感觉他们很谨慎,很恭敬,女先生不肯收礼,他们就快要跪下了,可以说苦苦哀求。” 小白狐回忆着说道。 群妖对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小白狐莽撞下山,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前辈高人。 而且这位前辈,似乎对妖族并无偏见,那棵老槐树就是明证! “不对啊,如果说那前辈真是高人,怎会看不出小白狐的根底来呢?” 金丝猴挠挠头,突然提出问题。 群妖都是一怔。 狐母拍了拍小白狐的脑袋。 “那女先生知道你的底细吗?” 小白狐犹豫了下,说道。 “这我倒是不确定,只是记得女先生提过一嘴,说我颇有灵性,就快要成精怪了。” 狐母翻了个白眼。 “你这憨货,这还哪有什么不确定的?那位女先生怕是第一眼就知道你的底细了,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小白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 群妖陷入了沉默,但他们的呼吸却愈发的粗重,眼神之中那一抹火热,也渐渐变得旺盛了起来。 最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白蛇身上。 白蛇凝视着眼前的金帛,喃喃说道。 “这就是人族常说的机缘么?一个温婉,对妖族无偏见的前辈高人,就这么出现在我等面前,我等若是错过,岂不是要遭天打五雷轰?” ------------ 第二十三章:过往的辛秘 且不谈荒郊野岭群妖开会。 自小白狐回到山里不久,小宁县城隍也化作一道黑风,自城池之中卷出,朝着边境而去。 而在边境线上,早有一道人影等待。 正是先前并肩作战的长兴县城隍。 看样子等候多时了,长兴县城隍是一个务实派,没有太多废话,直接问道。 “灾劫过后,王大人不思治理小宁县,为何又约本神出来,难道是又遇到了麻烦,想要寻求帮助?话可说在前面,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助你了。” 长兴县城隍言语并不客气。 上一次为小宁县帮忙,本来就不是分内之事,只是出于公义之心。 但事情本身就是因为小宁县城隍出了疏漏,没有第一时间拿下煞鬼,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所以长兴县城隍心里不可能没有意见。 城隍不可轻易离开县域,他当时为了支援,同样付出了极大代价。 如今二者看似隔着边境线对话,实际上两县县域之间,还隔着十几里的两不管地带,现在他们完全是隔着大老远隔空对话。 好歹也是神明,这点本领还是有的。 “黄大人多虑了,那件事后小宁县安稳无事,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此次前来,是关于谢仙子的事情,想要请阁下解惑。” 小宁县城隍赔笑说道。 “谢仙子?你指的是那一位除了煞鬼的高人?她怎么了?” 长兴县城隍眉头一挑。 “没有怎么,那位仙子脾气很好,待人和善,对我也无比尊重,和世间大多数修行者都不一样,不愧是真真正的高人。”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此事说来话长,几日前,我摆下谢恩宴,请谢仙子前来,至于详细过程就不说了,只是在宴会之中,谢仙子似乎对神道颇感兴趣,一些基础常识,都似乎闻所未闻的样子。” “这也正常,在仙人一流的人物眼里,我们这些城隍算得了什么?神龙怎会了解蝼蚁的生活。” 长兴县城隍淡淡说道,言语之中对自身地位很清醒,但却没有如小宁县城隍一般的自卑。 就好像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在我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后,谢仙子却突然提到两个地方,一个叫天庭,一个叫地府……” 小宁县城隍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虽然谢仙子后来解释,这两个地方只是她从闲书上看来的,但我当时在她提到天庭和地府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了有一种莫名的气机牵引,城隍大印甚至都有些异动……” “我这几日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 “所以才想和王大人合计合计,你毕竟比我早做了几百年城隍,或许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长兴县城隍闻言露出思索之色。 长兴县比小宁县大得多,足有三万之民,存在的时间也更久,所以长兴县城隍相比之下算是老资格。 “天庭,地府……地府,地府……” 他口中念叨着,先是一起念,紧接着忽略了天庭,而是重复念着地府,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却又不敢确定。 “王大人可有发现?” 小宁县城隍过了一阵子询问。 “那所谓天庭也就罢了,可是这地府似乎真的干系重大,我口中念叨,城隍大印也有几分异动,难道说此处,与我们这些城隍大有干系?” 他左右走动,眉头深锁。 “谢仙子有没有提到过,地府是干什么的地方?” 小宁县城隍回忆少许,说道。 “谢仙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尊神乃是阴司正神,享人间香火,得地府册封,入天庭品级,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布四海,怎会妄自菲薄?” 长兴县城隍脚步定住。 “她真这么说?” 小宁县城隍点头。 “确实如此,只是我却觉得荒谬,我神道向来式微,何时有谢仙子说的那般风光过?至于那天庭地府,更是闻所未闻。” 长兴县城隍深吸一口气。 “不一定!” “什么?” “有一件秘闻可以告诉你,长兴县乃是一座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老县,我继任之前,就有一位老城隍,只是因为玩忽职守,犯下大错,失去了神位。我继任之后,颇为疑惑,堂堂城隍,怎会做出这等不理智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长兴县范围内出现了一座上古遗迹,涉及到十几万年前的上古时期,那老城隍就是因为把太多心思都放在了古遗迹上,这才疏忽了本职工作。” “上古时代是遥远的过去,和现在已经出现了断层,或许是天意难违的缘故,有关于上古的痕迹几乎都被抹除了。” “长兴县出现的这个遗迹,便属于绝对的意外,我知情后第一时间前往遗迹,却发现遗迹已经坍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回到城隍府后,又在老城隍的殿宇之中发现遗物,竟是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遥远的上古,碑文上描述了一个辉煌的神道世界,据说在上古时期,神道并不是这样,而是正如谢仙子所说,统御世间,威及四海……” 长兴县城隍神色肃然。 “什么?还有这样子的事?石碑呢?” 小宁县城隍大惊失色。 “石碑在我看完后,就已经消失,事实上这段记忆也已经消失了,若不是从你口中听到谢仙子的言语,我似乎永远都会忘记这件事情,但现在却想了起来。” 长兴县城隍说道。 二者隔着十几里地,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们眼眸之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背后隐藏的可能性,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难道,难道说谢仙子说的竟然是真的,神道真有辉煌的过去?那天庭和地府,也真的存在吗?” 小宁县城隍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天庭和地府,石碑上倒是没有相关记载,但其他的应该是真的。” “可是这些秘闻谢仙子怎么会知道?难道真有什么古书记载,被她看过?” “不太可能,有关于上古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偶尔侥幸存在的痕迹,也会被天意修正,就比如说长兴县的遗迹……甚至就连记忆都会被封锁,以我为例,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永远都不会想到这段记忆!” 也就是说,哪怕真的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有关于上古时代的事情,也会随后遗忘掉。 那谢仙子为什么知道?为什么没有遗忘? 难道说…… 小宁县城隍沉默了半晌后,声音无比干涩的询问。 “黄大人,我听闻,世间有些真仙级数的存在,只是一梦,便有千年,弹指一挥,又千百年过去,谢仙子她会不会……” 长兴县城隍同样沉默良久后,说道。 “不可说,不可说。” ------------ 第二十四章:罪魁祸首?狐狸又来 “怜姨,小白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清晨,庄俨站在谢怜家门口,眼里满是泪花。 “小白丢了?” 谢怜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过了片刻,便开了门。 “野狐刚刚家养,但毕竟野性难驯,丢了也是正常。” 谢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庄俨很喜欢小白狐,不愿意拿绳子绑住,也不想放在笼子里,不丢才有鬼。 “怎么会这样,我对小白那么好……” 庄俨抹着眼泪,很伤心的样子。 见此,谢怜笑了。 这跟她小时候很像,曾经养过一只受伤的鸟,后来窗子一开鸟就飞走了,丝毫也没留恋的意思。 很多情感只是人类的自作多情,这一点成年人就会明白,小孩子伤心一时,但总会过去。 谢怜拍了拍庄俨的肩膀,问道。 “你爹呢。” “在家里呢。” “今天没去上课?” “嗯,昨晚回来就没睡,一直呆坐在书房。” 谢怜心中惊奇。 “我去看看你爹。” 这倒是一件怪事,庄墨陈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都泡在学堂里,即便是休息,那也该盯着庄俨的课业才是。 居然枯坐一夜,这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庄家,果然看到庄墨陈呆呆坐着,见了谢怜,回了点神,勉强露出笑容。 “谢姑娘来了。” 随着朝夕的相处,庄墨陈以及周围的乡亲百姓都愈发的尊重谢怜,无比的认可她这位温婉随和的女先生. 不过谢怜毕竟是女子,所以,在大家逐渐熟络了之后,除了一些正式的场合之外,大家还是按照谢怜的性别称呼。 谢怜看到他干涸的嘴皮子,为他倒了一杯水。 “这些时日多亏庄先生照顾,但即便是再好的交情,也不能总是白吃白住,这里是我买房的银钱以及饭钱,还请先生收下。” 谢怜取了几块银两,放在桌子上。 这可是她的一桩心事,今日就是来了账的。 “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乃是好友,怎能收你饭钱?我家俨儿这些天也受了你的照顾,照你的说法,我也得给你银钱咯?” 庄墨陈摇了摇头。 “房钱我就收下了,若是不收,谢姑娘想必不会罢休,至于饭钱,就罢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谢怜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也没有多说什么,将多余的银钱收回。 “庄先生枯坐一夜,所谓何事?” 庄墨陈叹了一声,取出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 “谢姑娘看看吧。” 谢怜拿起一看。 “竟然是朝廷的邸报。” 所谓邸报,指的是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信息制作成的报纸,由信使传递给天下的官吏,使得天下人能够掌握最新的朝廷信息。 庄墨陈毕竟曾经是四品大员,能搞到邸报很正常。 只是都辞官了,还关注着朝廷信息,这让谢怜不免猜测,看来庄先生对于辞官一事,还是心有不甘的,虽然嘴上说着终老乡里,教育学生,但心里只怕是还有热血…… 谢怜心中念头闪过,目光在邸报上一扫。 只是一眼,就露出古怪之色。 “天子竟然下了罪己诏?” “何止!天子还为那些被冤杀的道人平反了,为其家人抚恤,安葬其尸首,并且下令再也不抓人了,将各地抓的道人,全部给予路费放归……” 庄墨陈说道。 “天子做的这些事情,都算是弥补过错了,怎么庄先生却好像心有不满?” 谢怜询问。 “唉,不瞒先生,最开始我看了这些消息,还以为天子幡然悔悟,又要做回明君了,但和县令密谈之后才知道其中内情……原来是不久之前,天子因为错杀道人,惹怒了一个仙人,斩断了自身仙缘,天子为了和仙人再续仙缘,这才努力弥补错误!” 庄墨陈眼里露出痛苦之色。 “长生久视,当真就那么重要吗?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缘,天下百姓便一文不值吗?” 谢怜能够理解庄墨陈的痛苦根源从何而来了。 当今乾帝不管做好事还是坏事,其出发地,始终还是为了自己求仙。 这不是一个人君该有的样子。 他看不到乾国未来的希望,这才无比痛苦。 正因为此刻内心愁苦,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谢怜愈发古怪的神色。 “这个所谓的仙人,说的怎么有点像我啊?” 谢怜有些心虚,自己临走之时随便挖了一个坑,乾帝莫非就这么跳进了坑里? “敢问庄先生,这个消息是多久之前的?” “可能已经有十余日了吧,小宁县毕竟偏僻,邸报往往来的慢。” 谢怜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时间完全对上了。 要是那乾帝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人,而是被我欺骗了,那只怕是要捅破天了…… 谢怜心中嘀咕,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封建时代要找一个人可太难了。 她看向庄墨陈,轻声安慰道。 “天子虽然不似人君,但近来做的这些事情,总还是好事,先生还是要宽心一些才是。” 庄墨陈点头,闭上了眼。 谢怜叹息,也没办法在劝,只能回去,并且将庄俨赶了回去。 你爹心情正不好呢,当儿子的怎能不陪在身边? 不过话说话来,庄俨这小家伙心情也不好。 这一对父子凑一块,怕是很难说出什么话来。 谢怜淡淡一笑,看向老槐树。 感受到谢怜的注视,老槐树欢喜的抖颤着枝叶。 谢怜心里有些羡慕。 “老树虽然口不能言,但至少踏入了修行的门槛,可我该如何是好呢?一心修行,但修行之法却好似痴心妄想。” 她从袖子里取出城隍赠予的古玉,怎么看怎么是个宝贝,但又完全摸不透其中的秘密。 真是令人发愁。 在这个世界,不入修行,便等于是白来了一趟。 只是这修行法,到底该往何处寻? 正想着此事,忽然之间,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前辈,前辈……” 谢怜左右看看。 “是在叫我?”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谢前辈是我啊,拜见谢前辈……” 谢怜神色一凛,这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屋里传出来的? 什么情况,自己刚刚外出了一下,就有贼偷摸进去了? 她看了一眼老树,心中多少有点底气,有这家伙在,自己也不算没有帮手。 于是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你在跟我说话?” 竟是庄俨丢失的小狐狸…… 此刻人立而起,做恭敬状。 “是的,谢前辈。” 他张口一吐,一张金帛出现。 “谢前辈,我是来向您求教的!” …… ------------ 第二十五章:修炼之法 庄俨养的小狐狸竟然也是妖? 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妖? 不是说小宁县乃是一个偏远小城吗,就这么招妖物稀罕? 谢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妖了,但心中还是有些震动,只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被小白狐吐出的金帛吸引。 “此乃何物?” 她能清晰的看到金帛之上有淡淡清气流淌,很是不凡。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道气”。 很多道门之物上,都会附带着几分道气。 “回谢前辈,这是鹤姑姑当年冒险从一个修行者身上夺来的……” 小白狐双眼灵动,还记得白蛇的教导,压制着本性,表现的非常恭顺。 鹤姑姑? 谢怜心中古怪。 合着这还是个妖怪团伙啊…… 小白狐说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惊喜,他的那位鹤姑姑仗着飞行速度快,冒险在外寻找机缘,居然碰到了一个受伤垂死的道人。 只不过白鹤没有莽撞靠近,而是在天空中等候,一直等了七日,道人已经完全死亡后,这才飞下来,从他身上寻到了这一张金帛。 “白姑姑说,这张金帛上一定记载着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丹方,或许是炼器秘术,甚至是修行法……那个道人之所以被人杀死,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张金帛。” 小白狐直勾勾的看着谢怜。 “后来鹤姑姑被修行者捉走后,这张金帛就成了遗物,白姑姑,猴叔叔,虎叔叔,还有我的爹娘,很多年以来都想弄清楚金帛上的秘密,但是却一直做不到,所以派出我来求教谢前辈,希望前辈能为我们指明道路!” “对了,白姑姑说,人族交往必须要带礼物,所以我也带了一样好东西。” “这是猴叔叔用灵果酿造的猴儿酒,希望谢前辈收下。” 谢怜这才注意到,小白狐的背后,挂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 差不多都有他三分之二个身体那么大了。 猴儿酒? 礼物? 一番话听完,谢怜内心震动更甚,但要说恐惧,却是丝毫也没有的。 虽然小白狐口中提到了不少妖怪,但他的言行之中,都透着尊敬,敬畏,渴望等情绪。 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妖族,更像是一个渴望知识的学子。 尤其是他口中所说的白姑姑,似乎对人类社会还挺了解,居然知道求人办事要送礼…… “这个世界的妖族这么讲礼数?” 谢怜内心涌出疑问,但目光却是微微火热了起来。 这卷金帛之中,很有可能记载着她梦寐以求的修行法啊。 白狐献书,竟然将偌大机缘送到了她面前。 谢怜又是惊喜,又是忐忑。 “可以先让我看看金帛吗?” 小白狐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 经过群妖一番分析,谢怜有七八成的概率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 七八成,看似还有些不稳,可实际上对于这些无依无靠,只能报团取暖的小妖们来说,已经可以不惜一切的豪赌了。 谢怜伸手接过金帛,每个文字上都涌出一抹道气。 若是凡夫俗子,根本看不得丝毫。 但她却是不同,身体几经改造不说,一双眼眸更是有了蜕变成法眼的趋势,只是一扫,那负责掩盖的道气便消散了。 “《大自在观想法》” 谢怜喃喃念道。 “《大自在观想法》,这是金帛上记载的法门吗?听起来像是修行法的样子!前辈,我等妖族能够修行吗?” 小白狐眼前一亮,激动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门修行法,需要打通七十二窍穴,种下道种,然后形成循环,在五脏之中择一处开辟洞天……如此一来,便算是筑基,之后再怎么修炼,还要等我再看看……” 谢怜爱不释手,甚至是在观看的同时,已经尝试修行了起来。 就好像本能一样,金帛上记载着最开始的导气之法,谢怜只是心念一动,体内竟然就涌出一缕灵气,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 轰隆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灵气越汇聚越多,最初只是细流,紧接着奔腾起来有江河之势,按照《大自在观想法》规划的路线,涌入到了七十二个窍穴之中。 嗤啦! 外界,狂风大作。 老槐树都无法自控,狂风卷着他的枝叶,一片片叶子脱落下来随风而舞。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心惊恐无比,但还是努力用枝条护住了藏在树冠中的三个大箱子…… “嗯?好大的风!” 隔壁庄家,父子二人果然相顾无言,忽然间庄俨听到外面动静,起身说道。 就像是打破了僵局,庄墨陈也走到了门口,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青天白日,怎会无端端刮起大风?” 他目光看向对面的老宅,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感觉,这风似乎是从隔壁冒出来的……” 事实上,他的感觉没有错。 谢怜运转功法的刹那,便立即对天地之间的灵气形成了吸引。 小宁县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灵气相对来说比较稀薄,就近的灵气瞬间就被吸干了,于是那股吸纳力,开始扩散到方圆数十里,乃至于数百里! 就像是抽水泵一般,在短暂的时间里,将数百里方圆的灵气全部抽空了,然后汇聚成庞大的灵压,朝着谢怜的小院涌来…… 这在凡人看来,就是狂风大作,突然天变。 许多百姓惊动,他们晾晒的衣服都被卷走了。 “何人惊动?” “是谢仙子的方向……” “哦,那没事了。” 小宁县城隍听了下属的汇报,立即摆摆手表示无事发生。 既然是谢前辈啊,闹出这动静也就很合理了。 青屏山边缘处,众妖小心翼翼的藏着,目光却是远远的看向小宁县的方向。 这庞大的动静,自然也被他们注意到了。 “小宁县之中有人在吸纳灵气,是那位前辈吗?” 金丝猴震惊道。 “应该是了。” 白蛇目光一闪。 群妖惊惧,然后眼中的期待之意愈发浓郁。 看来那位前辈,当真如小白狐所言,深不可测。 距离小宁县三百里外的一处破庙之中,一个喝得大醉的跛脚道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目光狐疑的看向天空中的灵气异动。 “怪哉,此地灵气淡薄,哪个道友会在此吐纳灵气,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小杏儿,快别睡了,起来伺候师父洗漱换身衣服,嘿,此地之间竟有同道,兴许知道那孽畜的踪迹,不得不去问问。” …… 外界异动,谢怜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体内已经翻天覆地了。 事实上这方圆数百里的灵气根本就不够,她的身体与旁人不同,就像是无底洞一般,想要在七十二窍穴之中种下道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关键时刻那潜藏在她体内的脉气喷涌而出,提供了足够庞大的力量。 几乎是一个瞬间的工夫,窍穴之中便浮现出一枚枚淡金色的种子。 道种形成的刹那,便滋生出一缕缕金色的灵力,也不管其他脏腑,直接就朝着心脏而去。 可能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大自在观想法》中记载的最艰难的筑基一步,便完成了。 心脏之中,仿佛有一台发动机在运转,但实际上乃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天,连接七十二窍穴,不断生出金色灵力,在体内自行循环…… “我这就完成筑基了?” 谢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但是新生出的神念,以及体内的异变,都告诉她这一切是真实的。 而小白狐,此刻早已震惊到五体投地。 “谢前辈到底是什么级数的人物啊,难道真是仙人?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就吃透了这门修行法……” ------------ 第二十六章:如何报恩? 小白狐当然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一位根本就不是修行者,刚刚的动静,其实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尝试修行。 在他的视角里,谢怜分明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仙人。 看了金帛后,为了试验修行法,便随意运转了一番,然后便理所当然的完成从初次运转,到完美筑基的过程。 即便是道门真人,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也只有真仙级数,妙法千变,收发由心。 小白狐四肢连带着尾巴都紧紧的贴着地面,轻易不敢抬起,来之前白姑姑几次教导,让他一定要客气,万万不可冒犯高人。 因为高人的手段,是他们这些小妖无法想象的。 先前他还有几分不以为然,现在却是心服口服,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五体投地”。 但也正因为他现在低眉顺眼的,所以错过了谢怜现在精彩的表情。 他嘴巴微张,目光呆滞,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金帛记载,《大自在观想法》乃是一部中正平和,稳扎稳打的修行法,所以修行进度往往很慢,三十年筑基都算是天赋奇佳……可我竟然只用了一瞬间!” 已经入了修行门槛的谢怜,不能算是小白了。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绝对不算正常。 “是先前鼎中云气改变了我的体质?” 谢怜几乎瞬间,便找到了原因所在。 心中立即骇然。 鼎中云气不过一缕,不仅让她“断首重生”,还让她的体质变的如此恐怖,她只是开了个头,身体便如同具备本能一般,自行开始修行,不过片刻功夫,就筑基完成。 她用新生的神念扫过全身,七十二窍穴之中金光璀璨,道种光芒闪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静脉之间淡金色的灵力流淌,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别说是他人了,就是谢怜自己看自己,也看不出丝毫修为痕迹。 心脏之中别有洞天,介乎于虚实之间,神念扫去,只见紫气荡漾。 就连她的四肢百骸,在经受了灵气洗礼后,都生出了异变,无时无刻的不再吸纳着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谢怜几乎没有打坐修炼的必要了。 “我原先就觉得鼎中云气非同小可,此刻入了修行,才知道其妙用超出了想象的极限……不管如何,我终于入了修行门槛,虽然这个过程跟我想的不一样,但终究是好事一件。” 谢怜平复下心情,或许是修为得来太过容易的缘故,她并没有如其他修行者那般“气质大变”,反倒是如以往一样,看起来温婉柔和,没有丝毫气机外泄。 她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小白狐,眼神略显复杂。 “小白狐代表其身后的一众妖类,本意是来找我求教的,但他们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如今的这点道行,还都是拜他们送来的修行法所赐……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却是欠了他们恩情啊!” 这可是赠道之恩,其中重要性,谢怜当然明白。 刚刚偿还了庄墨陈的恩情,如今又欠下了更大的恩情。 这让才轻松没多久的谢怜,心里头立即变得沉甸甸的。 此恩之大,让她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的感觉。 小白狐并不知道眼前的前辈正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单纯的狐辈不会知道,在人世间有一种“大恩如大仇”的说法,当恩情过大,无以为报的时候,沉甸甸的压力很容易转化为仇恨。 许多人无法报恩,便物理消灭恩人,这样才算是了结。 但谢怜显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无论怎么样,这个恩情是要偿还的。 “小白狐,你先起来吧。” 谢怜长舒一口气,说道。 就在她彻底梳理好心情之后,外面那还在肆虐的风波,骤然平静下来。 整个小宁县的百姓都摸不着头脑。 “这风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 小白狐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爬起来后,兴冲冲的问道。 “前辈前辈,您已经掌握了这门修行法了吧?敢问前辈,我和我的长辈们可以修行吗?” 谢怜摇了摇头,叹息说道。 “若是能够修行那就好了……” 如果妖族能够修行,她只需要将其翻译,然后传授给青屏山众妖,那恩情即便是没有完全偿还,却也还了大半了。 就不必这么头疼了。 “啊,这样啊……” 小白狐有点失望,但又没有特别失望。 这让谢怜倍感意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修行法落空了,怎么小白狐倒不是太失落的样子。 小白狐解释道。 “白姑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其实大多数人族修行法,妖族都无法修行,白姑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我说了这种可能,所以我看前辈摇头后,反倒是有一种不出意外的感觉。” 谢怜有些意外,这小白狐口中的白姑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听他提了几次,倒是很有慧心的样子。 “既然你的白姑姑知道金帛上的法门自己多半不能用,为何又让你献书给我呢?” 谢怜好奇问道。 “白姑姑说,前辈是那种难得不歧视妖族的高人,又待人随和……这样的高人很难遇到,所以决定赌上一把,献上这金帛。”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 “白姑姑还说,前辈这种高人,是不可能做出那种欺负小妖,昧下金帛的事情的。” 闻言,谢怜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白姑姑”,居然还知道用激将法。 不过,她沉吟了少许后,说道。 “算你口中的白姑姑说对了,谢某的确做不出那种小人之事,但有一点你要明白,你们或许高估了谢某,我未必就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 小白狐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是不信。 谢怜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不管怎样,这部修行法对我来说都有大用,所以我确实是欠了你们恩情,你且说吧,你那白姑姑到底想要什么,我会尽力办到。” 小白狐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说道。 “当然要妖族修行法,还有人间的学问……对了,还有那天前辈没有讲完的故事,白姑姑想知道后续!” 谢怜一愣。 妖族修行法在意料之中。 人间的学问? 看似古怪,但好像也能理解。 但是这没讲完的故事? 什么鬼? ------------ 第二十七章:西游记的故事,傲娇的小狐狸 “就是那个猴子去寻仙人的故事,您跟小庄讲着,我也在边上听着……” 小白狐有点心虚的说道。 倒不是说他对于偷听这件事情心虚,而是白蛇根本就没有让他问故事后续。 他之所以加上这个条件,纯粹是因为自己想听…… 谢怜哭笑不得。 原来是魔改版的《西游》啊。 这个世界民间娱乐太少,她见庄俨读书用功,于是作为奖励,随便讲了一段耳熟能详的西游故事,没成想竟是把小白狐都给迷住了。 这算不上什么条件,既然小白狐想听,谢怜当然不吝啬,稍微回忆了下,便讲述了起来。 去掉一些东西,也增添了一些东西,但故事的核心主旨并没有改变。 在谢怜看来,自己只是讲个故事罢了,仅此而已。 但小白狐却听着心驰神往,只感觉一个超出想象广阔的天地在他眼前展开。 谢怜一直讲到猴子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拜师须菩提,学了七十二变等神通,然后便停了下来。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小白狐恋恋不舍,但也只能点头。 他努力记住每一个字,打算回去说给白蛇听。 “你那白姑姑要求修行法很正常,可为什么还要人间的学问呢?妖族也要读书的吗?” 谢怜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 这个世界的鬼神她是见过了,但对于妖族了解却不是很深。 在她眼里老槐树压根不算妖族…… 小白狐和他背后的妖族,让谢怜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知进退,懂礼数,渴求知识…… 这还是她知道的妖族吗? “其他妖族读不读书我不知道,但白姑姑一直都说人间的学问有大用,能够增进智慧,能够明心见性,还能帮助我们懂得道理,所以长辈们都渴望读书,过去虎叔叔还曾经邀请过一个过路的书生为我们教学,但是那书生胆子太小了,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小白狐回忆着说道。 “然后呢?那个书生怎么样了?” 谢怜饶有兴趣的问道。 “白姑姑训斥了虎叔叔一番,然后将书生送到了山下安全的地方,说起来那书生也是笨,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起来后惊魂不定了一阵子,然后就离开了。” 小白狐似乎想到了书生滑稽的样子,咧开了嘴巴。 “哦?竟然送他离去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怜越想越是好奇,干脆开门见山。 “按照妖族的一贯做法,为什么不把他吃了呢?” 妖族吃人,并不是谢怜的独有印象,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乾国的许多村镇都被妖怪袭击过,砍柴的樵夫,捕鱼的渔夫,过路的书生……都不乏被妖精所害。 很多地方官府都会在偏僻处张贴榜文,让老百姓少走夜路,免得遇到妖物。 “吃人!?” 小白狐却是吓了一大跳,就好像这两个字有什么恐怖的威慑力一般。 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家都不敢吃人,白姑姑严厉禁止这件事情,曾经虎叔叔想吃人尝尝味道,被白姑姑罚吃了半个月的草……从那以后,谁都不敢再提吃人的事情了。” “你那白姑姑为何禁止吃人?妖怪吃人,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天性吧?”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白姑姑是首领,大家都听他的,这么久以来,白姑姑总是对的。” 小白狐挠了挠头,在他朴素的观念里面,白蛇的话语都是金科玉律。 谢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个所谓的“白姑姑”,当真不是一般妖族,倒是真让她有了几分好奇。 但要说过去见面,谢怜还是稍微有点顾虑的。 她也只是刚刚筑基,对自身的力量也不算太熟悉,直接钻到大量妖物盘踞的老巢之中,多少还是有点发怵…… 而且仔细想想,那些妖族恐怕也是这种心情,如果她真的去了,怕是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她。 目前这种情况来说,保持一点距离,挺好的。 想到这里,谢怜便说道。 “人间学问,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为学习这件事情,看天赋,也要看个人的努力程度……这样吧,我看你倒是天资聪慧,我每天教你识字读书,你学会后,便带着书籍回去,传授给你的那些长辈们。” 说到这,谢怜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你要的妖族修行法,我暂时手头上并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迟早将修行法给你。” 这就是暂时赊账的意思。 谢怜现在是真拿不出妖族修行法,不过这件事情可以承诺下来,她现在已经迈入了修行门槛,有了一定根基。 万事开头难,进入了这个圈子后,很多事情做起来都要容易多了。 妖族修行法,迟早能够到手。 赊账到底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所以谢怜有点紧张,生怕小白狐不高兴。 但小白狐却是天真烂漫,一点也没有多想,很乐呵的就答应了。 “我相信前辈,多等几天就多等几天呗。” 如此爽快,倒让谢怜有些没想到,看了看毛发顺滑的小白狐,内心生出一股喜爱之意,笑着说道。 “好,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读完书后就可以回报你的白姑姑了……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要告诉你,因为你突然离开的缘故,庄俨可是伤心得很,掉了不少眼泪。” 小白狐闻言,耳朵动了动,神色也有点闪烁,但还是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叉着腰说道。 “哼,我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一直跟小孩子玩闹?” 小白狐一直留到夜里,在谢怜这里学了不少东西,嘴上叼着一本书,就要离开。 快要走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犹豫,片刻后身形一闪,进入到了庄家。 因为是夏天,窗户是开着的,小白狐灵巧的钻进去,看到了已经熟睡的庄俨。 借着夜色,还能看到庄俨脸上的泪痕。 “哼,真是个小孩子,就会哭鼻子,跟我这种要做大事的不一样。” 他不屑的哼了哼,但眼神却是柔软。 他熟门熟路的爬到书桌上,用爪子沾了沾没有用完的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行字。 “我会回来的。” 想了想,又将爪子印了墨汁,然后按在纸上。 最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爪印,小白狐化作白影,翻窗离去了。 ------------ 第二十八章:渴望听故事 “怜姨,小白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庄俨便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谢宅。 谢怜刚刚好洗漱完毕。 其实自打被云气改变了体质后她就已经是无垢之体了,但洗脸刷牙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早就形成了习惯。 如果不做,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谢怜将毛巾拧干,慢条斯理的挂在院子老槐树上晒干。 老槐树的作用很多,能遮阳,能藏宝,能当晾衣绳……如果哪天不开心了,也许还能当沙包,只是谢怜目前还没有试过。 “你看,这是小白留的书,上面还有他的爪印呢。” 庄俨宝贝似得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上面果然是小白狐的书写,歪歪扭扭的,谢怜看着都觉得眼熟。 还有一个沾满了墨迹的爪印。 “这事你爹知道吗?” “不知道,我爹一大早就去学堂了,只在锅里留了饭。” “那就好。” “嗯?这事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庄俨一脸迷茫。 “我看你是高兴地昏了头了,你就没有想过,小白狐一个兽类,凭什么能够给你留书?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天知道是什么后果。” 谢怜笑着点醒这个傻孩子。 “对啊,小白只是个狐狸,他为什么会写字……” 庄俨这才意识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傻了一样。 谢怜摇了摇头。 他看得出来,小白狐也是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两小缘分还没尽。 但毕竟人妖殊途,她之所以点醒庄俨,就是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他能过了心中的那道坎,那就距离跟小白狐见面的时刻不远了。 “好了,这件事情你慢慢想吧,现在又到了读书时间……诺,这是你今天要背的书。” 谢怜将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庄俨。 后者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读书是他亲爹给他交代的必要任务,不敢违背,只能三心二意的念了起来。 而谢怜,同样没有闲着。 出去买了两个包子,一碗酱汤,慢条斯理的吃完后,便在庄俨对面支了一张桌子,取了一支笔开始写着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了好处就要办事,青屏山妖众要学习人族学问,但他们毕竟是妖族,底子薄如稚童一般,我需要下点工夫……” 谢怜所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学问。 只是蓝星常见的启蒙读物,她小时候就在父亲的督促下背过。 如今多年过去,仍然铭刻在心。 只是两个世界的背景毕竟不同,也不能完全复刻,有些细节,还是要结合这个世界的历史,加以修改。 还好谢怜前身本身就是个读书人,脑子里面有存货,要做到这件事情并不是很难。 谢怜之所以如此尽心,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暂时拿不出妖族修行的功法…… 小白狐以为最多几日就有结果,但谢怜可没有那么乐观,为了弥补,所以才在别的方面下点工夫。 两人一个读,一个写,倒是相得益彰。 老槐树轻轻抖动,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之前。 小白狐穿越小宁县,又一次惊动了不少家犬后,顺利的回归山里。 群妖等得急了。 终于看到小白狐的身影后,立即簇拥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 “这位谢前辈认得金帛上的文字吗?” “她是否答应传授我们修行法?” 群妖将小白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 “能不能让我慢慢说!” 小白狐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捂着耳朵气鼓鼓的说道。 “好了,先回去,不急于一时。” 白蛇还是稳得住,做出了安排。 众妖立即回归老巢,一路上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老巢。 小白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感受着长辈们的注视,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乐呵呵的说道。 “我见了前辈,将白姑姑的话带到了,前辈也收下了金帛,原来那金帛之上,记载着一门修行法,叫做《大自在观想法》。” 闻言,群妖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大自在观想法》吗?听起来就很是不凡?前辈愿意传授给我们吗?” 小白狐摇了摇头。 群妖立即僵住,露出慌乱之色。 “她不愿意教?” 就连白蛇此刻眼里都露出一抹紧张。 “不是,前辈很好说话,她倒是愿意教,只是学了无用,那修行法只能人族修行,不是妖族能学的东西。” 小白狐说道。 “什么?” “这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这么多年守着金帛,没想到只是一厢情愿。” 群妖心态都有点崩,大起大落莫过于此,前一秒充满希望,后一秒变得绝望。 数十年的守候,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靠金帛改变命运,然而天意弄妖,可笑至极! “我们又不认识人族文字,谁知道金帛之上的修行法是不是如那前辈所说?万一我们能够修行,只是她不愿意传授,只想一个人独吞呢?” 虎妖心态失衡之下,开始往坏处想。 “噤声!” “不可能!” 白蛇和小白狐同时开口。 前者严肃说道。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怎能妄加揣测?要知道祸从口出,你若总是这般,就容易招惹无妄之灾!” 小白狐也开口了。 “谢前辈不是那种人,白天的灵气风暴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实际上就是谢前辈造成的,她从得到《大自在观想法》,到完美筑基,前后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你们可以想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什么? 群妖难以置信,再三确认后才发出惊叹。 “如此说来,那前辈岂不是已经到了妙法由心的地步?” 所谓妙法由心,便是指对道法的掌握,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拘泥于什么法门了,一法通,万法通,要掌握一门功法,只需要一念之间。 “这等人物,当真可怕……她确实不会吞了我们的金帛,完全没有必要。” 白蛇深吸一口气。 “前辈不仅没有独吞的意思,而且答应了白姑姑提的条件,她愿意传授我们人族的学问,我今天待了那么久,就是在学习,你们看这本书,就是前辈让我带回来的……还有妖族修行法,前辈也会给我们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要我们等几日……还有那猴王学法的故事,前辈也往后讲了……” 听到这,白蛇忍不住了,露出疑惑之色。 “猴王学法的故事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有提过这个条件。”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讪讪说道。 “因为我想听,所以临时加了上去。” 白蛇都无语了。 “你怎能如此莽撞,擅自胡言乱语,万一冲撞了前辈该如何。” 小白狐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我想听怎么办嘛……话说你们要不要听嘛,我都还记着呢!” 感受到群妖渴望的眼神,白蛇愈发的无语,半晌之后,咬了咬牙。 “听!” …… ------------ 第二十九章:千字文 小宁县到底只是一个偏远小城,总不能一直都这么惊心动魄下去。 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小白狐每天都会往返于城市和山林,因为过于频繁的缘故,城隍府的阴差也注意到了他的踪迹。 但在知道他和谢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城隍府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事实上城隍府对于妖族并不是喊打喊杀的态度,他们要维系的是城市的安宁,妖物如不害人,大多数城隍往往都会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怜前些日子所写的启蒙文章也被小白狐带了回去。 虽然一直往返,小白狐显得有些疲于奔命,但他却是乐在其中。 “没想到连白姑姑都要老老实实的听我上课!” 他很得意,虽然他只是转述谢怜说过的话,但那种为人师的感觉他很喜欢。 一连几日过去。 日子变得愈发安宁了。 对于谢怜来说,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固定,每天早晨监督庄俨读书,准备准备给小白狐的教案,然后就是研究自身的修行大计。 虽然说她没有打坐练气的必要,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着突破了。 按照《大自在观想法》上所描述,在开辟七十二窍穴,脏腑洞天之后,下一步,便是“观想”。 所谓观想法,乃是这个世界主流修行体系之一。 核心是通过观想神意,而凝聚自己的精气神。 神意凝聚成型后,投入到脏腑洞天之中,七十二窍穴之中的道种,便是为观想神所服务的,彼此供养,回馈,达到神意合一的境界。 等到观想神大成,便可离体,上穷碧落下黄泉,威能无可估量。 《大自在观想法》相比于其他观想法,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其上限可谓无穷。 可以自己选择观想目标。 这是其他观想法做不到的。 如果谢怜见识再广一点,就会知道这天下流传的观想法无非就那么几个,“灵鹤观想法”,“白虎观想法”,“青蟒观想法”等等。 更高级别的,不可能流传,都是不传之秘。 《大自在观想法》并不会指定观想物,理论上观想物越强,这们修行法就越强。 但观想物不是凭空杜撰,就比如说想观想真龙,那么首先得见过真龙,至少也得有具备真龙神韵的画像观摩,如果只凭想象,那迟早修炼成废人。 所以说,即便是大自在,但也还是给了几个选择。 《大自在观想法》上记载了三种“神意”,一为青蛟覆海,二位魔猿翻山,三为仙鹤振翅。 这三种形,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也难怪先前得了《大自在观想法》的修行者会被人追杀。 谢怜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在她看来这三种神意已经非常不错了,于是便立即修行了起来。 首先看上的是“青蛟覆海”,闭上眼睛,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场景。 风雨交加的夜晚,漆黑色的海水翻涌咆哮,一头数十米长的青蛟在水中翻腾,搅动的天翻地覆…… 一切都很顺利,谢怜很快就抓到了青蛟神韵,然后立即凝聚出一头手指大小的袖珍型青蛟来。 下一步,便是投入到了脏腑洞天里。 然而先前那最为困难的步骤都进展的很顺利,但这最简单的一步,却是出乎了谢怜的预料。 青蛟就在刚刚接近心脏洞天的时候,一道紫气掠过,直接将其破碎!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露出迷茫之色。 修行法上没有说过如何应对这种意外啊。 所幸虽然青蛟破碎,但自身没有丝毫受损,于是谢怜重振精神,再度凝聚出青蛟神意,但和先前一样,仍然入不得心脏洞天。 “是青蛟不行?换魔猿试试。” 谢怜沉吟少许,再度尝试。 然后几个时辰后,无奈放弃。 魔猿试过了,就连仙鹤也试了很多次,但最终都入不得脏腑洞天…… 洞天之中沸腾的紫气,似乎很是抗拒这三道神意,刚一接近,立刻将其磨灭。 “是这紫气的原因?” 谢怜很快就抓到了罪魁祸首。 她筑基和旁人不同,脏腑洞天里竟然生出了紫气。 紫气是否玄妙且不谈,但真的要求很高,像是青蛟,魔猿,仙鹤这三道神意,竟然都看不上眼! “难道要我去找神兽观想吗?” 谢怜苦笑连连。 这叫什么事啊。 …… 谢怜因为自身修行问题焦头烂额,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小白狐。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在谢怜处学习后,趁着夜色回山。 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悄然的跟着。 其中一人,四十岁的外表,身材胖大,却跛着脚,头发上斜插着一根木簪子,胡子拉碴,显得有几分邋遢,眼神迷离,气机不显,看起来就像是个凡人。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绿色的一群,头上编着麻花小辫,手上拎着一把剑,鹅蛋脸,嘴角一颗痣,身形瘦削,有几分“黛玉”似得病弱气质。 此刻正抱怨连连。 “师父你到底想干嘛?能飞你不飞,非要走路,能进城你不进城,非要在城外晃悠……这都已经三天了啊,你非盯着这不成气候的小狐狸干什么?” 闻言,跛道人懒洋洋的说道。 “你这丫头,全然不知道师父的一片苦心,让你走路,是为了磨练你的心志……至于这小白狐,呵呵,狐辈虽然不成器,但他背后之人,却是不简单呢。”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誊抄的纸张,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这篇启蒙文章,为师走遍大江南北,也未曾听过,可现在竟然出在一群小妖身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师父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 少女先是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但就算是事情有点古怪,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不过是一群妖族在学习凡人的学问罢了,算不得大事。” 闻言,跛道人却是板着脸训斥。 ------------ 第三十章:算账 “你这丫头,真是娇惯的狠了,让你跟凡人一样走走路,你不愿意也就罢了,现在连凡人的学问也看不上眼,怎么?被外门的杂役们称呼几声仙子,还真以为自己超凡脱俗了?” 他极少说此等重话,少女为之一惊,但更多的还是委屈,眼眶里立即蓄满了泪水。 跛道人见此摇了摇头,心中一叹。 自己这多年来,对这丫头宠的太厉害了,乃至于疏于管教,让她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傲气。 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怜意,继续板着脸说道。 “凝儿,你要记住,你小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虽然拜入山门后,有了修为,但你也不该忘本……忘本会让你迷失心智,对于你今后的修行之路大为不易,现在还看不出坏处,但要是过去百年,几百年,你……” 说到这,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突然一痛。 几百年…… 还有几百年吗? 一念至此,那股想要继续教训的念头又一次散去,声音软化了下来说道。 “罢了,师父也不说你什么了……只是这凡人的学问,你万万不可小觑,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的,尤其是这一篇《千字文》,更是不一般。” 少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或许感受到了跛道人先前流露出的一丝痛苦,也乖巧的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而是好奇问道。 “哪里不一般?在我看来,只是一般的道理而已。” 跛道人长叹。 “是啊,只是一般的道理,但能够将这天文,地理,历史,伦理,社会等信息融成这区区一千个字,并且字字对韵,朗朗上口,却不是一般的人能办到的。” “为师走遍天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读书人的文章,但近百年来,无出其右者。” “虽然只是启蒙文章,但堪称千古雄文,如果能够传扬出去,必将惠及天下!” 跛道人是个有见识的,他非常清楚《千字文》对于蒙学的重要意义。 少女虽然还是半懂不懂的,但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如果这篇文章在某个诗书世家流传,为师也不会这么在意,但它竟是出于一群小妖之手,那就太古怪了!” 跛道人难掩好奇之意。 少女撇了撇嘴,想起来师尊刚刚听到那群小妖整齐的诵读着这篇文章的惊讶模样。 “所以,我这才没有着急进城,而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跛道人说道。 “可是这件事情有什么难弄清楚的吗?小妖们背后明显有人啊,肯定有人在刻意的教导他们。” 少女疑惑说道,这种她都能一目了然的事情,师尊怎会不知? “是有人,但也要看是什么人。” 跛道人眼里闪过一抹凝重。 “最初我只是觉得,这一群小妖只是好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名篇,后来跟踪那小白狐后,才知道他们所学都是狐辈自小宁县带来的。” “师尊的意思是小宁县里有修行中人?” “嗯,而且不是普通修行者,根据为师观察,狐辈从小宁县里带来的文章都蕴含有道气,使得这些小妖颇为受益,这几日妖气都淡了三分。” “那位修行者为何要教导这些妖族?” “呵呵……这就是为师疑惑的地方了,修行者即便是豢养妖族,也只是当护法,当坐骑,当灵兽,而这一位,竟然像是在教徒弟一般教着这些妖族,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少女看着跛道人严肃的神色,忽然间彻底明白了。 “师尊是担心这一位来路不正,所以才小心打探!” 跛道人欣慰的笑了笑,说道。 “我丹霞山立足于东方,小宁县之地虽然偏僻,但距离丹霞山却不算遥远,在家门口处,居然多了这么一个行迹诡异,手段不俗的道友,你让为师怎能不寻根究底?” 少女点了点头。 “数日之前那引动灵气风暴之人,恐怕正是这一位。” 跛道人回忆了片刻,神色愈发肃然。 “多半如此……这位道友行为诡异,与妖族有牵扯,还偏偏居住在凡人城市之中,实在是让为师难以心安,若不是见她文章上有道气,我定然已经怀疑她是某个抱着不可告人目的的魔头了。” 被他这么一说,少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文章有“道气”,并不代表就一定是个好人,这个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那么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抓了这群小妖审问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 “这群小妖观察几日,未曾有出格之举,身上也无丝毫煞气,似乎从未害过人,整日读书,也算善事,为师就这么出手拿下,倒是显得我没有道理了,再者说,动了他们就容易惊动那位‘同道’,所以,不可行此鲁莽之举……既然那位同道居住在人类城市,我们不如直接去询问城隍,或许能有所收获。” 二人这便动身,不多时,就到了冥土城隍府。 凡人入不得冥土,但跛道人乃是道门真人,对于他肯定不是难事。 他直接拿出自己的真人法印,证明身份后让阴差去通报城隍。 片刻后,小宁县城隍气冲冲的杀了出来。 “来的是丹霞山跛脚真人?好哇,本神可等你多时了,有一笔账早就想跟你算一算!” 小宁县城隍一语惊人,直接就把跛道人给干懵了。 眨眼功夫,就看到城隍府之中冲出一大票阴神。 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阴差属神…… 并且怎么说呢,都是一副颇有怨气的样子。 “你就是丹霞山的跛脚真人!?” 小宁县城隍盯上了他。 “在下鲁少彦,正是丹霞山跛脚真人……敢问城隍,莫非与我有什么瓜葛吗?为何这般作态?” 跛道人本来想开门见山的询问情况,但小宁县城隍的“突然袭击”让他不得不改变了想法,先弄清楚状况在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个逍遥自在的道门真人,跟小宁县的城隍能有什么冲突? “哼,真人做的好大的事,险些要小神身死道消,你还问小神为何这般作态?难道指望我笑脸相迎吗!” 小宁县城隍怨气最重,言语之中带着刺。 但实际上,他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 第三十一章:发生的来历 神道式微,小小城隍算不得什么角色,真人级数的强者若是不理他,那么他也无可奈何。 之所以敢表现的如此有攻击性,还是因为丹霞山名声太好的缘故。 丹霞山乃是道门正宗,以炼丹闻名,小宁县城隍早就听说过名头。 据他所知,丹霞山的规矩严格,对门下弟子约束很深,极少有人打着丹霞山的名号仗势欺人,尤其是丹霞真人,各个都是有道真修。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道理他很懂,若是换做来的是个性格乖戾的魔道,他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既然是道门真人当面,那他就不怕什么了,反正自己占着道理。 跛道人眉头皱起,他依然不记得自己和小宁县城隍打过交道,但对方言之凿凿,又让他心里生出疑窦。 “还请城隍明言。” 小宁县城隍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 “真人手上曾经逃脱过一只煞鬼吧?” 跛道人脸色微变。 “确实如此,事实上因为担心那只煞鬼为祸人间,我这才在此地盘桓到了今日。” 边上的少女也开口了。 “是啊,师父为了把那只煞鬼抓回来,已经停留了很久了,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排查,生怕有人遇害。” 闻言,小宁县城隍脸色好看了一些,同时心里的那一点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了。 丹霞山真人果然名不虚传,有仁义,有道德。 换做一些不负责任的修行者,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又怎么会费这个劲? 跟这种良善真人打交道,基本上没有对面翻脸不认人的担忧,小宁县城隍也不含糊,说道。 “真人不必找了,那只煞鬼就逃到了小宁县,打破了城隍府,夺了小神的城隍大印,还吃了文武判官以及一众阴差……” 谈到这件事情,小宁县城隍如同噩梦降临,手掌不住的颤抖。 “怎会如此?” 跛道人脸色大变,两根手指却是掐算了起来。 他并不精通卜算之道,但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测算和自身有关的信息真假,还是可以的。 简单一算,立即知道小宁县城隍所言非虚。 “那煞鬼虽然开了灵智,但自身力量并不强大,怎能祸害到城隍府?” 少女不可思议的问道。 “此事小神也有责任,先前没有把它放在眼里,只派出阴差锁拿,没想到它竟然如此狡猾,逃避阴差追捕还不算什么,竟然被他寻到一处阴脉……借着阴脉迅速强大,之后更是胆大包天,杀来了城隍府,小神一时不察,被其所趁,死伤惨重,就连城隍大印都被夺走了!” 小宁县城隍一脸痛苦。 左右属神,也纷纷落泪,想到那些魂飞魄散的同僚,大家都很伤心。 “师父。” 少女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听小宁县城隍说的严重,立即就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跛道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现在城隍府安在,城隍安在,就说明事情有了转折。 “夺了城隍大印的煞鬼,只怕是真要成了气候,可尊神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那是因为运气好,正好遇到一个高人,为小宁县平了这无妄之灾!” “愿闻其详!” 小宁县城隍不隐瞒什么东西,也没有刻意要把自己说的很可怜的样子,在道门真人面前,坦诚一些会更好。 他将后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谢仙子,小神和长兴县城隍,恐怕都已经身死道消了……之后小神搜魂了煞鬼,得到了一些记忆片段,知道了它和真人的联系,于是见了真人,这才一时难以自控,还请真人见谅。”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后,小宁县城隍却是抱了抱拳,反倒是变得客气了起来。 这让跛道人的嘴角抽了抽。 他哪里还不清楚,眼前的城隍一顿表演,其实就是拐着弯的想要问他要赔偿呢! 能薅真人羊毛的机会,可不常有。 而且那可是丹霞山真人啊…… 谁不知道,最富富不过丹霞山? 一枚丹药作价几何,还不是由丹霞山说了算。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理亏,小宁县城隍没有夸大什么,自己于情于理,都要补偿受害者,了却这桩因果才是。 跛道人思考了片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玉瓶。 “此事我却是脱不了干系,一时不察让煞鬼逃离,险些出大乱子……这样吧,玉瓶之中有十八枚养阴丹,算是一桩心意,希望能够赔偿一二,敢问尊神是否满意?” 养阴丹? 小宁县城隍顿时眼热,这可是好东西。 “满意了满意了,此事就此揭过,从此不必再提。” 小宁县城隍果断说道,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他不是傻子,能要来好处已经是人家心善了,现在懂点事还能结个善缘,若是贪得无厌,那就得罪人了。 再者说,跛道人出手阔绰,话也说的好听,他确实是挺满意的。 就在小宁县城隍美滋滋的清点着丹药的时候,跛道人却是神色一闪,问道。 “敢问尊神,刚刚你提到的那位除掉了煞鬼,目前仍然居住在小宁县的道友,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可以肯定,小宁县城隍口中所说的“救世主”,和他要调查的人,就是一个人。 却不曾想,他这一句简单的询问,却是让小宁县城隍的脸色变了变,抬起头看他的眼神之中,也变得有些古怪。 “真人请慎言,您虽然道法高深,但或许没有称呼那位仙子‘道友’的资格啊……” …… “你说什么?” 饶是再怎么好脾气,跛道人也有几分愠怒了,眉梢微微抬起。 “真人息怒,小神没有半点看不起挑衅真人的意思,事实上真人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小神眼里已是高山仰止……只是那仙子,真不可以常理揣测,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吹嘘什么,而是想要给真人提个醒,切记不要得罪了她!” 小宁县城隍未免误会,连忙说道。 闻言,跛道人的眉头再次皱起,他能感受得到城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那谢仙子当真就这般了得?” 小宁县城隍思考了少许,说道。 ------------ 第三十二章:返璞归真 “怎么说呢,小神本领低微,无论是看真人,还是看谢仙子,其实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在看你们的时候,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如何不同?” “真人道法高深,性情质朴,融入红尘,几乎与常人一般,但小神若是细细去看,仍然能够看到三分灵光,而且真人不经意间还是能透出几分出尘来;可谢仙子却是不同,小神无论怎么看,都只觉得她都只是个弱女子,没有丝毫破绽,她就像是一滴水,完美的融入到了小宁县这一汪池塘之中。” 小宁县城隍想到自己对谢怜的印象,她真的太融入了,每日出去的时候和街坊邻居寒暄,和路人闲聊,做着每一个凡夫俗子都在做着的事情。 虽然很难说小宁县人人都认识她,但至少她的邻居们都知道,新搬来的谢仙子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唯一有一点异常的话,谢仙子明明有着一张艳冠天下的仙颜,但是任何人都对其生不了一丝邪念。 如果这颜值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早就发生不知道多少麻烦了。 人间善恶,二元对立。 但是谢仙子好像超然物外一样,但是又隐于平凡。 明明是相对,不符合逻辑。 按理说很不合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谢仙子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朴实自然的境界?” 跛道人吓了一跳。 这种级数的人物,多半都是仙人一流,怎会在这小小县城久居? “小神很难说的清楚谢仙子的境界,但她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小宁县城隍犹豫了少许,终究还是没有把有关于“天庭,地府”的事情说出来。 此事太过于骇人了。 按照长兴县城隍的说法,最好烂在肚子里,不可说,最好想都不要想。 “尊神觉得谢仙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了许久,跛道人问道。 “是一个奇人。” 小宁县城隍想了很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见识广泛,知道很多古老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一些基础常识,却好像不是很了解……在待人方面,谢仙子非常和善,对小神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她都一律平等对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她为人清雅但却不拘一格,与过去做过官的庄先生是至交好友……” 小宁县城隍无法确切的定义,只能把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说出来。 “听起来是一个游戏红尘的高人啊。” 跛道人做出了判断,也不过多纠结了,拱了拱手。 “多谢尊神告知,告辞了。” 城隍立即还礼,恭敬道。 “拜别真人!” 跛道人带着少女,眨眼间便出了冥土。 小宁县城门口。 “师父,城隍所言是否言过其实?这小小县城,怎么就会出现一个如师祖一般的人物呢?” 少女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对于城隍所言,她是抱有强烈怀疑的。 “不瞒你说,为师心中也有疑虑,但城隍所言不似作伪,或许还真就一位高人在此,至于有没有到你师祖的层次,倒是未必。” 跛道人深深的看了小宁县一眼,改变了主意。 “走,我们暂时先不进城,待会儿我飞剑传书,将消息报给宗门,且看宗门是什么说法。” 他领着少女,转身再次进入了大山里。 如果真是如城隍所说,那么事情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能上报给宗门了。 这一位是敌是友不好说,但既然在丹霞山眼皮子底下,总还是要了解一二的。 只不过这一位疑似“仙人”,跛道人倒是不好直接接触,只能让更有分量的人来权衡此事。 至于他嘛……还是再观察观察那群小妖吧,顺便等待宗门消息。 …… 谢怜哪里知道城隍一番脑补,竟然吓退了一位想要打探她底细的道门真人。 此刻的她,躺在树荫下的胡椅上,试图解决另一个难题。 那就是城隍赠与她的古玉。 她本以为,自己迈入修行门槛后,就能破解古玉的秘密。 但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试图输入灵力到古玉之中,最终的结果就是灵力照单全收,古玉的秘密却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的意思。 无奈之下,只能攥着古玉在椅子上发呆。 “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秘密隐藏的越深,可能最终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谢怜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 然后,又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小白狐跟我说,青屏山妖众想要拜见我,希望我能够过去一趟……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谢怜一直在犹豫。 倒不是说害怕。 事实上这段时间她虽然和青屏山妖族们没有见过面,但通过小白狐这个传声筒,对于他的那些“长辈”,也有了几分了解。 这一批妖众,对她的孺慕之心不是假的,不太可能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现在的她,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而且她对于领头的“白姑姑”,也有几分好奇,从之前的事情之中,不难看出白蛇很不简单,应该有一些神异之处。 她之所以犹豫的原因,主要是心虚。 答应给他们的妖族修行法,目前还没有眉目啊。 目前谢怜所知道的修行势力,仅仅只有一个丹霞山,得想办法从丹霞山入手才是……可是丹霞山的高人,哪里是她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年轻能认识的? 总之,这事不好办啊。 但思忖了一阵,谢怜还是做出了判断。 “还是去吧,这件事情到底是我理亏,总还是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 谢怜决定明天就走一趟。 第二天早上,庄俨又来读书了。 见谢怜有出行的意思,好奇问道。 “怜姨,您要出门吗?” 谢怜点了点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要去见见小白狐,你想跟着一起去吗?” …… “去见小白狐?” 庄俨打了个激灵,明显大吃一惊。 “是啊,你不是心里头还惦记着它吗?” 谢怜话锋一转,又轻飘飘的说道。 “不过仔细算一算,你和他总共也没几天感情,好些天过去了,感情应该淡了不少?要是不想见也很正常吧。” 小小的诱导了一番,谢怜就不再多言了,等着庄俨回答。 她之所以要这么说,其实还是为了庄俨和小白狐好。 别看小白狐嘴硬,但实际上心里头可是记挂着庄俨的,这一点从他读书的时候,余光不住的往隔壁瞟就能看出一二。 只是暂时“身负重任”,没有时间去找庄俨再续前缘。 ------------ 第三十三章:小孩子特有的脑回路 二者相识的时间很短,感情为何会如此深厚? 谢怜最开始不懂,等了解了后便明白了,原来是小白狐自小在山林间长大,虽然有一群疼爱他的长辈,但是却没有同龄玩伴。 庄俨是他妖生之中遇到的第一个朋友,经常跟他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小白狐嘴上不屑,但心里头实际欢喜的紧。 他心思单纯,当然把庄俨当成是好朋友了。 可问题庄俨不一定这么想啊。 先前庄俨虽然喜爱小白狐,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小白狐是妖怪,若是知道了,就不一定是什么想法了。 现在的庄俨知道吗? 显然是知道的。 那一日谢怜点了点,他心里头便隐隐有了猜测。 如果不是妖怪,又怎么可能给他留书? 所以问题就来了,庄俨能够接受身为妖怪的小白狐吗? 他家教严格,父亲不算迂腐,但也是一个比较正派的人物,和妖怪做朋友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多多少少有些离经叛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是否会惧怕妖怪。 别看他平时很喜欢谢怜说的那些神仙妖怪的故事,但真要落在他身上,那可未必能承受得住。 究竟是“叶公好龙”,还是真的决定要跟小白狐做朋友,这一点谢怜必须要问清楚。 “怎么说我也是这孩子的长辈,如果他忌惮小白狐的真实身份,那么以后就不必再见了,早早斩断了情分,将来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如果他能够不在意人与妖之间的界限,那么我也不做坏人,就让他和小白狐再续前缘吧!” 谢怜决定充分尊重庄俨自己的想法。 其实庄俨和小白狐一样,童年也不完整,缺少一个能一起打闹的玩伴。 如果他们都觉得这份感情弥足珍贵,不愿意舍弃,那么谢怜是会成全的。 她现在踏入了修行,又对小白狐了解比较深了,在她看来,二者相处不会有什么风险,真正阻碍他们的,只是人心中的障碍罢了。 庄俨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开口。 “怜姨,小白狐愿意认我这个朋友吗?” 这一句疑问,倒是让谢怜不会了。 难道庄俨之所以犹豫,竟然不是因为畏惧,害怕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怜好奇。 “小白狐是妖,肯定有法力,能办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只是个凡人,他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觉得我的那些游戏太幼稚……” 庄俨一脸纠结的说道。 “合着你纠结的居然是这件事。” 谢怜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小孩子特有的脑回路吗?还是说这孩子天生就胆大。 “据我所知,小白狐是不会嫌弃你的,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头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但我不明白,你知道小白狐是妖怪,难道不会害怕吗?” 闻言,庄俨却是咧嘴一笑。 “我相信小白狐是不会伤害我的,而且,不是还有怜姨吗?” 他抬起头,眼眸之中充斥着信赖。 原来如此。 谢怜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给了庄俨底气,看来这小家伙确实有一颗慧心,知道和小白狐打过交道的她不是普通人。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带你去见小白狐。” 谢怜牵着庄俨的小手,往城外走去。 庄俨一脸的兴奋。 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朋友,更是因为一个从未接触过,只在传说和画本上见过的神奇世界,正在缓缓向他展开冰山一角。 二人往大山的方向走去。 对于小孩子来说算是走远路了,但从小就被庄墨陈严格教育的庄俨,却是没有喊苦喊累,始终保持着足够的热情。 一只画眉鸟,远远的窥见到了二人,却是一拍翅膀,如流光一般飞了回去。 “来啦来啦,前辈来啦!” 画眉鸟叽叽喳喳的说道。 却是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先前她还没有炼化横骨,说不了人言,如今却是道行增进了,已经能和其他妖族一样口吐人言。 但还是改不了小鸟的习惯,说话的时候很吵闹。 “你确定是前辈吗?” 白蛇一脸的紧张,询问被安排做哨兵的画眉鸟。 “跟小白狐画的画像一模一样,前辈就穿着一身青衣,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不是她还能有谁?但是还牵了个小娃娃。”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小白狐冲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 “画眉姑姑,你确定还有个小娃娃吗?” 狐母说道。 “难道是你惦记着的那个好朋友也跟着一起来了?” 小白狐脱口而出。 “应该是了。” 但旋即又得意了起来,双手叉腰说道。 “谁惦记着他了?我才没有过!在我看来,那个小娃娃幼稚得很,竟然把我当成是普通狐狸对待,到时候我突然说话,一定吓他一跳!” 众妖无语。 白蛇没有理会小白狐,说道。 “准备准备,迎接前辈。” 她声音之中的紧张愈发的明显。 所有妖族都感受到了,向来平静淡定的大姐,今天很不在状态。 但他们都能够理解。 来的那可是……前辈啊! “怜姨,小白狐的家就在山里吗?” 庄俨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林海,矗立在山口问道。 “就是在山里,到具体是哪个位置,可能还要找找。” 谢怜感受到攥着自己的小手略微收紧,知道庄俨紧张起来了。 实际上她也有点头疼。 小白狐着实不靠谱,山这么大,也没说个具体位置,让她怎么找呢? 但就在此时,山林里面忽然间传出轰隆隆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碾压过一般。 下一刻,一头身形如小山一般的巨虎从林间冒头,光是一个脑袋就有牛犊子那么大,威慑力十足。 “天哪,好大的老虎!” 庄俨立即尖叫,作为人类的本能,下意识的就腿软了。 但很快就听到了谢怜平淡的声音。 “你就是小白狐口中的虎叔叔吧?” 巨虎点头,两只如柱子一般的前肢跪伏下来,恭敬说道。 “虎力拜见前辈!” …… 巨虎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即便是此刻跪伏下来,仍然充满了压迫感。 ------------ 第三十四章: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人物? 庄俨一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今天跟着谢怜走一趟,有可能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广阔天地。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一切来的竟然是这么的劲爆…… 虽然眼前的巨虎温顺到了极致,但他仍然难以抑制心中胜出的恐惧。 “怜姨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一只老虎,居然对怜姨这么恭顺!” 幸好,边上就站着谢怜,庄俨渐渐的还是恢复了一些勇气。 但他并不知道,谢怜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定。 这么大的一头老虎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也下意识的怵了怵。 但想到自己身为大人,怎能孩子跟前丢脸? 于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见巨虎恭顺,她也完全平复了下来,好奇问道。 “你的身子这般大,即便是隐匿于山林之间,恐怕也容易被人发现行迹吧?” 巨虎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分无奈。 “前辈所言极是,修行越是长进,体型就越大,对我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大姐所言,只在夜里出行,轻易不敢离开老巢范围,以免惊动到外人……” 说到这,虎力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来。 “不过,这些日子蒙前辈教诲,我已经长进多了,隐隐之中,似乎抓到了一些灵光,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身体控制到正常大小了吧!” 闻言,谢怜心中泛出些疑惑。 “我不过教了你们一些常规的学问,对你的修行竟能有这么大的帮助吗?” 谢怜没觉得自己办了多少事,只是教导读书而已。 “前辈对我们的帮助自然是堪比天高海深,大恩大德,虎力此生难忘。” 虎力前肢趴着,硕大的脑袋点了点,像是在磕头。 “奉大姐命令迎接前辈,还请前辈骑在我的背上,我这就驮前辈进山。” 说到这,谢怜才明白虎力的来意,竟然是来充当坐骑的。 不得不说,这青屏山妖众,确实是把事情做到位了。 “你既然已经开了灵智,入了修行,可以看做是一方山主了,我骑在你身上不会折损你的虎威吗?” 谢怜犹豫了片刻。 她感觉眼前的巨虎无论言谈还是心性,都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前辈果然如小白狐所说,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仁厚人,即便是古之君子,也难及前辈万一……但能背负前辈如山,实际上乃是虎力平生最为荣耀之事,请前辈勿要推辞。” 虎力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一刻算得上彻底叹服了。 先前折服于实力和恩德,现在却是因为人品。 如谢怜这等人物,竟然还在乎区区一只小妖的想法,愿意平等相待……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人物? 话都说到这了,谢怜也不好推辞,看向庄俨温和说道。 “你还可以吗?” 庄俨呆呆的点了点头。 谢怜拉着他,踩着虎力健硕的肌肉,上到虎背上。 虎力爬了起来,脚下狂风呼啸,朝着山林深处掠去。 “云从龙,风从虎,果然诚不欺我啊!” 谢怜感受着耳畔汹涌的狂风,心中暗暗赞叹。 这种经历,她可是平生第一次。 庄俨则是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一副无比激动,刺激的样子。 虎力的后背宽厚的很,足够他在上面小跑了。 当然他也不敢乱动,一边握紧谢怜的手,一边看着周边飞速变幻的风景,小脸红扑扑的。 虎力并未全力奔跑,但速度已经堪称飞快了,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谢前辈,到了。” 虎力瓮声瓮气的说道。 谢怜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前方。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山谷。 谷口险峻,两侧有险峰矗立,细细倾听,还能听到湍急的流水声。 “你们倒是会选地方,此地不俗,颇有几分灵秀。” 谢怜赞叹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前辈,这座谷名为沉香谷,据说千百年前,曾是一小型宗门的驻地,只是后来灵脉枯竭,这里便废弃了……后来,大姐觉得这里地势比较好,便选择在这里安家。” 虎力介绍说道。 “只是因为地势好便把家建在这里?为何不选择一个灵脉充盈的地方呢?” 谢怜问道。 “我等皆是无依无靠的小妖野修,轻易不敢出翠屏山,又上哪里去寻灵脉充裕的地方?在翠屏山之中,早已没有灵脉了,这座山谷相比之下,还有地势之险,已经算是不错的安身之所了。” 虎力一边慢行进入山谷,一边说道。 “小妖如散修一般,都要靠自己啊。” 谢怜不免有些感慨,联想到自身了,她也是无依无靠,如果不是撞大运遇到了小白狐,现在还只是凡人一个。 “还好,我们相比于其他妖族,已经算是幸运了,能够遇到前辈,是我们百世修来的福分。” 虎力笑着说道,硕大的虎脑袋一甩一甩的,显得有几分可爱。 “你不必恭维我,事实上我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愧疚的,答应给你们的修行法,到现在还没有拿出来。” 谢怜叹息说道。 事实上她也想过隐瞒此事,但想想又何必呢? 小白狐如晚辈,虎力也如此恭敬,骗这样一群对她毫无保留的小妖,真的合适吗? 干脆坦诚相待吧。 “前辈万万不可这么说。” 虎力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 “您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光是先前前辈亲笔所书的《千字文》,已经算得上是一件绝世珍宝了,什么修行法能比得上这一篇文章的价值?” “大姐说,仅凭那篇文章,就能看出前辈乃是世间第一仁厚之人。” “如果您都有愧疚之心的话,我等小妖真就没脸了。” 虎力说的言辞恳切。 显然,他心里头比谢怜更愧疚,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远远比不上谢怜给他们的好处。 “《千字文》?” 谢怜愣住了,露出不解之色。 “不过是写了一篇启蒙文章罢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在一旁传来。 “前辈随手做的文章,或许在前辈眼里不算什么,但对于我等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白蛇率领着众妖迎接了出来。 此刻尽数拜伏了下来,恭敬说道。 “吾等拜见谢前辈!” ------------ 第三十五章:白素 谢怜一眼望去,跪了一地妖众。 虽然说他们口口声声自称小妖。 但是这体型真不算小了吧? 脚下的虎力就不谈了,那为首的白蛇,身形比虎力也不差多少了,蛇尾拖着老长,洁白的鳞片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蛇身之上却顶着一个“美人头”。 排除掉脖子以下,白蛇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眉如远黛,肤若凝脂,更有一股清冷出尘之意。 但要是加上脖子以下嘛,那就是恐怖片了。 至少现在的庄俨明显就受到了惊吓,虽然不至于叫出来,但仍然往谢怜身后缩了缩。 白蛇边上,还有金丝猴,两只老狐,以及身形渺小的画眉鸟。 此刻都毕恭毕敬的拜着。 唯独那小白狐,因为跟谢怜太亲了,所以显得有点没规矩,在那挤眉弄眼的。 当然,是对着庄俨的。 庄俨也看到了他,不知为何,心中大定,手指着说道。 “小白,是你吗?” 小白狐嘻嘻一笑。 “我真名不叫小白,你取的名字太难听了,记住了,我的名字叫胡千里!” “小庄,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来我家做客啦?” “要不要我带你去转转啊!” 却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想要跟好朋友炫耀自己家里的好东西。 庄俨没有动弹,而是看向谢怜。 “去吧,你本来就是寻他的。” 谢怜放开手。 庄俨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从大老虎的后腿上滑下去,然后跟着小白狐跑了…… 看起来就像是逃离一样。 白蛇的样子,到底还是太吓人了。 “吓到了小庄先生,还请前辈恕罪。” 白蛇柔声说道,充满了歉意。 “没关系,小孩子嘛,经历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对于庄俨她不是很担心,有小白狐照顾着呢,很快就会恢复活泼的,她的目光定格在白蛇身上。 “你就是小白狐口中的白姑姑吗?” 对于青屏山妖众的领头人,谢怜一直都是抱有好奇心的。 此次前来,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要见一见白蛇。 “小白狐童心烂漫,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在前辈面前怎样说我。” 白蛇俯下身子。 “我真名白素,贱名不堪入耳。” 白素? 谢怜念叨了两句,就要从虎力身上下去,原本也打算跟庄俨一样来着,但虎力却早早的把脑袋低了下去。 无奈之下,只好踩着他的脑袋一跃而下。 “你我之间平等相交,何来贱名一说?白素是么?我就称呼你白姑娘吧。” 谢怜还是没忘记之前那档子事。 “你和虎力先前都说我作的那篇文章对你们帮助很大,此事当真吗?” 《千字文》确实是一篇不错的启蒙读物,但是谢怜不明白,怎么就称得上“无价之宝”了? 是这帮妖族们太舔狗,没皮没脸的恭维她? 不像啊…… “不敢欺瞒前辈,这篇文章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天地之间少有的奇宝。” 金丝猴小心翼翼的捧着《千字文》,眼睛放光的说道。 “自打诵读了这篇奇文后,我等妖气渐渐淡去,灵性飞速增长,过去修行过程之中的很多瓶颈,都随之消失了,读的时间越久,越是有一种大彻大悟,心神空灵之感,仿佛世间的道与理,都交织在这一千个文字之中……” 画眉鸟拍打着翅膀飞到了金丝猴的肩膀上。 “我天生资质差些,虽然觉醒灵智,但数十年都不能炼化横骨,读了前辈的文章,只是一天,便能口吐人言了!” 虎力也瓮声瓮气的开口。 “先前跟前辈说过了,我脑海中有灵光闪过,悟了不少东西。” 狐父狐母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们同样如此!” 闻言,谢怜惊了。 《千字文》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不应该啊…… 此时,白素轻声说道。 “到了前辈这种境界,随手写下的文字,都有道气留存,更别说一篇旷世奇文了,虽是启蒙所用,但涉及到的方面却是极多,天文,地理,历史,伦理,道德……这些全部都是人世间最为质朴的道理,经过前辈笔墨书写,已然成了一件修身养性的至宝。” “我等日夜诵读,等同于时时刻刻聆听前辈教诲。” “于是灵台清明,拂去了心头尘埃,使得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听到这番话,谢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写的文章竟然如此不凡吗?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 或许也有可能! 谢怜想到了先前改变了她体质的云气。 “看来,又发现了云气的一层妙用啊,竟能化腐朽为神奇……” 谢怜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难怪这帮妖众迫切想要见她,这是受了厚恩,有点惶恐了。 可她作为施恩者,却还是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要说震惊,肯定是有的。 要是说后悔嘛,却是没有。 她本来就亏欠这帮妖族,而且自己当时写下文字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事。 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不过心里头的愧疚感,终于随之消散了大半,谢怜深吸口气,说道。 “所以你们想见我,只是因为想要感恩吗?” 白蛇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说完,她一个眼神。 群妖再次拜下,然后抬起头,喷出一口血雾来。 “我白素立下天道誓言,受谢前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奉献此身,将来前辈若有驱使,无论刀山火海,亦无半点退意……如有违誓言,上天诛之!” 自白素开始,众妖纷纷立誓。 话音落下时,喷出的血雾化作一枚诡异的符号,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们事先有预谋,动作太快,谢怜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 “你们这是……唉,何必如此!” 谢怜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沉香谷外二里地。 “尝尝,这些都是我偷偷藏得果子,就是我爹娘都不知道这里。” 小白狐从一个隐蔽的树洞里掏出不少灵果。 这可都是他的宝贝啊,用了好多天才积累了这么多。 不过本来就是为了分享给自己好朋友吃的,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庄俨也不客气,抓起一枚红色的浆果咬了一口。 “真甜!” 小白狐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肯定,这可是灵果,整座青屏山都没几枚灵果呢,你们人间可没有这么甜的果子!” 庄俨不服气的说道。 “果子虽然没有你这里的甜,但我先前喂你吃的糕点,味道可也不差呢!” 两小儿在此玩闹,却不知道其背后山坡,正有二人注视这他们。 “师父,怎么会有凡人小孩在这里?看起来好像还跟这只小狐妖很熟的样子。” “有古怪!” 说话之人,正是跛道人师徒两。 他们传信回丹霞山后,也没有进小宁县,而是就在山里等消息,顺便观察白素他们。 没成想,正好遇到了和小白狐玩耍的庄俨。 “问问便知!” 跛道人没有过多思考,身形一闪,直接到了一人一狐跟前。 不等他们发觉,便晃了晃手指。 于是二者都露出了呆滞之色。 “好哇,师父,你居然以大欺小!” 少女惊叫,好像逮到了跛道人的小辫子。 “胡说,我又不会伤害他们,只是问一问情况罢了。” 跛道人反驳的同时,顺便捡起一枚果子,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 第三十六章:本心 跛道人毕竟是一个道门真人,要拿捏小白狐和庄俨,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片刻工夫,他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还算有节操,只是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对于别的事情提都没有提。 问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小宁县里的那位前辈居然出来了,正在跟那帮妖族见面?” 少女眼睛放光,笑嘻嘻的说道。 “师父不是想弄清楚那位前辈的情况,现在不正是大好机会?” 跛道人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想了想,说道。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好我一直弄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对这些小妖这么好,存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就这么凑上前去打探,多少有点小人了吧,你师父我可是出名的有道真修啊。” 少女撇了撇嘴说道。 “咱们又没敌意,只是打探打探情况罢了,要不这样,咱们也不靠近,远远的看看便是。” 跛道人犹豫了片刻,说道。 “这倒是可行。” 少女又说道。 “先前那城隍把这位前辈说的人间少有,咱们会不会被发现踪迹啊?” 跛道人闻言,却是自信一笑。 “你师父我好歹也是道门真人,身上又带着你师祖赐予的《无相敛息符》,即便这位前辈真是陆地真仙,只要咱们别靠得太紧,别露出敌意,她就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这就是身为道门正宗的底蕴。 虽然道行不及人,但是家底子厚实,身上能派的上用场的宝贝多。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吧!” 少女很想凑这个热闹。 跛道人笑了笑,倒是不着急,目光看向小白狐和庄俨。 “虽然只是简单的问了你们几个问题,但毕竟还是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这样吧,贫道就赔偿你们一二。” 他摸出两粒灵丹,一黑一白,塞入二者口中。 黑的是养气丹,喂给小白狐吃下,可以增加十年道行。 白的是益寿丹,很适合庄俨,虽是凡夫俗子,服下此丹后长命百岁,且一生无病痛之忧。 做完这件事情后,跛道人觉得自己还清了因果,袖子一挥,带着少女便离去了。 二者立即醒来,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先前,于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小白狐看了一眼地上的果子,似乎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少了一枚啊……” 跛道人和少女已经来到了沉香谷,为了安全起见,不敢接近,而是远远矗立在一座小山上。 《无相敛息府》已经取了出来,化作一道乌光,罩住了二人。 即便是仙人神念扫过,只要他们别太靠近,别露出敌意,也不大可能会被发现。 “这位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垫着脚看着。 只能看,却听不到,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 但跛道人却是很平静,仗着符篆保护,他倒是试探性的放出了神念,想要听听谢怜在说什么。 只是这就没必要跟少女说了。 …… 事实上跛道人完全是白费功夫。 他堂堂道门真人,修为可比谢怜高得多。 就是什么伪装都没有站在这,谢怜也很难发现。 这一番小心翼翼的防范,根本就是做戏给瞎子看。 此刻的谢怜完全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只是无奈的看向众妖。 “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众妖喊她来,竟然是为了当面表忠心。 这个所谓的“天道誓言”,虽然谢怜并不了解,但想想也知道,定然是某种很有效果的毒誓。 如果违背了,后果怕是不太妙。 如果她有称尊做祖,亦或是建立个势力搞风搞雨的念头,收下这么一批忠心的“属下”,那还是可以的。 可问题她完全没有啊。 谢怜修行,只有三个念头,一是纵横天地,开启不一样的人生,好好领略这异世界的魅力。 二是跳出桎梏,不被寿命所束缚。 三则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这便是她全部所求了。 对于这批小妖,她最开始只觉得是交易,后来双方牵扯的深了,对于这些妖族,她便生出了欣赏之情。 尤其是对白素。 她觉得此女很不一般,虽然是妖族,但很有想法,将来或许能有不俗的成就。 “前辈且听我一言。” 白素喷出血雾后,明显虚弱了不少。 “我知道前辈修为通天,高深莫测,我等根本没有资格做前辈的臂助。” “但我等受前辈厚恩,无以为报,若不以身偿还,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不敢欺瞒前辈,吾等皆是无依无靠的小妖,说不定哪一日不慎露出形迹,就被捉妖人所灭……遇到前辈,是我等此生最大的机缘,所以托付身家性命,甘愿受前辈驱使,这对于我等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白素很坦诚,或许觉得自己根本瞒不了谢怜,将最后那点小心思都说了出来。 于是,谢怜完全明白了。 合着白素除了报恩之外,还有抱大腿的想法。 可是自己算是什么大腿? 而且,谢怜是真的没有收下白素他们的意思,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思忖了良久,看了看群妖殷切的眼神,谢怜叹息道。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的诚心,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久居于小宁县之中,平日里的生活,就如普通人一般……实在是没有用到你们的地方,所以。” 说到这,谢怜就住口了。 群妖心头一凉,就要继续哀求。 却看到谢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只见她背着手走了两步,看向群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疑惑。 “而且我想说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们非要觉得无依无靠,就不能成事呢?” “尔等皆是刻苦修行,才换来的一身道行,多年以来,又曾依靠过谁?” “你们这么多年来不吃人,不露踪迹,谨守本心,渴望读书……难道你们所求的,仅仅只是遇到一个所谓的大人物,然后自荐成为其门下走狗吗?” 谢怜摊了摊手,问道。 “我记得小白狐说过,以前他有一位鹤姑姑,被修行者捉走成了坐骑,你们过去都曾经为此事而悲痛,说明你们觉得受人所制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可为什么,你们现在却忘记了本心呢?你们的骄傲,去了何处?” 一番话,宛如雷音炸响。 众妖闻言,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 第三十七章:妖修 谢怜的一番询问,不禁让众妖陷入了沉默。 就是偷听的跛道人,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本心? 骄傲? 这个谢前辈真是个怪人,居然跟一群小妖谈这些东西。 良久,金丝猴苦笑一声,打破了沉寂。 “可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白鹤刚刚被擒走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很恐慌,不愿意落得这种下场,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们逐渐的开始羡慕,或许当坐骑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有道法可以修行,背后有靠山,以后的路,也更顺畅一些。”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虎力叹了口气,说道。 “受制于人,也好过躲在这小小青屏山,连半点形迹都不敢露出。” 这才换做是谢怜沉默了。 她看向白素,问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素摇了摇头,说道。 “我以前从未这么想过,直到遇到了前辈。” “遇到了我?” “是的,前辈为人仁厚,没有架子,神通广大,我等得是多大的机缘,才能遇到前辈这样的人物……于是,我便暗暗思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错过。” “原来如此。” 谢怜点了点头,难怪心高气傲,又极有主见的白素会放下矜持,甘愿驱使。 合着是她给众妖们的错觉实在是太大了! 一般的高人,白素可不见得会这么容易贴过去。 只是遇到了谢怜,才让她放下了骄傲,产生如果错过,一定会悔恨终生的感觉。 “要怪就怪我的魅力太大吗?” 谢怜心里自嘲一句,没有什么得意的,只是弄巧成拙罢了。 她确实有几分痛惜,通过小白狐这个桥梁,她和白素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已经生出了欣赏之意。 没想到这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 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白素不该是这样,众妖也不该如此轻贱自己。 他们在谢怜看来,真的和其他妖族不一样,懂礼数,知进退,有情义,持恒心…… 无论是人还是妖,拥有这样的素质,就应该成功才是。 而不是灭了心气,甘愿做他人的门下走狗,哪怕这个人是谢怜自己。 所以她仍然没有接受,而是继续询问白素。 “先前小白狐说,是你教给众妖道理,并且约束他们,不让他们吃人的对么?” 白素一怔,似乎不明白谢怜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在修行成妖之时,觉醒了一些血脉传承,其中就有一段,明确说了不可吃人……虽然妖族吃人乃是天性,吃了人肉更能增进道行,堪称修行捷径,但人心复杂,爱恨交缠,吃了太多人,必将被其所染,为以后修行增添种种困难,且杀戮太甚,将会走上不归路,将来渡劫无比困难不说,还会容易招惹到卫道士,捉妖人。” “除此之外,吃人走修行捷径,还会乱了心性。” “我虽然不知道心性的作用,但隐隐之间还是觉得非常重要,于是这才约束他们,恪守本心,艰苦修行,不能吃人。” 这一番话不仅出乎了谢怜的预料,还让跛道人大吃一惊。 “小小白蛇,虽然道行不深,但这番见地却是不俗,是从血脉传承之中得来的吗?看来其祖上不简单啊,若是能返祖,或许……” 跛道人甚至生出了爱才之心,目光更是狐疑的从谢怜身上扫过。 难道说这位谢前辈,正是因为看出了白蛇的潜力,所以才对青屏山妖族照顾有加吗? 他当然是想多了,谢怜的惊讶一点不比他少。 “原来你的这些见识都是从血脉传承得来的,这说明你本身便极有潜力啊,这样的你,怎能甘愿为他人所驱使?” 白蛇心中轻叹。 “前辈这么说,我便当真以为自己有潜力吧,但有潜力,和兑现潜力,却是两码事……青屏山妖众,皆认我做大姐,可我知道,我无法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程,所以斗胆,请前辈收下!” 群妖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大姐!” 刹那间,泪流不止。 合着白蛇还有这一层意思。 她知道自己潜力不俗,所以这才和众妖绑定命运,这样能够增加被谢怜看上的概率。 这份情谊,自不必多说。 群妖领会之后,几乎心如刀绞。 “好个有情有义的白蛇啊!” 跛道人出言赞叹,甚至做出了决定,如果谢怜不收,他就收下白蛇了。 带回去好生培养,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丹霞山的守山灵兽。 “错了,你又错了,你不该轻贱自己,更不该轻贱你的这些兄弟姐妹们。” 谢怜被白蛇的心意所感动,但是并不认可她的行为。 “每一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如此,其他妖族也是如此。” “在我看来,你们已经比天底下大多数妖族都要来的优秀了,你们已经开了个好头,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又为何要放弃?” “妖族修行之路我不清楚,但我觉得跟修仙是一样的道理,仙之一字,一人一山,人要成为仙的过程,便是一个登临山顶的过程!” 谢怜深吸口气说道。 “你们本来走在正确的路上,因为遇到了我选择了放弃,真不觉得可惜吗?” “吃人是走捷径,所以你们不愿意吃人,拜在我的门下,难道就不是走捷径吗?” “当年白鹤被捉走的时候,你们一定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白鹤,当时的你们还有追求,做人做妖,最难的不是别的,而是追上那个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自己!” 一番肺腑之言,再度振聋发聩。 群妖愕然,他们从未如此想过。 就连跛道人亦是如此,看向谢怜的眼神之中露出几分欣赏。 “就凭此人这一番话,我就有与之相交的冲动……不过,那城隍确实是言过其实了。” 他摇了摇头。 城隍把谢怜吹的几乎上天,但如今看来,却是让他有些失望。 因为他在这里观察了谢怜很久,还偷听了说话,甚至愈发胆大用神念扫过,但谢怜始终没有反应。 “谢前辈,您真的认为,我们坚持修行下去,能够看到一条出路吗?” 白素受到极大的震动,颤抖着问道。 “凡人苦修,尚可成仙,你们为何不可?” 谢怜反问。 “是啊,凡人可成仙,但我们是妖……仙素来形容的都是人,妖族也可成仙吗?” 白素眼中满是紧张。 这一问,不光是为了她自己,更像是整个妖族向谢怜发问。 “有何不可呢?”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三千大道,八百旁门,修到高深处,都是殊途同归,人族也好,妖族也好,怎有高下之分?” “在我想来,修行之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什么样的种子,开出什么样的花。” “我心中的仙人,绝不是空有力量,而无心境,只会用打打杀杀来炫耀武力的空壳,真正的仙人,除了自身道行外,更要有一颗仙人之心,若你们秉持本心,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等到心境圆满之时,便已经是仙了!或许过去没有妖族成仙的先例,但不代表你们就不能走这一条路,一旦成功,你们便是妖仙!” 妖仙!!! 白素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所受到的震撼,她只感觉,这几日心中的纠结,自卑,迷惑等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迅速的覆盖她全身。 原来,妖也有成仙的可能! 原来,谢前辈竟然如此看好我等! 原来,我们过去的坚持,并不是没有意义! 这一瞬间,她仿佛大彻大悟,又仿佛看清楚了自己本来就在坚持前进的道路! 她是众妖之中修为最高的,也是瓶颈最难以突破的。 即便是谢怜书写的《千字文》,也没有让她突破。 因为她心里有障碍。 但此刻,念头通达,道法自成! 困扰了她多年的瓶颈,轰然之间破碎。 她庞大的蛇身被紫色的灵光罩住,只见脖颈之下,再次化出雪白剔透的肌肤,蛇身两侧,更是生出两个鼓包,肉芽从鼓包之中钻出,化作两条雪腻的手臂,纤细修长的指尖也随之出现。 一股非凡的神韵,也她的身上浮现…… 而造成了这一切的谢怜,却是同样陷入到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在她体内沉睡的青铜鼎,于此刻前所未有的震动了起来! ------------ 第三十八章:鼎中世界 可以这么说,谢怜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生,全是因为铜鼎而被彻底改变。 但得到铜鼎这么久,她始终没有弄清楚真正此宝的真正秘密。 就比如说此刻,白素忽然间顿悟,生出一颗敢为天下先,以此身成就妖仙的心时,铜鼎立即震动了起来,刹那间就将谢怜的全部心神,拉入到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之中去。 “这是……鼎中世界?” 谢怜生出一股明悟,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铜鼎虽然不大,但内部的空间却仿佛一望无际,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气息,她迈开步子往前行走,只感觉自己行走在大雾弥漫的海面上,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忽然之间,有一缕熟悉的云气闪过。 谢怜抓住机会,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去。 然后眼前灰雾散去,霍然开朗。 只见自己脚下一望无际的地面,其实是由灰蒙蒙的雾气所组成的,过去这些雾气乃是永恒不动的,但此刻风起云涌,无尽灰雾涌动,掀起滔天波澜。 就在这汹涌起伏的灰雾之中,谢怜看到了一缕缕氤氲之气在流淌。 “好多的云气!” 谢怜狂喜。 刚穿越的时候,鼎中云气只是一缕,就已经让她脱胎换骨,有了今日的造化。 在那之后,云气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补充,只有遇到庄墨陈的时候,才突兀的多么那么一丝。 一直以来,谢怜为很多事情烦恼,但她最在意的,始终是云气补充的问题。 鼎中云气,才是她真正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 而如今,这无比玄妙,无比重要的云气,竟然大量的滋生了出来。 浓雾成海,波澜起伏。 云气汇成丝丝缕缕,从海底升腾而出,就像是傍晚时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一般。 但这丝丝缕缕的云气并不散去,反而在海面上汇聚了起来。 渐渐的,拼凑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这是……” 谢怜心中一动。 虽然目前还只是轮廓,但却是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气所拼凑出的巨物越来越清晰,谢怜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这,这不是白素吗?” 正是白素! 刚刚突破心障,大彻大悟,一步迈入到新境界的白素,如今在鼎中世界完美的复刻了出来。 云气凝聚出了她的身形,半人半蛇,雪白的肌肤很是耀眼,长长的蛇尾带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息,她的额头浮现出一枚铜鼎的印记,一双眼眸之中,透着清冷和孤傲。 只是此刻见了谢怜,却是透露出强烈的信任和尊敬。 “白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怜嘴巴微张,脑海中疯狂的猜测,似乎生出了一些联想,只是却不敢确定。 此刻的她有些心疼,大量的云气都被用于塑造白素了…… 但谢怜也只是有些心疼而已,并不算太过于强烈,因为她知道一件事情,铜鼎不会无的放矢。 大量云气滋生,然后被用于塑造白素,一定是有其中的缘由。 等到白素完全被塑造成功后,谢怜再看她时,忽然之间有一种亲近之感。 就好像她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一般。 她试探性的对着白素挥了挥手。 白素对着她点了点头,温柔的笑了笑,庞大的蛇尾一翻,就像是灵巧的鱼儿一般,一头扎到了海面之中,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谢怜的心神回归本体。 这一切,在谢怜看来过去了很久,但是在外界的感知之中,其实只是一瞬间。 轰! 谢怜的心神刚刚回归,便注意到铜鼎之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云气在喷涌。 “我为白素点出妖仙之路,给了她偌大机缘的同时,她也反馈给我大量云气么……” 谢怜心中喃喃,这便是她的猜测。 她敢肯定,鼎中云气的变化,定然和她与别人的牵扯有关。 先是庄先生,紧接着便是白素…… 她根本无法控制铜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量云气涌入她的身体。 温润的气息使得她再次脱胎换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周身窍穴……全部都经过了彻底的洗礼。 所有的后天浊气都被荡涤一空,她每一块血肉都之间都有氤氲的气息在流淌。 这便是传说中的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关键就在于先天二字,生来便注定,但谢怜却后天生成,由此可见铜鼎生出的云气何等逆天! 这还不算完,将谢怜的身体从道体转化为先天道体,只用去了两成左右的云气。 又有三成,涌入她的五脏之中。 所谓五脏,指的是心,肝,脾,肺,肾。 《大自在观想法》不由自主的运转了起来,庞大的灵气涌入到五脏之中。 肝,脾,肺,肾四脏眨眼间便开出洞天,有紫气大量弥漫。 至于原本就开辟了洞天的心脏,除了紫气浓郁了几十倍之外,更生出一缕缕淡金色的火焰来…… 神念内视之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火焰的炽热。 五成云气耗完之后,剩下三成,涌入到谢怜的眼眸之中。 她的一双眼睛,本来就有几分神异,如今得三成云气注入,彻底蜕变到了极致。 谢怜只感觉眼前一痛,下意识的落下泪来,但下一刻睁开眼时,先前不适之感就已经完全散去。 所有妖族,乃至于跛道人和少女,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看向了谢怜的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灿烂如星辰,深邃如大海。 仿佛万事万物,沧海桑田,都在其中。 而这还不算结束,还有一成半云气,直接冲入先前城隍所赠的古玉之中。 谢怜怎么研究都不明白的古玉瞬间被破解,大量讯息出现。 还有半成云气,似乎实在是找不到去处,只能从谢怜体内钻出,逸散到了天地之间。 整个沉香谷,甚至是整个青屏山,此刻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枯竭的灵脉,忽然之间恢复了活力,大量的灵气喷涌。 因为季节不适合,已经枯萎,还未开放的花朵,全部在此刻绽放出最美的样子,刹那间花香沁满整个青屏山。 轰隆隆! 就连地脉都在震动,大量地气沸腾,一株株灵根拔地而起,原本平平无奇的青屏山,俨然一副要朝着灵山蜕变的架势! “这!怎!么!可!能!!!” 眨眼间天翻地覆,而跛道人已经震撼到了极致,仿佛三观破碎。 因为心神巨震的原因,都没有注意到脚下地脉的变动。 他所站之处,恰恰是一处地脉的喷涌点。 砰! 一声轰鸣,地脉喷涌,二人立即露出形迹。 而谢怜,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二人。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谢怜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事情,而是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心底生出了一抹疑惑。 她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因为云气刚刚改造了身体的缘故,此刻的她多少显得有些“锋芒毕露”,这很正常,修行者每次突破的时候,气机都会外放,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收放自如。 但谢怜的气机外放,却不是常人所能够消受的。 尤其是一双眼眸,更是透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威严来。 “原来她早已发现了我!” 跛道人心中骇然到了极致,脸色瞬间惨白,拉着少女,毕恭毕敬的拜下。 “丹霞山鲁少彦,拜见前辈!” ------------ 第三十九章:白蛇拜师 跛道人是道门真人,到了他这个境界,寻常事物已经动摇不了他的心境了。 即便是山崩于面前,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个自己还是一介凡人,跪在山门前渴望修行的时候。 原来我一直这么的渺小。 看着谢怜,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前所未有的惊惧,瞬间填充了他的内心。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脑海中浮现出小宁县城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真人或许没有称呼那位前辈为道友的资格啊…… 当时自己听了,还觉得被轻视了,有几分愤怒。 如今想想,却只觉得惭愧。 我竟然曾经还有过和这一位相比的想法?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谢怜的手段,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语惊人,点醒白蛇,使其突破蜕变也就罢了。 但不过是弹指之间,竟然直接改变了整座青屏山的品级,可实在是骇人听闻到了极致。 要知道,一条灵脉从诞生到彻底成型,起码要经过数千年的酝酿。 而灵脉一旦枯竭,则更是几乎不可能恢复过来。 至少他还没有听说过这种先例。 可谢怜呢? 一念之间,竟然使得沉香谷的灵脉全部复苏了,这充盈的灵气,已经比得上某些中型宗门的规格了! 更别说地脉也随之汹涌,片刻之间满山花开,连时间的规律都逆转了。 那陆续破土而出的灵根,时刻在彰显着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青屏山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座无人问津的偏远小山,已经在朝着灵山的层次,大踏步的前进…… “一念花开,一念灵脉生,一念灵根显……” 豆大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这一刻的跛道人,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慢之情。 他只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居然还以为这一位没有发现他…… 现在想想,只怕是早就注意到了他吧! 只是浑不在意,没有点明而已。 跛道人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荒谬可笑之人,先前他竟然还暗暗有些得意…… “也就是这一位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老魔,只怕是我早已身死道消……” 跛道人在惊惧之余,又暗暗庆幸。 想到被谢怜方才凝视的时候,他几乎完全动弹不得,连血液都僵住了。 那是何等的不寒而栗。 如果谢怜起了杀心,他不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 “师父……” 边上的少女反而不懂那么多,也没有联想那么多,但她看着跛道人难看的神色,也知道肯定出了大事,眼里露出了担忧之色。 跛道人疯狂的自我脑补,谢怜当然不会知道。 她看到二人后,心里头其实是惊喜的。 “丹霞山的人?” 跛道人没有自报名号,因为他觉得道门真人的身份在谢怜面前不值一提,所以只是报上了姓名。 所以这就导致了谢怜还以为他只是丹霞山的普通弟子。 但就算是普通弟子,也是大大的惊喜了。 谢怜虽然迈入了修行,但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尤其是在偏僻的小宁县,更是显得有些寂寞。 她将来若想走的更远,肯定免不了要跟修行中人打交道。 目前为止,她唯一知道的修行宗门,便是丹霞山。 所以早就在发愁,该怎么和丹霞山的人扯上关系呢? 没想到,竟然有丹霞山的门徒送上门来了。 虽然这二位出现的很突兀,但谢怜也没有怀疑什么,一来是二者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之举,二来则是城隍说过,丹霞山乃是名门正宗,多的是有道真修,极少出现蝇营狗苟之辈。 “原来是丹霞山的门人,不必这么客气……谢某早就盼着和二位相谈了,不过现在还有事要做,还请二位稍稍等候。” 谢怜很客气的说道。 但话落在跛道人的耳朵里,却好似实锤了一般。 “早就盼着和我们交谈……果然,她早就发现了我们!” “师父赐予的这枚符篆,据说可遮掩真仙感知,但对这一位却完全没有作用。” “这一位到底是什么境界?世间何时多了这么一号可怕的人物?” 跛道人身子一颤,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外在的表现却是极为恭敬,深深一拜说道。 “前辈请便。” 谢怜点了点头,城隍说的不错啊,丹霞山的门人确实很好说话。 她根本就联想不到,眼前如此卑微的胖道人,居然是一位名声赫赫的道门真人。 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会更加客气和热情的。 她的目光看向群妖。 群妖的目光除了热切,激动,震撼之外,更多的则是感激。 “多谢前辈!” “前辈厚恩大德,竟然重塑青屏山灵脉,给了我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前辈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群妖纷纷膜拜。 他们因为道行不深,眼界不广的原因,反倒是没有跛道人那么精彩的情绪。 只是谢怜的所作所为,仍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就是谢前辈吗? 连手指都没有动一根,便直接改变了整座青屏山。 这般伟力,让群妖敬佩到了极致,也感激到了极致! “这座山的灵脉居然真的复苏了……” 谢怜感受到天地之间愈发浓郁的灵气,心中的震撼丝毫不比在场之人要少。 她看的清清楚楚,最后因为实在无处可去的缘故,约有半成的云气逸散了出来。 但就是这区区半成,竟然改造了一座山! 饶是谢怜再怎么小白,也知道一座灵山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往小了说,可以滋养出许多天才地宝。 往大了说,拥有一座灵山直接就可以开宗立派了! 先前青屏山算是平平无奇之地,但现在价值已经飙升了无数倍。 看着沉思的谢怜,白素的心跳却是加快了许多。 不知为何,刚刚那个瞬间过后,她忽然间觉得,谢怜身上的那一股亲切之意愈发的浓郁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心底深处那个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念头涌了上来。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现在错过,可能会悔恨终生。 于是毫不犹豫,恭敬拜下。 “自初识前辈时,小妖便叹这世间竟有如此仁厚奇人,如今前辈当面,能够瞻仰仙颜,更是百世修来的福气。” “蒙前辈赐下《千字文》养性之文章,点醒妖仙之路途,扫清心中之迷惑,如今又改天换地,造出了这一方灵山……如此种种,已然是厚恩大德,小妖本该感到知足,但此刻不知为何,心中悸动不断,竟然生出一个痴心妄想的念头!” “还请前辈垂怜小妖一片丹心,收我入门墙,小妖日后定当尊师重道,不堕师门威严!” ------------ 第四十章:我能拒绝吗? 我敢拒绝吗? 白素在说完这一番话后,便立即低下了头。 如果此刻有人能够看到她的面部表情,定然会发现她的眼里满是吃惊。 就好像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胆大,竟然想要拜师? “我莽撞了,谢前辈乃是世外高人,我不过区区一只小蛇,怎能奢望列入前辈门墙?” 白素有一种羞愧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简直昏了头了,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 但刚刚那种感觉是真的奇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拜师?” 众妖不知道详情,听了这番话吓了一大跳。 “大姐这是怎么了?” “居然想拜前辈为师,这会不会有点过于贪婪了些?” “大姐心里居然有这样的念头。” 众妖心思浮动,并不看好白素的拜师举动。 谢前辈何等高人? 怎会轻易收徒呢?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谢前辈,除了她,也没有谁能让向来沉稳的大姐如此姿态了。 “收徒么?” 谢怜第一反应是拒绝。 因为她自己都没有把修行一事弄明白,哪里有能耐去教导白素?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先前在鼎中世界看到的画面。 “我为白素指出了妖仙之路,无意之间达成了某种条件,这才使得铜鼎骤变,生出那么多的云气来。” “铜鼎乃是神物,不会无的放矢,由此可见,白素未来定然有一番成就。” “而我与她之间,即便是再怎么刻意撇清关系,命运也牵扯在了一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缘分使然。” 谢怜想到这里,改变了主意。 白素对她来说,已经不能说是可有可无的小妖了,不冲别的,就冲白素为她带来的大量云气,谢怜也说不出个拒绝的话来。 而且就单单以眼光看待,谢怜确实很欣赏白素。 尤其是刚刚爆发出的勇气。 要知道拜她为师,也是需要勇气的,没看别的小妖都不敢言语吗? 是他们不想? 显然不是。 “这个拜师的时机很是恰当,我无法拒绝你。” 谢怜赞赏的看了白素一眼,说道。 “什么?前辈愿意收下我?” 白素难以置信的抬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怜居然有答应的意思。 就是那此刻仍然保持着恭敬下拜姿势的跛道人,此刻也没忍住动了动眼皮子。 “这小小白蛇,好大的气运,居然能拜在这位门下!” 就连他,心里头都生出了一丝嫉妒。 其他众妖更是愕然,在为白蛇感到高兴之余,心中忽然之间有一种刺痛。 若是他们刚刚也豁出脸面拜师,或许……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有的时候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就会改变一生。 “不过,你先别高兴的太早。” 谢怜很认真的看向白素,说道。 “现在我只能收你为记名弟子,赐不了你了不得的道法,也给不了你上台面的法器,等到你什么时候真正化形为人,能够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我才正式收你入门墙,但那或许要过去很久,你如果不愿意等待,可以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谢怜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给了白蛇再次选择的权力。 原因有二。 一为激励,让白蛇充满动力,刻苦修行。 二则是给自己预留一些时间,现在的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教导白素的,毕竟她自己也只是个修行“萌新”。 等到白蛇真正化形,肯定需要一些时间,到那时,谢怜或许就有余裕了。 记名弟子? 丝毫也没有影响到白素的情绪,她已经大喜过望了,以弟子礼拜下。 “前辈愿意收下学生,已经是学生天大的幸运,又怎会奢望道法和法器这些外物呢……徒弟拜见师尊,从今以后,必将刻苦修行,早日化形,不让师尊失望!” 前所未有的喜悦,充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白素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拜师成功。 谢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白狐和庄俨一路小跑着回来。 “前辈,白姑姑,出大事了!” 小白狐跑的气喘吁吁,眼里有兴奋也有慌张。 “山里突然多了好些灵气,还有好多灵果莫名的长出,肯定出了大事啊!” 但他却没有等到回答。 抬眼去看,却发现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错话了?” 小白狐挠挠头,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明天早晨,继续过来读书。” 谢怜笑了笑,其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鼎中云气真就这么逆天?不过半成云气,硬是把一座山都给改变了,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了。 “好的前辈。” 小白狐乖巧的点头,大大的眼眸狐疑的扫向大家,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大事。 “玩够了么?再不回去你爹该担心了。” 谢怜看向庄俨。 后者没有小白狐那么好的体力,一路跑过来,还在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答应。 小白狐冲着庄俨喊道。 “小庄咱们明天早晨见啊!” 却是私底下约好了要一起读书。 “好!” 庄俨努力喘了一大口气,挤出个字来。 谢怜牵着庄俨的手,准备离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也需要整理整理。 白素他们也是,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所见所闻。 来了一次,就算是熟门熟路了,出去自然不需要虎力再当坐骑。 谢怜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从青屏山身上转移了,她对于丹霞山的门人,显然更感兴趣一些。 只是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跛道人这一对师徒两,仍然保持着恭敬下拜的姿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雕塑。 这让谢怜哭笑不得。 “道长怎得如此客气,快快起身。” 跛道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应该的,应该的。” 他其实更希望谢怜忘记他,忽略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谢怜好不容易遇到真正的修行者,哪里愿意放过?立即热情的发出邀请。 “今日和道长萍水相逢,算是缘分,说实话,谢某对丹霞山的高人神交已久了,道长若是不忙的话,不妨去谢某寒舍一叙?” 谢怜还有点担心,若是人家有要事在身,自己就不好挽留了。 “这……” 跛道人看着谢怜和煦的笑容,客气的眼神,心里却是一冷。 我能拒绝吗? 我敢拒绝吗? 只能是心中轻叹,再次拜了拜。 “惟前辈所愿。” ------------ 第四十一章:道妙真仙 谢怜牵着庄俨,走在前面。 跛道人和少女落后一步跟着。 一路上,谢怜挺想和跛道人拉近关系的。 难得遇到丹霞山的门人,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说不定能够通过眼前的这跛道人,推开修行界的神秘大门。 但跛道人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问一句,回答一句。 而且言语之中必称“前辈”,回答的也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打磨,四平八稳,绝不会有任何歧义。 这让谢怜倍感无奈。 她意识到,眼前的丹霞山“高徒”,应该是被她先前那一番人前显圣给吓到了。 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本事啊…… 但要让她解释,却又很难说的清楚。 “前辈,是不是所有高人都向您一样,只喜欢向凡人一样步行,不喜欢飞呢?”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之时,少女忽然间开口。 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但却吓得跛道人心里一哆嗦,连忙看向少女,用眼神呵斥道。 “你这丫头,怎敢随便搭话?” 这一位存在,来历不明,心思不明,连他都要小心翼翼应付,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乱说话的。 “师父,你太怂啦!” 但少女却没有这种觉悟,准确来说,是她真不觉得谢怜有什么可怕的,明明人家很和善来着。 倒是师父,显得畏畏缩缩,一点气概都没有。 当然,少女也不傻,她也没乱说话,只是想打破僵局而已,还刻意做出了天真烂漫的样子……堂堂大前辈,不至于跟我这个小丫头动气吧? 这就是她的小聪明。 谢怜当然不会生气,反倒是挺高兴少女主动跟她说话的。 “你说的向我一样的高人都有谁?” 少女看了一眼跛道人,笑着说道。 “就是我师父啊,他平时就喜欢走路,说是要融入平凡,历练红尘什么的……说的话很难懂呢。” 谢怜哑然失笑。 “你师父说的对……不过我跟他的情况却不一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不会飞,所以只能走路?” 话音刚落,少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十分紧张的跛道人,嘴角也抽了抽。 “前辈,您真会说笑。” 少女向跛道人眨了眨眼。 看见了吗师父? 前辈真不难打交道,还肯跟我开玩笑呢! 跛道人心里苦笑。 “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啊。” 而谢怜,其实心里头则是另一番滋味。 “其实我是真的不会飞啊……” 只是这话说了没人信,他们只会当做是玩笑。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小的“玩笑”过后,气氛总算是融洽了不少。 或许是不愿意再让少女“自由发挥”的缘故,跛道人变得活泛多了,主动开始跟谢怜搭话,说的东西也多了不少。 但言语之间,仍然是客气,恭敬,以及敬畏。 一晃眼的工夫,就到了小宁县城门口。 谢怜驻足说道。 “请鲁道长不要再称呼我为前辈了,谢某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如果不介意的话,尽管平辈相称便是。” 跛道人光看外表,起码就有四十来岁,但考虑到其修行者的身份,就很难揣测真实年纪了。 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张口闭口“前辈”,这让谢怜很是别扭。 但跛道人却不敢这么想,立即拱手道。 “晚辈怎敢僭越,请前辈莫要开玩笑。” 谢怜无论表面再怎么像大家闺秀一样温婉,跛道人也不敢当真,他心里装着事,始终有阴影。 “谢某在城里有不少熟人,尤其是街坊邻居和庄先生,若是他们听到道长一口一个前辈,定然会生出疑心。” 谢怜指了指自己年轻的脸,说道。 “道长也不想我就这么暴露身份吧?” 话到说到这了,跛道人也只能答应,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得罪了,称呼一声谢小姐。” 她还是不敢平辈相交。 谢怜点了点头,这听起来比前辈顺耳多了。 她有些无奈,跛道人对她的误会真的太大了,已经到了谨小慎微的态度。 “我有这么可怕吗?” 谢怜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还是与人为善的。 带着跛道人穿行在街道上,果然遇到了不少熟人。 有挑着担子刚刚卖完炊饼收摊的大叔。 也有刚刚裁剪了几匹粗布准备回去做衣服的大婶。 还有只是混了个眼熟,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路人。 见了谢怜,不少人点头示意,也有人热情开口。 “谢姑娘。” “谢姑娘又出来走动了?” “小庄先生也在啊,是跟怜姐姐你一起去踏青了吗?” 面对着众人的问好,谢怜表现的温和而亲切。 “刘叔好。” “是啊,出来走动走动,赵婶又接到制衣的活了?早就听说您有一手好手艺。” “呵呵,庄先生课业繁忙,顾不上孩子,所以我领着小庄出去散散心。” 总之,谢怜融入的很好。 她会驻足与路人攀谈,谈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些事情跛道人完全没有接触过,但谢怜却很了解,随便一个人就能聊很久。 而且她说话很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即便是灰尘满面赶着回家休息的体力劳动者,也愿意和谢怜多说两句。 许多本来不太熟的人,聊上几句,也变得健谈了起来。 这让跛道人心中感慨。 如果他不知道谢怜的“真实面目”,或许还真的会把她当成是一个普通女子。 小宁县城隍说得对啊,谢怜确实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浑然天成的地步。 她与这些凡人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到海洋。 其实很多时候,他能够看出来,也能够感受到,这位谢前辈是一位绝色女子,衣衫胜雪,广袖飞举,秀目澈似秋水,娇靥白如凝脂,通身若有淡淡光华。 而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超尘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随时会羽化登仙而去,超脱世外。 但是这种感觉,确和他觉得谢前辈是一位平凡女子没有任何的之冲突。 这种截然不同的对立,在谢前辈这里,无比的合理。 如此. 世间俗子,看到谢前辈也生不起丝毫邪念,妄念。 真乃道妙真仙! 此道妙真仙,并不是说的修行的境界,而是一种尊称。 -------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这么在边走边聊以及跛道人的脑补中度过。 终于,谢怜回到了自家小院。 她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这就是“家”,一回到家,每个人都会本能的松懈。 但她没有忘记还有客人。 马上露出热情的笑意,说道。 “鲁道长,你是贵客,且在这里慢待,我去为你沏茶。” 言罢,谢怜就要进屋烧水。 却不曾想,这个动作让刚刚放松了一些的跛道人又紧张了起来,一咬牙,干脆一拜到底。 “小姐,请不要再戏弄我了,窥探小姐谈话,是小道的不对,小姐尽管责罚便是,小道绝无怨言!” ------------ 第四十二章:美妙的误会 如果谢怜此刻能够听到跛道人的心声,定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如果我有罪,请你惩罚我,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 是的,这便是跛道人的心声。 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他窥探偷听的行为被发现后,谢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比如说现在,谢怜竟然要去给他泡茶…… 谢怜是什么身份啊,而他又是什么身份? 至少也是真仙级数的人物给他亲自泡茶,他得多大脸,才能坦然受之? 如果谢怜冷着脸,说话严肃一些,他反而心里头踏实。 但一路上谢怜都是一副热情好客,和和气气的样子,反倒是让他捉摸不透,生出强烈的煎熬之感。 所以他不装了,他绷不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戏弄? 责罚? 什么都是什么啊? 谢怜被跛道人弄得云里雾里,皱眉问道。 “道长究竟想说什么?” 跛道人完全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说当。 “小道不知天高地厚,妄图窥探偷听前辈,这是小道理亏在先,前辈但有责罚,小道情愿领受,只是恳请前辈不要再拿小道取乐了……小道说实话,宁肯被削去几十年的道行,也不想这么的煎熬,时刻都像是有利刃悬于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说到最后,跛道人露出深切的苦笑。 闻言,谢怜总算明白了跛道人为何这一路都谨小慎微的原因,顿时哭笑不得。 “难怪道长一路上寡言少语,没想到竟是心中装着此事。”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道长所举,虽然有些不妥,但谢某也不至于因为此事而大动肝火。” “当时说话的时候,谢某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说的,算不得什么私密言语……再者说,先前所言所做,无不可言之语,无不可做之事,即便是被人听了去,又能怎样呢?” “难道道长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跛道人一怔,却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您的言语做法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尤其是那一番‘妖仙之论’,不仅点醒了一众小妖,更让小道大感佩服……” 此番言语,颇具真心。 跛道人打心底佩服。 谁说妖族不可成仙? 仙者,绝不是空有力量,而无心境,只会用打打杀杀来炫耀武力的空壳,真正的仙人,除了自身道行外,更要有一颗仙人之心……心境圆满,便可成仙! 人如此,妖亦如此! 仅凭此言,谢怜就可做天下妖族之师,她几乎点出了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谢怜洒然一笑,说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谢某自忖,所做之事皆是光明磊落,不怕人看,更不怕人听了去。” “甚至谢某有时候还希望自己说的话被更多人听到呢。” “呵呵,就比如说道长您,您听了这些话后,不也感到了认可吗?如此,谢某便多了一位知音,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小肚鸡肠到刻意戏弄道长呢?” 一席话,说的跛道人呆住。 他没有想到,谢怜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洒脱,真切,而又诚恳。 看到谢怜那真诚的笑容,跛道人心中大石放下的同时,又涌出强烈的羞愧之情,拿袖子遮住发烫的脸庞说道。 “前辈光风霁月,让小道无地自容,看来是小道枉做小人了,竟然误会了前辈……” 他只感到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怜见此,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道长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既然知错了,那么当然要赔礼道歉。” 跛道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如何赔礼道歉?前辈尽管明言。” 谢怜拍掌笑道。 “罚酒三杯即可!” 说完,指着老槐树说道。 “怎得没点眼色,还不把我藏得好酒拿出来?” 老槐树的树叶沙沙抖动起来。 片刻之间,便取出两个葫芦来,用枝蔓送到了谢怜面前。 这是金丝猴酿制的猴儿酒。 先前小白狐送来过一葫芦,谢怜品尝后,觉得味道不错,便赞叹了几句。 被小白狐听了去,之后来的每一天,都要带一葫芦猴儿酒过来。 谢怜干脆就让老槐树充当酒窖,暂时收了去。 如今贵客临门,当然不吝拿出。 “道长请看,这是青屏山妖众猴儿的猴儿酒,取百果为料,老酒为基,七年可成……虽不是什么珍贵灵酒,但却别有一番滋味,也不知道能否入道长法眼?” 谢怜揭开封口,一股淡淡果香飘出,让人为之倾倒。 即便是那不饮酒的少女,闻到这诱人的果香味,眼睛也亮了起来。 “哈哈,前辈太过客气了,丹霞山的百草酿小道早已喝腻了,今日就尝尝前辈的美酒,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跛道人犹豫了一瞬,然后便决定彻底放开了,谢怜实在是真诚,让他情不自禁的放下戒备,这样的一位前辈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要是再不识趣,那就是他脑子有问题,而脑子有问题的人,显然是不可能成为真人的。 跛道人本来也是个洒脱的性子,如今不再压抑,喉头的酒瘾也被勾了上来,很狂放的拿起一个酒壶,直接就往嘴里送,豪气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赞道。 “虽是果酒,但又不缺酒意,好酒,好酒啊,当痛饮!” 这才对嘛! 谢怜早就看到跛道人腰间别着的酒葫芦了,这一位果然是个爱酒之人。 她邀请跛道人坐下,又高声喊着,让隔壁的小庄跑了腿,买了几道下酒菜回来。 二人觥筹交错之间,关系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跛道人本就是有道真修,性情洒脱,好交朋友,先前只是被心中杂念束缚了,如今放下拘束,便展现出非凡的风采来。 谢怜二世为人,也没有见过这等人物,聊着聊着,对跛道人生出了许多好感。 “这丹霞山当真了不得啊,随便一个门徒,竟有如此风采。” 谢怜心中感慨,不愧是道门正宗啊。 但她却是想岔了。 丹霞山虽然不错,但跛道人这样的人物,却也没有几个。 这可是真人啊。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之为真人的。 只不过跛道人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是真人,只是以丹霞山门徒自居,所以谢怜也不太可能往这方面联想。 但跛道人并不是刻意隐瞒,他只是觉得对于谢前辈而言,真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恐怕和门外的贩夫走卒也没多大区别……既然如此,自己的身份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何必再提。 这就形成了一个美妙的误会。 一番痛饮后,跛道人有了三分醉意,显得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但理智肯定还是清楚的,他招了招手,将少女推到谢怜面前,说道。 “前辈,此女名为杜凝儿,乃是小道的弟子,平时娇惯坏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师父!” 杜凝儿嘟了嘟嘴,似乎对跛道人对她的“娇惯”评价不满,但她也只是小女儿撒娇,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转头便看向谢怜,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凝儿拜见谢前辈。” 谢怜轻笑,知道跛道人突然介绍徒弟,是想要杜凝儿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正要夸奖两句,但目光定格在少女身上后,却是微微有些沉凝。 “咦,这孩子身上,似乎有些古怪之处?” ------------ 第四十三章:域外奇毒,往事 谢怜不是乱说话的,她目光扫向杜凝儿的时候,一双“法眼”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不是谢怜刻意要摸清楚这小丫头的底细,而是对方身体里的那个“小玩意”有点过于嚣张了,在谢怜的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想不被法眼注意到都难。 但对方毕竟是个清纯少女,话刚说出来,也觉得就觉得有些不妥,考虑到这个世界保守的风气,自己是不是应该委婉一些? 谢怜显然是多虑了。 跛道人和杜凝儿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他们同时呆住,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跛道人更是霍然站了起来,本来就只有三分的酒意彻底散去。 “谢前辈,您真的能看到凝儿体内的问题?” 杜凝儿神色无比紧张,轻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向谢怜。 “是能看到……怎么说呢,通体乌黑,最多小指长短,像是蝌蚪。” 谢怜不明白他们为何会神情大变,但还是如实回答。 “天哪,凝儿你有救了!” 跛道人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仿佛在悔恨什么,喃喃说道。 “我竟然忘了,谢前辈这等天人,拥有不可测之伟力,凝儿身上的域外奇毒,能难得住旁人,却不一定难得住前辈!” 嗯? 奇毒? 那看起来如同小虫子一样的玩意,居然是一种毒吗? 谢怜还没琢磨明白这件事情,就看到跛道人竟是拉着杜凝儿,整齐的跪了下来。 “今日得见前辈,乃是小道平生最大的缘法,还请前辈垂怜,救小道的徒儿一救吧!” 杜凝儿也眼泪汪汪的看向谢怜。 “谢前辈,您真的能救我吗?” 谢怜坐不住了,立即起身。 “你们先起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我既然有酒友之谊,若是能力范围内,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此事却不敢完全保证,毕竟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谢怜没敢把话说死,多大能力揽多大的活。 能帮帮忙,她肯定是会帮的。 但要是没这个能力,或者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么她也不会逞强。 “若是前辈都救不了这个孩子,那么或许就是天意使然了,请前辈不必多虑,无论能救与否,小道都感激涕零。” 跛道人起身,拱了拱手,却是对谢怜很有信心的样子,再次坐下后,说出了一段往事。 “我丹霞山矗立于乾国东方,乃是一处得天独厚的灵山福地,曾有赞曰: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但实际上,再怎么风景瑰丽,地理超然,但也不是使丹霞山立足于乾国东方半壁的缘由。” “在修行界,终究还是要看实力的,而我丹霞山最大的底蕴,便是三老仙。” 跛道人缓缓诉说着宗门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众人皆知的事。 但谢怜却是头一次听闻,耳朵不禁竖了起来。 他对于这个世界修行宗门的事情,可是感兴趣的很啊! “所谓三老仙,指的是丹老仙,药老仙,符老仙。” “这三位,便是丹霞山的三位仙人,其中丹老仙擅长丹道,乃是丹堂主事,药老仙喜欢培育灵药,研究出许多滋养灵根的法子,主掌药园职司,而符老仙,擅长符篆之道,符篆不止可以用来对敌防身,甚至还能辅助炼丹……” “三老仙共创丹霞山,这才有了八百里青山不倒,三千年道统传承。” 说到此时,跛道人情不自禁的露出尊崇之色。 谢怜暗暗点头,看来这就是丹霞山超然的地方了,竟然有三位仙人祖师,并且这三位所擅长的东西,彼此之间还有联系,可以说是同气连枝,相辅相成了。 “丹霞山往事,令人神往,只是谢某不明白,这和凝儿这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谢怜看向凝儿。 二八年纪,修为平平,或许有些天资,但跟仙人级数,应该还是很难扯上关系的吧? “前辈不知,凝儿身世并不简单,她乃是药仙师叔和符仙师叔的亲生女儿啊!” 跛道人吐出了一个秘密。 即便是在丹霞山,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杜凝儿的真正身份。 “啊?” 谢怜有些吃惊,不禁多看了杜凝儿一眼。 “前辈定然是在想,既然父母是二位仙人,凝儿怎会修为平平?又怎会身中奇毒呢?” 跛道人苦笑一声,叹息道。 “她是个命苦的孩子啊。” “二位仙人早早就结为道侣,相濡以沫,恩爱有加,一心想要个孩子,只是到了仙人级数,想要生育,却是千难万难。” “为了完成这个执念,二位仙人便离开了山门,前往域外寻找机缘,却不成想,这一去就是三四百年……虽然得偿所愿,成功诞下骨血,但是却也招惹了仇家,二位仙人返回山门时,被仇家设计暗算,手段极为歹毒,二位仙人立刻就有身死道消的危险,最后时刻,是符仙师叔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凝儿送回了宗门!” 说到这,跛道人眼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只是不想,就连这唯一的骨血,也在争斗时被暗算,种下了域外奇毒,若不是师尊多年来用灵丹吊命,这孩子怕是活不到今天。” “唉,我虽不是二位师叔的弟子,但他们在山门时,对我照顾有加,不亚于师恩,他们身陨后,我便主动承担了照顾凝儿的责任。” “多年来,我和师尊想尽办法,都无法去除凝儿身上的奇毒。” 谢怜听到这,也叹了一口气。 果然哪里的修行界都一样啊,有好的一面,也有冷酷的一面。 即便是到了仙人级数,也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还是有身陨的危险。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谢怜感慨一声,又问道。 “这所谓的域外奇毒就如此难缠吗?擅长丹道的丹仙都解决不了?” 跛道人摇了摇头。 “师尊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剧毒,就像是有灵智一般,最开始进入凝儿体内的时候,只是微小如尘沙,但多年来,一直在吸收灵力和精元,却是日益壮大了起来……并且极为机敏狡猾,师尊试了无数种方法,都不能将其驱逐出体内。” 谢怜皱眉。 “就没有想过暴力驱除么?或者说干脆废去凝儿的道行,那毒虫没有足够多的营养吸收,或许会自我毁灭?” 跛道人再次苦笑着摇头。 “师尊也想过这样做,但却根本行不通,凝儿的道行不可废去,她体内一旦没有了灵力,毒虫就会毫不客气的吞噬精元,不需要多久,凝儿就会丧命……反倒是有灵力补充,毒虫吸收的还没有那么凶狠,师尊之所以觉得这毒物生出了灵智,就是因为这家伙竟然会控制每次吸收的数量,有的时候吸得少,让人好受几天,等到灵气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又突然爆发起来,凝儿自身的灵力若是不足,就只能吞服灵丹补充了。” 谢怜闻言露出古怪之色。 “这就像是凝儿是毒虫绑架的人质,当它想要赎金的时候,你们就必须要为其提供。” 跛道人一怔,然后点头认同。 “前辈的比喻非常恰当,现实情况恰恰如此……现在就是两难死局,毒虫借着凝儿的身体不断的发展壮大,将来一旦成了气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凝儿又是二位师叔的独女,我和师尊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谢怜眼里闪过了一抹怒色。 “祸不及家人,再怎么大的仇恨,与襁褓里的孩子又有什么干系?那二位仙人的仇家,当真是过分了!” 此毒的歹毒,简直超出了谢怜的想象。 救是死,不救也是死。 难道就只能看着毒虫一天天壮大,最后彻底反噬了杜凝儿,然后成就一番气候吗? 如果丹霞山不想看到这一天,就必然要在毒虫彻底成气候之前,将杜凝儿杀死…… 但要逼着丹仙和跛道人杀死杜凝儿…… 这种痛苦,很难想象。 这一刻,谢怜总算是明白了跛道人为何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原因了。 那一天只怕是并不遥远了。 “不瞒前辈,对于此事,师尊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此次之所以带着凝儿离开山门,就是小道想最后碰一碰运气,用那《五鬼养煞奇法》,最后尝试抹去凝儿体内的毒虫。” 跛道人说道。 “但此法也是弄险,成功率不到一成,我也只是想赌一把而已,却没成想,因为初次施展此法有些生疏的缘故,养的一只煞鬼竟然逃脱了樊笼。” “我担心煞鬼造成什么乱子,于是在周边城镇一个个搜寻过来,一直都没有发现。” “直到遇到了小宁县城隍……才知道那煞鬼竟然到了这里,并且被前辈除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小道早已欠下了前辈的恩情。” 原来那煞鬼竟是这么来的! 谢怜愕然。 “当时煞鬼逃脱时,我还在想,难道是天意不救凝儿吗?直到遇到了前辈我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啊!”跛道人长吸一口气,再度恳求:“请前辈出手,救一救小徒吧!” ------------ 第四十四章:毒虫 作为懂一些卜算之道的跛道人来说,多少是有点相信“命数”“天意”的。 先前煞鬼走脱,他以为是天意。 天意不让杜凝儿活,如之奈何? 但现在却又觉得那并不是天意,原来遇到谢怜才是。 如果不是煞鬼走脱了,来到了小宁县,他也不可能一路追到这里。 “天意指引,命中注定,能救凝儿者,惟前辈一人耳!” 跛道人认定了此事,如果谢怜都救不了人,那么真的没有必要再去尝试了。 但是这就给了谢怜不小的压力。 她虽然很怜悯杜凝儿的遭遇,也愿意出手帮助,但还是不愿意打包票,想了想,还是重复着先前的言辞说道。 “道长先不要高兴地太早,这域外奇毒,听起来诡异的很,谢某也不敢完全打包票,只能说若是有谢某出力的地方,自当尽力而为。” 杜凝儿忍不住说道。 “前辈只要肯出手,想必不是难事。” 得! 连正主都对谢怜信心满满。 谢怜很想说,你们这都是哪里来的误解啊…… 先前在沉香谷那一番被动的人前显圣,弄得太狠了些,让这二人对她有一种盲目自信。 谢怜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跛道人。 “道长先前所说的《五鬼养煞奇法》,听起来似乎不是正道之法?” 跛道人点头,丝毫也不隐瞒。 “前辈说得对,《五鬼养煞奇法》出自于七百年前曾经屠了十万生灵的五竹教,乃是一等一的魔道手段,后来五竹教被丹霞山,星辰阁,黄袍谷三大宗门合力灭掉,魔道功法,神通,大多都已销毁,但也有部分有用的,被三大宗门拓印了副本,带回去收录。” “《五鬼养煞奇法》就是其中之一。此法乃是养鬼王的邪法,取五只鬼物,将其转化为煞鬼,再施展手段开其灵智,教导其布阵,厮杀之法。” “等到五只煞鬼养成,便可寻一活人,在其体内布置《五煞夺灵阵》,激发五鬼潜力,使其血腥厮杀,最终成功者吞噬其余四鬼之力,借助阵法加持,成为鬼王,最后吞噬活人体内所有生机……这一步便叫做夺灵,一旦成功,活人体内便养出了鬼王!” 他在说的时候,还取出了《五鬼养煞奇法》的拓印本,递给了谢怜。 谢怜一眼扫过,略感惊悚。 “真是一门血腥歹毒的手段!” 跛道人叹息。 “谁说不是呢?我乃道门正宗,竟然有朝一日要用这等腌臜手段,实在是有愧于师门……但实在不愿意看着凝儿身死,这才决定远离师门,寻一穷乡僻壤处,兵行险着。”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不是兵行险着,而是异想天开,如果谢某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借助凝儿养鬼王吧!” 跛道人点头。 “正是如此,鬼王诞生一刻,会本能的吞噬凝儿体内所有生机,我准备了一颗九九生血丹,提前让凝儿含在嘴里,等到鬼王发作之时,那毒虫也是生灵的一种,或许可将其生机一起吞噬掉……等毒虫被灭后,凝儿只需要服下灵丹,便可吊住性命,之后小道再出手将鬼王灭掉,如此一来,便可功成!” 不得不说,跛道人的这个想法,真的充满了想象力。 但谢怜一点也不看好。 “太过凶险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这么做的话,凝儿可能会当场丢掉性命!” 准确来说,不是可能,而是大概率。 杜凝儿含泪说道。 “前辈不要责怪师父,这是我自愿的,多年来我受尽折磨,早已想要解脱,若这一次还不能成功,还不如死了干净,总好过那毒虫被养到成了气候后,出来再害其他人!” 跛道人拱手说道。 “前辈若是能救下凝儿,丹霞山上下必将厚报!” 谢怜闻言,摆了摆手说道。 “医者仁心,谢某虽然不是医者,但救人却也不谈报酬,既然我们能够相遇,说明确实有几分缘分,这样吧,你告诉我,该如何救人,我愿意尝试一二!” 跛道人狂喜,连忙说道。 “前辈前面询问,为何不暴力驱除毒虫,或者废掉凝儿的道行……小道只回答了后面的那个问题,却没有回答前面。” “这是因为,师尊曾经多次推算,认为暴力驱除,乃是唯一的解法!” “但此法却有无法解决的困难,那就是毒虫实在是太狡猾了,以师尊的本事,竟然都不能准确的找到毒虫,它能够藏身于血肉之中,藏身于灵力之内,位置随时变化,甚至是把凝儿的身体当做是自己的主场,虚实变幻……师尊自己尝试过数十次,又邀请了三位好友为臂助,但是都奈何不得这毒虫。” 杜凝儿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 “而且师祖每次尝试失败后,毒虫都会报复我,非要把我折磨的奄奄一息不可!” 闻言,谢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谢某为你找到毒虫的准确方位是吗?” 跛道人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前辈能一眼看出凝儿身上的问题,这还是多年以来头一遭,说明前辈或许有妙法,能观察到毒虫的方位!” 妙法? 其实不过是肉眼去看罢了。 谢怜没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此简单,倒是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将手中的《五鬼养煞奇法》放在一旁后,说道。 “那就来试一试吧,谢某尽力而为。” 跛道人一指点在凝儿眉间,体内灵力涌入的同时正色说道。 “前辈不必有顾忌,只管指出毒虫方位,剩下的交给小道便可。” 谢怜定睛去看,眼眸微微发烫,但眼前的画面却是无比清晰,整个天地之间都仿佛是一条条丝线构成的,透过这些丝线,便是世界的本质。 能做到这一步,更何况杜凝儿体内的毒虫呢?立即被谢怜发现了行迹。 “丹田上三寸!” 谢怜直接报出位置。 跛道人没有言语,毁灭性的灵力直接冲入。 但毒虫非常警醒,立刻变换方位。 “肾经左上方一寸。” 谢怜再报。 “心口一寸!” “这次来到了右臂。” “找到了,就在左侧肋骨第二根!” 谢怜仿佛无情的报点机器,抓的毒虫无所遁形。 跛道人大汗淋漓,操纵毁灭性的灵力的同时,又不伤到杜凝儿丝毫,对于他来说也有几分难度。 但他精神却是亢奋的。 不愧是谢前辈,竟然真的能抓的毒虫无处容身! 他还是第一次见毒虫如此狼狈过。 但成功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或许意识到自己逃无可逃,毒虫这一次干脆不动了,身形陡然间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融入到杜凝儿的身体之中,毁灭性的灵力涌过,却扑了个空! “该死,它真是太狡猾了,又是这样!” 跛道人有一点崩溃,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谢怜却是灵光一闪。 她想到了自己刚见毒虫之时,完全是这家伙太过于活跃,窜来窜去的,这才被谢怜盯上。 “凝儿,你体内的毒物一直都很活泼吗?” 杜凝儿小脸煞白,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其实是经受了折磨的。 “不会,它除了吸纳灵力和精元的时候,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在沉睡。” 沉睡么? 谢怜想到了一个可能。 “道长准备好。” 她提醒了一句,然后咬破手指,微微掀开杜凝儿的上衣,然后轻轻一指,点在雪腻的肌肤上。 就在谢怜触碰到的瞬间,那原本躲藏很好的毒物,像是发疯了一般,忽然之间冲出,朝着谢怜紧贴着杜凝儿的手指疯狂而来! 果然,这家伙想钻到我的身体里来! “道长还不动手!?” 谢怜轻喝一声。 事实上就在她出声之前,跛道人就已经出手了,毁灭性的灵力直接打在毒物身上,使其浑身一颤,动弹不得。 杜凝儿福至心灵,毫不犹豫的往肌肤上划了一道口子,直接就将体内的毒虫连带着鲜血抓出! ------------ 第四十五章:区区致命伤罢了 “凝儿,做得好!” 跛道人立即发出赞叹。 然而杜凝儿却是陷入到了呆滞,小嘴微张,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那折磨了她十几年的毒物,正虚弱的躺在她的掌心。 “我就这么解脱了?” 她喃喃自语,似是不敢相信。 完全没有刚刚撕裂血肉,将毒物直接拽出的凶狠劲。 事实上,她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对毒物厌恶到了极致,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把它从自己的身体里赶出去! “这歹毒的小玩意,离开了人体似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谢怜看着杜凝儿手掌中心胖乎乎的黑色小虫,眼里闪过一抹惊奇。 这就是让整个丹霞山都束手无策的毒物么? 如今看着,却是虚弱到极限的样子,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小小的眼眸之中,更是流露出惊慌之色。 “师尊说过,这个毒物依赖人体而生,在其成气候之前,一旦脱离人体,便不构成威胁了。” 跛道人感慨一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此刻的他心中也有些恍惚。 就这么解决了? 比想象的,要来的轻松的多啊! 他当然知道,此事完全是谢怜的功劳,当下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诚心诚意的拜下。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我丹霞山上下,都将铭记前辈大恩大德,今后若有驱使,小道绝无推辞!” 谢怜无奈的看了看他。 “道长什么都好,就是这没事总要拜一拜的坏习惯得改改,你数的清楚你今天拜了谢某几次了吗?又不是庙里泥塑的神像,总是拜我做什么?” 跛道人闻言一滞,抬起头看到谢怜眼里促狭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也就只有前辈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换做是他人,恨不得别人时时刻刻都把尊重二字写在脸上。” 谢怜摇了摇头。 “尊重是要放在心里的,总是摆在脸上的,大多都是虚情假意……好了,道长先为凝儿治疗吧。” 凝儿抓破皮肤,此刻留下了一道惊人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淌出来。 但区区致命伤罢了,对跛道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随意取出一枚药丸,两根手指一搓成粉末,然后抹在伤口处。 最多也就十个呼吸的时间,看似狰狞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了。 至于损失的气血,根本就不算什么,连治疗都不需要,杜凝儿再怎么修为平平,休养两天也就恢复过来了。 “虽然前辈不喜,但小道还是要说,此番恩德,比天都大,前辈若有用得上丹霞山的地方,尽管开口,小道能做主的做主,做主不了的便禀报师尊,相信他老人家也不会拒绝。” 跛道人依旧致谢,只不过这次没有再拜了,而是坐了下来说道。 这一次,恩情欠大了。 并且不是他个人欠谢怜人情,而是上升到了整个丹霞山的地步。 杜凝儿的身份可不简单,作为丹霞山三老仙其中二位的孤女,她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 只是因为她被毒物所害的原因,才没有把身份公布出来。 如今既然痊愈了,那么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而且并不只是身份尊贵的问题,杜凝儿的天资其实很高。 毕竟她的父母都是仙人,生下来的孩子不敢说青出于蓝,但也绝对不会简单。 过去只是被毒物制约了修行,如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要不了多久,她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的。 所以说,谢怜救下杜凝儿,直接等于获得了丹霞山的巨大人情。 跛道人行走天下,比普通人懂得很多道理,寻常的债务不难还,最难还的,一定是人情债。 但再怎么难还,也还是要还的。 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挑明了此事。 谢怜对此并不意外。 修行中人都很在乎因果报答之类的事情,城隍先前就是如此,跛道人则显得更为迫切。 说实话,谢怜帮助杜凝儿,并没有半点利益考虑,她这是在救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既然跛道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会虚伪的说我什么都不需要,道长不要客气之类的话。 因为她这么说了,最痛苦的一定是跛道人。 人情债这东西,如果能够早日还清,对大家都好。 谢怜心里头琢磨了下,也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倒也不着急说,而是继续招呼跛道人饮酒。 刚刚经历了救人的插曲,谢怜的收获其实很大。 因为从跛道人口中听到了不少和修行界有关的信息。 简单举个例子,她之前只知道丹霞山这一处修行宗门,现在又多了星辰阁和黄袍谷。 跛道人看到了谢怜的思考,知道她已经有了想法,于是也没有追问,而是如谢怜所愿,坐了下来喝酒。 此番再喝酒,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心里的难事完全除去,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再取两壶酒来。” 二人都是超凡,猴儿酒虽然味道很好,但毕竟用料一般,醉不倒他们,想要尽兴是不大可能的,于是谢怜便招呼老槐树继续加量。 老槐树果然送上了两葫芦猴儿酒,尽职尽责的做好了“酒保”的临时工作。 见此,跛道人不由得赞叹。 “前辈院里的这棵老槐树可真是幸运,扎根在阴脉之上,又整日得前辈教诲,如今妖气退去,灵性尽显,假以时日,若是化形而出,世间怕不是要多一尊大妖了?” 谢怜闻言,却是一愣。 “道长这么看好它吗?” 她可从来不知道老槐树还能有这样的前程? 一直都把它当做是干杂活的来用的,藏宝的是它,遮阳的是它,当酒窖的也是它。 合着不知不觉间,这看着没什么出息的老树,竟然已经大不相同了。 “老槐树生在前辈小院之中,耳濡目染惯了,自当不凡,世上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缘法呢?” 跛道人感慨连连。 老树能为谢怜遮阳挡雨,这就是它此生最大的缘法。 谢怜抬起头,多看了老槐树两眼。 如果这家伙哪天真的化形走了,还真有点不舍,院子都有些不完整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懒得想那么长远,目光一扫,却是发现杜凝儿仍然呆呆的捧着毒虫。 却是心中一动。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道长可否答应?” 跛道人一怔,马上说道。 “前辈请说。” 谢怜手指着毒物,说道。 “不如将此物交给谢某发落如何?” 跛道人闻言大笑。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前辈尽管拿去!” 他答应的爽快的很,似乎毒物毫无价值一般。 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这个毒虫可以研究的地方很多,若是带回丹霞山交给丹仙处理,说不准就能有惊人的发现。 但既然谢怜开口了,那此物就和丹仙无缘了。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谢前辈要此毒物干什么?莫非见猎心喜,也想研究? 但下一刻,他就惊了。 谢怜压根就没有研究的意思,手指揪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毒虫,直接丢入了酒葫芦里。 “据说越毒的毒物泡酒越是大补,我倒要看看你这域外奇毒,能泡出什么样的美酒来!” ------------ 第四十六章:倒吸一口冷气,又迪化了一波 “前辈您这,这,这……” 跛道人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怜竟然拿这毒物来泡酒? 这绝对是令他大跌眼镜的选择。 “道长不必惊讶。” 谢怜摇晃着葫芦,笑着说道。 “道长想必也看见了,这毒物竟然盯上了我,想要往我的身体里钻……它这般歹毒,我岂能轻易放过,就让先在这里泡着吧,放心,它不会那么轻易被弄死的。” 果然如谢怜所说,毒虫泡在酒里,明显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纤细而密集的虫足摆动起来,似乎想要挣扎,但越是挣扎,越是浮不上来,只能泡在中间的位置。 不多时,毒虫憋不住了,张开嘴吞了不少酒液,然后又呛了出来。 随之吐出的,是一股股黑气。 黑气虽然不算多,但一瞬间的工夫,就污染了酒液,整个葫芦里都变得黑漆漆的。 毒虫晕乎乎的,似乎被灌醉了,不住的打着酒嗝,吐出来的黑气也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黑气的注入,酒味真的浓烈了许多。 感受到酒水炽烈的气息,跛道人显得有些愕然。 “这毒物难道还真能用来泡酒不成?” 谢怜也有点吃惊,跃跃欲试的问道。 “这家伙泡的酒,谁敢喝?道长想试试吗?” 跛道人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 谢怜遗憾的将葫芦塞住。 她也不敢轻易尝试,毕竟这毒物确实有几分瘆人,而且很难对付。 与其说谢怜灭了它,倒不如说它自己葬送了自己。 刚见谢怜时,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体质特殊,在那上蹿下跳,释放出贪婪的情绪。 也正因为如此,才被谢怜注意到。 如果它能够消停一些,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这一番劫难。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毒物虽然有灵智,但仍然被本能所驱使。 不然的话,也不会闻到谢怜鲜血的味道,就发了疯似得要往外蹿。 谢怜为了安全起见,酒葫芦不敢乱放,干脆就挂在腰间,之后便和跛道人继续交谈了起来。 经过了前面的铺垫,跛道人心中再无疑虑,基本上谢怜问什么,就会回答什么。 聊得久了,他便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谢怜似乎显得有些“闭塞。 这种闭塞,指的是对修行界基础常识的知识匮乏。 很多就连杜凝儿都知道的事情,谢怜竟然一无所知。 而且他提起来的时候,作为旁听者的谢怜还露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就让跛道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谢怜这么一位了不得的高人,怎么会连这些基础常识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这一位可绝对算不上无知,且不谈先前对白蛇所言的“妖仙之论”,就是他们谈话之时,谢怜总是能展现出智慧的方面。 对于世事,对于历史,对于许多著名人物,只要他介绍过,谢怜都能给出一番评判。 她判的角度很特殊,有的时候让他都陷入了深思,感觉自己学到了一些东西。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知呢? 若不是阅尽世事,又怎能做到总是给出准确而犀利的回答? 他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一位出生于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是一个对于古文化,历史,神话都门清的穿越者,纸上谈兵,对谢怜来说并不困难。 但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跛道人才觉得谢怜有些矛盾,他在回答了一个问题后,却是主动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前辈如今隐居在小宁县,是厌倦了修行者的争端?还是说单纯的体悟红尘?” 谢怜一怔,如实回答道。 “我在这里谈不上什么隐居,只是机缘巧合来到了这,然后又喜欢上了这里,便在此安家立业了。” 小宁县虽然并不繁华,但对于谢怜来说,这种市井气息更浓郁的地方,反而更让她喜欢。 街坊邻居们都很和善,她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里,并且隐隐之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可没打算跟其他修行者一样,远离尘世,打坐空山,她更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环境。 “这般随性,可是少见,但放在前辈身上,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跛道人感慨了一声,他觉得谢怜真心是个宝藏一般的人物,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奇特的闪光点,但感慨过后,话锋还是一转。 “小道还是想斗胆问问前辈,在您落脚小宁县之前,又在何处走动呢?您这般人物,不可能没有在修行界流传出名号吧?” 跛道人这个疑问合理而大胆。 在一旁为二人倒酒的杜凝儿也露出了倾听之色。 他们对于谢怜的过去,可真是好奇的紧。 这位谢前辈,强大到不可思议也就算了,神秘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好歹也是丹霞山出来的,怎么就完全没听说修行界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呢? “在落脚小宁县之前么……” 谢怜面上的缓缓浮现出一抹微笑。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真是一个很难定义的时代啊。 人类大多已经摆脱了饥饿的困扰,除了物质之外,还有了更多的精神追求。 游戏,读书,考试,上班,车房,婚姻…… 想起时历历在目,一晃神的工夫,又觉得无比遥远。 那是再也无法企及的过去了。 谢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 “道长不可能听过我的名号,我的过去啊,是道长很难想象的,没有乾国,没有丹霞山,甚至没有道长所熟知的一切……” 跛道人看着谢怜缓缓睁开的眼睛。 只觉得她的眼眸之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个世界的倒影,让他无比的陌生和……骇然! “没有乾国?乾国立国已有八百六十年。” “没有丹霞山?丹霞山建立在三千年前。” “没有我所熟知的一切?我读遍古籍,自夸一句博古通今也丝毫不为过,就连万年前,数万年前的许多事情,我都有所耳闻……若是我完全不知晓的事情,那得是什么时代发生的事?” 跛道人心中闪出许多个念头,这一刻他忽然间回想起小宁县城隍对他说的一句话。 “谢前辈见识广泛,知道很多古老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一些基础常识,却好像不是很了解……” 咝! 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内心强烈的震动了起来。 “这一位,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人物?” ------------ 第四十七章:观想法 结合前面交谈时候流露出的信息,跛道人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最可怕的是,这个刚刚推导出的结论,几乎已经被跛道人认定了。 “如果不是数万年前,乃至于更久远的人物,又怎会没有丝毫名声流传出来呢?” 跛道人有些失神。 想到自己正在跟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喝酒,他便感觉到压力巨大。 说话的语气,又下意识的恭敬了三分。 谢怜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跛道人一直都是这样,一会儿拜,一会儿恭敬,一会儿客气的,她都有点习惯了。 难得遇到丹霞山的人,除了了解修行界的信息之外,谢怜更想弄明白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修行问题。 于是询问跛道人。 “道长可知道观想法?” 跛道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辈为何有此疑问?观想法乃是修行界主流修行派系之一,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谢怜又问。 “那道长修行过观想法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 “我丹霞山九成修士,修的都是正统的金丹大道,观想法嘛,乃是三万年前,西土佛宗传出的法门,最初时,要修这观想法,就要拜入佛门,日夜诵经养虔诚,等到时机合适后,便可观想佛主,踏入修行行列……因为要拜入佛宗的缘故,当时天下修士对此法都有些排斥,极少有人愿意修行,但后来陆续有高人改良此法,除去了门户限制,做到了万物皆可观想的程度,如此一来,此法便火热了起来,如今更是发展成了主流修行体系之一。” 跛道人非常详细的介绍着观想法的来龙去脉,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后来想想,就明白了过来。 三万年前才出现的观想法,谢前辈她老人家没听说过似乎也很正常。 听了跛道人的介绍,谢怜对于自己所修行的法门了解的更深了,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是三万年前才出现的新法,那么和过去流行的修行法,是否有什么区别呢?” 跛道人轻笑一声,说道。 “当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观想法已经成为主流之一,许多真仙都已经诞生了,和其他仙人相比,并无明显的强弱之分。” “而且,师尊曾经说过,有那么几位修观想法的仙人,实力相比于同辈,还要强上许多。” “因为他们的观想物与众不同,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潜力!” 涉及到了谢怜所关心的重点,他眉头下意识的动了动,问道。 “道长可知道,那几位仙人的观想物是什么?” 跛道人一怔,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师尊倒是没有说过。” 他距离仙人的层次,到底还是有些遥远,不知道也很正常。 谢怜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不想,这番神色,却还是被跛道人看在了眼里,于是好奇问道。 “前辈为何会对观想法感兴趣?” 谢怜指了指自己,说道。 “因为我正在修行,只是却遇到了困扰。” 修行? 跛道人言语一滞,谢前辈竟然有如此雅兴? 这是见后世修行界出了新的修行法,才生出了这种兴趣吗? 关于修行的事情,他不好多问,只是顺着谢怜所说,好奇问道。 “以前辈的能力,竟然还会困扰?” 谢怜叹息一声,说道。 “就是这观想物的问题,不知该观想何物是好?这世间顶级的观想物,哪怕是一张含有神韵的画卷,都是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却是无缘一见。” 竟然是为了此事么? 跛道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可惜丹霞山不修观想法,没有配得上前辈的顶级观想物……不过,我过去曾听师尊说过一件奇闻,或许能帮到前辈一二。” 谢怜心中一动。 “什么样的奇闻?” 跛道人回忆了少许,说出了一个人来。 “大概在千年前,曾经有一位修行观想法的真仙诞生,名叫清羽道人。这一位在修行界名声不显,很是低调,乃是标准的苦修士,只是在渡劫之前来到丹霞山求取过渡劫丹,所以才被师尊知晓。” “师尊和清羽道人曾经一起论法,持续了三个多月,之后便赠与了对方一枚渡劫丹。” “我始终记得,当时师尊感慨连连的样子,他说清羽道人天纵奇才,渡劫不会是难事,我好奇之下追问,什么样的天纵奇才能让师尊如此看好?师尊却说,因为这清羽道人,做到了开先河的大事,竟是自创了自己的观想物!” 仿佛有雷光在谢怜脑海中闪过。 自创观想物!? 这……难道还能自创的吗? 她现在最为困扰的就是修行问题,心脏洞天已经开辟,但洞天内的紫气却极为挑剔,寻常观想物根本看不上眼,不久之前铜鼎云气爆发,紫气变得更加多了,可想而知,要找到合适的观想物的难度又更大了…… 此事,算是谢怜的一个心病。 如今跛道人所言,却给她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 但谢怜又记得,《大自在观想法》明确说过,观想物乃是万分重要之物,不可随意对待。 很多人心比天高,看不上手头上的观想物,干脆异想天开,虚构杜撰,结果修行不成也就罢了,还伤了自身根基。 这应当是绝对禁止之事才对,为何竟然会有人能够自创修行,并且还成功了? “如何自创观想物?” 谢怜追问。 “这涉及到自身根本,清羽道人当然不会细说,师尊只知道,清羽道人似乎是某个仙人的转世身,带着一些宿慧,对于前一世见过的事物有一定的印象……就比如说,他童年经常做梦,梦到一只九色仙鹿,梦的次数多了,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不知是怎么办到的,九色仙鹿就成了他的观想物!” 跛道人努力的回忆,将自己所知道的每一个字都说了出来。 “竟然还可以这样……” 谢怜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个念头,虽然不知道清羽道人是怎么成功的,但知道他成功了这事本身,就对谢怜很有意义。 至少她知道此事是可行的,已经有人成功过了。 别人能够成功,那么她自然也可以尝试一二。 虽然她没有做过什么日复一日的怪梦,但她的脑海之中,却是有不少来自于华夏传说的神兽,仙兽形象。 如果能够观想出来,总不会比那九色仙鹿弱吧? “对了,我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师尊还说过,那清羽道人极其擅长作画,随身带着笔墨……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跛道人又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作画么?” 谢怜若有所思。 ------------ 第四十八章:先天神禁 是夜。 天空如棋盘,星辰如棋子,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谢怜的小院之中,除却让人昏昏欲睡的虫鸣声外,再无半点杂音。 院子里的灯笼没有点燃,谢怜摸着黑躺在胡椅上,遥望着星空。 “这一世的星空,远远要比上一世美丽的多啊。” 她曾经听酒楼里的说书人说过,说是许多星辰之上,都住着仙人,你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仙人也看到了你…… 当然,这多半只是说书人的浪漫加工,普通的仙人多半还是没有能耐住在星辰之中的,起码丹霞山的那位应该就没有这个能耐。 但普通的仙人不行,不代表更高级数的仙人就不行。 前世的时候,人类便对于星空有着无限的向往,谢怜完美的继承了这种好奇心,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上去看看。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现在的她,还是先把自身的情况弄清楚才是头等大事。 跟跛道人一起喝酒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前的事情了。 在“自创观想物”这个话题之后,谢怜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跛道人很有眼色的表示:“今日多有叨扰,请前辈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拜见。” 谢怜确实是有自己的事情想要琢磨,所以没有拒绝,但还是客气的邀请师徒二人住在自己家里。 她家虽然谈不上有多大,但毕竟还是带院子的宅子,住两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谢怜住在一起压力太大的缘故,师徒二人委婉拒绝,表示不愿意打扰,住在客栈里就好。 谢怜没有强人所难,就和他们道别了。 之后,便一直坐在院子里整理今日的所得。 她作为异世来客,对于这个世界有着大量的空白,但这一日随着跛道人的介绍,大量的填补了谢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等到确认自己都记下之后,谢怜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先前城隍所赠与的古玉。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藏着这样的一件宝贝!” 谢怜伸手摩挲着古玉。 现在这块玉,除了材质特殊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了,真正珍贵的东西,早就随着云气涌入的那一刻,进入到了谢怜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副八卦图。 全名为“大衍图”,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代流传下来的,只知道小小的一幅图上,竟然有四十八道后天神禁。 所谓神禁,只有对天地法则理解到极其深刻的程度,才有可能布置出来。 最起码,得是仙人才能接触到神禁。 这都是谢怜通过和跛道人聊天得来的珍贵信息。 按照跛道人所说,一般的仙人法宝,有八道神禁即可使用,十六以上便是罕见,到了三十二道,便堪称绝品。 至于三十二道以上神禁的法宝,则都是各大宗门的镇派之物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拥有着四十八道后天神禁的大衍图,称得上是至宝。 但法宝是否强大也并不完全是看神禁的多少,也要看法宝本身的作用,就比如说大衍图,就显得有些鸡肋,此图没有任何攻击防御的用途,最大的作用,只是用来推衍。 甚至不可推衍姻缘,寿命,劫难等和天机有关的事情,只能推衍功法,神通,法术等。 如此一来,就大大限制了此图的作用。 谢怜很难理解,这大衍图的炼制者究竟是怎么想的?花费这么大力气,炼制出这么一个功能单一的宝物来。 四十八道后天神禁啊,干什么不好,偏偏浪费在这里? 谢怜旁敲侧击的询问过有关这种推衍类法宝的信息,跛道人的评价不高。 后天神禁的限制很大,推衍功法,神通,法术的时候,是要根据主人的知识储备作为基础参照的。 那么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法宝的主人懂得那么多的话,还费劲推衍功法神通做什么呢?她自己一定就掌握着不少高深的法决啊……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那是过去的大衍图。 在经过了足足一成半的云气改造之后,现在的大衍图,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的四十八道后天神禁,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谢怜无法准确的做出判断,但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神禁之上的后天气息,已经淡薄到微不可查的程度,反倒是一缕缕的先天之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这跟谢怜的后天之体变成先天道体的过程显得有些相似。 难道是后天神禁要转化为先天神禁了吗? 谢怜还记得,自己询问跛道人有关“先天神禁”消息的时候,对方露出的怪异表情。 “先天神禁乃是遥远的上古时代初始,天地法则尚且薄弱,由天地自然所生的造物,非是人力岂能想象,威能固然不可思议,但上古时代未曾结束就已经绝迹了……如今的这一方天地,法则什么的都已经完整,可不具备产生先天神禁的条件!” 如今的天地已经不具备先天神禁出现的可能了…… 于是谢怜看着自己所掌握的四十八道散发着先天之气的神禁陷入了深思。 “也许后天转化先天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铜鼎能够做到打破天地极限,将后天转化为先天……毕竟我自己就是个例子,但神禁和人体似乎有所不同,我的四十八道后天神禁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功,给人的感觉是还差一步,介乎于先天和后天之间,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不允许先天神禁出现了?” 谢怜将大衍图收了起来。 即便是没有完全转化成先天神禁,但大衍图的玄奥程度仍然增加了无数倍,此图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重宝,如果有朝一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完全转化为先天神禁,那此图就有点无法想象了…… 不过谢怜也没有太激动,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因为她很清楚,真正珍贵的始终是青铜鼎,这才是她的根本。 “有了大衍图这样的宝物,欠青屏山众妖的修行法应该是不成问题了……此事暂且搁置,我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先确认我的观想物。” 谢怜隐隐之中有一种预感,即便是这个世界的顶尖观想物,或许也入不得洞天紫气的眼。 她大概率是真的要走“自创观想物”这个路线。 只是到底要观想什么呢? 肺肝肾心脾,此乃五脏,而五脏又恰好对应五行,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心脏属火,所以心脏洞天经过云气改造后,除了紫气浓郁之外,还生出了淡金色的火焰…… 如此一来,就限制了观想物的属性。 “火属性,在神话之中拥有着尊崇地位的存在,有什么?” 谢怜喃喃自语,脑海中勾勒着观想物的雏形。 …… ------------ 第四十九章:师门教诲 就在谢怜琢磨着自己的那点事情的时候。 小宁县的客栈之中,师徒二人也没有清闲下来。 跛道人刚刚动用神念,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杜凝儿的身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跟你师祖预料的一样,只要拔除掉毒物,你身上就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两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你也可以完全继承了。” 药仙和符仙虽然早已仙逝,但对于唯一留在人世间的孤女,显然是有一番安排的。 光是为她准备的丹药,法器,修行法,神通,术法,甚至是法宝,天材地宝...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而这还不算什么,符仙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女儿送回了山门后,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最后时刻,将此生从凡人开始,一直到成仙的所有感悟,全部留了下来。 这才是杜凝儿的父亲留给她最大的一份遗泽。 只是过去她受到毒物的困扰,连活命都困难,根本没有机会享受这些遗泽。 但现在,既然已经去除了体内的祸患,那么自然而然的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师父,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真的能给到我手里吗?会不会有什么眼红的长老什么的,暗地里想要争夺啊?” 杜凝儿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该打!” 闻言,跛道人一巴掌拍在少女的脑门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 看着杜凝儿捂着脑袋吃痛的样子,笑骂道。 “你这丫头,在人世间历练的这段时间,好的没学到,却不知从哪里看到了凡人宅斗的那点心思,怎能套用到师门呢?” “你是二位师叔唯一的孩子,你本身就在丹霞山地位超然,谁人敢惦记着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是你大师叔,二师叔?还是你三师伯?你可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一番话!” “丹霞山成立三千年,除却三位仙人威慑之外,更多的还是自身的团结,你的长辈们都是有道真修,你好好想想,你从小到大,可有人对你冷眼相待吗?谁不是对你宠爱有加,你这些话如果被他们听了去,真不知道要有多么伤心。” 闻言,杜凝儿连忙摇头。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么,师父千万不要当真,这些话真不能让师叔师伯他们听了去,不然凝儿真就无法做人了。” 她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扮可爱博取同情。 但跛道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宠溺了,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丫头,你现在虽然修为平平,但有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道行就会突飞猛进了,师父这里,有几句话想要交代你。” 杜凝儿严肃了起来,他感觉到师尊前所未有的认真。 “师父您说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绝不敢违背`。” 跛道人深吸口气。 “师父希望你牢牢记住被毒物折磨的这些日子,不要忘记自己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苦楚,这些东西,都将成为你未来宝贵的财富。” “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说么?因为从我们回到山门开始,你就会成为丹霞山名副其实的‘公主’,你不仅能够获得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更会有无数人前来攀附。” “这里面的大多数人,曾经都受到过二位师叔的恩惠和教导,他们未必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但一定会对二位师叔的孤女报以最强烈的善意和支撑。” “你很快就会泡在蜜罐里,没有人舍得打你,没有人舍得骂你。” “你的修行会一帆风顺,有符仙师叔完整的修行感悟,你甚至会变成一个符道天才。 “过去外门杂役弟子想要讨你的好感,称呼你为仙子,但在不遥远的未来,所有人都会将你当成是仙子,因为你确实是仙人的孩子...” “这些东西,将带给你巨大的幸福感...也许在某一天,即便是师父我,也不好再如过往一般训斥你了。” “但这些可以预见到的美好,并不一定真的对你好,甜言蜜语,会让一个人听不进去良言,春风温暖,会让一个人忘却严冬,巴结奉承,会让一个人失去本心..” “说到底,你还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师父固然会尽力的保护你,但师父能起到的作用有限,真正决定了你的未来的,始终是你自己。” 一番话,语重心长。 杜凝儿似懂非懂,就在她想要细问的时候,却抬起头,看到了跛道人脸上的疲惫之色。 不知道为何,这一个瞬间,她忽然间感觉师父多了一丝老态。 明明师父是真人,如果他想,就可以永远保持这幅面容.. 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她想到了这十几年以来师父为他的奔走,想到了师尊深夜在山崖处的叹息,想到了在她做错事时,师尊想要责骂,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挤出的笑脸... 杜凝儿落下泪来,恭敬的拜下。 “凝儿谨记师尊教诲。” 跛道人负手站在窗前,遥望着小院的方向,说道。 “谢前辈对你有活命之恩,以后每逢重要节日,你都要来拜见前辈。” 杜凝儿点头,说道。 “这是应该的。” 跛道人欣慰一笑,再次说道。 “之所以让你拜见谢前辈,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的心中警醒,你将来无论修行的多快,有了多大的成就,都要有敬畏之心,你的一切,都是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在你走出自己的道路之前,你没有任何资格傲.....因为你再高,难道还能高的过谢前辈吗?人啊,要有敬畏之心。” 今天跛道人教育徒弟说了很多话。 因为杜凝儿的危机化解的太快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 他生怕杜凝儿未来路走的太顺会毁掉自己,所以不惜搬出谢怜,来增加说服力。 杜凝儿想了想谢怜一念之间化出灵山的画面,嘴唇便有些干涩。 其实跛道人是真的多虑了,杜凝儿可能会飘,但敬畏之心绝对不可能消失,那一幕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 “师父,你提起谢前辈,倒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先前你是不是飞剑传书来着,让师门派人来调查谢前辈的根底?” 杜凝儿弱弱的提醒。 一句话,直接破除了跛道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他神色一变,猛地跺了跺脚。 “该死,竟然忘了此事!” 调查谢前辈? 还调查个屁啊! 这是丹霞山能做的事吗? 师徒二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的无奈。 相顾无言。 ------------ 第五十章 告家长的恐怖之处 第二天清晨。 谢怜浅睡了两个时辰,便习惯性的爬了起来,然后洗脸,刷牙。 这是她重复了二十余年的事情。 “柳枝刷牙,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回头若有时间,倒是可以制作个牙刷。” 谢怜胡思乱想着。 如果是做牙刷的话,听说古人有用猪毛的,但猪毛似乎有点硬啊,我谢某人向来喜欢软刷来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钻出个小脑袋来。 正是庄俨。 庄墨陈已经去了学堂,这小家伙便解放了天性,扒在门口往里看,也不进来。 “怜姨,胡千里来了吗?” 胡千里? 谢怜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想起来这是小白狐的名字,她将嘴里的漱口水呼噜噜的转了转,然后吐了出来,用毛巾擦了擦嘴说道。 “你们约好了一起读书是吧?那他应该快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前辈,前辈,我来了!” 小白狐趴在墙头上,表面跟谢怜打招呼,实际上却对着庄俨挤眉弄眼的。 谢怜看着两小用眼睛发电报,忍不住笑了笑,说道。 “你两以后一起读书不要紧,但万万不可荒废课业,若是只顾着嬉戏,而误了学习,即便是我不跟你们计较,但只要跟庄先生和白素说一声,呵呵...” 咝! 两小顿时打了个冷战,头一回感受到了告家长的恐怖之处。 “怜姨,我绝对不会荒废课业的!” 庄俨骨头都软了,急切说道 庄墨陈向来严厉,尤其是对功课这方面,这要是被谢怜“告上一状”,庄俨都不敢想自己有什么下场。 “前辈放心,我胡千里向来拎得清轻重,我不光会自己学,我还会盯着小庄的!” 小白狐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卖队友。 换来了庄俨的怒视。 谢怜看的有趣,她本来也只是随口逗乐,实际上对这两个小家伙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不太可能会做出那等只顾着玩耍,而荒废了学习的事情。 “好了,不闹了,你们两个先温书吧,小庄的底子更深一些,多教着胡千里一点....你们还没用早餐吧?等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吃食。” 谢怜将毛巾,脸盆收好,朝着外面走去。 但就在即将出门的刹那,却是正好迎面撞上了跛道人师徒两。 “谢前辈早上好。” “早上好,二位这么早就过来了?鲁道长啊,大清早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三人相见,彼此问好,谢怜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跛道人闻言苦笑一声,说道。 “小道的酒瘾还不至于那么大,此刻前来,实际上是向前辈辞行的。”。 “辞行?” 谢怜低头一扫,看到了杜凝儿提着的早餐。 “进来说。” 她领着二人回到院子。 树下温书的两小好奇的看了过来。 “去屋里读书,过阵子就检查你们的课业。” 谢怜摆了摆手,先将他们打发了,然后又请跛道人和杜凝儿坐下。 “难道是谢某人招待不周吗?怎得这么着急离开?” 谢怜多少有点不舍,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跛道人。 这个世界很大,可不是随便畅谈几个世界就能说清楚的,难得遇到跛道人这么一个博闻广记的人,谢怜当然想要将其“榨干”. 但跛道人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说道。 “前辈盛情,小道本不应该推辞,只是确实有必须回归山门的理由。” “其一,凝儿痊愈一事,对于丹霞山而言乃是大事,应该尽快让师尊知道。” “其二,不瞒前辈,前些日子我就来到小宁县了,先发现了青屏山妖众,见他们读书,学习,与寻常妖物不同,于是心生好奇,暗中展开调查,发现他们和前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觉得前辈来历不明,意图不明,于是心生怀疑,私下里飞剑传书回宗门,想必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前辈了。” “但此事,却是闹了个大乌龙,前辈何等人物?岂是我等小辈能够随意调查的?所以我这才赶着回去,一来阻止同门的行动,二来则是将此间事,汇报上去。” 说到最后,跛道人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当初还怀疑过谢怜,还想暗中调查。 谢怜显然不会在意这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丹霞山又没对她喊打喊杀,她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只是从跛道人的言语之中,却是品出了其他味道。 “丹霞山对于势力范围内的其他修行者这么在意吗?” 面对着谢怜的询问,跛道人愣了愣,说道. “倒也不是,丹霞山位于乾国东方,一般活动范围也就在这一片。修士来来往往,很是正常,若是每个人都细细调查,却是犯不着。工作量大不少,还惹人不满。只是碰到一些实力强大的陌生修士,总还是要了解一二的,就像是前辈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注意到您,但既然被小道碰上了,却是免不了要了解一番的。” “当然,我丹霞山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宗门,所谓的了解并不是指逼问,压迫,而是以结善缘为主。” “碰上健谈的,便与之下棋,品茶,饮酒,拉近关系,碰上孤僻的,则赠与丹药,混个脸熟...” 闻言,谢怜点了点头,赞叹道。 “定下这个制度的人,倒是深谙做人之道,如此一来,在丹霞山势力范围之内,就没有人好意思再闹事了。” 跛道人笑着说道。 “这是当年符仙师叔定下的规矩,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指的便是这种情况.....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不识好歹的,或者干脆就是心术不正的魔道中人,遇到这些,我丹霞山即便是再怎么与人为善,也要与其比划比划了。” 跛道人说的这种情况,应该是极其稀少的。 谢怜哪怕再怎么小白,也知道在修行界,一个善于炼丹的宗门,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招惹的。 没见那清羽道人为了渡劫丹都求到了丹霞山头上吗? 招惹了丹霞山,就等于惹上了其背后那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 “既然道长执意回山,谢某也不好再留人了,只是你我只喝了一次酒,还没有尽兴,若是有闲,还请道长再来。” 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前辈看得起小道,是小道的荣幸。” 跛道人没有拒绝的道理,笑呵呵的应下,然后说道。 “昨日说的那件事,前辈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偿还恩情之事。 一直以来,都是外人欠丹霞山的人情。 而这次居然颠倒了过来。 这让他倍感压力,希望谢怜能够早早开出“价码”,先把人情债还了在说。 “确实是有些需求,希望丹霞山能够满足。” ------------ 第五十一章 告别 谢怜也不客气,将自己提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谢某需要大量的修行法!” 跛道人有些不解。 “修行法?” 谢怜颔首,说道。 “是的,尽量尽量多一些,杂一些,最好能有妖族的修行法。” 这个要求真是让跛道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不会没有脑子的去询问为什么,而是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前辈开口,小道本不该拒绝才是,只是这修行法,却涉及到各大宗门的根本,尤其是那妖族流行的法决,我人族之中本来就收录的极少,怕是..” 他有点张不开口,但还是咬牙说了。 此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谢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道长可能误会了谢某的意思,谢某当然不会去要那些作为不传之秘的法决,如果我开出这个条件,就是强人所难了....我要的,其实都是些寻常修行法,大路货也好,古籍残篇也罢,不管有没有价值,我都愿意收下。” 闻言,跛道人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能行?” 谢怜有些错愕。 “难道道长还觉得为难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为难,而是太容易了些,不瞒前辈,我丹霞山素来与人为善,这三千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求丹,只要能闯过幻阵到达山门外的,都是有缘之人,一般情况下都会赠与灵丹.....而那些受到恩惠的人,总会想方设法的报恩,不乏有人送上修行法,如此一来,我丹霞山收集的五花八门的修行法也就多了起来。” “前辈如果要顶级的修行法,丹霞山或许还拿不出来,但若只是追求数量大,品类杂,那恰恰找对了人,小道可以保证,丹霞山一定会满足前辈的要求。” “但那不过都是些寻常修行法,即便是数量再怎么多,也比不上一门顶尖...如果仅以这些东西来报恩,未免也太寒酸了些,恕小道万万不可答应!” 跛道人苦笑连连。 他想过要偿还谢怜的恩情可能不会太容易。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剧本。 他竟然会为谢怜要的东西太简单而发愁.. 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修行法而已,怎么能报答恩情呢?若是传扬出去,丹霞山名声岂不是都毁了。 谢怜哭笑不得。 “道长此言差矣,我帮助凝儿,你想要报答,这是人情往来,而不是公平交易。” “若只是单纯交易,早在先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那就要谈好价码了。” “所以,道长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或许在你眼里,我要的那些东西价值不够高,但对我而言,那些东西恰恰是我需要的.” 这一番话说的跛道人又是一叹。 “前辈未免太好说话了一些。” 跛道人无法分辨谢怜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他觉得,世上应该很难会有人对谢前辈生出恶感吧。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能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非是谢某好说话,只是事实如此。” 谢怜手指着杜凝儿,说道。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即便是道长任何好处都不给,我也不忍心见她香消玉殒,这本就是随心而为,若人的心意总要用价值来衡量,那这世间的人情味,可就淡了些吧!” 跛道人再次拱手,叹服道。 “前辈之言,再次给小道好好上了一课,话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小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这便回山去办前辈托付的事,最多三日,必有回信!” 谢怜也回了一礼。 “下次来,还请道长带上丹霞山的好酒。” 跛道人大笑,这自然不必多说。 杜凝儿将自己提着的热腾腾早餐放在桌子上,绽放出的笑脸如花朵一般。 “前辈快快用餐吧,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早餐呢,有羊汤,有豆饼..” 谢怜笑着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退后几步,再次拜了拜,转后迈出了院门。 就在出门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谢怜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确实也涌出了一丝不舍来。 可能做主人的就是这样吧,当客人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冷下来,就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一个人。 “你们两个小家伙,别偷窥了,快出来用餐!” 谢怜头也没回,很笃定的说道。 下一秒,房间里钻出两个小脑袋来。 小白狐讪讪的笑着。 “前辈,刚刚那位是丹霞山的高人吗?听说丹霞山的人最擅长炼丹了,也不知道丹药好不好吃,甜不甜。” 谢怜笑着说道。 “那你便刻苦一点修行吧,若是进步大,下次鲁道长来了,我就为你讨要一颗尝尝味道。” 小白狐很得意的叉着腰说道。 “那前辈您可说错了,我不刻苦修行,也能长进,您难道没发现吗?我现在道行增长了不少啊,说来也奇怪,感觉一觉睡醒,多了一二十年道行的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谢怜看了看,然后露出疑惑之色。 “还真是!” ......... 此时,跛道人和杜凝儿已经来到了青屏山。 二人悬于半空之中,看着底下气象大变的沉香谷,露出惊叹之色。 “一日之间,地脉重组完成,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灵根,这小小沉香谷,已经有了成立一个中型宗门的根基了....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群小妖恐怕守不住此处,贫道欲报恩但前辈不受,那便将恩德用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跛道人随手派出十二杆小旗,自空中落下,分别插在十二个地方。 恰恰将沉香谷围住。 然后他双手掐动印决,打出了数十道灵光,十二杆小旗绽放出淡青色的光芒,隐于地脉之中。 “白姑娘,贫道乃是丹霞山真人鲁少彦,谢前辈对贫道弟子有救命之恩,贫道感其恩德,今日特来报恩....沉香谷地气翻涌,灵气喷薄,恐怕惹来外人觊觎,今日贫道设下《十二天干戊土大阵》,助你守护这一番难得的基业,此乃掌控此阵的法决,这便传授于你......” 几个呼吸的时间,跛道人便传音完毕。 之后再也没有耽搁,抓着杜凝儿遁入青冥消失不见。 只剩下白素呆呆的愣在原地。。 ------------ 第五十二章 百姓苦 谢怜当然不会知道跛道人专门绕道去了青屏山一趟,给了白素不小的好处。 若是让她知道了,定然又要埋怨跛道人过于客气了。 但实际上跛道人也不得不如此,他道德品质比较高,所以对于还人情有着自己的理解。 虽然谢怜一番话说的他也很认可,但仍然动摇不了他的想法。 在跛道人看来,如果只是为谢怜找来寻常修行法,就当做是还清人情,那未免也太糊弄了些,他自己反正是说服不了自己。 他所求的,仅仅只是心安而已。 若是不能让自己心安,将来修行时,甚至可能会滋生出心魔。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修行者都那么在乎“因果”的原因了。 跛道人这一走,谢怜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之中。 除却看顾小白狐和庄俨的读书之外,其他时间大多数都用来研究大衍图的四十八道神禁。 越是深入研究,谢怜越是不明白。 这大衍图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你都有能耐搞出四十八道后天神禁了,为什么要将其用于大衍图这种功能单一的法宝上呢? “若是换做其他攻防之宝,怕是早就已经名传天下了吧。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这包含了四十八道后天神禁的大衍图,居然还会流落到凡尘俗世,被城隍生前的家族当成是传家宝... “以后若有机会,当要打探打探此宝的消息。” 谢怜心里种下了一个念头。 此宝在她手上,算是脱胎换骨了,四十八道后天神禁距离完全蜕变成先天,仅仅只差半步而已。 半步距离,看似并不遥远,谢怜当然要想办法弥补。 第二天清晨,还是和往常一样,谢怜安排小白狐和庄俨去读书,而自己则是出去买早餐。 前一日杜凝儿为她带来的早餐很合胃口,尤其是那一块豆饼,很像谢怜前世老家的一道美食,让她颇为在意。 所以,她直接就是冲着豆饼摊子去的。 “谢姑娘早上好啊。” 摊主是一个尘灰满面的老叔,腰身半佝偻着,这是年轻时候扛重物压得,已经没有办法恢复了,一双细小的眼眸里面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您也来买饼吃?” 谢怜笑了笑,说道。 “昨天一个晚辈为我买了一块豆饼,吃完了就忘不了了,于是今天特意跑一趟,再尝尝大叔的手艺。” 谢怜很擅长和老百姓交谈,老百姓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大家所渴望的,所发愁的,总共就那么几件事,想要拉近关系是比较容易的。 果不其然,几句闲谈,谢怜就和摊主认识了。 原来对方姓罗,没有大名,家中排行老七,从小就被人称呼罗老七。 但谢怜肯定不会这么叫,而是很客气的称呼:“七叔。” 这让罗老七受宠若惊,谢姑娘可是和庄先生一样的读书人啊! 不过他心里头还是非常受用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说道。 “虎头,还不快点去给谢姑娘拿四个饼。” 虎头是他的儿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 只不过不善言辞,看起来有些内向,听了吩咐后不声不响的揭开笼屉,取了四个热乎乎的豆饼。 “七叔你记错了,我只要三个豆饼就好了。” 谢怜提醒道。 小白狐一个,她一个,小庄一个正好。 “没记错没记错,谢姑娘是第一次来,又瞧得起老汉,称呼一声七叔,送你一个是应该的。” 罗老七一边笑着,一边用荷叶包好,双手捧着。 “七叔都这么说了,谢某也不好推辞了,但仅此一次就好,明天再来的时候,可不能再多给了。” 谢怜接过豆饼,热乎乎的,闻着有一股豆子的清香,非常开胃。 “明天?可能没有明天咯。” 罗老七说到这,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僵住,眼里闪过一抹无奈。 “嗯?这是为何?” 谢怜好奇问道。 “因为生意差啊,姑娘你想想,你与老汉交谈的这会儿,可有人来咱的摊子上买饼?” 罗老七叹息连连。 “还真是如此,但我觉得七叔所做的饼用料扎实,口味不错,为什么会无人问津呢?” 谢怜眉头微微皱起,此时正是早餐生意好的时候,别的摊子不说门庭若市吧,但三三两两的总有人去吃东西,唯独这豆饼摊子,竟是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人光顾. “老汉的这个摊子已经开了有三十多年了,再好吃的东西,如果吃上三十年,乡亲们也都会腻的....而且谢姑娘之所以觉得好吃,是因为只是吃了个新鲜,实际上区区豆饼而已,大家都会做。再加上如今年辰不好,地里欠收,官府啊,唉,真是不想提了,今年又多收了一道税..” 罗老七很是苦恼的摇了摇头。 “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老汉我的生意也不好做,已经连续七八天没有什么生意了,不瞒姑娘,老汉还指望存钱给虎头娶媳妇呢,指着这豆饼生意怕是不行了,倒不如回去种地。” 谢怜的好心情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罗老七的话语,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祖父,自己小的时候,家里遭了水灾,祖父坐在地头,看着被淹坏了的庄家就是这样唉声叹气的模样。 不过有国家的帮助,再怎么艰难的日子,总还是能熬过来。 但罗老七可没有那么好运,官府别说帮忙了,不给老百姓添乱已经烧高香了。 “我才刚找到了一个合胃口的吃食,难道就这么倒闭了?” 谢怜心里有些难受,询问道。 “若是回去种地,日子能好过么?” 罗老七苦笑一声,说道。 “能好过个什么?糊口就算不错了,当年老汉我就是瞧着种地种不出个名堂,所以才出来卖豆饼,如今年纪大了,又要回去,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罗老七认为自己家的这本格外难念。 谢怜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直接给银钱? 倒是可以。 她并不缺钱。 但仔细想想,却是又觉得不太合适.. 忽然之间,目光扫过灶台底下放着的木桶,桶子里泡着不少黄豆。 谢怜似乎想到了什么。 ------------ 第五十三章 豆浆 “七叔,你的这些黄豆从哪里进的货?” 罗老七愣了愣,不明白谢怜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大部分都是孩他娘在家里种的,若是不够,就去村里其他人家里买,我们村都有种豆子的习惯,一个村的也不收什么钱...” 谢怜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七叔,你这豆饼虽然不好卖,但是也不必急着回去种地,我这里有个古方子,您老可以拿去试试,若是能做出新鲜的吃食,想必乡亲们就愿意来消费了。” 谢怜拿出的方子,不是别的,正是豆浆的制作方法。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国家,还没有人研究出豆浆来。 谢怜记得很清楚,豆浆这东西制作方法极为简单,前世乃是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所研制,据说当时其母患了重病,每天都喝豆浆,没过多久病就好了,因此刘安的孝举被广泛流传,豆浆也随之风靡了起来。 豆浆的制作工艺十分简单,只要将泡好的豆子放在石磨上就能磨出新鲜的豆浆。豆浆只需要用石膏点卤就能做出美味的豆腐,而豆腐在古代的市场需求很大,豆腐又称为“素肉”,一般吃不起肉的贫苦人家都会买几斤豆腐打打牙祭。 做出了豆腐,如果再往下延伸,又能做出豆花,豆腐脑等美食来。 可以说是完全开创出了一条美食的道路来。 “这,这怎能使得?” 罗老七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方子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不太踏实,自己和谢怜无牵无挂,怎能随便拿人好处? “如何使不得?七叔刚刚因为聊得高兴了,还赠了我一块饼,难道谢某高兴了,还不能赠七叔一个方子吗?收下吧,等你制出了豆浆,谢某天天都会来光顾,说实话,我可是期待的很呐!” 谢怜笑着说出一番话来。 也不等罗老七拒绝,提着豆饼就回去了。 此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却可以改变一个家庭,那又不算是小事了。 谢怜心里头是真的很期待,她本来就是豆制品的爱好者,如果罗老七做的顺利,那么她可就有口福了。 回到家中,小白狐和庄俨已经温书完毕了。 简单的吃完早餐后,就要开始今天的课程。 只不过庄俨却提起了一件事情。 “怜姨,胡千里将《千字文》传授给了我。” 谢怜没有当一回事,说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本来就可以学。” 但庄俨却挠了挠头,说道。 “可我写在纸上,被我爹看到了,逼问之下,我只能说是怜姨所作.....我爹当时很高兴的样子,说是今天下了学,要来找怜姨算账。” 算账? 谢怜一怔,继而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 庄俨见了,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庄墨陈果然兴冲冲的杀到。 “谢先生,你在家做的好大的事,把庄某瞒的好惨!”。 庄墨陈风风火火的,说的话听起来有指责之意,但实际上眼里嘴角都挂着笑意,明显是在跟谢怜开玩笑。 “不过是一篇启蒙文章罢了,不至于让庄先生这么在意吧。” 谢怜无奈的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庄墨陈坐下。 庄墨陈和谢怜交情好,两家走的是越来越近了。 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不说,还一把抓过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饮下。 “不过是一篇启蒙文章?谢先生说的好似清风拂面,倒显得庄某有点没见过世面了。” 庄墨陈笑着说道。 “昨夜读了这篇文章,我可是夜不能寐啊,半夜几次走出房门,想要寻先生一叙,但又见时辰不对,不忍打扰。” “以这片文章的才华,谢先生就是考上女诸生,庄某都觉得绰绰有余!” 谢怜闻言一怔,定睛细看,果然庄墨陈眼里带着血丝,一副深感疲惫的样子。 当下便摇了摇头,埋怨说道。 “庄先生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如同小儿一样,行这不懂事的举动?” “谢先生当真不知道庄某因何而激动?” 庄墨陈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谢怜心中一动,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乾帝因为她冒充仙人,临走之前说的那一番话而痛改前非,下罪己诏,放归无辜道人,给予死难者抚恤... 初次听闻此事的时候,庄墨陈很是开心,以为天子终于大彻大悟了,乾国天下有救了。 但很快知道天子只是想做这些来讨好仙人,长生之心不死之后,他就遭遇了巨大的打击,呆坐一日,茶不思饭不想连庄俨的课业都顾不上了。 这位庄先生,虽是辞官还乡了,但一颗心思,却还在朝堂之上啊! 一念至此,谢怜立即明白了过来。 “庄先生难道是想推行《千字文》吗?” 庄墨陈露出笑容。 “知我者,谢先生。” 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兴奋的走来走去。 “《千字文》是蒙学文章,本就不需要多么好的文采,多么华丽的辞藻,庄某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通读一遍之后,那种朗朗上口的感觉,先生所作的文章,句句押韵,非常容易传播,且文章不算长,不过一千个大字,但这一千个字,却覆盖了天文,地理,历史,伦理..还有比这更适合推行的启蒙文章吗?” “圣人门徒,首重教化,而教化之始,自蒙学起,有这一篇千古雄文在,也不知道多少孩童会为之受益!” “谢先生你所写的不仅仅是一篇文章,更是教化之道的千秋功业啊!” 庄墨陈一直以来很注重实际,但作为一个读书人,又不缺乏浪漫主义的思想。 此刻他就展开了畅想,若是有一日,这天下学子都朗诵《千字文》,学堂之中整整齐齐的传出圣道之音,这该是何等美好的事情? 但谢怜的一句话,就将他从幻想之中拉了出来。 “庄先生想的很好,谢某只有一个问题,文章再好,如何推行天下?” 庄墨陈一顿,继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所有激情退去,缓缓坐了下来。 “谢先生你啊..真是会扫兴。” 他喝了口茶,只感觉嘴里都是苦的。 幻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如今的乾国,内外交困,祸根深种,俨然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边缘点。 在这个时刻,去推行教化? 真的会有人去做这件事情吗? 指望朝堂之上忙着争权夺利的衮衮诸公? 还是内阁里那几位装聋作哑谁也不得罪的老大人? 总不能是那一位除了修仙之外对于其他事情根本就不关心的天子吧! ------------ 第五十四章 丹青,道友 庄墨陈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绝望。 谢怜也不想打击他,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好友陷入到自嗨之中,默默的为其倒满了一杯茶之后,说道。 “其实庄先生还是没有放下过朝堂,虽然人在偏远的小宁县,但是一颗心思,始终没有离开过丰都。” 庄墨陈叹了一口气。 “非也,庄某的心不在丰都,而在天下百姓的身上,我读书从来不为功名利禄,只是想要为百姓做一点事....少年中举,之后又中了进士,外放为官,调入丰都,任命谏议大夫,本以为能做一些事情,但细细想来,却一事无成,这让我怎能甘心?” 谢怜静静地听着。 她早已看出,庄墨陈嘴上虽然说着回乡办教育,但实际上只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无奈之举,他的真实内心其实矛盾的很,想做一点事,却又根本无处下手。 对于这种事情,谢怜也没有什么经验能够分享。 只能默默的陪伴。 枯坐了一阵子,庄墨陈忽然开口,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谢先生,我还是打算尝试一番,这《千字文》如果能够推行下去,对乾国文业有着不小的作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未必都是不做事的,左右不过是推行一篇文章罢了,也许会有人看重也不一定!” 他认定了一个道理,既然是正确的,就应该去做。 哪怕是成功的可能不高,也要先试试再说。 给谢怜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否定先前逃避的自己一样。 “庄先生现在已经没了官职,以何种名义上书呢?” “虽然没有官职,但我还是进士,本就是上书进言的权力,再者说,我还可以拜托县令大人相助,让他与我联合署名。” “这倒是一个法子,或许能引起不少人关注...只是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庄先生答应。” “谢先生尽管说。” “送上文章时,要么庄先生署自己的名字,要么署别人的名字,反正不要提及谢某。” 谢怜淡淡说道。 “这是为何?” 庄墨陈不解。 “能写出这等文章,本该名传千古,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谢先生为何弃之如敝履呢?” 谢怜笑着指了指自己。 “先生莫非忘了,早在我们相识之初,谢某就说过自己对功名毫无兴趣,如果真因为这一篇文章出了名,那谢某能收获到的,也只有苦恼,而没有半点喜悦...庄先生难道忍心看着谢某因为此事而困扰吗?” 这当然是托辞。 实际上谢怜是怕自己引起乾帝的注意。 虽然可能性很小很小,但她还是要杜绝一切可能。 倒不是说怕乾帝,而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很满足,与皇室扯上关系做什么? “谢先生既然这么说了,庄某也不好做恶人,只是署名一事,庄某却做不出那等盗用之举,我想想,不如就不署名吧,只是提及乡野遗贤所书即可!” 庄墨陈思考了片刻,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怜点头答应,然后又说起一件事情。 “我的这篇文章被庄先生拿去了,算不算先生欠我一个人情呢?” 庄墨陈看着谢怜笑吟吟的面容,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下。 “莫非谢先生有事要吩咐?” 谢怜摇了摇头。 “不是有事吩咐,而是有事相求。” 二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以你我的关系,说什么相求?直说吧,什么事。” “之前听小庄说过,先生似平精通丹青之道?” “呵呵,谈不上精通吧,只是一时闲趣罢了。” “不知谢某是否有幸,能让先生教我丹青呢?” 谢怜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庄墨陈有点惊讶,谢怜居然会对丹青感兴趣。 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对于读书人来说,爱好总共就那几样,琴棋书画嘛,都很正常。 这是一件雅事,他没有拒绝的道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约好,明日就开始指导谢怜作画。 完事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庄墨陈没有闲着,果然直奔着县衙去了。 谢怜摇了摇头,这位庄先生,看起来真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啊。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庄墨陈一片丹心,终究是为了乾国,从什么角度来说,也算不得坏事。 唯一忧虑的,就是他不要再被碰的满头是包就好。 又过了一日。 谢怜出去转了转,罗老七没有出摊,不知道豆浆计划是否顺利。 随便买了些吃食后,便回来教导两个小鬼读书。 傍晚时分,庄墨陈下了课,按照之前约好的,正式来教导谢怜绘画 庄墨陈还是谦虚了,他的画技虽然不能说是大师水平,但也称得上精通了,绝对不是所谓的一时兴趣。 谢怜受益不小,见庄墨陈略有疲惫,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而她自己,却是继续在纸上作画。 只是画的并不顺利,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漫无目的的空想。 总之,折腾了半天,也就只画出了一个雏形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谢道友在否,丹霞山来人了。” 声音苍老,但是却中气十足。 谢怜一怔,露出惊喜之色。 跛道人果然是个信人,说是最多三日,果然履行了约定。 连忙上前打开门户,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人,白色的卧蚕眉衬托的仙风道骨,白发披在腰间,脸上的皱纹之中透着一股和善之意。 在谢怜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谢怜,眼眸里露出一抹惊色,然后拱手说道。 “丹霞山丹阳子,拜见道友。” 丹阳子? 谢怜初闻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目光一扫而过,却是下意识的定住。 这一位似乎不简单啊! 谢怜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来者气度非凡,虽然看着面善,但内在却隐着一股如渊如海的气息。 于是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法眼发动,立即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尤其是老者顶上凝聚而出的三朵青莲......... ------------ 第五十五章 丹阳子 “顶上三花.丹阳子..” 谢怜不再多看,再看就不礼貌了,连忙拱了拱手。 “没想到竟是威名赫赫的丹仙亲自前来,真是折煞谢某人了。” 谢怜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哪里还不清楚眼前这一位的来历? 定然是三老仙中唯一幸存的丹老仙了。 原来他的道号叫做丹阳子么.. 先前跛道人似乎倒是没有提过,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身为徒弟的,也不好随便去提师尊的道号,反正修行中人都是以丹仙称呼,只有极其亲近的友人,才会以丹阳子称呼。 谢怜真是没想到,丹霞山这是下血本了啊,一宗大佬,还是唯一大佬,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下山了。 “谢道友谬赞了,老道我此生不好斗,这三千年来与人斗法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有什么赫赫威名?倒是传出些假仁义,假慈悲的恶名,却是让道友见笑了。” 丹阳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慢吞吞的说着,但心中却是凛然 方才谢怜看他的那一眼,竟然让他有一种底细被看透的感觉。 几乎下意识的,就要产生本能的应激反应。 但幸好,谢怜似乎并不是故意如此,看了一眼后,便马上挪开了视线。 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但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惊悚之意。 “原以为少彦所言有些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却并不是无的放矢....谢怜,这世间何时多了这么一尊人物?” 他心思电转的同时,也试图看出谢怜的部分根底来,但一眼望去,却仿佛迷雾一片,根本无法看清丝毫。 他有一种感觉,即便是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怕是也探不出谢怜半点底细。 “假仁义,假慈悲?” 谢怜一怔,继而不解道。 “鲁道长曾言,丹霞山名声在修行界极好,三千年来不知道与多少人结下了人情,世人皆真心叹服,为何在丹仙口中,世人却变了一副嘴脸呢?” 丹阳子大笑,抚着白色的长须说道。 “少彦毕竟不当家啊,哪里知道老道的辛苦?自药仙和符仙陨落之后,丹霞山便是老道一肩挑了,所思所虑,难免长远些......世人是称颂丹霞山的不少,但道友想想,有人在丹霞山得了灵丹,于是结下善缘,但更多的人其实都是无功而返,徒劳耗费了时日,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豁达些的,只当是没有缘分,狭隘些的,便记恨上了,三千年丹霞,八百里青山,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爱,多少人恨..” 闻言,谢怜认同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她认同的自然是丹阳子的深谋远虑,三千年来,丹霞山结下了善缘,却又恶了不少人,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灵丹又不是萝卜白菜,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双手奉上吧? 有人通过考验得了缘法欢天喜地,惦记着丹霞山的好。 而失败者,则是会认为丹霞山虚伪,说是助人,却又设下考验,不能雨露均沾。 此事没办法细想,更没办法解决,人性复杂,总是如此。 谢怜在意的不是这个,即便是暗地里有人记恨,但丹霞山好歹也是名门正宗,当然不会怕,丹阳子言语之中,也没有透露出什么畏惧的意思,他更像是发个牢骚,感慨感慨而已。 可问题是,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丹阳子怎么会在谢怜面前发这个牢骚,做出这等感慨呢? 似乎意识到了谢怜心中的想法,丹阳子说道。 “道友莫非觉得老道说这番话有些突兀吗~”?” 谢怜渐渐也缓过劲来了,当面的虽然是真仙,但....也就那样,人家又没恶意,自己平常心对待就好,于是倒也不顾虑什么了,点了点头说道。 “是有那么一点。” 丹阳子表露出歉意之色。 “老道确实有些失言。” 旋即话锋一转,说道。 “老道好歹也活了几千年的岁数,怎会不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只是不知为何,见了道友,却觉得无比亲近,又想想道友对故友独女的大恩,这份亲近便更加浓烈,于是这才失了分寸,竟然初次见面,就对道友说出了这等肺腑之言.....勿怪,勿怪。” 闻言,谢怜顿时哭笑不得。 什么是人老成精? 这就是标准的例子啊。 合着在这里等着她呢。 但不得不说,谁人不爱听好话呢?尤其是堂堂真仙亲自说出来的好话,即便是谢怜,都有几分受用,哭笑不得的说道。 “真没想到,堂堂丹仙不仅炼的一手好丹,更会说这些动听好话....快快请进,在门前叙事成何体统。” 谢怜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 “哈哈,若是不会说这些讨人好感的好话,老道我也炼不得丹,兴许早就在少年时期,就得罪了他人,被活活打死了。” 丹阳子再次拱了拱手,然后接受了邀请,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歹也是真仙人物,自然不会拘束,不好意思什么的,进来后,便四下打量了起来。 “寒舍简陋,比不上仙家洞天,让丹仙见笑了。” 谢怜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丹阳子嘴角含笑,听到此话后摇了摇头,目光最终定格在老槐树上。 “道友此言却是差矣,丹霞山虽是洞天福地,但老道我也并不是居于高楼殿宇之中,早在两千年前,老道就只在后山结庐而居了,真要算起来啊,还真比不上道友你这小院.....看似简陋,实则浑然天成,也许是道友居住的久了,还隐隐有一股道韵流转,要是道友在这里住个几十上百年,说不定此地还真能成为一处悟道福地。” “尤其是道友院子里的这一棵老槐树,还真是让老道眼馋。” “要是换老道过去脸皮厚的时候,只怕是已经厚颜向道友讨要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看起来似平对老槐树真的感兴趣一样。 这引起了老槐树的警惕。 它倒是感觉不到眼前这位到底有多可怕,只是凭着本能思考,自家主人的朋友能有差的吗? 当下便生出一股危机感,枝叶都缩了回来,就像是一个人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一般。 “你这憨货,丹仙是何等身份,怎会看得上你?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居然还当真了。” 谢怜见着好笑,三两下沏好了茶,示意丹阳子坐下。 而丹阳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有一件事情道友得答应,如果不答应,老道是万万不敢坐的。” 谢怜愕然。 “丹仙请说。” 丹阳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郁闷的样子 “道友未免也太过见外了吧,一口一个丹仙的称呼,听得老道我煞是不爽利,莫非道友瞧不起老道吗?” ------------ 第五十六章 树名扶桑(求追读) 谢怜当然不会承认,马上解释道。 “只是初次见面,有些生疏罢了。” 丹阳子摆了摆手。 “老道听少彦讲述了此间情况后,就已经对道友无比敬仰了,一颗心思,早已飞到了这里,所以老道我对道友却是并不陌生,若道友不嫌弃,同称呼一声道友就好。” 这个称呼对谢怜来说还是挺新鲜的,从见面开始,丹仙就以道友称呼她。 她当然也不排斥了。 立即就如了丹阳子的愿,同称呼道友后,他便大笑着坐下。 不得不说,这一位是个交际达人,比谢怜这个很爱跟人闲聊的还要会说话,几番言语之间,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就好像他们真的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丹阳子品了品杯子里再普通不过的凡俗茶叶,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是心里头有些感慨。 “谢道友还真是彻底融入到了红尘之中啊。” 他眯着眼睛,看向头顶遮阳的老槐树,笑着说道。 “先前老道夸奖此树,倒并不完全是玩笑,此树谢道友的培养之下,已经完全洗脱了妖气,眼看着就要朝着仙灵之树转化了,等到气候大成的时候,就是老道见了此树,也要称呼其一声道友。” 谢怜有些惊奇。 先前跛道人就对老槐树评价颇高,现在堂堂真仙,居然也做出了类似的判断。 她狐疑的看向老槐树,心里头自我反省了一秒钟。 “照道友这个说法,我只让这老槐做一些杂活,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呢?” “能给道友打杂,是它的缘法....再者说,它距离气候大成还远着呢,老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称呼其为道友的那一天,至于现在么,老道其实真正惦记着的是它开出来的槐花。” “槐花?” “嗯,槐花乃是一味寒凉之药,用来炼制某些灵丹,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据说人世间也有不少人把槐花当做食材,也不知道滋味如何。” “槐花一般四五月份开,想想也距离不远了,等到花开时候,就许道友几斤炼丹便是。 “啊,才几斤啊.” 二人闲谈饮茶,时不时发出笑声。 唯独那老槐树听得患得患失,枝权都在颤抖,这二人一本正经要瓜分它开的花,真是听得头大。 时间过得很快,本就是傍晚时节,二人闲谈一阵,眼看天色就要黑了。 谢怜这才如梦初醒,怎能只用一壶茶来接待贵客呢? 连忙招呼隔壁小庄跑腿,去买些酒菜回来,而自己则是收拾收拾院子,规整些才好待客。 就在其要搬走槐树下的画架之时,却被丹阳子拦住。 “谢道友在作画?可否让老道一观。” 他好奇的站起。 “道友感兴趣么?还请道友指点一二。” 谢怜也没什么心理包袱,自己现在水平还不高,但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指点,说不定进步就会快起来。 丹阳子丝毫不含糊,直接走上前来,本也只是想品鉴一二,说点好话,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谢怜只是初学者的水平。 赞叹的话当然是说不出口了,而是转化为了惊讶。 “道友所画何物?” 他完全不明白谢怜要画什么东西。 看样子是一棵树,但这棵树却过于巨大了些,看着样子也有些古怪,至少丹阳子从未见过。 而且此树虽然巨大,但是却明显不是主角,画卷还有大量留白,按照画画的结构而言,接下来要画的,八成才是真正的主角。 也就是说,树只是铺垫而已。 “我画的,是一棵叫做扶桑的神树。” 谢怜眼里闪过一抹期待。。 “扶桑神树?” 丹阳子愣了一秒,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快速的过了一遍脑子,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棵树的名头。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虽然是真仙,但也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什么东西都知道。 既然不懂,那么光明正大的询问便是。 “老道自忖也有一番见识,但是确从未听说过道友口中这棵神树啊。 谢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也不是穿越一天两天了,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总体而言,这个世界和华夏古代有相似之处,但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就比如说这大名鼎鼎的扶桑树,这个世界就从未出现过相关的名头。 “相传扶桑,在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谢怜回忆着前世的神话传说,如数家珍似得说道。 丹阳子听了,却是嘴巴都微微张开了,这扶桑神树竟然如此了得?长数千丈,大两千余围? 天哪. 饶是以他的见识,都有点无法想象,若真有这样的一棵树....不对,还能算是树吗?随便一片叶子怕是都能跑马了吧,这是何等的参天巨树? 一树独立,群山失色。 “道友莫要太当一回事,谢某所言,不过是没头没脑的传说故事罢了,当不得真。” 谢怜随意的说道。 可不是传说故事吗? 不过丹阳子却是觉得,谢怜似乎在敷衍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怜先前介绍的时候,他没有怀疑真实性,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在谢怜否认了,说不要当真,他却觉得这不是实话。 莫非在遥远不可知的过去,真的在东海之畔生长着这样的一棵神树吗? 丹阳子显然也被带歪了,跛道人把自己对于谢怜身份的猜测都说给了他听。 他先前只是半信半疑,见了谢怜后,可以说是七分相信,三分不疑。 不过他人老成精,心里怎么想表面都看不出任何端倪,给人的感觉就是谢怜说了他也信了,点了点头问道。 “如此说来,谢道友只是凭着神话传说的只言片语记载,就想要画出这不存在于现实的扶桑神树?” “倒也不完全是凭借记载,我心里倒也有一些朦胧的印象,可以作为参照。” ------------ 第五十七章 神鸟金乌,存在与否?(求追读) 谢怜想到了前世,其实无论是古代的文人,亦或是后世的网友,都不乏有人展开想象力,结合古籍记载,刻画神话生物。 她看过无数这种类型的作品,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今作画之时,下意识的就会参照一二。 “原来如此..恕老道多嘴,还是想问问,道友为什么要画这棵不存在于现实的神树呢?” 丹阳子细细咀嚼谢怜所说的话,只感觉这位谢道友所言真是漏洞百出,先说只是神话传言,接下来又说自己有朦胧的印象...这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嘛。。 不过,并不重要。 丹阳子早就从跛道人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谢怜本来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谢某要画的并不是扶桑树,而是居住在扶桑树上的一只神鸟。” “神鸟?” “嗯,名为金乌,周身羽毛呈现赤金色,天生善于御火,三足,又被称之为三足金乌。” “此神鸟有何来历?竟然能居住在神树之上?” “要说来历,那可就多了,有说此鸟乃是太阳神鸟,本就是最初的太阳,自东边飞起,照亮大地,最后在西边落下,夜幕降临;也有人说金乌是天帝的孩子,天生尊贵,皇者之风,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没有定数。” 谢怜看着画卷,现在虽然连半成品都算不上,但总有一日,她会画出心目中的金乌,使其活跃在纸上的。 “古语有云:东海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颠有天鸡,为巢于上。每夜至子时则天鸡鸣,而日中阳鸟应之;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 谢怜儿时和无数孩子一样,在听那些精彩纷呈,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投入。 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为天马行空的,再怎么离奇的故事,总能被孩子接纳,并且赋予不一样的色彩。 但丹阳子不一样,他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很务实,他结合着自己的毕生阅历,将自身代入到了谢怜所说的神话之中。 然后就感受到了自身是何等的渺小.. 如果谢怜仅仅只是说金乌有多么多么的强大,他也许会惊讶,但不会像现在这么的震撼。 可偏偏谢怜用太阳作为例子,那就给了他一个切实的参照之物,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太阳是什么? 太阳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保证,能够带来温暖和新生,同样能够带来死亡和毁灭。 虽然丹阳子已经是真仙,但他却也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太阳,几乎每一个真仙都知道,太阳之中有大恐怖,不想死的都不会过于靠近... 而在谢怜刚刚所说的那个故事里,三足金乌便是最古老的太阳... 就以故事本身而言,丹阳子只觉得荒谬。 若是别人所说,他最多就是笑笑,然后便抛诸于脑后。 但说这番话的偏偏是谢怜,这就让他有些难以判断了。 丹阳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比较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 “先前我那劣徒提过,说谢道友对观想法似乎很感兴趣,甚至在尝试修行?” 谢怜点了点头。 “正是。” 丹阳子手指着画卷,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该不会...谢道友是想虚构出那三足金乌,作为自己的观想物吧?” 他早在看到画卷的时候,就产生了猜想。 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怜要画的,竟是这等闻所未闻的神奇之物。 “正如道友所言。” 难得有一位真仙当面,谢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请教的机会,连忙问道。 “道友看来,可有成功的机会?” 丹阳子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回答道。 “只能说很难,很难。” “我听鲁道长说过,曾有一位清羽道人,自创出了观想物?” “是有此事,但却和道友这种情况大不相同,清羽道友观想的那只九色神鹿,乃是其前世记忆遗留的一道痕迹,本身就含有一丝神韵....因为反复梦到的缘故,更是让他记忆深刻,于是这才能将其画出来,化为自身的观想物。” “这就是谢某所面对的最大困难吗?” “未必。” 丹阳子看向谢怜,深深的凝视着她。 “九色神鹿虽然罕见,但本身是真实存在的,乃是天底下有数的神兽之一,可道友所要画的金乌,真的存在吗?如果本身就不存在,那么又如何能攫取到神意呢?” 金乌存在么? 这个问题让谢怜有些迷茫,但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青铜鼎,心思立即就定了下来 “存在与否,总要尝试一二,清羽道人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谢某未必就不能走出另一条路。” 谢怜抛开了心头的纠结,既然决定了,那么便尽力去试试。 就算是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她还年轻。 “道友的自信,真是令人心折。” 丹阳子眉眼低垂,心里却在叹息 谢道友果然没有说实话啊.. 还说什么金乌本就不存在,如果真不存在,她又哪来继续下去的信心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倒是宁愿金乌是虚构的。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这等恐怖的神话生物,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道友要自创观想物,老道帮不上什么忙,但要说丹青之道,或许老道有一样东西,能给道友带来一些帮助。” 丹阳子收回了多余的心思,金乌是否存在,只需要看谢怜能不能成功就知道的,时间会告诉所有的答案,他将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 “莫非道友也擅长丹青之道?” 谢怜好奇问道。 “道友却是高看老道了,老道这辈子啊,实际上枯燥的很,大半时间都在修行和炼丹,哪有工夫去琢磨画道?我要送给道友的 这样东西,乃是一位老友的毕生画道感悟,不是老道夸张,那位故友在丹青之道的造诣,只怕是已经到了世间少有的地步!” 丹阳子取出一卷书册来。 看起来只有几十页的样子,不算是厚。 但仙家之物,岂能用肉眼判断?真要是翻开阅读,就是看个一年半载,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羽杂记》?” 谢怜没有翻开,看着封面喃喃念道,然后露出惊色。 “这莫非正是那位自创观想物的清羽道人所书?” 丹阳子大笑。 “谢道友说对咯。” 谢怜心中狂喜,顿时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 第五十八章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自创观想物的道路本就是清羽道人走出来的,如果想要尽快了解这条路,规避路上可能遇到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询问清羽道人本人。 但跛道人先前就说过,这一位是个苦修士,即便是成了真仙,也极少在世间走动. 要想寻他,几乎不可能。 找不到本人,但是能有他亲手所书的著作,那也算是不错了。 说不定此书之中,就记载着一些关键的信息。 谢怜近乎于迫不及待的翻开了第一页。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印入眼中的第一句,就让谢怜愣住了。 这...不是吕洞宾祖师的诗吗? 穿越前,她对于道教文化,或者说神仙,志怪故事很感兴趣. 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祖师是她很喜欢的一位神仙。 所以关于吕洞宾祖师的诗,她背了很多。 这一首诗,绝对是吕祖的. 但是为何这清羽道人的开篇就会记录呢? 虽心中有惑,但是谢怜并没有过多纠结. 她的心性本就如此,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不该明白,耗费神思,也是徒劳无用罢了. 缓缓往后翻去。 也就过了一刻钟左右,谢怜便强忍着留恋,将书页合上了。 “此物太过于贵重了,谢某愧不敢当。” 这哪里丹阳子口中所说,单纯记载着画道感悟的书籍。 分明是一本仙人的自传啊! 此书分明是记载了清羽道人自刚刚入道的青年时期,到成为真仙之间的人生阅历! 他是苦修士,为了红尘炼心,不惜靠双脚走遍天下。 大洋彼岸,他去过。 瀚海沙漠,他去过。 极北冰原,留下过他的足迹。 就是南方那妖族盘踞的十万大山,他竟然也待过一段时间. 一路走走停停,都被他记录于书册之间,期间他见过无数事,也参与过无数事,他将自己的看法,判断,以及感悟,同样记录在上面。 当然,也包括丹青之道。 但丹青之道的那一点内容,对于这本几乎等同于真仙自传的书籍来说,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毫不夸张的讲,这本书对于仙人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但是丹阳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了出来。 她倒是不在意,但是谢怜拿着却是有些烫手。 丹阳子轻笑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谢怜会是这等反应,说出了一番让谢怜咂舌的道理来。 “道友莫非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吗?” 丹阳子似乎能洞悉人心。 “一般的礼物我也就收了,但此物乃是一件重宝,想必清羽道人将此物赠与道友时,应该也是万分留恋的吧?故友之物,怎能随意转交,若是让清羽道人知晓,或许就伤了情分。” 谢怜是真拿着烫手,这本书的价值几乎是无法估量的,几乎每一个聪明人,都能从书中找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谢怜要开宗立派,只需要将此书置于藏经阁,让弟子们能够随意阅读。 那么假以时日,这群弟子都会因此而受益 “如果谢道友是这样想的,老道只能说你多虑了,清羽道人虽是老道的故友,但要说关系多么亲近嘛,却是未必....前面说了,清羽道人乃是标准的苦修士,不善于交际,性情也有几分孤僻,他当初找上丹霞山,只是为了求一颗渡劫丹,来增加度过天劫的成功率,而这一本杂记,则是他付出的报酬之一。” 丹阳子笑着摇了摇手指。 “谢道友可以把此事看做是单纯的交易,交易既然已经完成,这本杂记就是老道之物了。而且根据老道猜测,对于清羽道人这等心志坚定的苦修士来说,这本杂记未必有什么好留恋的,成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道路的开始,以清羽道人的性子,怕是早就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另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上去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谢怜有了几分动摇-。 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话虽如此,但..” 丹阳子不等谢怜说完,便抢话道. “谢道友是否想说,老道赠与此物,是为了偿还你对丹霞山的恩情?” 谢怜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就是丹阳子的目的。 先前跛道人看似被她说服,实际上只是无奈退去。 丹霞山不喜欢欠人情,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 这一点谢怜早就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丹阳子大笑,说道。 “这只是道友的猜测而已,老道可没有说自己是在还人情,还请道友不要多想。 “先前道友对小徒说过一番话,让老道颇为认可,如今就将这番话还给道友。” “小徒欲要报恩,道友却对小徒说:这本就是随心而为,若人的心意总要用价值来衡量,那这世间的人情味,可就淡了些吧!” 见谢怜露出呆滞之色,丹阳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怎么?就只有道友有人情味,其他人就不能有人情味了吗?老道与道友聊得投缘,送上一点心意,难道道友还要以价值来衡量吗?” 这... 谢怜简直哭笑不得。 她没想到丹阳子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吧? 但确实也无话可说了,只能拱了拱手,眼露无奈之色。 “谢某不想做那没有人情味的人,看来只能是愧领了..道友不愧是当师尊的,这说话的本领,可远远要比鲁道长高得多。” 丹阳子得意一笑,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不然为什么从来都是别人欠丹霞山人情,从来就没有丹霞山欠别人人情呢?” 谢怜由衷赞叹。 “果然名不虚传。” 事还不算完,丹阳子又挥了挥袖子,上百枚玉简飞出,悬浮于谢怜面前。 “谢道友,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共有人族修行法四千余册,妖族修行法一千余册,道法,神通等各两千余册,其中多半都是按你的要求,找来的基础法门,除此之外,残篇,古籍,以及来历神秘,却不知道用途的法门,也单独收录在一门玉简之中。谢道友点一点吧,看看是否缺漏了什么?” 谢怜摇了摇头。 “这还清点什么呢?已经大大超出我的期望了。” 只能说丹霞山有这么大的名头是有道理的。 很多事情做个七八分,就已经足以让人满意了,但丹霞山偏偏要做到十二三分,这就属于是将事情做到没有一丝纰漏的程度。 即便是谢怜,也只有佩服二字可说。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小庄便带着酒菜回来了。 ------------ 第五十九章 卜算(求追读) 一起来的,还有庄墨陈。 刚一进门,便对着丹阳子拱手。 “我道是谢先生为何会突然买些好酒好菜,没想到竟是有贵客登门...在下庄墨陈,小宁县人士,拜见道长。” 丹阳子就穿着道袍,认出他的身份再正常不过。 丹阳子早就听说谢怜有一个凡人至交,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个道礼,笑着说道。 “老朽道号丹阳子,早年间曾在栖霞观修行,今日得见庄先生,也是荣幸。” 谢怜和小庄一起将酒菜摆好,然后招呼着庄墨陈坐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庄先生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坐下来与我和道长聊一聊吧。” 谢怜也就罢了,毕竟天天见得。 单说这丹阳子,毕竟是真仙级数,哪怕是收敛了九成九的气息,但微不可查流露出的那一丝,也能让他感觉到他的不简单,庄墨陈此刻就是如此,只感觉眼前的这位道长,看似老迈,但实际上却给人一种如风中劲松一般的气质,于是也不推辞了,拱了拱手坐下。 “那庄某就叨扰二位了。” 坐定之后,又想起丹阳子先前的自我介绍,好奇道。 “栖霞观?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没事翻阅古籍,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可把丹阳子吓了一跳。 栖霞观乃是他创立丹霞山之前的修行之地,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庄墨陈怎会知道。 不过听其提起“翰林院”,倒是又觉得不无可能。 翰林院在乾国,权能比较单一,只是一个收录古籍的地方,很多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之类的古籍文章,都在翰林院封存。 科举考中进士的官吏,按照规矩,一般都要进翰林院待上一段时间,算是镀金,等到正式任命下来后,便可以戴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等头衔外放出去。 庄墨陈好歹也做过四品大员,当然经历过这个过程,不过跟那些单纯镀金的人不一样,他还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翻阅了不少典籍,因此才对“栖霞观”有一定的印象。 “庄先生倒是博闻,不知道对栖霞观知道多少?” 丹阳子来了兴致,笑眯眯的询问。 “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在三千年前,还是大虞国,此国与如今的乾国不一样,大肆任用道官,修建道宫,道观,就连皇室子弟,都要经历天师教导,当时似乎就有一座栖霞观,就在虞国都城外,据说每逢重要时节,要举行祭祀活动,国君和太子都会驾临栖霞观。” “只是后来随着虞国的战乱,天底下多数的道宫,道观,都被毁灭了,那一度占尽风头的栖霞观,也随雨打风吹了去。” “不过这都是往事了,和道长肯定并无关系,毕竟那可是三千年前的栖霞观啊。” 说着,便笑了起来。 庄墨陈根本就没有多想,老道长再怎么高寿,也不可能是三千年前的人物。 他却没有注意到,谢怜和丹阳子虽然也在笑,但笑得就没有那么畅快了,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想到老道长居然还在官府麾下的道观修行过..” 谢怜笑着为二人倒酒,心里面觉得有趣,丹阳子堂堂真仙,结果底细却被庄墨陈一个凡人给点了出来。 但也因为如此,庄墨陈被丹阳子“惦记”上了。 谢怜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老道士外表慈眉善目的,但心里头的主意可不少,而且颇为“记仇”,很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所以她接下来一边饮酒,一边不着痕迹的摸底。 庄墨陈是个聪明人,但道行跟这种活了几千岁的老家伙比,就显得太嫩了些。 不出一个时辰,八九成的底细都被套了出来。 但他还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根本注意不到丹阳子眼里闪过的得意之色。 不过,一直都是自己在说,多少显得有点不合适了,庄墨陈还是找了个由头,把话题转移到了丹阳子身上。 “道长既然是修行中人,可会修行中人的手段?” 丹阳子轻轻的转着酒杯。 “庄先生指的是什么手段?” 庄墨陈带着六七分酒意,脸颊显得愈发红润,思忖了少许之后。 “比如说炼丹炼药,八卦卜算之类。” 丹阳子想了想,说道。 “炼丹炼药是不会的,但八赴卜算却是有一点门道.” 此言若是让跛道人听了,定然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师尊真是玩心大起,拿人逗乐呢。 但庄墨陈却没有这种觉悟,他平时并不相信什么命数天定的说法,但现在不知为何却动摇了,犹豫了少许,问道。 “既然如此,道长可否看看庄某。” “哦?不知道庄先生想看什么?” “就看看我心中志向是否能够完成吧!” “且让老道试试。” 丹阳子还真用手指掐算起来,擅长八卦卜算之道,肯定是他瞎说的,但身为道门真仙,为一个凡人卜算,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也就是呼吸间的工夫,他就得出了结论。 “先生胸中的大志,怕是没有那么好实现,空有鸿鹄之愿,却无广阔的天空给你施展,如之奈何?” 丹阳子摇了摇头。 “动不如静,若是聪明些,真不如舍弃掉不切实际的念想,如此便可无病无灾,一生太平,如果执意去做,只怕是会被碰的满头大包,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庄墨陈面色平静,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才叹息了一声。 “就没有任何转机吗?” 谢怜皱眉,看向丹阳子。 却发现丹阳子也正在看着她。 “除非..有贵人相助!”。 丹阳子的眼神明显意有所指。 但庄墨陈并没有领会到,或者说他是当局者迷,此刻眉头皱起。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能助我越过那千难万险?” 丹阳子笑吟吟的说道。 “或许你命中遇到的那位贵人,真的有这种能力也不一定。” 咳咳。 谢怜干咳两声,丹阳子有点过分了。 不过,她也是真有一点好奇,庄墨陈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此事竟然让他用“千难万险”来形容。 虽然和他相交莫逆,但还真不知道庄墨陈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什么。 ------------ 第六十章 治河 这主要也是因为谢怜没有打探过的原因。 其实她和庄墨陈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是比较相似的,尊重对方,对方如果没有主动说起,自己也不会深究什么。 但今日话赶到了这里,庄墨陈又是一副酒后愁苦的模样,谢怜想了想,还是询问道。 “庄先生,你心中的志向到底是什么?今日我和道长都在这里,或许能为你参详一二。” 丹阳子拍了拍手,表示同意。 “正是此理,老道虽然没别的本事,但好歹活了一把年纪,出出主意的本事还是有的。” 庄墨陈闻言一怔,继而苦笑。 “其实此事真没有什么好谈的,或许只是我异想天开罢了,不过既然二位问起,那我便说说吧...不瞒二位,庄某平生之愿只有两个字,治河!” “治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庄先生想要治理的那条河,应当是有着乾国命脉之称的漳河吧?” 丹阳子眉头一凛,手指下意识的在桌面上点来点去。 说明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一个小小凡人却有着大大的梦想,竟然让他都感到了一丝震惊。 “过去庄先生曾言,自己做官不为别的,只是想要为天下百姓做些事..但谢某从未想过,你要做的这件事,竟是治理漳河。” 谢怜也是知道漳河的,闻言之后立即感到了棘手,难怪庄墨陈要用千难万险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漳河,等同于前世的黄河。 一条河流,几乎贯穿了整个文明史,只不过因为此世是一个仙神世界的缘故,漳河的规模远远要比黄河大得多。 无数人依靠着漳河生活,说是命脉也不过分。 但同样的,一旦漳河泛滥,所造成的灾难,也足以让无数人丢掉性命.. 谢怜还记得,前世历史记载,黄河下游决溢频繁,自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的2540年中,决口泛滥的年份达543年,甚至一场洪水多处决溢,总计决溢1590次,大改道五次,灾害之惨烈,史不绝书。 因为黄河丢掉性命的人何止亿万? 至于损失的土地,金银,牲畜等,更是不计其数。 对于古代的执政者来说,治理黄河从来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而这一世,难度更是呈几何倍数暴涨,不仅仅是因为漳河的规模更大的缘故,还因为此世乃是一个仙神世界。 漳河牵涉及广,干系巨大,也不知道多少神仙妖魔要被卷入其中,一介凡人想要完成治河伟业,无异于天方夜谭。 “谢先生和道长不知,庄某祖上并不是小宁县之人,自祖父那一代开始,因为漳河泛滥的缘故,家里只能选择内迁,庄某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整个家族都在逃难路上.....这一路,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彻底成空,族人七零八落,死了许多,走失了许多,最终我这一支,能活着到达小宁县的,还不超过十个人,这其中并不包括庄某的祖父...” 庄墨陈喝了一口酒,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祖父遇难,整个家族都因为漳河泛滥而倾覆,父亲从那时起,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治河!” “为此,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又实地考察了多次,最终完成了《治漳河疏》。” “但那时,父亲已经年迈,这个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庄某家族世世代代,都受漳河之害,而像我们这样的遭遇的,从古至今不知道还有多少!” 庄墨陈说到最后,已是落下泪来。 若不是有了醉意的缘故,他绝不可能如此失态。 谢怜很难想象,庄墨陈竟然一直背着这样的沉重执念走到了现在,也难怪他迟迟不肯放下朝堂,这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呢。 丹阳子轻叹了一声,他虽然多年未曾在人世间走动了,但人世间的疾苦过去却是见得多了,时代无论怎么变化,凡人之苦,却不会消失。 他能够理解庄墨陈的情绪,说道。 “若是庄先生无法完成治河伟业,此事是否还要落在子孙身上?” 此言一出,迈上独自坐在小桌边吃菜庄俨却是立即站起来。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庄家世世代代的愿望!” 他从未见过庄墨陈如此脆弱的时刻,以至于感受到了一种使命感。 但此番表态,却是惹来庄墨陈的一声轻笑。 “好了,你爹都办不到的事情,你以为你就能成?”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 “非是爹看不起你,而是治河之事,本来就只是空谈,若朝廷铁板一块,天子圣明如初,国力始终强盛,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现在,唉!” 庄墨陈再次叹息,自己胸中有丰功伟业想要实现,奈何运气不好,遇上了这么一个时代。 在这种时代,想要做点事本来就难,更别说是治河的这种干系到百年国策的大事! 丹阳子摇了摇头,说道。 “先生考虑的,还只是朝堂里的那些事,可在老道看来,治理漳河的难处,根本就不在于朝堂。” “哦?道长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只是一些浅见罢了。漳河绵延数万里,自高原而下入平原,过平原千山入东海,一路之上的支流,分叉,不计其数。此河干系甚大,乃是整个乾国的命脉之河,漳河安则天下安,漳河乱则天下乱....所以,这条河天生就沾染着难以想象的气数。” 丹阳子微微眯着的眼睛了放出一缕精光。 “因此,也不知道多少山精野怪,妖魔鬼魅盘踞于漳河支脉,分岔之中修行,又不知有多少散修水府,在漳河之下开辟。” “除此之外,漳河数万里水域,延伸出三条大江,两条大湖,五条大河...据传言,这些地方,都有江神,湖神,河神占据。 “庄先生要治河,首先就避不开他们,如果不牵扯他们的利益,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有所纠缠,只怕是很难善了丹阳子直接挑明了难度。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他反正是办不到的,即便是整个丹霞山都发力,也撼动不了数万里水域的漳河。 ------------ 第六十一章 尘归尘,土归土 这中间牵扯的因果,实在是太大了。 “庄某过去就曾听说过漳河多有神灵妖魔的传闻,只是未曾想到,竟然麻烦到了这种程度?” 庄墨陈有点被吓到了,丹阳子完全是在另一个维度,对他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似乎也要被浇灭了。 “说实话,老道先前也没想过,庄先生胸中的志向,竟然是要治理漳河,对于你想要完成这千秋伟业的心思,老道是佩服的,但是这其中难度,或许超过了先生的预期,对于此事,还请慎重再慎重。” 丹阳子悠悠说道。 本来他还存着卖谢怜人情的意思,如果庄墨陈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太难,他甚至愿意出手帮上一把. 但是现在嘛,只能敬而远之了。 “也不一定。” 看着庄墨陈几乎陷入到了绝望,沉默了许久的谢怜终于开口了。 “事在人为。” “治理漳河一事看似不可实现,但也只是看似,在没有做之前,一切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庄先生现在就绝望,未免太早了些。” 一番话,让庄墨陈稍稍振奋了些。 “谢先生此言当真?”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嘛。” 丹阳子见谢怜开口了,心中有了些许揣测,手在袖口摸了摸,取出一壶酒来。 “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莫要去想,二位,不如尝一尝老道的百草酿。” 这是正儿八经的灵酒。 刚一到处,就有百草的香味涌出,令人神清气爽。 就是那老槐树,似乎都有点眼馋,轻微的抖动了起来。 “好香的酒。” 庄墨陈从未见过如此诱人的美酒,端起来不假思索的一口饮下。 刚说了两声“好”,便直接醉倒在桌上。 “小庄,你爹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庄俨连忙小跑过来,搀扶着庄墨陈回去。 目送着父子二人出了院子,谢怜才收回了视线。 “道友灌醉庄先生,应该是有话要说?” “也不能算是灌醉吧,庄先生背负的太多,今日受的打击也太多了,长此以往下去,对身体可不太好,老道这百草酿,结合百草之精而酿,即便是凡人喝了,也大有裨益,唯一的坏处嘛,就是可能会醉上两三日..” “是一件好事,庄先生的弦绷得太紧,每天都在压榨着自己的时间,确实需要适当的松一松.....不瞒道友,方才谢某之所以出言安慰,就是担心庄先生被打击的太大,最后的那点心气都散去了。” “哦?只是这样吗?老道还以为谢道友要出手助庄先生治河呢。” 丹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怜,一副我已经猜到了你心意的样子。 这让谢怜一怔之下苦笑连连. “谢某倒是想帮这个忙,但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吗?” “如果是谢道友的话,一切还犹未可知。” “道长谬赞了,你跟鲁道长一样,都对谢某有很大的误解。” “哈哈,且等日后再看吧,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情,老道却要多一句嘴,提醒提醒道友。” “道长请说。” 丹阳子提着酒壶起身,叹息说道。 ”对道友这种级数的人物而言,这世间或许已经没有事情能够难得住你了,但唯独有一点,还请道友多加留意,那就是万万不可沾染俗世皇朝的气数....即便是以后出手帮助庄先生,也最好不要和皇室有什么瓜葛,君不见那乾国天子到处求仙,却无一人敢于理会么?” “皇朝气数,当真是有毒啊,前朝大虞国时,道门何等的辉煌?但就是因为和皇朝牵扯太深,以至于滔滔浩劫降临。” “俗世皇朝溃灭,天下道门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尘归尘,土归土。” 丹阳子是那番浩劫的亲历者之一,如今谈起,自然是真实性十足。 谢怜闻言,暗暗点头的同时也解开了一个疑问。 “难怪乾国天子寻不到真仙,这是所有人都把他当煞星,唯恐避之不及啊!” 就在谢怜思考之时,丹阳子已经提着酒壶来到了老槐树下。 上下端详了一番后,将晶莹的酒液倒下。 “今日心情好,也请你喝一壶吧!”。 ......... 百草酿酒性温和,凡人喝了顶多大醉,不会有承受不了的说法,但短时间内也感觉不到太大的妙处,但在未来数十年的时间里,都会因为一杯酒而受益。 庄墨陈此番与丹阳子对饮,虽然酒后失态了一些,但也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但最大的好处显然是老槐树的。 几乎满满的一壶酒倒下,都被老槐树毫不客气的吸收了。 酒液之中的灵气,是它需要的,但最宝贵的,其实还是百草酿之中自带的草木精气,与它虽然算不得同根,但却是同源。 一壶酒,至少免了它几十年的修行。 这就是入了修行的好处,不入修行者,如庄墨陈这等出挑的凡人,即便是得了机缘,也无法全部利用,而老槐树呢,则是能将好处发挥到极致。 如今自然是大喜,摆动着枝叶,传递出一种欢快之意。 “不必道谢,再过几月,槐花开了,多许老道几斤便是!” 丹阳子轻笑,他常年炼丹,不免要接触草木精灵。 对于老槐树这种褪去妖性,有成为仙根可能的灵植,他亦有三分喜爱之意。 谢怜见此,嘴角也露出笑意。 “再有一月,便是年关,等过了年,距离槐花开也就不远了。” 说起来过年,她还从未在异世界过过年呢。 也不知道是何等滋味。 自庄墨陈离去之后,谢怜和丹阳子也默契的没有再聊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有需要,大可以聊个一年半载,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谢怜邀请丹阳子住下。 他倒是没有像跛道人那样拒绝,而是直接答应了。 这就是真仙级数的从容,哪怕心里认为自己不如谢怜,但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心理压力。 丹阳子住下之后,谢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点了油灯,手指几次放在《清羽杂记》上,想要打开,却又艰难的压制住了。 “这本书一旦看起来,可就没完了,不必着急,不必着急..” 像是自我催眠一般的念叨几句,才缓缓平复心痒痒的那种感觉。 谢怜准备等丹阳子离去之后,自己再投入的去看这本宝书。 ------------ 第六十二章 为妖演法 至于现在嘛,倒是也有一件事情迫切的要做。 那就是答应青屏山妖众们的功法一事。 “难得丹阳子道友到来,正可以请他做个判断,看看大衍图所推衍出的功法,到底是什么档次。” 谢怜的手掌在身前一抹而过,印着八卦的大衍图便出现在面前。 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萦绕在大衍图周边。 就在此图出现的瞬间,在另一个房间打坐的丹阳子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嗯?” 丹阳子喃喃自语,古怪的看向谢怜的方向,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波动。 “谢道友倒是不拿老道我当外人,一点也不做遮掩,不过老道心里有数,不能做那等恶客,还是不看为好。” 他主动屏蔽了自己的感知,像是泥塑的雕像一般沉寂了下去。 只是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好奇的。 谢道友大半夜的,在干什么呢? 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自我封闭,即便是他主动释放神念去窥探,也只能看到一团迷雾罢了。 四十八道神禁上的先天气息,自己就会遮掩天机,只要谢怜不说,再高级数的仙人来看,都只能看到一团雾气。 “原版的大衍图完全是个鸡肋,推衍功法竟然还要参照法宝主人的知识储备,这跟自己研究法门又有什么区别?最多只能节省一点时间罢了,真不知道炼制此宝的人是怎么想的.....算了,也懒得吐槽了,仔细想想若不是此宝过于鸡肋,也落不到我的手里。” 谢怜摇了摇头,抛去心中的杂念,一挥手,丹阳子赠与的百枚玉简便飞了起来,漂浮在身前。 玉简看似不大,但是记载的内容却是超出想象的。 谢怜只是浅尝辄止的扫了一眼,大概心里有数之后,便不再操心了。 不过她这一扫,还是有些讶然。 丹霞山做事,当真是让人没话说。 玉简里不仅仅录入修行法,术法,神通之类,甚至就连凡俗的武学都放入其中了,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这其中的武学,有许多都是一旦落到“江湖”上,就会掀起腥风血雨的顶级武学. 但在这里,丹阳子连提都没有提。 谢怜也不知道这些凡俗武学有没有用,但有总比没有好,反正交给大衍图去推衍便是. 现如今的大衍图已经完成了进化,后天气息虽然未曾完全散去,但功能上已经朝着先天神禁转化了大半。 因此,谢怜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工夫,只需要将玉简上所有的内容,全部录入大衍图之中。 大衍图自己就会跟计算机一样,将这些内容分门别类,一旦有需要,便立刻会根据谢怜的需要产生推衍。 内容录入完成之后,谢怜将百枚空白玉简收回,这东西她可是还没有,留着自用,不能浪费了。 之后,又取出几样东西。 分别是白素的鳞片,金丝猴的毛发,虎力的胡须,小白狐的血液,画眉鸟的指甲。 这几样东西,都是谢怜昨日吩咐小白狐带来的,上面都散发着众妖各自的本源气息。 此刻也投入到了大衍图之中,只不过片刻之后,几样杂物就飞了出来,只是本源气息被录入了进去。 “开始吧。” 谢怜掐动印决,打出数十道灵光。 下一刻,四十八道神禁绽放出金色的光芒,整个大衍图也随之运转了起来。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犹如清泉一般,缓缓的流淌。 谢怜只看到,白蛇,金丝猴,老虎,狐狸,画眉鸟的身影凝聚了出来,无数道灵光涌入它们的身躯之中,不断的进行着推敲,重组,聚合等过程。 “不像是修行界该有的东西,倒像是尖端科技的计算机,能够为这几只小妖量身定做功法!” 这一幕对于谢怜来说很是罕见,以至于没有入睡,聚精会神的盯着。 她注意到,投入到白蛇体内的内容,多是来自于人族修行法,妖族修行法的占比不到五分之一。 并且这些修行法,大多都是讲究心性的道门来路。 除了白蛇之外,其他几妖则大多由妖族修行法组成,人族之法占比就很小了,也有一些残篇,古籍之类的部分内容被应用投入其中。 唯一让人惊奇的是,那金丝猴所修的功法里面,竟然加入了不少凡人武学进去,这让谢怜摸不着头脑。 谢怜发现,几妖大多都有侧重点。 白蛇注重心性,金丝猴偏向武道,虎力则是以炼体法为主,画眉鸟修的是飞禽之道......... 唯独小白狐,似乎没有什么侧重的地方,显得没有特点。 “这跟什么有关?血脉?资质?难道是心性?如果是心性的话,小白狐跟他们比,还是差了一些。 谢怜暗暗思忖. 小白狐心性不定,天真烂漫,或许是路走的太顺,对于修行都有点不上心,相比于吃过苦的几妖,他的玩心更大。 看来,以后要对他严厉些了。 距离此处尚有不少距离的一处洞穴之中,小白狐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寒意。 但也没多想,小爪子蒙住眼睛,继续睡了,明早还要去找小庄玩呢.. 翌日清晨。 谢怜走出了房门准备洗漱。 却看到了丹阳子已经早起了,正坐在石桌边饮茶,老槐树朝着他倾斜,点头哈腰一般,似乎是在讨好。 “谢道友早。” “道友早。” 谢怜看到这诡异一幕,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丹阳子指着茶壶,笑着说道。 “这老树得了甜头,昨日饮了好酒,今日又惦记上了老道的云雾仙茶。” “云雾仙茶?” “嗯,过去只生长在云雾海,老道我豁出脸面,问那云雾海之主要了几株小茶树,养了一千多年,如今产出的茶叶,总算是有些滋味了。” “竟然是传说中的仙茶?不知谢某可有口福?” “哈哈,道友说的哪里的话,老道只怕茶味清淡,不入道友法眼。” 谢怜并不客气,传说中的仙茶啊,上前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果然不同凡响,吞下之时,根本就没有感觉,茶水化作云雾,直接涌入经脉之中,大量的灵气沸腾起来,若是寻常修士,怕是立即就会被撑爆,但谢怜不同,五脏洞天稍一发力,就把这些灵气卷走了。 “果然是好茶!” 谢怜脑子里想了几个词汇,什么唇齿留香,茶香四溢,但都觉得不足以形容,于是便没有说。 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的老树,笑骂道。 “你这憨货,莫非以为是道友小气吗?这仙茶之中灵气太盛,你根本就承受不住。” 丹阳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 第六十三章 一夜创法 “谢道友若是喜欢,老道便留下二斤茶叶。” 这算得上是大出血了,平日里即便是跛道人,都休想喝这宝贝似得仙茶。 但丹阳子赠与谢怜,却显得很是随意,不过是友人之间送一些茶叶罢了。 谢怜下意识的要推辞,但是想了想,丹阳子本是随意赠送,若是自己不受,肯定又是一番道理。再者说,既然都是朋友,也不必太客气,今后如果自己有好东西,再还了情谊就是,于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那就多谢道友慷慨了。” 丹阳子见谢怜果断收下,笑容愈发的灿烂。 而此时,谢怜又取出几枚玉简,放在石桌上。 “谢某昨夜捣鼓了几篇修行法,还请道友斧正一二。”。 “修行法?” 丹阳子第一时间没有接过,而是露出疑惑之色。 “昨夜道友是在忙着此事?” 谢怜点了点头。 “正是。” 难得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真仙当面,谢怜正好用丹阳子来测试一下大衍图的能力 她所推衍的这几部修行法,并没有发挥出大衍图的全部威能,只是推衍到了渡劫之境,便停下了步伐。 越往后越是难以推衍,花费的时间也越多。 在谢怜看来,渡劫境已经足够了,毕竟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能够成仙已经可以看做是修行的终点。 如果几个小妖真的度过天劫,踏入仙境,再研究后续的法门也不迟。 修行讲究缘法,谢怜觉得,如果小妖们真的踏入真仙级数,将来即便是不依靠她,也大概率不会因为后续的修行而困扰. 不过谢怜还是留了一手,她只是将金丝猴的修行法的完整版录入了玉简之中,其他四妖的则是大为保留,仅仅只拿出了一半的部分。 倒不是说她担心外泄功法给丹阳子。 一来丹阳子乃是道门真仙,有着一定的道德水平,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等没品的事情。 二来到了真仙级数,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层次,直达渡劫境的修行法虽然珍贵,但对于真仙来说,却也算不上太好的东西。 所以谢怜在这个方面完全没有顾虑,她只是担心吓到丹阳子。 毕竟她前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如果就创出了五部直达渡劫的修行法,那未免就有些吓人了,搞不好又会让丹阳子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联想。 只拿出来了一部完整的,其他四部残缺的,就足够了,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要验证大衍图推衍出的修行法,到底是什么水平。 “一夜之间,就创出了修行法?当真是奇闻..” 丹阳子眼里露出怪异之色,饶是谢怜已经大为保留,但在丹阳子看来,仍然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难道是普通的筑基之法? 这倒是有可能。 若是高深的法门,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创造的出来? 但丹阳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拿起玉简,余年只是一扫,便露出惊色. “竟然是直达渡劫的完整修行法!” 在大多数修行者看来,能够直达渡劫的修行法,已经是完整了.. 至于真仙之后,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等到了这个境界,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迟。 “一夜之间,创出五种不同的修行法,其中四门虽然还是残缺,但匆匆一眼,就知道并不是敷衍之作,如此也就罢了,但竟然还有一门完整的修行法,这绝不可能~`!” 丹阳子心中否定,而且是斩钉截铁的那种。 他不可能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一部完整的修行法,并不是凭借空想就能琢磨出来的,而是要结合自身的修行,经验,一点点的推敲,试验,最终才能成型。 丹阳子没有尝试过自己创造修行法,但曾经编纂过一部《丹经》,用于培养丹霞山弟子的炼丹水平。 但就是那一部《丹经》,就耗费了他足足七十年的时间。 而这,还是建立在他本就是擅长丹道的真仙基础上。 一生炼丹无数,才有此等造诣。 但谢怜呢,仅仅只用一夜? 这让丹阳子怎么能够相信? 他甚至怀疑谢怜是不是提前准备好了五门功法...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谢道友这么做图什么呢? 老道又不可能是个傻子,断断不会相信这等诡异之事! 谢怜还是想岔了,她以为自己保留了大半,就已经算是照顾丹阳子的情绪,没成想即便是这样,依然让对方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道友怎么说?” 丹阳子心中虽然震动,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谢怜没有看出来,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等待丹阳子评判。 “道友稍等片刻。” 丹阳子深深的看了谢怜一眼,抛弃了心中杂念. 这一次是真的沉下心神,去研究这五篇功法了。 但就是这一研究,让丹阳子前面的怀疑全部烟消云散. 那四门残缺的修行法也就罢了,虽然看起来颇有门道,但毕竟只是残缺,真正精华的部分都在后面。 可就金丝猴的这一部完整修行法,就让丹阳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看得出来,这是修行界罕见的定制修行法。 所谓定制修行法,指的是专属于个人,族群。 就比如说这一部,因为大衍图吸纳了金丝猴本源气息的缘故,对他而言乃是无比的契合,若是修行起来,定然会无比顺利。 但若是猴类妖族修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未必有这么顺利了,只能算作是一部不错的法门。 至于猴类之外的妖族,则根本无法修行。 创造出这种量身定做的修行法,难度自然又要上升不少,一般极少会有人费时费力,打造出这种专属的法门来。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资源浪费。 “我听少彦提起过,谢道友在青屏山收了一个记名弟子,本体为白蛇,除此之外,另有狐辈一家三口,虎,猴,画眉鸟...如今看来,这几部功法不正是为他们而准备?道友甚至为他们量身定做..” 丹阳子非常的不可思议。 谢怜为什么要这么做? ------------ 第六十四章 “缘”已到 为五个不同的妖族量身定做修行法,此事听着就离谱,而最关键的是她竟然还做成了! 无论用什么角度来看待,丹阳子都不得不承认,这一部唯一完整的修行法,绝对称得上是精品了。 尤其是对于金丝猴而言,这门修行法不一定最强,但一定最适合的他。 最难得可贵的是,此法还是修行界罕见的《斗战法》,所谓斗战法,并不是闭关打坐就能修成的,而是要不断战斗,不断磨砺自己,凝聚出不屈不挠的神意。 修《斗战法》的修士极少,大多数都是些疯子,很多人死在了半路上,但如果能够踏入真仙行列,便是他人轻易不敢招惹的恐怖存在。 “老道我似乎从功法之中看到了不少凡俗武学的痕迹。” 丹阳子长了张嘴,才发现嘴唇有些干涩,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有几分古怪。 “道友送来的一枚玉简之中,不是放着些凡俗武学么?谢某一时心血来潮,参详了一二,还请道友点评。” 谢怜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那些凡俗武学,竟然真的被大衍图利用到了。 “点评?” 丹阳子苦笑。 “老道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点评谢道友...” 他缓缓放下玉简,额头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这一大清早的,就被谢道友当头一击,不瞒道友,老道我现在归心似箭,已经想要回丹霞山去了。” “此话怎讲?” “外面有谢道友这样的怪物在,老道我怎敢轻易走动?还是回山里当个闲人吧!” 说着说着,丹阳子便笑了起来。 这是已经想通了,将心中的杂念都抛去了。 谢怜再怎么不可思议,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善缘已经缔结了,这便是他人求也求不来的缘法。 原本丹霞山损失了符仙,药仙二位,还有些担心根基不稳。 但现在有了谢怜这么一位“道友”,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以这位的性格,如果丹霞山有难,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想到这,丹阳子笑得愈发灿烂。 这就让谢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位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沉思,仿佛有什么难事无法解决,一会儿又豁然开朗,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他挂怀... 丹阳子恢复了正常,和谢怜就功法的问题讨论了起来。 他刻意避开了四门残缺功法不谈,就金丝猴的这门《斗战法》提出了不少自己的看法,谢怜频频点头。 总体而言,丹阳子都是正面评价。 “看来大衍图确实产生了蜕变,以后变成了重宝,不再是鸡肋了。” 谢怜暗暗的有些开心,至少从此以后,她不必在为“法”而担心了。 财侣法地,这四项修行者最为在意的东西,她已经永久的划掉了一项。 而丹阳子却是也确认了一件事情。 “老道我故意避开四门残缺功法不谈,谢道友也没有问我,更没有要讨论功法后续思路的意思....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胸有成竹,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路子,要么就是功法或许已经推衍完整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 丹阳子额头又有出汗的意思,连忙掐断了念头。 不想了。 越想越是心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再次翻墙而入。 正是小白狐。 刚一进来,就急吼吼的喊着队。 “前辈前辈,我来啦,咦?今天我来的居然要比小庄早,哈哈,待会儿定要狠狠笑他!” 小白狐的性子便是如此,刚一进门,马上就带来一股热闹的气氛。 他大大咧咧的,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丹阳子的存在。 而丹阳子却是扫了他一眼,得出一个平平无奇的评价,只是想到谢怜为这狐辈花费的心思,心里又生出感叹。 “真是个好运的小家伙。”。 有灵众生,苦海万丈,很多费尽心机,殚精竭虑都得不到,求不得。 但是眼前的小白狐,包括芸芸众生的某些幸运儿,却不求自来。 看似白拿,实则“缘”已到,果熟蒂落而已. 因果循环,追本溯源,端是玄妙~ 参不透,参不透啊. --------- “一天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谢怜冲着小白狐勾了勾手指,语气稍稍严厉了三分。 大衍图总共推衍了五部修行法,唯独以他为蓝本的那一部没有特点,这让谢怜怀疑是不是他的心性出了问题。 难道是我平日里对他太纵容了些? “哦。” 小白狐耷拉着耳朵走了过来,虽然谢怜的语气只是严厉了三分,但在他看来,却好似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心里头还很疑惑,我最近难道做什么错事了吗? 莫非是昨夜惦记着村民家养的老母鸡被前辈知道了? “过来,见过丹阳子道长,他是我的道友。” “见过丹阳子前辈。” 小白狐恭恭敬敬的行礼,哪里有先前半点毛躁? 这让丹阳子看的有些好笑。 “你这狐辈,又不知道老道的名头,怎得做这乖巧样?” 小白狐眼里闪过一抹狡猾之色。 “前辈称之为道友的,没记错的话前辈还是第一个,能做前辈道友的人,肯定不简单。” “倒是有几分机灵。” 丹阳子淡淡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挂在小白狐的脖子上。 “你是谢道友的晚辈,也是老道我的晚辈,这一件小玩意,就当见面礼吧。” 还不等小白狐道谢,庄俨正巧捧着书本也走了进来。 丹阳子又摸出一枚样式几乎一样的玉佩,说道。 “也与你一件。” 庄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脖子上莫名其妙就戴上了一枚玉佩。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只感觉阵阵暖意顺着玉佩涌入身体,驱散了清晨的那一丝寒意。 顿时意识到,这不是凡物,眼前这位昨夜和父亲痛饮的老道长,更不是凡人。 “多谢道长。” 庄俨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敢问道长,我爹好像还在醉着,不要紧吗?” 此言一出,丹阳子和谢怜都笑了。 “放心吧,你爹没事,这一醉,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谢怜笑着摸了摸庄俨的的脑袋. ------------ 第六十五章 人间烟火 “对了,这里还有一枚丹药,小庄先生也收下吧,等你爹醒来,便转交给他,就说是酒友馈赠。” 丹阳子今天摆出一副散财老人的架势,送出了三样礼物。 庄俨有些犹豫,丹阳子又是送玉佩又是送丹药的,让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拿。 谢怜见此,笑着说道。 “收下吧,这位道长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玩意。 庄俨这才收下,然后长长一拜。 丹阳子坦然受了。 “如今是吃早餐的时间,道友可有兴趣随谢某出去逛一逛早市,买些吃食回来?” 谢怜虽然不饿,但习惯性的想吃点东西。 “正要看看着人间小县,到底是哪里吸引了堂堂谢道友。” 丹阳子直接迈开了步子。。 二人并肩朝着门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谢怜回过头说道。 “小庄,盯着小白狐温书,如果有懈怠,就让老槐树抽他!” 庄俨现在见得世面也算多了,老槐树的异常早就瞒不过他了,但之所以暴露的那么快,主要也是被小白狐出卖的缘故。 这个小家伙对庄俨没有一点戒心,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全都说出来。 幸好庄俨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分的清轻重,连自己的亲爹都没有说,这才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谢怜的吩咐,庄俨向来是不敢违背的,当下便呆愣愣的答应。 等谢怜走后,才回过神来,看向小白狐。 “你最近惹怜姨不高兴了?” 小白狐一脸委屈。 “我哪有!” 却抬起头,看到老槐树枝条飞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顿时气的狐狸脑袋都在冒烟。 “你还真想抽我!?” ...... 谢怜领着丹阳子,行走在小宁县的街道上。 虽然还是大清早,但是小县城已经热闹了起来。 赶工的人忙忙碌碌的。 趁着早出摊的人也已经开始叫卖了。 见此情景,丹阳子有些感慨。 “多年不在人间走动,这一幕场景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谢怜笑着说道。 “谢某所爱的,就是这人间烟火气,每天早晨出来,跟熟人打打招呼,说说话,挺好的。” “可是人间易老,谢道友就没有想过,百十年后,这些旧人故去,还有什么滋味?” “道友说错了,老去的是生命,而不是人间,别说百十年,即便是千百年过去,谢某喜欢的这股烟火气,也不会淡。” 丹阳子轻叹。 “明白了,谢道友喜欢的就是人间的这种感觉。” “是啊,对谢某而言,追逐道途是一种遥远梦想,而人世间的美好,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老道我当年也在人间道观修行,却没有道友这样的感悟。” “哦?提起此事谢某还有些好奇,当年大虞国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简单,一句话便可概括..那就是修行者过度与皇朝气数牵扯引发了恶果。” “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方方面面....牵扯的太深了,以至于大虞国几乎可以万世万代,但天下岂有万世不易的王朝呢?造化弄人,神通不敌天数,最终引来灾劫,我等修士筹划多年,最终一场空梦。” “虽然不知详情,但大概明白了,道友能够在这种浩劫之中脱身,已经算是好运了。” “老道当年虽然在栖霞观修行,但是牵扯的并不深,见苗头不对,便果断退去了,当时还被不少人嘲笑,说是无胆鼠辈。” “那当初嘲笑道友的人还在吗?” “尽数归于黄土咯!” 二人一路闲聊着,买好了早餐回去。 谢怜有些遗憾,罗老七还是没有出摊,难道是真的回去种地了? 她对身边的丹阳子说道。 “道友没有口福了,今日无缘享受一道美味。” 丹阳子有些意外。 “老道我虽然多年不曾走动,但人间美味十分也尝过了九分,不知道是哪一道佳肴竟然让谢道友如此惦记?” 谢怜神秘一笑。 “即便是人间美味十分尝了十分,道友也没有吃过谢某所说的美食。” 丹阳子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惦记上了。 左右不过是一道人间美食罢了,以后再来小宁县,总还是要想办法吃到的。 早餐用完后,丹阳子便要离去了。 谢怜这次没有劝,跛道人也好,丹阳子也罢,都是非常有主意的人,他们决定了的事情,旁人轻易更改不了。 临走前,丹阳子对她发出了邀请,希望她去丹霞山坐一坐. 谢怜有那么一个瞬间,还真是挺动心的,毕竟修行宗门没有去过。 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到时候,但也答应了丹阳子,以后定要去丹霞山坐一坐。 “这枚令牌,乃是老道随身之物,将来谢道友如果在世间走动,遇到了丹霞山弟子,亮出此物,便可随意驱使他们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谢某不太好吧?” “何来重要一说?外物罢了,对于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来说,如果谢道友需要他们帮忙,那是他们的福分。“ “那谢某便收下了..对了,还有一事,请道友帮忙留意。” 谢怜心中一动,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 “谢道友请说。” “如果以后修行界有什么热闹的事情,谢某消息闭塞,无从得知,还请道友顺便通知一声。” “哦?先生居然也想掺和修行界的事情了?老道我还以为先生只对人间烟火气感兴趣。” 谢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人间是生活,修行是工作,要想进步,总还是免不了要跟修行界牵扯,再者说,谢某向来喜欢凑热闹。” 丹阳子拍掌大笑。 “好一个生活和工作,谢道友的话,老道记住了...”。 --------- 谢怜目送着丹阳子离去,心里头的那一丝不舍缓缓散去。 似乎这世间的修行者,都不怎么喜欢待在人间。 跛道人也好,丹阳子也罢,对于谢怜“感悟红尘”的举动都很佩服,但要让他们长久的去做,怕是一个都待不住。 谢怜觉得他们在山中修行是耐得住~寂寞。 可在他们看来,谢怜这种在人世间待着的,才是真正的寂寞。 先前谢怜没有这种觉得,但随着修行的时间越来越久,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了。 倒不是突然厌倦了人间,或者说法力高深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而是长期待在一个地方,不符合她的心意。 ------------ 第六十五点五章 静极思动,众妖感动 毕竟她最初梦想着修行,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感受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真正魅力。 待在小宁县这一处,所能看到的风景实在有限。 “鲁道长走了,老道走了,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也得出去走走啊。” 谢怜轻声一叹,明显是静极思动了。 但并不急于一时,好歹要过了年,等槐花开了再走不迟。 “好了,开始今天的课业。” 谢怜转过身子,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在偷偷巴望,一副狗狗祟祟样子的小鬼,于是露出严肃脸,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教导这两个小家伙,是一件越来越轻松的事情。 主要原因在于庄俨。 庄俨的家教实在是太好了,远远领先同龄人,更别说跟小白狐这个半吊子比。 所以谢怜基本上起到一个督促作用,大体上的教导,其实是由庄俨来做的,只是偶尔遇到一些难题,或者庄俨说错的地方,谢怜才指正出来。 现在小白狐底子厚了些,已经开始自己读书了,实在不懂的就记下来,要么问谢怜要么问庄俨。 清风吹过,老槐树的树叶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树下两个小家伙正在聚精会神的读着书。 而谢怜,则是坐在树下的胡椅上,捧着《清羽杂记》,入神的看着。 正如前面谢怜所想的,这本书一打开,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天色渐晚,小白狐回了青屏山。 这次路过老乡家鸡圈的时候,连口水都没敢流。 “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前辈,怎么今天对我格外的严厉呢?” 小白狐心里头嘀咕。 过往对他很是宽容的谢怜,今天却对他重点“盯防”。 稍微一松懈,谢怜的眼神便看了过来,让她浑身发毛。 最可恨的还是那老槐树,一直蠢蠢欲动的样子,居然真的想抽他. .. 真是不讲义气啊! 白影于黑夜穿梭,没过多久,小白狐就回到了青屏山。 如今的青屏山,果真是不一样了。 别说是他这种小妖,就是没什么神智的野兽,也在本能的往青屏山聚集。 这里灵气浓郁,远远要比其他地方优越的多,若是有幸运的野兽,吃下那从地缝里冒出来的灵根,或许就会直接通了灵智,迈入到精怪的行列。 数日之间,不乏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这跟沉香谷众妖没什么关系,他们也没有招揽小妖,当个山大王的伟大理想。 反而比过去更加低调了,轻易不出沉香谷。 小白狐到了谷口,按照白素教导的那样,轻巧的穿越跛道人所布置的阵法,进入到了山谷之中。 “那个好心的道长真是帮了大忙了,若是没有这座阵法保护,大家可真的没有安全感。” 刚一进入沉香谷,一股浓郁的灵气,便朝着小白狐喷涌了过来。 他人立而起,鼻子耸动,用力一吸,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将这一股喷涌的灵气吸收干净,然后打了个激灵,浑身舒畅。 待在沉香谷,真是一种享受,就像是泡在灵气温泉之中一般。 小白狐迈开步伐,进入了谷中深处,然后就看到了众妖正在那里炼气。 他们要比小白狐刻苦的多,所吐纳的灵气数量也极多。 尤其是白素,每次呼吸之间,都卷起不小的灵气潮流。 若是换做过去,这绝对是不敢想象的。 灵气稀薄的青屏山,那里禁得起这么祸害? 但现在,光是一个沉香谷,支撑众妖的修行都显得绰绰有余。 “白姑姑,我回来了。” 小白狐大声说道。 事实上众妖早就知道他来了,已经在结束修行的过程之中了。 白素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今天前辈教了什么?” 小白狐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布包,翻找了一番,说道。 “这个可以先不着急,今天前辈给了我五枚玉简,说是给咱们的修行法?” 闻言,众妖立即起身。 “终于有修行法了吗?” “为什么是五枚?” “前辈具体怎么说?” 群妖脸上露出了急切之色。 这几日他们是幸福而又焦虑的。 幸福的是沉香谷之中的灵力实在是太充裕了,让他们无比满足,但焦虑就在于,没有修行法,就只能靠本能吐纳,吸收灵气的数量实在是有限。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座金山,但是没有工具挖掘一般。 “前辈说这五种修行法,都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自己修行即可,最好不要外传,倒不是说舍不得,而是其他族类学了我们的法,未必会有用就是。” 小白狐把五枚玉简递给众妖,上面有着标记,不会弄错。 “量身定做?” 众妖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下一刻,当他们的意识沉浸到玉简之中的时候,却是立即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竟然真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修行法!” “光是读一读,我感觉我体内的灵力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不可思议,这部修行法竟然可以修行到渡劫!” 群妖连连感叹,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白素是表现的最为冷静的,她在看完自己的修行法之后,更多的还是感动。 “难怪前辈过了这么久才赐予我等修行法,原来她竟是花费了这番心思,为我们量身定做...” 一番话,说的众妖的狂喜都淡化了下去,随机涌上来的,是一股强烈的酸楚之意. “我等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前辈这般厚爱?” 群妖面朝小宁县的方向,深深拜下。 这自然也包括白素. 她不光拜了,还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师尊。” 这正是: 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 ......... 小宁县之中。 仍然躺在胡椅上借着月光看着《清羽杂记》的谢怜似有所感,青铜鼎之中浮现出白素下拜的模样,一闪而逝。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继续投入的去看书了。 群妖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下去。 但方才酝酿出的深厚情感却没有消失,而是深深的埋在心底深处. 不需要任何人督促,他们都会豁出性命去修行的,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他们所得到的厚爱。 在场的妖众,也只有小白狐没有这样的觉悟,看着长辈们沉默的样子,他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 第六十六章 委屈小白狐.jpg “前辈又不是第一次给咱们好东西了,至于又哭又笑的吗?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我胡千里有定力....话说今天我还看到了一位老前辈,前辈说是她的道友,因为我问了好的缘故,老前辈送了我一枚玉佩。” 小白狐炫耀着自己得到的好处。 狐母连忙凑了过来。 “什么玉佩?给我看看。” 小白狐指了指自己胸口。 狐母翻转着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前辈的道友所赐之物,定然非同一般,你要好好戴着。” 白素吩咐了一句,等小白狐点头应下之后,又问道。 “前辈的道友是什么样子?你可知道他的名号。” “前辈让你拿功法回来,对我们是否有交代?” “算了,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说一遍。” 小白狐回忆了片刻,然后便叙述了起来。 群妖一点也不嫌无聊,津津有味的听着。 等到小白狐说完后,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丹阳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金丝猴挠了挠下巴,似乎有些印象。 “咝,我想起来了,早年之间灵鹤还在的时候,曾经外出打探过,说是咱们附近唯一的修行宗门就是丹霞山,那丹霞山三仙之中的一位,似乎就是丹阳子!” 画眉鸟惊叫一声。 “为咱们布阵的那位前辈,不也是丹霞山的人吗?” 众妖露出悚然之色,原来这一位竟然是丹霞山的仙人。 也难怪有资格做前辈的道友。 “丹霞山...” 白素深深的记下,说道. “前辈的恩惠,比天高,比海深,我等豁出性命怕是也无法报答,只能说若是前辈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即便是去送死,我等也不会有任何退缩之意。” “但是这丹霞山却不一样,之所以屡次帮助我等,实际上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 “我等怎能让前辈欠下人情呢?诸位,努力修行吧,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将这些人情还给丹霞山!” 众妖闻言,纷纷点头,眼里露出些自信来。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觉得好笑,你们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妖,也敢说要还丹霞山的人情?你们也配? 但众妖心中再也没有丝毫自卑之意。 已经有了绝佳的修行地,有了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法,有了谢怜几次三番赐予的机缘,他们凭什么成不了气候? 终有一日,青屏山众妖的名号,会响彻在修行界。 不为别的,只为不给前辈丢人. 一念至此,众妖心中豪气迸发,胸中之意,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而白素,却是看到小白狐缩了缩爪子,正在悄然的往家中退去的心虚样子,顿时眉头皱起。 “胡千里,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小白狐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 狐父大怒,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清理门户。 “前辈的吩咐,你也敢隐瞒?” 小白狐身子一颤,连忙捂住耳朵,畏畏缩缩的说道。 “好嘛,我说..谢前辈还有一句话,要带给白姑姑。” 白素心神一凛,连忙露出严肃之色。 “快说!” 小白狐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前辈说,让白姑姑好好督促我,磨一磨我的性子。” 嗯? 众妖齐刷刷的看向白素,然后又齐刷刷的看向小白狐。 “你得罪前辈了?” 小白狐满眼都是冤枉。 “我真没有啊。” 狐父狐母冷笑。 “你若没有,前辈怎会突然要督促你,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对!” 二者对视一眼,揪着小白狐便回去了,惨叫声渐行渐远。 唯独白素,似乎猜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 一晃眼,三日过去。 随着年关将近,暖意渐渐散去,寒意则是涌了上来。 人们不约而同的多添了一件衣服。 而在庄家之中,一声悠长的透着舒服之意的声音响起,正是庄墨陈。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挂在头顶上的太阳. “我这是醉了多久?” 他还记得自己喝醉的事情。 “爹,你足足醉了三天呢!” 庄俨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什么?三天?” 庄墨陈下意识的不信,但本能告诉他,自己好像真的睡了挺久的。 “真的睡了三天,怜姨昨天还来看了你一次,说你没事,只是太累了,让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身体就能好上许多。” “你怜姨是这么说的?” 庄墨陈有些凌乱,但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健康了不少。 精神十足,耳清目明,腿脚也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嗯,怜姨这么说的...对了,那天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个老道长第二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枚丹药,说是让我转交给爹,说是酒友相赠。” 庄俨取出丹阳子留下的灵丹,递了过来。 “老道长居然已经走了,真是失礼,竟然一醉不醒。” 庄墨陈有些惭愧的说道,但是却对灵丹并不在意,随意的看了两眼说道。 “老道长的心意是好的,但此物就没有必要了,方士炼制的那些丹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本能的甚至有些反感,古往今来也不知道多少君王被方士的“灵丹”害的够呛,当今乾帝就是个例子。 但庄俨见到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是有些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很认真的说道。 “爹,老道长送你的灵丹不太一样,请你一定要收好,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庄墨陈一怔,这还是庄俨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口吻跟他说话,他下意识的攥住药瓶,说道。 “好,爹记住了。” --------- 庄墨陈醒来后,匆匆用过了饭食,便来找谢怜赔罪。 他认为自己一醉三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尤其是在丹阳子离开的时候,自己没能送一送。 但谢怜却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起了疑心了,对于自己一醉三日这件事情,抱有一定的怀疑,言语之中不乏试探之意... 对此,谢怜的回答显得很狡猾。 “灌醉先生你的是丹阳子,等老道下次再来了,有什么疑问你去问他便是。” 这就让庄墨陈说不出话来了,天知道丹阳子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 此事,就这么暂且搁置。 庄墨陈很快又投入到了更忙碌的事情之中。 ------------ 第六十七章 无惧因果 年关将近,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过往小宁县地界,即便是下雪,也不会太大,但仍然会给老百姓造成极大的困扰。 城里的人还好些,那些外围村庄的贫农,每年都有人因为冻饿而死. 庄墨陈说动了县令,二人牵头,集合了城中富户捐钱捐物,买了一批冬装冬被,打算送到乡里给有需要的人。 在他们眼里,不事生产,也没什么事业的谢怜当然算不上富户的行列。 但谢怜听闻此事后,还是让庄俨送过去纹银百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当时就让庄墨陈愣了片刻,感慨道。 “谢先生真是深藏不露。” 反正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谢怜的钱从何而来的,但总不可能是作奸犯科得来的,所以也没有细想,谢先生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但谢怜捐钱一事,却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折。 不知怎的,此事被小宁县城隍知道了,也取了纹银二百两,托梦给了庄墨陈。 庄墨陈梦中得到城隍捐赠善款的信息,一觉睡醒,发现案几上真的有银子,当即变了脸色,连忙通知了县令。 没过多久,县衙之中出来一大票人,前往城隍庙进香。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小宁县原本那些舍不得掏腰包的财主,在听说城隍老爷都捐了善款之后,连忙赶往县衙说什么也要表达自己的一番“心意”。 谢怜得知此事后,无奈的笑了笑。 这老城隍,还挺会揣摩“上意”的。 不过,总不算是什么坏事。 虽然谢怜感觉不到寒冷,但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多加了两件单衣,一天到晚也不怎么出去,一直坐在大槐树下看书。 一晃眼,便是一月有余。 这一日,小白狐和庄俨照例在树下读书。 因为寒意深重的缘故,庄俨鼻头冻得微微有点发红,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围脖。 小白狐盯着他的围脖很久,怀疑是狐狸毛,后来经过他几次检验后,才确信是兔子毛。 “发现了吗,前辈最近看书更入迷了,都不怎么操心咱们的课业了。” 小白狐嘀嘀咕咕的说道,目光贼兮兮的看着坐在胡椅上的谢怜. “你这狐辈也是好笑,前一段时间怜姨重点盯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天天叫苦,现在松了一些,你又开始抱怨。” 庄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眼里露出嘲笑之意。 “别提前一段时间了,前辈一句话,弄得白姑姑和我爹娘像是看管犯人一样,天天对我严厉要求,唉,我都不敢回家了... 对了,小庄,要不你到我家去玩吧?白姑姑和我爹娘看你来了,应该就不好意思管我了。” 小白狐一脸的无奈,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他心里头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也没有生出什么叛逆的心思。 顶多嘴上有些抱怨罢了。 如今话锋一转,竟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或许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不了,怜姨不去,我哪里敢去你家。” 庄俨毫不犹豫的摇头,想到青屏山的大老虎,就有点发怵,虽然在小白狐口中,他的那些长辈都是很好的人,但庄俨一个人肯定还是不敢接触的,除非有谢怜带着。 “前辈怎么会去呢?她老人家现在只想看书,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操心了。” 小白狐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失宠的感觉。 以前前辈多喜爱他啊,现在读了一本书,就对他不怎么在意了。 “说来也是奇怪,看怜姨读的那本书,最多也就几十页,为何看了一个多月,竟然还没有看完呢?” 庄俨挠了挠头,这件事情他疑惑了很久了。 二小在一旁议论,猜测。 而谢怜,这一次却是没有分心兼顾二人的,她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清羽杂记》之中。 一个月的阅读,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了,也开拓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并且对于清羽道人,有了那么一丝知音之意,因为对于很多事物的看法,二人都是一致的,只不过二人性格不同,谢怜喜欢热闹,看到有些事情可能会主动往上凑,而清羽道人,则是一心苦修,他洞悉世事的主要原因也是为了修行,大多数时候都是驻足去看,却不怎么掺和。 这符合苦修士一贯以来的做派,除非是自己真的很感兴趣,不然一般都不去沾染因果。 这一点谢怜深感认同,只是认同归认同,她却觉得,自己不能完全跟其他人一样。 倒不是标新立异什么的,而是她似乎不怎么害怕沾染因果,反倒是因果牵扯越多,对她越是有好处。 就比如说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每次异动,都是因果牵扯的时候。 但谢怜也不是那种为了沾染因果,就强行去掺和的性子,青铜鼎也远远没有那么功利,一切的标准就是四个字,随缘随心即可。 如今,谢怜已经看到了关于丹青之道的重点,于是这才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清羽道人修的是观想法,之所以选择走自创路线,纯粹是因为他这个苦修士,没有什么好的传承。 自身所掌握的观想法,只有最普通的观想物,这和他的志向显然是不相符的。 他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想要寻找机缘,但是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才想起过去梦中的九色神鹿,打算冒险试一番。 谢怜本来以为,清羽道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读到这一段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原来他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那个前人指的是大虞国的一位官吏,原本只是宫廷编纂,负责整理,保养,收纳历朝历代的名家画作,此人在这个职位上待了四十年,不觉得枯燥,反而愈发兴奋,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位画痴,这样的工作实在是一种享受。 大虞国与道门牵扯的很深,拿丹阳子的话来说,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有牵扯,所以即便是小小的宫廷编纂,也能接触到修行法只是他本身没有什么资质,没有人以为他能够修的出什么名堂,可造化弄人,他于宫廷观画四十年,突然以画入道,修为突飞猛进,不到二百年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走过了常人七八百年都走不完的道路. 虽然此人最终陨落在了真仙劫之中,没有能够真正的长生久视,但他的事迹,一度成为传说。 ------------ 求下追读 各位大佬辛苦一下,每天追读完最新章节吧,新书期对于小作者来说这是唯一能获得曝光推荐的方法。 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和曝光,很多书养死也就是因为这样。 其实这样说对读者有点不公平,毕竟对于读者来说首先看书要对胃口,其次就这点章节也看不爽。 但是作者也没啥办法,我上架会日万,所以,每天追读一下吧(;_;) ------------ 第六十八章 技意神 清羽道人运气好,得到了此人的一本手札,深受对方影响,于是这才亲自尝试自创观想物。 后面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他成功了,也算是继承了前人的遗愿吧。 “丹青之道,有三重境界,其一为技,其二为意,其三为神。” 谢怜闭上眼睛,暂且合上书籍。 前两重境界都不算困难,甚至对于谢怜来说,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有清羽道人的笔记指导,再加上自身的悟性惊人,很快就能掌握技法,画出意境。 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唯独第三点,要使画作具备神意,就显得玄之又玄了。 类似于“画龙点睛”的故事那般,虽然现实情况不至于说画上眼睛,画中之物就活了过来飞走,但最起码也要给人一种近似于活物的感觉。 这种东西无法用言语描述,只能通过人的本能来判断,活物还是死物,一目了然 按照清羽道人所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实在是侥幸到不能再侥幸,一是他对九色神鹿很熟悉,过去常常梦到,本身就感受过对方的一丝神意,二来却也是机缘巧合,一日突然顿悟,这才破了瓶颈。 但这种时刻,可遇不可求,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第二次这么好运,只能说是侥幸侥幸再侥幸。 “全靠运气么?” 谢怜思索了少许,却是没有太过于纠结. 行不行的,先画了再说。 即便是真的成功不了,那也没什么所谓,她有的是路可以选。 谢怜消化了这一个多月的所得后,暂且放下《清羽杂记》,她现在才看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内容,要想完全读透,还需要一定时间。 这就不必急于一时了,倒是画金乌一事,该进入正轨了。 于是庄俨和小白狐惊奇的发现,谢怜虽然放下了那本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怪书,但又沉浸到了作画之中。 并且她作画的时候,也是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即便是他们接近,也没有惊动丝毫。 她有的时候只画几笔,刚刚看出些端倪,就被其扯下丢在一旁。 有的时候画了大半,二小正要欣赏,又被她撕了。 最可恨的是,即便是那些被谢怜废弃的画作,他们也无缘得见,那老槐树时刻警醒着,往往第一时间用枝条卷走,偷偷的藏了起来。 气的小白狐疯狂跳脚。 “你这没义气的老树,怎得如此小气,前辈又没说不让我们看,你凭什么藏起来?守财奴,没义气,守财奴...!” 但老树巍然不动,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进去。 又是差不多半个月,这一日,谢怜又在作画,此次进展的十分顺利,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完整的画出第一幅画,但就在快要收尾的时候,却又涌上来一股烦躁之意,心里立即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还不等她将画作捏成一团丢掉,忽然间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画卷就飞上半空。 幸好老树高度警惕,直接将其卷走收好。 但这一阵风,仍然吹着谢怜发丝飘扬,衣袖鼓动. 她抬头一看,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半点太阳。 一股惊人的寒意,正在天空中凝聚。 “这个冬天,怕是不太好过啊..” 谢怜喃喃说道。。 即便是成为了修行者,依然会在天地规则之前而感到无力。 就比如此时此刻,一场寒冬,眼看着就要到来。 乾国东部也不知道多少城池的百姓,都将因为这场寒冬而生死未卜。 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各有各的特点,本就是天地运行的基础规则. “明天过来时,多添一件衣服。” 谢怜看向庄俨,淡淡的说道。 “好的怜姨。” 庄俨紧了紧衣衫,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寒冷了。 谢怜没有将自己所观察到的信息告诉庄墨陈,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对于天气敏感的人远远不止她一个。 那些在乡间地头忙碌的农民,或许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但对于天气却是并不缺乏了解。 今年将会是一场寒冬!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宁县,乃至于整个乾国东部。 不过大多数地方的老百姓,都没有太当一回事。 乾国东部极少出现那种极端的严寒天气,大多数时候所谓的寒冬,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 而各地的县令,郡守,大多对此也没有太重视,他们将一道道奏折发往中枢,将东方可能出现寒冷天气,引发灾情的消息告知,就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至于丰都方面,则是毫无反应,奏折如雪花一般飞来,但最后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疑似有灾情,又不是真的遇到了灾情,对于高高在上的诸公和天子来说,无疑是两码事。 相比之下,小宁县的县令还算是一个有责任感的。 至少在庄墨陈的带动下,发动城中富户捐钱捐物,预先准备了不少过冬物资。 因此,县衙方面对于度过这个冬天,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但无论是谢怜,还是县衙和普通的百姓,都小瞧了今年冬天的威力。 新年快要到了。 小宁县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进了城,开始置办过年的年货。 红灯笼挂在街边,一股“年味”,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这么涌了出来。 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学堂早早放了假,庄墨陈于是得了空闲,邀请谢怜一起出来走走。 古代的新年,对于谢怜来说可真是够稀罕的,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怎么说呢,相比于前世热热闹闹的集市,氛围感是有了,并且还要浓郁的多,但集市上的货物种类什么的,却是不够丰富。 但炮仗之类还是有的,部分家里有点余钱的百姓,都会选择给孩子买上一些。 新年是小摊小贩们的狂欢,整条街道都充满了叫卖的人群,哪怕气温日益降低,也无法阻止这些人在年前大赚一笔的决心。 “庄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不知道丰都的年节和小宁县相比,有什么区别?” 谢怜一边走一边交谈,偶尔遇到感兴趣的东西,还会驻足把玩一二。 “相比之下,丰都肯定是要更加热闹一些,场面铺的很大,达官贵人们的家眷也会出来走动,真的到了除夕那一夜,天子都会登上城楼,与民同乐..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做这件事情的,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四皇子。” 庄墨陈嘴角带着笑,虽然说着和朝廷有关的事情,但却没有以往提起这些事情的愁眉苦脸了。 新年的喜气,也冲淡了他胸中深埋的郁气. ------------ 第六十九章 春联 “太子去做这件事情很合理,但这跟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天子年迈,求仙不顺利,缺乏安全感,所以扶植起了四皇子与太子打擂台罢了....不过是天家常见的制衡手段,还配不上让谢先生关心。” “庄先生一语道破了真相啊...” “以史为鉴,什么事都不稀奇,历史之中都有着答案,只不过又是一次重演而已。”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谢某曾经就听过这么一句话,人类就是在不断的重复历史中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犯过的错误。” “还是谢先生说的精辟。”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市集最热闹的地方。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引得二人都分泌出了口水。 “走,去瞧瞧。” 谢怜眼前一亮,领着庄墨陈往前走去。 果然是卖小吃的摊位,过往很少见的花样,今天都摆了上来,一眼望去,至少几十个摊位,大多数生意都很红火。 再怎么吝啬的家长,自家孩子在过年的时候索要小零食,也会掏腰包的。 而其中生意最为红火的,无疑是罗老七。 大老远的见了谢怜,连忙招手。 “谢姑娘,您来了!” 庄墨陈见此,笑着说道。 “谢先生有难咯!” 谢怜苦笑一声,但还是走了过去。 果然,罗老七一大家子也不管摊位了,马上就把谢怜围了起来 “好几天没见谢姑娘了,给您准备的豆浆和豆腐都放坏啦!” “虎头,快叫人,谢姑娘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庄先生也在啊..” 除了罗老七和虎头之外,为了应付春节大批的人潮,罗老七将自己在家务农的妻子也喊来了帮忙。 一家三口照顾一个摊位,仍然显得有些忙碌,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意实在是太火了。 实际上早在一个多月前,罗老七就已经重新出摊了。 他拿着谢怜给的方子,回去尝试了几次,就成功的制作出了豆浆和豆腐。 但他没有着急来县城销售,而是先在乡民之间试了试,发现大家对于这两样东西都很喜爱。 豆浆喝着就像是牛奶一般,豆味香醇,很有营养。 豆腐则是所谓的“素肉”,很多村民都当做肉食做给孩子解馋。 看到乡民们的反应后,罗老七大为振奋,推着摊位来到了县城,果然一炮而红。 这一个多月的生意下来,虽然忙碌了很多很多,但看着日益增长的银钱,罗老七的精神头却是越来越好,尤其是对谢怜的感激之情,几乎到了见面就要磕头的地步。 弄得谢怜一度躲着不敢出来照面。 后来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无比热情,不管谢怜来不来,每天都会准备一碗热豆浆,一碗温好的酥油豆腐。 当然,豆饼老手艺也没有落下,很多人都拿豆饼泡着豆浆喝,别有一番风味。 “七叔,真不必这么客气,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是这么热情,再这样下去,谢某真不敢来照顾你的生意了。” 谢怜冲着他们拱了拱手,一脸的笑意。 相比于前一段时间的愁苦,现在的罗老七却是连皱纹之中都洋溢着幸福,这也感染了谢怜,让她有一种帮助了别人的快乐。 “姑娘对我们家有天大的恩情,若是不够热情,我老罗家岂不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不过也知道姑娘不喜欢这些,我们以后会尽力收敛的,但是每天早上给您留的豆浆和豆腐,您可千万不能忘记...对了,还有过年了,这里是乡下的一下特产,本来打算给姑娘送过去,没想到正好遇上了。” 谢怜也就一个愣神的工夫,手上和胳膊下都被塞满了东西 回头一看,庄墨陈也是如此。 两个人空着手出来,结果却大包小包的拎满了,低头一看,却是都是一些农家之物,倒也不好不收。 “七叔,你这..” 谢怜哭笑不得。 “谢姑娘您这就别推辞了,都是些心意,不值钱,不值钱..再说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哦?莫非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当然不是,老汉我还能有什么难事,这日子已经够红火的了,只是想请姑娘写几个字,添几分喜气。” “写字?” 罗老七笑吟吟的说道。 “过年了嘛,家家户户都买桃符挂在门上图个吉利,我却想着,以往年年挂桃符也不见吉利,倒是遇到了姑娘,才时来运转,所以想求姑娘写几个字贴在门上,您才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星。” “写几个字挂门上?岂不是春联?” “春联为何物?” 谢怜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还真来了几分兴趣,从旁边卖桃符的铺子上借来了笔墨纸砚,还有空的模板。 思考了一瞬,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上联:天地和顺家添财。 下联:平安如意人多福。 横批:四季平安。 庄墨陈看了,眼里露出感兴趣之色。 “看着真有几分新意。” 这个世界的桃符和前世古代很像,最开始还没有演变成对联的形式,一般的桃符都是门神画像,挂在门上图个平安,后来也许是因为门神画像需要铜钱比较多的缘故,很多桃符小摊位就开了起来,取几块木板,写上几句吉利话,老百姓就会买下,当做是沾沾喜气。 但像是谢怜这种,做成对联加上横批的形式,却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写的啥意思啊,庄先生您来说说。” 罗老七一家人簇拥过来,他们也看不懂,但就是觉得上下联字数都一样,再加上横批,字写的也好,看着心里头就觉得舒服。 庄墨陈笑着解释了一番,罗老七笑得嘴都歪了。 “谢谢先生,谢谢姑娘,太好了..” 他没什么文化,就喜欢听这些最寻常的吉利话。 却不曾想,这一番举动惊动了不少来赶集的村民,于是纷纷起了心思,前来央求。 “谢姑娘,也给我家写几个字吧?” “老七,帮我跟姑娘说说!” “怜姐儿,帮帮忙!” 不少百姓都围了过来,想要凑这个热闹。 谢怜写的这春联,一下子就俘获了他们的心. ------------ 第七十章 白茫茫大雪 当然,这也跟谢怜不要钱有关系,普通小老百姓嘛,多少有一种免费的就是白赚的念头。 能有读书人给咱家写字,那就是实打实的好处! 但这就惹恼了边上卖桃符的摊主,一下子有点急眼的趋势。 谢怜倒是不排斥给别人写对联,这活小时候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才能干的,她年纪轻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老百姓想讨个彩头的心情她能理解,正巧赶上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心情也比较好,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却指着那卖桃符的摊主说道。 “要谢某写春联可以,但各位可得去买来空白的桃符,不然谢某也没处写啊。” 此言一出,摊主顿时大喜,高声喊道。 “谢谢怜姐儿!” 但围过来的百姓们却犹豫了,尤其是那些抱着“白嫖”心思的,嘀咕了几句,直接就走人了。 只有那些真心喜欢春联这种新鲜物事的才留了下来,从摊主那买来了桃符,等着谢怜给他们写. 这一写,就折腾了三个时辰,这还是庄墨陈也下场帮忙的结果。 虽然部分人因为不想等,或者不想花钱买桃符,提前离去了,但也有得了消息,新近过来排队的。 人实在是太多,后来谢怜提议,干脆写个简化版,不写对联了,直接写个“福”字。 百姓们见人实在是太多,也想急着回去,大多也都同意了。 当然也有不乐意的,等不及便离开了 “谢先生,你可把我害惨了。” 一切结束后,庄墨陈甩了甩酸胀的手腕,一脸埋怨的说道。 “过年嘛!” 谢怜大笑。 总之,热热闹闹的赶集,掀开了新年的帷幕。 整个小宁县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新年。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 除夕夜。 谢怜和庄家父子用过了年夜饭,坐在庄家小院的亭子里。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但亭子里却暖洋洋的,因为庄墨陈点了个火炉,三人围炉而坐,炉子上还烧着热茶。 “雪夜闲亭,炉火温茶.本是一桩雅事,但看着外面的大雪,庄某却是有些不安。” 庄墨陈眼里满是忧虑之色。 大雪从早晨就下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持续到了晚上,中间一点间歇都没有. 很多要进城出城的人,都因为雪太大,被迫取消了行程。 从庄墨陈有记忆以来,小宁县就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雪积的越来越厚,他的心也越来越凉。 百姓们从未有过面对如此大雪的经验,天知道城外的乡村现在是什么情景。 “不瞒庄先生,谢某先前就曾感觉天象有异,知道今年怕是一个严冬,但却从未想过,这场雪竟然会这么大....你和县令大人准备了不少过冬之物,可能派上用场?” 谢怜凝视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有一种天威难测的感觉。 这一场大雪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若是再下上几日,只怕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些物资早已分发了下去,只是留存了少部分,用来应付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但谁能想到,会有此等百年不遇的极端天气,大雪之后便是大寒,唉,乾国真是多灾多难,莫非真是国之将亡了吗?” 庄墨陈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悲观,甚至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但也就是在谢怜面前才会这么说。 谢怜知道,庄墨陈忠于的是天下百姓,以及治河的伟大理想,对于天家,却是早已心灰意冷,所以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她叹息一声,安慰说道。 “或许雪会停呢?你不是已经让有福出去打探情况了吗?或许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话音刚刚落下,院门就传来了响动。 正是有福回来了。 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上落满了雪花。 “有福叔,过来暖暖身子。” 小庄招呼道. “唉!” 有福小跑过来,将蓑衣和斗笠脱了,抖掉了上面的雪花,然后往冻僵的手上哈了口热气,似乎好受了些,蹲在路旁一边烤火一边说道。 “老爷,外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看见好几批人跑到了县衙,都是外面庄子来求救的,县衙的刘班头知道我是老爷的长随,于是跟我说了情况....雪太大了,外面不少百姓家都是茅草屋,本来就有些漏风,大雪一压,干脆塌了。“ “啊...娄知县怎么说?” “娄知县用过了年夜饭,就去县衙忙活了,据说派了几班衙役过去帮忙。 “这就好,这就好,娄知县还算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官。” 庄墨陈松了一口气,他并不迂腐,娄知县能吃过年夜饭就去办公,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在整个乾国,足以排名前列。 “不过刘班头说,他们做的都是无用功,这场大雪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现在他们还能救救人,如果持续下上一夜,等到明天早晨,也不知道多少百姓家要被压塌房子.....别说是草屋了,就是城里的房子,怕是也要够呛,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家都在房顶扫雪”.。” 有福一番话说完后,庄墨陈已经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了 谢怜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在这等天灾面前,她也挺无力的。 又烤了一会儿火,谢怜便回去了。 庄墨陈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翌日,谢怜如往常一样洗漱。 纷纷扬扬的雪花果然下了一夜,现在还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谢怜在洗漱的时候,身上却是没有沾染半点雪花,全部都被老槐树挡了下来。 这一夜的工夫,它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银装素裹,树冠上堆了至少上百斤的雪。 “前辈,前辈,我来啦!” 小白狐掐着点的过来,他身上背着个小布包,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果子之类的东西. “前辈新年好呀,白姑姑让我给前辈拜年,这些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谢怜瞥了一眼,都是青屏山新生长的灵果,看着水灵灵的,尤其是在寒冬腊月,更是殊为难得。 不过她却没有什么兴趣,随意说道。 “待会儿等小庄来了,你们两个分了吃吧。” 小白狐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疑惑道。 ------------ 明天上架 如题,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上架两万字,四章,每章五千字。 后续的话就是每天一万字两章,每章五千字。 上架来的有点突如其来,不好意思,一会再来一章补偿一下。 到时候希望各位大佬给个订阅,给点动力,能让我把这本书正常完本. 再然后就是上架后我会设置1点粉丝值发言,1点相当于一分钱,只要订阅一张,甚至给个月票啥的都行。 设置发言的原因不是说我咋地咋地,是有很多人影响书评区,那种逆天发言恶心我也恶心书友。 我发现只要有女主文,就有这种人,就跟现实中没事找事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再然后就是这本书的风格是烂柯棋缘风格的,希望我能够让这种风格贯穿到结束,让大家看的舒心,轻松。 别的没啥说的了,希望大佬们支持一下。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的书友们,打赏的,给月票,推荐票的,追读阅读的,我都感谢. 还有就是上架了,可能就会有一部分书友离开,虽然我这本书也没太多人看,但是离开却觉得这本书不错的书友,希望有条件了可以给个订阅,没有条件的话暂时不用,都不容易,现在这个社会。 我也不是新人作者了,在这里在别的地方都混过几年,当然了,混的一般。 这本书希望能够顺利的走完,也希望有书友能和我一起见证谢怜的成长. 没啥说的了。 ------------ 第七十一章 纤尘不染 “前辈好像不太开心,不是说过年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吗?” 谢怜摇了摇头,问道。 “你来的时候,路过外面的村庄,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小白狐想了想,说道。 “乱糟糟的,好多人家房子都塌了,我听到有人在哭,唉,真可惜,鸡圈里的鸡都被冻死了,不好吃了。” 他舔了舔嘴唇,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 谢怜点了点头,这跟她想的情况差不多,此次大雪果然造成了不小的灾难。 而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隔壁传来了一些动静,是庄墨陈在说什么话,然后就是马蹄声,渐行渐远。 片刻后,庄俨抱着书过来了。 “你爹出去了?” “嗯,据说要跟娄知县他们一起去城外的村子看看情况。” “早就知道你爹肯定放心不下.今天还是过年,放一天假,你和胡千里玩吧,不必温书。” 谢怜沉思了片刻,转过身子回到房间。 她心情并不是太好。 但小白狐就开心了,搓了一团雪球丢过去。 “小庄,我们来打雪仗吧?” 庄俨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老槐树猛地一颤,囤积着的上百斤雪花轰隆一下砸了下来。 直接把小白狐给埋了。 气的小白狐炸毛,大骂道。 “你这老家伙竟敢偷袭,我跟你没完!” ......... “哒哒哒”的马蹄声已经出了城门。 一行大概有数十人。 娄知县和庄墨陈在前面。 后面跟着县丞,师爷,班头和一干衙役. 所有人都骑着马,正在朝着城外的村庄奔去。 其实娄知县勉强还算是个好官,但也没好到要冒着大雪下乡的地步,奈何一大清早庄墨陈就堵在了县衙外面,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刚一出城,娄知县就吓了一大跳。 “这一天一夜的大雪,竟然累积的这么厚?” 外面几乎完全可以说是冰天雪地了,有衙役走入路边的田地,雪几乎埋到了腰部. 这可比城里的情况要严重多了。 城里毕竟人多,每天出来清扫几次,路面上大概还是能够通行的,但城外却给人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现在是大路还好一些,越往前走,到了小路的时候,马匹已经无法前进了。 无奈之下,只能让衙役们在前面清理出一条路,后面的人在拉着马匹过去。 没办法,马身上还驮着一些救命的物资,万万不能舍弃. “唉,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这小罗庄的百姓,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县丞叹息说道,言语之中满是悲观。 “总要亲眼看看。” 庄墨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是有点不甘,想要努力努力罢了. 实际上在这种古代,老百姓对抗天灾的能力普遍都很弱,每次雪灾,水灾,旱灾...都少不了老百姓的血和泪。 “知道庄先生爱惜百姓,但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因为此事而太过伤神,小宁县百年以来都未曾遇到过这等规模的大雪,此乃天意,如之奈何?” 娄知县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好歹在新年之前还有些准备,给不少村民发了过冬的物资,但想想其他地方,只怕是毫无应对....整个乾国东部,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但愿不要出现流民吧!” 娄知县已经想到了雪灾之后的事情。 像是他这样的一地父母官,最担心的就是遇到流民,给粮食吧没有,不给粮食吧又要死人。 流民大量冲击,还会破坏小宁县的生产。 如果武力弹压,又容易激起民变...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中枢运送粮食和物资过来。 但想想现在丰都的办事效率,娄知县就更加悲观了。 庄墨陈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还是先看看小罗村的受损失状况吧。” 一群人已经进村了。 但是整个村子都显得很是寂静,没有人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县丞心都凉了,绝望说道。 “难道全村人都被冻死了?” 庄墨陈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血液停滞,因为确实有很多房子都倒塌了,甚至能够看到不少的牲畜埋在雪里。 众人止住步伐,面面相觑。 若是整个小罗村都冻死了,那么其他地方都不用去了,这场灾难所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估量。 但这不应该啊,才一天一夜而已,怎会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 “这不是庄先生吗?您怎么来了?” 庄墨陈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你,罗老七?你还活着?村里其他人呢?” 来人正是罗老七,披着一件衣服,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他只认识庄墨陈,并不知道穿着便装的县令等人身份。 “村里人?都在啊。” 罗老七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一群人可能是县城来乡下支援的,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出来。 “昨夜大雪,不少乡亲的房子都塌了,但也有一些人家没事,比如说我家就好好的。” “危难时刻,都是乡里乡亲的,肯定要帮上一把,老汉我和其他没有受灾的人各自收留了不少乡亲,大家就躲在屋里过年。” “光是老汉我家,就有十几号人躲着呢,昨天还杀了两只鸡煮了鸡汤,招待了大家伙..” 这个回答让众人难以置信。 庄墨陈更是晕晕乎乎的,不可思议的说道。 “没死人吗?” 罗老七挠了挠头,说道。 “没死呢,就是牲畜都活下来了大半,那些被冻死的,都是没来得及转移到我家院子里,或者是院子满了,实在是放不下了。” 娄知县瞪大了眼睛。 “你家莫非是用石头建的房子不成?凭什么别人家都塌了,就你家没事?” “我哪知道,不信来看看。” 罗老七前面带路,果然领着众人到了个院子口。 就是很普通的小院,一间勉强算是瓦房,其他都是茅草结构,牲畜棚里挤满了牲口,院子里临时搭的鸡圈里也塞满了鸡鸭,明显是多家人凑在一起的。 听到外面动静,屋子里乌泱泱的出来了十几号人。 果然都是避难的村民们。 见到这一幕,县衙的所有人都呆了此。 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庄墨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疑问。 为什么会这样? 他目光一扫,看到了罗老七破旧的院门。 谢怜所写的春联好端端的钉在上面,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时刻擦拭一般,竟然纤尘不染。 或许是感受到了庄墨陈的注视,门梁上挂着的“四季平安”的横批,慢悠悠的晃了晃。。 ------------ 第七十二章 平安无事,浩然正气真的存在吗?(求首订) “庄先生,庄先生?” 耳边传来了急切的叫声。 庄墨陈如梦初醒,发现左边是县令,右边是县丞,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冻着了?” 庄墨陈摇了摇头,努力平复起伏的心绪。 “娄知县放心,庄某没事,只是稍稍有些失神。 却不想此话被罗老七听了去。 “天哪,是县令大人来咱们村了!” 就好像在人群之中点了个炮仗也似,村民们全都涌出来了。 眼里又是敬畏又是激动。 “县令大人还记挂着我们呢!?” “冒这么大的雪来看我们。” “真是难得的好官!” 老百姓的价值观是朴素的,娄县令能够冒险来到小罗村,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了。 “哪里哪里..” 但娄知县却是涨红了脸,窘迫的连连摆手。 他哪里想冒险哟,还不是被庄墨陈裹挟了 这一位虽然辞了官,但怎么也是进士,而且在小宁县声望也高,这个面子不得不给。 “罗老七是吧?你刚刚说村里还有其他人安好是吧?带我们大人去看看。” 县丞此时出言解了围。 “好嘞。” 罗老七立马答应,回屋戴了个斗笠,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正如罗老七所言,小罗村确实是有十几户人家都没有受到雪灾的影响。 同样的房子,别人家就塌了,但是他们家里却没事,就连棚里的牲畜都好好的。 “怪哉,怪哉,天底下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呢?” 娄知县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说是城隍老爷保佑?他老人家先前不是还给大人托梦过吗?” 县丞想到了一个猜测。 这事太离奇了,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于是第一时间怀疑到了老城隍的头上。 “不大可能,城隍老爷极少会插手人间之事,按照职责来说,人死了之后才归他管,先前给我托梦赠金,已经算是破例了,至于此事,多半与他无关,而且若是城隍老爷出手,又怎么会只帮助这十几户人家呢?莫非其余的村民就不是他的治下之民吗?所以这个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庄先生,你见多识广,对于此事怎么看?” 娄知县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他自己反正是想不明白,只好看向庄墨陈。 却发现,庄墨陈又变成了那种失神状态,正在呆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娄知县发现了钉在门上的对联。 上联:福来运来金银来。 下联:病去苦去灾厄去。 横批:事事如意。 “此乃何物?” 他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灵光。 “咱们方才去过的那些人家,门口是不是都贴着此物?” 他这么一说,县衙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很多人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着像是桃符,但写着字,对仗比较工整。” “似乎没什么文采啊” “愚夫!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采,重点是为什么贴着这新式桃符的人家都相安无事!” 县衙的人都发现了这个诡异的共同点,为了防止出错,还专门派人绕着全村转了一圈。 最后得出结论,确实贴着新式桃符的人家都好端端的 有一家房子早就破的不成样子,看着一阵大风就可能吹倒,但大雪压的那么深,竟然都无事发生。 这个发现让众人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这新式桃符,莫非是什么宝物?” 罗老七亲眼目睹了众人的这一番动作,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各位大人,老爷此物不是什么新式桃符,而是春联。” “何谓春联?” “谢姑娘反正是这么叫的。” “怜姐儿吗?” “跟谢姑娘有什么关系?” 众人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谢怜的形象来。 他们可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煞鬼作乱,雾气散去,众人本以为要去给谢怜收尸,却不成想,正好看到他在老槐树上睡醒,一副睡得舒坦的样子 当时众人就觉得,谢怜此人一定是有福气的人,这样都能捡得一条性命。 但随着罗老七的叙述,他们的念头产生了改变。 “这所谓的春联是谢姑娘亲笔写的?” “贴她亲笔书写的春联人家都没事?” “这件事情庄先生也参与了?” 县衙众人只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露出惊色。 “是啊,谢姑娘写不过来,当时庄先生还帮了忙写了不少春联呢但是庄先生写的那些,好像没什么用,房子该塌的还是塌了。” 罗老七如实说道。 庄墨陈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是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众人闻言,神色纷纷变得古怪起来。 “大人..” 县丞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却被娄知县拦住了。 “全部动身,到不远处的小河村看看。” 这次不用催促,他自己就想要去看看了。 众人留下了部分物资后,牵着马就离开了。 路还是不好走,但众人干劲十足,他们迫切的想要验证某些事,所以很卖力的清扫积雪。 但是没有想到,小河村的路比想象的还要艰难,走到一半,众人就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 “这雪下的越来越大,路又不好走,等咱们过去,怕是已经到夜里了,万一遇到狼虫虎豹,山精野怪什么的,可怎么办?不如先回去?” 一路上都比较沉默的庄墨陈却是坚定说道。 “都走到了这里,如果折返岂不是前功尽弃?尽管走吧,这个天气哪有什么狼虫虎豹出来,至于山精野怪什么的,也未必敢招惹我们这么多人,庄某和娄县令都是圣人门徒,身有浩然气,何足惧哉?” 这番话把娄知县说的都无语了。 又是浩然气. 过去非要往煞鬼制造的大雾里钻的时候,庄墨陈就提起过,如今竟然再次提起. 身为圣人门徒不假,但这浩然气却是假到了极致。 所谓浩然气,指的其实是浩然正气,这个概念来自于古籍中的记载,曾有弟子询问圣人:“老师的长处是什么?” 圣人回答:“我的长处是善于培养浩然正气。” 弟子随后询问什么是浩然正气,圣人解释说浩然正气是天地之间的一种气,浩大而刚强,这种气是用正义和道德日积月累形成的,反之,如果没有正义和道德存储其中,它也就消退无力了。 这个典故知道的人很多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当成一回事,认为圣人不过只是比喻罢了,浩然气指的是精神,而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也从未有人修成过所谓的造然气. 但庄墨陈却似乎不这么想。 天底下总有一些人,读书读到固执己见,偏执的相信某些东西,娄知县也没什么心思纠正,这种问题一旦扯起来就说个没完没了了。 “走吧,不远了。” 他做出了判断。 事实证明,庄墨陈是对的,众人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前路豁然开朗. 没过多久,就到了小河村。 小河村的情况跟小罗村差不太多,那些买了春联的人家,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灾难面前大多数村民都还是比较善良的,都愿意收留落难的乡邻。 所以虽然损失了一些财物,但人至少是没事。 “大人,这是大功劳啊!” 县丞热切的说道。 这么大的灾难,居然能不死人,这对于娄知县来说,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但娄知县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他的目光看向院门贴着的春联,笑着说道。 “这位老丈,本官愿意出纹银百两,买这一副用过的春联,不知道老丈可否割爱?” 纹银百两,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 留着山羊胡的院子主人立即陷入了犹豫之中,但是目光扫到自己还只是垂髫之年的孙儿,却是立即变了脸色。 “不卖不卖,此物可是宝贝,老汉我要留着给孙儿传家!” 老百姓不是傻子,县衙这帮外来者都能看得清楚的问题,他们没道理想不明白。 事实上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七嘴八舌的这么一讨论,就已经知道了春联是个好宝贝。 刹那间,都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很多人说,有春联守护,能保佑他们家宅安宁,无病无灾。 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纹银百两? 算得了什么呢? 但娄知县还是不甘心,他对这些宝贝可是眼热的很,于是挨家挨户的询问,但即便是把价钱开到了五百两,也只有一个人愿意割爱。 那人是个破落户,家里实在是穷的叮当响,五百两足以改变命运,于是忍不住诱惑答应下来。 见娄知县成功,其他县衙所属,也都动了心。 纷纷开启金钱诱惑,即便是身上没钱,也愿意打条子,回去就筹钱来交易。 卖春联的人是没有,但是有三家门口只贴了“福”字的,却是抵不住诱惑,答应了交易。 于是县令,县丞,师爷,还有班头四个人各自得了一件心仪之物,美滋滋的露出笑容。 庄墨陈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个过程,什么也没说,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没立场开口。 只是心里头却有些感慨。 “财帛动人心,但财帛只是外物,这些百姓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实际上却不知道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这样的东西,怎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回去的路上,娄县令刻意让别人先行,等拉开距离后,才单独跟庄墨陈交流。 “庄先生,您对谢姑娘了解多少?” “说实话,之前以为是有些了解的,现在却发现知道的并不多。” “在您看来,谢姑娘她是否” 娄知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乎存了某个主意。 庄墨陈洞若观火,当即冷笑一声。 “莫非县令大人想要汇报给天子吗?看来是天子的屠刀还不够锋利啊多少昏官以为送上所谓的仙人,就能讨好天子,从此青云直上,可结果呢?有一个好下场的吗?” 娄知县还有些犹豫。 “可是相比于那些江湖骗子,谢姑娘她很有可能真的是” 庄墨陈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想过谢先生的意见?实话告诉你,那篇《千字文》就是谢先生所做,她都不愿意在上面署名,根本不想和朝廷有任何牵扯,你是否想过一件事情,如果你将此事报上去,谢先生若是不承认,或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你会是什么下场?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吗?三思吧娄大人,此次雪灾,你治下没有死人,已经立下大功了,升官是迟早的事情.” “我尊称谢怜姑娘为先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文采,甚至现在这些看来不可思议的仙神手段,而是她的德行,面对这种妙人,娄大人心中不应该有任何别的小心思。人啊,贵在知足。.” 一席话说的娄知县冷汗直冒。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天子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朝廷之中几乎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绝对不能跟仙人之事有任何沾染,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刀下亡魂。 一想到这,娄知县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了,虚心问道。 “可是小宁县没有死人一事怎能瞒得过陛下?任凭谁看都会怀疑的吧?”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也好办,娄大人只要如实禀报即可,说是天子福泽庇佑也可,说是祥瑞也罢,总之,不要提及谢先生丝毫。” 娄知县思忖半晌。 “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结束交流,立即追赶到了大部队. 娄知县的心思越来越活泛了,尤其是摸着怀里揣着的春联,更是露出喜色。 “刚刚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想要往天子寻仙一事上纠缠,此事可半点碰不得.事实上我已经赚大了,此次升官不在话下,而且还得了这一件宝物,这才是无价之宝啊!” 心中暗暗得意。 一群乡民,没有见识,连这样的东西都舍得卖?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听到师爷在惊呼。 “怎么回事?我买来的福字怎么消失了?” 这引起了娄知县的警觉,连忙从怀中取出对联。 却看到上面那一个个凝实的文字,正在慢慢的变成虚幻,化作缕缕轻烟散去 “这.” 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县令,县丞,师爷和班头四人,目光呆滞而空虚,就好像是失了魂一般。 “不是自己的,怎能强求?” 庄墨陈见此,大笑三声,心中堆积的许多念头,都被这一股爽快之意冲的散去。 驾! 他打马狂奔,于大路上奔腾。 “谢先生,你瞒的庄某好惨!” —— 庄墨陈出来时,还是清晨,如今打马归来,却已经是傍晚。 雪中疾驰,马蹄声踩着积雪并不清脆,胯下的老马或许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变得激情了起来。 只有娄知县一行,在后面大声的呼喊。 “庄先生,慢点,等等我们” 一路上,庄墨陈都是激情飞扬的样子。 或者说,不是单纯的激情,而是无数情绪堆积在了一起,然后突然引爆了一般. 过去和谢怜有关的种种事件,此刻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之中闪过。 “谢先生啊,我早该知道你不是凡人的..” 庄墨陈过去只是朦朦胧胧的有一点感觉,但现在却几乎可以~说是肯定了。 他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伤心等负面情绪。 因为仔细回想了二人相知相识,谢怜似乎并没有否认什么东西,反倒是他,显得过于迟钝了些。 现在的他,只想大笑着走到谢怜面前,大声的问一问自己的好朋友。 “谢先生,我庄墨陈今日已经看穿了你!” 然后他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欣赏谢怜的表情了,想来一定很精彩吧? 这就是庄墨陈的所思所想。 没有太多的杂质,更没有产生什么怅然若失的感觉 终于,他回到了城里。 不仅胯下的老马累得够呛,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疲惫。 先前的飞扬情绪,现在退去了许多。 到了家门口,有福迎了出来。 “老爷。” 庄墨陈拍了拍老马,说道。 “带回去好好的喂点精料,今日它可是累坏了。” 有福点了点头,牵过缰绳,忍不住说道。 “走完这一趟,老爷您的气色真好。” 庄墨陈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吗?” 确实心情变好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百姓们的损失远远低于预期,更是他无意之间发现了谢怜的秘密。 这才是更让他感到快乐的地方。 打发走了有福,他背着手进入了谢怜的院子 谢怜正在作画。 听到动静后,停下了画笔,也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庄先生回来了?” 庄墨陈原本打算见到谢怜的时候,就大声问一问的,但经过一路奔波,再加上谢怜这平静的语气,却是让他临时变了心思。 “是啊,庄某回来了,百姓们的损失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谢怜轻笑道。 “难怪庄先生脚步轻快,言语之间也有三分喜气,原来竟是如此。” 我感到开心可并不是因为此事啊 庄墨陈也露出笑容,目光在空荡荡的画卷上扫过。 “谢先生今日作画,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啊。” “此话怎讲?” “先前俨儿说过,先生作画之时,物我两忘,完全不理会外界,但今日庄某刚一进门,先生就做出了反应,可见先生心思不在画上。” “庄先生洞察力惊人,谢某佩服。” 谢怜转过身子,看向庄墨陈。 然后微微露出惊色。 “庄先生今日的样子,要比往日精神的多啊。” 跟有福一样,熟悉的人只要一看,就能发现庄墨陈心情很好。 “只是破解了一个困扰已久的谜题而已。” 庄墨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问道. ------------ 第七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世人都晓神仙好(求首订) “谢先生,庄某算是你的好友吗?” 谢怜一怔。 她不明白庄墨陈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认真。 “不是。” 谢怜摇了摇头,以一种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非是寻常好友,而是挚友。” 庄墨陈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露出善意的人,然后二人命运就牵扯到了一起,对于谢怜的意义非凡。 很多时候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如此,第一次相见,就决定了以后。 “足矣,足矣,足矣。” 庄墨陈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忽然对谢怜拱了拱手,大笑着离去。 何必说破? 就这样难道不好吗? 谢怜望着他的背影,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似乎无论猜到了什么都并不重要,最后只是笑了笑。 “不知道抽什么风。” 却是再次开始作画,但这一次的画笔,却显得格外的轻快。 老天终究是没有那么绝情。 这一场大雪,在持续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终于开始变小,等到了深夜,便完全停止了下来。 如此一来,也不知道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但饶是如此,依然给乾国东部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大康四十一年的新年,注定让人难忘。 灾后最难的便是重建,各地官府自然无法独立完成,于是纷纷上奏朝廷,请求援助。 但这些奏折如雪花一般飘入宫里的时候,却是引得乾帝大怒。 “废物!” “混账!” “虫豸!” 乾帝眼中满是血丝,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国朝养士,何等宽厚?就养出这么一群酒囊饭袋吗?” “大灾来临,竟然毫无准备,惹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东部乱象频生。” “这本就是天大的过错,不思改正弥补,竟然还敢张口问朕要钱要粮食!以为朕的刀斧不利吗!?” 大殿之下,群臣拜倒。 “陛下息怒。” 他们看似战战兢兢,被天威所慑,但实际上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感到害怕。 不是乾帝不够残忍,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几乎每一次朝会,天子都在发脾气。 这世上就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让他顺心,晚年的天子,就像是年老的狮子,担心被狮群抛弃,所以无时无刻都在释放着自己的威严. 每一个人都知道,天子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对死亡的大恐怖。 先前“菜市口斩仙”一事,曾经让天子短暂圣明了几天,但在做出一番悔悟和弥补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仙人回应的乾帝,就愈发的暴躁了。 他的耐心值越来越低,杀意则越来越重。 如果想要活得久一点,那么就要少说少做,等到皇帝殡天之后,自然算是熬出头.. 这是朝堂老油子们总结出的生存法则。 所以乾帝在一番发泄之后,却是发现没有一个人起来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而是都跪伏在地上,像是磕头虫一般。 这让他愈发的愤怒。 “传朕旨意,派出缇骑调查各地郡县,州府,凡是受灾严重之地,不必上奏,先去了其官服,直接拿下押送到丰都;凡是有作奸犯科,趁着灾难发国难财者,抄家灭族;凡是赈灾不力者,全部予以警告,短期内必须看到成效,如果做不到,也不必来见朕了,直接流放漠北,去吃沙子吧!” “另外,传旨给四大粮仓,全部开仓,押送粮草往附近州郡,务必要先使百姓安顿下来,不可生乱。” “传旨五军府,天卫军,锦衣营,以及各地郡守,于要害处准备,一旦生出民变,立即镇压,不得有误!” 到底是当了四十年天子的人物,即便是晚年再怎么昏庸,真要是动起真格来,却也真有一番明君气象。 至少这一番连续的命令,就让在场的大臣们叹服,同时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天子并不是没有才能,他只是求长生求到了疯魔,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原则问题,他的理智便会短暂的回归。 对于乾帝来说,这显然就是原则问题。 整个乾国东部都遭遇了大灾,如果处理不好,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身为天子,整个乾国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但不可能连自己的家都不去维护。 至于那些连天下都可亡的皇帝,根本连昏君都算不上,而是十足的蠢物! “侍中何在?” 一连串的命令后,乾帝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而是直接点名。 “臣在。” 群臣前列,一个男子缓缓站起,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若是谢怜在此,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那一日亲自下令砍他头颅的“监斩官”。 那一日的他,还仅仅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吏,而如今,已经贵为侍中。 ······ 所谓侍中,可以自由出入宫闱,参与朝廷大事,乃是天子的第一近臣。 侍中的权力,取决于天子的宠幸程度。 很多时候的乾国侍中,都可以看做是宰相的预备役。 但这一位,却显然不在这种行列,群臣看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嘲讽,妒忌和蔑视。 在他们眼里,全少泽乃是一个实打实的“幸进之臣”。 不过是仗着自己监斩过仙人,是唯一与仙人正面接触,对话的官吏,所以被天子看重,直接提拔为侍中。 他这样的升迁方式,注定是会被鄙视的,一旦乾帝驾崩,可以预料到他只有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可全少泽却是毫无选择。 天子求仙求到入魔,已经没有半点理性可言,非要认为他和仙人接触过,乃是有仙缘的人,所以要提拔他,作为讨好仙人的一种方式。 他能说不吗? 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可世人只会认为他是一个幸进小人,而不会在乎他内心的苦楚,全少泽深感无奈,面对日益暴躁的天子,他每一天的日子都过的如履薄冰. “朕要寻仙求长生,可是突然东部突然降下天灾,是否是上天对朕的警示?侍中大人如何看待?” 乾帝沉声问道。 “臣以为” 全少泽思忖少许,正要开口,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乾帝充满了杀意的双眼,顿时心中一凛,连忙说道。 “臣以为断断不是如此,天灾降临,与陛下何干?陛下在位四十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上天怎会降罪?臣以为以为此次天灾,或许是上天的一次考验,或许陛下只要度过此劫,就可以顺遂心愿,求的长生仙缘!” 此言一出,群臣愕然,看向全少泽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这你都能圆? 全少泽却是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看,他背后早就被冷汗湿透了,刚刚乾帝的那个眼神他很熟悉,那是杀人的眼神。 他但凡说错一个字,就是死路一条。 “爱卿所言有理。” 乾帝闻言,果然转怒为喜,说道。 “朕对于此事,也是这般看待的,并且已经有了先兆.在这到处都是求援的奏折之中,有一小宁县,却是报了祥瑞上来,这么大的灾劫,小宁县竟然没有百姓殒命,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朕的暗示吗?” “只是此事真假尚且难辨,朕倒也不能直接相信。” “还是要派人往小宁县走一遭,若此事为真,自然重重有赏,如果有假,呵呵,诛三族吧。” 乾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透出了彻骨的杀意。 全少泽近距离感受到这种杀意,更加的折磨,咬了咬牙,生出一个念头来。 “禀陛下,臣愿意走这一遭,去小宁县看看祥瑞真假!” 却是压力太大,想要出去躲几天清净。 但乾帝却不想让他如愿。 “侍中大人就免了吧,朕求仙路上还有许多疑惑,要请大人解答。”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似乎看透了全少泽的想法。 “回陛下,臣以为,东部整体受灾,唯有小宁县独善其身,此事并不简单,说不定小宁县之中就有仙人庇护呢?臣是唯一见过仙人的人,为陛下分忧义不容辞,走这一遭,或许会有发现。” 全少泽也算是摸准了乾帝的脉,只要是跟仙人有关,天子多半都会批准。 果不其然,乾帝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抱着那一线微不可查的侥幸说道。 “此言有理,那就请爱卿走这一趟。” 全少泽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连忙拜下。 “吾皇万岁。” 但就在此时,又听到乾帝开口。 “等等..” 他心中一凉,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乾帝已然没有任何暴躁之色,退去残忍的外壳,他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此刻眼神之中甚至涌动着卑微之色。 “这一次如果遇到了仙人,万万不能再让她走了”。 —— 小宁县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顺利的展开。 相比于其他深陷泥潭的郡府,县城,小宁县无疑是一片乐土。 因为至少没怎么死人,只要人还在,重建家园就不是难事。 正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感觉到了要升职的信号,娄知县释放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亲自深入基层,去主持了重建的工作。 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在正式得到任命之前,一切都还是虚幻,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松懈,反而要比以往更加警醒一些。 除此之外,他为官一任,也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好名声。 凭着这一次的功绩,即便是日后他调离了小宁县,也会被不少百姓铭记。 在经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混乱之后,小宁县逐渐进入了正轨,并且没有被周围的郡县所影响,一来是地处偏僻,距离近的城池只有一个长兴县,二来也是朝廷反应的还算迅速,乾帝短暂的清醒,发出的那一连串的命令,果然起到了关键性的效果。 但随着小宁县渐渐恢复正常,谢怜的清净也被打破了。 “春联”的神奇之处,甚至已经传到了隔壁长兴县。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杜撰出来的话本传说,而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许多百姓都因为此事而受益,于是有关于谢怜的消息,迅速的传扬了出去,并且有一种越传越神的趋势 至于也算所写的那些春联,则是都被百姓当成是传家宝,最开始有人起了贪婪之心,或是高价购买,或是直接盗取,但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离开了原主人,春联上的字迹都会淡去。 一度被引为奇谈。 而亲笔写下春联的谢怜,也有了那么一点仙气飘飘的味道。 因为这个原因,谢怜都不敢出门散步了,一旦被人认出来,就是一番纠缠,更有甚者,直接就磕头了。 但即便是不出门,也不能躲避骚扰,很多人求上门来,把她当成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不为别的,就为一副春联。 而城中的富户们,更是不必说,礼物以马车为单位,疯狂的运往谢怜家里。 小宁县出了个“仙女娘娘”的消息,正在疯狂的发酵。 就连娄知县和县丞等人,也几次三番的送上了拜帖。 这绝对不是谢怜想要的结果。 但也因为这些人的闹腾,让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我写的那些春联庇佑了百姓们。” 对于这个消息,谢怜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事实上在她写完春联之后,隐约之中就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因为此事而招来了麻烦,但是她也并不后悔,反而深感庆幸。 至少是实实在在的让不少人活了下来。 外面的人也并不都是想巴结她,从她这里获得好处,也不缺乏许多真的对她感恩戴德的人。 这几日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来到门口,也不惊动谢怜,只是一家人默默的磕几个头,表达了谢意后便离开。 “难怪庄先生那一日那么的古怪,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此事。” 所有的疑惑,谢怜都明白了,最终也只能是摇了摇头。 她若是不想见人,那么什么人都不可能见到她. 既然外界因为她而喧嚣,那么她干脆就在院子里闭关就是,除了庄家父子和小白狐之外,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见的人。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金乌图完整的画出来。 谢怜已经有了不小的把握。 通过阅读《清羽杂记》她获得了最好的指点,再经过大量的实践,她隐隐已经抓到了精髓。 至少绘画三重境界之中的“技”,已经不再成为她的短板. 部分意境,也能跃然纸上。 但距离画出金乌的“神”,却还是比较遥远。 “这一次,必须要画出完整的金乌图!” 谢怜深吸一口气,暗暗定下了计划。 这一次,她是抱着必成的决心. 因为她本来就想着过完年,等槐花开了后,便出去游历一番。 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要比前世更加的壮丽玄奇,她可是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小宁县的百姓们过于“热情”,让谢怜生出了避一避风头的想法 但无论怎么计划,金乌图也必须要先画出来。 差不多又是半个月过去。 隔壁庄家父子正在用饭。 庄墨陈虽然平时严厉,但也并没有硬性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庄家父子用餐的时候还是比较随意的。 比如说现在,庄墨陈将口中饭菜慢条斯理的咽下后,淡淡问道。 “谢先生还是老样子吗?” 庄俨腮帮子都被饭菜塞得鼓鼓的,喝了一大口水才艰难的咽下。 “对,早上我去读书的时候,怜姨还在作画,一连十几天,她动都没有动过。” 庄墨陈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画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竟然能牵扯她的全部心神。” 庄家父子直接忽略谢怜十几天滴水未进,不眠不休的事情。 这显然对谢怜来说不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老槐树不让看,胡千里好几次想偷看,都被打了回去。” 庄俨笑着说道,却是脑子里回忆起小白狐被老槐树用枝条抽飞出去的画面。 这老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迫害小白狐。 论起道行来,小白狐要比老树更早入道,但偏偏不是对手,只能无能狂怒。 若是谢怜在此,定然会有些惊讶,庄墨陈竟然也知道了小白狐的事情。 但稍微想想,就会明白过来,庄墨陈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先前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谢怜不是凡人,那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庄俨在自己亲爹面前,基本上没有什么招架之力,庄墨陈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小庄就把底细交代的差不多了。 因此,庄墨陈知道了很多的秘密。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庄俨就已经知道了谢怜的身份,还被带着去了青屏山,见了一众大妖。 这可真是,真是..没有义气啊! 一想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庄墨陈就恨不得找谢怜好好的辩论一番。 但谢怜现在明显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肯定是不能打扰的,于是只能憋着。 就在父子对话的时候,有福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老爷,那群人真是不要脸了,我不肯收他们的礼,他们就卷着铺盖躺在咱们家门口,赖着不走了!” 庄墨陈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抹怒意. “岂有此理,真是斯文扫地!” ------------ 第七十四章 仙女娘娘不好当,多少人来寻烦恼(求首订) 庄俨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都胡搅蛮缠好多天了,怜姨不肯见他们,给我们家送礼算是什么?” 有福冷笑一声,说道。 “少爷你这可就不懂了,这帮人聪明着呢,知道老爷和谢先生是好友,想着巴结老爷,就是巴结谢先生,所以才赖在咱家门口不走!” 庄墨陈轻叹一声. “也难怪天子为了寻仙劳民伤财,世人皆是如此,得了一点风声,便不惜脸面了。” 谢怜闭关作画,自然无人能见到她,即便是大声呼喊,也半点传不到院子里去。 至于翻墙入院? 先不说谁有这个胆子,谢宅的墙头是那么好翻的吗?除了小白狐外,谁人敢逾越?真以为老槐树是摆着看的? 所以,那些人见不到谢怜,于是就将火力转移到了庄墨陈的身上。 谁人不知庄家和谢家走得近? 巴结好庄墨陈,或许就能讨好谢怜这尊“仙女娘娘”。 很多人扼腕叹息,早知道谢怜有这等本事,早就该在她刚来的时候,就先和她建立好关系。 现在晚了,只能走迂回战术,看看能不能搭上庄墨陈这条线吧。 但庄墨陈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 攀交情的,送礼的,都被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 但这帮人并不气馁,礼物一次比一次送的重不说,手段也越来越没有底线了,现在竟然干脆赖在庄家门口不走 “老爷您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嘴脸,为了跟谢先生攀上交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小罗村的那个罗老七,就是在早市卖豆腐的那个,听说他卖的吃食是谢先生给的方子,这帮人天天一大清早就去罗家村等着,豆腐刚出来,还热着,就被他们给买走了. 有福一肚子的苦水想要倾诉,这些日子和那帮人打交道,可是让他开了眼了. “他们买那么多豆腐干什么?” 庄俨不明所以。 “嗨,还不是有人传谣言,说是吃了能够延年益寿,无病无灾。” 小庄到底还是经历的少了,听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瞪大了眼睛。 而庄墨陈却是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 “看来他们轻易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唉,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此,想想天子为了虚无缥缈的仙人所付出的代价,他们这些庸碌之人,又怎能免俗呢?” “有福,去跟外面的人说吧,让他们把礼物都送进来,咱们收下。” 有福大惊,连忙说道。 “老爷,咱们真要这么做吗?” 庄墨陈点了点头,说道。 “就按照我说的做,他们送多少,咱们收多少.之后将这些礼物折成金银,全部送往县衙,就以他们这些人的名义,捐献出去,用以小宁县的灾后重建。” 闻言,有福一怔,继而大笑。 “这个法子好!” 庄墨陈的这个主意立即起到了用场,最开始众人还因为庄家终于收礼而自鸣得意,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却是人都傻了。 “好你个庄墨陈,难怪连朝廷的大官都不做,合着竟是抱上了仙女娘娘的大腿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有人破口大骂,言语之中的酸意十分浓郁,就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一般。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在马车前后,各有两位穿着青衣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拱卫着中间的马车。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轻喝,马车停了下来。 帘子拉开,一个男子探出头来,操着标准的丰都口音,缓缓问道。 “哦?这位仁兄刚刚提到了仙女娘娘?可否跟全某详细说说?”。 不需要多说,来者正是侍中全少泽。 得了乾帝的旨意后,他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回到家里收拾了细软,跟家人随便交代了几句,就直接启程了。 一路狂奔百里,速度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极致。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其实他早在几日前就应该抵达小宁县了。 但谁也没想到,等到了百里之外,已经远离丰都了后,全少泽全是下令降速,以一种悠哉悠哉的速度,缓慢前进。 协助他办差的还有四个宫中卫士,他们负责保护全少泽的安全。 当即就有人提出了质疑,但却被全少泽呵斥了回去。 “全某怎么也是堂堂侍中,难道说怎么办差还要你们几个侍卫教我吗?” 四人顿时无话可说,上官确实暗示过他们,说是这位新任侍中如果有不轨之举,可以便宜行事。 那么半路磨洋工算是不轨之举吗? 四人交换了眼神,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正如全少泽所说,他们几个只是小小的侍卫。 全少泽再怎么不受人待见,至少官位摆在这里,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最为关键的是,乾帝并没有限定办差的期限,全少泽的所作所为,全都在合理范围内,所以他们没有权力阻止。 见唬住了四个侍卫,全少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额头竟然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我这个侍中,怕是本朝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个,也只能在宫中卫士面前呈呈威风了。” 他连连苦笑。 这四人明面是保护他,可实际上却担负着监视他的职责,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会激怒乾帝,牵连族人。 全少泽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他只是想放慢一点脚步,最后放松一下,这或许是他生命之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是的,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虽然以寻仙为理由,趁机出了丰都,但他也终将会死在“寻仙”之事上。 这世上的仙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在他看来,小宁县的祥瑞,要么是有水分,要么则是巧合,真能跟仙人扯上关系的几率还不到百分之一。 他之所以在朝堂上那么的笃定,只是因为他想活着. 若不是那番说辞,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慢些吧,再慢些吧.” 他心中轻叹,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看向外面的变幻的风景,心中的百般滋味,纷纷涌了上来。 “人人都想见仙人,仿佛见了仙人,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东西。” “可我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见过仙人。” “成于仙,毁于仙唉!” 全少泽听到“仙”这个字,几乎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怀揣着享受生命中最后时光念头的全少泽,一步步的朝着小宁县接近。 饶是他走的已经够慢了,但仍然在一个黄昏时分,看到了小宁县的城墙。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而是闭上了眼睛,朝着县衙的方向前去。 四个卫士冷笑,磨磨蹭蹭,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下子看这位“侍中”大人,还怎么拖延? 他们这些日子也渐渐回过味来了,猜出了全少泽的心中所想,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只有幸灾乐祸。 “谁让你当侍中呢?这么大的官,你不死谁死!” 他们恶狠狠的想着,身为底层的卫士,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那些犯事的大臣们拖出去,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卑微求饶的样子…… 但就在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全少泽却是忽然间听到有人提起“仙女娘娘”这三个字。 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对于这种字眼,可实在是熟悉而又陌生,在丰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听见乾帝念叨。 而如今,竟然在这偏僻小县听人提起,他立即叫住车夫,探出脑袋询问。 本来也只是侥幸的心思随便那么一问,可没成想,竟然真的问出了一些东西来. 那被问话之人,本是城中富户,家里生意做的尚可,走南闯北极有眼力。 他一眼就看出这一位操着丰都口音的男子不是普通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绸缎,脚下的靴子是官靴,皮肤白皙,一看就没有怎么吃过苦.. 再看看拱卫着他的四个卫士,虽然身穿便装,但却骑着高头大马,眉宇之间有几分锋锐之气。 于是,心中一凛,连忙将小宁县的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小宁县真有仙人?” 全少泽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四个卫士也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道。 “你莫非是在信口雌黄?” 富户恨不得赌咒发誓。 “我怎敢欺瞒几位贵人?此事在小宁县打听打听,几乎人尽皆知,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城外的几个村子看看,那谢娘娘所写的春联,还贴在百姓的家门口呢!” 排除掉车夫,一行五人都呆住了。 最终四个卫士的目光,聚集在了全少泽身上。 “快!快快出城,去小罗村!” 全少泽呆滞了片刻,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原本麻木认命的心思,一下子都被清空了,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激动的抽着马车的架子。 真有仙人!? 这个消息给他灌注了崭新的生命力。 难道说,我可以不死吗? 如果真的能带回仙人.. 全少泽有一种幸福的晕眩感,自己有可能真的不用死了。 而四个侍卫,同样是狂喜。 如果真能找到仙人踪迹,作为随行的他们,也会立下大功! 这各怀心思的几人,就在进城的片刻后,竟然诡异的变成了一条心。 人心之复杂,可见一斑。 此时此刻。 丹霞山. “丫头,你可记住老道我说的话了?” 云海之上,丹阳子背着手眺望远方,一副高人姿态。 而在他背后,则是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师祖您已经说了三四遍了,我怎么可能忘记?” 杜凝儿掰着细嫩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计算。 “第一件事,去给谢怜前辈请安,就说知道她喜欢人间烟火,所以过年的时候没打扰,等过完年再来拜会。” “第二件事,邀请前辈,让她老人家有空闲,来丹霞山一会。” “第三件事,把岷江龙孙的请帖转交给她,说是如果她有兴趣,可以去凑凑热闹。” 见杜凝儿果然记下了,丹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过身子打量着小丫头。 不过才数月的工夫,杜凝儿却变了很多。 个子稍稍高了一些,脸上的一点婴儿肥没了,变得更加清减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的气质,仙气实在是太足了,若是走在凡人街道上,绝对会被人行注目礼。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杜凝儿才刚刚继承父母的遗产,尤其是符仙的传承,更是直接给她赋予了一股“仙气”。 杜凝儿现在实力还不强,能放不能收,最起码等到了真人境界,才可以完全吃下父母的遗泽。 “好了,你是时候动身了,我将这飞舟借与你,记得早去早回。” 丹阳子一翻手,一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舟出现在掌中,有龙纹时隐时现,看着就不是寻常之物。 等杜凝儿接过此物后,他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千万记住,不要使性子开罪了谢道友。” 杜凝儿都无语了。 “师祖,您这话说得,就跟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再者说,前辈可温柔,可亲切了,如果不是之前师父还有您,我都想叫前辈怜妈妈了,我为什么做什么大坏事才能得罪她呢?” 丹阳子大笑。 “此言倒是在理,谢道友确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啊,那你这便去吧。” 杜凝儿将飞舟收下,然后又翻出一枚烫金的请帖,疑惑问道。 “我是去给前辈请安的,为什么要送岷江龙孙的请帖呢?我听师父说,岷江龙孙可是个大麻烦,堪称修行界的鬼见愁,把他的请帖给前辈,她老人家能高兴吗?” 鬼见愁? 丹阳子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你放心,谢道友准高兴,她前面还专门叮嘱了老夫,说是如果修行界有什么热闹的事情,要通知她一声。” “这龙孙摆宴,难道不是热闹的事情吗?” 闻言,杜凝几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凑热闹的话,倒是还行,就怕前辈会掺和化龙之事。” “呵呵,你这丫头居然还替谢道友操心起来了?” “只是听说那岷江龙孙本来性格不太好,到处得罪人,现在因为化龙失败,又到处求人,前倨后恭的,听着就让人讨厌。” “实情未必如此,那龙孙的事情说来可就复杂了,反正帮与不帮的不是重点,那是谢道友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把请帖送到就好了。” “好的师祖,我记下了。” 杜凝儿一挥手,飞舟落入云海,陡然之间扩大数百倍,她纵深一跃,跳入飞舟之中,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丹阳子目送她远去,屈指一弹,眼前的云雾却是显现出一条长长的水域图。 正是岷江。 岷江本来就规模不小,但追溯其源头看去,却是发现连接着一条更为庞大的水域。 而那条水域的名头可就更大了,正是乾国的命脉之河,漳河! “岷江,漳河呵呵,敖鼎啊敖鼎,老道我也算是对得起两千年前和老龙君的情分了,唯一的生机我已经送过去了,能不能请动谢道友出手,就看你自己了!” 丹阳子抚摸着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 “陛下在丰都光是水陆法会就开了不下十次,耗资何止千万?却也请不来一尊真仙,但是这偏僻的小宁县之中,竟然就出了一尊仙!” 全少泽深吸一口气,千百种念头汇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莫非仙缘真是不可强求,即便是天子也不行?” 全少泽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代入一下乾帝,他忽然间有一种不值的感觉。 乾帝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把能施展的手段都施展了一遍,先是诚意邀请,再是苦苦哀求,最后恼羞成怒,开始大肆杀人,而前一段时间,因为“菜市口斩仙”一事,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稍微正常了几天,但最近,又有“旧病复发”的迹象。 他就像是一个想要博取关注的小孩子,无论是嚎啕大哭,或者是满地打滚,大吵大闹,都只是博取仙人关注的手段罢了。 但无论在人世间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仙人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仙人在何处? 仙人不在丰都,宁肯在小宁县隐居。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这个话茬他们可不敢接。 此刻的他们,已经从小罗村走了出来. 怎么说的,真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当他们真的在小罗村了解了情况,并且亲眼看到了仙人遗留的“春联”时候,才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 这小宁县里,大概可能也许还真的出了一位仙人! “全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侍卫们眼神热切,等待着全少泽的命令. 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发现了真仙的踪迹,即便是赶他们走也不愿意走了。 如果真的能带回仙人,那可就真的发达了。 全少泽冷眼扫了四人一眼,心中冷笑。 过去他因为与仙人有过交际,因此被乾帝看重,青云直上,做了堂堂侍中。虽然此事并非他的本意,但一个“幸进之臣”的帽子却是死死的扣在了他头上,就连这四个小小侍卫,也都敢轻视他。 可是现在呢? 稍微听到了一点仙人的消息,这四个人反倒是把持不住了,巴不得借着这个机会,也“幸进”一次。 人心叵测这四个字,全少泽过去不是很懂,但就在做侍中的这几个月里,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 第七十五章 龙孙宴(求首订) 心里的想法,他没有表现出来,这点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 “刚刚小罗村的情况,本官已经全部记录了下来,但陛下对于寻仙一事有多在意,诸位想必心中也有数,仅凭此地一处的记录,难以说明问题,按照本官的想法,我们当走访小宁县下辖的所有村子,将所有情况都详细记录下来先确认仙人存在的事实,之后再想办法去寻找仙人!” 侍卫们怔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命令,主要是以他们的思维来看,我们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吗?只需要请回仙人不就是大一件吗? 但全少泽不会这么想。 前一次错过了“断头”仙人,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是寻到仙人的踪迹,对方也未必会让你如愿。 仙人仙人,自然不是凡人所能够轻易驱使的,君不见堂堂天子求仙多年,都一无所获么? 谁能保证小宁县的这一位,就能乖乖听话,跟他们去丰都呢? 所以,后路是必须要找的 先做好确切详实的记录,即便是请不到仙人,等到了御前,也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连这些准备都没有那么呵呵,乾帝可是不会介意多流点血的。 “还不动身在等什么?” 全少泽问道。 “可是小宁县下辖的村子不少,我们要耽搁多长时间?” 有侍卫犹豫说道。 “我们兵分五路,你们四个骑马,我坐马车,各自走访两个村子,收集完证据和信息后,于城门外二十里铺集合。” 全少泽说道。 但众人却是有些犹豫。 “怎么?莫非还担心本官逃吗?一群蠢货,本官家小亲族都在丰都,本官若逃了岂不是全家死绝?” 全少泽怒道。 “遵命。” 几人还是犹豫了片刻,并不排除你全大人丧心病狂,不管家人亲族死活的可能啊.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心里觉得全少泽逃跑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一个文弱的读书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几人分头行动。 全少泽乘坐着马车,前往了小石村。 路途颠簸,他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始终面无表情。 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最初听闻仙人存在的喜悦之情,也渐渐地散去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第二次遇到仙人,但是仍然无法请到陛下面前的话,我会是什么下场? 愤怒的陛下会介意把我全某人砍成一百八十段吗? 这个可能性让他不寒而栗。 “天子富有四海,权势滔天,但是在仙人面前,却什么也不是,唉这次我能成功吗?” 他苦笑一声。 小石村已经到了,他下了车,准备记录情况。 这些详尽的记录,至少能证明他努力过,仙人也真实的出现过.但愿陛下看了这些,能念着他的苦劳吧。 记录是非常容易做的,因为关于谢怜这尊仙女娘娘和“春联”的事情,在十里八乡早就传遍了,不少外地的大户和商人,都来村里打探过。 村民们几乎都有了经验,在知道全少泽的来意后,口若悬河一般的讲述了起来。 全少泽一度写的都没他们说得快 终于,折腾到入夜,他总算是结束了全部的工作,按照约定的那样,来到了二十里铺。 四个侍卫早就已经到了,见全少泽如约而来,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再不来,我们就真的以为您逃了呢?” 其中一个护卫因为等候了片刻,有些怨言,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逃?若要逃,也是我们一起逃才是。” 全少泽冷笑。 “发现仙人是机遇,也是凶险,如果请不回仙人,能救你们性命的东西,只有你们手上的这些记录,明白吗?”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了为什么全少泽要做这些事情。 “不能吧?我等代表天子,诚意邀请,莫非仙人还不愿意去吗?” “代表天子?若是天子的身份当真好使,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全大人觉得,仙人不会给这个面子?” “仙人为什么给面子?凭全某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你们手中的破铜烂铁?” 全少泽看着渐渐浓郁的夜色,一阵疲倦感涌上来。 “好了,不多说了,等到真的见了仙人,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或许记录这些东西,是我们唯一的能做的。” 侍卫们心中一凛。 全少泽的一席话让他们忧心忡忡。 他们习惯了乾帝言出法随,在他们的常规认知里,似乎没有人能够违背陛下的意愿但如今被全少泽点醒,他们却是惊恐的发现,仙人貌似不在这个行列里。 如果真不愿意去见乾帝,他们的大功就变成大过了。 几人口干舌燥,正要在说些什么。 忽然间见到空中五彩光芒一闪,从云层深处,落下来一个如宫殿般的飞舟来。 “这,这,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是他们胯下的马匹,也不安的跺了跺脚. 飞舟距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忽然缩小了无数倍,然后被人一把抓住。 竟是一个少女,身穿浅绿色的衣裙,长袖飘飘,仙气四溢。 此刻乃是夜晚本不应该看的太详细,但少女仿佛自带聚光一般,照亮着一片都在发光。 她似乎也发现了众人,眼中微微的闪过一抹诧异。 “大晚上的,这等偏僻之地怎么会有人?” 没想到居然被凡人给撞到了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少女并没有过于在意,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只剩下几人,呆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 “仙,仙女!”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激动开口。 这般风采,当真永世难忘,不是仙女又是什么? “我竟然看到仙女了!” “刚刚那大船是什么?竟然从天上飞了下来?” “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器?” 几人疯狂的议论了起来。 人生之中第一次遇到仙人,让他们陷入到了痴狂之中。 也就是仙女已经没了踪迹,不然他们定然要策马追寻。 “这小宁县到底有什么魔力?天子做梦都想要寻找的仙人,为何在此地频频出现?” 全少泽心中喃喃,看向小宁县的方向。 而此时的少女,已经完全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不过就是被凡人看到了踪迹罢了,多大点事,这世间的仙人传说那么多,不都是这么来的么? 少女一直来到了谢宅的门口。 庄俨在自家院子见到,本以为又是一个来巴结仙人的麻烦精,但见少女气质不凡,即便是夜色也难以掩饰她的绝色姿容,不由得为之一呆,旋即出声提醒道。 “姐姐,别费力气了,怜姨正在忙着要事,不会见外人的!” 杜凝儿转过身子,一眼就认出了庄俨,先前跛道人把小家伙迷晕了问了些话,作为补偿,还给了他喂了一枚丹药。 想到这件事情,她就觉得有趣,眨巴了下大眼睛,笑着说道。 “小弟弟,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外人呢。” 说话间,却是恭恭敬敬的看向谢宅。 “谢前辈,凝儿来拜见您了。” 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如梦初醒一般的回应。 杜凝儿得意的看了庄俨一样,然后进了院子。。 —— “谢前辈?” 杜凝儿走了进来,眼里满是惊奇之色。 也就几月不见,怎么感觉谢怜的变化比她还大呢? 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好像很不在状态一样。 “是你啊?你师父呢?” 谢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伸出双手揉了揉脸,这才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她这半个多月,一直都在一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之中。 感觉不到世界的流逝,只有手中的画笔在动。 如今突然被人唤醒,自然会有点不适应。 “师父最近正在闭关炼一炉灵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按照他之前的交代,这炉丹药可能要耗费十年左右的时间。” 杜凝儿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碧绿的镯子,此刻轻轻一挥,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许多葫芦。 “不过师父闭关之前,特意交代凝儿将这些美酒带给您,师父说总共有二十一个葫芦,每个葫芦里装的酒都不一样,都是各大名山独有的美酒,前辈您要是哪个喝的爽口,下次就多给您备着。” “鲁道长太客气了。” 谢怜哭笑不得,她这人其实不好酒,只能说是一般喜欢,倒是对喝茶还比较感兴趣。 就因为和跛道人喝了一次,对方就记住了,还准备了这么多类型的酒。 “是前辈太客气了,师父还说,他本来答应要和前辈饮酒的,但是因为这一炉灵丹炼制的急了些,所以只能等他出关后了,不过反正也就是十年时间罢了,倒是也没有多久。” 杜凝儿笑嘻嘻的说道。 谢怜却是有些唏嘘,十年时间听起来是多么的轻描淡写,但对于修行者来说,确实是如弹指一挥。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师祖还交代了我三件事来着,差点忘了。” 若是让丹阳子听到杜凝儿的这句话,怕是要气的咬牙,他反反复复的交代过,结果这丫头居然真不当一回事。 不过这也是杜凝儿太放松的缘故。 她从未在谢怜这里感受到什么前辈的威严,反而觉得很自在。 谢怜没有架子,说话又温和,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样子,她之前和师父周游名山大川. 这世间的大家闺秀,温婉女子见过不少,但是像谢怜前辈这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气质,她真的无法形容。 就像是母爱一样,厚德载物。 本来自己还有三分忐忑,但是一见面,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自然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丹阳子道友说了哪三件事?” “我想想第一,先给前辈拜个晚年,因为前辈喜欢人间烟火气,不好打扰,所以才刻意等到年后来拜访,诺,这些都是师祖给前辈带的礼物。 一挥手,玉镯子里面又飞出几道灵光。 一个玉瓶,一般来说都是用来装丹药的。 一个小盒子,稍微打开一点,就有熟悉的茶香逸散出来,正是那云雾仙茶,丹阳子又下了血本,前面谢怜二斤还没喝完,如今又添了二斤。 还有一枚玉简,也不知道里面记录着什么内容。 “小盒子里装的是云雾仙茶,前辈肯定知道,师祖平时把这茶叶当宝贝似得,据我所知,就是他那几位老友来了,最多也就能讨要二两,也就是前辈,才能让他这个老抠门松口。”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反正师祖神秘兮兮的说,前辈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对您一定有用。” 杜凝儿笑吟吟的说道。 “那丹阳子道友还真高估了我。” 谢怜苦笑一声,打开玉瓶,看到里面黑漆漆的几个球。 说实话,真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丹阳子以为她见多识广,但实际上谢怜就是个傻白甜,哪怕是鼻子凑过去闻,也只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说香不香的,很难形容。 而且表面并不光滑,不像是丹药,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搓出来的泥球一般。 “前辈莫非认不出来吗?” 杜凝儿凑了过来,细看了看,不确定的说道。 “怎么看着有点像钓鱼的饵料?” “饵料?” “嗯,师祖有钓鱼的爱好,我远远的看过,他用的饵料好像就是这样,手搓成团的,下饵的时候就揪出来一点,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奇怪了,谢某也没说过自己喜欢钓鱼,为什么会送我此物?” “或许是师祖想让前辈跟自己有同样的爱好,今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倒是有可能。” 谢怜将疑似饵料的泥球收回到瓶子里,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反正丹阳子送了,就先收着就是。 以后见了面,问清楚就好。 “丹阳子道友和鲁道长连续送来厚礼,真是让谢某惭愧,竟然什么也没有准备。” 谢怜看着满桌子的东西,有些挂不住脸。 礼尚往来的道理大家都懂,无论是按照前世还是这个世界的规矩,一般收了礼都是要回礼的,但她现在手头上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真是有点尴尬。 这些东西,拿着都烫手。 “师祖就猜到前辈会这么说,他说前辈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看看那枚玉简,看完后就懂了。” “哦?” 谢怜眉头一挑,拿起玉简神念一扫,下一刻露出恍然之色. “这老道,居然在这里等我呢!” 玉简里拓印着一篇完整的修行法。 丹阳子直接明言,这篇修行法乃是符仙留给杜凝儿的传承,看样子也想让其走符修的路子。 但符仙所修的功法,过于阳刚了一些,少了几分阴柔,杜凝儿倒不是说不能修行,但终归不是太契合。 在丹阳子的设想之中,杜凝儿将来是一定要成就真仙的,所以修行法的这点隐患最好还是不要有为好。 丹阳子希望谢怜能在这篇功法的基础上略作修改,使其变得更加契合杜凝儿。 说白了,也就是想要跟白素他们一样,把这篇修行法改造成杜凝儿专属。 这对于谢怜来说,似乎并不是难事。 “凝儿,取你一根头发。” 谢怜直接伸手,揪下杜凝儿的一根秀发,手掌翻转之间,就将其送入到大衍图之中。 整个大衍图,立即悄无声息的运转起来。 只是改良功法而已,难度相对来说比较低。 但这篇功法品级本身就比较高,涉及到了真仙之后的部分境界,所以至少还是要耗费一晚上的时间。 “丹阳子道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怜问道. “嗯,师祖想请前辈有空去丹霞山坐坐,如果现在去不了,至少也要在他诞辰的时候过去。” “丹阳子道友的诞辰?” “对,师祖马上就要四千岁了,还有十年时间。” “十年?听起来和鲁道长的闭关时间一样。” “是啊,师尊之所以闭关炼丹,就是想练出来一炉元辰丹,作为给师祖的贺礼。” “原来如此,谢某记下了。” “前辈可一定要来啊,您要是不去,师祖他老人家肯定不高兴的。” “放心,忘不了。”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堂堂真仙诞辰,肯定是个大场面。 到时候她肯定不会缺席。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师祖给您的。” 杜凝儿摸出了烫金的请帖,递给了谢怜。 “龙孙宴?” 谢怜低头一看。 “哪个龙孙?” 第一时间没有对上号,还在琢磨谁人是龙孙。 “就是岷江龙君的孙子,叫什么敖鼎的。” 杜凝儿介绍说道。 “不过岷江龙君已经故去了,只有独孙一个,便是现在的龙孙,师尊以前提起过,说是他心气很高,一心想早日化龙,继承岷江龙君的位置但因为过于急于求成,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深受重创,几乎失去了化龙希望,于是多年来到处求人帮忙,这所谓的龙孙宴,实际上可以看做是求救宴。” 龙君? 龙孙? 谢怜眼里放出亮光,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 这可是龙啊! 虽然听起来这龙孙应该是蛟龙,还没有成为真龙,但蛟龙也是龙! 身为“龙的传人”,可以说是从小都是听着龙族传说长大的. 真龙的故事,几乎充斥于所有的神话之中。 而如今,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真正的龙。 刹那间,谢怜就动了心思。 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的“风景”吗? ------------ 第七十六章 期待相见真龙子嗣,被称怜妈因缘所至 “龙孙请的是丹阳子道友,谢某去合适吗?” 谢怜捏住请帖,很想去,但要问个明白。 万一对不上号,人家把自己赶出来岂不是尴尬。 “师祖是不可能去的,事实上真仙级数的存在,基本上都不大可能理会岷江龙孙,据说他的那个伤势,已经到了没救的地步,没必要跟他一只没有前途的病龙扯上因果不瞒前辈,这已经是他给师祖送来的第五封请帖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摆了五次宴席,但师祖都没有去过,只是每次都送一粒疗伤的灵丹表一表心意。” 杜凝儿说到这,耸了耸秀气的鼻子,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师祖他老人家都不去,偏偏说谢前辈可能会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丹阳子道友说谢某会感兴趣?” “师祖是这么说的。” 谢怜思索了少许,忽然间问道。 “岷江岷江,为何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杜凝儿说道。 “岷江规模不算小了,而且连着漳河,更显的重要” “漳河..我明白了。” 谢怜忽然间想起,那一日和庄墨陈,丹阳子二人一起饮酒,期间提到了“治河”一事。 当时说起治理漳河的困难,就提起过岷江。 漳河数万里水域,延伸出三条大江,两条大湖,五条大河..这岷江,就是三条大江之一。 也就是说,若是要治理漳河,肯定绕不开岷江。 岷江,龙孙,治河. 谢怜明白了。 丹阳子还是觉得,谢怜会插手庄墨陈治河一事,所以才把请帖送到了她面前。 “道友还是高估了我啊,漳河牵扯巨大,至少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插手的,这件事情的问题不在于我想不想帮庄先生,而是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存着这个心思。” “但我确实是对龙孙宴很感兴趣,毕竟是真龙子嗣,能去见见世面也好,这次宴会,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谢怜细细的看了一眼请帖,上面明确的写着时间。 三月十七。 算一算日子,不正是下个月么? 她心中喃喃。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全少泽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小宁县。 他们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直接纵马狂奔,一路到了县衙。 大晚上的,就听到侍卫居高临下的声音响起。 “小宁县县令何在?侍中大人奉陛下旨意来此,还不快快出来!” 刹那间,县衙之中一片喧闹。。 “你就是娄县令?” “下官正是娄向高,见过侍中大人。” 全少泽大马金刀的坐在后堂的尊位上,而娄知县则是站在下面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讨好和谨慎之色。 他其实这个时间早就回家休息去了,只是全少泽忽然来到县衙传旨,怎能没有反应? 立即穿上官服,赶来了县衙。 圣旨已经传达完毕了,谈话的氛围就没必要那么严肃了,按照乾国官制,下官见了上官也不必磕头,只是常规礼仪即可,但娄向高还是表现的要更加卑微一些.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小小县令和侍中相比,那更是差着不知道多少。 在丰都,全少泽的这个侍中是“幸进小人”,名声不好不说,还朝不保夕,聪明人都能看透他的处境,也没怎么把他当一回事. 但放在外地,尤其是偏僻的小宁县,全少泽无疑是顶上天的“天官”。 娄县令这辈子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大的人物,哪能不小心应对呢? 但他这么一搞,反倒是让全少泽有点不舒服了,在丰都的时候,谁把他当成一盘菜,就连.算了,不提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说道。 “娄大人不必拘束,先坐吧。” 娄向高依言坐下,只是却坐了前面半个屁股。 但这个别有心机的小细节全少泽没有看到,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稍稍养了养精神,这一路奔波,对他来说消耗可是不小。 可这个举动,却是让娄县令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打扰,只能是静静等着。 过了一阵子,全少泽忽然开口。 “娄大人,你的胆子可不小啊,连天子都敢欺瞒!” 娄县令脸色大变,连忙起身。 “大人此言怎讲?下官区区芝麻小官,怎么敢欺瞒天子?” 全少泽一个出其不意,说完之后马上去看娄县令的脸色,果然见他眼神飘忽,心下马上有了判断。 “官位虽小,但阁下的胆子可不见得小,世人谁不知道天子为了寻仙,已经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小宁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仙女娘娘一事,莫非娄大人竟是不知道?若真是如此,你这个县令做的,也未免太高高在上了一些吧。” 全少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宁县一开始上的奏折,可没有说过有仙人的消息。 只是禀告了受灾人数,关于损失不大的原因,只是用含糊的口吻说疑似祥瑞云云。 他在朝会上提起仙人,也只是想要借机离开丰都,离开乾帝身边,短暂的呼吸呼吸自由气息而已。 从未想过,这小宁县居然真有仙人出现。 如果乾帝早早确定这个消息,甚至御驾亲来也有可能。 “这个,这个” 娄县令回答不上来,汗水涔涔而下。 堂堂侍中亲自来小宁县,这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的 如此一来,他和庄墨陈先前制定的计划,就不攻自破了。 按理来说,一地小县,根本就不会引起中枢的重视,即便是派人来检验他送上去的奏折真实性,也最多是郡里来人,顶天了是州里。 若是郡里来人,娄县令就能妥善应对,他这个官又不是白当的,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他的功劳实实在在,可是毫无水分可言。 若是州里来人,小心一些,应当问题也不大。 可偏偏全少泽亲自前来,这就让他乱了方寸,不过是区区小县,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侍中亲自跑一趟? 看到娄县令这副紧张的样子,全少泽忽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被乾帝质问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顿时,也不想敲打他了,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娄大人,实话跟你说吧,小宁县的那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什么,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之所以奉皇命来到此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寻仙!” “整个东部都受到大灾,唯有小宁县独善其身,陛下怀疑是仙人干涉,所以才派出我亲自走这一趟。不瞒你说,本官其实数个时辰前就到了,刚一进入小宁县,就有人提到仙人之事,于是立即出城,走访各大村子,并且做出了详细记录.” 全少泽拍了拍自己手边厚厚的一沓记录,说道。 “所以你大可不必抱有侥幸心理了,这些东西迟早会呈上御前,说吧,有关仙人的全部消息,记住,是全部!” 事到如今,娄县令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心中长叹了一声。 “谢娘娘,庄先生你们可万万怪不得我啊。” 他知道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了起来。 “此事还要从头说起,数月前.” 这一说,就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其实娄县令对谢怜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和庄墨陈是好友,平日里也比较和善,和乡邻们的关系都很好。 二人的实际交往,实际上屈指可数。 但全少泽事无巨细的都要听,所以娄县令只能挖空心思,将一些坊间传闻,还有猜测之类,也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番话说完,早已是口干舌燥。 有人烧了热茶端上来,他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睛时不时的瞅着全少泽。 却不成想,在听完这些话后,全少泽却是露出了古怪之色。 “你说,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睡在老槐树上,还穿着道袍是么?” “应该是道袍,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还有人在怀疑庄先生为什么会跟一个年轻的坤道成为朋友但就是那一天之后,谢娘娘就换了衣服,一般都是书生打扮,喜欢穿长衫,再也没穿过道袍了。” “你说的这个庄墨陈,进士出身?还做过谏议大夫是么?” “对,庄先生是小宁县多年来出的唯一一个进士,所以名望很高,他辞官回乡后,不少人都感到可惜,好歹也是四品的位置,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也就是说,他辞官后,直接从丰都返回小宁县,路上没有去其他地方是么?” “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过,但大概率是这样,庄先生对官场感到厌倦了,只想回乡教书,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心情去别处闲游。” 娄县令在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话之后,就看到了全少泽又沉默了。 只是脸色却变来变去,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怀疑。 “他到底在想什么?” 娄县令心里嘀咕,总感觉这里头似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事实正是如此。 全少泽心中已经翻起了大浪。 “庄墨陈自丰都回乡,路上与这位谢娘娘相遇,她还穿着道袍,一路回到了小宁县.算一算时间,与那一日却是无比接近,难道说,这个谢娘娘,正是我在菜市口遇到的那一位!?” 全少泽坐不住了,来回走动个不停。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日在菜市口遇到的年轻道人的模样。 “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道人说过的这句话,在许多的晚上,都在他的梦中不断的回响。 “是你吗?是你吗?” 他喃喃自语,一时之间百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只不过因为和此人见过了一面,就从芝麻绿豆的小官,直接成为了万人瞩目的侍中,所有的如履薄冰,所有的大起大落,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源于当日见到的那一面。 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罢了,却是改变了全少泽的命运。 “全大人,全大人” 娄县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全少泽突然就跟魔怔了似得,又哭又笑,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这让他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没什么惊人之言吧, 怎么这位听完就好像痴傻了呢? “娄大人!” 全少泽一把抓住娄县令的手,是那么的用力。 “走,随我去见那位谢娘娘。” 娄县令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啊?现在!?” 全少泽拉着他就往外走,根本就不多废话。 “可是谢娘娘现在不见客啊,多少人想见面,都入不得门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与我就在门外恭候,总要见她一面!” “可是好歹也要吃了饭再去吧,大人您不是奔波了一天吗?” “全某不饿!” 一行人,就这么乌泱泱的冲了出去,穿过了茫茫夜色,一直到了谢宅门口。 在全少泽的命令下,谁也没敢闹出什么动静,只是在门外等候。 因此,即便是隔壁的庄家,也没有被惊动,仍然在梦中。 更别说已经隔绝外界的谢怜了。 一夜过去。 此刻天地之间的寒意还没有散去,早上的时候仍然寒意刺骨,直到中午太阳出来,才会温暖一些。 老槐树的枝叶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露珠,杜凝儿拿了个小瓶子,一滴一滴的装了进去。 “等你什么时候成了仙根,你身上的露水就要值钱咯,但现在嘛,却还是不值一提,我收回去喂给我家兔子喝。” 杜凝儿小声的嘀咕着,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老槐树一动不动,即便是风吹过来,也没有丝毫颤抖。 很是配合的让杜凝儿把露珠收集完。 而此时,谢怜也已经结束了一夜的作画。 虽然她先前作画被杜凝儿打断过,但也没什么,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进入那种物我两忘的状况。 一夜之间,又多画了一些内容。 她退后几步,满意的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子,看向杜凝儿。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取出玉简,递给杜凝儿。 这里面正是已经改良好的修行法,大衍图推算了一夜,不出意外的成功了。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凝儿能看吗?” 杜凝儿好奇的问道。 “看吧,本就是丹阳子道友为你准备的东西。” “我的东西?” 杜凝儿神念一扫,马上露出了惊色。 “这不是父亲留给我的修行法吗?不对,不对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谢怜。 “您居然把修行法改过了?” 她倒不是对丹阳子将修行法泄露给谢怜有什么意见,毕竟对谢怜这样的高人来说,修行法的意义本就不大。 她震惊的是,谢怜什么时候改的修行法? 她刚刚简单的试了试,按照新法的修行方式,再也没有先前那种迟滞,不适之感,这说明谢怜并不是乱改,瞎改,而是真的完成了改良。 可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呢? 玉简给谢怜不过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而且他还一直在作画 一心二用? 杜凝儿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 “好了,你带来了这么多礼物,谢某总该做出一些表示才是,这也算是完成了丹阳子道友的嘱托吧,你以后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你师父和师祖的期望。” 谢怜笑了笑,看来丹阳子没有告诉杜凝儿她有创造修行法的“才能”,多半是怕吓到这丫头。 所以她也没提这方面的事,只是勉励了几句。 “好的,多谢怜妈。” 恩.经过一晚上的相处,身边又没有师父师祖,杜凝儿那充满灵性和跳脱的性格完全的展现了出来。 她不叫前辈改叫怜妈了~ 对此,谢怜并没有太过纠结. 因为庄俨还一直叫自己怜姨呢。 杜凝儿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对于谢怜的恐怖之处,再次有了直观的感受。 她恭恭敬敬的对谢怜行了一礼,然后便告辞了。 她还没忘,丹阳子跟她交代过,要“早去早回”。 “凝儿走啦,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怜妈妈!” 杜凝儿清脆的说道。 谢怜挥了挥手。 她收好玉简,蹦蹦跳跳的走出了院子。 然后就看到了等了一夜,又是饥饿,又是寒冷,显得非常狼狈的全少泽一行人。 “你,你不是” 全少泽一眼就认出了少女。 这不正是他昨晚见到的仙女吗? 怎么从谢娘娘的院子里走出来了 杜凝儿也认出了他。 瞬间猜到了这帮人的来意。 “想见怜妈,哼哼~那你们可有的等咯” 她嘻嘻一笑,谢怜马上又要全身心投入的作画了,根本就不会在意外面的这些人。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情很好,走了几步,忽然间回头,冲着众人做了个鬼脸,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旋即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咝! 第一次见到杜凝儿的娄县令大惊。 “她,她鬼魅乎?” 全少泽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 “非是鬼魅,而是仙子。” 正如杜凝儿想的那样,谢怜在送走了她之后,立即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三月十七,岷江龙孙就要开宴,谢怜可是深感兴趣,到时候肯定要去凑凑热闹。 那么留给她作画的时间就不够多了。 后续就是每天中午12点一章,下午六点一章,每章节会过五千字,也就是日更过万,会保持的,大佬们希望追读一下。 ------------ 第七十七章 因果之事,种树栽花,缘分未泯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怜的决心,老槐树枝叶颤动,放出一道道雾气,将整个院子掩住。 这下子别说是全少泽他们了,就是小白狐和庄俨,也暂时不要想进来打扰了。 “你们看,院子里起雾了?” 有人发现谢宅的惊变,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雾气来的是那么的突然,让娄知县想到了数月前的鬼雾,但这两种雾气明显又不太一样.后者诡异的很,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但前者就像是普通的雾气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但并不会大规模扩散,只是堪堪将院子护住,之后便停了下来。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这座小院从整个小宁县分割出去了一般。 “这谢娘娘果然不是凡人啊!” 一个侍卫感慨说道。 小院近在眼前,但被这浓雾一遮掩,却好像远在天边。 “这自不必你说。” 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娘娘的神奇之处,大家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谈,就是刚刚那个仙气飘飘的少女,就让他们念念不忘 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个灵动的精灵。 “我关心的是,谢娘娘此举,是不是不想见我们啊” 县丞早已闻讯赶来,一脸忐忑的问道。 “多半是如此了。” 全少泽一声长叹。 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成真了。 果然仙人们都是怪脾气,不是凡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庄出门了。 他抱着书本,打算按照惯例去老槐树下读书,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大群人,顿时吓了一跳。 “是小庄先生!” “小庄先生是庄先生的儿子,谢娘娘拿他当子侄看待。” “每天早晨小庄先生都会去谢娘娘家里读书!” 县衙众人早就摸清楚了谢宅的情况,看到庄俨后立即露出喜色。 “小庄先生,你进去后见了谢娘娘,请她务必抽时间见一面,这一位可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肩负着陛下的皇命呢” 娄知县连忙说道。 他看到了唯一的突破口,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唯一能通行谢宅的,就只有庄家父子。 “丰都来的大人?” 庄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全少泽一眼。 “可我不知道怜姨会不会见你们,她一直很忙..” 全少泽挤出笑脸。 “把话带到就行。” 庄俨犹豫着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去。 只是看到好大的雾气,却是露出迷茫之色。 这雾他还是第一次见。 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抱紧了怀里的书本,钻入了雾里。 片刻之后,就退了回来。 “我也进不去了!” 庄俨看向众人,有点小生气的感觉。 平时他都能进谢宅的,这是他的特权,今天怎么不能进去了? 难道是自己答应了要带话,惹得怜姨生气了?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愤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回家去了。 砰! 院门重重的关上。 只留下众人神色沮丧。 “连小庄都不愿意见了,这谢娘娘怕是真的铁了心了.” 娄知县叹息连连。 这个结果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妙了。 但想想也符合谢娘娘的脾气,自名头传出来之后,能见到谢娘娘的人是屈指可数。 以前她还经常出来遛弯,现在也不出来了。 虽然还住在小宁县,但俨然已经是个世外之人了。 没有人会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谢怜为了作画,才显得深居简出,他们普遍的认为仙人一定是有深意,用这种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寻仙难,见仙难上难,请仙..” 全少泽苦笑一声。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遇到仙人似乎就要耗尽一生的运气,但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不代表就能请到。 缘之一字,就是如此,千变万化,妙不可言。 又等了一段时间,谢宅还是门户紧闭。 “那全大人,咱们怎么说?先回客栈休息?” 娄县令小心翼翼的问道。 四个侍卫却是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子,显然是动心了。 他们昨日奔波一天,本来就没吃好,晚上滴水未进不说,还在这里守了一夜。 如果能守到仙人也就罢了,可看这情况,仙人压根就没见他们的意思。 如果继续等下去,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但全少泽却还想坚持坚持,看了众人一眼说道。 “你们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还是在这里等等。” 说话间,甚至不顾体面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一副要在这里耗着的架势。 众人面面相觑。 “全大人您这又是何必?” “不用管我,此次全某是铁了心了,非要见到这位谢娘娘不可。” 全少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四个侍卫开始还有点犹豫。 如果他们走了,仙人突然开了门,那么岂不是全少泽一个人有见到仙人的机缘吗? 等到了乾帝面前,好处全是全少泽的,还有他们什么事? 可是一直等到中午,日头渐渐出来,他们的饥饿疲惫的感觉愈发的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受不了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我看来,谢娘娘一时半会根本就不会出门,酒足饭饱先睡一觉后再来等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几个侍卫迅速达成了一致。 他们受不了了,朝着客栈的方向赶去。 从丰都来的人里面,就只剩下全少泽还在这里等着. 但是县衙的人还陪着。 娄知县陪到了中午,因为衙门有事要做,这才离开了,但是县丞还领着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毕竟全少泽是丰都来的大佬,若是放在这里不管,像什么话? “全大人,要不给您带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不必了。” “好歹也要喝口水吧?隔壁就是庄家,我去问庄先生讨一碗水。” 县丞不给全少泽拒绝的余地,直接就去庄家敲门了。 再这样下去,堂堂侍中要是饿死渴死在小宁县,那可就出大新闻了。 此时的庄家之中,正在吃中午饭。 庄墨陈看着有些不在状态的儿子,笑着说道。 “在你眼里,你怜姨难道心胸就那么狭隘吗?只是给外人带一句话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会因此生气而不见你?” 庄俨咬着筷子,呆愣愣的说道. “可若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进不去怜姨家?”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想必是谢先生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步吧,这个时期容不得打扰,所以才隔绝了外界.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距离大功告成不远了。” “真的?” “爹还能骗你?好好吃饭吧。” “哦。” 庄家父子正在对话,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有福在门缝里看到县丞,连忙通报上来。 “老爷,是县丞大人。” 庄墨陈放下碗筷,起身出去。 吱呀 院门打开。 “庄先生,这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因为要展现诚意等候谢娘娘的缘故,滴水未进,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所以我想请庄先生取一碗水,老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唉!” 县丞小声说道。 “小事。” 庄墨陈挥了挥手。 “取一碗清水来。” 有福连忙跑到屋子里取来了水,庄墨陈亲自端着出来,目光扫过尘灰满面,又冻又饿,十分狼狈的全少泽. “想求见谢先生的人很多,侍中大人是最有诚意的。” 全少泽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还是坐在地面上。 “这位就是庄先生吧?久仰久仰,在下全少泽。” 庄墨陈蹲下来,说道。 “先喝碗水吧全大人。” “不瞒先生,不敢喝,怕前功尽弃。” “哈哈,莫非大人还想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套?庄某劝大人最好不要这么做。” “此话怎讲?” “按照我对谢先生的了解,她本人可不在乎这些东西,她若是想见你,肯定就会见,不想见你,那就不见你在这里饿着渴着,只能感动到自己,却万万感动不到她。” “谢娘娘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吗?” “非也,只是他现在情况特殊,沉迷于做自己的事情,对外面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知,没看早晨小儿都不能进门吗?” “这” “听庄某一句,喝吧。” 庄墨陈的言语天然就带着一股说服力,全少泽犹豫了少许,终究还是败给了身体的本能。 接过碗,一饮而尽。 还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庄墨陈见此,又让有福取了一碗水过来。 “多谢庄先生赠水之恩。” 全少泽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话也有了点力气。 “全某求教先生,谢娘娘要做的那件事情,到底什么能够做完呢?我到底有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庄墨陈思考少许,说道。 “这个嘛,庄某也不敢确定,但猜测应该是快了吧。” 全少泽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苦笑一声,说道。 “初次见面,就让庄先生看到在下的这副模样,实在是窝囊了些,还请见谅。” “窝囊?呵呵,大人乃是堂堂侍中,天子近前的人物,谁人敢言大人窝囊?” “侍中不窝囊,窝囊的是全某,我这个侍中官,得来的太过离奇,或许还是拜谢娘娘所赐..” 庄墨陈一怔,这次是真的来了点兴趣,跟全少泽一样,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此话怎讲?”。 或许是因为庄墨陈和他坐在一起显得亲近的缘故,全少泽轻叹一声,便将前尘旧事都说了出来。 “.就因为全某奉命监斩,与那仙人见过面,说过话,陛下便以为我有仙缘,直接提拔我为侍中。想我当时,竟然还有些激动,等回过神来后,却已经被扣了个幸进小人的帽子,呵呵,朝堂上的诸公,就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的,连表面的伪装都不屑于做想到这些事情,全少泽便有说不尽的苦楚。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还是该有个过程,可是他却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前一天刚刚成为侍中,还不等他感受权力的滋味,第二天就已经成为了“小人”。 往日与他交好的同僚,甚至都断了来往。 按理来说这种升迁之事,不说门庭若市,至少也要有人来恭贺才对,但他收获到了什么呢?无尽的恶意罢了! 也就是那一刻,全少泽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处境。 “如此说来,全大人还真是无妄之灾。” 庄墨陈似乎有些理解眼前的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赖在谢宅门口了。 “朝臣之所以疏远,嫌弃,轻视大人,在庄某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嫉妒,无论是什么原因,大人在短时间内坐上了他们这辈子都子啊盼望的位置,这就已经足够招来嫉恨了,第二则是,大人的这个侍中职位,名不副实。” “庄先生指的是全某上无座师乡党帮衬,下无亲族朋友扶持?” “那些都是虚的,所谓侍中,乃是天子的心腹职位,得了天子恩宠,便可以权势滔天。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比不上天子的信重。全大人真正的软肋,还是在于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大人。” “庄先生虽然远在偏僻之地,但对于朝中诸公的心思却是洞若观火.事情确实是这样,陛下任命全某,仅仅是因为我和仙人见过面,但若是请不来仙人,我这个侍中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不瞒先生,若不是全某机警,或许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此次主动请缨来到小宁县,也只是想要偷的几日闲罢了,却未曾想到,真的能发现仙踪。” 全少泽摇了摇头,看向谢宅被浓雾遮掩的大门,喃喃说道。 “所以,这或许是全某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将她带回丰都,将来恐怕再无和先生见面之日了。” 庄墨陈沉默了片刻,他能够理解全少泽的心情,缓缓问道。 “这就是大人苦等的原因吗?” “也不全是,还有心中的执念..我想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谢娘娘,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那个在菜市口死而复生?然后匆匆离开丰都的年轻仙人?” “正是如此。” “那或许,真的如全大人所想。” 全少泽说这么一番话,显然也是存着一定的试探之意。 毕竟整个小宁县都知道,庄墨陈是和谢怜关系最好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庄墨陈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认可他的猜测。 “庄先生的意思是,谢娘娘正是菜市口的那位?” 全少泽颤抖着询问,饶是他早有猜测,但这番话听庄墨陈说出来,却增加了许多的可信度。 “九成可能吧。” 庄墨陈回忆过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当时我见到谢先生的时候,她就坐在路边休息,我见她虽是女子,但却气度不凡,却穿着道袍,于是好奇询问,她却对我说,自己本不是道人,只是过路的书生,因为被雨淋湿了衣服所以才临时换了道袍却不成想,就被官府捉了去,押送到了丰都,等到验明了身份后,这才被侥幸放出,逃的生天。” 全少泽摇头,非常笃定的说道。 “此言有假,凡是被送到丰都的道人,只要是不能让陛下长生,就只有死路一条,全某就是监斩官,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道人被冤死,何曾有人还能被放出的” 庄墨陈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了。 “当时庄某却是没细想,后来知道了她不凡后,细细回忆往事,很快就发现了纰漏之处,确实是如全大人所言,天子宁杀错不放过,怎么可能还能让她走脱呢?再加上时间正好对上,庄某可以确定,谢先生确实是全大人要找的那个人。” “庄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谢娘娘不满吗?” “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即便是庄某不说,全大人不也有了这种怀疑么?说是怀疑,只怕是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吧。” 庄墨陈幽幽一叹。 “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何其多也,只需要上下联系谢先生和庄某的关系,再加上这些细节推敲,就不难知道他正是天子苦苦要找寻的那位仙人。” 说到这,庄墨陈也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说服了娄县令,让他在奏折之中没有提起谢怜的事情,此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没成想,造化弄人,居然是全少泽亲自走了这一趟,那就没办法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全少泽跟谢怜的牵扯并没有结束. 全少泽从激动之中调整了过来,苦笑说道。 “唉,确认了此事又如何呢?谢娘娘本来就没怎么掩饰身份,就说明她并不怕被人知道,此事对于他来说怕是造不成什么困扰,但对于全某而言,却无疑是灭顶之灾.全某在这里求教先生,您觉得谢娘娘会有可能跟我去丰都吗?” “绝无可能!” ”..” “全大人可以收起侥幸心理了,谢先生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当初不愿意见天子如今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此事,全某大概也猜到了如此说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全少泽反倒是笑了起来,有一种诡异的释然之感。 放弃了不该有的幻想,整个人竟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倒也不一定。”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 第七十八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求订阅) “此话怎讲?莫非天子会网开一面?” “想多了,天子必杀全大人,唯一的解法,就是谢先生帮一帮你。” “可她不是不会去丰都吗?” “丰都大概率是不会去的,但不代表全大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要知道一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庄墨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自家的陶瓷碗,起身便回去了。 只剩下全少泽若有所思。 回去之后,关上门,庄俨凑了过来。 “爹,你跟那位丰都来的贵人说了什么?” “贵人?他现在的处境可算不上什么贵人,只是一个将死的可怜人罢了” “啊?他就快要死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也未必,你怜姨这个人,我是了解的,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些许变数不成,不过这和咱们没关系,且看着就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全少泽在跟庄墨陈谈过之后,似乎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他本来待在这里,是抱着几分侥幸,几分执着几分小心思。 但现在经过庄墨陈指点后,他的所有幻想都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做好小宁县各地的记录,就能让乾帝看到他的苦劳,然后网开一面? 不可能! 他以为自己在谢宅门口等着,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就能感动谢怜? 更不可能! 他感觉死亡正在接近,但他不想死,谁又想死呢? 所以此刻的他,放弃了一切幻想,什么为天子寻仙,一边去吧! 他不想死,他想活,天底下能救他的人,只在眼前。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全少泽如此的坚定,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至少那四个侍卫,就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他们酒足饭饱后,也来到谢宅门口等候,心里想着,万一仙人这个时候开门呢?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里面说不定早就人去楼空了!” 他们摇了摇头,这次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就走人了。 之后,又是三天过去。 这四人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看着越来越消瘦和狼狈的全少泽,他们眼中甚至出现了嘲讽之色。 “全大人不会以为仙人愿意见你吗?” “就是等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开门的!” “什么狗屁仙人,大概率已经不在这里了!” 几人带着酒意,说了些胡话,摇摇晃晃的就走了。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全少泽丝毫。 他眼中遍布血丝,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院落。 又是数日过去,侍卫们几乎已经不来了,他们对于见到仙人这件事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请不到仙人回去,陛下必杀我们,既然如此,何不最后享受人生?” 有一人连谢怜也恨上了。 “狗屎仙人,不知好歹,宁肯写春联救乡下的那些泥腿子,也不救救我们!” 几人整日大醉,全无先前刚入城时候的半点英武气。 这一日。 谢宅的门户依旧紧闭。 除了在门口待着,满身尘土,胡子拉碴,宛如乞丐一般的全少泽外,就只有几个县衙的人还在候着。 他们主要是担心全少泽死在这里,所以得看着点,时不时的送点吃的,送点水什么的。 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刻谢宅之中,正传来一阵大笑声。 “成了!” 谢怜终于放下了画笔,看向眼前的画卷,眼里有着一抹浓郁的喜色。 为了这副《金乌图》,她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好不容易把《清羽杂记》上教导的那些东西全部揉碎了,掰烂了了,嚼烂了,才终于走上正轨. 但饶是如此,也经历将近两个月的努力,才终于画出这幅画。 画卷足有丈许长,整体的看去,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是占据大篇幅的扶桑树,而是站在扶桑树上的金乌。 金羽,三足,昂然矗立,眼眸之中散发着桀骜之色。 任凭是谁,去看向金乌的眼睛,都会有一种被“刺”到的感觉,然后紧接着涌上来的,便是一股子寒意。 这说明《金乌图》的意境已经完整了。 但要说具备“神意”,却还是差不少。 按照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的说法,要想画出神意来,可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而是要走遍天下,寻找机缘,一朝顿悟,便可成功。 对此,谢怜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因为她有青铜鼎在手,最难的一关,或许反而要简单的多。 她无论怎么看《金乌图》,都只觉得欢喜。 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水平了。 即便是再给她一年去作画,她也很难再画出这样一副完美的作品。 “终于大功告成了,拿去给庄先生看看!” 谢怜自己端详了一阵,心中的喜悦愈发强烈,她打算去找庄墨陈。 庄先生肯定也会被这幅画吓上一大跳的吧? 真期待他那精彩的表情 谢怜匆匆将画卷起,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作画的时间是飞快的,让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按照他的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经历了一瞬间,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快十天。 早在她清醒的时候,老槐树就已经在缓慢的收回雾气了。 只是谢怜心思全在画上,没有发现。 而门外的衙门中人,则是只顾着打哈欠,犯困,看都没看,至于全少泽嘛,却是已经疲惫到虚脱,哪还有抬头的力气? 于是当院门突兀打开的时候,众人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全少泽,更是直接呆滞住了,张开嘴巴,呆呆的看向谢怜。 “什么情况?” 谢怜眉头微微皱起,家门口怎么待了这么多人?尤其是眼前这一位,怎么有点眼熟 她看着蓬头垢面的全少泽,有些不太敢确定的问道。 “你是..那位监斩官?”。 谢怜虽然不知道全少泽的名字,但却还深深的记着他。 哪怕此刻的他的情况不是太好,但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原因很简单,谢怜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几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全少泽。 他们是什么交情? 是正儿八经的“刎颈之交”。 砍过脑袋的交情还真是世所罕见 “谢,谢娘娘,还记得我。” 全少泽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因为实在是太过于虚弱,竟然无法做到。 谢怜也不嫌弃他身上满是尘土,搭了一把手将他扶了起来。 “谁会忘记下令砍自己脑袋的那个人呢?话说这位大人,不应该在丰都当值吗?怎么会来到这里.算了,还是进来再说吧。 谢怜拉着全少泽,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这一幕,让衙门里的众人为之一震。 “谢娘娘开门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然后紧接着所有人都狂奔了起来。 一路风驰电掣,惊动了不少人。 路边,四个侍卫醉眼朦胧,勾肩搭的走着。 忽然之间,就看到了这群人如风一般的掠过。 “谢娘娘开门啦!” “谢娘娘出来了!” 嘴上还不断的喊着这样的话。 他们为之一凛,拦住了其中一人问道。 “你说什么?” “谢娘娘刚刚打开了门,还亲手扶着全大人进去了!” 衙门中人自然见过这四个侍卫,知道他们是和全少泽一起来的,见其问起,也没有什么,直接就回答了。 “我还要去报告县令老爷,先走了!” 说完后,又急匆匆的跑走了。 只剩下四人愣在原地。 忽然之间一阵风吹过,吹的四人身躯一颤,醉意十分去了七分。 “不好!” 他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连滚带爬的朝着谢宅跑去。 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仙人很不好打交道的吗? 连陛下的旨意都不在乎,怎么就为全少泽开门了呢? 强烈的急迫感和悔恨之意,迅速弥漫了四人的内心。 等到他们赶到谢宅的时候,只看到了紧闭的院门。 刹那间,心都凉了半截。 过了片刻,娄县令一众人闻讯赶来。 “全大人呢?” “已经进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只要能见到谢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娄县令喃喃自语,为全少泽感到高兴. 好好的一个侍中大人,这些天硬是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的他也有几分怜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知道了全少泽在丰都的真正处境。 谢怜打开的不仅仅是一扇门,更是全少泽唯一的生机。 院子里,谢怜扶着全少泽坐下。 之后又取来了一盆清水,想要让他洗一洗。 但全少泽竟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虚弱无比的说道。 “在下全少泽,让谢娘娘见笑了。” 谢怜皱眉问道。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全少泽出现在门外,她立即意识到,自己闭关的这些日子,肯定又出了大事。 全少泽喘息一阵,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谢怜听完,顿时恍然。 “原来是乾帝寻仙之心还不死,竟然派出了你前来,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找到了我..” 这件事并不难理解,谢怜听全少泽说了一半,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全貌. 眉头顿时皱起。 提起乾帝,她的心情就不会太好。 毕竟在谢怜的印象之中,这一位可是个实打实的暴君,她一个穿越者什么都没干,刚睁开眼就挨了这一刀,这叫什么事? 虽然说现在时过境迁,但那种生死之间大恐怖的感觉,谢怜仍然没有忘记。 后来听说乾帝改过自新,放归道人的消息后,谢怜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她知道乾帝那么做,是为了讨好“仙人”,但就事论事而言,肯定还是好事一桩。 可听了全少泽的描述,才知道乾帝的耐心耗尽,旧病又复发了。 “不瞒谢娘娘,陛下现在喜怒无常,每天都会找由头杀人.全某在丰都朝不保夕,每日上朝都要跟家人生死诀别,那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于煎熬,这才找了个机会,来到小宁县清净几日,却没想,竟然遇到了谢娘娘。” 全少泽摇了摇头,苦笑说道。 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在他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因为谢怜而平步青云,但也因为谢怜处境艰难。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要出来过几天舒坦日子,可没想到,又遇到了谢怜。 机遇和风险,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局面,和她当初经历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乾帝却和当初相比变得不同了,更加没有耐心,更加残暴,这一次的乾帝,面对没有请回仙人的他,还会放下屠刀吗? “确实苦了全大人了,谢某深感惭愧。” 谢怜沉默了片刻,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一日拍拍屁股,潇洒的离开丰都,竟然会把全少泽推入火坑。 可那又并非她的本意。 思忖了片刻,谢怜一伸手,从老槐树上取下一葫芦百草酿,然后倒了一杯出来。 “先喝一杯酒吧!” “喝酒?”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全大人的遭遇,谢某深感歉意,薄酒一杯,还请饮下。” 全少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杯酒。 并不清澈,反而显得有些暗沉,但一股浓郁的药香,却从酒水之中弥漫了出来。 别说是喝了,光是闻到这一股香气,他这虚弱的身子,都感觉恢复了不少气力。 “这杯酒莫非是传说中的仙酒?”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放出卑微的光芒来。 若是将这一杯酒献给陛下,即便是带不回仙人,或许自己也能交差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如同野草一般在心中滋长. 但就在此时,却听到谢怜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这杯酒是给全大人的,非是他人所能享受,全大人明白吗?” 她一眼就看出了全少泽的心中所想。 乾帝也配? 百草酿并不珍贵,她并不怎么当一回事,如果她想要,丹霞山能送来一马车,但凭什么送给乾帝? 她和乾帝之间又没什么干系,对于此等暴君,谢怜半点好感也无。 但全少泽却是配得上这杯酒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很可怜,更是因为二人之间的缘分。 虽是无意,但他们确实产生了一些因果。 “全某明白。” 全少泽心中叹息,陛下啊陛下,您苦苦要寻仙,却不知在仙人眼里,连喝一杯酒的资格也没有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庄墨陈那一日喝的百草酿,乃是丹阳子刻意拿出的加料版,所以一喝下去,便直接醉了。 但全少泽此刻却还好,醉意只涌上来了四五分,酒水之中的药力,全部弥漫到身体各处。 虚弱的身躯,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恢复了活力。 全少泽心中惊叹,他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岁一般. 这就是仙人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拜下。 “全少泽多谢仙女娘娘!” 谢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不必言谢,你我之间虽是无意,但却因果纠缠,这一杯酒,不过是偿还部分因果而已。” 全少泽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起身,而是直接跪在地上。 “仙女娘娘赐予仙酒,已是全某天大的幸运,本不该过多要求,但此次实在是危在旦夕,若全某请不到先生回去,陛下必然杀我.全某斗胆,请指出一条求生之路!” 说话间,竟然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先起来说话。” 谢怜做了个轻抬的动作,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全少泽托起. “谢某问你,天子最近又杀了很多人么?” “很多很多人,几乎人人自危。” 全少泽回答道。 他不明白谢怜为什么会有此疑问. 谢怜沉吟少许后,缓缓开口 “谢某不喜欢绕弯子,实话告诉你,我不会随你去丰都,更无半点和天子见面的想法。” 全少泽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丝毫也不纠缠,只是继续求救。 他也不想别的,什么升官发财,什么功名利禄,都不如活着。 能救他的人,只有谢怜了。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谢怜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怒意. 自己刚穿越的时候就和乾帝结下了梁子,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以另一种方式,招惹到了谢怜。 虽然这也未必是乾帝的本意,但谢怜管他什么? “不给你一点教训,还没完没了了!” 谢怜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身为天子,就可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吗? 小宁县避过灾劫,本是喜事一桩,但身为天子却根本不在意,反而将此事往寻仙事上引。 这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丧心病狂了? 身为人君,却没有半点人君之像! 不给他点教训,只怕是还会贼心不死。 她决定给乾帝一个毕生难忘的警告。 一念至此,谢怜取过刚刚倒出一杯百草酿的葫芦,交给了全少泽。 “你将这个,拿回去带给天子。” 全少泽大喜,如果能够拿回这么多的仙酒,他说不定还真能保得住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表达谢意,就听到谢怜略显冷漠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先别急着高兴,此事未必就如你所想。” “全大人,谢某有几句话要你带回去,送给天子。” “记好了” 全少泽刚听到第一句,便浑身一颤,眼睛瞪大,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等到谢怜一番话说完后,已经是两股战战,浑身湿透。 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他几乎窒息,怀抱着的葫芦,仿佛有千斤重。 与此同时,心里也产生了明悟,这一葫芦酒,绝不是乾帝能够沾染的,多半又是一个有缘无分的结果 “记住了,要将谢某的话带到。” 全少泽迷迷糊糊的回应了一句,飘飘忽忽的往外走去,感觉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谢怜所说的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 第七十九章 天子如浮云,此心安处是吾乡,终有离别时,大千世界且云游 怀揣着此生最为复杂的心情走出谢宅的全少泽,浑身已经被冷很湿透,出门的刹那,一阵风吹过,激的他浑身一颤。 再抬头时,就看到众人都围了上来。 尤其是那四个宫中侍卫,此刻更是眼里露出强烈的热切之色,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全大人,谢娘娘她怎么说?” “愿意随我们去丰都吗?” “我也想见见谢娘娘,现在能进去吗?” 全少泽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朝着娄县令等人走去。 “娄大人。” “全大人。” 二人简单的问候过后,全少泽说道。 “这些日子,承蒙你对全某的照顾,这番情义,若有来日,定当报答。” 虽然说他这段时间很是狼狈和虚弱,但这并不是娄县令照顾不周,而是他自身执拗的缘故。 娄县令已经算是尽力了,专门派人看着他,每天也会抽空来送见面。 这一点全少泽还是分得清的。 “全大人言重了,下官实在是汗颜,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这般的待客之道,险些让全大人您饿死等等,全大人现在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啊。” 娄县令说着说着,忽然眼里露出惊色。 昨日才刚刚看过全少泽,当时的他不能算是形容枯槁,但情况也很不好,给人的感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因此,他甚至在心里盘算,如果还见不到谢娘娘的人,那他就强行把全少泽带走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可现在呢? 因为刚刚受到惊吓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除此之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好,腰杆挺得笔直,除了身上有些污垢之外,哪里还有半点狼狈的迹象? 娄县令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纷纷点头,意识到了全少泽的不同。 尤其是那几个一直陪着他的衙役,更是如同见鬼一般,小声嘀咕道。 “就在刚刚,连路都走不了啊,怎么现在跟没事人一样..” 全少泽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谢娘娘念我等候多日,心生不忍,于是请我喝了一杯仙酒.仙酒入腹,百病不生,我身体的这点亏空,自然弥补了回来。” 说话之时,他故意看向四个宫中侍卫. 只见四人唰的一下就变白了,眼中露出嫉妒,后悔,失落等复杂的神情来。 全少泽心中冷笑,稍稍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是” 县丞吞了吞口水,看到了全少泽怀里抱着的葫芦。 “这个是谢娘娘带给陛下的东西,不是我等能惦记的。” 全少泽表面不假辞色,但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个葫芦里的仙酒,恐怕谢娘娘根本就没打算送出,陛下大概率是无福消受的,搞不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当然,当然。” 众人心中一凛,但目光还是盯着。 全少泽却是也不管旁人怎么想,而是直接来到了庄家,敲响了院门. 庄墨陈开门,笑着说道。 “恭喜全大人如愿见到谢先生。。” 全少泽笑着问道。 “庄先生在家中,怎知道全某见到了谢娘娘?” 庄墨陈指了指对方的脸。 “大人除了脸上有污垢外,心里的污垢却是去了,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再无先前畏缩不前之意,如不是见了谢先生,怎会如此?” 一番话,说的全少泽大笑。 众人闻言,暗暗点头。 庄墨陈说的很到位,全少泽整个人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还是这个人,但好像消除了心结之后,再也没有那等畏缩不前,忐忑不安的感觉了。 完全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这尤其是更让某些人嫉妒. 喝了一杯仙酒,见了一面仙人,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全少泽的经历呢? 想到谢怜对乾帝所表现出的轻视,不屑,漠然,他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劲来。 堂堂大国天子,在谢怜面前就像是浮云一般。 尤其是谢怜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更是每每想起,都让他有一种宛如天塌的感觉。 天底下没有人敢这样说天子。 除非这个人是谢娘娘。 此刻的他,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但他好像多年来固有的观念都被打破了。 乾帝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他连喝谢娘娘一杯水酒的资格都没有。 而我全某人,却有这个机缘! “有谢娘娘的这番话在,天子还敢杀人吗?” 他在心中自问,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答案。 “正如庄先生所言,全某确实见到了谢娘娘.此事还要多多感谢庄先生,若不是您那一日对我的指点,或许全某根本就坚持不到谢娘娘开门的这一日,就算是门开了,也会因为说错了话,而错过了缘法。” “呵呵,这却是大人想多了,谢先生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总之,还是要多谢先生,这个恩情,全某没齿难忘,今日之所以敲响先生院门,一是为了辞行,二是想要问问,先生可还想回到朝中?” “多谢大人好意,庄某没有回到朝堂的想法。” “全某可否斗胆问问原因。”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庄某做官,只是为了完成平生所愿,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辞官还乡了,现在还看不到完成心愿的可能,所以并没有回朝的想法..再者说,我庄墨陈名声不显,资历不深,回朝又有什么用呢?” “此言差矣,虽然和先生认识不久,但见先生谈吐,气度,都是不凡,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皆是碌碌之辈,哪一个有先生百分之一的风采?” 这番话听得,众人愈发的不可思议。 谢娘娘到底给了这厮什么好处,怎么见了一面后就胆大包天了? 你一个“幸进之臣”,竟然还敢口出这等狂言。 “大人这番话若是传回丰都,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庄墨陈也有些诧异,谢先生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先前内心还有几分自卑的全少泽,一下子变得如此刚猛了? “传回去又能怎样呢?他们本来就瞧不起我,当面都说了很多比这还要难听的话,他们说得,难道我说不得吗?我说不说这些话,反正他们都是一样对我。我是侍中,只要陛下不杀我,他们能奈我何?” 全少泽想通了这件事,但这并不是谢怜对他的启发,而是他这些日子在生死边缘的磨砺,自己生出的念头。 凭什么我全少泽就要夹着尾巴活着? 见了谢怜,饮了那杯酒,听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后,更是有一种命不由人的感,觉以至于现在突然变得锋芒毕露了起来。 “庄先生,若是你愿意回朝,全某愿意以身家性命在陛下面前保举你。” 全少泽诚心诚意的说道。 一是折服于庄墨陈的风采,二是觉得对方确实是个干才,在小宁县教书可惜了,第三,却是看重了庄墨陈和谢怜的关系。 若是能拉庄墨陈入朝,自己背后就算是有人了。 庄墨陈固然算不上厉害,可他背后的谢娘娘却深不可测。 “全大人的好意再次心领,但还是那句话,庄某多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只想完成父辈的愿望,若是看不到希望,我是不会回去的。” “先生方便说说自己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吗?” “说出来怕是令人发笑,呵呵,庄某自不量力,妄想治河。” “治河!?” “嗯,漳河。” 全少泽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三番五次的想组织语言,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退后了一步,看向庄墨陈的眼里满是敬佩,深深拜下。 “先生保重!” 他转过身子,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烧一桶热水,待本官沐浴更衣后,便立即出发,还请娄大人多准备几匹快马,一人双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丰都!” 言语之中竟是透着不容拒绝之意。 真有那么几分侍中的气度了。 四个侍卫神色为之一凛,连忙说道. “遵命。” 而县衙众人,在感慨之后,且光看向谢宅。 愈发变得热切了起来。 庄墨陈在巷子口驻足了片刻,看到他们渐渐远去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真不知道谢先生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怎么感觉这位全大人,似乎有一种回京干大事的感觉?”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偷看什么?人都走了,走吧,爹带你去看看你怜姨这些天闭关到底画出了什么东西。” 庄俨笑嘻嘻的跳了出来。 父子二人牵着手,进入了谢怜的院子。 “庄先生,你来了,正要去找你!” 谢怜热情说道。 “来,看看怎么样,我画的!” 她指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迫不及待的想请名家点评。 “哦?谢先生废寝忘食这么多天的大作,庄某可要好好看看!” 庄墨陈撸起袖子,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 二人谁也没有提全少泽的事情,就好像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庄俨看了看两个大人,却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他跑到了大槐树边上,小声嘀咕道。 “那雾气是你放的吧?胡千里说你不讲义气,看来是没说错,你居然连我都不让进来?” 老槐树枝叶乱颤,似乎是在道歉。 片刻后两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伸下来,直接将他抱起,高高的举到了天空上。 “哇,太高了,太高了哈哈哈,真好玩!” 笑声从院子传到了老远,很多行人驻足细听。 唯独青屏山之中,一个孤独的小狐狸翻着肚皮在打滚。 “谢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那幅画啊!” “该死的老树,居然不让我进去,小庄没有我陪他玩可怎么办啊?会不会哭啊” “无聊无聊无聊!”。 “谢先生什么时候离开?” 老槐树下,庄墨陈举起茶壶,缓缓将眼前的杯子倒满。 “就是这几日了。” 谢怜吹了吹热气,微微抿了一口。 她已经告诉了庄墨陈自己要外出游历的这件事情了。 这个决定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做下了,如今《金乌图》画成,谢怜再也没有待在小宁县的理由。 世界如此精彩,区区一个小宁县的故事还是太单薄了些。 只是离别总是愁人的,她对于小宁县的环境和小宁县里的人,还是存在一定的感情。 此心安处是吾乡..小宁县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乡。 原以为自己要说离开,庄墨陈肯定会挽留,或者表达不舍之意,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几秒,就笑着说道。 “早就知道谢先生不是池中之物,小宁县对于先生来说,还是太小了些。” 他显然早就有这种准备。 心里头隐隐就有预感,谢怜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久居于此。 庄墨陈毕竟是个成年人,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表面上也能够克制。 但庄俨却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听到谢怜要走,一股不舍之意顿时涌上心头,眼眶也微微泛红。 “怜姨您要去哪啊?远吗?还会回来吗?” 自打回来小宁县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生活才变得精彩了起来。 每天有谢怜陪着读书,哪怕很多时候谢怜只是躺在椅子上,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只要自己一回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庄墨陈有事业心,陪伴庄俨的时间不多。 反倒是谢怜,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在庄俨的心中建立起了牢固的形象。 一想到风趣温婉的怜姨就要远行了,他就感觉心里头好像空了一块,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都变得单调了起来。 “我此次出去,主要是去参加一个新朋友的宴席,路途很遥远,路上也有可能出了差错,赶不上也不一定,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这世间的风景何等撩人?我自然是要看遍了才甘心。不过你放心,外面的风景再好,也不是归途,这个小院子可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从你爹这里买的,若是以后不回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谢怜摸了摸庄俨的脑袋,笑吟吟的说道。 这可不是糊弄小孩子,十年之内,她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 别的不说,丹阳子那老道的诞辰就在十年后。 若是放了鸽子,就有些不礼貌了。 “若是当时知道这小院能有今日之气象,庄某可未必舍得卖给先生。” 庄墨陈和谢怜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现在的小院真的是不太一样了,过去丹阳子说,谢怜若是在这里住个百八十年,道韵流淌,小院还有可能成为悟道之地。 现在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已经有些迹象了,不管外界如何喧嚣,只要进入院子,都会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张桌子,一棵干柴,似乎都有一种独特的意境。 而这些变化,都是谢怜这段时间闭关造成的。 前所未有的集中作画,一丝丝气机随着画笔泄露出来,逐渐的就形成了规模。 若是任凭时间流逝,可能要不了多久,这些气机就会散去。 但老槐树心思纯净且执着,关于谢怜的所有都想要保留,于是尽力维持着这一切。 翌日。 谢怜和庄墨陈走在小宁县的街道上。 庄墨陈没有去上早课,给学堂放了假,想着要在最后几天好好陪陪谢怜。 “庄先生在谢某心里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没有想到也会有因私废公的时候。” “谢先生不是说过吗?上乘的教育,就是要松弛有道,你可没见到,庄某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有多快乐。” “这很正常,谢某过去读书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候也是老师说放假的那一刻..”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春天的暖意已经来了,过去的那一场雪灾就像是空梦,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 树木发起了新芽,市面上也热闹了起来。 “谢先生知道吗?昨天娄知县调走了。” “哦?高升了?” “连升两级,算是平步青云吧,临走之前特意来庄某家里拜访,送了不少礼物。” “那庄先生可要请客了。” “苍天可鉴,庄某可没收啊,娄县令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给我送礼物,实际上想求先生的一副墨宝。” “墨宝?他还惦记着春联呢?” “很多人都还惦记着呢..” “庄先生是怎么回应的?” “庄某说小宁县的灾劫是靠着先生的春联度过的,县令大人并无尺寸之功,能够官升两级,已经是得了大便宜,还请知足。” “哈哈,你这么说可得罪人了。” “庄某借着谢先生的虎威,如今敢得罪我的人怕是没有几人了。” 庄墨陈大笑着说道。 二人闲聊之际,已经走到了早市。 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但谢怜一来,却是立即让气氛不对了。 许多人看了过来,眼神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或是敬畏,或是惊喜,或是期待 谢怜见此,苦笑说道。 “若是可以,谢某宁愿不要这所谓的虎威。” 她是喜欢自在一点的,现在的这种氛围,只能让他感到尴尬。 这也是她要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也不知道多少人想凑上来,和谢怜搭上关系,或者是干脆把她当成了泥塑的神像一般,见面就想拜下。 但谢怜自然是不肯受的,小小的施展了些许法力将众人隔开。 一直走到罗老七的摊子,才停下了脚步。 “谢娘娘,您来了。” 罗老七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只是眼里却多了一丝敬畏。 过去他只当谢怜是个大好人,现在多了个“仙人”的标签,就显得要谨慎些了。 “来两碗豆浆,两块豆饼,最后吃一顿,以后再吃就不知道哪年了。” 谢怜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好嘞,两碗豆浆,两块豆饼..谢娘娘您要出门吗?” ------------ 第八十章 正气歌,长生梦,水中月 罗老七麻利的擦了擦桌子,将吃食端了上来。 “怕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那老汉这里有一件事情,正好在走之前,想问问谢娘娘您的意思。 “你说。” “就是这制作豆腐和豆浆的手艺,老汉我想要传给乡亲们,但这要先得到谢娘娘的首肯。” “把手艺传给别人?” 谢怜咬了一口豆饼,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罗老七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哪能呢,过去日子过得不顺的时候,也都靠乡亲们接济,如今乡亲们过得不好,我罗老七日子反而好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而且怎么说呢,这方子即便是我不教,其实私底下很多人都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只是怕谢娘娘不高兴,都只在自家吃,而不敢拿到外面来卖。” “竟有此事?” 庄墨陈略感惊讶。 “这很正常,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制豆腐和豆浆的法子本来就简单,经不起推敲。 谢怜想了想,说道。 “七叔,你有这个心思肯定是好事,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无论是自家做着吃也好,或者是拿出来卖也好,都和我无关。” “虽然方子是我拿出来的,但我不过也只是拾人牙慧,再者说我又不做生意,垄断这豆腐买卖又有什么用呢?相反,若是有一天在外地,谢某吃到了小宁县豆腐,反而还会感到开心。” “至于七叔你嘛,虽然大家都做这个买卖后,你的生意会受到一定影响,但你毕竟是做买卖的第一人,很多人还是会记得你这个老字号的而且,这豆腐的潜力还没有挖空呢,比如说臭豆腐,豆腐脑,豆干等等,你私底下可以多琢磨琢磨。” 谢怜说着,罗老七连连点头,努力的将这些话都记下。 一顿饭吃完,谢怜摸了摸肚子,和庄墨陈走出了早市。 天地之间散发着一股土腥味,这是因为昨夜下了点小雨的缘故,谢怜一直以来都觉得这种味道很好闻,闭上眼睛感受了少许后,说道。 “明天谢某就要动身了。” 庄墨陈稍稍有些惊讶。 “这么快?” “本来还想着这几日走,说不上哪一天,但是走了这一趟,忽然有些意兴索然,干脆明天就走吧。” “什么时辰,我来送你。” “不必了,又不是没有重逢之日,谢某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庄先生还是好好给孩子们上上课吧。” “唉,真是羡慕谢先生,天下大可去得,逍遥自在,潇洒人生。”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庄先生只是不愿这样活罢了,临别之前,谢某一言赠予先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无论再怎么遥不可及的梦想,只要肯去做,才有实现的可能,庄先生不是一直认为自己身有浩然气吗?所谓浩然气,便是这天地之间的正气,无论世道怎样污浊,正气都会存在!” “可是就连庄某自己,最近都在怀疑了,我从未看到过浩然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有志者事竟成,现在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谢怜最后拍了拍庄墨陈的肩膀。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庄墨陈的内心是比较苦闷的,那是一种空有大志,却无用武之地的苦楚。 长期这么别下去,迟早憋出问题。 临别之前,激励几句,若能起到作用,那就太好了。 “天地有正气” 庄墨陈止住步伐,望着谢怜远去的背影,一道细微的热流,在体内缓缓的涌动。 丰都。 几匹快马的冲进城门,直接朝着皇宫而去。 正是全少泽五人。 他们虽是一人双马,但因为过于着急赶路的缘故,险些把马都跑废了。 路过驿站,每人又换了新马,这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丰都。 几人几乎累到虚脱了。 身为侍中,本就能在宫中畅行,全少泽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皇宫深处。 此刻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乾帝已经早早睡下。 值夜的太监不耐烦的说道。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陛下已经睡了,绕了陛下清梦,全大人担待的起吗?” 说完后,打了个哈欠,就要离去。 很显然,太监根本没有把全少泽放在眼里。 但过往唯唯诺诺的全少泽,今日却显得很不一样,纵然一路奔波,但因为那杯酒的缘故,仍然劲头十足,不仅没有离去,反而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本官奉皇命寻仙,如今有重大收获,所以才深夜入宫参见陛下,但公公却阻拦了本官陛下清梦扰了,可以明日再补,但误了寻仙事,敢问公公有几颗脑袋砍?”。 —— 或许是年迈无力的缘故,乾帝自七八年前起,就不住在后宫了。 他更喜欢住在新建成的道宫之中。 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建造而成,刚刚走进宫殿,就能够闻到一阵浓郁的檀香味道。 地面铺的是冷香木制成的模板,全少泽一群人跪下来请安的时候,能够很清楚的嗅到木材的香气。 “原来是侍中大人回来了,朕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 乾帝语气不善,在大半夜被人叫醒,实在是很难有好脸色。 所以他始终是臭着一张脸,眼眸之中涌动着暴躁之意。 熟悉他的太监们都知道,乾帝的这种状态是最为恐怖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于是纷纷把头低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而那个被全少泽所震慑,前去叫醒乾帝的大太监,更是已经轻微的颤抖了起来,此刻想想,心中竟有些后悔,若是全少泽今天拿不出让乾帝满意的答案,到时候他死了不说,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他。 于是早就在心中咒骂了全少泽八百遍。 大殿之中凝重的气氛,全少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面对这样的一个暴君,如履薄冰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只不过相比于过去,现在的他要多出了一分镇静,面对乾帝明显不善的言语,竟是轻轻一拜,不急不缓的说道。 “臣身负陛下重托,一刻也不敢懈怠,星夜兼程自小宁县赶回,五个人跑废了十匹马,幸好在驿站更换了马匹,这才没有误了大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丰都.我等就连家都没有回,进城后直接前往皇宫,生怕误了陛下的大事。” 哦? 乾帝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此话,他本来是不大信的。 他又不是傻子,当初在朝堂之上,自己算是当局者迷,但等到下了朝会之后,却是逐渐回过味来了。 全少泽主动请缨,说是寻仙,实际上借机避风头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当时自己就想收回命令,但是派人一问,却是发现全少泽下了朝会之后,回到家中带上细软立马就出城了,前后几乎没有耽搁任何时间。 在他心里,几乎已经给全少泽判了死刑. 敢畏罪潜逃,死! 敢无功而返,死! 全少泽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提拔上来的小角色而已,杀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甚至都不能带给乾帝什么快感。 “你以为朕不记得日子不成?呵呵,你们自离开丰都,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敢编造出什么星夜兼程,跑死几匹马的荒谬之言真以为朕老眼昏花,不辨忠奸了吗?” 乾帝阴沉一笑,眼中的杀意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仿佛下一句话,就要下达杀人的命令。 熟悉他脾气的太监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为底下跪着的五人默哀了。 帝威恐怖,换做是以前的全少泽恐怕早已两股战战,但和谢怜见面之后,他的格局打开了不少,对于皇权的畏惧之心,也淡薄了许多,所以虽然此刻心生恐惧,但仍然能条理清晰的说话。 “请陛下听臣一言,之所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是臣故意拖延,而是要见谢娘娘,就必须要表现出诚意.臣在谢宅门外席地而坐,等候多日,每日就喝一碗水,每两天才吃一餐饭,这才打动了谢娘娘,得以见面。此事四个宫中卫士可以作证,小宁县县衙上下属官,衙役,都可以作证!” “谢娘娘是何人?” 乾帝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就是臣此行要寻找的仙人!” “你说什么?仙..仙人?” “正是,而且臣见了谢娘娘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一日菜市口被臣所斩的道人,当日离开丰都之后,便随着辞去谏议大夫官职的庄墨陈庄先生一起前往到了小宁县,之后便在那里定居。” “什么?谢娘娘就是菜市口的那一位?不对不对,你确定小宁县真的有仙人?” 乾帝坐不住了,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实际上一点也没指望全少泽能找到仙人,因为实在是太渺茫了。 寻仙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能够一睹仙人真容。 之所以派出全少泽,只不过是心中存在一丝侥幸而已。 现在全少泽口口声声,咬死了仙人真的存在,反倒是弄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小宁县确实是有仙人,而且正是菜市口的那一位,这一点四个宫中卫士也可以作证这是臣所记录的一些东西,还请陛下审阅。” 说话间,全少泽送上了自己最初所做的记录。 这份记录很是详实,详细描述了他在小宁县下辖村子的所见所闻,因为具体到了某个人,某一户的缘故,因此显得非常详实,批阅奏折多年的乾帝很有经验,什么东西是编造的,什么东西是言之有物,往往一眼就能看出。 而全少泽的这份记录,则是怎么编都编不出来的,他几乎刚看了一半,就相信了一大半。 “小宁县真的有仙人!难怪东部整体受灾,唯独小宁县独善其身,居然是仙人出手.桃符,春联,谢娘娘.” 乾帝的手掌不住的颤抖,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释放着激动的信息,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颤声说道。 “谢娘娘何在,他跟你们回来了吗?是不是就在宫外!” 竟是有一种想要亲自迎接出去的架势。 四个宫中卫士见此,心中一紧,其中一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禀,禀陛下,谢,谢娘娘没有随我们一起来。” 寂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乾帝瞪大的眼睛之中本来满是激动和喜悦,但此刻一点点的退去了,涌上来的是极致的怒意。 他气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指着全少泽说不出话来。 几个太监连忙上前为他抚弄胸口,后背,才让他缓过劲来,然后就听到乾帝发出了近乎于怨毒一般的怒吼。 “全!少!泽!” “你以为朕是什么?同样的故事你要跟朕讲第二次是吗!” “上一次你见到了仙人,就没有请回来,这一次你又重演了一遍,你该死啊!!!” 他咬牙切齿,甚至亲自抓起天子剑,就要冲上来杀人。 这一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个人在拿朕当傻子,当傻子啊! “陛下,臣确实是见到了仙人,无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臣都没有妄言丝毫只是仙人确实没有要见陛下的意思,臣如之奈何?” 全少泽趴下来,磕了个头,然后又仰起头来,说道。 “但是这一次,仙人虽然没有来,但却让臣给陛下带了一壶仙酒。” 咝! 乾帝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感觉全少泽像是在故意耍弄他,竟然此刻才说出重点。 “仙酒?什么样的仙酒?可得长生否?” “这个臣不知道,但臣可以肯定,仙酒妙用无穷,几乎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或许也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你如何肯定?” “因为臣服用过。” 全少泽这才有机会,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本来臣身体亏空的厉害,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但一杯仙酒入腹,却宛如重生一般,星夜奔驰返回丰都,四个宫中卫士都险些累死,但臣只是略感疲惫而已,由此可见,仙酒对我等凡夫俗子,确实是天大的妙用!” 乾帝连忙看向四个侍卫。 果然见他们疲惫不堪,脸色惨白,尤其是黑眼圈更是明显的很。 而全少泽呢?正如他所说,略感疲惫而已。 “仙酒何在?” 他吞咽着口水,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渴望与期待。 全少泽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双手举起。 早有太监上前,托起葫芦朝着乾帝走去。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包括四个侍卫,都不由自生的看向太监手中的葫芦. “这就是仙酒么..” 所有人都生出了贪婪之心,恨不得出手抢夺,这可是仙人喝的仙酒啊,若是能有幸喝一口. 想到民间流传的那些仙人传说,他们便口干舌燥。 只是他们并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最终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乾帝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姿态,将葫芦抱住。 “仙酒,仙酒” 他喃喃自语,继而则是呜咽了起来,死死的抱住葫芦,就好像抱住了一切。 寻仙多年,他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整个人都快要变成了疯子。 而如今,长生的希望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两行热泪,滚滚流淌. 他拔掉了葫芦的塞子。 一股浓郁的百草香味,直接扑鼻而来。 刹那间,半夜起床的疲惫一扫而空。 边上的大太监喉结滚动,忍不住上前说道。 “陛下,老奴为您试酒,万一有毒” 但乾帝却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滚!” 他挥舞着天子剑,如同疯魔一般将所有太监赶到十米之外。 眼前这不大不小的葫芦,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窥视。 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也休想拿走丝毫! 众人见此,心中都有羡慕之色。 乾帝寻仙多年,本以为只是虚空泡影,没想到,还真让他成了. 只有知道内情的全少泽,没有丝毫的艳羡之色,沉默不语,冷眼旁观。 乾帝取来了最为华丽的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然后拿起葫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里面果然装满了酒水,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心情无比的愉. “谢娘娘是吗?献长生仙酒有功,朕要册封她为护国大法师,朕要为她修天底下最为华丽尊贵的道宫,朕要让天下道门,都拜她为道主;至于全爱卿,你立下了惊世奇功,朕也不会亏待你,这世间只有你和朕饮下了仙酒,这就是上天的暗示,从此之后,你不再是侍中了,朕要拜你为宰相,要为你封侯!还有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统统有赏..” 乾帝大笑,各种许诺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的抛了出去。 “多谢陛下!” 众人大喜,连忙拜下。 唯独全少泽,反应最小。 乾帝狂笑。 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和长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就像是朝圣一般,以一种虔诚的心态,双手捧起葫芦,然后倒向酒杯。 晶莹的酒液缓缓流淌,浓郁的酒香扩散到了整个大殿,但乾帝的神情却僵住了。 因为杯子里面一滴酒也没有! 他明明亲眼看到葫芦里装满了仙酒,可为什么,倒在杯子里,竟然一滴也没有? 他举起酒杯,眼里露出茫然之色。 “是朕眼花了吗?” 目光扫向众人。 众人比他还要迷茫。 “不对,不对”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间涌上心头,他再次举起葫芦,朝着杯子里倾倒。 但是和之前一样,杯中仍然没有一滴酒。 可葫芦却是明显感觉到变轻了。 “不可能!” 乾帝发出一声咆哮,他用眼睛去看葫芦口,能够看到酒液在晃动. 这里面确定是有酒的! 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手感,都百分百的肯定,葫芦里本来装满了酒! “是杯子的问题!” 他像是疯子一般,取来了更多的杯子,但是仍然没有一滴酒。 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直接对着嘴巴倾倒,可是仍然没有一丝酒水落入他的口中. “妖人,妖人,那个谢娘娘是个妖人,他竟然故意戏耍朕!” 乾帝怒吼,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前一刻他有多么的喜悦和激动,现在就有多么的挫败和愤怒。 葫芦越来越轻了,就好像他真的倒掉了许多酒水一样,可他从头到尾,明明连一滴都没有喝到。 他破防大骂,将葫芦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哗啦啦. 然而许多酒液,直接就顺着葫芦口流淌了出来,浸湿了一整块地板。 见此,乾帝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变得惨白,全然不顾形象一般扑了上去,像是饿疯了的乞丐一般在地板上舔来舔去。 但那原本流淌的酒水,只要他要接触,都会化作青烟散去。 就好像水中月,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着。 “不要,不要!” 他死死的抱住了几乎已经空了的葫芦,近乎于疯了,又哭又笑的嚷了一阵,然后看向全少泽,眼里满是求救之色。 “爱卿,爱卿!告诉朕,谢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此生从未如此崩溃过。 长生的希望就摆在自己眼前,但是他却触之不及。 “陛下,谢娘娘的意思,臣不敢妄自揣测,但谢娘娘说了一句话,让臣代为转答。” 全少泽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仍然有些不忍直视。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吗? 这就是受命于天的九五之尊吗? 在谢娘娘面前,天下人人惧怕的皇权,又算是什么呢? “快,快说!” 乾帝嘶吼着说道。 “谢娘娘说:陛下此身为天子,本就是天大的福运,但陛下却不知道满足,反而妄图长生,陛下可曾见过这世上有长生不死的君王吗?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让陛下一个人占了?” “更何况,陛下这些年以来,常常大兴土木,大修宫殿庙宇,却丝毫不顾忌那些都是民脂民膏;陛下不理朝政,一心妄求长生,滥杀无辜,惹得天下人人自危,道士无不还俗,朝堂纲纪松懈败坏. “种种罪行,已经罄竹难书,这样的人怎配得上长生?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全少泽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将这一段记在脑子里,已经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个疯子。 而乾帝却是呆呆的愣在原地,手中宝贝似得葫芦丢在了地上,滚到了老远也没有察觉.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喃喃的念了几句。 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第八十一章 招妖幡,槐滢 到了晚上,又下起了雨,后半夜停了一阵子,但等到清晨时分,谢怜出门的时候,又飘飘洒洒的落下了牛毛细雨。 “春雨贵如油啊。” 谢怜伸出手,任凭雨水轻飘飘的落在掌心,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了起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都喜欢这样的天气。 空气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很好闻,再加上不会造成困扰的绵绵小雨,落在皮肤上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看来是天公作美啊,知道我要走了,下这么一场好雨送我。” 谢怜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丹阳子送的瓶瓶罐罐,跛道人送的酒装了两葫芦,还有一把伞。 当然,还少不了银钱,金子银子铜钱的,都装了不少,沉甸甸的。 这就是大部分的行李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走一趟远路只带这些东西无疑是少了一些,但谢怜显然不能和他们一概而论,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清羽杂记》,这一路上排解寂寞就靠这本书了,干脆塞到衣服里,贴身放着,什么时候想看随时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金乌图,谢怜专门找了个画筒,将金乌图卷起放入其中,然后背在身上。 如此一来,她的“行礼”就算是搞定了,前前后后也就耗费了十分钟时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出城踏青,绝不会想到竟然是要远游。 沙沙沙. 小雨伴着清风,吹动着老槐树的叶子发出轻轻的声响。 但谢怜知道,风是吹不动老槐树的,她之所以作响,是为了吸引谢怜的注意力。 “怎么,舍不得我了?” 谢怜走到老槐树跟前,轻轻的拍了拍树干。 一时之间,想起不少往事。 自己刚刚来小宁县的时候,还是比较凄凉的,老槐树跟她的境遇差不多,一个被煞鬼占据了身体,一个险些被害死。 结果时过境迁,现在二者都今非昔比了。 老槐树俯下一根树枝,轻轻的蹭了蹭谢怜的脸颊,以此来表达自身的情绪。 “真是疯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和一棵树伤感春秋。” 谢怜轻叹一声,但心中却是涌过了一道暖流。 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这几个月看书在树下,作画在树下,喝茶喝酒在树下.倒是觉得老槐树像是家人一般,一直默默的陪伴着她。 也正因为如此,心中才从来没有感觉到寂寞。 “走了,日子还长着呢,我走之后,就靠你来看家了只是可惜,本来想等到四五月份,你开花之后再离开的,那丹阳子老道,可还惦记着你的槐花呢。” 谢怜笑了笑,说了几声可惜. 便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脑海突然“嗡”了一声. 没有识神做主,意识主动去想。 她却来到了自己的识海世界。 此中,青铜鼎依旧如初. 但是下一刻. 鼎内中心底部由两条阴阳鱼环抱的“太极图”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本来以往难寻几缕的云气,如同无中生有一般,不断地涌现。 鼎身外侧的八卦符号和文字,两耳,鼎下四腿,迸射金光万丈,照亮了谢怜的识海世界,天地,阴阳,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 刹那间演化,仿佛形成了一方世界一般。 恍惚之中,灵明混合. 自鼎内氤氲. 似有一物出现。 先天气息浓郁到了极致. 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幡杆如那宫大梁,幡面招展,其上空空蒙蒙,似有黑白二气,黑白二气之中,却有碧绿蝌蚪小文来回游动。 在看到此幡的一瞬间 谢怜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招妖幡”三个字. 她本想伸手去拿. 可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当下,这鼎中的“招妖幡”便幻化成了老槐树的虚影.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槐树中迈步而出,风华绝代,睥睨万物,傲视天上地下。 法相惊世,且拥有无暇肉身,并非只限于树体。一个人然而立雪衣无暇,皎洁若月,一缕缕白雾弥漫,在其身边更是有三千光团,那是一个又一个世界! 每一个光团都是一方天地,内蕴众多古国,在那里有数不尽的神魔,在对着她顶礼膜拜,诵经声传出。诸天万界,无尽神魔祈祷在礼敬。晶莹点点,光辉朦胧,让这道身影成为天地中的唯一,永恒不朽。 她面容美丽,清秀绝伦,看起来像女性,却穿着男子的衣服,也是男子打扮,丰姿绝世,有一种绝世气质。 这道身影将目光看向谢怜.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美眸之中散发着浓浓的倾慕,眷恋,依赖之情。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含情脉脉,而是一种子念母之情。 “槐滢见过怜妈~” 收拾情绪。 槐树中浮现的女子对着谢怜盈盈一拜。 “槐滢.你是我养的那槐树吧..” 谢怜虽然不了解一切,但是此时此刻的她有一种莫名的清醒。 清醒到虽然不知道一切,但是却能够理解一切。 “不愧是怜妈,哪怕此时此刻,三心未除,还是如此神圣..” “我是您养的槐树,不过,我是来自于未来成就之后的.” “虽然很想在怜妈怀里依偎,叙母女之情,但是时间有限,我无法停留过长时间,所以.长话短说,怜妈,知您要游历大千世界,我是来助你恢复一些自身以往的能力.” 言罢. 不等谢怜回应。 她素手一挥. 三柱清香浮现。 青铜鼎内无量云气涌动为其注入。 虽无火点,但鼎中云气却助其燃. 槐滢手持清香,身心虔诚. 对着谢怜轻轻跪下. 朱唇轻启,虔诚诵念: 至心皈命礼。 大罗天上,七宝苑中。 秉金水之精华,姿容绰约; 本坤仪之柔顺,瑞相端严。 开玉烛之神光,家沾清泽; 鍊紫房之灵药,人锡长年。 虽朓朒而真体罔亏, 任满盈而明辉不溢。 考核诸仙之升降,秉正无私; 主持司禄之权衡,锡恩靡忒。 命玉妃而滋甘露,催开万谷春容; 咨青女而降玄霜,收敛千仓秋实。 恩敷三界,化被天人;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月府太阴,结璘皇君, 宝光幽照如来,妙果素月天尊。 空灵而又威仪的声音传荡在谢怜的识海世界之中。 此刻,三柱清香已经燃尽,化作浩瀚的云气涌入谢怜的体内。 谢怜进入了一种清净,灵明的境界。 在这种境界之中,她知晓了一切。 这种知晓并非世间的知晓,而是一种“明悟”. 明悟一切。 明白槐滢为何出现,明白槐滢对自己诵念宝诰是何意。 但是如果让谢怜详细说为什么,她却是说不了一点,想不了一点。 就像是人渴了得喝水。 她的明白,是自然明白。 至于槐滢说帮助自己恢复一些以往的能力。 现在,她确实感觉到了。 这诸天妖族,万界鬼众,定然伤不得她分毫。 —— 睁开眼~~ 并不是识海世界,哪怕心神刻意看向青铜鼎,也没有之前的丝毫景象。 一切仿佛镜中花,水中月。 唯有槐滢模糊到极致和自己道别的仙姿,证明着确实发生过.. 收回心神。 谢怜看向老槐树. 注意到了谢怜的目光。 老槐树疯狂的摇晃树枝。 像是一个送家长外出打工的孩子,焦急,不舍而又依恋。 “你我的缘分,可着实不浅呐~从今往后,你就叫槐滢吧,走了,滢儿,你可要帮我看好这座小院.” 言罢,如浮云游曳,谢怜没有丝毫的不舍,径直走出小院,将院门掩住。 谢怜的背影渐行渐远. 老槐树在此期间,由疯狂的摇晃树枝再到静谧,再到彻底疯狂..树枝都摇掉好几枝。 就好像是西游记菩提祖师赐名悟空一样。 老槐树就是辣么的兴奋。 —— “庄先生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教书吧?” 谢怜看向学堂的方向。 昨日说了不送了,庄墨陈果然就没有再送了,这样挺好,她最烦那种依依不舍,哭哭啼啼的场面了,虽然庄墨陈大概也不会哭。 当谢怜的背影在巷子里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之中的时候。 庄家小屋里,缩在被子里像是一颗球似得庄俨缓缓探出了脑袋,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学堂里的庄墨陈,此刻似乎也隐隐有所觉。 本来正在教书的他忽然一滞,看向了窗外。 小雨霏霏,杨柳依依,好一派春景。 他呆呆的看着外面,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走出了城门,似乎是因为雨太大了,在那少的可怜的行李里翻了翻,取出一把花伞,打在头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直到底下有学生呼唤。 “老师,老师!” 这才回过神来。 他轻叹一声,合上了讲到了一半的书籍,拍了拍手说道。 “今天我们学点新的东西,前朝诗人杜一波所作的著名诗词《别友人》,这首诗乃是诗人为了送别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十里长亭中所做,第一句为” 而此刻的谢怜,确实是已经来到了城外。 雨下的稍稍大了一些,她便撑开了伞,但没注意到,自己带的竟是一把花伞,像是个小孩子用的东西。 她拿着多少有点滑稽。 “不过,谁说我就不能有几分童趣呢?” 谢怜并不怎么当一回事。 在这个世上想要活得潇洒,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打着伞,往前走了几百米。 然后就看到了城隍一众在前方等待。 “尊神因何在此?” “知道仙长要远行,小神特意来送一送。” 老城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那就麻烦尊神了。” 谢怜轻笑着说道。 按照她的想法,是没必要送的,但老城隍已经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总不能违背人家的好意. 于是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正好问问有关于路线的问题。 “仙长要去岷江方向?容小神想想,如果要赶速度的话,只要一路往西南去,但西南方向据说穷山恶水颇多,有不少危险,不过这对仙长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小神就不多提了;若是一路想走的有趣些,那肯定还是要照着乾国城池的方向去,也好一路体会风土人情,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就要绕不少路了。“ 城隍思考了片刻,说道。 “明白了,多谢尊神指路。” 谢怜点了点头,她决定两个都要。 先赶路看看情况,如果时间充裕的话,那就一路边走边玩,看看乾国风土。 “仙长太客气了。” 城隍连忙拱手,谢怜的客气让他倍感压力,过了片刻平复些后,又想了想说道。 “无论是怎么走,仙长都要经过长兴县,小神斗胆,请仙长往长兴县一行。” “这是为何?” “仙长还记得我先前提起的长兴县城隍吗?数月前小宁县被煞鬼袭击,小神便是搬了长兴县城隍作为救兵” “谢某记得。” “这长兴县城隍啊,资历老,能力强,远远要比小神出彩的多小神之所以想请仙长过去,乃是因为长兴县城隍有事情想要请教仙长,私底下想找小神牵线搭桥,但涉及到仙长的事情,小神自然是不敢贸然答应,如今知道仙长要远游,且正好路过长兴县,这才斗胆想请仙长在长兴县一行,当然,此事答应与否全看仙长,若是仙长急于赶路,不去却也无妨,只当那长兴县城隍没有缘法。” 谢怜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尊神和谢某也算是熟人了,说话为何还是这么的谨小慎微?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谢某赶得是远路,本来就不急于一时,再加上也顺路,就去长兴县住一夜也没什么。只是尊神所说的长兴县城隍要找我请教问题,谢某却是不敢轻易答应。” “哈哈,这就不关小神的事了,反正小神把仙长请到了长兴县,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长兴县城隍需要考虑的。” 二人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小宁县边界. 城隍没法在往前走了,深深的拜下。 “山高水长,仙长一路顺风。” 谢怜也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 “尊神保重,对了,谢某走后,我那小白狐可能还会经常来城里,若是见了,还请尊神照看一二。” 谢怜没有跟青屏山众妖道别。 因为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白素等妖族已经很成熟了,他们都活了漫长的岁月,自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道路,他们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走了,谢怜即便是去了,也没什么好说,徒惹伤悲罢了。 相信他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唯一担忧的就是小白狐了。 这小家伙心思纯净,也没吃过什么苦,没心没肺的在谢怜的院子里玩。 如今这一走,只怕是小家伙短时间内很难想得通啊。 就在谢怜渐行渐远的时候,自小宁县中窜出一道白影. 胡千里到了院子,发现谢怜不在,本来没当一回事,结果遇到了哭红了眼睛的庄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即便踏着风,踩着雨,不惜代价的往城外冲去,眼眶之中不断涌出泪水,混着雨水洒落在地面上。 “前辈,您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肯带上我” —— 丰都。 皇宫。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乾帝,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 “陛下醒了!” 太监惊喜的叫道。 “父皇!” “陛下!” 外面乌泱泱的冲进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太子和四皇子,以及一干大臣。 他们虽然是鱼贯而入,但是明显分成两派,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看向对方的眼里都有火花。 “父皇,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儿臣一直守在外面,一直为你祈福。” “嘴上祈福有什么用?儿臣自闻讯以来,一直在抄写道经,希望父皇能够早日痊愈,大乾可一日也离不开父皇啊!” 太子和四皇子争先恐后的开口。 明争暗斗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正如先前庄墨陈所说的那样,二人为了争夺大位,早就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 而且最关键的是,乾帝希望看到他们斗,斗的越狠越是开心。 “够了。” 乾帝咳嗽了两声,马上有人送了一口水,喝下之后,似乎有了点力气。 太监过来为他加了个枕头,他勉强往后起了起,靠在了枕头上,闭着眼睛问道。 “侍中全少泽何在?” 太子一怔,说道。 “那个狗贼竟然敢害父皇,已经将其打入死牢了!” 四皇子附和说道。 “此贼本就是幸进小人,全靠父皇垂怜,才登上了侍中高位,如今不思报恩,竟然用歪门邪术来害父皇,当夷三族,以儆效尤!“ 二人说着,却没注意到乾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谁给你们的权力把他打入死牢的,朕还没死呢!” 乾帝冷漠的扫过二人,直到他们感到恐惧,畏缩的低下头后,才缓缓说道。 “记住了,朕只要还活着,朕就是乾国的天子!” “侍中乃是朕的近臣,普天之下,只有朕才有处理他的资格。” “朕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的,你们不能急,更不能抢!” 二人连忙跪下。 “儿臣不敢。” 乾帝喘息一阵,说道。 “你们全部退下,请全大人过来,朕要见他。” “父皇?” “滚!” 众人狼狈的退了出去。 有宫女端来了一碗清粥,乾帝挣扎着喝下,精神更好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全少泽被带到了。 他果然被打入了死牢,身上很狼狈,但幸运的是,还没有来得及用刑,所以问题不大。 “拜见陛下。” 全少泽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老皇帝,刚要拜下,就被乾帝伸手阻止。 “罢了罢了,这些俗礼还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乾帝猛然伸出手,抓住了全少泽的手腕。 “爱卿,朕打算微服往小宁县一行,你愿意随行吗?” 全少泽露出惊色,一是惊讶于乾帝的客气,二是惊讶于他的言语。 至于第三,则是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乾帝竟然已经苍老到这种地步了。 握住他的手瘦的几乎是皮包骨一般。 “谨遵陛下旨意。” 全少泽说道。。 ------------ 第八十二章 神话道果,敕封鬼神 算起来,这还是谢怜穿越以来,第一次自己出远门。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踏入修行之后,一定要先学会飞,御剑,乘风,驾云.什么的都行。 飞跃青冥,横行九霄,那是何等的畅快? 但那是踏入修行之前的畅想。 现在修行了一段时间后,虽然还是挺期待自己有一天腾云驾雾的样子,但这种心思已经淡了不少。 主要是受了《清羽杂记》的影响。 清羽道人是个标准的苦修士,用双脚丈量整个世界,一辈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他认为自己能够成就真仙,正是受益于此。 谢怜阅读《清羽杂记》已经很久了,不知不觉间就受到了这种想法的感染,也不怎么追求速度,沿着大路往前走。 走没几个时辰,雨就停了,于是收了雨伞,一边看书一边走。 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还要再看几个月,才能把《清羽杂记》完全看完. 小宁县地处偏僻,长兴县相对来说要好一些。 不过她还在长兴县的外围,所以周边并没有什么人烟. 此刻的谢怜已经放下了书籍.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此的等气息,绝对不是活人。 周游前,她得见槐滢,明悟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境界。 现在她是拥有果位的. 她为: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 过程的一切她并不知道。 但是这种玄之又玄的道果,她确实拥有了。 这其中的一项能力,便是能够感知妖邪. 所以. 在感受到阴冷气息的瞬间。 谢怜便朝着远处河畔的一个方向看去。 纯阴无阳,是为鬼也. 只见一女子浮上水面,贪婪地大口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看着天色已经泛白,太阳又要升起,终于还是又沉了下去。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 但谢怜已经知晓这位鬼女子的一切经历。 这也是她现在拥有的能力。 在刚刚看到鬼女子的一瞬间,她从娘胎出生到此时此刻的一切经历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谢怜眼前闪过. 这女子也是一可怜之人。 她是一只水鬼,名曰:素心,五十年前,跳河自尽。 冤死的跳河人怨气太重,入不了轮回,只能被困在她死去的地方,一直生活在冰凉黑暗的水底。 水鬼是最低级的鬼,永远逃离不了冰冷河水的桎梏。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黑夜里悄悄浮上水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唯一能获得救赎的办法就是把某个活人拉进水里,接替自己。 这条河太偏僻。 她本来以为死了就无牵无挂、一了百了,谁知她竟成了这河里唯一的水鬼,不小心跌入无穷无尽的孤独中,承受更大的痛苦。 五十年了,别说活人,连一只活鸟她都很少见到。 五十年前,家乡闹了一场灾荒,她用自己给家里换了十斤面。 她跟了一个老商人。可是,老商人家里的正房娘子不是好惹的,她进门不到七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受那点儿苦倒也不算什么。没想到,几个月的隐忍之后,竟有了身孕。 那正房娘子见她有孕,再也容不下她,便亲自给她灌下堕T药,趁着商人不在,把她赶出了家门。 绝望之中,她索性跳了河,溺死在这里。 故事虽然有些俗套。 但是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谢怜心生怜悯,想要渡她。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考校一番,看看她值不值得自己救. 这长兴县城内,还是晚些时日再去吧 今晚的月光确实很好,银白色的水面上。 素心欢快地拍了两下水,又理了理自己长及脚踝的黑发。 她孤独了太久,早已不存奢望,只要让她探出水面,她就觉得快活。 可今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夜晚。 一个更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她一抬头,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女子。 女子长裙飘舞,猎猎作响,青丝拂动,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 她说不出的出世,不属于人间,带着一种飘逸的气息,白色衣带飘动间,像是要超脱而去,没入九天上。 衬托出一种无比神秘的气韵。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心之感笼罩. 她有些奇怪,有些懵比。 “你是谁?” “我是一个道士。”谢怜轻轻地说道,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她忽然咯咯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 “我知道,道士是捉鬼的。你把我捉去吧,我不想当水鬼了。” 感受到素心没有丝毫戾气的阴气. 谢怜笑意更浓了。 “我不会捉鬼。你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我也忘了。” 素心忽然失落起来,那点因见到活人而产生的兴奋感觉消失殆尽。 一束山茶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晶亮的花瓣在黑夜里格外美丽,她瞪大了眸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山茶花!”她轻呼一声,将那花小心翼翼地捧住。 “谢谢你,我都快忘记花长什么样子了。”她笑起来,像个精灵一样。 “以后每天给你带。” “每天么?”她忽然期待起来,那就先不把她拉进水里了。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生辰?” 素心呆住了,生辰……这真是很久远的词了:“四月初八。” “好,我记住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来陪你,好吗?” 她略有迟疑,又点了点头。 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话,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且眼前这位女子,特别的好看,养眼,她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她在,自己就感觉很安心,很惬意。 这是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 后来,谢怜和素心越来越熟络了,每天夜里她都会按时来到河边,等一只水鬼探出头来,然后相视一笑。 谢怜知道水鬼想要投胎重生,就要拉下一个活人溺死来接替自己。 她想看看. 素心的心性值不值得自己来渡. 她记得穿越前有一句话说:人性经不住考验。 其实放到这个世界也是适用的,而且还是志怪世界。 不过谢怜不怕,这不是什么圣母心,而是她有这个能力。 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危险。 —— 很快,四月初八到了。 这次,谢怜提了一壶猴儿酒来,带了两个小巧的杯子。 “水鬼能喝酒吗?” 素心有些茫然. “我的酒,你就算不能喝,也是能喝的~” 说着,谢怜已经给两个杯子倒满了酒,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她看得心痒,就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酸涩辛辣的感觉充斥了她整个喉咙,她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第一次开怀大笑。 虽然素心不过是喝了一杯酒. 但是她仿佛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她平复下来,偷偷看了一眼谢怜。或许,她可以在今天获得新生。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谢怜. 此时谢怜饮酒正饮得痛快,仿佛对这一切恍然不知。 素心犹豫了一刹那,最终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谢怜的脚踝,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将她拽入河中。 谢怜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就这么顺从地被她拉来拉去。 她的长发忽然缠绕住谢怜,像一张紧密的网。 她顾不上内心那点愧疚后悔,开始向水底游去。 只要沉下去,只要谢怜死了,她就可以逃出牢笼,获得新生。 好不容易把谢怜拖进水底,素心的头发越缠越紧。她只要她死! 她忽然觉得不对,谢怜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看向那谢怜的脸,她顿时如同被雷击了一般。 谢怜正微笑地着看她呢,仿佛洞察了一切。 她本想强忍住内心的挣扎,偏过头去,不再望她。 可是 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做不到~ 怜姐儿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如果这么做。 哪怕能够投胎做人,又和畜生有什么区别的? 甚至还不如一些孝顺的畜生呢。 素心发出一声轻叹,咬了咬牙. 又把谢怜放回了河畔。 “你为何不挣扎?” “你又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投胎了.” “我怜姐儿,我做不到,你走吧人鬼殊途,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我不配..” 说着,两行清泪自素心的娇靥滑下. 那种楚楚可怜而又绝望的气质让人心疼。 谢怜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孩子~你配,缘由因果,不是你的错.“ 她有些心疼,同时又有些欣慰。 缓缓的起身,看向皎洁的皓月. 谢怜柔声说道:”纯阴无阳,是为鬼也。” “月,阴也,然月中有蟾蜍,此蟾蜍非世人所理解之蟾蜍,属阳.” “正如月华之光,乃是借之于煌煌大日一般。” “其中的的道理便是,阴中阳,阳中阴,逆反之理,否极泰来。“ “你有纯良善心,不肯害我,如今灾劫已满,当还阳,受敕封,你便当此地的河神吧..” 言罢。 谢怜素手轻挥。 悬挂于天穹的皓月的光辉凝聚出点点光雨洒在她的手心。 同时,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肉眼可见的一缕云气与月华光宇融合成一颗玻璃球大小的光珠。 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 接下来.. 这小太阳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飞入素心的眉心。 刹那间.. 素心体内的阴气全无。 小太阳如同一炉火,把那阴气烧的干干净净。 此一时.. 本是虚幻之躯的素心,现已变成蒸腾的阳气之躯,虽无实体,但却散发着一股神性. 这还是谢怜身为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拥有此等尊贵果位的作用。 可敕封鬼神. 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 也就可以说是月神,太阴娘娘. 此为神话道果。 谢怜先天拥有,只是在邂逅槐滢才觉醒。 回到现实. 感受着自身奇妙的变化,同时可以确定能够自由行动,离开这该死的河,且又能掌控这河. 素心一时间有些彷徨。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谢怜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言数穷。 不如虔心感恩。 此刻的素心哪还不知道,谢怜乃是传说中的道妙真仙. 感受着谢怜敕封自己掌管此域河水的法力。 她便是这浮生河河神。 仿佛那天生地长一般。 抬头仰望月亮. 素心恭敬一拜,口中诵念道:至心称念妙果素月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怜姐儿,下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走之逍遥,心无挂碍. 敕封素心本就是有所感. 事了自然拂衣去,一身轻快。 耽搁了不少时日。 谢怜继续朝着长兴县赶去~ 一般来说过路的人都是小宁县往长兴县去的,很少有反过来的。 但今日谢怜却发现,不少人都是从长兴县方向往小宁县去。 她觉得有些好奇,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的人坐在树荫下喝水休息,于是就靠了过去,笑着问道。 “诸位打扰了。” 出门在外,一般都会多加小心,所以当谢怜这个陌生人突然凑过去的时候,这几个人便警惕了起来。 不过看谢怜只是独身一人,而且气质温婉如大家闺秀,不像是坏人,他们的警惕心立马去了大半。 有个老者上下打量了下谢怜。 “这位姑娘可是渴了,要讨水喝?” 说话间,就去摸身旁的水袋. “老人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口渴,不必劳烦,之所以打扰各位,只是想问问路而已。”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 只是问路啊。 几人的戒备心又小了不少,应该是老人儿子的中年男人说道。 “阁下要往哪去?” “我欲往长兴县方向走,不知道路线可对?” ”对,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就到了长兴县,我们一家子都是从长兴县过来,往小宁县去的,冒昧问一句,阁下去长兴县做什么?” “朋友相邀,过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那这一定是很久之前的邀请了,若是现在,你那位朋友肯定不会邀请你去长兴县。” 聊了几句,稍微熟络了一点后,谢怜也在树下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好奇问道. “这话听得有些古怪,莫非长兴县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 “确实是出了状况,最近长兴县啊,在闹妖怪呢!” “妖怪?” 谢怜心中一动。 她先前听小白狐说过,这一带就只有青屏山有他们一伙妖族,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妖族盘踞了。 因为这里灵气不足,极少会有妖族来到这等偏僻之地。 “是啊,听说是一头大鱼,就在二道河,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 老者苦着一张脸,心有余悸的说道。 “听说河边的那个村子,都被妖怪威胁了,说是要让他们献祭童男童女,如果不听的话,就发大水淹了整个村子.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整个县城都知道了,不少乡下人觉得不安全都往城里去,而我们一家子却觉得城里也未必安全,倒不如去小宁县投亲,避一避风头。” 老人的儿子点了点头。 “是啊,听说小宁县有个仙女娘娘,叫什么谢娘子的来着?乃是一个善人,庇佑一方太平,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都往小宁县跑呢。” 谢怜顿时神色古怪。 去找她庇护? 庇护个鬼哦! 谢某人就在你们眼前,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 你们去小宁县找我庇护,注定是白跑一趟。 不过她也弄清楚了这件事情。 难怪路上那么多人拖家带口的往小宁县走,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我听说长兴县的城隍,是一位很有手段的神明,辖区内出了这等乱子,难道他不管吗?” 谢怜问道。 “城隍老爷?这个我们倒是不太清楚,长兴县的城隍庙香火一直不算好,城隍老爷的存在感挺低的,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一定呢。” “要么是不存在,要么就是城隍府惹不起妖怪。” “是啊,我听隔壁村的王老三说,那妖怪把村民们家里供奉的城隍爷牌位都给拆了,也没见城隍老爷有半点动静!” 一家人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可能是因为忌惮神明的缘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难听的话,但是言语之中的埋怨之意,却是比较明显的。 末了,那老人还善意的劝道。 “小姑娘还是别往长兴县去了,不要自找麻烦啊。” 谢怜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多谢各位的好意,但我答应了友人的邀请,怎么能失信呢?放心吧,我不会往河边去的,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城,想那妖怪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进城里闹事吧?” 听了这番话,他们也没再劝,只是说了几句“保重”之类的客套话,就继续休息了。 而谢怜,则是重新踏上了路途。 “怪了,听这家人的说法,长兴县城隍似乎没什么大能耐,甚至还有渎职嫌疑。” “但老城隍却对其非常推崇,言语之中有佩服之意。” “难道是老城隍看走眼了?不能够吧。” 谢怜小声嘀咕着。 长兴县城隍在她眼里的印象也不差。 因为先前小宁县被煞鬼袭击的时候,长兴县城隍肯跨境前来支援,足以说明其有一颗正义之心。 这样的神,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里头是藏着什么事? 本来去长兴县只是给老城隍一个面子,但谢怜现在真的生出了兴趣。 她拐了一个弯,不走大路了,而是抄小路走。 若是那家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大惊失色。 “难道我们刚刚白说了吗?这个人为什么专门往河边走啊?” 没错,谢怜正是朝着河边去的。 她不知道自己去的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二道河”,但出色的灵觉,能够让她感受到那个方向有着充足的水汽。 应该就是河流的位置。 妖怪谢怜见多了,但这种纯“野生”的,害人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次出门本来就是长阅历的,这个热闹肯定要凑一凑。 至于要不要出手“斩妖除魔”,却是要看情况而定。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谢怜早就到了河边的一片林子里。 她从路边找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二道河”三个字,由此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法眼一扫,却是看到了淡淡的妖气。 而且还不止一股。 “莫非这河里的妖精还是团伙作案?” 这可跟那家人说的情况有点不同。 不过也很正常,他们的信息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多少会有点偏差。 妖气不是很浓郁,说明这里的妖怪不算多棘手。 只不过这些妖怪大概率都躲在河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谢怜非常相信自己“法眼”的判断,当下也放下心来,就躺在河边的草丛里,借着月光继续看书。 这一看,就沉迷了下去。 而她的存在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本来她体质就特殊,即便是丹阳子都看不透她,如今一动不动,更是显得如石头草木一般。 凌晨时分。 河面哗啦啦的掀起浪头。 钻出三个怪模怪样的妖怪来。 先是一头怪鱼,应该就是那一家人说的正主,长约有三米,没有长出腿脚,靠着分叉的鱼尾站立在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鱼头,眼眸之中满是煞气。 “早就说了,此间城隍是个软柿子,我们随波江五鬼来到这里,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你们还偏偏不信,非要让我试探,现在好了吧?我已经试探了好几天了,连他的牌位都砸了,但还不是没有放出个屁来!” 怪鱼身边,则是一条绿色的水蟒,身上一道绿一道黑的,看起来有些渗人,它的身躯细长,额头上长着个大毒瘤,长长的蛇信子吞吐,显然是一条带毒的家伙,竖眼里闪过一抹不耐之色,说道。 “我们五个被清风观的贼道士袭击,五兄妹之中死了两个,幸好我们三个各自都有些逃跑本事,这才能逃到这等偏僻之地我们本就身上有伤,难道不该小心些吗?万一此间城隍点子硬,我们抽身离去尚且来得及!五个之中,就你的伤势最轻,你不试探难道要让老娘来吗?” 怪鱼似乎有些畏惧水蟒,嘟嘟囔囔的说道。 “我不是不愿意试探,我只是觉得我们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一县城隍而已,我们又不犯他城池,他莫非还敢出来找我们麻烦吗?” 水底下钻出一个浑身都是剑痕的蛤蟆,约有一头牛犊子那么大,它看起来就很虚弱,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鱼你就别抱怨了,蛇三娘说得对,我们现在正是虚弱阶段,应该万事小心,人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心驶得万年船。” 它咧开大嘴,眼眸里露出凶光。 ------------ 第八十三章 运气不好的蛇妖 “现在既然已经试探出来了,此间城隍是个窝襄玩意,那我们就不必再留手了,直接屠村吧,吃一百个活人,我的伤就能好了!” 说到吃人,其余二妖的眼睛都绿了。 怪鱼更是流起了口水,说道。 “就刚来的时候我吃了几个人,之后因为顾忌那城隍,我一直都是以恐吓为主,硬生生的忍住了没吃,可馋死我了,等会进了村子,我只吃女人,你们不准跟我抢!” 几妖阴笑连连,甚至谈起了分配事宜。 但就在此时,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还想吃人?你们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三妖顿时大惊,连忙看去,只见二道河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阴差,手持铁尺,铁索,铁剑,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而在正前方,穿着玄黑色官服的长兴县城隍腾空而起,眼满是漠然。 “本神隐忍数日,终于等到你们汇合了,大胆妖孽,竟敢犯我长兴县地界,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城隍府所属听令,布天罗地网阵,拿下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孽障!”。 “不好,上当了!” “狗娘养的城隍,竟然敢算计我们!” “风紧扯呼..” 怪鱼和水蟒怒骂,而受伤最重的蛤蟆精则是毫不犹豫的逃跑。 它一点也不想战斗,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养好伤再说。 当即后腿一蹬,就要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却不成想,这一头撞上去,像是撞到了钢板一般,直接就将他反弹了回来,脑袋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长兴县武判官手持一尊黑色小旗,猛然间挥动。 整条二道河之上浮现出一道道玄黑色的纹路,显然是已经封锁了整条河道。 “大人刚刚都说了,布下了天罗地网阵,若是让你们钻入水里,还算是什么天罗地网?受死吧,三个蠢物!” 话音落下,所有阴差齐齐动手。 一道道铁索飞出,朝着三妖套了过去。 “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此事没法善了了,准备拼命吧!” 蛇三娘眼神阴沉,口中的蛇信子渐渐变成了紫红色,显得更加诡异。 “好狡诈的城隍,这几日不管我,竟是存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心思.呵呵,真以为我们随波江五鬼都是软柿子吗?今天豁出性命去,也要杀了他们大半!” 怪鱼咆哮了起来,肥硕的身躯鼓起两个肉包,然后钻出两个畸形的手臂来。 一手持铜锤。 一手持铁斧。 眼眸之中血光涌动。 “好好好!既然不让我们好过,那我们就只能拼命了!真以为老子受伤了就没有战力吗?” 蛤蟆镜怒吼了起来,身上密密麻麻的毒包全部裂开,流出一道道恶臭的脓液来。 它哇呀呀的叫嚷着,看起来分外渗人。 见这三妖如此刚烈,阴差们心中一凛,下意识的谨慎了起来。 但三妖非比寻常,它们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心思浮动的瞬间,直接朝着三个方向飞遁而走。 “一起上!” 三妖大吼,显得气势十足,但实际上就没有一个想要死战的,只是希望同伴去拼命,而自己趁机逃跑。 结果回头一看,大家竟然都是同样的心思。 “卑鄙!” “无耻!” “没义气!” 三妖暴怒,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这本就是他们的性子,先前清风观围剿的时候,它们三个就果断卖了队友,施展着水遁之术逃走,剩下的二鬼不是不想跑,只是不如它们擅长跑路,所以被清风观缠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剩下这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顺着水流狂奔,来到了长兴县附近,又聚在了一起。 现在遇到了危难,自然旧事重演,若是真出个讲义气的,反倒是怪事。 “休要走了任何一只,全力出手!” 长兴县城隍也动手,他直接盯上了怪鱼。 其他二妖都有伤,唯独这怪鱼没什么大碍,因此奋力挣扎,几乎快要冲到了岸边。 掌中城隍大印浮现,随手一扔,于空中释放出玄黑色的光芒,将整个夜色浸染的更加漆黑。 城隍大印本就是一件宝物,天生能够融合气数,就看到整个长兴县的气数都汇聚了过来,融入到城隍大印之中。 大印底下“长兴县城隍”这五个大字,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透着一股煌煌正道的威严之气,轰然砸落了下来。 怪鱼躲避不及,直接被砸的倒飞出去,还不等它爬起,城隍大印再次落下,砰砰砰的就是三下,砸的它皮开肉绽,七荤八素,直接失去了反抗之力。 左右阴差立即上前,铁索加身,将其锁住。 一根巨大的铁钩子,直接塞入鱼嘴,勾住了它的鳃。 文武判官则是一起动手,盯上了蛤蟆精。 这蛤蟆精看似虚弱无力,受伤很重,但实际上心性狡诈,连自己人都骗。 它的伤势比想象中要轻的多,身上的毒囊更是剧毒,阴差沾染了都要立即陨落,它张口一吐,便是毒烟滚滚,轻易没人敢挡在它身前。 “都给老子让开!” 蛤蟆精杀红了眼,它知道落入城隍府手中是什么下场,压箱底的手段频频使出。 但终究是敌不过准备已久的文武判官,天罗地网的阵势已经布置好了,他们游斗蛤蟆精,将其死死缠住,等到它后力不继的时候,一张银色的大网立刻罩下,将其困住。 “我投降” 蛤蟆精非常识时务,前一秒还在逞凶,后一秒马上妥协。 但武判官神情冷漠,压根不听他说什么,一把鬼头大铡刀砍下,直接将蛤蟆精大卸八块,死的不能再死。 它身上的那些毒囊,在其生机断绝后,全部燃烧了起来,释放出一道道难闻的烟雾来。 蛤蟆精的肉身被毁掉,只有魂魄出现,刚刚离体还不等适应,就被经验丰富的阴差锁住。 “你身上毒液了得,轻易还不敢碰你,但要抓你未必要抓活的,有魂魄也就够了!” 文判官轻笑着说道。 早在发现蛤蟆精身怀剧毒后,他就已经定下了方略。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实际上怪鱼被拿下只是须臾之间,蛤蟆精费了一番功夫,但其落于下风的状态却是一目了然的。 蛇三娘看的心惊胆战。 “这长兴县不是一个偏僻小县吗?城隍府的人怎么这般厉害?” 长兴县城隍府给它很奇怪的感觉,先是计划周密,再是进退有据,看他们出手之时,甚至协同作战,进行的非常周密,不像是阴差,倒像是精兵。 它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了,选定了一个方向,朝着岸边就冲了过去。 但天罗地网的阵势已经布置好了,刚到岸边,就看见一道玄黑色的大网张开,覆盖了天空和水面。 但蛇三娘作为随波江五鬼之中最有手段,道行最深的头领,却是没有那么容易认命。 它摇身一变,直接化出绿色的水蟒真身,然后身上乌光闪烁,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向巨网。 “轰!” 一声巨响,振聋发聩,甚至惊醒了不少附近的村民。 强忍着剧烈的痛楚,蛇三娘眼中满是疯狂之色,依旧死死的贴着天罗地网的边缘,其额头的肉瘤猛然间膨胀了起来,片刻后,砰的一声炸开,就像是被敲碎的泡沫。 但旋即喷出的,却是碧绿色的毒火。 毒火汹涌,眨眼间就烧的天罗地网滋滋作响。 “不好!” 长兴县城隍眉头一挑,怎么也没想到蛇三娘竟然还是个异种。 这头顶的肉瘤乃是它的根本所在,如今舍弃,等同于自爆。 但生死危机前,它也管不了许多了,趁着打了个出其不意的机会,催动着毒火剧烈燃烧,果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它眼中露出狂喜,硕大的身子从口子钻出。 朝着密林便冲了过去。 身为水蟒,它可是两栖生物,不仅仅擅长水遁,到了山林之间也是如履平地。 “拦住它!” 文判官大叫。 真让这厮逃了,那可就不好追了。 城隍府众人连忙追赶了过去。 就是城隍大印,也被长兴县城隍再次丢出,试图阻拦蛇三娘。 但蛇三娘逃跑的手段是真不少,身上血雾一爆,竟然断去了半截身子,只剩下上半截弹射而去,化作一道血光就钻入了林子里. “亏大了亏大了,虽然甩开了追兵,但今日却折损了七八成的道行,也不知道还要修行多少年才能回到现在的境界长兴县城隍是吗?老娘记住你了!” 三角眼之中凶光闪烁,蛇三娘刚逃出生天,便涌出了报复的念头。 今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能甘心? “你这大蛇不行,看着花花绿绿的,一眼就知不是个好东西,跟白素差远了。” 就在它酝酿着报复念头的时候,突然间听到碎碎念的声音。 抬眼一看,就见一个白衣女子,靠在一棵树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只是如今心思不在书上,而是盯着它,疑似指指点点。 “嗯?是个女书生?倒是长得灵秀,可惜,若是老娘全盛时期,定要抓了回去玩上几日.至于现在么?还是吃了补一补元气吧!” 蛇三娘杀心很重,一点也不介意跑路的过程中随便吞个路人. 连丹阳子都看不出谢怜的真实境界,何况是它呢? 在它眼里,谢怜就是个白白嫩嫩的书生罢了。 当即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谢怜吞了过去。 “好家伙,原来这些野生妖怪的嘴巴都这么臭的吗?” 谢怜倒是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恐惧,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蛇三娘的嘴巴就像是个粪坑,腥臭味太重了。 这等恶臭之物,哪怕谢怜没有洁癖,也不想跟它有什么牵扯。 直接一巴掌便拍了出去。 谈不上任何的技巧,仅仅只是一巴掌,但是却调动了体内的雄厚的灵力,心脏之中紫气沸腾,淡金色的火焰随着灵力涌出一丝,结果就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还在熊熊燃烧着的巨大巴掌。 蛇三娘根本谈不上任何反应,一巴掌就被拍碎了。 肉身瞬间烟消云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只剩下魂魄还张着大嘴往前冲。 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片刻之后,城隍府追兵终于赶到。 “那条水蟒呢?” “跑到哪里去了?” “该死,真让它走脱,怕是后患无穷!” 几声埋怨响起,被谢怜听到。 当即便招了招手,指着已经回过味,意识到自己被打死了的蛇三娘魂魄说道。 “不用找了,它就在这里。” 阴差们一滞,继而便簇拥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只剩下魂魄的蛇三娘。 “这……” 在他们手足无措之时,长兴县城隍到了。 目光在蛇三娘身上一扫,露出喜色。 “多谢仙长出手!” 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响起。 “谢某也只是适逢其会,本来随便找个地方看书来着,没想到它就要吃了我,别说,它张开大嘴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 听到这个温婉的声音,长兴县城隍便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就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咝! 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按下云头,大老远就开始拱手。 “原来是您啊” 说话间,又看向了似乎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蛇三娘,摇了摇头说道。 “跑路就跑路,吃什么人呢?惹上了这位,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蛇三娘。 “?”。 和先前处理掉的二妖一样,蛇三娘也被阴差们锁了魂魄。 三头大妖被捆的严严实实,每一头都要七八个阴差一起抬着,浩浩荡荡朝着长兴县的方向走去。 “谢某出行之前,小宁县城隍曾经向我介绍尊神,在他口中,尊神能力超群,手段非凡,胜过他百倍不止,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骄兵之计,引得三妖落入陷阱,之后再以雷霆手段一网成擒,永绝后患。” 谢怜看着这一幕,倒是挺新奇。 就跟小时候乡下杀猪的情形很像,一群人喜气洋洋的抬着,全然不管猪在哀嚎。 但这里的情况又不一样,无论三妖怎么叫唤,都不会被凡人听到。 即便是和他们擦肩而过,也最多感受到一阵阴风,并不会多想。 小宁县城隍说这一位同僚远远比他出色的多,谢怜本以为只是自谦,现在看看,倒还真是这样。 小宁县城隍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处理事情怎么说呢,拖泥带水,缺少章法。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没有地府,不然就凭他先前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夺走城隍大印这一个罪状,他就不可能再稳稳当当的坐上城隍的位置。 相比之下,长兴县城隍就要果决的多,制定计划,果断出手,一击制敌。 他手底下的这些属神,阴差们看着也训练有素,有几分行伍气。 但谢怜所言,却是让长兴县城隍愧不敢当。 “小神可当不起仙长的谬赞,此事小神做的并不到位,没想到那蛇妖的手段这么多,若不是仙长出手,险些让它逃了!” “非是谢某刻意说好话,那蛇妖即便是逃了,也折损了大半道行,以后只能夹着尾巴作妖了,若是尊神下大力气搜寻,未必找不到它的踪迹相比于此事,谢某倒是更加好奇,看尊神手底下都是精锐干将,理应守土有方才是,为何竟让这三妖进了长兴县地界,还吃了人呢?” 谢怜这番话没有半点歧义,她只是单纯的好奇,想要问问。 但在长兴县城隍听来,却多了那么一丝问罪的意思,当下心中一凛,抱拳说道。 “此事乃是我长兴县城隍府的罪过,小神百密一疏,出了差错,还请仙长责罚!” 谢怜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责罚?谢某又不是你的上官,拿什么理由责罚你?而且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丝毫问罪的意思,这天底下的妖物害人多了去了,能做到尊神这般的,想必是不多,换成其他城隍,怕是早在刚发现鱼妖的时候,就已经莽撞的杀过去了,最后多半是一个鱼妖被惊退,三个恶妖再选一地害人的结果。” 谢怜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小宁县城隍. 虽然他们关系尚可,但一码归一码,按照老城隍的性格,八成想不到那么长远。 而且这还关系到一个人性的问题。 城隍等同于县令,做事的手法也比较相似,大家都有自扫门前雪的想法,只要我的管辖范围内不出问题,其他人那边,关我何事? 把妖物惊走,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只不过念在跟小宁县城隍的旧情,谢怜也不好意思在背后说人家,所以并没有点出姓名来. “仙长此言极是,天下神祗彼此之间互不统管,毫无协作,松松散散,缺乏责任心。” 但这番话却是让长兴县城隍心生感慨,叹息说道。 这一点,谢怜大概也能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最初她从小宁县城隍那里打听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地府后,为什么会那么震惊的原因。 没有地府辖制,岂不是乱套了吗? 且不提河神,土地神,山神,江神等,就单单说这个城隍体系,就显得过于松散。 各大城隍只在乎自己的那一点事,互相并不认识,并不统属,因为界域限制的原因,就是想攀交情聊聊天,也没有那么容易。 某个城隍的地盘有妖怪害人,只需要把妖怪赶走,或者妖怪自行离开,那么就等于是无事发生。 至于隔壁的县域被流窜过去的妖物祸害,那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甚至就连通个口信都不太可能会去做。 像是长兴县城隍愿意跨越县域驰援小宁县的情况,纯粹属于是个例,小宁县城隍都没想过对方能答应,虽然最终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但仍然对长兴县城隍感恩戴德。 “也不全是这样吧,至少尊神就不是,小宁县城隍可是对你感激涕零的,言语之中时刻流露出对你的尊敬。” 谢怜笑着说道。 “王城隍太客气了。” 长兴县城隍淡淡说道,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将军,三妖都已经拿下,回府之后,大人亲自审理,还是移交牢狱司?” 一个书吏走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的说道。 “此三妖的根脚已经探清楚了,原本在随波江流窜,叫什么随波江五鬼的便是他们,只因为它们行事肆无忌惮,吞了清风观道士的俗世家人,因此惹怒了修行者,这才出手对付他们杀了两个,逃了三个,正好就到了长兴县地界。三妖死性不改,恶贯满盈,刚到我境,便敢吃人,此等恶妖还有什么审问的必要?直接下油锅先炸他一个时辰,之后再让牢狱司带走!” 长兴县眼中露出凌厉之色,言语之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书吏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城隍的风格,一个字也没有多说,道了句“是”,便立即大踏步的去安排了。 谢怜见此,暗暗惊奇,本来就觉得长兴县城隍有一种军队里特有的行伍气息,如今见其属下对他的称呼,更是隐隐证实了这一点。 “过去谢某和王城隍闲谈时,听他说起自己前世本是游击将军,因为保护乡民有功,死后被人惦记,立下金身,这才有幸成为城隍正神。但和尊神相比,倒显得你更有铁血之气一些。” 长兴县城隍一怔,倒是也不掩饰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不瞒仙长,小神前世也是行伍出身,只不过和王城隍不同,我家世代将门,从小就在军营之中长大,之后又曾独自掌军,四处征战如今虽然得了神位,但仍然带了前世的一些军中习惯,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仙长勿怪。” “难怪,难怪,是谢某失敬了,不知道尊神过去竟然是军中大将。” 长兴县城隍虽然没有说自己掌军多少,但能够独自领军征战四方的,怕不是至少有数万之兵? 这已经算是军中大将,甚至是统帅了。 小小杂号将军,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仙长不必在意,小神本就对仙长仰慕已久,今日又蒙仙长出手相助,更是让小神心中惭愧,斗胆邀请仙长往城隍府一行,由小神设宴款待。“ 长兴县城隍发出了邀请。 “谢某早就对尊神的城隍府感到好奇了。” 谢怜没有拒绝,先前是碍于情面来长兴县看看,现在则是真的生出了兴趣。 ------------ 第八十四章 地府制度 在长兴县城隍的带领下,谢怜很快就进入了冥土。 前方是一座标准的建筑群,但是跟小宁县城隍府那种宫殿林立的样子不太相同,长兴县城隍府的建筑都比较方正,简朴,粗犷。 按照军队之中的样式,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外面修着高耸的城墙,还有许多甲士在城墙上巡视. 城墙由黑色的石头垒成,谈不上丝毫的美感,在夜色的衬托下就像是一头匍匐着的巨兽。 城墙之下则是护城河,护城河里流动着没有一丝声响的黑水。 常人到此,光是看到这一幕,就会生出压抑惊悚的感觉。 但谢怜显然不在这个行列,她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长兴县城隍居然把城隍府也变成了军营的风格。 一路走到门口,城墙上放下吊桥,他们这才走入其中。 “若是昔日袭击小宁县的煞鬼进犯的是长兴县的城隍府,怕是只有铩羽而归这一个可能。” 谢怜心里嘀咕。 整个城隍府压根就是个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堡垒,她已经在城墙上看到了不少闪着寒光的杀伤性武器了。 顺利的进入城隍府,当先进入视野的就是一尊巨大的三足鼎。 三足鼎,代表着“显赫,“尊贵”,以及“盛大”。 “这是过去小神军中的规矩,凡是天子,皇亲,大帅莅临,都会摆出三足鼎,以示尊重,如今做了城隍后,从未有贵客来过,此鼎一直尘封着,只有今日仙长到此,才终于重见天日。” 长兴县城隍唏嘘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往的事情。 “尊神客气了。” 谢怜绕着大鼎转了一圈,眼里闪过一抹惊奇之色。 她还从未见过古代的军营,今日到城隍府一行,没想到还真长了见识。 在往前走,就是广场,或者说校场比较合适。 两侧摆满了兵器架子,还有部分阴差在操练。 正殿之前,放着一口硕大的油锅,三妖都被丢了进去,看样子炸了已经有不少的时间了。 见了长兴县城隍,三妖立即露出哀求之色,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舌头早就被拔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仙长请。” 长兴县城隍无视了三妖,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司空见惯。 他带着谢怜进入正殿,按照宾主坐下。 然后马上就有人来上菜。 菜还是非常丰盛的,只是风格粗犷,非常大只,什么烧鸡,乳猪都是整只整只的端上来。 基本上都是肉食,没有什么蔬菜。 然后就是酒,味道很冲,酒劲很大,也是军中的风格。 看着硕大的酒碗,谢怜露出苦笑。 “尊神还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若是仙长不喜欢用大碗,我立即去换杯子来。” “这个..倒是不必。” 谢怜拿起酒碗掂量掂量,虽然看着吓人,但她现在毕竟是个有法力的人,真要是喝醉也很难,想想看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电视剧,武林侠客们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样似乎也不错。 菜上齐了,便直接开宴. 或许是为了表达重视的缘故,只有谢怜和城隍二人。 但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况,二人吃吃喝喝,却都很少说话。 身为主人的长兴县城隍,明显是个不善言辞的,谢怜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想找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算是谢怜吃过气氛最为尴尬的酒宴了。 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自己找话题了。 “敢问尊神,为何不请文武判官,以及各司主官一起用宴呢?如此一来,也能热闹一些。” 城隍如实回答。 “以为仙长不喜。”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马上下令,没过多久,就进来了五个人。 是稍微热闹了一些。 但谢怜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城隍府的属官,难道就只有这几位吗?” 却不曾想,城隍和五人一起,同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仙长此言何解,城隍府本来不就只有几人主事吗?”。 面对着众人的询问,谢怜也是愣住,但很快就意识到,又是自己想当然了。 这个世界的神道和前世传说完全不同,城隍府内的规制当然也不会一样。 “我对城隍府内的职司不是很了解,一时失言,请诸位勿怪。” 谢怜举起酒碗,笑着说道。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也都第一时间举起手中的大碗。 “仙长言重了。” 唯有坐在主人位置的长兴县城隍却是心中一动。 脑海之中又浮现出那一日和小宁县城隍的谈话。 小宁县城隍明确说过,谢怜对于神道完全不了解,还曾经提起“地府”二字。 之后,长兴县城隍结合自身经历,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这地府,或许指的是上古时期的神道势力。 这个猜测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两位城隍心里头都有数。 如今见谢怜提起城隍府的职司,长兴县城隍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主动举起酒碗,说道。 “仙长想来是避世的久了,不知道现如今的神道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对于我等城隍来说,从沉睡之中醒来,坐上了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其实也都是迷茫的。” “虽然得了神位,拥有了一定的权柄,但究竟要怎么运转城隍府的职司,却没有一个规范的章程。” “于是天下城隍,无不摸着石头过河,靠着自身的能力,划分种种职司。” 谢怜听到长兴县城隍说的“现如今的神道”这几个字,但没怎么当一回事,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神道本来就不了解,她的注意力主要在这番话本身。 听完之后,感到有一丝奇怪。 “尊神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城隍虽然得了神位,但是却并没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去做城隍?” 长兴县城隍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这种情况,小神当日获得神位后,便有了和自身位置相符的实力和权柄,这些都是拜天地所赐,但天地却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城隍府草创之初,就像是草台班子一般,已知的神位就只有文判官和武判官。小神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招募,提拔阴差,属官,之后又循着前世的经验,设立制度,使得城隍府运转起来。” “想来其他地方的城隍应该也都是如此。” 谢怜神色古怪。 “如此一来,岂不是每个城隍府都有自己的制度?” 这种规则等于是没有规则。 天地唤醒了城隍,赋予他一定的能力,之后便不管不问了。 做成什么样,全凭自身手段。 遇到那些能力强的城隍还好,无非就是管辖一县之地,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要是遇到些能耐不是很强的,就有可能走弯路,使得法度不够完整,城隍府破绽百出。 这个时候谢怜又想到了小宁县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城隍.. 那么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呢? 谢怜思索了少许,觉得算不上什么好事。 制度,或者说法度,应该有个一致的标准规则,各地遵循着同样的规则,章程去办事,才能把事情做的更好。 像是长兴县城隍这样的情况,前几百年几乎都在完善自身的班底,城隍府本身的情况肯定是混乱无序的。 那么管理就会出现纰漏,一旦出现妖物害人的事情,就很难像现在这样,迅速的做出反应。 “正是如此,各地城隍互不统属,互不认识,各凭本事,小神生前是个武夫,不懂得如何治理,于是便参照军中旧制,设立了牢狱司,军法司和巡查司。” “其中牢狱司负责羁押,审问,刑罚。” “军法司负责内查,抓捕,练兵。” “巡查司负责巡视,探查,通报。” 长兴县城隍顿了顿,等谢怜点了点头后,又说道。 “按照如此制度,城隍府倒是能够运转起来,这些年来,也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但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神越是觉得这一套制度有点不够用了,城隍府要做的事情太多,太杂,应该要更加细化才对,如此才能更好的行使职责。” “但小神能力有限,从无到有设定法度,多少有些难为我。” “有的时候也想和其他城隍交流一二,但能够接触到的只有小宁县那位,一番沟通之下,却是觉得还不如我于是,只能搁置到现在。” 闻言,谢怜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若是小宁县城隍在此,怕不是要被深深的打击到. 不过长兴县城隍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谢怜对他再次高看了几分。 倒不是说他设立的制度有多好,而是难得他有一颗想要完善法度的心。 这天底下的城隍,其实大多数都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在小宁县城隍这一类城隍的眼中嗯,谢怜心里说了句抱歉,又拿老朋友当参照物了。 总之,这天底下的城隍,县城隍肯定是数量最多的,他们要管辖范围不大,事情也不多。 随便制定一些靠谱的制度,就足以使得城隍府正常运转起来了。 像是长兴县城隍这样的思考,一般应该是府城隍,州城隍,甚至是都城隍需要去考虑的,因为他们一个城市下辖的人口,可能就有几十万,上百万之众。 如果制度不够完善,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长兴县城隍位格虽然不高,但却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称得上是难得了。 谢怜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若是天下城隍都如尊神这般,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妖物害人的事情发生了。” 长兴县城隍摇了摇头说道。 “小神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具体的方略,毕竟这么久以来,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人经验.所以,小神今日斗胆想要请教请教仙长,请仙长指出一条明路来。” 这就是他拜托小宁县城隍帮忙邀请谢怜的原因了。 他本来还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从他猜测“地府”乃是上古时期神道势力之后,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想不出什么好的新制度,为什么不遵循旧制呢? 上古时期,神道昌盛,身为城隍,不可能不对那个辉煌的神道时代感兴趣。 所以他是真的好奇此事。 但谢怜却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更不可能知道这一位对她的误会居然有这么深,她听了此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只是一个外人,怎能插手尊神之事,若是妄言,岂不是害了这一地百姓?” 谢怜拒绝的很快,城隍职责非常关键,万一她随便乱说,导致长兴县出现乱子,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但长兴县城隍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恳求说道。 “仙长的能耐,小神是知道的,您提出的意见一定是真知灼见,怎么可能是妄言呢?还请仙长指点一二。” 其他五位属神也起身一拜。 “求仙长指点。” 他们也都知道谢怜是何人,今日若是错过这等人物的指点,将来可能就就没有机会了. 谢怜露出犹豫之色。 “尊神和诸位大人的信任,我深受感动,只是我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深,此事..还是作罢吧。” 五位属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求了。 长兴县城隍却是灵机一动,说道。 “这样吧,仙长见多识广,比我们这些坐困于一地的井底之蛙多了不少阅历,我们也不请仙长出主意了,只是想请仙长想想或许有什么能够参考的经验也不一定..到时候也许能给小神一些灵感。” “参考的经验么?” 谢怜想到了前世城隍府的常用体系,犹豫了少许后说道。 “倒确实也有一些经验,不过都是以前从传说之中看来的,当不得真,我丑话说在前面,诸位听了只当是图一乐,若是真有借鉴之处,可以稍加利用,若是不行,也千万不要执着其实尊神治理长兴县多年,已经有一套自己的经验了,因地制宜的道理诸位应该是明白的,我所言,只能作为参考。” “仙长所言正是,小神只是想要听一听,到底会不会用,尚且还是未知数呢。” 长兴县城隍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心里头已经激动了起来 如果对谢怜的身份猜测是真,那么他口中这所谓的“传说”,就极有可能是那“地府”的制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怜也不矫情了,回忆了少许之后,说道。 “在我所知道的那个传说之中,是这样设定职司的。” “首先城隍之下,设立文武判官,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文武判官之下,又设立七司,七位司主各开一衙,配备功曹一名,之后则是属官,佐官,阴差听用。” “这七司,分别是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增禄司,注寿司。” “阴阳司权柄最大,相当于内阁,是城隍的第一辅官,当城隍没有时间管事的时候,或者是一些不需要城隍操心的小事,便直接投递给阴阳司,由司主和功曹处理。” 长兴县城隍屏气凝神,眼睛瞪得滚圆。 谢怜这一开口,就把他给震住了。 “仙长果然还是太过于低调了,这等言之有物,还托辞只是传说?” 长兴县城隍只听了一个阴阳司,就心痒痒了起来,决定立刻要设立出来。 因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是过于忙碌了些。 尤其是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配牵扯他的精力,有了阴阳司,他就等于被解放了出来,这简直是必不可缺的。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下面还有六司。 “速报司,负责巡逻周边,探查消息,报告城隍府,速报司下设日夜游神,全天巡视,探听。再设巡察使,于各处险要之地设立兵站,若有妖鬼入境,便可第一时间发现。” “纠察司,监察城隍府各司官吏,维系法度,但主要还是缉拿恶鬼恶妖,或是打杀,或是审判,下设牛马将军,枷锁将军。” “奖善司,罚恶司、增禄司、注寿司,这四司主要针对生人,顾名思义,无非就是惩恶扬善,为恶者,等其死后,按照律法条令审讯,处罚,为善者,有功德者,则酌情给与奖赏,为其增长财运,寿命,如此一来恶人当有敬畏,善人当有期盼,人间秩序,也将受到阴司法度的影响。” 谢怜语速平缓。 但在场众人的心却是波澜起伏。 五个属神是单纯的高兴,兴奋。 按照谢怜的这一套法度,无疑是多出来了许多职位,他们的亲信之人,就有机会上位了。 至于他们自己,也将因此受益,因为现如今长兴县城隍的“三司”是明显不太够用的,导致他们事务繁忙,经常会出现错乱,纰漏. 而如今职责细致化分,整个城隍府都将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而城隍的心思则是骇然。 “这就是地府之下城隍体系的法度吗?如此严丝合缝,别说是治理一县,就是治理郡城,州府也完全足够了。” “若天下所有城隍都按照这个法度来执行,那么整个阴司体系将焕然一新,即便是碰到些不管事的城隍,只靠着这套完善的体系,也足以维持城隍府的正常运转。” “法度法度,所谓法度,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长兴县当依此法行!” 长兴县城隍在这个位置已经许多许多年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城隍府要做的事情。 他脑子里简单的构想了一下,就知道谢怜所提出的这一套体系,是多么的合用。 ------------ 第八十五章 谢怜的使命:【造化】,不甘心的皇帝 没错,就是合用,而不是高深。 设立制度,要那么高深是没用的,只要合用就可以。 “传命下去,就按照仙长所言,自即日起,长兴县城隍府设立七司!” 他有些按捺不住,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这套制度推行于天下.但他现在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能以长兴县城隍的身份下达了命令。 谢怜:“?” 不是说好的只是作为参考吗?怎么就照单全收了呢? 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心有所感。 心神沉入体内,立即就看到青铜鼎震动,一缕缕云气翻腾了起来,渐渐凝聚出长兴县城隍的样子。 他身穿玄黑色的官袍,绣满了金色的纹路,尊贵而又威严。 但云气数量并不多,不足以支撑其完全形成,所以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心中震动。。 这个异变让谢怜本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没有想到,长兴县城隍竟然会引得云气涌动。 这一次云气自然跟白素那次不能相比,更不能和出现招魂幡以及槐滢那次比,但却是要比初次见到庄墨陈的那一次要强烈的多。 “难道这一位也是能够激发青铜鼎元气的有缘人?可是为什么呢?” 谢怜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是因为我刚刚说出的那些吗? 蓝星地府城隍体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认真的思考了一阵,谢怜还是认为不是这个原因。 她所说出的城隍体系当然比较完整,但就以这个体系而言,其实并无过于出彩之处。 按照前世传说,地府体系本来就有多种说法,有三司的,也有七司的,还有十三司。 谢怜之所以选用七司说起,是因为三司太少,涵盖的职责不够丰富,十三司又太多,很多位置显得多余。 七司不多不少,正好合用。 但无论是三司,七司,还是十三司,其实本身就是脱胎于古代的官制。 阴司就是阳间的一个反面,人间的制度沿用到阴司,在结合实际情况做出一些改变,就没有太大的纰漏了。 虽然谢怜在这个世界仅仅只见到了两个城隍,但她不会自大的小觑天下人。 要知道小宁县城隍和长兴县城隍生前都不是简单人物,那些郡城隍,州城隍,就更不必说了,本就是人中龙凤,如今得了神位,难道还设计不出完善的制度来吗? 这个世界虽然和前世的走向不同,但通读历史就知道,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比如说郡县制,比如说六部,内阁等等,虽然略有不同,但大致的轨迹都相仿。 难道说天底下的城隍都不知道沿用阳间的制度? 这显然是不太可能。 那么,长兴县城隍之所以激起云气激荡,大概率就和谢怜所说出的这些制度没有关系了,她抬起头,盯着长兴县城隍,想要找到答案. 听到长兴县城隍一声长叹。 “如此制度,正好合用阴司体系,若小神有能力,定当推行天下,使得这天下神道铁板一块,内则凝练法统,明确规矩,外则保境安民,宣扬神道,假以时日,即便是修行者,也未必再敢轻视神道了” 原来如此! 谢怜明确的抓到了重点,不动声色的询问。 “尊神竟然有这样的志向吗?” 长兴县城隍一怔,摇了摇头说道。 “倒也谈不上是志向,只是听了仙长所说的这些,内心生出遗憾之情,此等合用之法,若能推行天下,定然大有裨益,只可惜小神只是区区县城隍,其他各地城隍也互不统属,没有联系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似乎就要胎死腹中了。” 城隍叹息连连。 他是一个有想法的,这一点从他不断练兵,将城隍府所属的阴差,阴兵都练成精锐就可以看出来。 他生前征战四方,立下不世功名,死后虽然成神,但是却坐困于一地,未必甘心.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又有些许波动,但比刚刚那次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这却是被一直关注着的谢怜敏锐的捕捉到了。 “原来如此,白素明确了妖仙之路,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因此引得云气沸腾;庄先生得圣人教诲,养浩然正气,胸怀大志,只是时机未到,因此云气蓄势待发;我告别老槐树,突然进入识海世界,得见鼎蕴乾坤,如世界演化,形成“招妖幡”而后得见槐滢,她助我找回一些以前的能力,我获得了一个圆满的道果,虽然具体细节,前世因果不知,但是似乎,我的使命是.造化。” “而长兴县城隍,本身就不甘寂寞,且有正义之心,被我的一番话激起了大志,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因此云气先是波动,继而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谢怜也不敢确定事实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她只能根据几次的线索来推断,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无论怎么样,都可以确定一件事,长兴县城隍确实是可以引动云气的有缘人. 如此一来,今日之会就算是没有白来。 鼎中云气,增加了三四缕。 若是城隍的宏愿有实现的希望,将来给谢怜的反馈,或许要比白素提供的还要更多。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看着神色有些惆怅,沮丧的城隍,谢怜犹豫了少许,开口说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尊神虽然只是一县城隍,但未必就没有实现此事的可能,别的不谈,法度若是施行,出了效果,隔壁的小宁县城隍难道还不会效仿吗?” 城隍先是一怔,继而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等出来效果,只要说这是仙长说出来的法度,以王大人对仙长的笃信程度,立刻就会效仿了。” 这话说的谢怜一阵无语,但偏偏是实话,老城隍的那性格,肯定是会这么做的。 城隍或许是意识到谢怜有想要激励他的心思,笑着说道。 “仙长的心意,小神领了,但此事本来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城隍之位,不同于水神河神之流,大多都是名人,在死后被百姓所惦记,因此天地感念,赐予神位。” “但每一个城隍都是独立的个体,彼此之间并无从属关系。” “要推行法度,首先就要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将所有的城隍都纳入自身体系之中,但这样的势力怎会存在呢?城隍神位乃是天地赐予,而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他想到了谢怜口中的“地府”,据说是可以敕封神位,若真有这种能耐,什么办不成? 这等同于代天封神了。 但现实里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尊神所言,句句在理,现实情况确实如此,但谁又能说这天地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呢?” 谢怜得到云气不容易,这次存了私心,不想错过可能获得的云气,当然,也不太愿意看到城隍就这么心灰意冷下去,悠悠说道. “或许,有朝一日,城隍体系不会再这么松散下去,尊神所渴望的那种时刻会到来只是到了那时,尊神还会记得今日之宏愿吗?” 感受到谢怜的注视,长兴县城隍呆住。 若是他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当一回事的。 这天底下的城隍体系,从来都是如此,何曾变过? 虽然这样不好,不合理,但这是天地规则所定,如之奈何? 天地规则是能够修改的吗? 但说这番话的人是谢怜。 长兴县城隍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坚定的说道。 “若那样的时刻真的到来,小神必然不会忘记心中所愿!” 留宿一夜,谢怜收拾行囊,离开了长兴县。 等出了县域后,心里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确实是存在私心了,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云气是她立身的根本,看到增加的希望,她就不全想要放弃。 她不好意思的并不是说激发了城隍不该有的盼头. 事实上人有盼头是好事,能让自己充满动力。 真正让她摸不准的,是这个盼头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这个世界的神道并不完整,这是我很早就看出来的问题,但真的有补全之日么?谁又能做到这等大事?” 谢怜嘀咕了两声。 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也不去想了,继续赶路吧! 经过长兴县这一夜的停留,谢怜暂时不太想进入城池了。 现在走的还不远,乾国东部的城池都是大差不差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倒不如加快步伐,说不定前方有新鲜的事情。 于是加快了步伐,几步之间就闪出了老远。 若是被人看到,或许会以为白日见到了鬼魅。 谢怜所去的方向乃是西南,走的是直线。 按照小宁县城隍的说法,这样去走,速度是最快的,但西南方向似乎有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常人不怎么敢靠近。 不过小宁县城隍说了,这些危险对谢怜来说不算什么。 拥有道果的她本然的知道诸天妖邪,万界鬼怪,都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因此,她没有过多犹豫,而是直接深入到了西南大山之中。 一路上,人烟稀少,野兽众多。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谢怜丝毫。 连续数日的奔波之后,她也不知道翻阅了多少座山,越过了多少条河,总之自己还在山里 这西南方向的大山,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听说有个地方,叫做十万大山,乃是妖族的圣地,难怪都说那是天底下一等一险恶的地方,光是这翻山之难,就足以让人却步啊。” 谢怜双手叉腰,看着前方又一座大山,喃喃说道。 她开始放慢了步伐。 倒不是说累了,而是一眼看到,前方山上妖气纵横,看起来就不简单。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看到妖气,三三两两的总还是有那么一些,都是不成器的精怪,谢怜没有惊动它们。 但前面的这座山,就不是小妖怪这么简单了。 就在谢怜忙着翻山越岭的时候,一个长长的,气势非凡的车队,缓缓越过了长兴县,向着小宁县的方向走去。 这个车队准确来说只有一辆车。 剩下的都是骑着大马拱卫车架的卫士。 他们穿着整齐的黑色衣衫,腰间佩着刀,太阳穴高高鼓起,神色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都是练家子啊!” “什么人能请来这么多厉害的护卫?” “看方向是往小宁县去的,那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出过这等贵人?” 一路上的路人感受到车队的气势,不需要人催促,自己就站在了路边等他们先过去。 没有傻子会去招惹这样一群身份不凡的人。 个别有些读过书的,有阅历的,更是露出了骇然之色,在心中念叨了起来。 “这些人骑得全都是火麟驹啊..” 火麟驹乃是乾国用了几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宝马。 据说每一头火麟驹都有灵兽血脉,因此体格强壮,寿命绵长,其耐力和速度,都是普通战马的三倍以上。 能骑火麟驹的人,大概就三种,天潢贵胄,沙场宿将,以及立下大功的功臣。 但这一个马队,就连拉车的马,竟然都是火麟驹。 这里头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些。 简直让人不敢想。 车队停在了路边的一条小河边上。 早有人毕恭毕敬的掀开帘子。 马车上伸出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掌,在内侍的扶持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此人正是当朝乾帝,穿着月白色的儒衫,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眺望着四周围并不算瑰丽的空旷景色,眼里竟是露出些满足之色。 “朕年少时,也曾经骑着战马,上过前线,那里没有什么名贵的植物,只有长满了低矮牧草的草地,要走很久很久,才有可能找到一处水源.朕想想,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来到这样的地方看过风景了。”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正是全少泽。 他也穿着便装,落后于乾帝一步的距离。 听了天子这莫名的感慨,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这一路上,乾帝就像是一个喜欢絮絮叨叨的老人一样,看到了什么都容易触景 生情,经常性的回忆往事。 听的久了,全少泽也都习惯了。 他知道乾帝的感慨是自己跟自己说的,他没有搭话的必要,于是便绕过了这个话题,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陛下,那里就是小宁县了。” 乾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是一处偏僻小县啊,仙人都喜欢住在这种平凡的地方吗?” 全少泽说道。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谢娘娘的心思,旁人难以猜测。” 乾帝轻笑一声,倒是显得温和了许多。 “自从见过谢娘娘之后,你算是脱胎换骨了,骨子里的那股子自卑,也随之消散了,不愧是和仙人结缘的人啊,朕都要羡慕你的缘法。” 全少泽心中一动。 “陛下此次亲自前来,不正是要寻同样的缘法吗?” 乾帝转过身子,凝视着他。 “那你觉得,朕有成功的希望吗?” “这” “朕替你说,怕是不能吧,呵呵这一点朕早在丰都的时候就想到了,或许等朕到门前的时候,这位谢娘娘就会远行了。” 这话没法接,但全少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朕不蠢,朕知道,这天底下的仙人,都不愿意跟俗世皇朝牵扯,但朕心里就是不甘啊,如果再给我五百年,不,三百年,哪怕是一百年,朕也有自信完成列祖列宗都办不到的功业.那可惜,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已是满头白发。” “既然陛下知道自己多半见不到谢娘娘,为何还要走这一趟呢?” “朕不甘心,哪怕是见不到仙人,朕也想到仙人居住的地方看看.” 一阵风吹过,吹着乾帝的袍子猎猎作响,他凝视着小宁县的方向,喃喃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当真是不可活吗?”。 庞大的车队就地扎营。 但马车却是缓缓的驶向小宁县的方向。 仅仅只有八个最精锐的,已经到了先天大宗师武道境界的护卫骑着火麟驹,万分警惕的拱卫着乾帝的车架。 乾帝撩开了帘子,看着两边的风景,笑着说道。 “我们一路走来,东部灾情严重,各地春耕的情况都不是太好,唯独这小宁县,竟是早早就进入状态了。” 乾帝微服出访,虽然这么大的车队在有心人眼里根本瞒不住,但是车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以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即便是有人意识到马车里做的是乾帝,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乾帝就已经走远了。 因此,这一路上看到的大多都是真实情况。 乾国这些年因为乾帝寻仙,空耗国力的缘故,本来就弄得民间疾苦加倍,东部刚刚遭了灾,部分地方更是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刚开始全少泽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还在想,以乾帝的脾气恐怕又要暴怒,发脾气,杀人了吧? 但天子自从醒来之后,还真的变了温和了许多,看到这些事情后虽然目光发寒,但还没有到要下车砍人的地步。 “小宁县因为有谢娘娘的缘故,老百姓的损失是最小的,因此还能顾得上春耕,当然,小宁县过去的那个娄县令,也出了不少力。” 全少泽实话实说,娄县令确实是出了不少力。 但这话他本可以不说的,如今提起只是因为当初受娄县令照料,欠了人情,想要偿还给他。 “娄县令给了你什么好处?” 乾帝很敏锐,马上就问道。 “几口水,几顿饭而已。” 全少泽说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当得起你为他美言,现在这人在哪里?” “据说是调到了郡里当值。” “给朕的侍中一个面子,你这一路陪同,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回京后朕就下一道旨意,把他调入尚书台。” “会不会升迁太快了些?” “没什么快的,如今吏治败坏,你我一路走来,没见到几个清官,好官,能官,倒是贪官污吏和庸才见了不知道多少,这个娄县令和他们相比,算是拔尖的了,就许给他一个前程又如何?” “陛下圣明。”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距离小宁县是越来越近。 全少泽注意到,乾帝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的有些紧收,手指也下意识的捏住了衣角。 他能够理解这种情绪,为了帮助他缓解,开口说道。 “入城之后,臣要向陛下推荐一道美食。” “这偏僻小县,有什么美食比得上宫中?” “是谢娘娘见百姓疾苦,为他们制得方子,能将黄豆制成豆浆,豆腐,清甜爽口,美味绝伦,不可不尝。” “哦?那看来不得不尝尝了。” “臣下车为陛下买来。” “不必,朕也想下去走走,等下你就称呼朕为老爷,不可泄露身份。” “遵命。” 二人果然就下了车。 乾帝施施然的往前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出意外. 倒是八个武道宗师十万个紧张,恶狠狠的看向全少泽。 陛下竟然要在闹市之中行走,你居然不拦着? 全少泽没有理会他们,拦得住吗? 乾帝现在虽然脾气变好了许多,杀性也淡了,但并不代表他的想法旁人能够轻易更改。 “豆腐唉,新鲜的小罗村豆腐.!” “煎豆腐,炸豆腐,热乎乎的豆浆.” “豆腐脑,新出的豆腐脑,谢娘娘的最新配方..” 各种叫卖声频频响起,整条街道都卖小吃,但豆制品占据大半。 乾帝露出好奇之色。 “这谢娘娘的方子,居然传的到处都是?” 全少泽满眼都是迷茫。 “臣全某不太清楚,原先听说只是小罗村的一户村民在卖,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多人都参与了进来。” 乾帝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四周围,然后走到了贴着“小罗村正宗豆腐”的招牌前。 摊主连忙迎接了过来。 “哟,二位客官来啦,吃些什么?咱这里有豆腐,豆浆,炸豆腐,煎豆腐,还有豆饼。” 乾帝指着招牌,说道。 “这豆腐脑是什么?” “客官您可真会挑,这可是谢娘娘最新的方子,深受您这样的老人家欢迎,能放盐也能放糖,要不客官来两碗?” 乾帝看向全少泽,后者马上会意。 ------------ 第八十六章 槐灵娘娘,天子问 “就来两碗豆腐脑,一碗甜一碗咸吧,再来两块最普通的豆腐就好,要嫩一些。” “好嘞,您稍等!” 二人就在路边的板凳上坐下,乾帝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食物的香气飘扬的到处都是。 他一路上都在触景生情,说当年怎么怎么样,但这样的市井烟火气,他当年也没经历过。 因此很是新鲜。 八个护卫更加头疼了,陛下居然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用餐,而他们又不能靠的太近,只能是也点了些吃食,坐在附近的摊位上。 一旦有情况,立即就会赶到。 “客官,您的豆腐脑。” 摊主陆续把吃食上齐了。 乾帝吃了一口,果然爽滑无比,顿时眼前一亮,几口就将碗里的豆腐脑吃完。 正如摊主所说,牙口不好的老人,确实是很适合吃这种东西。 等二人用晚餐后,他摸了摸肚子,走到摊主跟前结账。 当然,结账的肯定是全少泽,而他则是笑着询问一些事情。 “你刚刚说,这豆腐脑是谢娘娘新出的方子制成的?” 摊主下意识的就想说是,但做生意的都有眼力见,正要说谎的时候,看到乾帝眼中的威严之色,话到嘴边就变了。 “嗨,哪能呢,谢娘娘可没这个闲工夫,只是她跟罗老七提了一嘴,说是豆腐还有几种做法,大家伙合在一起研究了下,果然就有了收获.于是就打着谢娘娘的旗号开始叫卖了,但这也不算是乱说,如果不是谢娘娘提点,大家伙确实也想不到。” 乾帝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听说谢娘娘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摊主笑了笑,眼里露出尊敬之色。 “谢娘娘就是神仙,丰都的皇帝老子都不理会咱们小民,只有谢娘娘会为我们谋一条生路..” 全少泽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 “给你钱,收好,还请慎言!” 乾帝却是摆了摆手,说了声无妨,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失落。 全少泽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这要是以前,就凭这句话,这条街的人怕是都要被乾帝给杀了. 吃完了之后,乾帝也不肯坐马车了。 就散着步往前走,当然,是往谢宅的方向。 到了巷子口,他露出惊奇之色。 “这谢娘娘是个活神仙,按道理来说应该门庭若市才是,为何门前如此冷清?” 全少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乾帝也不多言了,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亦步亦趋的走到了谢宅门口。 “这里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全少泽肯定的点了点头。 乾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期待,恐惧,敬畏,喜悦等等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要推门,但是快要触及的时候,却是猛地缩了回来。 “你来吧。” 全少泽上前,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大喊一声。 “谢娘娘!” 没有任何回应。 想了想,又说道。 “谢娘娘,全某和我家老爷来拜见您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全少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仙人不肯见我?” 饶是乾帝早知道大概率是这种结果,但事到临头了,仍然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门又没锁,只管推开去见便是,让我来。” 而此时,一个武道宗师上前,一把就推向了谢宅的大门. 此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亲,论辈分和乾帝还是同辈,如今年事虽然高,但因为习武的缘故,还是看起来颇有勇力。 他何曾见过天子这般模样,心中顿时生火。 全少泽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已经伸手推了过去。 . 嗯!?” 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他竟然推不开眼前的木门 他有点不信邪,继续用力。 结果仍然毫无反应。 “门又没上锁,却打不开?这是什么妖法?” 此人只知道对天子敬畏,却无半点多余的敬畏之心,大言不惭的说道。 “阁下还是说话客气些,此乃仙人门庭,最好不要放肆。” “什么仙人门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既然没锁门,就是愿意见陛下,只要我们推开门,此事就可成!” 说话间,却是全身真气爆发,如莽牛一般的冲了过去。 院中老槐树一震,似乎是有些愤怒,一根枝条猛地划过。 砰! 下一刻,此人便倒飞了出去,像是个破布口袋一般砸碎了对门庄家的院门,然后喷出了一口血。 虽然没死,但几乎废了武道。 “这” 他感受到自身情况,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在场之人心中顿时一凛。 唯独乾帝,呆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户,萧索到了极致。 这是第三次了吧? 渴望而不可即。 但就在此时,庄家却是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家里的门都被砸碎了,还飞进来一个大活人,很难不惊动庄墨陈。 他领着庄俨走出,眼露讶异之色,目光一扫,却是发现了全少泽 “全大人。” “庄先生!” 二人拱手见礼。 庄墨陈指着倒在自家院里的宗师,满眼都是疑惑之色。 “这是什么状况?” 但全少泽哪有回应这个问题的心情,而是拉着庄墨陈到乾帝面前,低声说道。 “庄先生,你看这是谁?” 庄墨陈好歹也是进士,再加上当过四品官,没少参加过朝会,自然对乾帝无比熟悉。 当即便露出震惊之色。 “陛下!” 乾帝转过身子,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那一个辞官还乡,一心想教书育人的庄墨陈吗?” 他本不记得庄墨陈。 区区四品官罢了,在朝会上都是站在后面,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印象。 真正让他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全少泽告诉他,庄墨陈是谢怜的好友。 “草民正是陛下所说的庄墨陈,参见陛下。” 庄墨陈连忙行礼,他没想到,天子竟然会亲自驾临。 但想想天子对仙人的渴望程度,又觉得此事并不是难以想象。 “我是微服而来,你也跟全大人一样,称呼我一声老爷就是,俗套礼仪,就不必了。” 乾帝眼里露出渴望之色。 “听说庄先生是谢娘娘的至交好友,今日我亲自前来,不求长生,不求仙缘,只是想亲眼见一见她,还请庄先生代为通传。” “啊,这个..” “庄先生不愿意?” “不是,而是谢娘娘他不在家啊,早在数日前,就已经远游去了” “啊”。 “远游?” 乾帝神色一暗,说道。 “传闻中仙人都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知道我要来,便远远的避开了,看来我这个恶客是真的不被谢娘娘欢迎。” 仙道无情啊.. 乾帝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他此次已经不求长生了,只是心中有些不甘,求了一辈子的仙,到头来却连仙人一面也见不到。 这是何等的可笑。 “老爷怕是误会了,谢娘娘的远游,是早先就定好的计划,和老爷并没有什么关系。” 庄墨陈笑着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 “真是如此,老夫心里倒是好受不少。” 乾帝说是好受,但也未必好受。 谢怜没有刻意避开他,只是不凑巧,那这就有点天意的意思了。 换做是过去的乾帝,肯定已经被打击的够呛了。 但经过“谢怜赠酒”一事之后,这世间再大的打击,都算不得什么了。 “把他抬下去吧,找个医馆,好好的养一养。” 乾帝安排人把受伤的武道宗师抬走,之后又看向谢宅并未上锁的门户,眼里涌出一丝不甘。 “谢娘娘虽然走了,但门户却没有上锁,这是为何?” “因为小儿已经习惯了每日早晨进入谢宅,给槐灵娘娘念书,谢娘娘记着此事,所以才没有锁门,只是为了方便小儿和庄某。” “槐灵娘娘?” “就是院中的一棵老槐树,老爷抬头就可以看到。” 乾帝早就注意到院子里那一颗大的出奇的老树,只是先前没有多想,如今仔细凝视,却发现老槐树似乎也在凝视着他。 虽然没有眼睛,没有面孔,但是他莫名的就是有一种对视之感。 “这棵老树,莫非已经成妖?” “似妖非妖吧,谢娘娘说过,这老槐树将来或有成为仙根的可能。” 庄墨陈提到此事,也感慨了起来,当初他觉得老树不详,险些找人将其砍了,如今这才过去几个月,老树竟然就产生了质变,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谢娘娘走后,因为其门户未锁的缘故,引得不少人惦记,但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进不得谢宅半步,老树将这个小小院落守得是严丝合缝,完美的完成了看家的任务,因此,它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城里不少人都称呼它为槐灵娘娘,引为奇谈.说到这,还有一件趣事,槐树四五月开花,很多人都琢磨着,四五月份的时候一定要到这里,看看槐灵娘娘开出来的花是何等的惊艳。” “真是不可思议。” 乾帝喃喃自语,心里头也有一种期待感。 这等“仙树”若是开花,当是一桩奇景,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风景。 心里头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在这里等着,等到看完老树开花后,再返回都。 “庄先生,可否帮老夫跟槐灵娘娘说一说,老夫想去谢娘娘的院子里看一眼,绝对不动一草一木,只是看看,了却平生心愿。” “老爷还是不必尝试了吧,谢娘娘走之前应该是有交代过,槐灵娘娘只会让三人进入其中,其二是庄某父子俩,其三是一只小白狐。” “仙狐?” “应该还没有这种层次,但从小就跟小儿一起,受谢娘娘教导,每日读书。” “倒是好机缘,令人艳羡。” 乾帝最后再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老槐树拱了拱手,竟然就不再坚持了。 “百姓有缘,庄家父子有缘,白狐亦有缘,看来只有老夫无缘既然无缘,那也不强求了。” 庄墨陈闻言,愣在当场。 这是乾帝能说出来的话吗? 竟然如此豁达,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感觉。 他看向全少泽,想要找到答案。 全少泽苦笑,能不看透世情吗?谢娘娘那一葫芦酒,可是把乾帝打击的差点驾崩。 从昏迷之中醒来后,就看透了很多事情。 “庄先生似乎对老夫的变化有些好奇,看来此事谢娘娘没有跟你说过,呵呵,若是真的感兴趣,不如到你的府上,由老夫细细说来如何?” 乾帝露出微笑。 “谢娘娘的院子我是没有缘分进去了,不知道庄家宅邸,是否欢迎我这个恶客?” 庄墨陈连忙说道。 “老爷言重了,你能来到我家,是庄某的荣幸。” 乾帝轻笑一声,便进了门,只是看到被护卫砸了个大窟窿的门后,顿了顿说道。 “过会儿去找个好的木工,给庄先生换一个新门。” 立即有人点头答应。 庄墨陈神色愈发古怪,刻意落后几步,凑到全少泽跟前。 “天子为何变成了这样?” 全少泽叹息说道。 “这你得问谢娘娘了,她对陛下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过于狠辣了些。 谢娘娘么 庄墨陈若有所思。 片刻后,众人进了庄家的会客厅。 虽然不大,谈不上阔气,但到底也是书香门第,容纳这些人是够了。 乾帝坐在尊位上,喝了一口庄俨端上来的热茶,然后笑意盈盈的打量着他,说道。 “此子不愧是得谢娘娘教导,看起来颇为灵秀,将来若是入朝,不失公卿之位。” 庄墨陈心头一跳,连忙说道。 “小儿尚且年幼,且性子顽劣,将来是否参加科举,尚且还是未知数,当不起老爷的称赞。” 之后,又严肃的看向庄俨。 “还不快快下去读书。” 庄俨有些莫名其妙,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挺慈祥的老爷爷是什么人物,有一种受到无妄之灾的感觉。 别人夸我一句,怎么爹的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不解,但也懂事,乖巧的退下了。 乾帝见此,幽幽说道。 “谢娘娘视朕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庄先生也是如此啊,明明是大才,却弃朕而去,看来朕是真的不得人心了。” 庄墨陈注意到了乾帝自称改变,心下知道这一位现在是以天子的身份与他谈话了,当即便提起了精神,起身行了一礼说道。 “谢娘娘的心思,庄某无法揣测,至于庄某之意,却是无足轻重,我不是什么大才,于朝中毫无建树,走我一个,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若不是大才,谢娘娘怎会如此看重你们父子二人呢?” “陛下想多了,庄某和谢娘娘相识,无关于利益,只是萍水相逢,一见投缘,之后又称为邻居,相处数月后,成为好友,一切都是随心,绝无半点刻意。” ”从你口中不难看出,谢娘娘似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这样的,几乎每一个和谢娘娘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她很温和。” “可唯独对朕,丝毫不留情面。” 乾帝长叹一声,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庄墨陈。 “你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突然会性情大变吗?好,就让全大人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请庄先生评判一二!” 庄墨陈心中一凛,但并不恐惧。 “愿闻其详。” 乾帝露出欣赏之色,示意全少泽去说。 全少泽苦着脸起身,想到自己那一日代为转答的话,还有些心惊肉跳。 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怎么有胆子把那番话说出来的呢? 但都已经说了一次,也不差第二次,他回忆了少许,便诉说了起来. 说的很详细,只是绕过乾帝喝不到仙酒时歇斯底里的丑态。 但庄墨陈却是能够隐隐猜到一些,神色愈发古怪了起来。 “这谢娘娘,不声不响之间,干了好大的事啊。” 而就在此时,全少泽终于说到了最后,提起了那一句让乾帝当场吐血昏厥的话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饶是庄墨陈早就有心理准备,此刻仍然感到一阵惊悚之意。 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谢娘娘啊谢娘娘,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竟是这么狠.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了,难怪乾帝心性大变,当了四十一年的天子,苦苦求仙这么久,结果他所求的仙人,却对他做了这等事,说了这种话,换做是谁,怕是都要被挫了锐气吧? 乾帝深吸一口气,每每想起这句话,他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此刻他凝视着庄墨陈,想要从谢怜的好友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庄先生,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治罪,朕只想听实话,你是乾国的进士,曾经四处为官,之后又在朝堂观政,辞官后与谢娘娘成为至交,你说的话,对于朕来说意义非凡想要知道,朕是不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长生不可求也就罢了,就连善终也办不到吗?” 此言一出,庄墨陈顿时了然。 原来这才是乾帝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怕了,怕到了骨子里,因此,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庄墨陈毕竟是受到儒家正统教育成长起来的,之后又曾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虽然他忠于天下百姓,对天家没太大的感觉,但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若是让他像谢怜一样,对天子说出什么狠辣无情的话,那是在为难他。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乾帝肯定会不满意。 要不然说一些恭维,安慰的话? 更不可能,那就违背了庄墨陈的原则。 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乾帝也不着急,默默的等着。 半晌之后,庄墨陈才开口了。 “陛下可知道剑器有三?” 乾帝一怔,这就有点答非所问的意思了,但他知道重点在后面,于是顺着问道。 “怎样的三把剑?” 庄墨陈拱了拱手说道。 “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和庶民剑。” 他早就想好措辞,于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所谓天子之剑,万民为锋,山河为锷,精神为脊,心为镡,志为夹,包以智慧,裹以四时,绕以四海,带以千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诸侯咸服,万民敬仰,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乾帝没有想到,庄墨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普通的闲谈了,一下子变成了天子和名士的策问。 年轻的时候他励精图治,经常会和贤才策问。 但这样的场景至少二十余年未曾经历过了。 乾帝挺直了身子,放下了茶盏,问道。 “请您继续说。” 庄墨陈没有在意乾帝的动作,而是整理着思绪,继续说道。 “所谓诸侯之剑,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所谓庶民之剑,以金铁成剑,以血相召,以搏击逞强,狭路相逢,勇者为胜,上斩人首,下决肝肺,以图一快,此剑一用,人心震怖,天下皆慑其威严。但庄某却觉得,此下乘之剑也。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逞一时之凶威,无所用于国事。” “陛下乃是天子,持天子剑而不自用,偏偏要以庶民之剑威慑天下,多年来,人心涣散,血流成河,法统丧失,贤良远走.国事之艰难,未必都是陛下的责任,但身为天子,却也不可推卸,谢娘娘所言,庄某没有资格评论,但庄某觉得,陛下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却有不足之处。仙家讲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陛下身为天子,藏天子剑不用,以庶民之剑逞威,民怨沸腾,皆是恶果,将来若是入了冥土,何以面对众生怨力?” 一番话说完,庄墨陈便沉默的肃立在一旁,再也不说话了。 ------------ 第八十七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正如当初那些太监内侍们听了全少泽转述谢怜的话时一样,此刻全少泽听完这一席话,也觉得庄墨陈简直是疯了。 谢娘娘和庄先生,真是一对疯子啊! 难怪他们能成为至交好友,这脾气,竟是如此相像! 但谢娘娘本就是仙人,本领非凡,说了又能如何? 可你庄墨陈肉体凡胎,怎敢这么莽撞? 全少泽下意识的就要求情,但是一抬头,却看到了乾帝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自尊心被强烈摧残的孩子,有一种即将失去理智的感觉。 “陛下..” 全少泽颤抖着开口。 “住嘴!” 乾帝长身而起,他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凶相,杀了几十年人所积累的杀气,与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庄墨陈。 “你真以为自己有个仙人好友,朕就不能杀你了吗?” 庄墨陈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陛下方才说过,让庄某畅所欲言,不会怪罪,这是陛下的承诺,却与谢娘娘无关,若陛下失言,便是失信。” 乾帝冷笑说道。 “失信又如何?按照你话中所言,朕只会用庶民之剑,好勇斗狠,不经思考,荒废国事,这样的我,盛怒之下杀人,岂不是合情合理?” 庄墨陈抿嘴一笑。 “陛下胸中并无杀意,草民可是见过陛下杀人时候的样子,从来不废话,杀了就杀了。” 全少泽神情一滞。 陛下竟然没杀意? 下一刻,乾帝果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淌了出来 “今日之行,没有白来,虽然错过了谢娘娘,但是却让朕遇到了一位大才。” “谢娘娘说,朕自作孽不可活,庄先生说,朕只会用下乘之剑,误了国事,将来会招致恶果。” “有二位箴言在前,看来朕确实是罪孽深重了,但朕却不愿意认命,还想挣扎一二,所以此刻诚恳邀请庄先生回朝,助朕重拾天子之剑,以偿还过往罪孽不知庄先生意下如何?” 庄墨陈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说道。 “草民感谢陛下的厚爱,但回朝对草民来说毫无意义,庄某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朕知道,你想治河!” 乾帝深吸口气,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如果朕愿意倾尽国力,助你治河呢,你可敢担下此责!”。 “陛下说什么?” 庄墨陈露出震惊之色,下意识的看向全少泽。 “庄先生勿怪,非是我主动提起,而是陛下询问你的情况,全某只能如实相告。” 全少泽苦笑一声说道。 当时他说完庄墨陈的事情之后,乾帝只是陷入到了深思之中,却没有太大的动静,之后更没有提起此事。 让他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谁能想到,乾帝竟然突然决定要治河! 这只能说疯了! 漳河乃是乾国命脉,翻开尘封的历史书,就能够看到这无数岁月以来,漳河给这片古老的土地所造~成的伤害。 那是笔墨难以描述的,汇聚了亿万人的血和泪。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王朝,难道那些明君贤臣不知道漳河的危害吗? 可为什么治河者却是寥寥呢?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除却靡费钱粮之外,更涉及到妖魔仙神这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倾尽国力治河,是一件极其疯狂的事情,一旦出了差错,极有可能埋下亡国之祸! 庄墨陈有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志存高远,也可以看做是痴人说梦。 这没什么,幻想的权力每个人都有。 可身为天子,乾帝竟然提起了此事,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足以震动整个乾国! 这一点,庄墨陈比谁都明白。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乾帝。 “陛下所言,莫非是跟庄某开玩笑么?” 乾帝大马金刀的坐下,显得毫无压力。 “君无戏言!” “可是陛下知道治河之事的牵扯有多大吗?” “呵呵,朕如何不知道,莫非在你眼里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吗?” 乾帝喝了一口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治河之事,干系甚大,朕不需要细想,就能知道定然是多方阻力。 “都不需要正式下旨,只要从朕口中说出来这两个字,朝堂大臣,地方官吏,都一定会上书,奏折会堆成一座山,足以把你我二人都埋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若要治河,需要的钱粮是个天文数字,国库的那点存货,瞬间就会被掏空,而动用的民夫,更是无法想象,少说就要百万之众,人多就容易生变,古往今来多少义军,就是这么来的..” 他一口气,说出了七八条,这还只是刚刚才想到的。 实际如果去做,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困难。 治理漳河,乃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一旦计划开启,整个乾国都会被拖累。 万一绷不住,直接就是国家危亡了。 庄墨陈思绪有点混乱,口中也有些干涩,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稍微好了一些。 “既然陛下知道,为何还要治河?” “这不是你庄先生回朝的条件吗?” 乾帝淡淡一笑。 “我?” 庄墨陈苦笑一声,说道。 “庄某是有此愿,但内心深处却也觉得几乎无法实现,此事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他当然不会把乾帝这番话当真。 即便是他老人家真的求贤若渴,想要让庄墨陈回朝,但付出的这个代价也有些离谱了。 古往今来有千金买马骨的,但何曾见过,赌上一切,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去买马骨的呢? 那就不是智者,而是疯子了。 “怎么,朕答应了此事,要给你庄先生一个实现平生夙愿的舞台,而你却反而害怕了?” 乾帝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想到一国之国运,全部压在你身上,感觉到压力了吗?那你的志向呢?莫非只是空谈而已,平日高谈阔论,大谈治河,可真的要肩负重任了,却望而却步?” “庄某非是惧怕,为了平生夙愿,即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只是治河一事,本就不是空想,若要落于实处,却看不到丝毫希望。” “怎么就看不到希望呢?” 乾帝捏着茶盏,显得意气风发。 “朕是天子!天子虽然在谢娘娘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天下万民眼里,却是受命于天。” “需要钱粮无数,朕给你!朕拆了这些年建立的无数道宫,将所有的钱粮,材料,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需要人力无数,朕给你!朕拿出私库里的所有积蓄,变卖皇宫金银,以天子的名义向民间商人借贷,发动百万民夫,再调集十万大军助力,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你缺少钱,朕给你,你缺少人,朕也给你,你若是担心有人从中作梗,那么朕便单独成立一个治河司,由你庄墨陈担任司主,选用天下贤才,听你一人调用,若是觉得名义还不足够,朕再选一个闲散的皇子,同样交到你庄先生的手下,若是真的出了差错,自然有天家为你担责,而你只需要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完成治河大业!” 庄墨陈听着听着,早就已经是口干舌燥。 全少泽背后冷汗直流,乾帝的这番话让他感受到了大恐怖,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就是赌国运了啊! “量整个乾国的物力,朕助你庄墨陈完成千古治河伟业!” “自古以来,多少贤君明君都做不到此事,多少盛世王朝,都不敢陷入治河泥潭。” “反观本朝,朕算不得是什么贤君圣君,乾国的国力也绝对谈不上鼎盛.但朕偏偏就愿意,就敢去做此事!” 乾帝字字如刀,咄咄逼人。 “现在,就看你庄大人敢不敢了!” 敢还是不敢? 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庄墨陈从来都是敢的,但正如乾帝所说,当今天子并不圣明,乾国国力也算不上鼎盛,在这个时候不惜代价的开启治河伟业, 能看得到希望吗?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草民相信陛下愿意为了此事而不惜代价的决心,但这还远远不够,若是真要治河,还要更大的阻挠。” 乾帝冷笑一声,说道。 “朕当然知道,庄先生说的应该是漳河里的那些神仙妖魔了,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君王试图治河,但最终也只能小打小闹,却不敢倾尽全力,其缘由就在于此此事,朕解决不了,这是你庄先生要考虑的事情,朕已经给了你最大的支持,难道你还在奢望朕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有些困难,只能由你庄先生自己来解决!” 一句话,却是让庄墨陈心中一震。 确实如此。 乾帝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治河大业是他的夙愿,那么他自然应该要出大力,这些所谓的困难,他一定是要面对的。 庄墨陈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动心了。 这是毫无悬念的。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这个梦想只是虚空泡影,但如今,乾帝的郑重表态,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虽然说目前看来,依然希望渺茫,但至少能迈出第一步了不是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第一步迈出去,才有可能真的实现目标。 庄墨陈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乾帝说服了。 不管乾帝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给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庄墨陈没有办法拒绝。 他退后半步,冲着乾帝深深拜下。 “庄某最后只有一个问题,斗胆问一问陛下,陛下之所以愿意赌上国运,开启治河伟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千秋功业?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后人安乐?” 乾帝摇了摇头,他背着双手,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什么千秋功业,什么天下万民,什么后人安乐.朕还没有这么伟大。” “在世人眼中,朕一直都是孤注一掷的疯子,为了长生,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朕很自私,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谢娘娘说,朕自作孽不可活,庄先生说,朕种下恶因,当得恶果但朕不甘心!” 他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朕绝对不甘心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朕想要再次孤注一掷,全力完成治河伟业!” “多少圣君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想要尝试一番!” “若是能侥幸成功,朕就要问问那谢娘娘,建下这等不世功业,为后世谋下天大福祉的我,还是不可活吗!?” 原来如此。 庄墨陈瞬间明白了乾帝心中所想。 这一位自私到极点的君王,到底还是在为自己谋划。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根本没有别人,治河大业对于其他任何君王来说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却没有这种负担。 因为他是那种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人! 我都已经“不可活”,“得恶报”了,我还怕什么呢? 我为什么不敢赌上一把! 若是赌赢了,千秋功业可成,无尽功德降下,总要算我一个。 若是赌输了,无非就是拉着乾国一起陪葬罢了! 没有了我赵昊,乾国存在与否就不重要了,我爱乾国,但更爱自己! 得知了乾帝真正的想法之后,庄墨陈心底涌出一丝火气来。 乾帝这样的想法,实在不是人君该有的。 但细细想来,若是那些顾虑比较多的人君,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做这种事情呢? 也就只有乾帝这种孤注一掷的人,才有可能如此疯狂。 一念至此,庄墨陈的心思也复杂了起来。 “原来陛下治河是假,想利用庄某是真..” 乾帝初衷并不是为了天下万民,也不是为了后世着想,这跟庄墨陈的想法完全是相悖的,但二人的目标都是殊途同归。 乾帝想要利用庄墨陈,而庄墨陈要做此事,却又绕不开乾帝。 甚至于,庄墨陈隐隐之中还有猜测,乾帝也许看重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谢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朕有自己要的东西,庄先生也有,既然我们的目标都一样,又何必在意其他?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庄先生,你是否敢接下这个重任,一旦你做出这个决定,要么名留千史,成为圣人,要么遗臭万年,成为罪人,呵呵,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乾帝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庄墨陈。 你不是想治河么? 朕答应了。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魄了! “名留千史,遗臭万年” 庄墨陈深思很久,忽然间展颜一笑。 “庄某只求问心无愧!” 说话间,以臣子礼仪拜下。 “臣庄墨陈,愿替陛下完成治河功业!” 这一刻的庄墨陈,抛开了所有的杂念。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梦想终于启航了。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时机! 哪怕前路渺茫,看不到太大的希望,但正如他所说,粉身碎骨又如何? 为了治河之愿,舍了身家性命又如何!? 这一刻的他,没有丝毫前路迷茫的踌躇和犹豫,只有即将实现梦想的喜悦和期待. 心有所望,山海可期。 心有所望,山海可平! 就在其拜下的瞬间,那深埋于丹田深处的浩然气,忽然间与天地交感,不再只是虚无的意象,而是真的汇成了湍湍细流,在他的体内流淌.. 于此同时,正在忙着翻山越岭的谢怜,忽然间抬起头,眼里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庄先生!” 青铜鼎自长兴县异动之后,如今再次起了波澜。 而且这一次绝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如同先前白素悟道时一样,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她的心神立即沉浸其中,然后便看到那灰雾弥漫的鼎中世界。 灰雾早已震动,仿佛狂风吹过,那遍布四方的雾气疯狂的散去,颇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而更让谢怜在意的,自然是云气。 就看到一道道氤氲之气在流淌,汇成一枚枚闪烁着光彩的文字,然后于空中拼凑了起来,形成了一本书的胚胎。 “这次先具现出了书?” 谢怜屏气凝神,静观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本汇聚了无数云气文字的书籍,终于显化了出来。 然后更多的云气狂涌而来,拼出了一个儒雅男子的模样。 谢怜只看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庄墨陈。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隐隐之中,似乎还能传来庄墨陈爽朗而豁达的笑声。 最后一道云气闪过,庄墨陈的身影终于完全拼凑出来。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温文尔雅,眉宇之间有着几分刚正之气,只是气质却大为不同,不再有畏缩,痛苦,焦虑等情绪,就好像已经清理掉了心中所有杂草,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心志。 他将方才凝聚出的书籍夹在胳膊下,目光温和的看向谢怜,然后一笑。 一道道乳白色的气流,萦绕在他身体周遭。 谢怜能够感觉到,这股气流有一种刚正不阿,堂堂正正的意。 “这是..浩然正气,庄先生成功了?” 谢怜知道,庄墨陈一朝顿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而她也将因此而受益。 就看到庄墨陈轻笑过后,便和白素一样,再次沉入遍布雾气的海面之中,而下一刻,大量的云气滋生,从铜鼎之中喷薄而出! 谢怜背后背着的《金乌图》,是唯一的受益者。 这些云气似乎早就选定了目标,以一种早有预谋的架势,径直冲入到了《金乌图》之中。 “难道说云气要赋予《金乌图》神韵?不对不对,若只是如此,绝对耗费不了这么多的云气!” 谢怜如百爪挠心一般,很想打开《金乌图》看个清楚,但现在是关键时刻,她生怕打断了云气输送的过程。 只能静静等待。。 ------------ 第八十八章 一画开天,借假成真,太阳真火 云气源源不断的涌入《金乌图》。 这副谢怜亲笔早就的画像仿佛化身成了无底洞,无论云气涌出来多少,它都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谢怜都有些心疼了。 云气何等珍贵? 说是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她能有今日的造化,全拜云气所赐 先前白素悟道,生出的云气用在了许多方面,先是使她脱胎换骨,改造洞天,接着升华大衍图,造就灵山 后来,招妖幡,槐滢现,虽然云气似乎无量无边,可是都给自己铸就道果了. 现在,一个《金乌图》,摆出一副要吞光所有的架势。 哪怕谢怜知道这种变化是好事,但心里头仍然有些不舍。 云气每次诞生,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按照谢怜的心意。 但几次看下来,其结果都是好的,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惊喜. 又过了片刻,云气几乎被金乌图吸了个七七八八。 《金乌图》终于收手了。 而多余的云气,则是隐隐之间又有逸散的趋势。 想到先前没有经验,使得云气逸散,将青屏山变成了一处灵山,谢怜脸色便是微变。 青屏山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小妖都和她有些渊源. 但眼下这荒山野岭,怎能随意让云气逸散出去? 当下便出言阻止。 “停,千万停下来!” 她全身心的投入,试图影响青铜鼎。 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青铜鼎微微一震,本来有逸散趋势的云气,缓缓凝聚了起来,回归到了青铜鼎之中。 只是一眼看去,却是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一成左右了。 “我倒要看看,你吸了我这么多云气,能变成什么模样!” 谢怜神色复杂。 《金乌图》是她亲手所画的,在作画之处,她可没看出来这幅画有什么潜力,没想到居然能吸走大半的云气。 将《金乌图》从画筒之中取出,然后缓缓的展开 第一眼看过去,谢怜便皱起了眉头。 “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自己熟悉的《金乌图》啊。 一笔一划,都是她亲自亲笔所作,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可是吸收了这么多的云气,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 谢怜细细去看,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是金乌的眼睛。 原本这副《金乌图》画的就颇有意境,称得上是栩栩如生。 但现在,画里的金乌仿佛活过来一般。 傲立在扶桑树之上,双眸顾盼生辉,在谢怜注视它的时候,它似乎也在凝视着谢怜. 这不是什么幻觉,因为谢怜看到了金乌的眼珠子在转动。 咝! 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 “不会吧” 谢怜吞了吞口水,将神念探入到《金乌图》之中。 作这幅画的时候,用的是最普通的画纸,最普通的画笔,以及最普通的墨水。 但如今,这些普通之物经过改造之后,却化成了一道道崭新的法则,这些法则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微型世界。 谢怜的神念刚刚深入其中,立即就被拉入到微型世界。 一眼望去,是一片海域。 只是海域仿佛要被火焰给染红了,有水蒸气不断的升腾。 难以言喻的炽热之意,使得整个世界都充斥着热力,即便只是神念入内,但谢怜仍然被这种热力所感染,真身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而在海域的正中央,则是一座大岛。 大岛之上,生长着让谢怜无比眼熟的参天巨树。 “扶桑树!” 谢怜顺着扶桑树往上看去,果然就看到树上有个金乌巢。 巢穴之中,一只幼小的金乌正在用嘴巴整理着还没有长齐的羽毛。 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的气息,眼眸之中露出惊喜之色,猛然抬头,看向某处,发出清越的叫声。 “啾!” 一声轻鸣,引得火气震动,一道道金色的火焰,绕着金乌巢开始盘旋. “太阳真火!” 谢怜震撼莫名。 纵然她对于云气的逆天程度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刻,仍然有一种三观崩裂的感觉。 她亲笔所画的这副《金乌图》,居然演变成了一个小世界,而在小世界之中,竟然有一只活生生的金乌! 这个世界是没有金乌的。 丹阳子非常明确的跟谢怜说过此事,他身为真仙,对于世间的神兽再怎么清楚不过,却从未听说过金乌之名。 这让谢怜有些遗憾。 本以为前世蓝星的许多传说中的神话生物,能在这个世界见识到风采,却没想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在前世的神话之中金乌有着很高的知名度,但是这个世界却并不存在。 而如今,青铜鼎之中的云气竟然硬生生的造出了一个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话生物! 这是什么样的威力? 无中生有? 借假成真? 这让她想到前世佛教经典,龙树菩萨《中观论》的一句话: 众因缘说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谢怜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将注意力放在了小金乌身上。 它还是幼年期,但并不代表着它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别的不谈,就是它身边缭绕的这些太阳真火,就是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大杀器。 这种神话生物就是得天独厚,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仿佛就被天地所钟爱,注定只要不夭折,将来称尊做祖都不是难事。 因为云气创造了金乌的关系,谢怜和小金乌之间,有一种紧密的联系。 就像是血脉相连. 她看着小金乌,心中生出柔和之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而小金乌看着她的眼神之中,除了些许好奇之外,更多的也是亲近和欢喜。 “一只活的金乌,就藏身于画中,一旦进入成年期” 谢怜想到关于金乌的种种传说,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自持。 啾! 小金乌仰着脖子,再次叫了一声,自它的眼眸之中,射出一道金光,朝着谢怜爆射而来。 谢怜没有躲避,小金乌不可能伤害到她,任凭金光顺着神念和本体的联系,直接冲入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然后就在她的体内,现出了本来面目。 竟然也是一只小金乌,最多只有小孩巴掌那么大,完全由小金乌的神意凝聚而成。 它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直接冲入到了心脏洞天之中。 而那非常挑剔,一直排斥着其他观想物的紫气,则是立即沸腾了起来,像是舔狗一般狂涌而来,丝丝缕缕的涌入到小金乌的体内。 心脏洞天之中的那一缕缕淡金色的火焰,则是猛然间汇成一道细线,被小金乌一口吞下。 观想物生成,谢怜体内功法自行运转,外界灵气疯狂汇入,七十二窍穴之中绽放出璀璨的金光,坐镇于心脏洞天的金乌扇动着翅膀,窍穴疯狂吞噬灵气,凝聚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 而在七十二朵金莲的正中心,则是有一粒永远不会熄灭的太阳真火出现。 无时无刻的不再释放着热力,将谢怜体内的灵力提炼之后再提炼. 从此,再无外邪可入体,刚一进来,就会被太阳真火所焚灭. 谢怜伸出一根手指,一缕金色的火焰缓缓浮现。 “没想到我也拥有太阳真火了.” 她轻轻一吹,火焰熄灭。 虽然只能运用很少的一点,但她的确掌握了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的名头可不小,但由于只是前世的传说,具体威力在这个世界怎么样,还需要试验一番才知道。 今日的异变,让她对铜鼎的认知,再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都硬生生的被铜鼎凭空造出,还有什么是它办不到的呢? 谢怜缓缓将《金乌图》卷起,谨慎的收入怀中。 这幅图以后必然要贴身携带了,这不光是一个小世界,里面甚至还养了只金乌.. “庄先生啊庄先生,你绝对不会想到,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谢怜幻想着有一日金乌长成,飞入青冥,到那时,天下生灵一抬头,就会发现多了一个太阳。 庄墨陈如果知道金乌的诞生有他一份功劳,也不知道脸色会是何等精彩。 经历了这个插曲后,谢怜收拾好心情,就再次踏上了征途。 如今观想物已经归位,距离突破到“法相境”,也就不遥远了。 这个境界对于修金丹大道的修行者来说,比较耽误工夫,因为还要重头凝聚法相,这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但对于修观想法的谢怜来说,却是不需要过多费神,她的观想物就决定了她的法相,必然和金乌有关。 她不需要打坐修行,也能无时无刻的吸纳灵气,所以谢怜打算边赶路边突破,按照目前的进度来说,最多也就是三五日的工夫,就会水到渠成的突破到法相。 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扰。 天有不测风云,在经历了几日的好天气后,又开始下雨了. 和先前的绵绵细雨不同,这雨刚落下来,就是瓢泼大雨. 只是雨水还没有靠近谢怜,就被七十二窍穴之中的火种给融化了。 但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火种刚刚诞生,正在本能的洗练谢怜体内的杂质,等到身体杂质完全被清除后,她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不然若是一直这样,只要一有活物接近,岂不是就要被瞬间汽化了? 真是那样,可就出不得门了。 但谢怜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是先天无垢之体,从理论上来说根本是不存在杂质的,但架不住遇到了太阳真火。 传说之中,太阳真火乃是十大真火之一,至刚至阳,有万火之王的说法。 其妙用自然是无穷,即便是先天道体,也能被它烧出杂质来。 大雨倾盆,雨水近不得谢怜的身,但因为太阳真火不断清理杂质的缘故,使得她汗流浃背,大汗淋漓,看起来跟被雨水打湿的落汤鸡也没有什么区别。 雨下的太大了,山路更加难行,谢怜虽然不会因此而太过于困扰,但也不喜欢在这么大的雨里抹黑前行。 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座破庙,打算靠近休息。 却不成想,庙里居然已经有人了。 乃是五个书生,见谢怜到来,下意识的露出了警惕之色。 这个世界也流传着俗套的传说。 行走天下,尤其是荒郊野岭,和尚、道士、女人、小孩这四类人绝对不能惹。 很显然,谢怜是在其中的。 她气质超然,肌肤莹白,如羊脂玉雕琢而成,雪白颈项上,是一张艳冠天下的仙颜. 说到这里,按理说,像她这样子,在这个,或说着在哪个世界都是寸步难行的。 毕竟好看,也是一种罪,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但是谢怜始终无事,是为什么呢? 许是那青铜鼎所罩. 善者虽无邪念,但人本就是二元对立的存在,有善也有恶,此消彼长,变化无穷. 哪怕是良善之人,见到谢怜的真实面目也未必不会产生邪念。 所以,众生见到谢怜的容颜,都是观之无可起念,事后回忆,亦无法产生邪念,很纯粹。 类似于白月光. 便是如此。 回到现实. 五个书生见谢怜气质温婉,散发着清新淡雅的气息。 虽然被雨水淋湿但是并没有丝毫落魄哀怨的神情. 反而更显得清新脱俗。她的身材修长,婀娜多姿,配上那独特的优雅气质,仿佛是出自画中的仙子。 一看就不像坏人. 这说书人,话本里说的江湖中害人的女子要么是是凶神恶煞,如同猛虎,要么是狐媚子一般妖娆妩媚。 和这位女子完全不同。 因此这哥几个断定,没危险!! 谢怜法眼一扫,便知道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于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 “雨下的太大了,诸位公子,可否让我在此地休息?”。 有个稍微热心些的起身,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道。 “姑娘客气了,这座庙又不是我们修的,大家都是落难避雨,自无不许的道理这里稍微挡风些,不如就来我身边吧。” 这座破庙荒废的有些年头了,因此四面漏风,庙里一半的地方都有雨水渗了进来,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因此五个书生都聚集在东边的角落,那里地势稍微高一些,外墙也比较完整. 只是五个人挤着,多少显得狭窄了些。 此人热情邀请倒是没什么,但其他四个明显有些不愿意,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里却是露出了不满之意。 心道你小子是好心还是见人家姑娘好看心里有别的想法? 实际上.. 这位热心的书生还真没别的意思,非常的单纯. 不过谢怜可不想和他人,尤其是男子有任何的接触。 于是笑着说道 “感谢这位公子的邀请,但我独来独往惯了,还是不打扰你们,随便找个角落安身就好。” 说话间,谢怜选了靠近庙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虽然有些漏风,但地势最高,至少不会担心被水淹到。 待到坐下之后. 有个脸色发黄的对谢怜拱了拱手。 “我观姑娘举止优雅,气质非凡,莫非是同学?” “同学?” “难道姑娘不是要去参加春闱的举子吗?” “春闱?原来诸位竟然是要去考试的.呵呵,却是误会了,我不曾科举,没有功名。”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目光在众人的行礼上扫过,心里说了句难怪。 这大半夜的,五个书生在荒郊野岭结伴而行, 但要说参加春闱么,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科举对于这个世界读书人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每到春闱的时候,各地书生都会排除万难,去参加考试。 那些有钱有权的,自然有家仆伺候着,一路潇洒。 像是穷书生,选择的余地就没有那么多了,在成功高中之前,他们还没有彻底的改变命运,几个同乡结伴而行,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看这五人都背着书箱,即便是在这等恶劣的环境里,也还有三人手里拿着书,就着好不容易的点燃的篝火温习。 由此可见,对于科举他们是何等的重视,这毕竟是他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来如此。” 方才那个和谢怜搭腔的书生放下双手,又坐了回去。 却是直接失去了和谢怜攀谈的心思。 毕竟这是一个读书改变命运的时代,谢怜不参加科举,就代表没有做官的可能了,与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书生看来,他和谢怜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厚厚的障壁。 大家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多谈了。 只有最先同意谢怜进来避雨的那个书生,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甚至还从自己的火堆里面取了些点燃的柴火,在谢怜面前也生了一团火。 “山里寒气本来就比较重,姑娘还淋了雨,可要注意保暖,若是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在古代,最常见的风寒也是会要人命的。 见谢怜身上满是“雨水”,他这才好意提醒。 “多谢公子照顾。” 谢怜感激的回应,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不缺乏的。 只不过这一位却是想多了,她身上可没有半点雨水,之所以湿漉漉的,都是体内的汗水,而且很快就被蒸干了,一直在重复着流汗,蒸干,流汗,再蒸干这个过程。 这一位是个健谈的,和谢怜小声的聊了起来。 互通了姓名之后,知道此人叫做钟昊远,兴庆府苍梧县人士,自十七岁开始科举,屡试不第,没有放弃,最终还是中了举人。 如今前去参加春闱,虽然事关个人命运,但他的包袱却不是很重。 “钟某从秀才开始,就一直在经历失败,好不容易中举,已经知足了,我知道我的才华就到这里了,想要中进士几乎不可能..但都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试试就放弃,岂不是后悔终生?于是这才打点行囊,陪着几位同乡一起,前去春闱见见世面。” 钟昊远用干柴撩着篝火,说着自己的事情。 “钟公子或许学问确实不足,但这心态,却是胜过了不少举子,有的时候平常心,或许还能超常发挥,有意外发挥也不一定。” 谢怜笑着宽慰一声,但心里却是试图调动鼎中云气。 一是为了试验。 二也是报答此人的善心。 最终,真的取出了头发丝粗细的一缕云气,投入到了钟昊远的身上。 钟昊远未曾有半点反应,只是自嘲一笑。 “即便是超常发挥,钟某的机会也不大,除非,除非押题押中了但这怎么可能?出题者可都是饱学大儒,不会留下空子的.” 谢怜也看不出钟昊远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这一缕云气而改变,毕竟她拿出来的仅仅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随意之举,谢怜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而是宽慰道。 “或许真就运气爆棚,押题中了呢?” 钟昊远一怔,继而指着这破庙说道。 “若能如此,那可真就是山神爷保佑了,真有金榜题名时,钟某必然重修此庙,为山神爷重建金身。” 此言一出,四个书生噗嗤一笑。 却是被逗乐了。 其中一人似乎与他颇为熟悉,嘲笑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远啊小远,你怎么还能做这种春秋大梦呢?” “我做梦还不行?” “有那个工夫,多看两本书吧!” “得得得,就你们刻苦,显得我无所事事。” “事实正是如此啊,你这性子,向来惫懒,能中举人已是大运,再不发奋,进士与你真就没有关系了。” “我不是惫懒,而是有自知之明。” “得了吧你..” 几个同乡笑闹了几句,也不知道这番话有多少真心,多少无心。 总之,聊过之后,钟昊远就变得兴致缺缺了,也没有和谢怜再聊天的心情,而是从包裹里摸出一本书,也跟众人一样看了起来. 只是眼里似有担忧之色,嘀咕了几声说道。 “陆兄说是要去找干柴,怎么一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莫不是遇到了麻烦?” 但这话说出来,其他书生没有理会. 于是也只能作罢,闷着头开始读书. 谢怜见到“学习氛围”这般浓郁,当然不会打扰,摸出《清羽杂记》,也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感谢艾蕾的500打赏,_破费了 ------------ 第八十九章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欲海迷心,人皮精怪 大概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左右。 庙里的篝火因为干柴不足的缘故,已经显得火力不足了,几个书生这才停下读书,有人缩了缩脖子,在寒风之中冻得发抖,抱怨说道。 “陆良平这厮真是不大靠谱,两个多时辰之前就主动请缨去找柴火,结果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害的我们在这里受冻。” 另一个书生赞同道。 “这家伙一路上都怪怪的,一场大病之后,本来木讷的人突然热心了起来,竟然主动去找柴火,可他这柴火找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找到了人家借宿,忘记了我们这些同乡了吧?” 钟昊远闻言,忍不住说道。 “陆兄也是一番好意,怎能这般揣摩他?外面下着大雨,他说不定是迷路了,照我说啊,我们好歹也是同乡,怎能放着不管,不如分头出去寻他。” 此言一出,四个书生立即反对。 “你怕是疯了!” “这么大的雨!” “我和陆良平可没有什么交情..” “又不是我们让他出去找柴的,他自己非要揽活,就算是出了事,又与我们何干?” 几人根本不想动弹,在雨停之前,他们是不会出破庙的,这里好歹有片瓦遮身,能挡风避雨。 钟昊远被他们这般言语弄得有些生气,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推开了庙门,寒风夹杂着雨水猛地灌了进来,使得众人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诸位,我回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把正在不断滴水的伞,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少女,一个中年男人。 “陆良平,你终于回来了?你身边的这二位是” 书生们有些惊讶。 陆良平一个人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两个人。 尤其是这个少女,看起来二八芳龄,身穿蓝色的罗裙,戴着玉质的坠子,鹅蛋脸,柳 眉,虽是丫鬟打扮,但身上的气质却宛如大家闺秀一般。 几人多年来都只是用功读书,何曾见过这等出挑的少女,当即便有点挪不开眼睛. 虽然谢怜比起这少女好看万分,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相关的概念。 至于原因,之前也说过。 所以,这位少女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特别大的. 而少女身后的中年男人,则是家丁打扮,穿着一身劲装,看起来颇有几分武力。 “我不是出去找柴火了吗?但是这雨越下越大,外面哪里还有干柴?无奈之下,只能越走越远,却没想到,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个庄子,名为小云庄,庄子里面有个小姐,是山下禄口县张员外家的独女,因为体弱的缘故,在山中静养张小姐是个宅心仁厚的,见我雨夜赶路,很是不忍,于是安排我用了饭,洗了澡,还分了客房。” “但我们乃是同乡,我怎能一人享受,而忘记了各位?于是向张小姐提起此事,她也答应了下来。” “这二位一个是张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绿萝,这一位是庄子里的护院,名叫周邵,奉张小姐的命令,随我来接诸位的。” 陆良平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四个书生立即高兴了起来,眼里露出动心之色。 “没想到你去找个柴火,居然能遇到这等好事!” “不愧是陆兄,早就知道你仁义,有好事不会忘记我们。” “还等什么,快快去吧!” 四人根本没有多想,陆良平乃是同乡,绿萝姑娘看着出挑美丽,周邵护院憨厚,很让人有安全感。 他们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沐浴,吃饭,读书,睡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唯独钟昊远,犹豫说道。 “是否有些不合适?张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我们一群男子,深更半夜去庄里借宿,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她名声有碍。” 闻言,陆良平眼神一闪,马上说道。 “钟兄想的有些太多了,这荒郊野外的,谁人去传闲话?” 边上的绿萝姑娘也笑吟吟的说道。 “公子不必担忧,小姐可不是那等庸俗之人,不会因此而困扰的,再者说,诸位此行若是真能中了进士,那跟我家小姐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今夜借宿,或可成就一番姻缘。” 此话一出,四个书生更加动心。 就差说出“他不去,我去”这样的话来。 见钟昊远还在犹豫,那护院周邵看了看破庙的环境,说道。 “主要是这座庙已经荒废的太久了,诸位住在这里,四处漏风,可能一觉睡醒,就染了风寒,但这其实都是小事,若是熟睡时风大雨大,直接使得破庙塌了该怎么办?岂不是死的冤枉?” 说来也巧,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根木梁塌了下来。 这顿时让众人乱了方寸。 “小远,你还犹豫什么?” 熟悉的同乡着急说道。 “那好吧。” 钟昊远只能答应,转头看向谢怜。 “谢姑娘,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 嗯? 怎么多了一个? 陆良平,绿萝,周邵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惊讶。 这女子的存在感怎得如此之低? 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险些把她给漏了。 绿萝眼眸上下打量谢怜,见她青丝拂动,娇靥秀美,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难以描述,如同不真实的生灵,完美无缺,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 颜值比在座的各位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同为女子的她莫名的有些动心,问道。 “这位姑娘是?” 钟昊远简短的介绍了谢怜的来历。 “原来也是一个落难的闺家小姐,今晚的这雨轻易可不会停,姑娘一人在这里过于危险,不如与我们一起吧。” 绿萝热情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谢怜比较招她喜欢,心里生出一种今晚只要骗到此人,其余几个都无所谓的感觉。 “哦?我竟然也有这样的好运?” 谢怜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说道。 “你们想好了,当真要邀请我?”。 “这是自然,我家小姐宅心仁厚,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伤心,若是知道姑娘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受苦,而我们没有将你带回去的话,免不了要训斥我们。” 说到这,绿萝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姑娘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护院周邵神情呆滞,但也因此显得更加憨厚。 “外面确实是不安全,这座山里狼虫虎豹可不少。” 几个书生闻言,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这位姑娘,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走了走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谢怜闻言,缓缓起身说道。 “既然二位盛意难却,那我便厚颜去府上叨扰了,只是我这人,性情乖僻了些,有的时候总是会惹出些麻烦,还请二位知晓。” 惹出麻烦? 那也得你有这个命才行。 绿萝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样子。 “左右不过只是借宿一夜,能有什么麻烦?再者说我家小姐性情宽厚,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姑娘不必担忧。” 谢怜点了点头。 “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还不识抬举,倒显我的不是了。” 说话间,将本来就少的行礼背起,只是怀中还抱着《金乌图》。 见此,绿萝眼里露出好奇之色。 “姑娘拿的这是?” 谢怜淡淡一笑。 “闲暇时自己所作的一幅画罢了。” “没想到姑娘还有这样的雅致,我家小姐素来爱画,到时候或许还会与姑娘讨论丹青技艺,说不定能成为闺中密友。” “我学画不过也就数月时间,难登大雅之堂,或许会让小姐失望。” “姑娘过于谦虚了,水平如何,一看便知。” 绿萝将目光放在《金乌图》上。 但谢怜却没有打开的意思,而是摇了摇头。 “拙作而已,还是不看了吧。” 绿萝目光一闪,并不坚持。 “那就算了。” 只是心里暗暗有些恼怒。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识抬举,也罢,到时候就让本姑娘亲自料理你便是。 烧了你的破画,看你怎么说! 一行人打点好行装,撑着伞,跟着护院周邵的步子进入了黑夜之中。 天空中挂着一轮毛月亮,或许是阴雨天气的缘故,月亮时隐时现,洒下来的月光也显得很是清冷。 不过绿萝是个会说话的,路上时不时的与书生们攀谈,将走夜路的紧张情绪排解的一干二净。 都是穷书生,可没有红袖添香的待遇,在他们发迹之前,哪有这等姿色气质的少女对他们嘘寒问暖? 不消几句,便神魂颠倒。 有那么两人,甚至已经有了爱慕之意。 少年慕艾的心思谢怜很懂,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还很稚嫩的小年轻遇上善于撩拨的美人,可不是容易上套吗? 她一点也不着急,沉默的走在队伍最后面。 跟她一起的,还有钟昊远。 “谢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钟昊远小声说道。 “哪里不对劲?” 谢怜柳眉微蹙,倒是有些意外,四个书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唯独这钟昊远,倒是清醒了过来。 “禄口县张员外的大名我听过,确实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有钱人,喜欢清净,有好几个庄子.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把庄子修到这荒山野岭来吧?此地距离禄口县,可是有些路程的,更别说他还把女儿放在了这里,就不怕出现一点意外吗?” “这话你怎么不跟其他人说。” “这帮蠢货,学问都白读了,被绿萝姑娘几句好话一说,骨头都轻了二两,哪里听得进去我说话?” “也不完全怪他们,毕竟这二人都是你们的同乡带来的,天然就有信任度。” “说到这我就更觉得不对劲了,陆良平这厮我以前见过的次数不少,可不像是个讲义气的,有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还惦记着我们?” “性情大变么?” “嗯,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之前的他寡言少语,一场大病之后,忽然间变得热心了起来。”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强人劫道,图的也只是钱财,可我们这帮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有钱人啊.” “谢姑娘此言倒是说的实在,这也是我之所以犹豫的地方,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若是冤枉了别人,可就尴尬了.但这件事情还是觉得有些诡异,这荒郊野岭的,出点什么事很难以预测,过会儿去了小云庄,还请谢姑娘跟紧了我,别看钟某是个读书人,但自小家贫,免不了去做农活,自忖还是有几分勇力,如果真出了差错,我保护你,也能有个照应。” “那你的同乡们呢?” “真要是察觉出不对,肯定要拉他们一把,但看他们这副色授魂与的样子,怕是困难,能救则救,不能救也没办法。” 钟昊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谢怜却是暗暗点头,这个人虽然热心善良,但不是瞎热心,傻善良。 心里头也是有谱的。 这样的人或许没有什么大成就,但一般情况下,平平安安的活着,应该是问题不大。 但指的是一般情况下 现如今,显然就不是一般情况。 “钟公子啊钟公子,事情可比你想的要糟糕的多啊。” 谢怜心中喃喃,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冰冷。 这绿萝,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只来勾引书生的狐狸精,只不过披着一层画皮,内里其实是一只灰色的老狐,眼眸之中带着血光,口水已经流了三尺。 而护院周邵和书生陆良平,则都是它的提线木偶,人皮之中血肉都被掏空了,填充的都是稻草。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是狐狸精在操纵。 一只妖精,带着两个托,就把书生们迷得团团转。 但这也怪不得书生们愚蠢,狐妖的手段简单而有效,这群阅历并不丰富的书生上钩是很正常的。 唯一警惕的钟昊远也只是心有怀疑,但不敢完全确定。 等到他发现真相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狐狸精诱骗书生的桥段真是司空见惯,或许也就只有这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读书人,才容易上套吧嗯,当然也不排除读书人细皮嫩肉,比较好吃。” 谢怜心里随便的想着。 正巧绿萝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谢怜也回给它一个温婉的笑容。 边上的书生见了,哪怕谢怜是女子,竟产生些许吃味,不屑说道。 “那女子没有功名,也不曾参加科举,当不上女诸生,如此就落了下品,虽说大概是富贵之家的闺秀,但也就如此了,就算有几分画工,那也是应该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是必备的,君子六艺里面,可没有丹青呢。” 绿萝娇笑一声说道。 “她当然是比不了各位举子,你们都是要去参加春闱的,一旦高中,就今非昔比。” 但她看起来很又好看,又好吃啊 绿萝心中补了一句。 流的三尺口水,大多都是因为谢怜。 “若是中了,必然不会忘记绿萝姑娘,我刘某人可不是薄幸郎..” 书生听了此言很是开心,拍着胸脯保证。 走了大概有个一个时辰,路是越走越偏僻,先前多少还有点山路的痕迹,显得有人走过。 如今却是杂草丛生,连一点道路的痕迹都没了。 钟昊远对此更加戒备。 但绿萝却说。 “这是抄的近道。” 书生陆良平也适时帮腔。 “要走大道可要多绕大半个时辰,我回来的那么晚,就是因为绕了远路。” 书生们并不怀疑,还是跟着往前走。 钟昊远想要跟谢怜说些什么,但陆良平却是跟了过来,就站在二人身边.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 又过去一阵子,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庄子。 看起来占地能有个几十亩,规模算不上太大,但想想是在这荒郊野岭修的,书生们对张员外的财力又有了新的认识,眼神愈发热切了起来。 “真有个庄子啊,看来钟某多虑了。” 钟昊远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 本以为自己这帮人会被骗到土匪窝之类的地方。 没想到还真是庄子,而且门口已经有四五个婢女迎接出来了,模样都很周正,身材婀娜。 这些娇滴滴的少女,摧垮了钟昊远最后的怀疑。 真要是有什么陷阱,他们一群书生,也不至于斗不过女人。 但谢怜却是驻足停留,神色一凛,心里说了句“难怪”。 先前翻山之时,远观此山,就可以看到浓厚的妖气。 但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妖怪。 见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妖怪们都聚集在一起了。 这些迎接出来的少女,都是精怪,只不过披着好看的人皮。 在美丽的外表之下,都是肮脏腐臭的真身,有狐狸精,獐子精,老鼠精,刺猬精等。 “哟,来客人了!” “客人的数量还不少呢。” “路上都走累了吧,奴家伺候各位公子休息。” 一群少女迎了过来,但他们的段位就跟绿萝差远了。 过于热情,风尘气更足,有的时候还会让人反感. 但并不包括这群书生,他们被少女们姣好的身体包围,一下子就面红耳赤了,哪里还知道其他? 晕晕乎乎的就走进了庄子。 “教了你们这么多勾人的技术,你们就学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勾栏里的娼妓!” 绿萝恨铁不成钢的扫了少女们一眼,转过头来,看向驻足的谢怜。 “这位姓谢的姑娘,你进来啊。” 谢怜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好啊。” 果然不出门不知天下事。 难怪世人都畏惧妖怪,提起来就没有好感。 这一路上走来,像是白素那等善妖,一个也没看见. 随波江五鬼那等恶妖,倒是见了不少。 而眼前这小云庄,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别的不谈,就说这些妖精披着的人皮从何而来? 若不是害了人,哪有这样好的皮囊给它们穿?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么一伙妖精在这里害人,这座山的山神怎么就没有半点动静呢? 是没有山神? 还是说惹不起这群妖怪,干脆装聋作哑? 谢怜跟着绿萝进了庄子,但心里头却在盘算。 山神相比于城隍来说,从麾下实力的角度上来说,肯定是要弱一些的。 毕竟城隍负责守护人类城池,手底下有大量的阴差,属神,佐官等听用。 而山神则是多半单打独斗,没什么属下可用。 但山神比城隍优渥的一点在于,他可以在山中修行,若是一座灵山,那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很多精怪之所以谋取山神的位置,就是为了更好的修炼。 “果然神道不完整,就会出现这些纰漏。” 谢怜进了小云庄,边上的绿萝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她也没听,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清澈的池塘。 实际上是一汪血水。 两边石像雕塑的风景。 不过是人类的累累白骨幻化而成。 庄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园丁,厨子,马夫。 也都是人皮之下填着稻草的傀儡。 好一处藏污纳垢之地啊! 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的心意,《金乌图》之中的小家伙也愤怒了起来,隐隐有一种想要冲出来的意思。 但被谢怜暂时按住了。 她跟着绿萝进入到正厅。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挂着的一幅画像。 画像之下,还摆着香案,香炉,贡品。 “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谢怜念诵着画像边缘写着的神名。 “这圣母娘娘,可是灵验的很呐,是我家小姐一直信奉的守护神。” “诸位马上要去参加春闱,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不如拜一拜圣母娘娘,求个好运。” 绿萝指着画像,露出尊敬之色。 书生们闻言,立即答应。 “正该如此。” 却是纷纷上香。 虽然说这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的大名他们从未听过,但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神仙本来就很多。 拜一拜也没什么坏处。 若是真能得了好运,那可就赚大了。 就连钟昊远都看似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谢姑娘不拜一拜吗?” 绿萝看向唯一不动弹的谢怜,笑着说道直。 众人也都奇怪的看了过来。 “那就拜一拜吧。” 谢怜自无不可,认真的看了看神像,然后取出一炷香. 轻轻的一拜之后,就将香插入到了香炉之中。 但就在刚刚插入的瞬间,距离此地一千七百里外的苍云岭之中,正在闭关苦修的一人猛然间喷出一口血来。 轰! 她掀开静室,冲上半空,眼里又惊又怒。 “谁人暗算我!?”。 ------------ 第九十章 “香火成道”的路子,被精怪信徒坑了一把 此女只看外表,约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淡紫色的衣裙,衬托的本就玲珑的身躯愈发显得成熟。 她的眼睛很美,唯独眼角略显狭长,配合着其微微高出的颧骨,流露出几分泼辣的气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怜刚刚上香的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画像上的她,温文尔雅,眉眼含笑,看起来却有几分女仙的味道。 可此刻的她,却显得狼狈至极。 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不见得好受,反而更加痛苦。 脸色煞白,垂下去的手指都在颤抖。 而这还仅仅只是外表,其身体内部,早已被搅得天翻地覆。 灵力乱窜,气机不平,道基险些都要崩溃。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的泥丸宫内,用了几百年时间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香火,此刻竟是全部崩碎,一丝痕迹也无。 圣母娘娘眼中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到底是谁人暗算我?” “这二三百年来,我一直在闭关,从未招惹过什么对家。” “但如今,竟然遭了这无妄之灾,数百年苦功一朝化作虚无,自身的道基也险些崩溃!” 她举起右手,原本戴在手腕上的一枚玉镯已经碎裂成了几十块,风一吹,甚至化成了齑粉飞走。 见此,她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枚镯子可是她的成道之宝,五百年前从一处秘地之中得来,可以吸纳香火之力,凝聚香火法身。 她决意要走那“香火成道”的路子,就绝对离不开这枚镯子。 但如今,自己好端端的闭着关,泥丸宫震荡,几百年收集的香火之力散的干干净净,就连这作为成道之宝的玉镯也碎成了齑粉. 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是那个方向” 她脑海之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似乎有很多人在她的画像面前上香,直到一个年轻女子上前. 接下来的画面,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祝青青这几百年来,从未与人结仇,一心修行,不染因果,结果却突生此.受些伤也就罢了,唯独这成道之宝损毁一事无法释怀,却是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她看向小云庄所在的方向,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换做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也不管自己还带着伤,便风风火火的杀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毕竟是一个修行了千年以上的存在,取出一件飞行法器,载着她飞掠而走。 小云庄之内。 谢怜可不知道自己随便上了一炷香,结果差点把这所谓的圣母娘娘给反噬死。 他在进香之后,就跟着书生们一起,被安排坐在会客厅里。 “小姐来啦。” 绿萝掀开帘子,很是兴奋的说道。 众人纷纷侧目,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张家大小姐,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只是一眼,众人就呆住。 从后堂进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穿宫装长裙,头发高高盘起,各种各样的名贵首饰,堆在她的身上。 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她姿容如何,而是被这股珠光宝气冲的有些眼花。 等到彻底回过神来后,便可看到此女却是生的极美,是那种很大气的长相,配合着金银首饰,就像是宫里的娘娘一般。 书生们本来就动心了七八分,此刻见了正主,可以说是已经沦陷了。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根本挪不开视线。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白富美总是最受到男人惦记的.” 谢怜摇了摇头,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此女只有那些金银珠宝是真,其他都是假,其本体根本谈不上美艳,甚至可以用让人毛骨悚然来形容。 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蜘蛛精,浑身上下长满了黑色的毛,她咧嘴一笑,看似娇柔,实际上谢怜看到的却是蜘蛛口器张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相比于外面那些还要披着画皮来伪装自己的妖精们,眼前的这位“小姐”,明显要高出几个档次。 她已经化形了,但应该才化形不久,妖气一直在外泄,懂行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根底。 这小云庄之所以妖气冲天,七八成都是因为她一人。 “见过张小姐!” “小生有礼了。” “二三年前,小生也曾经去过禄口县,当时就觉得人杰地灵,今日见了小姐,才知道当时的感觉不假。” 书生们连忙上前行礼。 他们目光炙热,企图心很强,争先恐后的博取着“张小姐”的好感。 就是钟昊远,也出于礼节,上前道了几声谢。 “奴家见过诸位公子。” 张小姐欠了欠身子,身上的金银首饰随着她这个轻微的动作不住的颤动,分外的吸引眼球。 “刚刚绿萝已经跟奴家说了,诸位公子都是举子,即将要参加春闱。” “奴家这小小的庄子,还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饱学之士。” “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公子不要在意。” 几人闻言,正要献殷勤。 但钟昊远生怕节外生枝,抢先说道。 “小姐言重了,你能够让我们借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等怎么可能还会挑三拣四呢?一间客房,一碗热汤,一盏油灯,就足以了。” 此言一出,张小姐的眼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公子要的倒是不多,但这可不是小云庄的待客之道呢.奴家这庄子,常年也不见有客人来,如今几位举人前来,便是缘分,怎能这样草草打发了?正好庄子里有几个不成器的丫鬟,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伺候伺候人。” “热水已经烧好了,换洗的衣服也已经备下。” “不如先让丫鬟们伺候各位公子沐浴更衣,再安排客房给诸位休息?” 说话间,几个丫鬟连忙出声。 “是啊是啊,热水都烧好了呢,就等着几位公子了。” “公子若是不来,我们岂不是白白折腾了?” “难道是几位举人,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的粗野丫鬟么?” 这几个披着画皮的妖精道行不深,即便是诱惑人这点小事都显得业务水平不过关,反正以谢怜的角度来看,实在是做作了一些. 但书生们却是浑身骨头都酥了。 “伺候我们沐浴更衣..” 吞了吞口水,脑子里面立刻浮现出许多香艳的画面。 什么圣贤书,什么圣人教诲,此刻都被抛到了脑后。 几人立即动心,就要跟着丫鬟们走。 钟昊远见此,心中颇为焦急,他倒不是说意识到了危险,而是觉得同乡们这般急色,实在是有违读书人的本分。 而且心里头,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也不是说预感到了什么,而是他本能的觉得,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便宜给我们占? 张小姐太美了,美的不真实 丫鬟们太热情了,热情的外表下透着一股强烈的饥渴。 其实这些细节,只要冷静下来,是个人都能觉察到。 但四个书生已经是色授魂与,当局者迷,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 钟昊远这一阻拦,反而激怒了他们。 “去去去,休要坏我的好事。” “小姐一番盛情,怎能不领情?” “你要是不去你就在这里待着!” 几人甚至口出恶言,有一人把钟昊远推开,然后跟着丫鬟走了。 四个书生这一走,原本还挺热闹的正堂,一下子空了不少。 熟悉的人都消失在眼前,钟昊远心中的不踏实转化为不安,下意识的站在谢怜身边。 “谢姑娘,你怎么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有一点不安,觉得这好处来的太不真实了,但是这种情绪很难表达出来。 谢怜能够理解他,说道。 “他们不听劝阻,非要去后堂行那香艳之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钟兄已经尽力了,若真是出了问题,谁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谢姑娘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何止是有点” 谢怜和钟昊远私底下交流的时候,绿萝也凑到了张小姐身边,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小姐那勾魂夺魄的眼神朝着谢怜看了过来。 见谢怜果然如绿萝所言,面容清秀灵美,皮肤细嫩,顿时眼前一亮。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谢怜越看越是喜欢,内心深处甚至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来。 “若是能吃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马上如野草一般滋生。 她甚至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自从化形以来,她开始挑食了,一般的“姿色”,都不愿意下口了。 但今日,却好像又回到了化形之前,那种强烈的渴望,让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 “这位就是谢姑娘吧?奴家听绿萝说,谢姑娘最有定力,连她这般姿色,都入不得姑娘的眼呢。” 谢怜淡淡说道。 “不瞒小姐,我对绿萝姑娘,还真没有太大的兴趣。” 绿萝闻言,却是不满,冷笑了一声。 张小姐却是朝着谢怜一步步的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那奴家呢?可入姑娘眼否?” 她漆黑的双眼,就像是一眼深潭,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浸进去。 至少边上的钟昊远,已经露出了痴相。 但谢怜自然不会受到干扰,摇了摇头说道。 “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我不敢高攀而且嘛,小姐身上的胭脂味似乎太浓了些。” 张小姐眼神一闪。 “女儿家身上有胭脂味应该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但太浓了,浓的就好像是要遮掩本来的味道一样..抱歉,我失言了。” “无妨,姑娘真会开玩笑。” 张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怜这句话戳到了痛处,竟然没有再往前贴了 而是停住步伐,笑着说道。 “刚刚奴家也只是跟姑娘玩笑几句而已,.绿萝,给二位上茶,等里面的四位公子洗干净了, 便一同用餐。” 说完后,便转过身子,进入了后堂。 绿萝给谢怜和钟昊远一人上了一杯茶,欠了欠身子,也进入了后堂之中。 钟昊远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忍不住冷汗直流。 “谢姑娘,同为女子就是有好处,刚刚我人都被迷的失去理智了,而你却安之若素。” 谢怜淡淡一笑。 拿起茶盏,眼睛细细扫过,倒是正儿八经的茶水,于是送入口中。 “喝茶。” 后堂之中。 张小姐面上满是怒容,一根根粗大的黑色毛发从白嫩的脸颊上钻了出来,显得她如同恶鬼一般。 “绿萝,你说本小姐身上还有臭味吗?” 绿萝心中一凛,连忙说道。 “小姐已经化形成功,身上的那股味道应该掩饰的很好才是,反正我是半点也闻不到。 “那刚才那女子为何这么说?” “要么只是随口一说,要么是她有古怪.难道说!” 但张小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确认过了,她就是凡夫俗子一个,不可能是扮猪吃虎的修士。” “再者说,这方圆三四千里,谁人不给圣母娘娘三分薄面?” “咱们是圣母娘娘的信徒,若真是什么宗门弟子,看到圣母娘娘的画像后,也就应该退去了。” “如此说来,此人应该是随口乱说了,当真是可恨!待会儿不如把她交给我,我来慢慢炮制她!” 张小姐冷笑一声。 “你想的倒美,她是我的猎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极品的货色了,至少要细细品味一个月才够!” “那她身边的那个呆书生,就归我了。” “随你高兴。” 二人正说着,然后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阵阵销魂的叫声。 正是在沐浴的几个书生。 看样子,已经进入正题了。 “若不是今晚有大菜,我可不会放过这几个书生的元阳。 绿萝舔了舔嘴唇,脑子里面还在想着谢怜。 虽然小姐已经打算独占了,但她要分一杯羹,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销魂蚀骨的叫声,甚至都传到了正堂。 谢怜神色平静,这种小场面动摇不了她。 但钟昊远却是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正经,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个的都忘形了呢?” 谢怜说道。 “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他们。” 没过多久,后堂的四个书生志得意满的走了出来。 脸上还有回味之色。 脚下却很飘,脸色也很白,眼窝子更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明显是被吸走了大量的元阳。 他们就算是今日不死,以后也活不长了,没几年的寿命了。 看到同乡们这副被掏空身子的模样,钟昊远大为震惊。 “你们这是怎么了?” 都说酒色伤身,但也不至于一次就变成这样吧? 单纯的他,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对女人产生了一丝丝畏惧。 “你懂什么?” 同乡们却没有人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而就在这个时候,绿萝和张小姐再次回来了。 连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一桌子豪华的酒菜. 书生们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但谢怜却没有动筷子。 “谢姑娘怎么不吃?” 不知不觉间,钟昊远已经以谢怜为主了,见她不吃,于是也不去碰酒菜。 谢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钟昊远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酒菜,而是从兜里摸出来一块白天吃剩下的干粮,就着茶水送入口中。 这一幕场景,被暗中关注着的绿萝看在眼里。 “谢姑娘为何不动筷子,是酒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桌酒菜也有点发臭,生不出兴趣来。” “姑娘说笑了,你看其他人吃的多香啊。” 闻言,几个书生像是看神经病一般,看向谢怜。 “绿萝姑娘别理会她,此人没有口福不识货,我们是识货的。” 绿萝冷笑一声,目光看向众人。 “几位未必有点小瞧她了,真正不识货的人是你们自己啊,不信你们看看自己吃的是什么?” 几人一惊,紧接着便发现美食的香味变成了恶臭。 低头一看,却是直接吐了出来。。 这桌子上摆着的,哪里是什么美食? 分明是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腌臜之物。 癞蛤蟆,毒蛇,毒蝎子,烂鱼等等。 而最让人恶心的,还是人类的断手断脚,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早就已经发烂发臭了~。 一个书生刚刚还在大口大口的吃着蹄髈,结果如今细细一看.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方才还大快朵颐的四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当即便呕吐了起来,恨不得连心肝肺都一起吐出来! 这一幕,被钟昊远看在眼里,脸色顿时大变,手指着绿萝难以置信的叫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奴家可不是人呢。” 绿萝阴笑一声,姣好的面容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其本来面目。 果然是一头面容丑陋的灰狐狸,一双眼眸之中满是血光,腥臭的口水滴落下来,沾湿了自己的毛发。 “你你你.” 所有书生都惊呆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弥漫心头。 有人想起刚刚的欢爱,忍不住看向刚刚与自己云雨的丫鬟。 “官人还惦记着我呢?” 丫鬟咧开嘴一笑,画皮一层层的脱落下来,变成了一个眼里泛着血光的獐子精。 这书生哪里能接受得了这个? 刚刚还跟自己恩爱的娇媚美人,一眨眼变成了怪物,当即翻起了白眼,直接就昏了过去。 “哈哈哈” 妖精们大笑了起来。 却是不加以掩饰了,一个个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面目狰狞,妖气滔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书生,吓得肝胆欲裂。 一个个脸色惨白,连说话的能力都没了。 谁能想到,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小云庄,一下子就变成了魔窟。 也就只有张小姐还维持着人类的面容,但不需要动脑子想也知道,作为这群妖怪的首领,张小姐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她的面容再怎么娇媚,在众人眼中,也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吃啊,喝啊,公子你不是很饿吗?” “不,我不吃,不吃!” 一个书生被妖精按住,将那还在滴着臭水的烂肉往他嘴里塞。 “公子,你不是说等自己中了进士,就要回来娶我吗?这话可还算数?” “我,我” “男人果然都是薄情之人,若是不算数,我就只能吃了你!” “不要,不要,我娶你,我绝对娶你!” “娶我吗?不好吧,人妖殊途,要不还是吃了你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妖精们露出了凶残的本性,肆无忌惮的戏弄着书生们。 书生们越是恐惧,越是崩溃,它们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陆良平,你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把我们带到了魔窟之中!” 钟昊远破口大骂,指着一言不发坐着的陆良平。 若不是你,我们在破庙里好好避雨,哪有这么多事? “这位公子,你怕是怪不得他,他一个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绿萝上前,一把扯下画皮,露出里面的人形稻草。 这一刻,钟昊远才知道,原来陆良平早就已经死了。 完了! 他绝望的瘫倒在椅子上。 他已经算是警惕的了,一路上都比较提防,但谁能想到,算计他的根本不是盗匪,而是妖精。 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妖物? “公子莫要着急,你是我的,过会儿奴家会好好疼爱你的。” 绿萝看着钟昊远,舔了舔嘴唇。 猩红的舌头上好像染着血,让钟昊远浑身发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绿萝的精力还不在他那里,而是定格在了谢怜身上。 “谢姑娘果然不是凡人啊,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保持镇定。” 先前她就觉得谢怜有些怪异,如今更是确信了此事。 正常凡人遇到眼前的这种情况,就应该是崩溃的。 可谢怜倒好,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还往杯子里添了一点茶。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在耍猴戏给她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我不镇定一点,还能怎么办呢?莫非跟他们一样,被吓破胆,才合了诸位的心意?” 谢怜意有所指的说道。 “阁下果然不简单,竟然看出来了我们的意图,不错,我们就是要吓破他们的胆,越是恐惧,越是惊慌,越是能造就最美味的魂魄,我们吃人肉修行,连魂魄也不放过,光是今晚的这几个生魂,就比得上数年苦修。” 张小姐缓缓走了过来,就坐在谢怜的对面,一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 第九十一章 到底是想给我上香还是上坟? “但我不明白的是,阁下一介凡人,为何好像对我们很是了解呢?” “谈不上很了解吧,我看过一本书,是一个叫做清羽的道人所做,上面记载了他的人生阅历,像是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先是勾引,再是给一些甜头,让他们极致的放松后,突然摊牌,前后反差之强烈,足以吓破人胆.呵呵,先前我只当个故事看,如今发现,事实竟然真是如此。” “原来阁下还有这样的造化,你口中的那位清羽道人,应该是一位修士无疑了,那你为何没有跟着他修行呢?” “我只是得到了他的笔记而已,从未与真人照面。” “笔记里面就没有记载修行法?” “没有啊说来惭愧,我读这本书的初衷,其实是想要精研丹青之道。” “早先就听绿萝说了,阁下似乎是一位画家,不知道可否让奴家看看墨宝。” “不了吧,我所画之物,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在这个极端诡异的环境之下,谢怜和张小姐竟然闲谈了起来。 二人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边上的钟昊远简直听傻了,看谢怜的眼神颇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阁下果然孤傲,很有脾气,奴家很欣赏,但阁下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奴家是化形大妖,而你只是凡夫俗子。” 张小姐的耐心耗尽了,一根根黑色的毛发从毛孔之中钻出来,紧接着,背后伸出八根巨大的蜘蛛腿来。 见到这一幕,钟昊远也晕了过去。 这已经超出了他承受的极限。 谢怜轻轻一叹。 “不让你看,是为了你好..也罢,既然小姐要求,那就随了你的心愿吧。” ······.· 说话间,谢怜将《金乌图》放在了桌子上. 但蜘蛛精却反而不敢去接了。 谢怜这般淡定,平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难道说她是一个隐藏道行的高人?” 蜘蛛精踌躇了起来。 如果谢怜的修为高出她太多,那么她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但她已经是化形大妖了。 无论怎么看,谢怜都只是个凡人。 如果真是隐瞒修为,不说是真仙级数,多半也是接近这个层次了。 但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她撞到? 她可不愚蠢,专门挑那些过路的穷书生下手,期间还要多次试探,就是怕招惹到厉害的存在。 谢怜如果真是那等级别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去破庙避雨?还跟这些凡夫俗子混在一起? 各种各样的猜想涌上心头,蜘蛛精愈发的不敢做决定,而是谨慎问道。 “阁下可知道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谢怜眉头一挑。 “不就是刚进来拜的那个画像吗?” 蜘蛛精死死的看着谢怜的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我等可都是圣母娘娘的信徒,数百年前,我还得到过她的指点。” “哦?那画像竟是一位真人,我还以为只是杜撰出的神像呢。” “阁下看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居然连苍云岭的圣母娘娘的大名也没有听说过。” “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小姐抬出这位圣母娘娘干什么?是想让我知道你背后有个靠山?” “看来是奴家想的太多了,阁下连圣母娘娘都不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蜘蛛精松了一口气。 行走在此地,居然不知道圣母娘娘,那说明谢怜就算是有所隐藏,其段位也绝对不会高。 “小姐还真是小心谨慎啊,明明眼神里面都是对我的觊觎,但事到临头了,却反而小心起来了,怎么怕我扮猪吃虎?” 谢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此妖的心思,不难猜测。 “在这个世道修行,总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蜘蛛精眼中放出凶光来。 “死到临头了,阁下仍然能这般平静,这份定力,奴家是自愧不如的。若奴家是人族大人物,就冲着阁下这份定力,也会想要提拔你,但可惜,奴家乃是妖精,我只想吃了阁下,看看阁下的肉到底是什么滋味!” 耽搁了这么久,绿萝早就急不可耐了。 如今见大姐终于“图穷匕见”,却是率先扑了过来。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金乌图》,恶狠狠的说道。 “老娘倒要看看,你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像宝贝似得藏着掖着,不让我看是吧?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它撕碎!” 她果然恶意满满,用很大力气撕扯,根本不是想看画,而是想要将其毁掉. 但《金乌图》岂是它能撕碎的? 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有破坏丝毫。 这让它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猛地展开了画卷。 而蜘蛛精却是在这个瞬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恐怖。 “不要打开!!!”。 绿萝打开了画卷。 “好大的树!” 这是它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扶桑树真的太大了,每个人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大的树吗? 然后,它就注意到了金乌。 金乌傲然屹立,眼眸之中充斥着滔天煞气。 绿萝吃过人,绝对不在少数,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但是它感觉自己所积累的煞气,在这只从未见过的怪鸟眼里,就像是萤火虫一般的渺小。 金乌可是传说中的大凶之兽,岂是小小狐狸精能够直视的? 就在它看到金乌眼睛的瞬间,意识立即被拉入到画中世界。 啾! 小金乌振翅而起,它还非常的幼小,毛都没长齐,但是天然带着一种皇者之气。 绿萝心神震颤,这一刻的它再也动弹不得丝毫。 这是来自于血脉本源的压制,它区区一只狐狸精,哪怕是修炼到真仙,也会瞬间被金乌所制。 修为并不能弥补血脉之间的距离,这种压制力源自于生物本能。 “这是什么怪物?” 它的疑问很多,但是它永远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因为下一个瞬间,它的身躯就被点燃了。 一缕太阳真火自画中世界涌出,狐狸精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肉身连带着魂魄一起,直接被烧成虚无。 “啾!!!” 小金乌昂首屹立,拍打着还很稚嫩的翅膀,裹挟着熊熊燃烧的太阳真火,直接从画中世界冲出。 自诞生之初,它就想要到达外界。 这是追求自由的本能。 画中世界太小,真正吸引它的一定是外界。 但它也知道,在自己成年之前,居住在画中世界是最好的选择。 出来的机会可不常有。 因此,它要借着这个时机,好好看看外界的样子。 轰! 金乌冲出画中世界,距离最近的蜘蛛精意识到了大恐怖,就要施展手段逃离,但是根本来不及。 小金乌知道谁是敌人,早早就锁定了它。 “前辈饶命!我乃圣母娘娘的信徒,不要杀我!!!” 她哪里还没意识到,自己招惹到了一个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她以为的凡夫俗子,实际上竟然是一个超出他想象的存在。 在这金色的火焰面前,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但小金乌哪里会在乎她的呼喊? 金乌本就凶焰滔天,如今冲出画中世界,哪里还有不大开杀戒的. 一道耀眼的火光闪过,蜘蛛精瞬间就变成了火炬,然后就消失在虚无之中。 嗤啦啦! 金色的火焰大爆发,自动锁定了所有妖精。 “饶命!” 妖精们没命的奔逃。 整个小云庄瞬间成了绝地。 也不知道钻出来多少妖精,至少有上百只,多数都还是没有炼化横骨的,都是这些妖精的后代。 平日里绿萝等妖精吃剩下的骨头和血食,便交给这些后辈解决。 它们自小就被蜘蛛精养着,三观严重扭曲,杀气极重。 若是成长到化形,所造成的危害绝对不会小于蜘蛛精. 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金乌已经飞了出去,畅快的在空中翱翔。 一缕缕太阳真火,像是下雨一般,在它飞过之处,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沾之即死,碰之即亡! 刹那间,哀鸿遍野,整个小云庄都燃烧了起来了 太阳真火仿佛燃尽一切,抹除了此地的所有污秽,金色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 而距离此地已经非常接近的圣母娘娘,却是陡然间止住步伐。 “那是..” 她眺望小云庄的方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可以肯定,前方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她的画像之中留存着她的一丝神念。 足以证明前方那个庄子,肯定和她的信徒有关。 但此刻这缕神念已经消散了,再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冲天煞气,她不禁生出了一个猜测。 “是我的信徒招来的麻烦?” “到底什么样的存在,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人莫非不知道我祝青青的名头?还是说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猜测涌上心头。 祝青青有点被吓到了,甚至生出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不甘心。 被毁掉的玉镯,乃是她成道的希望,说是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她什么都能忍,唯独此事无法接受。 “我祝青青自忖这些年来从未招惹过什么对头,即便是我的信徒得罪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狠毒吧?直接毁我成道之宝,断我道途,如此行径,与直接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祝青青思忖少许,最终还是摸了过去。 但刚开始的那股气势已经没了。 她忘记了自己要找人“要个说法”的初心,而是打算看看情况。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么? 整个小云庄都燃烧了起来。 除了五个书生之外,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地上的一根枯草,此刻也被太阳真火点燃。 小金乌撒欢了,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而就在这个时候,祝青青终于赶到。 她看到那燃烧的金色火焰,心脏的跳动差点都停止。 “这是什么火?” 她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金色火焰,尊贵而又暴躁,至刚至阳,天生就带着一种火中王者的气息。 这不禁让她产生了联想。 一个多年之前听说过的传闻涌上心头。 “据说世间有一种极强的火焰,生于太阳中心,此火为太阳真火,为万火之王.” 烈火焚烧,温度骤然飙升。 但祝青青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太阳真火只是个传说,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想要得到此火,就必须深入太阳中心,但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即便是真仙,也把太阳当做是禁地! 但是看看这金色的火焰,和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不是太阳真火又是什么呢? 祝青青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那点事了。 太阳真火的意外发现,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心. 天哪。 我祝青青只不过是一个梦想着成就真仙的修士,为什么要让我发现这等恐怖之物? 太阳真火为何出现? 被何人驱使? 她丝毫也不敢感兴趣,瑟瑟发抖,只想要离开此地. 但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威严自天空中降临,抬头一看,竟是一头浑身都被太阳真火包裹着的怪鸟 它兴奋的在空中飞翔,释放出越来越多的太阳真火,似乎想要将整座山都烧成灰烬! “原来太阳真火是被这只怪鸟操纵的.这是什么生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祝青青满眼都是惊惧。 能驱使太阳真火的生物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举世皆惊。 啾! 金乌好不容易出来撒欢,只烧个小云庄并不过瘾,骨子里的凶性让它想要点燃更多的东西。 它注意到了祝青青,但是并没有放在眼里,凶狠的眼眸一扫而过,让后者几乎吓得瘫倒在地.. 在它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烧的,太阳真火之下一切都是虚无,整座山如果都被夷为平地,自然跑不了祝青青。 但就在此时,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闹够了吗?还不快点回来。” 说话者,正是谢怜。 小金乌冲出画中世界后,本来做的很好,只是焚烧了小云庄的所有,却没有伤害到五个书生丝毫。 但接下来的剧本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小家伙似乎玩疯了,骨子里的凶性爆发了出来,竟然有想要将这整座山都点燃的冲动. 它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能只是觉得好玩。 但谢怜却不敢大意。 想到前世有关“后羿射日”的传说,立刻就知道,绝对不能让小金乌肆意的闹腾下去。 现在还小,就已经凶威滔天,以后大了还了得? 岂不是要灭世? 所以立即出言,让小金乌回来。 啾! 小金乌发出哀求的叫声。 谢怜的一句话,直接让它清醒了过来,它试图让主人心软,允许它多玩一会儿。 但谢怜却很坚定,根本不给它机会。 无奈之下,也只能垂头丧气的飞回,连带着漫山遍野的太阳真火一起,飞回到画卷之中。 而这一幕,正好被祝青青看到 “这只怪鸟,竟然还有主人!?” 她下意识的看向谢怜,然后立即生出了眼熟之感。 这不正是那个给她上香的年轻女子吗?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竟是此人给我敬香的缘故,她一拜之下,直接损我几百年香火积累,使得我元气大伤,而我那作为成道之宝的玉镯,实际上替我抵挡了大部分的反噬.若不是如此,我当场就暴毙了!” 她只感觉老天爷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这一位是何等存在? 而她祝青青又算什么? 何德何能受她一拜? 自己先前还觉得毁了成道之宝心有不甘,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庆幸。 至少我还活着 “咦,这不是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么?” 就在祝青青想明白了关节,还没有回神的时候,谢怜却是发现了她. 立即就觉得眼熟。 旋即就想了起来,不正是画像上的那一位么? 想到蜘蛛精口口声声说圣母娘娘是她背后的靠山一事。 谢怜本能的警惕了起来。 “这一位,莫非是来找麻烦的?” 但下一刻,她就露出了讶然之色。 只见祝青青浑身打了个激灵,谢怜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险些让她的道心崩溃。 ”前辈,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在过去,祝青青巴不得自己的名号人尽皆知。 但是在现在,从谢怜口中说出,却是让她有一种头都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她连谢怜的香火一拜都承受不了,这“圣母娘娘”四个字,听起来更是分外的羞惭,想到谢怜刚刚驱使着金乌焚烧一切的恐怖场景,她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哪里还敢自称什么娘娘? 在这位面前,简直是要被卑微到尘埃里。 “怎么?莫非你不是圣母娘娘?先前这里的一伙妖精,可是大肆的吹嘘你呢。” 谢怜实话实说,没有一点点夸张。 但在祝青青听来,却是分外的刺耳,有一种强烈的嘲讽之意。 “贱名何足挂齿..对了,前辈刚刚说,这里有一伙妖精?” “嗯,应当是你的信徒,正堂之中就挂着你的画像呢,呵呵我因缘际会来到此地,还被他们拉着,给你上了一炷香。” “什么,竟然是它们!?” 祝青青简直目眦欲裂。 她总算弄明白了罪魁祸首是何人! 若是蜘蛛精和绿萝在此,她定然要掐着她们的脖子,狠狠的质问他们。 “你们以为我是谁?我能当得起这一位上香?到底是想给我上香还是上坟?” 谢怜见到祝青青一瞬间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奇问道。 “圣母娘娘这是怎么了?” 祝青青再次打了个哆嗦,央求道。 “前辈请莫要再提圣母娘娘这四个字了,晚辈怎当得起前辈称呼娘娘?先前前辈一炷香,险些让晚辈身死道消” 谢怜一怔,对于此事,她根本就没有预料。 祝青青苦笑连连,还真怪不得这位,人家看来是半点也不知情啊。 要怪,就得怪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信徒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晚辈的那几个信徒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让前辈给我上香,我这几百年的香火根基,都因为这一拜而烟消云散,就连成道之宝,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晚辈这,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祝青青说完来龙去脉后,又发出一声惨笑。 这上哪说理去? 我好好的闭着关,谁也没有招惹,结果就遭了厄难 这一次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再有个一千年只怕是也缓不过来,因为道途断绝,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了。 但谢怜却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淡淡说道。 “无妄之灾?在我看来,阁下可远远谈不上无妄之灾呢。” 祝青青的神情为之一滞。 “世间道途万千,阁下要走那香火成道的法子,谁人也管不了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走这条路,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就拿这小云庄的妖精们来说,它们打着你的旗号,到处害人,这小云庄的累累白骨,难道少得了你一份吗?” 谢怜眼眸之中泛出些许冷意。 “但阁下却觉得自己好像很无辜,但你也不想想,若没有你这个靠山在,这帮妖精未必就敢如此行事吧。” “别的不谈,那蜘蛛精可是口口声声说,不仅与你有香火之情,当年还曾经受过你的指点。” “受人香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担上因果了,只想要香火之道的好处,却一点坏处也不想沾,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香火成道之法,谢怜是知道的。 她毕竟不是修行小白了,通过阅读《清羽杂记》,知道在乾国东南部沿海地区,非常流行这香火之道。 当地渔民由于封闭迷信的原因,非常迷信各种神灵。 这些神灵,许多都是来历不正的山精野怪幻化而成,骗取信仰,增进修为,一度害人。 因此二三百年前,乾国官府在沿海地区开展了伐山破庙的计划,也不知道捣毁了多少“邪神”和“淫祀”。 但这实际上起到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 当地百姓思想被侵蚀的比较严重,没过多久,又被其他“神祗”割走了香火。 很多要走香火之道的修士,都会前往沿海地区,那里的愚民是提供信仰的好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但清羽道人并不是很看得上这种手段。 事实上香火成道法,在正统修士眼中,已经可以被归类为歪门邪道了。 闻言,祝青青心中一凛,但仍然有些不服。 ------------ 第九十二章 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晚辈可并不是那等只拿好处,不愿意承担因果的人,若不是如此,这几百年工夫,我怎么可能只积攒这点香火呢?” “我不去人族世界传道,一是担心被正道修士认为我是邪神淫祀,心怀叵测,二则是因为人心多变且复杂,香火即便是收割了上来,因果也比较大,到时候怕是承担不起。” “所以,我只在苍云岭附近数千里范围传道,专门寻那些刚刚觉醒灵智的单纯小妖,将其收为信徒.晚辈自忖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小心了,还请前辈明察!” 听着祝青青言语之中的委屈之意。 谢怜眉头一挑。 “你说的是真的?” 后者连忙点头。 “千真万确。” 谢怜狐疑的扫了她一眼,只听她的这副言语,确实是挺诚恳的,但判断一件事情的真假,肯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所以谢怜最多是半信半疑。 “你觉得此地的蜘蛛精一伙算得上单纯吗?若不是遇上了我,今日又要多五个枉死之人了。“ 说话间,还指了指沉睡的五个书生。 祝青青扫了一眼,说道。 “未必是我的信徒,或许它们得到的画像也只是盗取而来的,整个山庄都被烧成了灰烬,前辈自然想说什么是什么。” 祝青青此言一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心道一声:坏了! 她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性格泼辣,经常性的不过脑子,这一千多年的修行岁月,也不知道因此得罪了多少人。 但过去的那些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唯独眼前这位,可不是她能招惹的存在。 想到刚刚金乌飞回画像之中的画面,视青青脸色陡然间失去了血色。 “哦?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 谢怜倒是没有她想的那么愤怒,但心情肯定也不会太好,冷笑一声说道。 “画像之上寄托着你的一缕神念,若真是被盗取,你难道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更何况,我亲眼所见,这些妖孽虽然杀性很重,残忍嗜血,但对你可是毕恭毕敬,言语之中更是试图以你的名头吓退我.“ “而且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口口声声说,你收的信徒都是刚觉醒灵智的单纯小妖,或许你说的是实情,可你知道,人心易变,难道妖心就不会变吗?过去单纯的小妖就没有变坏的可能?” 一番话,说的祝青青头都抬不起来。 半晌之后,才讪讪开口。 “左右不过几百年的时间,不至于败坏如斯吧?” 却是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闭关一次,几百年过去了,只以为弹指一瞬,却不想对外界来说,几百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大事了,王朝更替,江山易主.” 谢怜斜着瞥了她一眼,说道。 “若你还是不服,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浪费一些时间,反正这几千里的范围,都是你的传道之地,你的信徒是什么模样,一看便知。” “只是有一言必须要说在前面。” “如果最终证明,你不是被冤枉的,又如何呢?” 祝青青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安了,但骑虎难下,面对谢怜的质问,她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只能是咬咬牙说道。 “若真是如前辈所言,我任凭前辈处置,即便是为奴为婢,也不皱眉头一下!” 谢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精力却是放在了《金乌图》上。 画中世界的小金乌已经沉睡了。 小家伙刚刚还凶威滔天,摆出一副要燃尽一切的架势. 但实际上,它只是刚刚才出生的幼鸟,还远远没有到它逞威的时候。 先前趁着兴奋,一番撒泼。 如今激情退去,却是彻底的疲倦了。 可以看到它躺在乌巢之中,有一缕缕的太阳真火围绕着它流转。 这一睡,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清醒. “等她醒来,也要教她读书!” 谢怜在心里给小金乌划定了未来的道路。 正在沉睡的它,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悲惨命运。 但谢怜已经铁了心了。 通过先前的事情,可以看出小金乌骨子里凶性滔天,还只是幼鸟,就已经有了极其强烈的破坏欲望。 若是不加以管教,等到以后成年了,岂不是要祸害苍生? 前世有后羿射日,血染苍穹,金乌陨落。 这一世难保就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再者说,就算没有人能制裁,以谢怜的性子,岂能由得小金乌胡来? 趁着如今还小,还没有定性,严加管教一番,或许能让其受益一生 多行不义必自毙,谢怜可不想看到自己亲笔所画,宛如骨血一般的小金乌将来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教导小金乌,本就是她的责任。 “走吧,你的每一幅画像都有神念加持,你比谁都清楚你的信徒在哪里,究竟真相是什么样子,一看便知。” 谢怜平静的说道。 她倒不是非要跟这“圣母娘娘”辩一辩道理,而是想到《清羽杂记》关于香火之道的描述和猜测,让谢怜生出一些想法. 她还从未亲眼见过香火之道的样子,如今正好开拓一下眼界,顺便验证自己的想法。 至于祝青青嘛 谢怜则还是以怀疑为主,此女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无辜,尚且还是未知数。 小金乌虽然睡着了,但谢怜也能放出太阳真火,如果此女当真撒了谎,那么谢怜也不会太轻饶了她. 祝青青不知道谢怜的心思,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她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一时失言,又招来了麻烦!” 唉,被这一位惦记上了,可真是出大事了!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 书生们陆续醒来。 “发生了什么?” “妖怪!我还记得有妖怪要吃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几人刚一苏醒,脑海中的记忆就浮现了出来。 顿时乱成了一片。 “够了!” 此时,钟昊远厉声喝道,好不容易让众人平静了下来。 “你们都睁开眼看看,哪里有妖怪?” “如今乃是晴天白日,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圣人云,君子临危而不乱,瞧瞧你们的样子,还像个读书人吗?” 一席话,说的众人安静了许多。 倒不是这番话多么有道理,而是他们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损伤。 当然,昨晚那一番颠鸾倒凤,元阳肯定是缺失了,导致现在膝软无力,精神不佳。 但这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还好端端的活着。 富贵静雅的小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来,大地被烧成了焦土,而他们几人就衣冠不整的睡在野外,阳光洒下来,甚至还有些刺眼。 昨晚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喃喃自语。 “要么是一场梦,要么是有高人相救。” 钟昊远回忆着自己昏厥前看到的画面,隐隐间猜到了什么。 “高人?” 众人面面相觑。 但钟昊远就没有解释的意思了,等他们冷静下来,自己就有可能想明白。 众人整理好心情后,还是继续准备赶路。 回乡太远了,倒不如先下山,到山下的小镇子上寻求帮助。 念在他们是举人的面子上,弄到一些盘缠和干粮应该不会是什么问题。 众人狼狈的行走在荒山野岭,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只是路过昨晚避雨的破庙之时,却是不约而同的驻足。 看到这座庙,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 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看了一阵子,又沉默的往前走。 唯独钟昊远,走了几步又停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 “若真有高中之日,定当为您重塑金身,修缮庙宇!”。 —— “这梅花岭是这方圆数千里风景最为秀丽的一处地方,每到梅花盛开时节,就是这里最美丽的时候,堪称人间奇景晚辈几百年前传道的时候,就是从此地先开始的。” 崎岖泥泞的山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祝青青和谢怜。 祝青青对于此地,明显有着特殊的感情,眼眸之中时而流露出回忆之色。 “所以此地对你有特殊意义?” 谢怜四下看了看,虽然还不到梅花盛开的世界,但风景已经堪称秀丽了。 “确实是有特殊意义,晚辈一介散修,能走到今日,靠的都是自己这世间多的是风景瑰丽的名山,但真正属于我的风景,只有这梅花岭。” 祝青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属于我的,才是真正好的。” “那你为何不把道场安在这里,而是要去苍云岭?” “前辈何必明知故问?此地虽然风景好,但灵气却是淡薄了一些,如何能够支持我的日常修行?” “既然很喜欢,就这么舍弃了,不是有些可惜。” “倒也算不上可惜,我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却把梅花岭交给了第一批信徒。” 祝青青眼中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他们是一家三口,应该已经化了形,本体乃是山里的梅花鹿,我刚寻到他们的时候,母鹿被猎人所伤,公鹿和小鹿都不愿意抛弃它,一直守在身旁.此情此景,令人感动,于是我便出手点化了这一家三口。” “之后,我在此地传道,附近的妖精闻讯之后,纷纷赶来。” “因为数量太多,安置起来并不容易,这鹿家三口,便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们心性善良,做事细致,我走之后还将道场托付给他们” 祝青青并不愚蠢。 她当然能够感应到自己画像的精准位置,但相比于去那些没有把握的地方,她肯定会选择前往自己最有信心之处。 鹿家三口,便是她最信赖的信徒。 她非常自信这鹿家三口不会有任何问题,随便谢怜怎么看。 谢怜清楚她的这点小心思,但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本来也不是非要和祝青青辩个真假出来,心底真正的想法,其实还是想要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香火之道。 但越是深入梅花岭,谢怜越是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你没有发现,周围似乎太安静了些吗?” 祝青青一怔,点头说道。 “不应该啊,梅花岭乃是我当年传道的地方,多的是小妖精怪在这里生活,如今怎么一只也见不得了?” 谢怜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 只能用妖气冲天四个字来形容。 其浓烈程度,至少要是小云庄的数十倍以上。 “前方何处?” “正是我的道场所在。” 祝青青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鹿家三口可是她的亲信,这里万万不可能出了差错。 “过去看看。” 谢怜和祝青青加快步伐,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山崖之前。 向下俯瞰,便能看到一座山谷。 谷口形似葫芦,地势险要。 谷中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又临着河流,很适合生活。 而且谷中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妖怪络绎不绝,看起来有点人类集市的那种感觉了。 “这里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热闹?” 祝青青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里可是她的道场啊 可看她的神色,却仿佛第一次来一般。 “过去这里是什么样子?” 谢怜问道。 “只是寻常山谷,我动用法力在这里搭了一座高台,就坐在台上传道.如今不过几百年时间,没想到就变化这么大了~” “是鹿家三口经营的?” “只能是他们,我在谷口设了禁制,若他们不开放此地,外人肯定是进不来的,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进去一看便知。” 谢怜来了兴趣,这妖族的集市,她还从未见识过。 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就从山崖下去。 祝青青自然跟了上来。 谷口处有两个狼头妖怪守着。 凡是进入谷口的妖精,全部手持一枚白色的玉牌,放入到谷口一块青石的凹槽之后,眼前的虚空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投入了石子一般,散发出阵阵涟漪,紧接着则是破开一个口子。 “进去吧。” 狼头妖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两个小妖点头哈腰的一阵道谢,然后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走了进去。 每一个进入山谷的妖精,都要经历这个程序。 谢怜看着新奇,小声的问道。 “你有这样的身份验证吗?” 祝青青摇头,但还是自信说道。 “禁制是我设下的,没有玉牌我也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去。” 谢怜有些惊讶。 “一介散修,还有时间去研究禁制之道?” 祝青青自嘲一笑。 “非是晚辈有这个爱好,而是可选择的不多,我倒是想炼丹炼器,但也得有传承不是?这禁制之道是我过去杀了一位对家,从他的身上搜出来的,想着多一技傍身总是好事,于是便研究了一段时间,只可惜那个对家得到的禁制之法也不全,最终只能是高不成低不就。”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怨气。 这是对命运不公的抱怨。 对此,谢怜并不感到意外,散修是这样的,因为没有门派依靠,很难得到完整的传承。 一般毕生所学,都是七拼八凑而来。 按照《清羽杂记》之中的说法,清羽道人曾经和一位散修结交,发现对方什么都会,又什么都不精。 这算得上是常态了。 抱怨归抱怨,祝青青也是真的对自家道场的变化而感到好奇。 她观察了观察别人手持的玉牌,略微思考之后,便用身上携带的白玉随意仿制了一枚,看起来样子大差不差。 “其实这玉牌什么都不是,真正重要的是玉牌之中铭刻着的解禁之法,这道法门我只传授了鹿家三口,没想到他们居然制作成了玉牌,传的到处都是” 一眼望去,谷里的妖精少说也有几百个了。 这等规模,几乎可以自成一方势力了 祝青青看了,觉得有些心惊。 “鹿家三口做此事难道没有跟你通报吗?” 谢怜淡淡问道。 “没有,也可能是我在闭关。” 祝青青嘴上说着,但心里头却是已经怀疑上了。 她确实是闭关了,但并不代表就联系不上她。 事实上鹿家三口每隔百年,都会给她发送一道传音符,汇报这百年之中发生的事情。 祝青青闲暇时刻还是会听一听的,但这一家三口却从未提起过这里的事情。 谢怜见祝青青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头也有点犯嘀咕。 自己只是一时好奇,想要来看看香火之道,怎么拔出萝卜带出泥,还真的让她找到了祝青青的破绽? 二人来到谷口。 两个狼头守卫扫视二人,眼里满是懒洋洋的神彩,拖着长音说道。 “哪个山口来的?看着眼生,第一次来的吗?” 谢怜看向祝青青。 后者神色一闪,说道。 “自小盘山而来。” “小盘山啊,那里有一位角统领,你们可听过?” “你说的是角十三?”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称呼角统领的大名,让他听了去,非要挖了你的心肝下酒不成.不过在我们圣母娘娘的道场,却是不需要担心这些,有身份令牌吗?拿出来看看。” 祝青青表面不动声色,拿出赝品玉牌放入到青石凹陷之中,暗地里却在传音。 “前辈,这角统领指的是一头青犀,长着个独角,手底下招了一群小兵小将,自以为是个山大王,天天自娱自乐,我当年见着好玩,就传了他几道法门.” 谢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玉牌放入后,禁制果然打开了,看着眼前露出的缺口,狼头守卫淡淡说道。 “看你们是新来的,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来圣母娘娘的道场做买卖,是要讲规矩的,若是坏了规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祝青青脸色已经有点发黑的趋势了。 “什么规矩?” “进去之后左转,往录事厅去,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下一位!” 它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别耽误时间。 祝青青看了谢怜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当先进入了山谷. 在谷外隔着禁制,还感觉不到什么,一进入山谷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血腥气。 谢怜一眼扫过,脸上就露出了不明意味的冷笑。 “这就是你的道场?这就是你口中良善的一家三口开的市集?” 祝青青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可以说是眼前一黑。 “冤枉!前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介散修,能走到今日,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工夫。” “眼看着真仙在望,我搞这些名堂做什么?沾染了业力,将来渡劫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怪谢怜生气,也不怪祝青青如此紧张。 而是这谷里的场景实在是过于吓人了。 之前在山上遥远俯瞰,看的热闹,以为是集市一样的地方。 现在去看,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集市,而是屠宰场。 屠宰的是什么呢? 是人! 甚至有不少人形妖怪在叫卖。 “新鲜的心肝,新鲜的人脑,走过看过,不要错过” 甚至连叫卖声都学的是那么的像回事,但他口中的货物,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场景不是个例,而是全部都是。 山谷之中简直就是一个血肉加工厂,也不知道在这里屠杀了多少人,血腥气经年不散,已经形成了一层层的血雾,就盘旋在山谷上空,只是被禁制遮挡,外面看不太出。 而地面则早已被血液染红了,人皮肉烂成了泥土,踩在脚下,松松软软,也不知道是泥土还是人肉。 山谷的右侧,则是一个垃圾处理场,骷髅骨棒,堆积成山,大量的人类头发黏在上面,腥臭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样的地狱场景的边上,居然还开着几个饭店,十几口大锅支棱着,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肉,不少妖族蹲在边上,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前辈,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自毁前程!” 祝青青是真的怕了,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因为可能到来的谢怜的责罚,更是山谷之中地狱场景给她造成的冲击。 她修香火之道成仙,不是因为她非要追求捷径,而是她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在此之前,她修的其实是正统的金丹大道。 一个修金丹大道的正道修士,哪里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真以为天劫是开玩笑的吗? 杀孽过重,业力缠身,天劫落下,魂飞魄散! “去刚刚它们说的录事厅看看。” 谢怜深深的凝视了祝青青一眼,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 ------------ 第九十三章 好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后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涌上了心头. “鹿平!” “鹿梦!” “鹿原!” 她念叨着这一家三口的名字,眼睛几乎都要红了。 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害我!? “你不会以为此事真是你那三个信徒做出来的吧?” 就在其暴怒之时,谢怜却是缓缓开口。 “三只鹿妖罢了,即便是得了你的指点,也不足以让他们做成这等大事,其背后,定然还有人主使.至于你嘛,若是真的没有参与此事,那么就应该是被人当成是替罪羊了。” 祝青青一怔。 “替罪羊?” 谢怜手指着左前方,录事厅就在那里。 祝青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进入录事厅的妖精,都用草绳串着一个还在滴着血的心脏。 这是婴儿的心脏,很多邪功修行,都需要用到此物。 这些妖精进去之后不久,便走了出来,手上提着的心脏已经没了,而是多了一副画像。 祝青青看的目眦欲裂,这不是她的神像是什么? “我闭关之前,叮嘱鹿家三口替我传道,因此留下了许多画像,这些时日以来,我见香火之力日益增多,还以为他们尽心尽力.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尽力法!” 祝青青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若不是顾忌谢怜,此刻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 “别急,还有惊喜呢。” 谢怜看向录事厅,背着手缓缓走了过去。 先前离开小宁县的时候,老城隍就告诫过,说是往西南方向直线行进,虽然距离最短,但也容易遇到一些麻烦。 但谢怜一路走来,除了翻山越岭让她有些烦恼之外,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 现在才知道,麻烦的事情原来是会凑在一起,接踵而至的。 最开始她本以为只是一伙恶妖害人的常见桥段,结果引出了祝青青,而这仅仅只是个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竟然是在这里! 谢怜心中涌出深深的寒意。 难怪人们都说世道险恶,今日一见,才直观的感受到. 前世的她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困难,这一世刚穿越的时候,虽然有些波折,但后面却连续遇到了不少好人,让她感慨,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 但此时此刻,她却揭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层面纱。 在温情和善良的背面,还有冷血和残忍。 “既然遇到了,那就不得不掺一脚了。” 谢怜深吸一口气。 昨日若是小金乌在这里发疯,她或许都不会去管。 在祝青青口中风景独美的梅花岭,在谢怜眼中,却是蒙着一层令人厌恶的血色。 将其烧了,或许还能还天地一片干净! 祝青青不知道谢怜心中所想,但她隐隐之间能够感应到对方的情绪并不会太好,这让她怒火中烧之余,又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是谁害我?” 经过谢怜的分析,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多半是被人算计了。 仅凭鹿家三口,确实没有能力搞出这么大的名堂。 如果可以,她很想大开杀戒,杀光这一切的污秽和肮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她又怕谢怜认为自己是在毁灭证据。 谢怜不说话,她猜不透心中所想,于是始终处于愤怒和恐惧交杂之中的境地.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她和谢怜走到了所谓的录事厅之中。 录事厅里的妖精不少,约有七八个。 甚至还排着队,显得很有秩序。 而在录事厅的正中间,则是支着一张桌子,一个顶着鹿脑袋的男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 “鹿平!” 祝青青咬牙切齿。 一家三口的名字甚至都是她取的。 鹿平是雄鹿,只求一生平安,所以起名为鹿平。 鹿梦是母鹿,觉醒灵智后心性跳脱,酷爱做梦,不像是个母亲,更像是个少女,因此取名为鹿梦。 至于鹿原,那个时候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鹿,原,有平坦宽阔之意,意味着将来能跳出梅花岭,前往更广阔的地方驰骋. 对于这一家三口,最初的信徒,祝青青自认为自己做的已经是非常到位了。 “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了,那种遭遇背叛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忍受。 只能是低下头,不去看鹿平,也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已经扭曲的面容。 谢怜没有在意祝青青的心情,而是自动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然后就听到鹿平慵懒的声音传来。 “还是那句话,凡是想要皈依万妖教的,必须要做到两件事情。” “第一,取男婴新鲜心脏一枚,作为圣母娘娘的贡品。” “第二,奉献自己的信仰,取了圣母娘娘的画像回去之后,务必要日夜祭拜,不可耽误这些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但总有蠢货记不住,现在大爷问你们,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群妖连忙讪笑说道。 “不必不必,我们已经知道了..” 谢怜看向祝青青,传音说道。 “看看,都打着你的旗号呢。” 祝青青已经愤怒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就听到鹿平继续开口。 “既然都懂规矩,那么很简单了,先交贡品,再领画像,从此之后,都是我们万妖教的兄弟了。” 谢怜再次传音。 “你知道万妖教吗?” 祝青青摇头,已经有点气的背过气去了。 “我连个真仙也不是,哪有胆子立教?” 立教可不是小事,祝青青位格严重不足,若是敢做此事,必然要招来反噬。 这就跟她受不起谢怜一拜是一个道理。 涉及到教派气运,自身的本事就一定要硬,可不是她这个还在为成仙而烦恼的修士能够涉及到的。 “你有没有胆子立教我不知道,但他们可是一直打着你的旗号,用着你的道场,拜着你的画像你觉得若是气运反噬,会不会牵连到你?” 一句话,让祝青青瞬间呆住。 怒火甚至都散去了大半。 她面上的神色甚至变得有些无助。 “前辈,我..”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你之前几次强调自己作为散修,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但现在我却觉得,你能走到今日,运气的成分应该占据很大的比重这么大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你竟然还一无所知,这样的你,凭什么敢奢望成就真仙呢?修行难,成仙更难,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谢怜见过一个半真仙。 一个指的是丹阳子。 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经历过大虞国的崩塌,大风大浪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之后还建立了丹霞山,名扬天下。 和谢怜交往时,老道一直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谢怜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他丝毫。 丹霞山三尊仙人,陨落两个,只剩下丹阳子一人维持,但仍然不堕仙宗威名,屹立在乾国东部。 真以为这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情吗? 半个指的则是清羽道人。 谢怜未曾与之谋面,但是拜读他的大作,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清羽道人对于谢怜来说,几乎等同于“半师”,有着指点和引路的作用。 阅读清羽道人的人生,能够清楚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磐石不移,他用双脚丈量大地,走遍世界各地,磨练出一颗无暇的道心,因此才能成仙。 而祝青青呢? 修为上来说,距离真仙似乎就只差一个大境界。 但实际上,差的根本不是一点半点。 “晚辈,受教了..” 祝青青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惨笑一声,再无半点不服. 她连自己手底下发生的那点事都看不清楚,居然还妄想成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是要说教你,只是想要让你认清楚现实,你现在可以仔细回想了,你有没有结过什么仇人?或者发生过什么怪事。” “仇人?怪事?” 祝青青犹豫说道。 “仇人肯定是有的,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也都不算什么生死大仇,时隔多年,我想不到有谁会这样害我。” “至于说怪事怪事!?” “我那玉镯,却是透着些古怪!” 谢怜心中一动。 “就是你一直为之心疼的成道之宝?” “正是此宝,我当初得到此宝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古怪,当时是我在赶路,忽然见到一座山上显出宝光,意识到是灵宝出世,便赶了过去看到宝光的人应该不少,我当时心里焦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好处,却不成想,灵宝飞出后,竟然直接朝着我飞来,我带着玉镯逃出了千里之外,然后顺利将其炼化,得了香火成道的法子” “让我猜猜,此事发生的时候,你或许还在暗暗窃喜?以为自己时来运转,是天命之子?”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想来,却觉得颇为古怪,我若是什么天命之子,早早就该发迹了,何苦沦为散修,受尽苦楚?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能撞上我?” 祝青青面露痛苦之色。 她以为玉镯是她此生最大的缘法,因此失去了之后,才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此刻看来,此事未必如此。 “可惜你那玉镯已经毁了,不然我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谢怜遗憾的叹了口气。 但一饮一啄,或有定数,若不是玉镯毁去,祝青青也不会孤注一掷的来寻谢怜要个说法。 二人传音交谈之时,其他妖族已经交割完毕,得了画像后露出喜色。 只剩下谢怜和祝青青,还在人群的后面。 鹿平见了,下意识的不耐烦,但见二人竟然完全是人形,却是心头一凛。 竟是两个化形大妖! 他也看不出谢怜和祝青青的道行,只能从外表判断。 先不说那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就说谢怜吧,不仅化形了,而且气质超凡,宛若画中仙子,却是和其他出身草莽的妖族明显不同。 鹿平是个有见识的,立即就知道谢怜不简单,立即起身笑道。 “原来是二位前辈,你们也要入我万妖教吗?” 谢怜看向他,问道。 “入教如何?不入教又如何?” “入教自然是要拜我们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日夜供奉香火,但这不是白做,能够得到圣母娘娘的庇佑是其一,其二可以在这无忧谷自由出入,摆下摊位,与其他妖族交易.当然,前辈乃是化形大妖,只是得个摊位意义不大,但我们圣母娘娘神通广大,传下过法旨,凡是入教的化形大妖,都可挑选一门法门。” “法门?” “可以是修行法,也可以是神通,术法等等。” “圣母娘娘这么大方?” “这是当然。” 听到这,祝青青憋不住了,低着头说道。 “若是不入教呢?” ”前辈莫要说笑,若是不入教,您来这里干什么?” 鹿平虽然觉得这个声音略显耳熟,但也无暇细想,而是笑着说道。 “我万妖教迟早有一日,要称霸这西南群山,教中化形大妖已有不少,前辈此刻加入,正是最好的时机。” 谢怜弹了弹手指,淡淡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一直在说圣母娘娘如何如何,可是谁曾见过?” 鹿平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圣母娘娘闭关苦修,准备突破真仙境,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见得到她?我们只需要为她大量提供香火,就可助她打破桎梏,长生久视.前辈你问了这么多,到底要不要入教?” 谢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你已经解答了这么多,不介意再回答一个问题吧,这次真的是最后的问题了,你口口声声的说要助圣母娘娘突破到真仙,可是以这种方式收集来的香火,是在帮她还是害她呢?” 鹿平脸色突变。 “你究竟是谁?” 谢怜轻笑一声,看向身边低头的祝青青说道。 “还是你来跟自己的信徒说吧。” 祝青青点了点头,蓦然抬头,眼中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鹿平,你好好的仔细的看看老娘是谁?” “圣,圣母娘娘!?” 鹿平看到祝青青的面容,险些瘫倒在地。 所谓“万妖教”,看起来似乎是信奉圣母娘娘,但要真说虔诚嘛,却是不大可能。 祝青青即便是顶着这张脸在山谷里转一圈,也最多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眼熟,仅此而已。 但鹿平不一样。 他对祝青青可是熟悉的很,此刻一见真容,立即露出惊慌之色,就要逃走. 但怒火冲天的祝青青哪里可能让他走脱? 也不见手上什么动作,就拽住了鹿角。 “问你话呢?老娘可待你不薄啊,你为何~要害我?” 嗤啦! 祝青青咬牙切齿之间,竟是硬生生的把鹿角拔出. 顿时血流如注,疼的鹿平疯狂哀嚎。 什么情况? 听到鹿平的惨叫,外界众妖大惊。 鹿梦心头一紧,听出来是自己丈夫的声音。 倒是夫妻情深,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屋子里出来一个阴翳少年,正是鹿原。 相比于还顶着个鹿脑袋的父母,他竟然已经先行化形了,嘴唇鲜艳如血,面容惨白,气质妖异。 看着逐渐远去的母亲,他眼神微微一闪,转过身子,直接进入了地下暗道。 暗道之中,只有一面铜镜摆放。 鹿原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这口血喷出后,他的脸色更加白了,而铜镜则像是醒过来了一般,疯狂吞噬着血液。 鹿原对着铜镜说道。 “师尊,出事了!” 地下的动静,谢怜和祝青青是不知道的。 “老娘待你不薄啊!” “可你呢?竟然想要用这有毒的香火,生生毒杀老娘,你好恶毒的心思!” 活生生的被拔下一根角的鹿平痛不欲生,但哪怕是这样,依然守口如瓶,不肯吐露真相。 “什么香火有毒,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娘娘的要求收集香火!” 祝青青气笑了。 “按照我的要求是吗?我让你把无忧谷搞成现在这般乌烟瘴气?我让你收集婴儿的心脏做贡品?鹿平,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可没胆子做这些事情,说吧,你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握住了另一根鹿角,就要再次发力将其拔掉。 而就在此时,鹿梦赶了过来。 “娘娘慢动手!” 祝青青看向鹿梦,眼中血色愈发浓郁。 “来的正好,省的老娘一个个去找。” 她一伸手,鹿梦身体不受控制一般飞了过去,被他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这一刻的祝青青凶威滔天,比魔头还像魔头。 房间里的妖精们心惊胆战,连忙四散逃走。 “想走?” 祝青青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袖口出飞出两把飞刀,划出一道道光影,瞬间将妖精们抹杀。 轰! 刀气爆发,整个录事厅都炸成了齑粉. 所有妖精都看到祝青青大杀四方的一幕。 有人终于认出了祝青青,对比着手中的画像看了一眼,惊叫出声。 “是圣母娘娘!” 他们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圣母娘娘不是正在闭关吗? 为何会突然出关,而且看这样子,竟然想要杀了鹿平和鹿梦. 有个别机灵的,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最后方,试图偷偷离开。 但祝青青杀意已决,在场的妖精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轰隆隆! 整个无忧谷都震动了起来,一道翠绿色的屏障浮现,将无忧谷罩住. 这就是她亲手设计的禁制。 不光让外面的人进不来,还能让里面的人出不去。 见此,群妖震怖。 “我们都是娘娘信徒,娘娘这是何意?” 有妖精颤颤巍巍的问道。 “信徒?”祝青青冷眼看向鹿梦和鹿平:“你说说,它们是老娘的信徒吗?” 鹿平仍然是一副咬牙死硬的样子。 但鹿梦却是挣扎着开口。 “此事,已经不是娘娘说了算的你意识到的已经太晚了,香火早已供奉了上去,只要沾染了这些香火,便等于是染上了滔天业力咳咳,恭喜娘娘,真仙无望矣!” 鹿梦被掐着脖子,说话断断续续,但居然还露出了嘲讽之色 祝青青心底的火瞬间就被勾了上来。 “你找死!” 她一指点在鹿梦的眉心。 刹那间,鹿梦眼耳口鼻之中全部喷出血液。 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见到这一幕,死硬的鹿平却是目眦欲裂,尖叫道。 “娘娘,你要问什么,我全部都交代,不要杀梦儿!” “你们倒是伉俪情深啊。” 祝青青不仅没有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更加愤怒了。 “若不是老娘,你们当初早就葬身在猎人的弓箭之下,结果你们就这么报答我?现在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鹿平惨笑一声,说道。 “不怪我们,要怪就怪娘娘给的筹码不足.那位大人,传授我们速成之法,使我们的修行,一日千里,原儿更是被他收为弟子,如今,如今已经化形了,将来真仙有望” “可娘娘能给我们什么呢?你传授的那些法门,走的是金丹大道,我们不过是凡胎血脉,修此道一辈子也不可能能长生.” “若要长相厮守,就不得不投身于那位大人。” 闻言,祝青青冷笑连连。 “你嫌弃金丹大道修炼的太慢,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生灵欲要入道而不得,你能遇上老娘我,本来就是撞了大运。” “你竟然还不知足?” “那个所谓的大人,给你们的这速成之法,其实就是损伤天和的邪门路子,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但实际上却断绝了道途.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莫非你们不懂吗?” 鹿平眼中露出一抹疯狂。 “当然懂得!但我等小妖,修行本来就艰难,即便是只有那一线微小的可能,也要去搏一搏!” “老娘是什么性子莫非你们不知吗?若我成就真仙,难道还会忘记你们?” “娘娘有情有义,鹿平没有半点怀疑,但我可不觉得娘娘能够成就真仙,尤其是那位大人盯上了娘娘之后,我就知道,娘娘是斗不过他的.要怪,娘娘就怪自己吧,是你当初点化了我们一家三口!” 谢怜见此,摇了摇头,好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外面的妖精们暴动了起来,它们不知详情,但就听到这一番对话,也知道大事不好。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直接反抗了起来。 这里面,可不乏有化形大妖。 一部分人试图冲击禁制,一部分人则是杀向祝青青。 但祝青青乃是堪堪迈入渡劫境的修士,距离真仙也不过一个大境界,料理这些妖精却是不在话下。 她连动都没动,光是庞大的灵压,就压得所有妖精喘不过气来。 “滥杀无辜,嗜血成性,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统统该死!” 祝青青方才收回的两把飞刀,再次飞出。 片刻之间竟然分裂出数千把。 咻咻咻! ------------ 第九十四章 缘真妙,以为丢身家,实则大福源 飞刀如雨,血肉横飞。 不过片刻功夫,就杀光了在场的妖精们. 本来就血气冲天的无忧谷,此刻更是沦为了一处绝地,煞气,怨气,血气.各种各样的负面能量疯狂喷薄。 若是放着不管,不需要多久,就能养出一尊魔头来。 “杀吧,杀光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鹿平眼中露出讽刺之色。 “木已成舟了,给娘娘供奉香火的何止是他们?一张画像,就可能有十几,数十乃至数百妖族祭拜.娘娘以为自己杀得完吗?” 边上的鹿梦也开口了。 “娘娘认命吧,我们只是棋子,而娘娘你,也早就身在局中,不怕告诉你,娘娘你自以为大机缘的玉镯,其实就是针对你的陷阱从你戴上镯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祝青青神色一闪,冷笑说道。 “是不是万劫不复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既然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敢说?我师尊正是阴阳童子,娘娘可曾听过。” 鹿原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抹冰冷之意,自己父母命在旦夕,但都没有让他多看哪怕一眼。 祝青青神色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阴阳童子?真仙大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阴阳童子? 谢怜眉头一皱,她竟然也知道此人。 清羽道人的笔记里提起过。 是一个老魔,手段血腥,狡猾残忍,也不知道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为了对付他,足足五位真仙联手. 当时的清羽道人还没有度过最后一次天劫,没有资格掺和到这种级别的大战之中。 只是后来听说阴阳童子身死道消了。 即便是清羽道人这种苦修士,也对于阴阳童子的死表示了喜悦之意,在笔记之中特意铭记。 谢怜当时看这一段的时候,就像是看个故事。 看完了就完了。 从未想过,阴阳童子竟然没有死,还跑到了西南之地搞风搞雨。 “我师尊狡兔三窟,怎会轻易陨落?那一日不过是诈死而已,却骗过了天下人!” 鹿原大笑,眼光看向某处,露出狂热之色。 “师尊!” 一阵大笑声传来,下一刻天空中的禁制被破去,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悬浮于空中. 正是阴阳童子,虽然少年面容,但是却一头白发,身穿阴阳两色的道袍,眼眸之中满是阴狠。 “骗过天下人,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老夫舍弃肉身,只有残魂逃脱,苦修千年,却无法重返巅峰,可叹可恨啊!” 阴阳童子满脸都是感慨,看着祝青青的眼中露出一抹贪婪。 “直到我遇到了你,世上竟有第二个与我同源之人!” 祝青青脸色发白。 “你胡说什么,我资质一般,根骨不佳,怎么可能与你同源?” 阴阳童子乃是真仙,其修行资质当然是上佳的。 祝青青可不认为自己能比。 “不不不,所谓同源,与资质无关,而是你的魂魄,乃是与我相同的万灵生魂!” “万灵生魂?” “百万人之中也未必有一个的稀缺魂魄,天生就是修炼阴阳魔功的好料子。” “我明白了,你算计我,是想要夺舍我!” “荒谬,你一个女儿身,老夫夺舍你作甚?只不过是想把你的魂魄养成真仙魂,然后将其吞掉罢了。” “你,你才是荒谬,我距离成为真仙还有谣远的距离,等到你老死,老娘我都未必能成真仙!” 祝青青嗤笑,什么成名已久的老魔头,竟在这里说胡话。 但谢怜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不一定。” “什么?” 谢怜看向阴阳童子,回忆了一下《清羽杂记》的内容,淡淡说道. “传闻阴阳童子有一部传承于远古魔宗的秘术,乃是七情魔君所创的《融魂法》,此法针对于魂魄,可以短时间内用香火之力,催生魂魄,使其快速增长,若是香火足够,到达真仙层次也未必不可。” 祝青青神色僵住。 而阴阳童子则是冷眼看向谢怜,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存在感微弱的年轻女子,一眼扫过,心头便是一跳。 他竟然看不出此人的道行! 老魔谨慎的性子立即发挥了作用,凝神问道。 “这位道友是何人?对老夫我似乎颇为了解,但我看着却是有些面生。” 谢怜凝视着阴阳童子,虽然表面古井无波,但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她满打满算,才修行了多久? 虽然有天尊道果。 但是她对于道果的理解,如沧海一粟。 至于道行,就不必提了。 若是小金乌还在,那还有几分底气。 可偏偏之前撒欢的狠了,如今已经陷入到了沉睡状态。 可对方呢? 是一个成名已久的老魔,虽然说受了重创,但这就不代表他弱了。 他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就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把祝青青放在眼里.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谢怜斗法经验太少了,刚出新手村,就要挑战大boss,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即便是有太阳真火,但也得能烧的到对方才行,谢怜现在可还不会飞 但谢怜没有自乱阵脚,而是主动出言,吸引了阴阳童子的注意力。 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老魔明显产生了忌惮之心。 “谢某的名号,道友应当是不知道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道友的名头的,倒是机缘巧合,从清羽道友的笔中看来的。” “清羽?清羽道人?千年前的那位新晋真仙?他的笔记怎会在你手上。” “是丹阳子道友送我的。” 谢怜是扯虎皮,但同样也是实话实说。 这两个沉甸甸的真仙名头砸下来,阴阳童子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是一个最会玩弄人心的老魔头了,寻常人可轻易骗不了他。 因为谢怜说的是实话的原因,他没有看出丝毫破绽,于是心中的忌惮之意猛然暴涨。 若是全盛时期,一个新晋真仙,一个炼丹老道,他可不会放在心上。 但此刻偏偏是他的衰弱期,不说是对上两个真仙,就是他还活着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也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若是再引来仇家围剿,他可没有自信再假死一次. “祝青青是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阴阳童子忌惮二位真仙,但更加忌惮谢怜,因为他使劲浑身解数,也看不出谢怜的丝毫底细. 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只是凡人一样。 但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跟两位真仙扯上关系? 一时之间,心里打鼓了起来。 二人都忌惮的着对方。 但相比之下,老魔的压力要更大一些,声音都柔和了下来。 “这位道友,你与老夫无冤无仇,今日之事,可否不要插手,老夫必有重谢” 他怕了! 谢怜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产生丝毫的退却之意,现在如果她真的答应了,反而会让老魔怀疑她的实力,和这种魔头打交道,一定是有进无退的,若是非要退,也不能是这样的方式。 她淡淡一笑。 “和道友谈交易的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我没有兴趣,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答应道友,我可以不插手此事。” 她看向祝青青,眼里闪过一抹鼓励之色。 “青青姑娘,可有胆量,与这老魔一战,手刃仇敌!?”。 “我?” 祝青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阴阳童子。 “手刃他?” 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疑惑。 前辈你莫非是在跟我开玩笑不成? 她最大的底气,就是谢怜在这里 只要放出那画中神鸟,这老魔就只有仓皇逃窜的份。 可现在倒好,谢怜答应不插手此事,却要让她和阴阳童子单挑。 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青青姑娘放心,我虽然不会亲自出手与他交战,但也不会看着你白白送死的,你若是信得过我,尽管与之一战便是。” 谢怜淡淡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但心里,其实是没底。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 “既然如此,那我就豁出去与他一战!” 祝青青紧咬着嘴唇,眼里露出决绝之色。 此事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她和阴阳童子之间的事情。 谢怜属于是意外卷进来的。 她和谢怜之间无亲无故,就是不插手,她也说不出个错来。 只是她下意识的认为谢怜是正道人士,身为正义之人,必然和阴阳童子天然对立。 但现在谢怜已经把话说明白了,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豁出性命一战便是,至少谢怜还承诺了会帮她,想到小金乌先前释放出的太阳真火,她心中便是一定。 泼辣的性子涌了出来,手指着阴阳童子说道。 “老魔头,你想吞姑奶奶的魂魄,就拿出本事来,老娘我倒要称量称量你的手段,还有几分!” 阴阳童子眉头一跳. 祝青青在他眼中就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即便是现在实力不到巅峰时期的三成,但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所以说,祝青青叫嚣的再怎么厉害,对于他而言也如同清风拂面。 身为臭名昭著的老魔头,什么坏话脏话没有听过? 祝青青这般程度的,根本就动摇不了他的心思,他真正在意的,始终是谢怜。 “道友是否有些托大了,你若真想插手此事,就亲自下场便是,老夫虽然实力大跌,但也不是好惹的;你若是不想插手,就立即离开,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偏偏又不插手,又不离开,还让这蝼蚁一样的角色来和老夫对敌乱.你的心思,老夫还真是难以琢磨呢。” 我倒是想过直接离开。 但可能吗? 老魔阴险狡诈,且心思极为敏感,谢怜当真是掉头离开,就等于露了怯,以这老魔的性子,还不一定会做些什么事。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谢怜只能继续虚张声势。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占据上风的,因为她知道老魔是个什么人,而老魔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道友此言差矣,首先青青姑娘虽然实力弱了些,但也绝对不是蝼蚁,好歹也是有望真仙的存在,能到这一步,已是不容易.而且最关键的是,道友现在的实力,到底还剩下几分呢?若换做巅峰时期的你,要做这事,何须大费周折?只要制住青青姑娘,接下来的一切,不是任由你导演?” “你藏头露尾,躲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旁人看到的是你的心机算计,阴狠毒辣,但我看到的,却是你前所未有的虚弱。” “你在害怕什么呢?让我猜猜,哪怕是躲在了这西南之地,你仍然担心自己露出形迹,被外人发觉,且不说你那遍及天下的仇家,就是当初参与围剿你的五位道友,若是得知了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恐怕立刻就会朝着此地赶来吧?” 阴阳童子面上毫无表情,丝毫也看不出有没有因为谢怜这番话而产生情绪波动。 但谢怜也没有观察他的意思,只是闲庭信步的一般向前走了几步,悠悠然的说道. “所以说,道友也不必装腔作势了,收起你那昔日的魔头风范吧,你现如今的这点实力,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闻言,老魔面上终究是浮现出一抹阴沉之色。 “既然道友如此瞧不起老夫,那为何不亲自出手呢?杀了老夫,从此你就会万人敬仰,你的大名会传遍整个修行界,老夫的那些仇敌,也会对你生出感激之情,好处可是不少呢。” 谢怜在虚张声势,试图用言语打压老魔,让他产生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而老魔,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想要试探谢怜,此刻他的心中,一定是在天人交战. 谢怜知道,跟老魔这样的狡诈之徒打交道,一定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要自己掌握主动权,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 “道友还挺有意思的,自卖自夸,宣传着杀了你的好处?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你还是在试探,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可以停止在试探了,我不会亲自出手,更不会在你交战到一半的时候偷袭你原因嘛,很简单,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惊。 就是边上的祝青青,也露出了愕然之色,旋即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前辈的口气,实在是太大了,这老魔可是个老资格的大人物,在她眼中,竟是当小辈看待吗?” 她相信了这番言辞。 能驱使太阳真火的恐怖存在,一定是远远胜于老魔的。 但阴阳童子并不知道此事,他所有虚伪的假装都散去了,眼眸之中实实在在的涌出了怒火。 “以大欺小?” 他冷笑一声,只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老夫一生结仇无数,交战无数,难听的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但从未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充大辈.道友好大的口气,看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在依仗什么!”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魔光,直接杀向谢怜。 速度极其之快,谢怜的眼睛即便是能看破他的轨迹,但身体却是来不及反应。 但就在此时,祝青青的声音却是响起。 “老魔,你不配跟前辈交手,你的对手是我!” 她甩出两把本命飞刀,直接对上了老魔。 正如谢怜所说,老魔的实力其实已经非常衰弱了,换做是过去的他,随手一指就可灭掉祝青青,但是现在呢,竟然被祝青青接住了攻击。 “祝青青,你真敢跟老夫交手?” 老魔阴沉一笑,甩手便是一道魔光砸出。 “你都要吞我魂魄了,真以为姑奶奶是个好脾气不成?” 祝青青的压力极大,一开始就祭出三四件法器,与老魔交手,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但嘴上却不甘示弱,硬碰硬的说道。 哼! 老魔心中涌出几分恼火之意,其实他不是拿不下祝青青,而是七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谢怜身上。 谢怜说她不会偷袭,可老魔却不会信。 若是连这种屁话他都相信,那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他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谢怜一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他底牌都不敢动用,时刻提防着谢怜。 “有点险。” 谢怜松了一口气,刚刚老魔突然出手,其实是有点凶险的。 还好祝青青反应及时,直接接了过去。 由此可见老魔是何等狡诈,毫无征兆,就直接悍然出手了。 谢怜一眼扫过,就知道老魔没有尽全力。 “他现在内心压力极大,恐怕还在紧张的提防着我。” 谢怜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神色愈发的从容,背着双手,看着空中的缠斗。 “世人都以为道友已经死了,谁能想到,你竟然假死脱身,逃到了这等偏僻之地。” “为了活命,道友付出的代价应该是无法想象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还要费尽心思算计青青姑娘了。” “看道友刚刚的模样,先前我的猜测,应该是猜中了.我这人生平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猜别人的那点事,让我再猜猜,道友为什么要走这步棋呢?会不会是靠着自身的努力,已经无法第二次再成仙了呢?该不会吞掉青青姑娘的魂魄,已经是你唯一的选择了吧” 此言一出,老魔眉头狂跳,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三分。 这被祝青青敏锐的捕捉到了,趁机还击的同时,放肆笑道。 “难怪你惦记着姑奶奶,原来是自己已经没有能耐再重回仙人境了!” 老魔冷笑一声,眼中射出两道魔光,险些将祝青青从空中击落。 “荒谬的猜测!” 谢怜抱着双臂,自顾自的说道。 “我再想想,道友为什么无法重回仙人境了呢?该不会是无法渡劫吧?世人都知,对于魔道而言,渡劫乃是天大的考验,再怎么强大的魔道,要想顺利渡劫,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道友若是巅峰时期,或许还有渡劫希望,但现在只是残魂残躯,修为十不存一,还怎么渡劫呢?” “对了,如果能求来渡劫丹,或许还能增加些成功率。” “但可惜,这渡劫丹只有道门正宗可以炼制,就比如说我先前提到的丹阳子.但这条路子,也已经被堵死了,道友若是敢出现在丹霞山,得到的绝对不是渡劫丹,而是整个道门正宗的围剿!” 阴阳童子不想听谢怜所言。 但偏偏谢怜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戳到了痛处。 就像是穿脑魔音一般,让他的心越来越乱,一股暴躁之意,更是涌上心头. “笑话!老夫怎会去找那些牛鼻子老道求渡劫丹?天道不公,同样是渡劫,凭什么魔道就要比其他道途艰难!” “天道至公!渡劫成仙本就是一道考验,你汲取天地力量,成为修行者,不思回报,反而有伤天和,滥杀无辜非是我偏袒,而是这天底下大多数的魔道手段,都要用到生魂祭祀,血肉洗练,往往炼制一件魔道法器,都要搭上无数性命,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段,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业力,天道没有完全堵死成仙之路,留有一线生机,已经是极其公平的体现!” “可笑至极,老夫一身修为,本就超然于凡世,若是跟那些牛鼻子老道一样,天天在山门里躲着念经修行,餐风露宿,那我的一身修为又有什么意义?谁人不想肆意妄为?谁人不想天下闻名?老夫的名号只要被提起,就有无数人战栗,这就是老夫修行的意义!我欲我道,横行无忌,若非如此,还有什么生趣!?” “好一个我欲我道,不愧是成名已久的老魔,短短四个字就总结出魔道真谛,但可惜,这世上还是正常人居多,魔道势弱,如过街老鼠,就是道友这般人物,也落得个凄凉的地步。” “只要重回仙境,老夫有的是办法超越巅峰,你现在就下论断,还太早了些!” 阴阳童子被谢怜撩拨的情绪波动,但要完全动摇他的道心,那却是不太可能的。 这等老魔头,可没有那么好对付。 但谢怜也有所保留,言语到了这里,时机已经成熟了,他似笑非笑的看向老魔,抛出了一记足以动摇其道心的暴击! “重回仙人境,说的倒是容易,看起来道友现在还是挺有自信的,但我却要提醒你一句,你高兴的还太早了,青青姑娘并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想用香火催生,但她可未必如你所愿。” 老魔冷笑一声。 “这就不需要道友操心,似这等散修,能得到一门成道之法,哪有能抵御诱惑,我那镯子,有收纳香火之奇效,这丫头还指望着借此凝聚香火法身,岂有不用之理?” ------------ 第九十五章 斗法胜,神山,镜花水月 “那镯子呢?” “镯子?” 老魔定睛一看,祝青青手上竟是空空如也,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知道这镯子有问题,老魔头,原来真是你安排的!” 祝青青伸出雪白的手腕,故意在老魔面前摇晃。 “但幸好,遇到了前辈,直接就毁了此宝,那些有毒的香火也尽数散了去!” “你说什么!?” 老魔看到祝青青得意洋洋的样子,头一次真正的乱了方寸,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不可能,你只要祭炼我那玉镯,就已经与之牵扯到了一起,毁掉玉镯容易,但那冥冥之中的联系却是无法断绝!” “可真的断绝了。” 祝青青拍着高耸的胸脯,眼里露出得意的神彩.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若是以常规法子,还真奈何不了那镯子,正如老魔所言,毁掉了镯子也没用,因为祝青青已经和其牵扯到了一起。 但那蜘蛛精一伙千不该万不该让谢怜拜祝青青的画像。 这一拜,这一炷香,根本就不是祝青青的位格能够承受的。 冥冥之中的反噬之力,直接就要将祝青青抹杀。 而那玉镯子,本意是要害人,但因为是容纳和转化香火的关键之物,反而在反噬的时候成为了挡灾之物,直接崩毁了不说,和祝青青之间的牵扯也被硬生生的抹去了. 这个过程,处处巧合,难以复制。 就算是老魔机关算尽,也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施展手段一算,居然真的看不到祝青青身中香火之毒的丝毫痕迹了。 “你这老魔算的倒是巧妙,如果不是意外的遇到前辈,我此次闭关可能就真的成全了你!” 祝青青一阵后怕。 她闭关凝聚香火法身,刚刚进展了三分之一,就直接被谢怜打断。 当时还觉得灰心丧气,前途断绝。 现在想来,竟然是谢怜救她一命.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前辈比这老魔,也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何人?你怎么可能斩断玉镯和这丫头之间的牵扯!” 老魔心态大崩,思维都陷入到了混乱。 这种冥冥之中牵扯,又不落于实处,得是多么恐怖的手段,才能强行将其斩断? “这个问题,道友还是自己慢慢去想吧。” 谢怜见此,知道最后的时机也到来了,目光定格在祝青青身上,厉声说道。 “祝青青,今日我就借你真火一朵,务必斩了这魔头,为人间除此一害!”。 阴阳童子因为投鼠忌器的缘故,本就把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谢怜身上。 一番言语动摇,使其心神不宁,情绪激荡。 而如今,玉镯被毁,牵扯斩断,所有的谋划成空,强烈的打击更是使得他心神大乱。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谢怜要的就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手掌轻轻一搓,一朵淡金色的火莲便浮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朝着祝青青飘荡而去。 这正是太阳真火! 谢怜现在能够驱动的不多,也就这么一朵火莲而已。 为了防止火莲暴动,伤了祝青青,谢怜还取出了一丝云气,掺和到了其中。 毕竟小金乌都是云气创造的,太阳真火再怎么暴躁,也要服从于云气的调度。 祝青青双手捧着火莲,能够感受到太阳真火焚天煮海的恐怖威能,但现在却乖巧的化作一朵莲花,被她捧在手掌心。 “前辈的手段,当真是无法想象,和她相比,阴阳童子稚嫩的如婴儿也似!” 什么阴谋算计? 什么鬼蜮伎俩? 什么魔道巨擘? 今日二人交锋,虽然未曾动手,但是在祝青青眼里,已经高下立判,双方的差距大到离谱,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因此,她胸中涌出万丈豪情来,面上更是露出激动之色。 “谨遵前辈吩咐,今日定斩了此獠!” 说话间,直接欺身而上,却是全力施为。 “猖狂!” 阴阳童子怒喝一声,但眼眸里却是光芒不定。 此刻的他,已经生出了退意 谢怜未曾动过手,但是却破坏了他的所有算计。 而且有两件事情,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其一,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谢怜的道行。 他虽然实力不复巅峰,但是看人的能力还在,若是真的因为修为差距而无法看清楚对方,那谢怜得是什么道行? 其二,则是不知道谢怜用了什么手段斩断玉镯和祝青青之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虽然没有到达因果牵扯的地步,但也绝对涉及到天地规则了,祝青青通过玉镯凝聚香火法身,无论成功与否,在沾染的刹那,就已经与之绑定。 得是什么级数的人物,才能斩断这种冥冥之中的牵扯? 他,胆寒了。 哪怕杀来的仅仅只是祝青青,但此刻的他,已经存了逃离之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一道血色的披风凭空出现。 刚一出现,就传来了万鬼哭嚎的凄厉之音。 一张张人脸在披风上浮现,眼眸之中满是恐惧,怨毒,愤怒等神色。 这正是阴阳童子这些年来利用这些妖精收集到的生魂,血食炼制而成的魔道法器。 名为“万鬼血袍”。 此宝攻防俱佳,配合逃跑使用,更有奇效。 过去他也有同样的东西,不过却是法宝级数。 足足有百万生魂凝练其上,一旦展开,遮天蔽日,鬼气滔滔。 而如今,他实力不复往昔不说,自己也是东躲西藏,根本不敢露头,也不敢大肆杀戮,以免被人盯上。 所以以祝青青的名义驱使小妖害人,取生魂,心头血等血腥之物,炼制此宝。 如今勉勉强强,凑齐了万人之数,算得上是一件可成长的法器。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取出此宝应敌,至少要将其培养到十万生魂的级数,他才会舍得拿出来,但如今,迫于谢怜的压力,因为假死重修丢了大部分法宝的他,只能拿出这一件“未成年”的法器对敌。 虽然谢怜说自己不会出手,到现在确实也没有要出手的动作,但这老魔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觉得凶险。 “山高水长,总有再见之日!” 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狠话,目光越过祝青青,看向谢怜. 可以说是恨得刻骨铭心。 哗啦! 话音落下,直接将万鬼血袍甩出,鲜红的长袍放出百丈血光,陡然间扩大无数倍。 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天幕,直接遮蔽了苍穹。 而在这天幕之下,冲出一万道血色的恶鬼来 他们眼眸猩红,怨气滔天,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杀戮工具。 就在甩出万鬼血袍断后的同时,阴阳童子转身就跑。 “老魔,你还要不要脸!” 祝青青破口大骂。 这老魔真是狡猾谨慎的紧,察觉情况不对,无利益可捞,马上抽身就走。 若是让他走了,今后再遇到,定然会更加棘手。 但是这万鬼血袍非同一般,万道冤魂冲来,让祝青青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成与不成,就看前辈的这道真火了!” 她双手捧着,轻轻一吹。 巴掌大小的火莲飘飘荡荡的过去,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惨叫. “啊!!!” 是万道恶鬼同时发出的凄厉咆哮! 太阳真火,至刚至阳,本就是这等邪祟的克星,阴阳童子甩出此物对敌,等于是猛油撞上了火星子,可不是一点就着? 几乎就在碰触到的刹那,万道恶鬼就被焚烧成了灰烬,火光滔天,眨眼之间就循着联系烧到了万鬼血袍本体。 嗤啦啦! 法器燃烧,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但这还不算完,就在万鬼血袍被点燃的瞬间,一丝丝火线,顺着法器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朝着阴阳童子爆射而去。 他本来就没有跑远,听到万道恶鬼同时发出惨叫之后,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什么火!?” 谢怜说借出真火一朵。 他知道也许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但从未想过,竟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淡金色的火焰完全燃烧起来,已经变成了灿金色,熊熊火焰狂涌,烧的他心头冰凉。 这火,简直就是一切邪道的克星!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真火吗?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抬头朝天空中看去,烈日当空,晒得他眼睛扭曲。 “太,太,太阳真火!!!” 他的眼眸之中,再无任何其他神彩,只有纯粹的骇然!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够驱使传说中的太阳真火? 此人得逆天到什么程度?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谢怜,前所未有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谢怜先前说的一句话。 “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重复的念叨了这句话几遍,脸色已经是煞白。 此人到底是..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了,什么逃的生天,以后再伺机报仇的念头,消失得一干二净。 转过身子,他化作一道血光,就要遁走。 但下一刻,身体就在半空中坠落。 “什么时候!” 太阳真火竟然已经循着联系烧到了他! 他反应的很及时,仅仅只有一丝火星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就是这一丝火星,在碰触到他的瞬间,立刻就点燃了他的身体。 轰! 火光猛然爆发,烧的不光光是他的肉身,他体内涌动的魔道灵力,那肮脏扭曲的魔魂,也都成了最好的燃料。 嗤啦啦! 他的耳边传来自己身体被焚烧的声音,张开大嘴就要发出求饶之音,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了,体内火光汹涌,金色的火焰自喉咙涌出,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人形火炬!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阴阳童子便彻底的被抹去,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见到这一幕,谢怜和祝青青同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谢怜紧绷的心情舒缓过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和这老魔打交道,实在是对心神的巨大消耗。 也幸好是这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老魔,才容易被忽悠住。 他败给的其实是自己的猜疑心。 若是换做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干,那谢怜可就真的麻烦了。 砰! 阴阳童子死后,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唯独只有一样东西保留,从天空中轰然落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竟是一座断山! 高度足有百丈,山体全是由坚固的不知名岩石组成,上面没有任何植被,更谈不上其他生命气息。 而在百丈断山的顶端,则是一个巨大的豁口。 看起来上面本来还有半截山体,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断成了两半. “那老魔有个顶级的储物法宝,居然能容纳的下这么一座大山,但可惜太阳真火太厉害了,将储物法宝连带着里面的好东西都烧成齑粉!” 祝青青有些遗憾。 老魔过去也曾经是风云人物,他的储物法宝之中存着的东西,一定非同一般。 即便是真仙级数,恐怕也要觊觎。 但可惜,一切成空了,她捞不着半点好处. “连储物法宝都被烧了,这座山竟然还没事?” 谢怜露出感兴趣之色。 她走到山下,用手去触摸,非金非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稍微尝试一下,就知道无比坚硬。 回忆了下《清羽杂记》的记载,似乎也没有相关的有用信息. “这座山难道是什么宝贝?可是看起来似乎没有经过任何祭炼,只是寻常大山的样子..” 祝青青跟着一起研究,使劲浑身解数,也动不了此山丝毫。 “他不是不想祭炼,而是没有能耐。” 谢怜仰望着大山,越往高处,越是能够感觉到岁月的气息,与现如今的世界有一种割裂之感。 老魔随身带着此山,足以说明这是他最为珍贵的宝物。 但谢怜猜测,老魔虽然带着此山,但恐怕无法利用丝毫。 很简单的道理,连太阳真火都没有把这座山烧了,老魔就更不必说了。 “前辈,这座山应该是个好宝贝!” 祝青青小声嘀咕,眼里露出期待之色。 她想要看看,谢怜会怎么处置这座山。 怎么处置? 谢怜还真没有头绪,这座山明摆着是一件好东西,她肯定不想放过。 但要说带走吧,她那么大的储物法宝. 说到此事,就有些心疼。 老魔别的东西都无所谓,但是那一件法宝级别的储物装备,她可是眼馋的很。 只可惜,被彻底烧成了渣。 心中一叹,她绕着这座山走了几步,忽然间想到了无所不能的云气。 于是伸出手贴在山体上,调动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往大山之中涌去. 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二,没想到这座大山对云气真有几分吸引力,鼎中仅存的一成云气,足足有半成涌入到此山之中。 下一刻,偌大的一座山直接消失不见。 “前辈!” 祝青青露出惊色。 但谢怜已经顾不上回答她了,因为她惊奇的发现,这座山居然出现在她的体内. 缩小了无数倍,在她的体内自由穿梭。 最后进入了她的脾脏洞天之中。 脾脏洞天里的紫气仿佛有了用武之地,朝着这座大山疯狂而去,每吸收一部分紫气,谢怜就感觉自己对这座大山的掌握多了一些。 七十二窍穴之中的太阳真火种子,本就是长明状态,此刻更是汇聚出七十二道火线,摄入到了脾脏之中,和紫气一起,炙烤着这座大山。 就连心脏洞天之中的金乌观想神,也喷出了一道火焰,参与到了祭炼这座山的步骤之中。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一月工夫,这座山就可以完全姓谢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可以说是让谢怜瞠目结舌,应接不暇。 “肺肝肾心脾,对应金木水火土,心脏属火,金乌观想神容纳其中,脾脏属土,这座山便进入了脾脏洞天” 谢怜回过神来,陷入了思索。 五脏洞天之中,已经有两处有主。 接下来就只剩下水,金,木三行。 谢怜思索着自己的事情,祝青青等了半天,见她还没有动静,于是便在这无忧谷之中搜索了一遍。 果然找出了许多自己的画像,她将这些画像一字摊开,放在地面上。 “前辈,这些画像之中积攒了大量香火之气,不过没有了玉镯,我也吸收不了它们了,只能看着它们消散。” 祝青青神色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伤心。 虽然自己逃得一命,但是道途却也断了。 本以为香火成道法是她唯一的希望,可现在看来,却只是镜花水月。 “香火之气。” 谢怜回过神来,好奇的看向画像。 果然能够看到,在这画像之中,有一道道如烟如雾的气息在流淌。 香火之气这个概念谢怜前世就知道。 越是小神小仙,越是需要香火之气。 在很多网上流传的神话传说里,将许多神佛之间的争端,都定义为“香火之争”。 但在这个世界,没有天庭地府,没有满天神佛,香火之争就显得虚无了一些。 根据谢怜所知,乾国官方并无明确信仰,近些年来乾帝因为追求长生的缘故,对道门更多追捧,先后拜过“道源显圣真君”“救苦渡厄真人”“五方老祖”等道门神祗。 这些所谓的道门神祇,都是历史上做出过重大事迹,被百姓记住,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乾帝拜他们拜的很勤,但是换人也换的很勤。 先拜个几年,发现给不了自己长生,便毫不犹豫的转换门径。 不得不说,在这个方面乾帝是有点离谱的,充分诠释了哪路神仙厉害不重要,谁能给我好处谁我就信谁。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上行下效,他的信仰可关系到不止他一个人,他自己改换门庭不要紧,却关系到大量的香火,但就是如此随意的转换门径,香火之气飘摇不定,也没有人因此而找他麻烦。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所拜的这些道门神祗,本身对香火之气并无需求,有或者没有,都不重要。 第二个可能,则是这些神祗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可能历史上就没有存在过,只是百姓杜撰,机缘巧合下代代流传。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但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样,都可以看出来,在这个世界香火之气没有那么吃香。 神道式微,多点香火,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处境。 而在大多数有传承的修行之人眼里,香火之道则是小道,旁口。 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走这条路子? 因此,谢怜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研究香火之气,再想研究的话,可能就需要到东南沿海香火鼎盛之地去了。 法眼一扫,所有的香火都在眼中。 正如先前所说,香火有毒,在这如烟如雾的气流之中,夹杂着一缕缕黑色的杂质。 这些杂质,便是业力。已经与香火之气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无法剥离. 但由于玉镯破碎,这些香火无处可去的缘故,香火之气正在不断的消散,就这会儿的工夫,已经散去了十分之一。 “前辈为什么会对香火之气感兴趣?” 祝青青见谢怜俯下身子细看香火之气,感到有些好奇。 这位强大到过分的前辈,难道以前都没有接触过香火之道吗? “还记得我先前提起的清羽道人吗?” “那位真仙前辈?” “嗯,在他的笔记之中,提起过香火之气。” “那位前辈怎么说?” “他不是很难看得上此道,曾言香火之道,不过小道尔,言语之中多有鄙夷之意。” “唉,有煌煌正道修行的人,多半都是这种看法,香火之道走的是捷径,根基也并不扎实,还容易生出种种变故,不是无路可走,我也不会想要去走这条路。” “你先别急着妄自菲薄,清羽道人之所以看不上香火之道,是因为他觉得人们还没有发现香火之气的真正用途。” “除了供给自身修行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呵呵,他深入研究了一番后,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暗暗猜测,觉得香火之气另有大用,只是世人并不善用” “那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祝青青有些无语。 但谢怜却不这样想,既然是自己的笔记,那么自然是有什么想法都会记录下来。 可清羽道人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妄加猜疑,他能在东南驻足数十年,就只是为了研究这香火之道,就足以说明此道一定有吸引他的地方。 因此,谢怜才想要见识一下这个从未接触过的道途。 她伸出一根手指,动用法力,试图牵引香火之气。 但祝青青却说道。 ------------ 第九十六章 心诚,收青青 ”前辈这样做是不行的,要想汇聚香火之道,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如我那般,凝聚神意,汇入到画像之中,由人供奉,另一个则是立下庙宇金身,享受祭拜,如此,才可以感觉到丝丝香火之气。” “这画像之中的香火之气,虽然我现在也动不了,但我却是祭主无疑。” “属于我的香火,其他人怎么可能直接收取呢,前辈你..” 她正口若悬河,想要给谢怜“科普”一番,但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一幕,顿时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原来谢怜食指之上,一丝丝香火之气盘旋,就像是拥有了灵魂一般,无比的温顺。 更多画像之中的香火之气都被牵引了,汇聚成一缕缕丝线,在谢怜手指上不断萦绕。 或许是觉得手指被香火之气缠着不太舒服,谢怜活动了一下手指,随着心意将香火之气编织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充满着香火气息的如意。 “这香火之气,确有不凡之处。” 谢怜感慨了一声,认可了清羽道人的判断。 她并没有把香火之气吸纳到自己的体内,仅仅只是缠绕手指,但就是这样,依然能够感觉到体内的法力蠢蠢欲动。 就是五脏洞天之中的紫气,似乎隐隐也有些躁动的意思。 由此可见,香火之气是真的妙用无穷,若只是增进法力还没什么,但是能够使得五脏洞天之中的紫气异动,那可就了不得了。 要知道过去谢怜修行的时候,先后凝聚出了数种不俗的观想物,但是都被脏腑洞天之中的紫气拒绝。 可是这香火之气,看似平平无奇,却能够吸引到紫气。 “前辈,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青青仿佛三观崩溃,满眼都是呆滞之色。 这香火之气明明是供奉给我的啊 这一位竟然能够直接“夺”走。 这是何等的逆天手段? 若是此人要走香火成道的路子,岂不是能直接掠夺天下神祗的香火? 细想之下,何其恐怖。 “一点小手段罢了。” 谢怜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靠云气了。 只取出一丝云气作为吸引,这些香火之气便主动的靠拢过来,任凭谢怜捏扁搓圆。 “前辈的这小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祝青青苦笑,愈发觉得阴阳童子死的不冤枉。 遇上这位,你不死谁死? 把玩了下手中凝聚出的香火“如意”,谢怜念头一动,直接将其散去。 香火之道的好处不少,但看起来颇为的麻烦,而且有了祝青青的前车之鉴,谢怜就更加无感了。 这香火之道的路子,她肯定是不考虑去走的。 或许是看出了谢怜的想法,祝青青有些遗憾的说道。 “凭着前辈的这个本事,若是立下金身庙宇,或许真的能走出香火之道的桎梏也不一定。” 谢怜淡淡一笑。 “天下的道途何其之多,适合我的更是不少,若是都走一遍,那得牵扯多少精力?这香火之道虽然好,但是却与我无缘,尤其是立下金身庙宇一事,更是我不愿意去做的。” “前辈为何如此排斥此事?”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非要立下金身让人供奉膜拜?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谢怜摇了摇头,在她的常规观念里,金身庙宇都是给死人准备的,她一个大活人,天天受人膜拜,算是什么事? 金身庙宇他是一点也不考虑的。 祝青青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无忧谷。 先前争斗之前,鹿平和鹿梦就被她随手拍死,只剩下鹿原还活着。 他虽然已经化形了,但明显是被阴阳童子“催熟”的,根基虚浮,修为浅薄,就连寿元都透支了。 好端端的一个化形大妖,最多只有三十年可活。 由此可见,换取这一身修为,对他来说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大火焚烧了整个无忧谷,祝青青站在山崖上俯瞰,眼里露出了复杂之色。 本以为此地是她的成道之地,谁能想到,竟然发展成藏污纳垢之所。 一把火看似烧了个干净,但心里的那些经历和阴影,却是怎么也烧不掉的。 鹿原看着山下的大火,更加瑟瑟发抖。 他实际上已经被吓晕过去一次了。 在阴阳童子死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祝青青转过身子,冷眼看着鹿原。 “圣母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有什么想问的,我绝对不会隐瞒,我,我还知道师尊的洞府所在,我可以带你们去..只求饶我一命!” 鹿原不等祝青青开口,自己就已经主动交代了。 “老魔的洞府?” 祝青青有点心动。 “里面有好东西吗?” “这个,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前辈要不要去看看。” 祝青青眼中涌出亮光,此女或许是穷惯了,对于搜刮宝物非常热衷,先前老魔储物袋被烧,就让她倍感遗憾。 谢怜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阴阳童子的洞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半路上的时候,谢怜想起来一件事,问道。 “你过去可曾接触过蜘蛛精?” 鹿原身体一颤,要说对祝青青是恐惧,那么对于谢怜,他则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当即畏畏缩缩的说道。 “前辈您说的是什么样的蜘蛛精?” 谢怜想了想,说道。 “雌性,应该才化形不久,自称张小姐。” “您说的是小云庄那个吧?” 祝青青眉头一挑,问道。 “你知道?” 鹿原点了点头。 “小云庄那一窝妖精,都多次来过无忧谷,说起来那蜘蛛精,早年间还听过圣母娘娘传道。” “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当初传道之时,台下妖众何止数百?娘娘不记得也很正常,更何况娘娘当时只收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作为信徒,其余的都遣散了,那蜘蛛精便是被遣返的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她又怎会拥有我的画像?” “这个..自然是我爹给的,那蜘蛛精挺会办事,取了不少心肝生魂之类的上贡。” 鹿原越说声音越低。 祝青青已经气的发颤。 “原来是这样!” 谢怜却是听得有些好笑。 “若不是那蜘蛛精得了你的画像,便没有我的那一拜,就更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命运无常,天意弄人,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你或许还要感谢蜘蛛精才是。” 祝青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是她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非得好好感谢她!” 她在感谢二字上咬着重音。 弄清楚了这件事情后,祝青青便一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倒是谢怜想了想,问道。 “你可还记得这些来往于无忧谷的妖精都有谁?” 鹿原非常配合的说道。 “大部分都死在了谷中,还有一些在外的,我都记得,前辈如果需要,我可以给出一份名单。” 谢怜颔首,示意他写下来,却是已经有了除恶务尽的想法。 一路无话,在鹿原的带领之下,他们到了阴阳童子的洞府之外。 这老魔很是小心,洞府藏得异常隐蔽,又有阵法掩护,若不是鹿原带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带路之后,鹿原便眼巴巴的看向祝青青,似乎想求一条活路。 祝青青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念在你带路有功,就不为难你了。” 不等后者露出喜色。 她便一巴掌拍了过去。 鹿原自然立即毙命。 做完这件事情后,祝青青深吸一口气,忽然双膝跪倒在谢怜面前。 “愿赌服输,真相确实如前辈预料的那样,青青无话可说,虽然此事晚辈也是受害者,但种种祸端,却是因晚辈而起晚辈一时不察,不知多少孽障借我名害人,此事,晚辈脱不了干系,就按照约定的那样,任凭前辈处置,哪怕是千刀万剐,也绝无二话!”。 “你先起来说话。” 谢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祝青青,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要说当初,她对于此女的说辞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但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了,自然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怎么说呢,祝青青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岁,但谢怜却觉得,她所经历的这千年岁月,多少有些虚度了。 不仅性子风风火火,容易开口得罪人。 就是城府也不深,虽然遇上了老魔一般人都斗不过,但是她所表现的,也未必太稚嫩了一些。 但也正因为如此,谢怜才对她没有什么恶感。 有的时候心机太深沉的人,反而不是很放心,像是这种“铁憨憨”,反倒是更容易引起好感。 “其实严格来说,在这件事情你是个受害者,而我呢,只是个局外人,机缘巧合下才卷入了此事。” “但你说的有道理,虽然你是受害者,但事情确实是因你而起,因果牵扯,你是逃不了的。” “此间事对于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但对你而言,却还需要善后.方才鹿原留下的名单你还记得吧?那些妖族,都是恶徒,也不知道借你的名头,犯了多少罪孽,你若想完全了结这里的事情,就必须要去解决了他们,之后,再警告这数千里方圆的妖族,万万不可为恶,如此,此事可告一段落。” 谢怜平静的说道。 “这,这就完了..” 祝青青眨巴着眼睛。 “不然呢?” “前辈不处罚我吗?” “处罚你做什么?” 谢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整件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了,罪魁祸首乃是老魔,而你则是完全被他蒙蔽了,这件事情若说十成罪过,老魔一人就占了七八成,而鹿家三口占了剩下的,只有少许的一点,算是你的过错我并非不辨是非的人,纵观你的人生,虽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你也没有害过人,像是这些妖孽,最初你教导他们的时候,也是往好处去教的,初心是好的,若是没有那老魔插手,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因此,你只需要去斩了那些作恶之徒,就算是给出交代了。” “只是我有一句忠告,日后你还是要记住教训,多长长心眼。” 一番话,谢怜自认为已经说的非常透彻明白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她又要继续赶路了。 距离龙孙宴开席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若不是万不得已,她还是非常想要参加这场宴会的。 按照杜凝儿的说法,那龙孙虽然不是很成器,但是长辈遗泽却是不小,会有很多人物给他面子,来参加会的。 对于一心想开拓视野,见识新鲜事物的谢怜来说,诱惑可不算小。 但祝青青却是扭扭捏捏,似乎不想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样子。 谢怜看了,眼里露出狐疑之色。 “青青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青青犹豫了一阵子,脸颊上涌出一抹绯红. “我,我只是想着,愿赌服输嘛,先前我可是说了,如果最终是我输了,我就任凭前辈处置,哪怕为奴为婢,也不在话下.” 谢怜皱眉。 这祝青青当真有点意思。 自己不想追究她,结果她还不乐意了。 偏偏要说什么听凭处置,为奴为婢 等等! 谢怜似乎明白了过来,露出一抹讶然之色。 “你该不会真的想做我的奴婢吧。” 隐隐之间,她觉察出了此女的心意。 闻言,祝青青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再次双膝跪下,冲着谢怜重重一叩. “前辈,此事我们确实有言在先,我祝青青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输了,自当履行诺言。” “但并不仅仅是如此!” “若不是前辈,我绝对不可能是老魔的对手,只怕这个时候还在闭关凝聚香火法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岂不是憋屈之极?可以这样说,前辈对我有再造之恩,青青即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难以报答前辈的恩情,所以,这才想侍奉在前辈左右,哪怕是做个奴婢,也心满意足!” “当然,晚辈不敢隐瞒,我之所以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也确实存着想要在跟在前辈身边的想法。晚辈一介散修,此生从未获得过什么重大机缘,遇到过什么厉害人物,好不容易得到一枚玉镯,结果还是老魔头的陷阱遇到前辈是我此生最大的缘法,若是错过,当毕生悔恨!” “请前辈收下我吧,晚辈定当尽心服侍,听凭吩咐! 果然是这样。 此女倒是坦然,把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谢怜思索少许,却是摇了摇头。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此事后,你就和以往不同了,你的人生尚且还有时日,应当自己去寻找机会,或许有长生久视的一日。你跟随我,大概率只是虚度光阴,不瞒你说,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只是对这人世间颇为好奇,想要四处走走,长长见识。” “你跟着我,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耽搁自己的修行。 “修行之途路漫漫,此一时彼一时,过去你没有什么缘法,以后就未必了。” 祝青青再次叩下,仍然坚定说道。 “晚辈从来没有奢望能够获得什么好处,如今晚辈虽然侥幸苟活,但失去了香火成道法,前途几乎断绝,人生一片灰暗.但反而看得开了,路是自己走的,我只是想要跟着前辈走一段路,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前辈刚刚说,我的人生尚且还有时日,但实际上,已经不多了” “不入真仙,不得长生,晚辈修道已有千年,若是再不能渡劫成仙,迟早化作灰灰这或许是晚辈人生之中最后的一段路了,晚辈此生从未见过什么大人物,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能在人生最后一段岁月,跟着前辈走一段路也可以说此生无憾了!” 祝青青言辞凄切,令人动容。 谢怜能够听得出她言语中的真心实意。 此女确实是有了这样的想法。 香火成道之路已经走不通了,她等于是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千年岁月,已经很是漫长了,若是再不入真仙,她自然是要坐化。 时间已经不够用了,祝青青并不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看到突破真仙的机会。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着谢怜走一走,不想那么多,就当是修行了一辈子,为了成仙努力了一辈子,最后给自己放个假吧。 她认定了谢怜是一位超出老魔许多倍的大能存在,对于她而言,光是追随这样的人,就足以称得上是一种骄傲了。 谢怜苦笑一声,叹息道.. “你倒是看得开,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能跟着我看到什么不同的风景呢?不过,唉” 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也罢,你我也算是有缘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便留下你吧,只是丑话还是得说在前面,我可不保证能够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成仙的可能,始终是握在你自己手上的,如果你现在努力求变,未必没有机会.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祝青青露出喜色,根本没有听谢怜后面的那段话,再次拜下。 “多谢前辈收留!” 谢怜有些无语,说道。 “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些什么,跟着我未必就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算了,反正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就是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前辈了。” “那怎么称呼?” “谢怜即可。” “那多少显得不太尊敬,不如就叫娘娘吧,我看那些奴婢们都是这么称呼自家主人的。” 谢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指着阴阳童子的洞府说道。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祝青青两眼放光,立即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取出来不少东西。 有法器,也有丹药。 但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血气浓郁,腥臭无比,一看就是魔道所用. 祝青青在得到谢怜许可后,一挥手将这些都烧了。 之后就只剩下了两样东西。 一枚玉简和一块黑色的身份令牌。 令牌之上,写着“阴阳老祖”四个大字。 这家伙两千年前曾经建立过一个门派,就叫做阴阳魔宗,只是刚建立没多久,就被灭了。 他这个老祖还没当热乎就被拆了家,只剩下这块令牌。 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开宗立派的心思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树敌过多,只是孤身一人还好,没有人能轻易对付他,但要是建立宗门嘛,那目标可就太大了,仇敌和正道都不会任由他做大。 祝青青把玩着这块令牌,非常兴奋的样子。 “娘娘,这可是咱们杀了阴阳童子的证据啊!” 谢怜瞥了一眼,说道。 “你要是喜欢,你就留着吧。” 祝青青美滋滋的收在怀中。 而这时,谢怜已经看完了玉简里的内容。 竟然是一道禁制法门。 上面列有魔道三百六十道禁制,若是参悟透彻,就可称得上是禁制大师了. 阴阳童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过去的时候不曾参悟,现在几乎走投无路了,什么法子都想要尝试尝试,但他刚刚拿出玉简,就被鹿原叫走。 因为事态紧急,玉简也没收起,就放在洞府之中,没想到便宜了谢怜。 谢怜将三百六十道禁制全部在大衍图之中刻录了一份后,将玉简丢给了祝青青。 “你在禁制之道上有几分天赋,击杀老魔你也出了力,此物合该有你一份。” 祝青青看了,露出雾色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可惜得到的太晚了,若是早几百年得到这些,我或许还真能成为禁制大师。” 禁制这东西,其实不怎么区分正道魔道,即便是魔道的禁制,也最多只是激烈一些,残忍一些而已,远没有魔道法器,功法那么的极端。 施展禁制的人只要心术不坏,那么就没有多大问题。 所以祝青青看了,并没有丝毫排斥。 谢怜淡淡一笑。 “老魔把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能有这个漏网之鱼收获,已经算是好运了。” 有了这枚玉简,此行也不算白来。 祝青青对老魔是真的恨之入骨,又一把火把洞府都给烧了。 之后二人便分开了。 谢怜沿着直线继续前进。 至于祝青青嘛,则是要处理善后工作。 这方圆数千里的恶妖虽然剩下不多,但是分的比较散,她想要全部拔除,总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谢怜反正也是步行,等到祝青青除掉恶妖后,再来找她汇合便是。 一路翻山越岭,转眼间又是三日。 而且这三天都是好天气,白天不热,晚上凉爽。 抬眼望天,星河璀璨,明月高悬。 极目远眺,山河壮丽,万物生生。 经历了阴阳童子一事之后,再看这融融之景,谢怜心中愈发的愉悦。 或许是心情使然的缘故,忽然之间谢怜心中一动,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随之一闪而逝。 她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金乌站在手心。 轻轻抬手将其放出,金乌轻鸣,陡然之间扩大数百倍,变成了一头足有数十米的神鸟。 振翅一挥,金光闪耀,宛如一轮大日。 ------------ 第九十七章 法相,御空,钓鱼姥谢怜 数十里方圆的所有生灵抬起头,看着周围白昼之景,露出愕然之色。 “怎么这就天明了?” 谢怜一挥手,金乌飞回,直接进入眉心消失不见。 她嘴角勾了勾,心情更加的好了。 “法相境,成了。” 法相境是一个分水岭。 修行界不少人都认为,不入法相,便算不得修行。 原因很简单,到了法相境后,才算是有了一个“仙人”该有的样子。 比如说从此不需要吃饭~,就能自行辟谷。 比如说凝聚出法相,各方面的实力都增进一大截。 对于谢怜而言,法相境最大的意义是终于可以飞了 不需要借助于工具,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能飞起。 “御剑乘风九万里,上穷碧落下黄泉” 谢怜眼中放出光彩,嘴里随便念叨着。 她等待今日已经很久了。 虽然说受到清羽道人的影响,她对于飞行的执念已经没有那么深了. 但他和清羽道人的情况可不一样,后者是会飞,只是自己不想,宁愿用双脚丈量大地。 但谢怜呢,则是不会飞。 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就跟某些战略级别的武器一样,我可以不用,但我不能没有。 谢怜闭上眼睛,大衍图随便一推算,就出来了至少几十种飞行之法。 但她想了想,还是都没有用,而是凭借着自身的法力飞起。 第一次飞行,她的胆子就很大,直接冲上云端。 此刻乃是夜晚,浮于茫茫云层上方,抬眼望去,星辰明月,清晰了数十倍,天地之辽阔,此刻一眼尽收。 “今日才知星空真正的壮美!” 谢怜观赏了一阵,儿时的梦想在此刻终于实现,心念一动,直接冲入云海,朝着前方飞去。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跟祝青青有约定,初次尝试飞行的她,沉浸于这种天地辽阔,任我遨游的新鲜感之中。 一时贪乐,飞出了数百里之外。 若是让旁人得知,一个刚刚突破法相的修行者,就敢直入云巅之上,只凭着自身法力飞出数百里,定然会给出一个“不想活了”的评价。 寻常的法相修士,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但谢怜肯定不能以常理揣测,境界之间的差距,在她这里似乎不是很明显,刚入法相,就已经超越了天下所有的法相修士。 法力无穷无尽,只靠着飞行根本消耗不完。 她一口气飞出数百里,然后按下云头,到了大道上等候。 她刚刚飞起之时,已经是深夜,如今一时贪乐,飞到了黎明。 勤劳的老百姓早就已经开工做活了。 没过多久,就见大道上徐徐开来了一辆驴车。 谢怜也没有站在路中间挡道,而是在路边挥了挥手。 “姑娘可是要搭车?” 驾车的是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车上装着的都是不值钱的货物,再加上谢怜只有一个人,还是弱女子,并不担心她是歹人。 所以缓缓停车,善意的询问。 “不必麻烦,只是迷了方向,不知道此间是何处地界,想要问问情况。“ 谢怜笑着说道。 中年人取出一个牛皮水袋,里面是用茶叶梗子泡出来的浓茶,砸吧着嘴喝了一大口说道。 “姑娘应该是一路西南而来的吧。” “大哥怎么知道?” “呵呵,我在这条路上拉货已经有十一二年了,若是自西南而来的,一路多山,很容易迷失方向,刚从老林子里钻出来,就到了这条道上..所以啊,时常遇到有人问路。” “大哥果然经验丰富,我的情况与你所说的差不多。” “倒也不是很像,一般来说敢走山路的,多是结伴而行,像是姑娘这种独身一人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能够安然的走到这里,实在是运气不错啊” 中年人或许是因为经常独自拉货的缘故,见了个人,便想要多聊上几句。 谢怜也不赶时间,就杵在原地跟他聊了片刻。 之后,对方看时间不早了,只能是遗憾的挥舞着鞭子,赶着驴车继续前进. 只剩下谢怜露出古怪之色。 “我居然飞出了这么远,而且还岔了路,竟然到了兴元府地界” 所幸偏的方向不是太多,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谢怜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向是何地,思考了一阵子,身形一闪,再次飞上天空。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单纯的靠着法力支撑了,而是招出了自己的法相. 只不过相比于昨夜那个身长数十米,光芒几乎点亮方圆数十里的金乌法相,现在的这个却收敛了大部分,只有七八米的体型,身上也只是散发着淡淡金光。 但速度却是极快。 躺在法相金乌的背上,谢怜感受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忽然间有了喝酒的雅兴。 下意识的摸出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一看,那昔日折磨了杜凝儿十几年的毒物果然还活着,也许是被泡了久的缘故,已经放弃了挣扎,像是晾干的咸鱼一样,在酒水上飘来飘去。 见有光芒射进来,它知道谢怜在注视它,小小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求饶之色. “这毒物真的有点邪门,本是依附人体而活,如今剥离之后,虽然进入虚弱状态,但是却丝毫没有要死的意思,反而一些时日不见,感觉它的灵智似乎都增长了一些。” 谢怜重新塞上塞子,使劲晃了晃葫芦,又将其挂回腰间。 酒水都被泡成了纯黑色,虽然不见异味,但谢怜轻易可不敢喝这玩意。 也不知道泡的这酒,谁人有福消受? 她取出来了另一壶跛脚道人送的美酒,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享受的闭上眼睛。 “我还是喝这个吧。” 一晃眼,半日过去。 谢怜散去了法相,选择了落地。 这一次很精准,没有丝毫偏移,穿过一个小县城,感受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嗯,主要是尝了尝当地特有的美食。 之后,便雇了一辆马车,将她送到了城外二十里处的钓龙湖边上。 “收好,不用找了。” 谢怜摸出来一粒碎银子,交给车夫。 “多谢小姐,多谢!” 车夫很开心,谢怜出手算是阔绰了,有这一粒碎银子他家里的生计就能好过不少。 谢怜施施然的走到了湖边,眼睛微微睬起。 “不愧是出了名的灵湖,果然气象非同寻常。” 谢怜赞叹了一句。 她之所以知道钓龙湖,当然是因为《清羽杂记》,如清羽道人这般苦修士,在路过此湖的时候,也忍不住当一次钓鱼佬,在这里钓了半个月的鱼。 此湖之所以能吸引到修行者到来,乃是因为万年之前,曾有一头真龙陨落于此湖,好巧不巧,其陨落之地正好在水眼边上,龙血大规模的流入其中,不知怎的,竟然就使得此湖多了几分龙气。 再加上水底本身就有灵脉的缘故,多年蕴养下来,湖中便诞生了许多灵鱼. 按理来说,就凭着此湖之中的灵鱼,此地肯定也早就被修行者们给“涸泽而渔”了。 但谁让这里沾染着龙气呢? 在湖中数目众多的灵鱼之中,还会有少部分沾染龙气,进化成龙鱼。 龙鱼天生带着一丝龙族血脉,虽然没有化龙的可能,但是对于龙族而言,却是不错的水族道兵选择。 天下龙子龙孙,一旦要外放出去担任一地职司,一般都会奉命来到钓龙湖,取一定数量的龙鱼走。 这个数量一般在七十以上,三百以下,根据龙子龙孙的受器重程度,以及所要担任职司的重要程度来定。 得了这些龙鱼,以龙族的手段培养,不需要多久,便能养出实力不俗的道兵了。 这就是天然属于龙族的班底。 因此,此湖对龙族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龙族掌天下水泽,实力雄厚,寻常修士惹不起,能惹得起的也没必要为了几条鱼结怨,所以多年以来,没人敢行那涸泽而渔的冒犯之举,也没人敢在水底建立洞府。 当然,龙族也不是那等霸道不讲理的种族,知道这天下的好处不可独占。 所以还是开了口子,若是其他修行者有兴趣,可以在湖上垂钓,但只能钓,不能捕捞。 钓上多少,就全看个人的水平了。 按照清羽道人来说,在这座湖钓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水里的灵鱼多少年来早就鬼精鬼精的,一般的钩子可不会咬。 清羽道人半个月也只钓上来三尾,炖了一锅鱼汤,评价极佳。 谢怜之所以来到此湖,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要参加龙孙宴,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这龙鱼乃是龙族手底下的最佳道兵,那龙孙手上未必有多少,自己若是能钓上来几十条,绝对就算得上不错的礼物了,任凭谁也不能说她抠门。 二来则是在此地等待祝青青。 她突然晋升法相,一时贪乐,飞的忘乎所以,倒是忽略了祝青青. 不过问题不大,她先前跟祝青青说过自己有在这里钓鱼的想法,祝青青找不到她的人,应该是会来这里看看。 她一边垂钓,一边等待就是。 钓龙湖不光在修行界有名头,在凡人世界也是一处神奇之地。 不少渔夫试图在这里捕捞,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至于来钓鱼的嘛,却也不少,但有收获的很少,古往今来,也就那么几十个凡人能有此福运。 别说是钓上来龙鱼了,就是普通灵鱼,凡人想要让其咬钩,也必须得是福泽深厚之人才可以。 事实正是如此,这几十个成功的“钓鱼佬”,最终都青史留名了,有了一番不俗的成就。 因此,此湖就多了几分玄奇的名头。 来这里碰运气的凡人也不少。 谢怜走到湖边,有一个老人正在卖着钓竿和饵料. 这种在钓龙湖边上贩卖鱼竿的老人,等同于前世景区里的导游一般,来一个客人,便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此湖的神奇之处。 ····· 就比如说谢怜,刚一靠近,老人便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您也是来钓龙湖钓鱼的?小老儿跟你说,这钓龙湖可不简单啊,传说..” 一套早就背诵的滚瓜烂熟,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推销言语就要说出来,结果却被谢怜打断。 “不必多说了,你这里最好的鱼竿和饵料是什么,我要了。” 谢怜的干脆利落,反倒是让老人有点不会了。 不过他反应的很快,连忙取出一个用翠竹制成的鱼竿,和两桶饵料。 一桶是自己调配的,已经搅拌均匀了。 另一桶则是蚯蚓,小鱼小虾之类,看着很新鲜干净。 “多少钱。” 谢怜对钓鱼是个纯粹的门外汉,前世虽然也了解过,但大多数都是看钓鱼佬空军后幸灾乐祸的发一些弹幕取乐,真要是自己尝试,却还是头一次。 这古代的原始鱼竿,和前世那种工业产品自然没得比,一眼看去,结构很是简单。 “这个,二两银子。” 老人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 这价格肯定是贵了。 但谢怜却觉得司空见惯,景区嘛,哪有不宰客的? 她随意的取出二两银子,放在了老人手中。 “钱货两清了。” “这.” 老人反倒是有些愧疚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居然不讲价?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 他在这里摆摊多年,还真从未见过这等阔绰的大小姐。 倒不是说没有有钱人来这里钓鱼,事实上越是达官贵人,越是想来这里碰运气,但既然都是达官贵人了,自然有最好的装备,哪里瞧得上他一个农家老头自制的钓具? 因为这钱多少拿着有些烫手的缘故,老人叫住了兴致盎然就要去垂钓的谢怜,指着钓龙湖说道。 “小姐且听小老儿一言。” “老丈请说。” “这钓龙湖虽然传说有灵鱼,但是古往今来钓上者却是屈指可数,小老儿祖祖辈辈在这里摆摊也有二三百年年了,就只有祖先见到有一人中过鱼,大多都是兴冲冲的来,气呼呼的走很多人以为,是自己的钓具不好,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其他,但小老儿观察,却觉得和钓具没有什么关系,有的王孙贵族,拿着金杆子,银杆子来,不也还是一无所获么?” 谢怜听到这,知道老人要给她传授经验,虚心问道。 “那老丈认为,这里的鱼该怎么钓?” 老人咧开嘴,露出一口豁牙。 “小老儿哪有这个能耐指点小姐钓鱼?只是多年观察,有了些想法,凡是来这里钓鱼的,都是怀揣着钓到一尾灵鱼,换取富贵前程的念头,但这灵鱼可不是那么好钓的,不仅要看运气,还要讲究方法您看这些岸边垂钓的,必然是无功而返,不可能中鱼,真正懂行的,都要乘船往深处去,越靠近湖心,越是有机会中鱼,我过去听一个去过深处的人说过,那里甚至能够看到灵鱼几十条一起跳出水面的奇观,只是看得着,却钓不着。” “懂了,越往深处去,机会越大是吧。” “是的,但也不能太深,最多深入三分之一左右,在往里走,就莫名的会兴起风浪,若是不信邪非要往里钻,即便是翻船的也不在少数,大家都在传,说是湖中心是仙人才能垂钓的地方,非是凡人能够进去的。” “明白了,多谢老丈。” 谢怜有了一些收获,虽然这些事情她迟早也能弄明白,但能少走一些弯路总是好的。 谢过了老人,便前往了岸边。 果然就跟景区一样,已经形成了产业链,岸边马上有人问她要不要租船。 谢怜自然不会吝惜金银,租了一辆乌篷船,也不要人跟着,自己就往湖中心去了。 如她这般一直往里走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但到了三分之一处,所有船只都停了下来,再往深处就不是他们能去的了. 但谢怜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人站在船头,摆弄着钓竿,也不见怎么操纵,小船自己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 “又是一个找翻船的蠢货。” 不少有经验的“钓鱼佬”见此,忍不住发笑。 但也没制止的意思。 翻船不是什么大事,丢人罢了,此地只是内陆湖,又不是大海,会水性的自己就能游出来,不会水的这么多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只想看看乐子,然后再把人救起。 但谁人能想到,那平平无奇的乌篷船,竟是直接进入了深水区,行驶的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点翻船的迹象。 一晃眼的工夫,竟然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进去了!” “居然能进去?” “我不信!” 能在此处钓鱼的,多是老手。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想钓一条灵鱼富贵终生,或许是纯粹爱好,就喜欢钓鱼的这种感觉。 但无论是动机如何,这些经验丰富的老钓手们,都从未见过湖心的风景. 谢怜就这么施施然的驾着船进去,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露出激动之色,还以为无形中的限制消失,凡人也可以进入其中了,顿时收起钓竿,驾着船就朝着湖心冲去。 但刚一越界,就听到呼啦一声响,一个大浪头无风而起,将整个木船都掀翻了。 呸! 一船的钓鱼佬都沉到了水里,不一会儿游上来,狼狈的吐掉了口中的湖水. “进不去,怎么想都进不去啊!” 他们气急败坏的说道。 众人见此,也熄灭了尝试的心思。 有人眼里露出激动之色。 “如此说来,刚刚那驾船的小姐,或许是一位仙人?” 这个念头涌出来的瞬间,众人眼中就露出了热切之意. 钓龙湖自古以来就有仙人传说,但要说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次。 谢怜初来乍到,对于钓龙湖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清羽道人在笔记中也只是记载了钓鱼之事,却没有说此地的规矩。 等到她真正进入湖心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里设有一道禁制。 只有身怀法力的修行者,才能顺利通过。 至于凡人,别说是通过了,就是从外界去看,也只能看到波澜不兴,空空如也的湖面。 一道禁制,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 实际上,在这湖心岛垂钓的修行者不少. 谢怜大概扫了一眼,约有十几个人。 大家都很默契,各自占据一个区域,基本上不会乱走。 因为是修行者的缘故,当然也不需要船只了,坐在水面上就能垂钓,像是谢怜这种驾着船进来的,显得分外古怪。 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谢怜是有点尴尬,但也就只有一丁点罢了,反正大家都是钓鱼,只要不干扰别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选了湖心东南角,那里人最少。 乌篷船就停在湖面上,谢怜喝了一口酒,装好鱼线,放上饵料,抛入水中。 这一系列动作很简单,做的行云流水。 接下来,就等中鱼了。 刚钓鱼的初学者大多都是一样的心情,静不下来,盯着水面,时刻期待有鱼中钩,谢怜也不能免俗。 瞪着眼睛看了好几个时辰,终究意识到想在这里钓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是我想多了,清羽道人在这里折腾了半个月,也只是钓上来三尾鱼罢了,而我却想短时间内有收获,怎么可能呢?” 谢怜并不气馁,也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这事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修行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随心所欲,体会自然之乐么。 所以她将钓竿架在船上,也不去关注了,而是取出《清羽杂记》,有滋有味的读着。 读到高兴处,还会取出葫芦,喝一口酒。 至于钓竿嘛,则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一晃眼,便是两天过去了。 在这里钓鱼的修士大多都没有动,只有一个人收起钓具,化作一道流光飞走。 但也有两个新来,他们在选位置的时候,特意看了看东南角,目光掠过谢怜的时候,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不过就是驾着一艘船而已,有这么奇怪吗?” 谢怜小声的嘀咕。 钓鱼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又是三天过去。 谢怜依然一无所获。 ------------ 第九十八章 高深莫测,实则不解(7k) 饶是她心态平和,此刻也有了那么一丝狐疑。 因为除了她之外,一半的人都有收获。 尤其是跟她一样,同处于东南角的那位,更是五天时间,中了十四尾鱼。 其中十三尾都是普通灵鱼,甚至还有一条龙鱼。 “不对劲。” 她法眼一扫,透过水下,能够看到一些灵鱼在游动。 数量要比其他人那里少的多。 谢怜这几日,本来就是能钓就钓到的心态,鱼竿放着没动,自己看书喝酒,没怎么投入心思。 如今认真起来一看,却是发现了端倪。 自己这个区域的灵鱼太少了,而且对她投下的饵料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反倒是隔壁的那位,周围的灵鱼数量是最多的,东南角大多数的灵鱼似乎都朝着他聚了过去,在他的鱼钩边上至少围着十几条鱼。 时间长了,总有忍不住咬钩的。 这一幕,让谢怜看的羡慕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些修行者钓鱼,应该和凡人不同,或许饵料都是特意调制的,而我的都是从老丈那里买来的普通饵料,对这些灵鱼的吸引力有限。” 这让谢怜犯了难。 自己上哪里去找更好的饵料去? 等等! 她摸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黑漆漆的药丸,取出一枚细细的端详了片刻。 “这真的是饵料吗?杜凝儿这丫头是这么猜测的,但总觉得她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这些药丸,就是年后丹阳子托杜凝儿送来的礼物之一。 理论上来说,丹阳子送出来的东西,大概率应该是丹药. 但无论是谢怜还是杜凝儿,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丹药表面圆滑,且带着丹香,有些极品的,甚至还自带异象。 可是这些呢? 一来表面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看着就像是随手搓出来的。 二来没有丹香,即便是凑到鼻尖去闻,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味道. 丹阳子说,谢怜只要看见了,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他那是过于高估了谢怜。 实际上谢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杜凝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药丸,她打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师祖会炼制出这样的“丹药”,于是便猜测,这可能是饵料。 她见过丹阳子钓鱼,老道有这个爱好,平时用的饵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但对于这个猜测,谢怜是不大信的。 丹阳子莫名其妙怎会送她钓鱼的饵料? 莫非神机妙算,知道谢怜有朝一日会来这钓龙湖? “此物多半不是凝儿丫头猜测的用途。” 谢怜想了想,又将药丸收了回去. 时间还很充裕,此地距离岷江也不远了,反正日期还早,自己也没必要着急。 就算是中不了鱼,在这个安静的地方看看书也是挺好的。 于是她又坐了下去,喝一口酒,看一会儿书。 却不曾想到,她这个连续的动作,倒是让隔壁的那位“邻居”生出了兴趣,上下打量着谢怜一阵,主动开口说道。 “道友喝的是什么好酒?这几日间见你时不时喝一口,倒是把我的馋虫都给勾出来. 谢怜放下《清羽杂记》,抬眼去看。 邻居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留着短须,一副职业渔翁的打扮。 此刻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很是面善。 谢怜也随之一笑,将酒葫芦抛了过去。 “朋友送的,想来应该是好酒,道发可以品尝一二。” “渔翁”接过葫芦,也不客气,直接往嘴里倾倒了些许,一口饮下,眼中露出了赞叹之色。 “果然好酒!” “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其中还夹杂着药草的香味。” “长期喝此酒,对修为可是大有裨益,只是拿灵药来酿酒,多少有些败家了,一般人可是消耗不起啊。” 听着对方的感慨,谢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都是朋友所赠,我我可没有身家自酿这等美酒。” 那人又问。 “传闻中有一种美酒,存在于乾国东部,名为百草酿,却是与此酒有些相仿,不知道友是否听说过?” “哈哈,这不正是百草酿吗?乃是丹霞山特产,鲁少彦鲁道长与我相熟,前些日子送来了不少。” “鲁道长?莫非是丹霞山跛脚真人?” “道友听说过?” “这是自然,跛脚真人急公好义,生性洒脱,于世间早有名号流传,没想到道友竟是鲁真人的好友。” 他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谢怜的船上。 先是将酒葫芦归还,然后摘下斗笠,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华元义,九公山三阳观观主,见过道友” 谢怜有些惊讶,连忙回了一礼。 “竟是堂堂一派掌教,在下谢怜,见过道友。” 华元义看起来是个豁达之人,将斗笠随便丢在船上,爽朗一笑说道。 “道友此言真是折煞我了,我那三阳观算上华某,总共不过七八人,大鱼小鱼三两只,实在是不堪提起,哪里当得起什么掌教之名?不过只是师父临终前托付,华某才担起了此责罢了。” “即便是只有七八人,那也是一处门户了,不像是我,籍籍无名,也没个派别。” “那样也好,自由自在,天下之大,任意逍遥,难怪道友不急不缓,钓鱼无果,也毫无急躁之意。” “非是不急,而是急来无用,实际上我早就心急如焚了。” “哈哈哈,那我可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华元义大笑,却是存着成心结交谢怜的心思。 目光扫过钓竿,鱼线和饵料,说道。 “道友当真是随性,就带着这些凡俗钓具,就想要来钓灵鱼,若是放在几千年前,或许还有些希望,但要是现在嘛,这里的鱼可都被养的精了,绝对是不会来咬钩的。” 谢怜苦笑说道。 “不瞒道友,我对钓鱼一事,完全是个门外汉,来这里之前还真没想这么多,更不知道在这里钓鱼,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门道,钓具好不好,都只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在于饵料.这湖里的灵鱼,都被养刁了,寻常饵料可吸引不了它们,非得是有灵性的食料才可,灵性越足,越是能吸引他们。” “原来如此。” “道友难道没有发现,为什么湖心这么大,就东南角无人吗?那是因为华某在这里的缘故,经常在此垂钓的人,都知道华某擅长此道,所以往往我在哪里,他们都会特意避开,与我贴的太近,注定鱼获是不会多的。” 见谢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华元义又说道。 “而我之所以能够每次都有收获,就在于我调制的饵料。” “此料子用了十三种灵药混合,又以灵兽的血肉作为主料,再施展以秘法,最终就变成了吸引这些灵鱼的好饵料。” “今日得见道友,算得上是缘分,喝道友一口灵酒,自然要偿还一二,正好华某这里还有一些多出来的料子,不如就给道友吧.” 说话间,华元义取出一包饵料,放在船上。 也不等谢怜拒绝,身形一闪又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位置。 只是对着谢怜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道友了。” 谢怜也对他拱了拱手。 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饵料一看,果然非同一般,透着浓香味不说,灵气也很浓郁. 随便取了一点丢入水中,果然有不少灵鱼汇聚而来。 “料是好料子,但华道友这人..” 谢怜心中有些思索。 她觉得,此人有些“真实”。 先前还只是闲聊一番,在听说她和鲁道长关系好之后,便主动来到了船上,一下子热情了很多倍。 后来还主动拿出了饵料交好。 当然,这一系列行为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前后连接起来,却显得目的性比较强了。 只不过这也不会招来谢怜的恶感,首先不一定如她所想,其次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什么好指责的,相反自己应该感激才是。 换了新的饵料,没过多久,果然中了一尾鱼,称得上是立竿见影。 华元义一直分心关注着这里,还特意说了句:“恭喜”。 谢怜自然客气的回应了几句。 之后就没有再交流什么了,大家都在安心的钓鱼。 丹霞山。 丹阳子斜靠在山崖前的一块青石上,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百草酿,然后抬起头,看着逐渐被染红的晚霞,喃喃说道。 “算算时间,谢道友应该已经要到岷江了吧?” “我那养龙丹,就要派上用场咯。” “这天底下哪还有老道这么贴心的人?不光送请帖,还连礼物都准备好了,谢道友啊谢道友,等老道我寿宴之时,你可得准备份大礼啊!”。 又是一天过去。 谢怜面前的桶里已经有了五条灵鱼。 相比于前几日的蹉跎,收获肯定算是不错了。 但谢怜并不满意,虽然这五条灵鱼看起来很是肥硕,够她吃一顿大餐,但她来这里钓鱼,又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满足口腹之欲。 更多的还是想要钓一些龙鱼,当做是礼物去参加龙孙宴。 看目前这种情况,龙鱼似乎对饵料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如果时间足够,自己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的,应该是能钓到一定数量. 但算算日子,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谢怜挥霍。 “难道说换一个礼物给龙孙?” 谢怜很是头疼。 不懂就问。 她看向仍然在那边垂钓的华元义,虚心求教道. “敢问道友,有什么办法能够钓到龙鱼?” “龙鱼?” 华元义一怔。 “道友竟是冲着龙鱼来的?” 他没想到谢怜钓鱼的本事不太行,但野心却是不小. 这龙鱼岂是好钓的? 他这些时日,也才仅仅只捞到一条而已。 这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对,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一定数量的龙鱼,道友既然是此道行家,可有什么招数教我?” 谢怜问道。 “龙鱼与其他灵鱼不同,首先数量就比较稀少,因为沾染龙气的缘故,寻常饵料并不是太吸引它们,道友也看到了,我这里也只有一条,如果道友需要,我倒是可以让给你。” 华元义倒是舍得,拿根草绳拴着鱼嘴,就要给谢怜送过来。 “万万不可,道友也蹉跎了这么久,才得到一条,我怎好意思收下?而且我所需的龙鱼数量可不少,至少也要有数十条才可以。” “数十条龙鱼?那可就难办了,除了龙族之外,极少有人能在钓龙湖取走数十鱼获。” ”这是为何?如果道友这样的行家花费大量时间在此,折腾些岁月,总还是能钓够这些数目的吧?” “此言倒是不假,但却会因此而得罪龙族,世人都知道钓龙湖对于龙族来说是重要的资源,若是大量钓取,没有多久恐怕湖里就没有龙鱼了.龙族没有敝帚自珍,允许天下修士来此处钓鱼,这是龙族的豁达,也是一份情义。我等修士自当领情,不必做恶客讨嫌。” “原来如此,倒是合理。” 谢怜点了点头。 看来龙族和修士的心里都是有默契的。 钓鱼可以,但不能过度。 这么久以来,修士们都遵守着这个规则。 原因倒也简单,其一是钓龙湖本来就是因为水眼染了龙族之血,才因此得了造化,变成了现在的灵湖;二来则是龙鱼对于龙族来说是极佳的道兵,但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就没有太大的价值了,钓几条尝尝鲜,或者用来观赏都没问题,但要是钓的太多,那就有些没道理了。 跟华元义交流了一番之后,谢怜便坐了下来,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华元义没有理由骗她,连他这种精于此道的修士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钓到足够数量多的龙鱼,那么她就更没机会了。 可若是没有龙鱼,自己又要拿什么作为礼物去见龙孙呢? 而且,不光是考虑到送礼,谢怜自己也对龙鱼有一定的兴趣。 连清羽道人那等苦修士,都在《清羽杂记》之中赞叹龙鱼的美味,谢怜怎能不感到好奇? 就这么无功而返,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她犹豫了少许之后,第二次摸出了丹阳子所赠的药丸。 “这东西看着是真不像饵料,但凝儿那丫头说是,姑且就信她一次,且让我来试一试。“ 谢怜也不多想,手指一搓,就将药丸碾成了粉末,屈指一弹,洋洋洒洒的落入到了钓龙湖之中。 隔壁的华元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在注意着谢怜的动作。 见此,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位道友,还真是不信邪啊,居然还想尝试。 他是此道行家,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这钓龙湖是他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算一算时间,他在这里钓鱼的历史已经可以追溯到五六百年前了。 这五百六年的时间里,不乏有真仙级数的存在来钓龙湖找乐子,最终也只不过收获个位数的龙鱼罢了。 当然,不排除这些真仙是给龙族面子,故意控制了鱼获的数量。 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龙鱼确实很难钓。 谢怜一个门外汉,连饵料都要他赠与,居然奢望在短时间内钓到数十条龙鱼 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至少在华元义这个内行人眼里,纯粹就是在妄想。 他眼里笑意愈发的浓郁,想要看看谢怜失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 但没过多久,却是笑容渐渐凝固。 “怎么会?” 他不可思议的起身。 就在谢怜将药丸粉末洒入钓龙湖的时候,整个湖心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哗啦啦! 湖面之下,无数灵鱼都躁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朝着乌篷船所在的位置狂涌而去。 但这些灵鱼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目的地。 因为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一条条平时极少露面的龙鱼冲了出来,释放出了血脉之中的那一丝龙威,将所有的灵鱼逼退,然后自己冲向了乌篷船。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乌篷船周围,光是肉眼能看到的,就至少有上千条龙鱼。 而在水底深处,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龙鱼变现的异常躁动和亢奋,大口大口的吞着这个区域的湖水,就好像这里有什么对它们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一幕让华元义愕然。 让谢怜狂喜。 “凝儿这丫头真没骗我,原来这药丸真是饵料!” 见此,谢怜立即做出了判断。 这药丸真就是专门用来钓鱼的饵料! 不管丹阳子是未卜先知,还是单纯的希望谢怜也能跟他有同样的爱好,反正这“饵料”是帮了大忙了。 谢怜连忙收回鱼线,将饵料捏成一块一块,放在鱼钩上丢下。 龙鱼瞬间红了眼,拼了命的想要咬钩。 为了这小小的一块饵料,它们甚至开始竞争,那些年轻些的,身体弱的,都被撞到了外围。 最终一条足有半米大的肥硕龙鱼成功咬钩,被谢怜一把拽起。 “好大鱼!” 谢怜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钓鱼佬天天空军却还要执着钓鱼了。 这种收获的快感实在是很让人沉醉。 龙鱼死死的咬住钩子,谢怜让它脱钩的时候,还费了不小的力气。 准确来说,是它确认自己完全吃光了饵料之后,才主动松开了嘴。 “丹阳子道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折腾出来的饵料,竟然能让龙鱼这么疯狂。” 谢怜深深叹服。 想来也觉得很正常,丹阳子可是炼丹大师,连渡劫丹那种神物都能炼制,何况调制一些饵料? 她连连抛钩,钓上来一条条硕大的龙鱼来。 渐渐的,所有的修士都被吸引了,站起身瞠目结舌的看着这违反常识的一幕. 谢怜不仅能够钓到龙鱼,而且钓的还都是大鱼。 这钓龙湖之中最大最肥硕的龙鱼,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涌了过来,宁可被钓上岸去,也要吃下饵料。 转眼之间,谢怜已经收获了五十多条。 而就在此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娘娘,终于找到你了!” 谢怜回头一看,正是祝青青。 此女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眸之中满是喜色,眼角甚至都有泪花闪烁。 “抱歉,说好的步行等你,结果出了点岔子,不小心跑了这么远” “没有没有,能找到了就好,我还以为,还以为娘娘不要我了.” 祝青青连忙摆手,眼里满是后怕之色。 她按照约定的那样,先去除了恶妖,之后又寻了几头道行比较深的大妖,交代他们“万妖教”已经解散的事情,并且世上以后再也没有圣母娘娘,警告他们不可为恶,并且将她说的话传出去. 在武力威慑下,大妖无敢不从。 做完此事之后,她便马不停蹄的沿着直线去寻找谢怜。 本来按照约定,谢怜行进的速度不会很快。 但她一路追寻,却是迟迟没能见到人,于是心中就不安了起来,还以为谢怜出尔反尔,改了主意不算收她这个奴婢了。 当时,祝青青真是深受打击,又急又怕。 只是后来想到谢怜说过要来钓龙湖钓鱼一事,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路找到了这里。 没想到谢怜真的在此。 “我虽然谈不上一诺千金,但也不会轻易爽约。” 谢怜手指着船上蹦来蹦去的龙鱼,存心炫耀道. “快看看,我的收获!” 祝青青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 钓龙湖名气不小,距离她修行的苍云岭也不算太远,她当然听说过此湖的大名。 虽然未曾亲自来过,但也知道这湖里的鱼鬼精鬼精,不是轻易能够钓上来的. 可谢怜倒好,不仅收获满满,而且每一条都是大鱼。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龙鱼?” 祝青青抓起一条细细打量,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其他灵鱼还只是难钓,可是这龙鱼,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至少在祝青青所能接触到的层次,能够轻松钓到龙鱼的人是不存在的. 毕竟修行者修行才是主业,没有那么多吃货会为了龙鱼而下苦功夫。 “你数数,有多少条了。” 谢怜很是开心,她这是欲扬先抑,前几日一无所获,最后收获满满。 “有六十六条。” “够了,你把这些收起来万万不可死了,我再钓三条,咱也来尝尝鲜。” 六六大顺嘛,虽然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这个概念,但谢怜还是执着的准备了六十六条龙鱼,作为给龙孙的礼物。 这绝对称得上是不错的礼物了。 当然,她也不会忘记犒赏自己,正好祝青青来了,煮一条,烤一条,再红烧一条。 想必够他们两吃个痛快了。 “若是人人都是娘娘你这样的钓法,恐怕龙族要心痛的流泪了。” 祝青青一边将龙鱼收起,一边笑着说道。 感受到周围人震惊,艳羡,嫉妒的眼神,她有些骄傲,但也没太过于骄傲。 在她眼中,谢怜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钓鱼而已,肯定是难不倒她的。 殊不知,谢怜今日这一番表演,给在场的钓鱼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好了,收工吧。” 谢怜最后钓了三条,果然就收手了。 他此次虽然钓的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要给龙孙的,只有三条自用。 此事若是让龙族知道了,也断然不会怪罪于他。 所以谢怜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城镇里找个手艺好的厨师,把这三条鱼制作成美味的佳肴了。 临走之时,谢怜忽然间想起一事,猛然间回头看向华元义。 “华道友。” 后者如梦初醒,连忙拱手。 “谢道友!” 此刻对于谢怜,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敬畏”了. 难道说此人才是钓鱼行家,先前只不过是在藏拙? “你先前赠我饵料,让我有所收获,应当礼尚往来,所以我今日也赠你一些,但数量不多,还请道友莫要见怪。” 谢怜将最后仅剩的药丸连着瓶子一起丢了过去。 就当是还人情吧! “多谢道友。” 华元义目送着谢怜离去,目光落在玉瓶上,眼里露出好奇之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饵料,竟然能让龙鱼如此疯狂。 打开瓶子一看,却是顿住。 “这,这难道不是对龙族大有裨益的养龙丹吗?” 华元义震惊到无以复加。 养龙丹,专门针对龙族炼制的灵丹,能够增进道行,提纯龙气,使得龙珠更加纯粹。虽然表面看来平平无奇,连药香都没有,但这是对于人族而言。 若是换做龙族,则能够嗅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奇香。 难怪龙鱼如此疯狂,它们身怀龙族血脉,自然能够感受到养龙丹的味道。 “此人到底是谁,竟然将能够轻易收获龙族友情的养龙丹当成是饵料,仅仅用来钓鱼.. 华元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说谢怜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这种用养龙丹当饵料的奇人,他过去别说是见过,就连想都不敢想。 一瓶养龙丹,最后就只剩下一丸半,华元义看了都觉得心疼。 但转念一想,却是眼前一亮。 “正好,龙孙宴马上要开始了,我正在发愁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现在倒是不必担忧了,有这一丸半养龙丹,想必龙孙应该是会满意的。” 一念至此,华元义大笑,也没了钓鱼的心思,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 第九十九章 故友情况,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8k) 算一算,谢怜此行也走了很长时间。 这期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小宁县这座偏僻的小县城,再次沸腾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 小宁县的骄傲,古往今来第一知识分子,读书人的最高榜庄墨陈,在辞官还乡后,再次被天子启用,并且直接飞黄腾达,光是大学士这样的虚衔就加了足足七八个。 据说等到了丰都之后,天子还会单独建立一个权柄极大的衙门,就交给庄墨陈来管理。 天子的亲儿子,当今六皇子,也会进入这个衙门当副手。 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的到处都是。 丰都之中乱成一锅粥,无数达官贵人都在打探,试图弄清楚陛下真正的意图。 庄墨陈的出身,以及所有的经历,都被他们研究了个透彻。 “此人过去倒是个忠义之臣,在地方上做了不少事,回京之后因为不满陛下的所作所为,所以辞官还乡。” “什么忠义之臣?在我看来,不过是卖直邀名罢了,你看看现在,竟然还要陛下亲自去请,眼看着就要凌驾于我等之上了!” “确实如此,陛下当真是昏了头了,怎会任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之人?论出身,我乃诗书传家,论功名,我乃探花郎,而他只是个普通进士,陛下怎会如此器重他?” “据说是和仙人有关。”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前有全少泽因为仙人一跃成为侍中,现在又多了个庄墨陈,这世上怎得这么多幸进小人?” “陈大人噤声,我听说这个庄墨陈不简单,他和全少泽不同,他真的和一位仙人做了朋友,并且关系极佳,很多人都能作证。” “此言当真?” “若是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要去小宁县那等偏远之地?屈身折节请贤才吗?笑话,陛下是这样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这庄墨陈背后站着一位仙人,若是将来与我等产生嫌隙,不知该如何应对?” “未必会和我们产生嫌隙,陛下不是说要单独设个衙门,让庄墨陈独领吗?” “说到此事,我更是不明白,什么样的衙门居然会让六皇子也加入进去?若是不重要,根本不必皇子出马,若是重要为何不太子和四皇子去?”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庄墨陈之名,已经轰传了出去,至少丰都的达官贵人们,都在议论着他。 虽然他人还在小宁县,但是已经成了丰都的风云人物。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感慨,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早早巴结。 风雨欲来。 但作为风暴正中心的庄墨陈,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如往常一般,用过了“罗记”的早餐,之后慢条斯理的喝了一会儿茶。 片刻之后,有福来了。 “老爷,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庄墨陈缓缓放下茶盏,最后留念的看了看自家的院子,轻轻一叹,随着有福到了前院。 果然一切都收拾好了。 正如回家的时候一样,轻车简从,区区一辆马车而已。 而如今又要前往丰都,还是一辆马车,就足以装下所有的家当。 但毕竟今非昔比了,乾帝留下了十几个武道宗师,用来保护他的安全。 如今就守在马车周围。 “俨儿呢?” 庄墨陈问道。 “少爷在谢娘娘那边。” 有福说道。 庄墨陈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什么,朝着门外走去。 庄家外面,站着不少乡亲父老。 捧着鲜花,以及一些家乡特产。 见庄墨陈出来了,立即便围了过来,口中滔滔不绝说着祝福的漂亮话。 庄墨陈好不容易应付了他们,穿过人群,狼狈的进入谢宅,耳边的嘈杂才算是消停。 乡亲们见此,纷纷感慨。 “庄先生是个好人,又是个好官,本来就该做出一番事业,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遇到了谢娘娘,他的命运就改变了。” “是啊,听说这次庄先生之所以答应回丰都,是天子亲自来咱们小宁县来请的。” “我也听说了,天子还在庄家住了两日,才说动庄先生入朝此事当真是我朝佳话,足以千古流传。” 乡亲们面上满是喜色,眼里充满了骄傲。 小宁县过去毫无存在感,但是现在却成了焦点。 不光有谢娘娘,还有庄先生。 将来即便是离开家乡了,和外人提起来也会很有面子。 想想看吧,别人问起:“大哥你的家乡是哪里啊。” 就不必再抓耳挠腮的去介绍小宁县处于什么什么州,什么什么府,只是简单一句:“就是庄墨陈庄先生的家乡小宁县啊。” 就足以应对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提气。 逃命也似的庄墨陈好不容易进入了谢宅,外面的喧嚣就彻底隔断了。 他平复了下心情,果然看到了庄俨和小白狐在老槐树下交谈。 二者都很是不舍,虽然没有到流眼泪的程度,但也快了,只是强撑着。 兄弟之间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头再不舍,也不会愿意先哭出来,因为对方一定会借此嘲笑的。 庄墨陈毕竟是过来人,能够体会到少年之间的这种友情,笑着上前说道。 “你们两个,可说好了?” 庄俨气鼓鼓的说道。 “没有说好,我让他跟我走,他不听,非要留在这里。” 小白狐冷哼一声,振振有词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要在这里等娘娘回来,凭什么要跟你去那什么破丰都?” “谢娘娘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回来,你独自待在这里做什么?就不怕被城里的狗发现了,把你叼了去?” “我胡千里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一般的狗可奈何不了我.话说小庄你非要让我跟你走,是不是舍不得我啊,要是你真的舍不得,可以求我啊,我说不定会答应的。” “舍不得你?呸!我只是怕你在这里哭鼻子!” “我胡千里会哭鼻子?” “那一日怜姨走了,是谁哭的稀里哗啦?” “你,你你不也是吗?眼睛都肿了那么大,还好意思说我!” 二小的争论根本就没有尽头。 老槐树看了都无语,摇曳着树枝表示你们别吵了,实在不行打一架吧。 庄墨陈哭笑不得,强行把他们分开,然后看着庄俨说道。 “胡千里确实不太适合跟我们去丰都。” 庄俨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 小白狐虽然是背对着,但耳朵也竖了起来。 庄墨陈轻叹一声。 “丰都不比小宁县,作为乾国的首都,那里的情况要更加复杂,如果不是你娘早早过世,把你留在小宁县无人照顾的缘故,我甚至都想把你也留下来的。” “一入丰都深似海,你爹我此行看似风光,但实际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小白狐毕竟是个妖族,虽然会施展法术幻化,能够迷惑他人,但毕竟不是真正化形,难保就不会被人发现,若是有卫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降妖除魔,你爹我可不是谢娘娘,不一定能保得住他,所以,还是让他待在小宁县吧,这也是谢娘娘的意思。” 庄俨还没有说什么,小白狐就转过头来,眼巴巴的问道。 “谢娘娘说过这些吗?” 他这些日子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谢怜不辞而别。 临走之前甚至都没跟他交代什么事情。 “谢娘娘虽然没有明言,但庄某也能猜得出来。” 庄墨陈笑着说道。 “你想想,过去谢娘娘还在的时候,是不是很重视你的课业?” “在她眼里,你性格单纯,天真烂漫,还只是个孩子,现在的你不应该去经历太复杂的事情,而应该在熟悉的环境里成长更好.” “这里毕竟有老槐树在,还有青屏山你的那些长辈们。” 听到庄墨陈提起了自己,老槐树表示很开心,不断的摇晃着树叶彰显着存在感. 但小白狐听了这些,反而更加伤感了。 “唉,提到我的那些长辈们,我就更难受了,谢娘娘走了,虎叔叔和猴叔叔他们也想离开了,说是一个修炼体法,需要在外磨砺,一个修斗战法,需要不断战斗.他们心意已决,我劝了很久,但是都没有用。庄先生我好难受,大家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分别呢?谢娘娘走了,叔叔们也要走了。” 庄墨陈对于青屏山的事情不了解,也不太懂虎妖和猴妖修行方面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安慰小白狐。 他坐在小白狐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说道。 “这就是你长大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总有一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离开你的,你的路只有你自己能走。” 小白狐伸出爪子捂住眼睛。 “那太难受了,我不想长大。” 庄俨见了,眼眶里也泛出了泪花,似乎感同身受。 庄墨陈没有再说什么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小白狐一时接受不了,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 他陪着二小坐了一阵子,等他们心情平复了一些后,又缓缓开口说道。 “庄俨是我的儿子,我身为父亲,自然能够在他长大之前,为他决定一些事情。” “但是胡千里,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与我并不算熟悉,但你一来是俨儿的好朋友,二来是谢娘娘的学生,所以庄某也就斗胆拿大,给你提出一个建议。” “若你答应,或许也会对你未来的修行,有所裨益。” 闻言,胡千里连忙说道。 “庄先生太客气了,您是谢娘娘的至交好友,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您有什么建议就说吧,我照做便是。” 庄墨陈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在谢娘娘走后,我让俨儿代我传话,让你没事多去学堂看看,不知道你有去吗?” 胡千里点了点头,他这些日子确实去学堂看过,庄墨陈教学生读书的场景让他想到了自己和谢怜,越看越是怀念。 “我就要前往丰都了,唯一亏欠的,就是学堂里的孩子们,毕竟他们满打满算,才跟我学习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学堂就这么解散的话,实在是有误人子弟的嫌疑.所以庄某想要让你代替庄某,去学堂做老师,教导这些孩子们。” 庄墨陈徐徐说道。 “什么?” 胡千里露出惊色。 “我怎么能去教别人读书?” “为什么不能?我听俨儿说,你在谢娘娘这里学了东西,就会回去教给你的那些长辈们,你已经有一定的经验了,而且你还精通迷幻之术,只要你扮做人族,孩子们肯定不会发现破绽。” “不,我不行。” 胡千里还是拒绝,他对于要教导小孩子读书这件事情,带有一定的恐惧心理,似乎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他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心性,怎么可能去教别的孩子呢? “你为什么不行?我临走之前,我会跟孩子们,以及孩子的父母们说,你是一个很好的蒙学老师,他们会相信我的,除此之外,你还是谢娘娘的学生,这么久以来,你都在谢娘娘这里学习,你不仅懂得《千字文》,你还知道谢娘娘的教学方式,寓教于乐嘛,难道你都忘记了?” 庄墨陈的这番话让胡千里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谢娘娘的学生”这几个字触动了他。 庄墨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所以让你做这件事情,一来是为我分忧,让学堂能够继续开下去,二来也是给你找点事做,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孩子心性,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担负一些责任,身为男子汉,你终究是要长大的;至于第三,则是谢娘娘的教学之法,最是适合蒙学不过,庄某虽然知道寓教于乐,但严肃惯了,难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倒是你,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做一些事情,能够让你快点成长,也能让你忘记烦恼。” “我不确定此事会不会对你的修行有帮助,但谢娘娘说过,人生百态,红尘炼心,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坏处.具体要怎么做,全看你了。” “可我是妖,怎能去做人的老师?” “谢娘娘是人,不照样教你读书吗?” 胡千里思考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说道。 “我答应了。” 随后又说道。 “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不给庄先生和谢娘娘丢脸!” 庄墨陈欣慰的说道。 “好。” 片刻后,便到了学堂。 庄墨陈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端坐的学生们,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孩子们,请欢迎你们的新老师。” 胡千里幻化出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面容清秀,瘦瘦高高,细细看去,和谢怜的样子倒是有三四分的相似。 说起来胡千里确实是男狐狸,但是他最亲的就是谢怜,所以幻化的形象是尽力朝着谢怜的方向幻化的。 他明显有些紧张,但看到了庄俨鼓励的眼神后,却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大踏步的走上台前。 “我叫胡千里,是你们的新老师。” —— 老马拉着老旧的马车,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庄墨陈短暂的回乡之旅到此终结。 他掀开帘子,看着马车两侧的乡景,眼里流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本想在这里等你回来,没想到庄某也要走了,谢先生呐,再见之日不知几时” 庄俨看着父亲眼里的忧伤和怀念。 心里悄悄的想着。 “爹也是很舍不得怜姨的吧。” 他和小白狐都舍不得,哭的厉害,但是庄墨陈并没有哭。 这就是成年人吗? 原来经历分别,成年人轻易是不能哭的。 相比于庄家父子此刻的惆怅和感怀,谢怜就显得快乐多了。 六十六尾龙鱼,是给龙孙的礼物,已经交代祝青青收好,可千万不能养死了。 祝青青跟谢怜一样,喜气洋洋的样子。 她其实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早就辟谷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看着谢怜左右手都拎着大鱼,如沐春风的笑意,她也受到了感染。 她觉得谢怜很真,感情都是发自肺腑的,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摆出前辈高人的架势。 就比如说现在,她想吃鱼,于是就兴冲冲的跑到了据说兴化府厨艺最好的酒楼去了。 兴化府是一座大府,下辖七八个县,此地多水网,鱼获向来都是重要的收入之一,因此渔民众多。 因为不缺水的缘故,早在多年前,大量土地就被开垦,连续几个朝代下来,兴化府都算得上是重要粮仓。 虽然听说最近这几十年,粮食的收成不是太好,经常会有一下雨下几个月,或者几个月不下雨这样的极端天气,但兴化府依旧还是比较繁荣的。 至少在谢怜去过的城市里面,算得上是最好的。 当然,之所以这么计算,肯定是把丰都排除在外的。 当初她在丰都可没有丝毫逗留,逃命一般快速溜走,一路上哪里顾得上感受风土人情,没有太深的印象。 但是兴化府不一样。 谢怜一路走来,虽然称不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也是车水马龙,客如云流,有一番太平景象。 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打仗,不死人,即便是日子过得苦一些,那也算是太平了。 谢怜一路走到城东,看到一个二层小楼后眼前一亮,走到门口,看见挂着的一个旗子“江湖酒家”。 “这就是兴化府手艺最好的酒楼?” 祝青青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来。 “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酒楼的生意是不错的,但是吃饭的人都看着都不是什么贵人,而是一些江湖草莽人士,有的踩着凳子大碗喝酒,有的还在划拳,有的大声攀谈,时不时发出粗犷的大笑。 这些人随身还带着刀剑,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你猜这里为什么叫江湖酒家?” 谢怜看着店门口飘着的旗子。 “江湖嘛,面相的都是江湖人士,你看在座之人似乎有些不修边幅,但说不准这里面就有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的大侠,江湖上的事情,要说起来可是很精彩的,正所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身为从小看着武侠作品长得谢怜,怎么可能没有憧憬过江湖世界,没有做过武侠梦呢? 所以她看到这些江湖人士,不仅不会嫌弃,反而还颇为亲近,好奇。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挺想混江湖感受一下的。 不过想想,她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修士了,若是去做什么武林盟主,搞个什么英雄大会什么的,多少还是欺负人了,传出去还要脸不要? 于是只能悻悻的放弃这个念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祝青青咀嚼了少许,她不是很懂诗词,但就此句而言,越品越是有滋味。 “娘娘您怎么什么都懂?” 谢怜轻笑一声,就要解释,却传来了一个豪爽的声音。 “好句子,好诗词!” 坐在门槛上的一个中年光头男子,忍不住鼓了鼓掌. 他声如洪钟,或许是带着几分激动,声音更是显得如炸雷一般,起身之后,胖大而壮硕的身躯颇有威慑力,再加上光头形象,如果手上再拿个月牙铲,脖子上再带一大串佛珠,那就跟花和尚的形象很接近了。 光头男子走到谢怜跟前,抱了抱拳说道。 “在下朱子雄,早年间曾经也在江湖闯荡,之后厌倦了江湖厮杀,于是选择归隐,拿着多年积蓄在兴化府开了这家江湖酒楼,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上的兄弟来捧场,像是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倒是少见不过,先生方才那句诗词,几乎道尽了江湖人士的心情,现在想想,不免都回忆起了当初。” 谢怜左右手都拎着鱼,不好行礼,只能是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是朱大侠。” 朱子雄连忙说道。 “什么大侠,我都退出江湖很久了,若是先生看得起,喊一声朱老板就可以。” 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乐开了花,怕是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个称呼了。 “小姐是要来店里吃饭?就凭刚刚那句诗词,今天老朱做主,免单了。” 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显得很是豪爽。 “多谢朱老板的好意,只不过我们今日还真没有点菜的意思,而是自带了食材,听说江湖酒楼的厨子手艺最佳,想要请他出手,帮忙加工加工,至于加工费嘛,自然该是多少是多少,做生意不容易,我也不能占便宜。” 谢怜举起拎着的三条鱼说道。 右手拎着的是一条龙鱼,左手拎着的是两条普通的灵鱼。 谢怜此次收获不小,总共钓到了五条普通灵鱼和三条龙鱼,本来想一锅端了,结果发现这几条鱼实在是太大了,她和祝青青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只好先吃三条,剩下的留着以后在路上慢慢吃。 “只是帮忙加工吗?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不过先生您带来的这鱼这鱼,咝!” 朱子雄先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惊了。 如果只是大鱼,那还没什么,他走南闯北多年,什么大鱼没见过? 但偏偏这三条鱼可不仅仅只是大,反而透着一股子灵性,他盯着鱼看的时候,鱼也在看着他。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甚至会随着他的动作而生出反应。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谢怜右手提着的那条龙鱼。 更是闭着眼睛,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 但他看此鱼的时候,却觉得有一种不怒而威之感,甚至有点不敢多看。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龙鱼血脉之中的那一丝龙威在作祟。 “这三条鱼,都是从钓龙湖里钓出来的,不知道朱老板可能处理?” “钓龙湖!?” 朱子雄身为本地人,哪里能不知道钓龙湖的大名。 当即心头便是一跳,猛然抬头的瞬间,就只看到谢怜带着笑意的眼神。 顿时心头一松。 “原来是钓龙湖里的灵鱼,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二位,里面请!” 他连忙躬身,热情的邀请谢怜二人进去。 马上就清理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伺候二人坐下后,又上了茶,朱子雄拎着三条鱼进入了后厨。 “大哥,真是钓龙湖里的宝贝鱼啊?” 后厨一大群人都围了上来,眼里满是激动之色。 钓龙湖的传说已经有几千年了,身为兴化府本地人,他们哪里能不知道? 只是古往今来无数人垂钓,真正能有收获的却是极少数,至少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是不是传说中的灵鱼,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朱子雄伸手抚摸着灵鱼完美而柔顺的身体,眼眸之中满是震撼。 “就这一条鱼,咱要是献给朝廷,咱哥几个都能做大官!” 一句话,激起了众人心中的贪念。 有人眼神躲闪,搓手说道。 “要不咱” 结果朱子雄脸色一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敢动心,不想活了?” 那人低了低头,委屈说道。 “我也是替兄弟们着想啊,这宝贝鱼落在咱们手上,这得是多大的造化,总不能真一锅炖了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 若是寻常的利益,他们还能割舍,但这可是钓龙湖里的“宝贝鱼”。 他们很难不动心。 “我问你们,若是你们从钓龙湖里钓来了鱼,你们会怎么样?” 朱子雄冷笑一声,问道。 “给官府,做大官!!” “卖了,换钱!” 众人纷纷开口。 “可是外面的这两位,却拿来了咱们这里,就要做熟了吃掉。” 朱子雄说道。 “她们傻啊,这都舍得吃?” “我看是你们傻,真就利欲熏心了?那湖里的鱼是一般人能钓上来的?这二人不光钓到了,还一口气钓了三条,直接拿到咱们这里加工,常人能有这样的气魄?” 朱子雄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为金银,不为前程,钓鱼仅仅只是为了吃,他们是什么人,你们自己想吧。” 众人也不是真的傻,如此被点醒,却是猛然间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仙..” “嘘!” “总之,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等会我亲自掌勺,千万不能糟践了这三条鱼,你们一起给咱帮厨。” 厨房里很快就点燃了灶火,没过多久,调料下锅,香味就出来了 外面。 祝青青冷笑一声。 “算他们还有点脑子。” 显然,这丫头不放心,一直听着。 “人有欲望,很正常,没有欲望的,那是圣人这江湖酒楼之所以名头响亮,也不光仅仅是因为厨艺,也因为做事厚道,不缺斤少两,不应付差事,不然的话,你以为这些江湖客好伺候?这帮人啊,一言不合,掀桌子砍人都是有可能的。“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谢怜喝了一口茶,就是很普通的茶水,放在过去她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她的嘴被丹阳子养刁了,喝惯了云雾仙茶,再喝这些普通成色,就能看出差距了。 只可惜那云雾仙茶数量确实不多,丹阳子先后送了两次,但谢怜喝的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很珍贵,舍不得多喝。 朱子雄的好名声不是浪得虚名,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他就上菜了。 还不是只上一道菜,而是一口气上了三道。 大菜是龙鱼,因为体型太大的缘故,一张桌子甚至放不下,还得再拼一张桌子过来。 整条鱼上堆满了调料,麻辣鲜香,热气扑鼻,一下子就打开了谢怜的味蕾。 剩下两条灵鱼,一条炖了汤,也没放什么别的佐料,仅仅只是清炖,汤底乳白色,刚一掀开,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鲜香味。 另一条则是清蒸,很好的保留着灵鱼的样子,鱼肉细嫩,看的人食欲大开。 这三道鱼一上,整个酒楼,甚至酒楼外面一条街,都被香味填满。 “好香的味道啊!” “朱老板,你做的这是什么菜?” “咝,这味是真馋人啊!” 所有食客都坐不住了,集体起立簇拥过来,看着摆满了两张桌子的三条鱼。 有人吞咽着口水。 “朱老板,你不厚道,有这样的美食,不给我来一份?” 朱子雄苦笑一声。 “这三条鱼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我老朱哪有本事钓来?” 说话间,他看向谢怜,眼里露出忐忑之色。 “这位小姐,您尝尝味道?” ------------ 第一百章 原是仙人戏红尘,灾从何处来(7k) 谢怜笑着说道。 “江湖人走南闯北,什么美食没吃过?如此钟爱江湖酒家,足以说明朱老板的手艺肯定差不了。” 话音落下,就拿起了筷子。 但朱子雄却是心头一凉,他就坐在前厅,是怎么知道这三道菜是我主厨的? 谢怜夹了一块鱼肉,放入了最终,闭着的眼睛猛地张开,冲着朱子雄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好吃!” 朱子雄的厨艺确实是不错。 但之所以美味到这种程度,九成九的功劳其实还是龙鱼本身。 这龙鱼或许是因为沾染龙气的缘故,吃起来自带一股火辣之感,尤其是吞入腹中,更是如火线一般,迅速莫延全身。 整个人身体都暖起来的瞬间,还有大量的灵气炸开。 不得不说,对于修行者而言,可以说是绝味了。 “你也来吃。” 谢怜招呼祝青青。 二人就这么动起了筷子。 众人本以为这两条鱼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吃的掉,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就是十几个人都未必吃得下。 但谁能想到,他们一个看起来是文弱大小姐,一个看起来是娇滴滴的姑娘,结果肚子却跟无底洞一样,硬生生的将两条鱼吃了个干净. 就只剩下鱼骨还摆在盘子里。 “真好吃,我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祝青青摸着肚子感叹。 她觉得自己过去忙于修行,真的错过了人世间太多的美好。 “尝尝汤的味道。” 谢怜盯上了鱼汤。 祝青青不等谢怜自己动手,便抢先一步盛好,然后递给了谢怜。 后者轻轻喝了一口,果然鲜香到了极致。 “人间至味,莫过如此了。” 谢怜感慨少许。 然后目光扫向众人,最后定格在朱子雄身上。 “朱老板辛苦了,也来喝一碗,尝尝自己的手艺吧。” 祝青青立马盛了一碗,递给朱子雄。 他双手颤抖,不知道该不该接。 “让你喝,就喝吧。” 祝青青说道。 “多谢。” 朱子雄接过,喝了一口,还不等到他品出滋味,就听到身边人全在惊呼。 “人呢?” “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见鬼了!” 朱子雄连忙看去,上一秒还在眼前的二人,突然间消失不见。 用陶瓷大碗装着的鱼汤也被喝的一丝不剩了。 桌面上还放着一粒银锭子。 所有人都炸开了锅,这一幕让他们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莫非是传说中的仙人?”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朱子雄。 然后就看到无语的一幕。 朱子雄一口就将碗里的鱼汤倒入口中,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真没出息,我们难道还会抢你的不成?” 众人嘴上说着,但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 —— 青屏山。 正如庄墨陈所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一时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 虎妖和猴妖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准备离开了。 相比于谢怜离开的时候,青屏山无疑是热闹了许多,从一个只有几个小妖抱团取暖的团伙,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妖族势力。 倒不是说白素有什么开宗立派的野心,而是随着灵气的增长,整个青屏山都在异变。 天材地宝的大量出现,精怪小妖的大量诞生,都昭示着此山已经朝着真正灵山而蜕变. 尤其是当周围的几座山上的妖精都得了消息,来到了青屏山后,更是让青屏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人一多,心思就乱。 妖也是如此。 大量小妖的诞生,以及附近妖怪的聚集,毫无意外的打破了青屏山的宁静。 指望一群刚刚脱离了茹毛饮血生涯的野兽懂得什么和平相处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大量的妖怪在青屏山厮杀了起来,为了地盘,为了天材地宝,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为,仅仅只是因为天性使然。 白素最开始并没有理会这些小妖。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本就是自然之理。 这些小妖刚刚脱离蒙昧,还在凭着本能行事,等到道行深一些,就不会再这么闹腾了。 但这只是白素最初的想法,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样放任下去是不成的。 因为已经有人死在了青屏山! 是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被一个豹子精,一个狗精杀死,直接吃了填饱肚子。 然后就跟无数妖精一样,惊奇的发现原来吃人有助于增加道行。 渐渐的,在这两个妖怪的带头下,越来越多的小妖开始吃人,甚至主动下山去找人吃。 此事的发生,让白素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老师回来,发现青屏山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够交代?” 她感觉到了危险,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于是沉香谷之中的土著妖族们便杀了出去,开始惩戒这些妄图吃人的恶妖。 说是土著妖族,实际上只是金丝猴和老虎而已。 他们一个修的是“斗战法”,要在战斗之中进步。 一个修的是炼体法,虽然不至于说变成战斗狂,但适当的磨练肯定是有益的. 于是二者果断出击,直接打杀了一批,镇压了一批,使得青屏山妖众瑟瑟发抖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原来此山有主。 沉香谷众妖有完整修行法,又修心养气,积累雄厚,自然不是这些野妖能比的,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将所有小妖收拾的服服帖帖。 最后,白素做出了选择,将这些小妖之中心性好的,潜力高的,收入到了沉香谷培养。 至于其他不收的,也传授给了他们一些粗浅的修行法,并且定下规矩,每个月的月中,群妖都要到沉香谷的谷口,听小白狐的父母教学。 不管外界妖族怎么样,至少在青屏山,白素打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一番整顿后,果然气象不同,一座山的妖怪都变得规矩了起来。 相比于过去,沉香谷之中已经多了十四个小妖了。 多是刚觉醒灵智不久,心思单纯,且有些潜力的。 白素闲暇时便亲自教导他们,没有空的时候画眉鸟很乐意代劳,她炼化横骨最晚,过去说不了话憋坏了,现在能说话了,恨不得一直说,说个没完。 谷中的小妖们都称呼白素为“白娘娘”。 不知怎的,传到谷外,于是整个青屏山的妖怪都开始称呼她为白娘娘,就连附近的一些消息灵通的小妖,也知道青屏山有主了,叫什么白娘子的。 至于其他狐狸,老虎,金丝猴之类,则都是称呼大王。 “你们今日就要走吗?” 白素坐在青石之上,长长的蛇尾深入石缝之中不见踪迹,只露出上半个人身,无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一句绝世佳人。 她相比于先前更加成熟了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道”意。 这是修行渐入佳境,过去的积累开始转化为实质性好处的原因。 整个青屏山妖众都有这样的造化。 因为过去他们在白素的管制之下,都很注重修心养性,不去吃人走捷径,虽然修为低了一些,但是根底扎实,如今得了修行法,立即便厚积薄发。 白素隐藏的很深,气息晦涩,还不知道进步的怎么样了。 但看虎力和金丝猴,就知道他们进步有多大了。 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突破了境界,下半身已经完全是人身了,只是顶着个老虎和猴脑袋。 “是的大姐,我们已经说好了。” 虎力眼中满是紧张和激动之色。 “离了青屏山,我们一路往南,捡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若是遇到了恶妖恶道恶鬼,便出手平了他们,若是遇到了机缘好处,能拿的就拿,拿不了的也不勉强我们不争一时长短,有着长远的计划!” 金丝猴如今也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袁刚。 不仅如此,甚至还寻了一根镔铁大棍,只是简单祭炼了一番,连法器都算不上,但因为沉重坚硬的缘故,拿来砸人却是很好用的。 平日里贴身不离,一直将大棍扛在肩上。 见虎力说完,他便接着说道。 “等我们顺利到了十万大山,想必也差不多能够化形了,到时候就占一座山,收一群小妖怪,整日替我们摇旗呐喊,若是遇到过路的和尚,就要将其捉来,问问吃了他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 闻言,白素抿嘴一笑。 很显然,袁刚是在说《西游》的梗。 这猴子真是爱极了谢怜只说了三分之一的这个故事,将故事里的大圣爷当成是偶像。 并且对偶像拜了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和尚为师大为不满,所以天生就对和尚有一种不好的印象。 “好了,还是正经些吧。” 白素扫了他们一眼,其实别看二妖嘴上说的似乎有点没谱,但他们其实心思都很细腻,真遇到事了,肯定还是会谨慎对待的,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但身为大姐,弟弟们要远行了,总还是要嘱咐几句。 “你们从青屏山开始,一路靠走的到十万大山,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你们走的未必会顺利,三年之内能到,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十万大山很遥远,而且他们毕竟是妖族,想要专注于赶路不太可能,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修行者还是同类,可能都会遭遇麻烦。 这一点白素很清楚,顿了顿说道。 “在路上的时候,你们若是遇到了正道修士,能躲避的就躲避,躲避不及的便讲道理,实在是道理讲不通,你们就搬出丹霞山鲁道长的名号你们修行的是正经功法,生平也没有吃过人,身上妖气已经很淡了,想必修行者们不出意外是会相信你们的。” “但要是遇到其他妖族或者魔道修士,可能就要动手了,不过这也正是你们所求的,你们之所以要离开青屏山,不就是因为家里太平静太安宁,不利于你们的修行吗?” “老师当初交给你们斗战法和炼体法,就说明你们骨子里就适合走这两条路,这两条道路,注定千难万险,你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但如果你们真的能顺利的抵达十万大山,就凭这一路上的收获,我想你们确实能够化形了,但即便是真的化形了,你们也万万不可大意,十万大山虽然是妖族的圣地,但厮杀和争夺也会更加激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都是身为大姐该说的,二妖静静地听着。 等到白素说完之后,二妖对视一眼,说道。 “我们记住了!” 白素看着他们,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意。 “当年,白鹤也是如此,不甘于平淡,想要外出寻找机缘,结果就被人擒了去,你们现在也是一样.这或许就是修行者的宿命,生灵万物都在追求长生久视,为了那一线渺小的希望,哪怕付出生命。因此,我不会劝你们留下,我所能做的,只是希望你们平安,我们受老师的大恩大德,还未报恩之前,绝不能轻易丢掉性命!” 袁刚深吸口气,坚定说道。 “这正是我们为何那么坚定要出去闯一闯的原因,我们的道注定不能平淡,谢娘娘已经给我们铺好了路,如果我们连这第一步都不敢踏出,以后还谈什么报恩?” 虎力也说道。 “正是如此,大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假以时日,总还有相聚之时,另外,我们出去之后,也会打探白鹤的消息,毕竟她也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 白素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向来清冷的她在此刻笑得竟然有点甜。 “好,记住你们还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来对了,不见胡千里了吗?” 二妖闻言,纷纷头疼. “不见了,这个小鬼若是又哭闹起来,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世界并不是以谢怜为中心的。 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在改变. 若是此刻她回到小宁县,恐怕也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现在的谢怜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距离龙孙宴还有一段日子,她也不急于赶路,而是坐了一艘客船,先入小白河,顺流而下,入嘉宁江,过了嘉宁后,就到了岷江了。 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到岷江的同时,龙孙宴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这是一条很成熟的水路,许多人都会选择乘船走这个线路. 租船的码头很热闹,除了谢怜这种坐客船赶路的,也有一些文人墨客,专门为了看沿途的风景。 当然,更多的还是商船。 在码头装了货,通过水运,将货物送到乾国各地。 谢怜和祝青青交了二钱银子上船,这价钱不算贵,主要也是因为生意好。 在二人上船之前,客人就已经差不多齐了。 二人登船后,船家丝毫没有耽搁,直接选择启航。 客船的环境一般,像是谢怜和祝青青,如果晚上休息的话,就只能挤在一间房,但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不存在任何困扰。 二人甚至都没往房间去,一直坐在船头看风景。 至于其他客人,却极少有这么干的,大多都是深居简出,躲在房间里轻易不出来,就连食物都只吃自己带的。 水运虽然方便,但出事也多,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总是不错。 但谢怜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她这二钱银子的船票,可是包含伙食费的,不吃白不吃。 船家一共只有四人。 一个是老船工,早年间当过兵,做的是斥候,因为哨探之时被敌军发现,捉了后割了舌头,所以变成了残疾,幸好船老大将其收留,才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当然,这番说辞是船老大自己说的,但老船工也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 除了老船工之外,就是船老大一家三口了。 船老大和自己的妻子,以及侄子。 在水面上过活的人,要是完全憨厚也不太可能,一家三口都很精明,尤其是两个男人,眼里确实带着几分锐气。 但这种锐气没有攻击力,不是有害人之心,而更像是一种自我防卫。 几顿饭一吃,再加上谢怜出色的口才,就混的比较熟悉了。 船老大把煮好的鱼汤为谢怜填上,说道。 “谢小姐这样的谈吐,这样的气质,居然不去参加科举,考取女诸生,真是可惜了。” 谢怜品尝着鱼汤,当然跟灵鱼煮的比不了,毕竟只是船家儿子从水里顺便捞出来的普通河鱼,但味道也还算是鲜美。 谢怜没有挑事的毛病,很是自然的都喝了,然后笑着说道。 “考科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才疏学浅,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干脆不去考了。”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我老何这艘船也载过不少官老爷,但没有一个有小姐这样的谈吐,见识和气质的。” 船老大衣服的纽扣解开,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江风吹过,衣服都飘了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了缘故,皮肤黝黑,满面风霜。 “那是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家娘娘办不到的事情,若是真想参加科举,随随便便中个女状元不是问题,只可惜乾国的皇帝哪里配得上我家娘娘为他效力?” 祝青青搭腔说道,她性子活泼的很,跟船老大的媳妇很是相熟,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现在的这个皇帝老子确实不太行,整天求的什么鸟仙,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咱们这兴化府,近些年来要么干旱,要么发大水,朝廷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船老大在江面上说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当然,主要也是祝青青先骂了,他才敢跟着说。 “我听说兴化府是鱼米之乡,怎么这些年连年天灾?” 谢怜对这样的言论一笑置之,反倒是对船老大说的天灾一事颇感兴趣。 “其实也算不上是天灾吧,就是总出些怪事,要么一下雨下几个月,要么很久不下雨,我们村里那些种地的老友,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贼老天但总体而言,还是能过得去吧,总不至于像是几个月前东边雪灾那样,闹得那么大。” 说到这,船老大的媳妇嘀嘀咕咕说道。 “还不如干脆跟东边一样闹大一点,让丰都的大老爷们做点事,给灾民们放点血。” 船老大翻了个白眼。 “你这傻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真要是大灾,不好受的还是咱们,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岷江那一片,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那二舅,家里十几亩地都抛荒了,这事你都忘了?” “岷江?” 谢怜心中一动。 “岷江那边莫非闹了大灾?” 船老大来了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是闹了大灾不假,我听说啊,还跟岷江那边的水神不做事有关!”。 “水神?” 谢怜和祝青青对视一眼。 后者问道。 “你说的是哪里的水神?你见过?” 或许是正在水面上行船的缘故,船老大没敢直接说,而是双手合十,对着水面念念有词的祷告了一番。 然后才回来说道。 “我怎么可能见过水神呢?反正大家都这么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过谢小姐,老何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就是要往岷江去的吧?难道说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谢怜摇了摇头。 “我是从东边来的,先前未曾出过远门,走到哪都觉得新鲜,之所以要去岷江,是因为一位朋友邀请,但先前我是没去过的,也没有听说过岷江那边的事情,左右咱们行船也闲得慌,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何兄说一说岷江的事。” “说这个倒是不要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可不敢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向我们这种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三教九流的见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谣言更是满天飞,我说你听,就当个乐子,千万别太当真。” “我知道了。” 船老大清了清嗓子,感受到谢怜和祝青青的注视,莫名的居然有些压力。 生平还是头一回有大家闺秀和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专心的听他讲话。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了。 “这事吧,要追溯的话,其实都能追溯到二三百年前了。” “二三百年前?” “对,就是这么的久远谢小姐,漳河你肯定知道吧,这岷江是漳河的重要支流之一,足有八百里,称得上是一条大江了,但岷江不像是漳河那么的爱闹腾,从古至今发大水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岷江两岸,都是鱼米之乡,硬说起来,比咱们兴化府要富庶得多,但就在二三百年前吧,具体的时间也不太确定,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船老大露出回忆之色。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岷江忽然就变了,动不动就发大水,下雨的时间也不太确定,春天该下雨了他不下,在冬天可劲的下,弄得粮食大量减产,老百姓叫苦连天。” “就这么折腾了十几年,岷江两岸大量的土地被破坏,老百姓只能被迫抛荒。” “所幸那个时候的官府还可以,那个时候的皇帝老子也是个能做事的,不像是现在这位,一心就知道求仙扯远了,咱们回归正题,那个时候的官府连续换了好几任的郡守,上任后兴修水利,大建河堤,做了不少努力,但是没什么用,过了二三年,岷江又发了大水,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河堤什么的都给冲垮了。” 祝青青皱眉。 “怎么可能呢?这才几年的时间,岷江怎么会如此多变?” 谢怜却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岷江本是一条很安静的大江,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暴躁,会不会跟神灵有关系呢?” 船老大一拍大腿,赞叹道。 “不愧是谢小姐,就是比一般人有见识,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官府也怀疑是不是冒犯到了神灵,于是搞了一次浩大的祭祀活动,不仅为岷江江神扩建了庙宇,还以三牲五畜祭祀,又请了一班道长,念了半个月的经文,写了一章奏表,送到了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神收到了奏表的缘故,反正从那之后的一百年,岷江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于是两岸的百姓纷纷回归家园种地,广宁府又变成了鱼米之乡。” “可惜好景不长,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岷江又出了问题,下大雨,干旱,发大水唉,提起来就是一把眼泪。” “一直折腾到了今天,都没有恢复过来,官府后来修过堤坝,也再次举行过祭祀仪式,但都没用了说实话,我行船到岷江的时候,我都有点心疼,您是不知道啊,大片大片的良田,就因为洪涝,已经荒废了好几十年,就说我家娃儿他娘的二舅,家里距离河岸本来还有个几十里地,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受到太大的灾害才对,可就去年,连续下了四个月大雨,家里的田地都废了不说,连房子都被冲垮了,整村的人都搬走了.” 说到此时,船老大脸上露出了怜悯之色。 就连他那个粗枝大叶的媳妇也叹气连连。 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知道这种苦,提起来心里头都不落忍。 谢怜知道船老大只是个普通的劳动者,虽然走船多年比较外向,但毕竟没文化,组织言语的能力不强,但仍然能从他这质朴而简单的话语之中感受到岷江这些年给老百姓所带来的痛苦。 别人不知道,她哪里还不知道,岷江之中是有江神的。 漳河是乾国命脉,涉及的气数太大,所以没有人能有资格占据整条漳河,成为河神。 但岷江不一样,仅仅只是漳河的一条支流而已,过去的时候,有一头老龙就任岷江龙君。 后来老龙死去,其孙子继承位置,做了这岷江之主。 正是谢怜即将要赴的龙孙宴的主人,敖鼎。 ------------ 第一百零一章 龙宫赴宴法眼观 按照时间算一算,二三百年前岷江初次闹出大灾,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敖鼎的统治之下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孙似乎疏忽了治水降雨一事,但后来官府为其扩建庙宇,大肆祭祀,又写了奏表送入江中,应该是收到了,之后便又使岷江恢复了太平。 但这种太平仅仅只持续了百年时间,就又一次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这让谢怜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孙身为一任江神,就任凭一府之地受害?” 当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谢怜仅仅只是顺着船老大的话猜测而已。 但船老大说的话,也只能作为个参考,毕竟他只是个凡夫俗子,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所以谢怜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对龙孙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就在谢怜思索的时候,祝青青发声问道。 “老何,你前面不是说,岷江的大灾跟水神不做事有关吗?你是怎么确定这件事情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倒是还记得先前船老大信誓旦旦的样子。 谢怜也想起来了这茬,看向了船老大。 “先前我说的那些事,都是听别人说来的,但是这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船老大信誓旦旦的样子,指着水流的方向说道。 “咱一路往下走,就能到了岷江,岷江再往下,就分了好几条岔口,其中东边的那一条水流,叫做枫桥渡,在那里有个河神庙.” “因为连年灾祸的缘故,很多人都去河神庙上香,希望河神保佑,来年能风调雨顺。” “结果就在八九年前,河神居然真的回应了大家,凡是去上香的人,晚上都被河神托梦了,我有一个一起走船的同行,就是当初去上香的香客之一,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了这件事绝对不是妄言,至少几百号香客都能作证。” “河神说,他只是小小河神,所辖之地不过四十里,位卑权轻,根本管不得江神大事,此事若要求个解法,必须还得去寻江神才行!” 江神? 祝青青看向谢怜。 “如果真是如此,那龙孙不是个好人啊。” 这话是传音说的. 谢怜没有表态,回应道。 “先别急着下定论,咱们先按照原定计划参加龙孙宴,之后若是想弄清楚此事,只需要去找那位河神问一问就知道了。” 祝青青点了点头,能够理解谢怜的谨慎。 这种事情确实不能轻易的下定论,就跟她当初被蜘蛛精当成是保护伞一样。 若是谢怜不分青红皂白,凭着一幅画像就把她给治罪了,那她岂不是要冤死。 “没想到这岷江居然还有这么多玄奇的传说,何兄今日所说,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了。” 谢怜对船老大轻轻的拱了拱手。 “嗨,我老何也没啥别的能耐,就是这走船的年头多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听过了不少,如果谢小姐要是感兴趣,我这还有几个故事.” 谢怜笑着说道。 “那还请何兄说来听听。” 正如先前所说,左右无事,倒不如听船老大说一说这水面上的逸闻趣事。 船老大做这一行,本来就迷信,神神鬼鬼的事情知道不少。 但后面说的故事就缺乏真实性了,至少祝青青听了几个,就懒得再听了。 船老大一家子都去休息了。 只有老船工一人操船守夜。 路上无风无浪,不需要太操心。 谢怜没有回房间,而是躺在甲板上借着星光看着《清羽杂记》。 这样的日子很悠闲,河面上的风景和陆地上也不相同,谢怜白天看风景,晚上看书,时不时跟船老大闲聊,倒是觉得日子很惬意。 一晃眼,又是数日过去,这期间客船在码头停靠了几次,船上的乘客都下的差不多了 正如船老大所说,岷江两岸现在都荒废了,整个广宁府也受到了影响,从鱼米之乡,乾国粮仓,变成了现在的贫瘠之地。 所以除了谢怜和祝青青,船上压根就没人会去广宁府。 一入岷江,谢怜便朝着两岸看去,果然触目所及,皆是荒凉。 很多原本应该是村庄的地方,现在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野草丛生,最高处已经有了三五米高。 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能看到积水。 虽然不见灾民,但是光看这副景象,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谢怜是没有见过灾民的,前世国泰民安,难得遇到灾害,也能顺利度过,迅速恢复秩序,这一世小宁县倒是发生过雪灾,但因为她送出去的春联缘故,保住了一方百姓。 像是这么直观的看到灾区景象,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娘娘,这龙孙真不是好东西,要不要给他点教训瞧瞧?” 祝青青传音问道。 “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真实情况如何,还得问了那河神才知道,而且此次我是来赴宴的,拿的还是丹阳子道友的请帖,我若是做了恶客,你让丹阳子道友情何以堪?” 谢怜说着,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又不是龙孙的长辈,就算是他犯了错,也未必要我来教训,这天地之间的不平事多了,因果纠缠,并不是非黑即白,无端介入,反而不是好事.” 祝青青小声嘀咕道。 “娘娘能教训他,是他的福气,什么龙孙不龙孙的,这么多年都不能成功化龙,早晚灰灰了去。” 此时,船老大靠了过来,提着一壶茶。 “谢小姐,来喝杯茶吧,再过两个时辰,咱就可以靠岸了。” “这么快?” “不快了,若是放在过去,咱现在就能靠岸,但因为岷江水患闹得太厉害,这边的码头也荒废了,所以咱得绕点远路,去太平镇那边登岸,现在也就那边还有点人气。” “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咱也不必再耽误工夫了,不如就在这江面上停一下,等到明天天亮。” 谢怜笑着说道。 明天,就是龙孙宴开席之日了。 就没有必要再登岸了,只要在此等待即可。 “啊?在这里等一晚上?现在天可没黑呢” 船老大看看天色,有些莫名其妙。 谢小姐是怎么想的,这周围的景色也不是太好啊,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等一段时间,莫非何兄怕我是个强盗,趁着半夜害人吗?” 谢怜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谢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老何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船老大哭笑不得,他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怀疑。 谢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能有什么战斗力? 要说是起了歹心,那也是他老何人多势众才是,谢怜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何兄就多等一等吧,我会给你多留下点银子的。” “等就等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的工夫,钱就不必了,咱们路上聊的也算是投机.”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下厨做顿鱼汤,就当是答谢何兄了。” 谢怜笑着说道。 主要是她嘴馋了,这一路上就想吃来着,只是船上人多,怕闹出乱子,现在客人都走了,便动了心思。 一是自己解馋,二也是小小的答谢船老大。 船老大第一反应就是推辞,主要是他觉得谢怜这种大小姐应该是不会做饭的,但谢怜很坚持,加上祝青青在边上鼓吹,于是只能相信。 谢怜借来了渔网,装模作样的随便捞了捞,然后就取出来了一尾灵鱼,进了厨房。 她没有用任何调料,只是象征性的丢了两块姜片进去,没过多久,香气就飘荡了整个江面。 就连水底下的鱼,都忍不住的往上乱窜,就好像它们也想喝鱼汤一样。 船老大见此奇景,反应的确实极快,抄着渔网就捕捞了起来,连续捕了不知道多少网,整个船都有点吃水了,这才扶着老腰停下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老何,来喝汤了。” 祝青青招呼着说道。 “好,这就来。” 船实在是有些吃水,船老大又忍着心痛,将不少活鱼都丢了下去,然后这才洗罢了手,带着众人过来。 但相比于先前的熟悉和随意,现在就显得拘谨多了。 一家人包括老船工,手里捧着碗,不敢自己去盛汤,而是喊他一下,动一下.. 明明是自己的船,却透着一股子拘谨。 原因自不必说,这是被谢怜的一锅鱼汤给惊到了,觉出主仆二人的不凡来。 谢怜见此,无奈一笑。 “本意只是好心,取一条鲜鱼煮了,当做多等一夜的报答,没想到却惊了各位。” 船老大透着些畏缩,眼里满是惊疑。 “您这一锅鱼汤,怎的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鱼汤再怎么鲜美,但是能把水里的鱼都诱惑出来,这多少就有些玄奇了。 “万物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天性,美食自然算是一种。” 谢怜单手拿起碗,喝了一口,还是那么的美味啊。 根本就不需要太仔细的烹饪,这等食材只要炖熟了,自身的鲜美就足以盖过几间的所有美食。 想想看她先前还要去酒楼找大厨烹饪,多少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 不过就是再给谢怜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多半还是会这么做的,有的时候要的就是那么个仪式感,别的不说,那花花绿绿的青红辣椒当佐料,看着就觉得食欲大开。 这个说辞没能完全说服船老大,反而让他面色古怪。 再怎么追求美食,这鱼也不能想喝鱼汤吧. 祝青青拿汤勺敲着锅盖,笑嘻嘻的说道。 “老何,你们到底要不要喝啊。” 船老大看着锅里沸腾的鱼塘,喉结狠狠的蠕动了一下。 “喝,不喝是傻子!” 连忙端着碗凑了上来。 祝青青为四人打了鱼汤,四人忙受宠若惊的喝了,果然被极致的美味折服,不由自主的说了很多赞美的话。 最终,在大家的努力下,一锅鱼汤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夜深了。 谢怜还是如以往一般,坐在舢板上看书。 只是相比于往日平静的水面,今日的水下却显得有些闹腾,当然这种闹腾凡人是感受不到的,谢怜拿法眼一扫,能看到不少持着兵器的虾兵蟹将在水里布置着什么。 明天就是龙孙宴了,到时候客人都会到,自然是要做些准备。 “龙孙虽然只是蛟龙,但蛟龙也是龙,前世我怎么说也是龙的传人,这一世能见到真正的龙,还真是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谢怜的好奇心素来很旺盛,不然也不会出来游历天下。 关于龙的传说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但一直都是耳闻,却从未见过,如今有了机会,当然不会错失。 甚至于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还莫名的有一种期待和兴奋的感觉。 翌日。 船老大做了早餐,谢怜凑合着吃了。 在吃饭的时候,船老大的那个半大不大的侄子还在小声嘀咕。 “又吃鱼,都快要吃吐了,闻到腥味就难受。” 船老大吹胡子瞪眼的教训。 “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没看多少人都饿死了,行在这江面上,你不吃鱼你还想吃什么?” 侄子皱着眉头把鱼肉吞下。 “如果能一直吃昨天的那种鱼,我也没意见。” “你这愣小子,胡说些什么!?” 船老大吓了一跳,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昨天那鱼汤不仅仅是鲜美,吃完了后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晚上江面上冷,平日里都要多加一床被子,但昨晚却光着膀子睡了一夜,不仅没有冻着,反而状态极佳,只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一问别人,自家媳妇也是这种情况。 立即便确定了,昨天那鱼肯定不是一般的鱼,能拿出这种鱼的谢小姐,大概率也不是个普通人。 如今这愣小子说这种话,船老大怕引来谢怜不满,自然要拿出大人的架势来。 当然,肯定不是真打,哪里舍得下手? 这孩子父母双亡,他一直带着长大,跟自己亲儿子有什么区别?装模作样的闹了一阵,见谢怜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慢慢的收了. 时间悄然流逝,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 祝青青低声说道。 “娘娘,应该是快开宴了。” 江面下的动静更大了,她还看见了几道遁光闪过,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但也没有太注意,直接就钻入了江中。 谢怜微微点头,丛袖子里取出烫金的请帖。 还得再等等。 又等了一阵子,日头渐渐到了头顶,船老大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谢小姐,咱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却是等的有点焦心了,毕竟在水面上待太久也不是太好,更重要的是昨天捕的那些鱼,若是再等下去就不新鲜了,不好卖了。 谢怜正要回答,但话音到了嘴边,忽然间感受到请帖在微微发热,已经到了有点烫手指的地步。 “不必等了,这次麻烦何兄了,一点补偿,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谢怜起身,对着船老大拱了拱手,然后跟祝青青对视一眼,二人到了船边,直接翻身跳下。 也没激起任何水浪,直接就消失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船老大瞠目结舌,还不等反应,一粒指尖大小的银锭子从天而落,下意识的接住。 “人呢?” 傻小子还趴在船边探着脑袋往水里瞧。 船老大的媳妇却是反应了过来。 “当家的,你说得对,这谢小姐真不是一般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船老大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 “胡言乱语,怎能是妖怪?你见过这么好说话,还给咱银子的妖怪吗?” “那就是神仙咯?” “大概吧” 船老大也不好说,只是匆匆去船舱里取出香炉,黄纸等物。 走船的人都迷信,有的时候遇到风浪第一反应就是拜河神,所以船上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 他点了香,烧了黄纸,朝着江面上拜了拜,然后便开船离开了 凡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发怵的,但如果能够顺利上岸,那自然就换了心情,怕不是要跟码头上的老兄弟们大吹特吹 船老大一家人后来做的事情,谢怜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刚一入水,实际上立刻就有人接引。 却是一个撑着宝船的艄公。 其穿着金甲,戴着头盔,看着英武不凡,乃是岷江龙宫所属的战将之一,只是今日迎接贵客,才暂时客串艄公,以示重视。 而他撑的船为什么是宝船呢?因为实在是财气刺眼。 整艘船乃是一块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白玉打造而成,船上镶嵌着一百零八颗明珠,每一颗都有小孩子脑袋大小。 光是一艘船,若是放到俗世去,那便是只有皇帝才有福德使用的至宝。 船不大,也就最多容纳五六个人的样子。 谢怜和祝青青上船,艄公看了一眼其手中的请帖,也没多问什么,而是拱了拱手,表示敬意。 之后便摇起橹,宝船立即动了起来,破开水浪,朝着水下而去。 谢怜法眼一扫,能够看到水底下有不少宝船在行驶,但宝船的样子也不同,除了这种白玉明珠款式的之外,还有纯粹白玉没有明珠的,还有金子的. “这龙孙还真是有意思,请个客居然还要分三六九等。” 谢怜不禁莞尔,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很难想象 不光是船的档次不同,撑船的人也不一样,像是她这种由金甲战将做艄公的,也算是最高等级的了。 这很正常,毕竟谢怜拿的是丹阳子的请帖,龙宫感应到请帖气息,便立即做出了对应的安排。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 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宝光照耀,水底宛如白昼。 “贵客请看, 龙宫已经到了。 艄公出声提醒了一句。 “有劳。” 谢怜微微点头,目光往下看去,果然是一座堂皇的宫殿群。 连绵数十里,晶莹剔透,印着宝光,到处都是珊瑚,假山,明珠等奇珍做为装点。 宫殿口一座巨大的龙门矗立,一眼望去,有一种强烈的威严 到了地方,谢怜便下了船,战将再次拜了拜,驾驶着宝船就离开了。 谢怜看到,大家都是如此,在此地下船,然后沿着羊脂白玉铺成的道路,步行朝着龙宫走去。 “娘娘,这里有禁制呢。” 祝青青这些天也没完全闲着,谢怜看书的时候她就在研究三百六十道魔道禁制,确实有些天赋,又进步了不少,因此一眼看出龙宫上空布满了禁制。 “毕竟是龙宫,若随便飞来飞去,像什么样子?” 谢怜倒是不太懂禁制,但只看众人规规矩矩的往前走,就知道多半是禁空所用。 二人往前走去,处处能够觉出不凡来。 龙宫就坐落在岷江水眼之上,最新鲜的活水第一时间涌出,因此空气都透着一股子清新。 过了龙门,每五米就有一个蚌壳宫女迎接,见客人来,便轻轻鞠躬。 她们模样都很周正,只是没有特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 很快,就到了龙宫处,仔细一看,雕栏玉砌,亭台楼榭,气象不凡。 三十六根纯金色的巨大柱子,支撑着整座宫殿,这三十六根柱子,按照天罡之数耸立,就好像撑起的不是一座宫殿,而是整个苍穹一般,抬眼去看,水波荡漾,星辰隐现。 “不是说这岷江龙孙是个不成器的么?连化龙都不成,但这排场却俨然是真龙规格。” 祝青青不由得感叹。 她修行的年头虽然多,但也从未见过龙宫真容. 心中颇有震撼,但因为不能给谢怜丢人的缘故,所以强撑着,心里想想自家娘娘的厉害,又觉得眼前的龙宫似乎没什么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谢怜的震惊比她更为强烈. 心中惊叹连连。 不愧是龙宫啊,传说龙族最是富贵,好东西最多,今日一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龙宫肯定不是龙孙建的,你别忘记了,他的江神位置可是继承其祖父的,那头老龙与许多真仙都有交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二人继续往前。 有个留着三撇胡须的老者正在迎宾,凡是来的客人,都会将礼物交给他,然后寒暄几句,才正式进入龙宫。 谢怜自然也要走这个流程,刚一过去,老者就迎了过来,笑意吟吟的说道。 “在下乃是龙宫总管,奉命迎接诸位贵客..这位客人倒是看着有些眼生,不知仙乡何处?” 他态度拿捏的非常到位,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谢怜取出请帖,后者接过去一看,却是露出惊色。 “竟然是真仙请帖,阁下是?” 谢怜笑着说道。 “请帖是真仙请帖,我却不是真仙,丹阳子因为要事缠身无法前来,所以让我代劳,走这一趟,对了,这是礼物..·.青青?” 听到谢怜的呼唤,祝圊圊连忙取出六十六尾龙鱼来 “拿龙鱼当礼物倒是第一次见,但是六十六尾,这手笔也不算小了。” 龙宫总管心里盘算,龙鱼对修行者来说也就是口腹之欲,但对于龙宫而言,每一条龙鱼都等于是一个精兵,谢怜拿了六十六尾过来,这份诚意虽然不能算特别大,但也是个中等意思了。 总管毫不拖泥带水的收下,笑着说道。 “礼物就替我家主子收下了,本该直接邀请贵客入座,但实在是看着面生,所以斗胆想再问问贵客的情况。” 谢怜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 “我叫谢怜,先前在小宁县修行。” 总管完全不知道小宁县是什么鬼地方,更没有听过谢怜的名头,但表面上仍然很是热情,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明白了,还请贵客入座吧。” 谢怜点了点头,领着祝青青走了进去。 总管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 “唉,果然跟上次一样,没有一个真仙愿意来参加宴会,都是把请帖交给了自己的门人,代替走一趟以全脸面.只是这叫谢怜的,也不是丹霞山的人,真仙怎会让他代劳呢?不过,这六十六尾龙鱼,算得上是有心了,只可惜龙孙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乎这些外物。” 对于礼物,总管觉得是挺有诚意的,毕竟钓来六十六尾龙鱼,鬼知道要浪费多长时间。 换做是正常情况,就冲着这份诚心,龙宫的主人也应该开心。 但是现在嘛. 总管除了叹气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从怀中取出金册,提笔在上面写下。 “小宁县谢怜,座次:丙字号,七。”。 谢怜进了龙宫,富贵之气立即扑面而来。 龙宫并不是一座单纯的宫殿,更像是一个小世界,有山有水自不必说,光是那一棵课灵根果树,就称得上大势力的底蕴了。 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有宫女接待。 当总管在金册上写下响应的座次后,一切便定了下来,马上就有个宫女上前来,迎着谢怜去了丙字号区域。 甲乙丙丁,说是四个区域,实际上则是座次的排列。 甲有一百人,乙有一百人,其他座次自然也是一样. 从这里就能看出,今天这个龙孙宴,总共送出去了四百个请帖。 但谢怜看的很清楚,人并没有坐满,最外边的丁字号座次倒还好,没有缺席的。 她所在的丙字号有两三席空着。 至于甲乙两个字号,缺的就有点多了,尤其是甲字号区域,甚至空了足足四分之一。 谢怜只要探出脑袋往前看,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好歹也是龙孙请宴,怎么这么多人不给面子?” 谢怜最开始还以为人还没来,可是等了半天,宫女都已经开始上果盘了,才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不会来了。 边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袍的银发中年人,应该是一尊妖王级别的人物,身上的妖气很是浓郁。 能够参加龙孙宴会的妖族,肯定不是那等臭名昭著的,所以丝毫也不担心自己被人排斥,喝了一口杯中美酒,转头看向谢怜说道。 “阁下是第一次来参加龙孙宴?” “正是。” “我猜就是如此,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银发中年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 谢怜好奇的问道。 “因为这是龙孙近些年来开的第五次宴会了,第一次的时候,大家都给面子,看在已故龙君的面子上,就连真仙都来了数位,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但百多年之后,很快就开了第二次宴会,这个时候真仙们就不来了,只是派来了门人;第三次,第四次,人是越来越少,到了这第五次的时候,那些有名有号的大人物,就来的更少了。” 银发中年手指着后方说道。 “只有咱们这些小‘角色’,还愿意捧这个场。” 原来是这样。 谢怜想起,先前杜凝儿提到龙孙的时候,言语之中颇有一种不是很看得上的感觉. 当初还以为只是小女孩不懂事,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种广泛现象。 这么隆重的一场宴会,只有最后两个区域的人基本坐满,而前列的那些给大人物预留的位置,却空了下来。 不得不说,有点尴尬。 至少谢怜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半是会下不来台的。 祝青青冷笑一声,说道。 “活该,他这是自取其辱,从一开始我就瞧着不对,这龙孙本领不大,心气倒是不小,非要给人划个三六九等出来,现在好了吧?他看得上的大人物们看不上他,前面空着这么多的位置,瞧着丢人不丢人!” 她自打落座之后,就一肚子气。 要是换做她自己,那肯定是无所谓坐在哪里。 可是你龙孙多大的脸,居然敢让我家娘娘坐在这等位置? 祝青青几乎气炸了。 “丢不丢人是龙孙自己的事,你这么大的气性干什么?咱们今日不过是带了六十六尾龙鱼过来,但你看这席上的琼浆玉液,仙果灵根,其价值早就超过那些鱼了,说起来还是咱们赚了.。” 谢怜轻笑着说道。 她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不得不说,要比丹霞山的百草酿还要更好几分。 都是顶级的灵酒,对修行大有裨益。 只是一般人喝不了多少就承受不住了,谢怜却是没有这种担忧,哪怕是喝到龙宫破产也没什么压力。 除此之外,桌子上的“果盘”,那也是一等一的。 至少都是千年以上的灵根结出来的果子,一旦吃完,马上就会有人送来新的。 在待客这方面,龙宫做的还是可以的。 ------------ 第一百零二章 时也命也,上天注定 祝青青看都不看这些东西一眼,一肚子不满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这龙孙苦求真仙无果,却不知道比真仙还要厉害的人物近在眼前!” 很显然,说的正是谢怜。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之所以能够参加宴会,还是因为丹阳子道友的请帖,能够坐在这里,已经知足了……” 谢怜笑着安抚。 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自己本意就是来见世面的,想看看龙宫什么样子,吃一吃龙宫的美食。 现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至于座次问题,虽然说龙孙这么堂而皇之的划分出三六九等的行为显得有些怪异,容易得罪人,但这是龙孙自己的事情,他都不在乎,谢怜还在乎什么呢? 她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年的穿越者,又一直在小宁县修行,一点名气也无,难不成还要指望人家跪下来迎接不成? 总管将她放在中等偏下的位置上,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到此事,奴婢有些不明白,即便是龙孙没有听过娘娘的名号,可娘娘刚刚为什么不跟那总管说自己是丹阳子前辈的友人,他若是知道真仙级数的存在都跟娘娘交好,定然不敢这么怠慢。” 祝青青问道。 “非要出这个风头做什么?你以为坐在前面是多好的事情吗?”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老龙君虽然故去了,但是遗泽尚在,因此第一次宴会的时候真仙们才给面子,但现在你看,真仙都不肯来了,这就足以说明龙孙所面临的问题很棘手……我们坐在后面,低调的吃吃喝喝,见过了大场面,就可以满足的离开了,但要是坐在前面,免不了龙孙求教,你说到时候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这么多真仙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一定是非常的麻烦。 谢怜可不觉得自己能比这些真仙厉害。 再者说,就算她真能帮到忙,可有什么要掺和此事呢? 别人跟老龙君有情分,她可没有。 “娘娘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只是我心里头还是不太舒服,娘娘何等身份,怎能被人看低?” 她翻出刻着“阴阳老祖”四个大字的令牌来,嘟嘟囔囔的说道。 “娘娘就是平日里太低调了,若是告诉他们,阴阳童子这老魔死在娘娘手中,天底下就没有敢再看轻娘娘了。” 谢怜哑然失笑。 “杀阴阳童子的是你可不是我,真要是出名,那也该是你……你看,热菜来了!” 果然,宫女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端着各式各样的大菜上桌。 这些菜肴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许多难得一见的灵兽肉,经过了烹调之后,释放出绝佳的美味。 随着大菜上桌,龙孙也已经出来了。 他穿着金色的袍子,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上,也没有说太多的话,直接就开宴了。 谢怜品了品一道疑似“熊掌”的菜肴,只觉得回味无穷。 至少自己前面吃的灵鱼,完全是比不了的。 也就是龙鱼,因为天然带着一股辛辣之意的原因,还能跟这道菜比一比。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谢怜埋头大吃,根本不管其他。 祝青青前面经过谢怜一番分析,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见谢怜吃的很香,自己也动了筷子。 他们吃的并不是一道菜,龙宫在礼数这方面做的是很到位的,即便是祝青青这种丫鬟侍女一类的角色,也有专门安排的菜肴。 还是跟先前的酒水和果盘一样,只要菜肴吃光,马上就会换上不同花样的佳肴。 谢怜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根本不客气,开始了光盘行动,已经连续换了七八道新菜了。 附近的人看着瞠目结舌,不过并没有觉得这是没出息的行为,反而心中一凛,遥遥对谢怜敬酒。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菜肴之中灵气旺盛,他们吃两道菜就要缓一缓,以免气机不顺。 可谢怜呢,大吃特吃,全然没有艰难之色。 足以说明她的道行不是大家所能比的。 当然,他们的想法肯定是错了,但谢怜体内开了五个洞天,七十二窍穴,所需要的灵气可以用无底洞来形容,这些菜肴所转化的灵气,刚进入她体内,就被瓜分的一丝不剩。 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吃特吃,再加上送了礼物的缘故,谢怜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连吃了一百多道菜,终于发现上来的佳肴不再是新菜后,便停了筷子。 “看来龙宫就准备了这么多道菜。” 谢怜用祝青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心里说道。 却是不知道,自己这大吃特吃,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至少龙宫总管就知道了此事,他倒是对谢怜这么一顿大吃没有意见,左右不过是一百多道菜而已,算的了什么呢?你能吃那是你的本事,堂堂龙宫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便不满。 他只是因为自己工作疏忽而感到不满,上前来特意请罪。 “是老朽老眼昏花,怠慢了贵客,还请贵客起身,去前边入座。” 跟其他人一样,他也意识到了谢怜不是该属于这里的角色,所以决定调整座次。 但酒足饭饱之后的谢怜更不想动弹了,笑着推辞。 “不必麻烦了,这里其实不错,赴宴而已,坐在哪里都一样。” 祝青青嘟囔着说道。 “先前不安排我家娘娘坐在前面,现在就算是请,也不会动弹咯。” 闻言,谢怜回过身瞪了她一眼,后者连忙低下头去。 但总管脸上却是露出了惭愧之色。 “这位姑娘说得对,再次给贵客道歉。” 之后,便退了下去。 但送上来的美酒和餐后灵果,明显规格要更加高级了些。 足以说明,这龙宫总管是个会做人的,还是想方设法的在弥补。 仅此一点,就是祝青青也说不出什么不满来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说道。 “娘娘,这里可有熟人?” 谢怜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甲字末席,说道。 “还真有个认识的,但不算是什么熟人。” 此人正是九公山三阳观观主华元义。 二人之间的了解不多,非要算的话,应该是钓友。 先前谢怜只说自己和跛脚真人认识,没有提丹阳子,算是保留。 华元义说自己的三阳观不值一提,大猫小猫三两只,只有七八个门徒,结果现在却坐在最前面,哪怕只是末席,也足以说明他这个三阳观并不简单。 “看来修行者之间交往,话不说满,保留三分,是一种常态啊。” 谢怜在心中感叹。 或许是也在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缘故,华元义看到了谢怜,拿起酒杯,便起身走了过来。 “没想到谢道友居然也来参加龙孙宴了。” 谢怜笑着与他碰杯。 “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二人喝完,杯子空了,祝青青连忙倒酒。 丫鬟的本职工作,她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倒酒之时,华元义看到了她手上拿着把玩的令牌,却是眉头一挑。 “这位姑娘,可否让华某仔细看看这块牌子?” “这个……” 祝青青下意识的看向谢怜。 “看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怜说道。 祝青青连忙将令牌递过去,华元义感受了下材质,翻过来后就看到了“阴阳老祖”这四个字。 “谢道友可知,多年之前有个阴阳魔宗?” “这个……当然是知道的。” “阴阳魔宗因为树敌太多,刚刚成立没多久就被灭掉,那臭名昭著的阴阳老祖,又只能再次变回阴阳童子,一时间引为笑谈……但这老魔可不简单,即便是独身一人,也能搅起腥风血雨,后来不知怎的,竟然被五位真仙围攻,这才丢了性命.如果华某没看错的话,这枚令牌应该就是那老魔还是阴阳老祖之时的身份信物,怎会落到姑娘手上?” 华元义显得有些凝重,紧紧握着这块牌子。 由此可见,这枚令牌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力。 谢怜没想到,阴阳童子都“死”这么多年了,仅仅只是一块令牌,居然能让华元义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事得解释清楚,她再怎么不在意名声,肯定也不想跟阴阳童子那等老魔头扯上关系。 于是当祝青青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缓缓点了点头。 得了谢怜的首肯,祝青青便来了精神,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那老魔头的信物,但你又说错了一件事情,老魔头虽然被五位真仙围攻,但是并没有丢性命,而是假死脱身,躲在暗处试图东山再起……只是前些日子,没长眼睛惹上了我家娘娘,一把火烧了灰灰了去,就只剩下了这块破牌子!” 这事她早就憋着想说了。 她觉得谢怜低调的有些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说出来,从此就名声远扬了,也不至于会被龙宫看轻。 但谢怜的想法跟她不同,一来杀老魔并不是真实实力的体现,二来则是名声太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低调一些很多事情反而做起来比较方便。 当然,谢怜也并不是很排斥出名,就像是现在,祝青青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人所知。 “原来如此,这老魔头果真狡猾,竟然假死脱身!” 华元义相信了,眼里露出畅快之意,说话之时甚至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让谢怜倍感奇怪。 “道友似乎并不好奇这件事情的真假?” 华元义看起来不是那等心思单纯的人啊,怎么祝青青说什么他都信? 老魔被五个真仙围攻陨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理来说当祝青青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应该质疑才对。 怎么就干脆利落的相信了? 而且看他这反应,就好像跟老魔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道友……不对,不应该称呼道友了,应该是前辈。” 华元义话说到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对着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前辈不知,华某与这老魔,实在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师尊,前任三阳观观主灵隐道人,便是当初围攻他的五位真仙之一。” “啊……竟然如此之巧?” “是啊,华某也没有想到和前辈之间居然有这样的渊源,当年我师尊与几位前辈一起共同围攻老魔,虽然成功将其杀死,但我师尊回来后却总是心神不宁,他私底下跟我说,这老魔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死,而且他身上有一件关键的东西,绝对是会随身携带的,先前杀了他,没有找到此物,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什么样的关键之物?” “师尊没有说过,但他确实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老魔若是没死,定然会来报复。” “尊师身为真仙,不该如此忌惮才对,那老魔遭了一劫,即便是不死也元气大损了。” “可我师尊的情况也不太好,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过去又受了道伤,一直没有痊愈,强行围杀老魔,使得旧伤复发不说,那老魔的手段着实凶狠,当时五位真仙各个都受了重伤,少说都要休养几百年才能出来活动……而我师尊则是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不幸仙逝了。” “这……” 谢怜露出恍然之色。 难怪这老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原来巅峰时期当真如此了得。 五个真仙围攻他一人,居然被他重创了五个,自己还能假死逃脱。 “所以,这老魔与华某而言,实际上是有着弑师之仇的,华某无时无刻不想报仇雪恨,没想到他落在了前辈手中,终究是结束了罪大恶极的一生……从这个方面来说,前辈对华某以及整个三阳观都有天大的恩情,华某谢过前辈!” 华元义深深一拜,显得格外的谦卑。 就连眼泪都落下来了几滴,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真的动了真心。 见此,谢怜心中一凛,连忙将其扶起。 “道友太客气了些,其实我能杀那老魔,也是取了巧,事先也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曲折之事……能帮到道友,对我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对了,前辈这个称呼就不必了,倒显的生分.。” 华元义并不纠结,谢怜这么说了,他便再次拜下,和祝青青一样,口中称呼娘娘。 “龙孙宴还在继续,不是长谈的时机,等到宴会结束后,华某会再次拜见娘娘。” 华元义表达了歉意。 因为龙孙那边似乎要有些动作了。 谢怜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去。 “娘娘,这华先生看起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祝青青对华元义的印象挺好的,小声的评价说道。 “应该是吧。” 谢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因为确实了解不多的缘故,也不太敢完全确定。 其实现在的她是有些苦恼的。 杀了阴阳童子这事认下来没什么。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阴阳童子居然和三阳观还有这样的恩怨。 华元义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若不是人多,可能就要跪下来磕头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当别人“恩公”的感觉,更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尤其是一个大男人。 待会儿找个时机,还是先行一步吧。 至于这华元义嘛……本来自己杀阴阳童子也是为了自保,并不奢望对方的报答。 不过刚刚华元义提起的所谓“关键之物”,倒是让谢怜心中一动。 “莫非是此物?” 谢怜心神一沉,看到脾脏洞天之中的半截大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炼化,这半截大山已经快要变成谢怜的形状了。 说来也巧,就在谢怜刚刚关注它的时候,忽然间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完全炼化了?” 谢怜试探了下,果然自己的神念已经可以驱动这半截大山了。 而且因为吸纳了太多紫气的缘故,这本来的死物大山,现在好像拥有了许多灵性,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变化。 但眼下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拿出来研究,谢怜只能暂时按下念头。 这下子“先行一步”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而华元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脸上的泪痕就已经干了。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仅从外表上来看,谁也不会知道他刚刚哭过。 “没想到这位钓友,竟然有这样的来头……真仙级数啊!” 他直接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谢怜说阴阳童子元气大伤,但那毕竟是一位凶名赫赫的老魔,岂是轻易能够小觑的? 要杀这个老魔,至少也得是真仙出马才有可能。 这一点华元义比谁都要确定,不是真仙级数的手段,必然是奈何不了那老魔头的。 一瞬间,所有关于谢怜的疑惑都解除了。 难怪能用养龙丹这样的丹药来钓鱼,如此奢侈的行为,放在一位游戏红尘的真仙头上,那就没有半点违和之处了。 自己当时觉着谢怜不凡,可能有些来头,故意上前结交,没想到居然交到了一条“大鱼”。 这让华元义狂喜。 刚刚他落的那几滴眼泪,有三四分的真心,能够报师仇,他还是有些触动的。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表演成分。 哪怕只要三四分的真心,他也要表现出十分。 以此,和谢怜搭上关系。 “自师尊仙逝之后,三阳观一日不如一日,我虽做了观主,但也只能勉力维持,若还想重振声威,非得是有真仙级数撑腰不可……可惜人死如灯灭,师尊本来就没几个好友,仙逝之后,原先相熟的那些人也陆续断了和三阳观的联系,能遇到这位,是上天送给我的大运气,我须以报恩为由,和她建立交情!” 华元义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跟他不熟悉的人,会觉得跟他交往很愉快,如沐春风。 但真正知道他的人,则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工于心计,善于借势的一个人。 未必是什么坏心眼,但能让华元义主动结交的人,一般都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 就比如说这龙孙,跟他的关系就维持的不错。 要知道这龙孙性格乖张的很,常人跟他可是很难相处,但华元义偏偏能摸准他的脉,让龙孙引为知己。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就是因为他华元义看好龙孙的潜力以及其背后的关系网。 说到这龙孙,华元义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心里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 “敖鼎啊敖鼎,你这些年来连连碰壁,臭脾气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但以往和你祖父有关系的人情也都被你用光了,因此真仙级数都不理会你了,你为此事深深的困扰,却不知道,原来这龙宫宾客之中就有一位深不可测的人物……当真是时也命也,上天注定!” 此事,想想都觉得滑稽。 龙孙设宴,就是想求前辈高人为他解决困难。 可是他想请的高人们一个都没来。 而一个不请自来的高人,却不被他所知,竟然安排到丙字号席位入座。 这让华元义有一种天意注定的感觉。 至于说把此事告诉龙孙? 他则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此缘法,当是我华某独占才是!。 —— 且不说谢怜和华元义各有心思。 单论这场宴会,其实还是比较成功的。 至少谢怜看到客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虽然带了厚礼,但就这一顿饭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礼物本身。 更别提还有人打包的,堂而皇之的将桌子上的灵果什么的塞入兜里。 龙宫的人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并不在乎。 虽然说岷江龙君这一系如今有些落寞,但底蕴还是在的。 吃好喝好,众人坐在位置上,不少人探着脑袋往前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谢怜本来不好奇的,被他们这么一弄,也生出了兴趣,往前看了几眼,但什么也没发生。 边上的银发中年见此,说道。 “戏肉马上要开始了。” “戏肉?” “是啊,每次龙孙宴,都免不了有这一场。” “和龙孙有关?” “若不是他,谁能上演大戏?” 银发中年说道。 “龙孙自继任江神之位,也有一千七百余年了。” “一千七百年前,老龙君仙逝,临走之前留下遗嘱,传位于龙孙,并且广邀天下龙族做了个见证。” “但岷江乃是一条大江,八百里水域,干系甚大,岷江龙宫一系更是底蕴深厚,眼馋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龙孙区区蛟龙,其位格并不足以匹配江神之位,因此,惹来了不少非议。” 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对于谢怜来说还是头一回知道。 “那最后这个位置怎么还是落到了龙孙头上?” 银发中年的修行之处距离岷江不远,所以对龙宫之事有所了解,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在座的各位基本上都心里有数,像是谢怜这种一无所知的,反倒是个异类。 “还不是因为老龙君一意孤行。” “他老人家毕竟执掌岷江多年,又是龙族有数的龙君之一,而且还和世间不少真仙有交情,他临终前要定下龙孙的名分,谁人能不给他面子?” “但老龙君也知道不可逆势而行,又说给龙孙两千年的期限,若是两千年内能够成功化龙,自然位格匹配,名正言顺的继承岷江一脉,若是不成,那么自然让出江神的位置,由数位龙君一起决定继任的人选……如此一来,大家就没有了意见,同意了此事。” 谢怜算了算时间,有些惊讶的说道。 “两千年的时间,那岂不是时日无多了?” 银发中年点了点头,叹息说道。 “是啊,老龙君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家的这个龙孙,居然两千年都不能成功化龙。” 见二人窃窃私语,另一侧的邻桌也悄然的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听说啊,龙孙在龙族内已经成了笑柄了,不少同族都在嘲笑他。” 说这样话的人不少。 至少谢怜一眼扫过,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 这让她觉得有些荒谬。 这里可是龙宫啊…… 你们在背后议论着龙孙的是非,也不看场合的吗? 虽然说周围并没有龙宫所属在,不担心被人发觉,但如此行事,总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谢怜也通过此事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龙孙现在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威严了。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这般出身,一切都是得天独厚的,两千年时间已经称得上是绝对宽裕了,结果他竟然连续失败多次…… 人性便是如此,只要成功了,就会发现身边都是好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漂亮,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讲义气。 但一旦失败了,自然就少不了被人说怪话了。 尤其是龙孙这种天潢贵胄,更是天然就容易激起嫉妒心,看到这等龙种失败成为笑话,这是不少人乐意见到的。 “这么看来,龙孙好像也挺可怜的,来赴宴的人都是带着占便宜和看笑话的心思来的。” 祝青青先前对龙孙颇有怨言,眼见宴会的流程从“占便宜”快进到“看笑话”的环节,反倒是有点唏嘘了。 想想看她当初做散修的时候,也是被人瞧不起,处处听人说怪话,再看看此时的龙孙,竟然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 第一百零三章 仙缘眼前不知晓,手握宝珠寻宝珠 “是啊,我也没想到龙孙的真实处境居然是这样。” 谢怜摇了摇头,有点叹息。 这个发现让她打破了对于龙族的“滤镜”,原来身为龙族,也并不代表就能理所当然的拥有一切。 万物生灵,似乎都是一样的,都要努力向上走,一旦停滞下来,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回想当时,杜凝儿提起龙孙时浑不在意的样子,谢怜还以为她在丹霞山地位超然,有依仗才能如此,现在想想,竟然连这些普通的宾客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足以说明一件事情。 天底下已经没有人看好龙孙能够成功化龙了。 大家似乎都已经看到了他再次化龙失败,灰头土脸的被赶出岷江的画面了。 正如银发中年所言,大戏开始了。 他亲自走下台,跟每一个前排的宾客敬酒,然后姿态放的很低,很虚心的在求教着什么。 被他求教的那些宾客们纷纷站了起来,同样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回应着。 虽然坐在丙字号的人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只靠猜的,也知道了内容。 “龙孙又在求教化龙之法了。” “他前后六次化龙,次次都失败,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要有人告诉他法子,怎么都是要尝试一番的。” “但显然是没人能帮得上他的,龙族的那些长辈,以及老龙君当年结交的真仙,都已经选择了漠视,足以说明此题无解。” “那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少人在低语。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也有人和祝青青一样,感到有些唏嘘。 毕竟是真龙之后了,六次化龙失败,就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龙孙居然已经先后尝试六次化龙了?” 谢怜愕然。 虽然她对化龙之事不算了解,但也知道,每次化龙都是一次险关。 稍有不慎,是可能丢掉性命的。 这就跟修行者渡劫是一个道理。 龙族因为其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化龙劫的时候会被更多的针对,其成功率要比修行者度真仙劫的时候困难的多。 但那一般指的是普通龙族,像是龙孙这种,有着完整传承,甚至继承了江神职位的二代,肯定是要比普通龙族多几分把握的。 “是啊,龙孙已经化龙六次了,如果不出意外,三百年内,还会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 银发中年举起酒杯饮下,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但是这最后一次,所有人都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他是不会成功的,唉,可惜,当初老龙君还在的时候,我这一脉受到了不少照顾,没想到竟然会后继无人。” 难怪银发中年对龙孙的事情颇为关心,而且别人幸灾乐祸的时候,他也没有附和,原来竟是他这一脉和老龙君有几分香火情谊。 “屡战屡胜虽然值得夸赞,但是屡败屡战才更有气魄,龙孙能够化龙六次,次次敢于拼搏,仅这一份魄力,应当也是非常难得的,有这一份气魄在,未必不能第七次化龙成功。” 谢怜就事论事,思忖了少许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别的不说,就龙孙这屡败屡战的行为,就是寻常龙族不敢去做的。 “你说的本来是很有道理的,但龙孙化龙一事,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吧,这是相关的记录,若你感兴趣,可以看看。” 银发中年取来一本书册,递给谢怜。 “《化龙志》” 谢怜翻到扉页,发现有个落款。 “天机上人。” 银发中年介绍道。 “天机上人乃是天机阁的传人,这一脉世代单传,代代都称天机上人,精通卜算之道,古往今来,也不知道算过了多少王朝气数,看过了多少沧海桑田……这化龙志,便是当代天机上人在二百年前所作,写的就是龙孙的事,天机上人在书中近乎用肯定的口吻,确定了龙孙没有化龙希望了,除非遇到天大的缘法,能够帮助他逆天改命!” “天机阁的卜算,向来是每卦必中,绝无失手,天机上人给出这个评语,就连龙族的那些龙君们都不再抱有希望。” “因此,世人这才对龙孙彻底失去希望。” 谢怜翻开了化龙志,目光一扫的同时说道。 “但天机上人不也没有把话说死么?若有缘法,或许能有转机。” 银发中年闻言轻笑。 “这种话听一听就是,若有缘法,若有缘法……这得是多大的缘法啊?连数位龙君和数位真仙都帮不上忙,那得是什么级数的人才能帮他逆天改命?这样的人真的存在么?” 谢怜没有说话。 祝青青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谢怜。 谢怜没有在意她的动作,而是直接翻开了化龙志。 看完之后,露出恍然之色,说了句。 “难怪。” 之后将《化龙志》还给银发中年,道了声谢,就不再多问了。 不止一个人说过龙孙的心性不好,性情乖张,但是看了《化龙志》之后,谢怜才知过去的龙孙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说一句人憎狗厌也不为过。 因为其父母早年间意外的陨落缘故,他便是老龙君唯一的亲人。 祖孙之情,本来就多为宠溺,再加上失去了儿子,老龙君自然是对龙孙无限的娇惯。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养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来。 也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若不是有老龙君护着,他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早就被人活剐了晒成了龙干。 偏偏这厮还自视奇高,老龙君仙逝之后,他感受到同族对他的嫉妒,不屑和冷漠,他一点也不反省过去的错误,反而受到了刺激,没过多久便开始尝试第一次化龙。 若是能化龙成功,那么自然什么都不必说,在修行界实力代表一切,一旦成为真龙,别人再怎么厌恨他,见了面也要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句龙君。 但像是他这样的心性,若是能够成功化龙,那才是见了鬼。 毫无意外失败。 失败之后,面临更多的嘲笑和讥讽,仍然头铁,养伤二百年,再度开始冲击化龙劫。 再次失败。 之后,更是憋着一股劲,屡败屡战,期间老龙君留下的班底,比如说总管等人,多次劝诫,但他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再失败了四次之后,终于被打击到了极致,彻底失去了骄横之气,对未来的道路不再那么自信。 这时候才想起来维系老龙君为他遗留下来的人脉,于是第一次设宴,邀请真仙和其他龙君到来。 但因为其在龙族实在是不得人心的原因,龙君们一个也没来,只是派人送了礼物。 倒是大多数真仙都来了。 念在过往和老龙君的旧情,真仙们对他还是不错的,真真切切的给了一些建议,然后赠与了不少丹药和法器。 真仙们的关爱,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龙孙急功近利的本性,得了这些丹药和法器之后,反而让他的自信心起来了,于是再次尝试化龙。 前面几次,看情况不对,他还知道退却,但这一次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所以硬着头皮坚持,结果就留下了难以痊愈的道伤。 无奈之下,只好再度设宴,但这一次真仙们就没来了,只是派门人送来了一些疗伤的丹药。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说了,道伤未曾痊愈的龙孙,更不可能有化龙的希望,据说第六次化龙的时候,刚一开始,他就直接退缩了。 这是连心气都没了。 天机上人写下这《化龙志》,更像是一种反面教材,和《伤仲永》一样,用来警示后人。 只是不知道龙孙看了这书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看看前厅正在和所有人交谈,态度谦卑,毫无架子的龙孙,谢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说怜悯吧,其实也没有,走到今天,龙孙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但要说幸灾乐祸,肯定也是不会的,她和龙孙无冤无仇,犯不着这样。 不过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忽然间就有一种意兴索然的感觉。 “龙孙无论是化龙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此次仅仅只是为了赴宴而来,如今宴席已经结束,是时候离开了。” 谢怜起身,向银发中年抱了抱拳,表示自己有事先要离开。 后者并没有感到惊讶。 事实上离席的人不止谢怜一个。 像是他们这些坐在丙字号的,本来也不是那么重要,走了便走了,没什么太值得在意的。 因此,谢怜非常顺利的就走出了龙宫。 “娘娘,接下来咱们去哪?” 祝青青问道。 “听说这八百里岷江风景绝佳,来都来了,不妨好好看看。” 谢怜想了想,说道。 但实际上,却是想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脾脏洞天之中的那半截大山。 主仆二人就这么离了龙宫,前往了水面。 而龙宫之中,仍然算得上热闹。 龙孙一路与人攀谈,很快就到了甲字末席。 正是华元义的位置。 “敖兄。” “华兄。” 二人比较熟悉,自然而然的问候了一番。 然后便进入了正题。 “华兄,你知道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能教我的。” 龙孙目光灼灼的看着华元义。 “敖兄你是知道我的,我华元义对朋友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这些年我将师尊的那些旧友都找了个遍,但是却无一人肯帮忙,唉,人死如灯灭,现在的三阳观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名存实亡了。” 他言辞说的很是凄切。 让龙孙感同身受,叹息道。 “正是人死如灯灭,祖父故去之后,一切都变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龙孙离开了,前往了更靠后的位置去找人攀谈,当然,实际上还是求助。 但连甲字号的宾客都帮不到忙,更靠后的人岂能帮得上忙呢? 注定是一场空。 华元义目送着龙孙离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喝了一杯酒,然后起身前往丙字号去寻找谢怜。 只是刚一来到,便露出惊讶之色。 “人呢?” 华元义一眼扫过,哪里还有谢怜的身影? 心中顿时生出紧迫感。 连忙上前询问邻座。 “方才坐在这里的那位小姐呢?” 银发中年回答道。 “不久之前,就已经离席了。” 离席了? 华元义眼中露出一抹迷茫,谢怜为何会离席? 他先前表态明明已经很清楚了,等应付完龙孙就会过来拜见,而且自己还是以报恩之名。 谢怜怎会离开呢? 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想问题总是会往复杂处想。 绝对不会觉得谢怜是因为没意思了,所以就离开了,此时的他生出一种惶然之意。 “莫非谢娘娘看穿了我的心思?” 但总还是有点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谢怜只是觉得龙宫烦闷,出去散步去了。 于是便追了出去,四处找了一圈,没有见人,甚至还不甘心的跑到了江面上。 但八百里江面浩浩汤汤,哪有半个人影? 心中这才确定。 “看来我是错过这个缘法了。” 有些遗憾,又有些惆怅,最后只能安慰自己。 “还好,也算是结了善缘,将来若是再见,总还是能再想办法。” 一念至此,也不过于纠结,直接转身回到了龙宫之中。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几杯酒,余光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龙孙。 龙孙想要找人帮忙,但在座的各位,显然没有一个是能帮到他的。 他自己当然是有这个觉悟的,只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举办了这次宴会,但如今发现真的无人能够帮到他之后,就有点绷不住了,眼里也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是的,正是绝望。 寻常蛟龙若是不能化龙,只凭着蛟龙之身,也足以在这个世界很好的生存了。 有些运气好的,也能占据一处水泽,享正神气数。 但龙孙却不在这个行列里。 他的祖父乃是岷江龙君,岷江龙宫的这一切算得上是祖业,他自身天赋根底也不低,混成这样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丢了祖业,他日后还怎么见人? 百分百会社死,从此就别想出来见人了。 而且他还是个性子傲的,真让他搬出龙宫,又能去哪里呢?只怕是比死都要难受。 很多出身低微的人羡慕龙孙的二代背景,却不知道龙孙也有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最后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丝毫喘不过气来。 摆宴席算什么?被人拒之门外算什么?被人在背后非议又算什么?只要能增加化龙的一丝希望,他什么都是愿意做的。 别人此刻见龙孙脸色不好看,还意识不到什么,但和龙孙相熟的华元义却知道,现在的龙孙实际上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个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只可惜,这个道理龙孙不懂,不对,他也许是懂得,但他所处的位置,根本退不得。” 华元义在心中思索。 其实按照他这种聪明人的想法,如果他是龙孙,在看到化龙无望之后,他会主动退一步,让出这岷江江神的位置。 如此一来,自己不仅能得到一些体面不说,还能借此跟族内置换一些条件。 他随便选一处江河栖身,做不了八百里岷江之主,做个四百里平湖水君却也是不错。 凭借着老龙君的遗泽和人脉,到时候即便自己只是蛟龙之身,日子过的应该也会不错。 但可惜,这条退路已经被龙孙自己堵死了。 他勇猛激进,有进无退,时至今日,早已用完了人情,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笑话。 这就是性格问题了,龙孙远没有华元义的这种圆滑和世故,他认为若是丢了祖业,那是比死还要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刚刚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但是谢娘娘却先行一步离开,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已经是委婉的拒绝,我想要借着报恩为理由与她建立交情,这条路子怕是行不通……但我却可以卖个人情,将谢娘娘的消息告诉龙孙!” 华元义思索了一阵,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谢怜那边的路子走不通,但却可以在龙孙这里捞着人情。 龙孙现在完全是心态濒临崩溃的样子,他抛出谢怜的消息,龙孙定然会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 不管他能不能找到谢怜,得到这个缘法,那都跟他华某人没关系了。 反正龙孙的这份人情,他是死死的握在手中了。 不过话虽如此,华元义心里还是觉得龙孙不大可能有这个机缘,因为谢怜这等高人已经来到了龙宫做客,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给龙孙机会。 结果你自己错过了,这能怪谁? 莫非指望这样的神仙人物吃回头草不成? “龙孙若是知道此事,只怕是会悔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想到这,华元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或许前面的那些算计都是虚的,他真正想看的,仅仅只是龙孙错过了唯一改变命运机会的缘法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绝望和崩溃。 一念至此,他再饮了一杯酒,然后便起身,到了龙孙处。 龙孙已经逛遍了整个乙字号,当然是没有人能够帮助到他。 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去更靠后的位置去找那些实力平平,背景平平的修行者帮忙吗?那就真的是在故意搞笑了。 所以此刻的他如丧考妣,整个人陷入到了极其强烈的惶恐之中。 “只有最后三百年的期限了,难道说我真的要丢了祖业吗?不,那我宁愿死在化龙劫之中!” 而就在此时,华元义拿着两杯酒走了过去。 一杯酒递给龙孙,等后者接过后,关切问道。 “敖兄,怎么样了?” 龙孙摇了摇头,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华元义陪着他喝了一杯酒,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对,想到此事可能关系到敖兄的大事,我便坐不住了,特意来告知你。” 龙孙一怔,继而苦笑道。 “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大事,除了化龙之外,其他事情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可我说的就是化龙的事情。” “什么?” 看着龙孙猛然瞪大的眼睛,华元义故作叹息。 “但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甚至能不能帮到敖兄也不一定。” “请你务必说来。” 化龙二字,深深的戳到了龙孙的软肋。 “敖兄可知道今天我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看礼单。” “我带来了一丸半养龙丹。” “养龙丹?此物倒是能够增进道行,提纯血脉,称得上珍贵,但对我的作用不是很大。” “敖兄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重点不在于养龙丹,而在于养龙丹从何而来。” 华元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都是长辈仙逝的苦命人,自师尊走后,三阳观一天不如一天,全靠我勉力维持,这养龙丹乃是真仙级数才能炼制出来的丹药,我哪有本事求来?此丹的出处,还在数日之前……” 他将钓龙湖钓鱼一事稍加润色,说了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龙孙的脸色。 “我只当那谢娘娘是个门外汉,不懂得如何钓鱼,所以才送她一些饵料,却不曾想到,她并没有看得上寻常灵鱼,而是一开始就只盯着龙鱼,并且需求量极大.你也知道,龙鱼可是想钓就能钓来的?我当时丝毫不觉得她有成功的希望,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取出了一瓶丹药,将其碾碎了作为饵料,借此吸引龙鱼,不过片刻功夫,就钓来了数十尾龙鱼……我当时看的瞠目结舌之时,那谢娘娘将仅剩的一丸半丹药抛给我,说是偿还先前我赠她饵料的人情。” “结果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饵料?竟是养龙丹啊!” “难怪那些龙鱼如此疯狂,养龙丹最是能助长龙气,龙鱼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所以才甘愿被她钓起!” 闻言,龙孙果然露出激动之色。 “用养龙丹当饵料来钓龙鱼,寻常人哪有这样的大手笔?一定是真仙,不,至少是真仙级数!快!华兄,告诉我那谢娘娘在哪,我要去拜见她!” 钓龙湖距离岷江并不远,化出蛟龙真身很快就能飞到,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华元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龙孙神色一震。 “你说什么?” 华元义深吸一口气。 “且听我细细说来,华某得了这一丸半养龙丹,虽然说只剩下一丸半,拿出去有点不好看,说出去有点不好听,但这毕竟是对龙族殊为珍贵之物,所以特意取来,当做礼物,献给了敖兄……我本以为,与那谢娘娘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曾料到,居然能在龙宫之中遇到她!” “谢娘娘在龙宫?” 龙孙懵了,一脸的迷茫之色。 “不可能,我从未邀请过什么谢娘娘!” “不,谢娘娘真的来过了龙宫,而且就坐在丙字号席位,我先前还与她交谈过。” “怎会有这样的事?” 他连忙唤来总管,询问关于谢怜的事情。 总管将金册取出,龙孙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一行字。 “小宁县谢怜,座次:丙字号,七。” 他嘴巴张开,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满眼都是疑惑。 “怎么会呢?她为什么会来龙宫?为什么会坐在丙字号?” 总管闻言,惭愧说道。 “这是我的失误,谢娘娘拿的是丹霞山的请帖,带的是六十六尾龙鱼作为礼物,本该座次靠前些才是,但我见她寂寂无名,且无门无派,于是产生了误判,将她安排在了丙字号席位……但很快我就知道错了,因为那谢娘娘来者不拒,一个人就吃了一百多道菜,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 华元义适时说道。 “一个人吃一百多道菜,不是真仙,谁人能吃得下这么多龙宫佳肴,不怕被灵气撑死吗?还有六十六尾龙鱼,也对上了,那钓鱼之人正是谢娘娘无疑。” 龙孙更加激动,还有惶恐。 “怎能让这样的人物坐在那么靠后的位置,不该,你万万不该啊!” 总管苦笑一声。 “当我意识到出错之后,第一时间道歉,并且为她调整座位,谢娘娘态度温和,但她的侍女却说:先前不安排我家娘娘坐在前面,现在就算是请,也不会动弹咯。” 龙孙这一刻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连忙说道。 “快,带我过去,我当亲自道歉!” 他是真正的有一种惭愧的感觉。 自己苦求真仙,现在真仙来了,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如此怠慢人家。 这绝对不是龙宫的待客之道。 “敖兄先不要着急,现在去找谢娘娘可能有点晚了,我刚才看过,她似乎已经走了……” “走了!?” “是啊,我找遍了龙宫没有见到他人,应该是离开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龙孙瞬间红了眼,那埋藏在心底的桀骜和戾气都涌了出来。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性情乖张,耐心极差。 只是这些年经过了太多打击,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到了焦急的时候,本性就冒出来了。 华元义见其怒火滔天的样子,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天地良心,我是想通知敖兄的,只是仅凭钓鱼那一件事,我并不敢完全确定她的身份,之后又发生了一事,才让我确定下来……” 龙孙压抑着火气问道。 “什么事?” 华元义说道。 “我见谢娘娘竟然来了龙宫,当下感到惊奇,上前与她攀谈,却意外发现,她侍女手中竟有一块令牌,当时我没有想明白这块腰牌是什么,只是觉得眼熟,似乎是什么重要之物。” “回到座位上后,我仔细回忆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这枚令牌乃是数千年前的魔头阴阳童子的身份信物啊!” 龙孙心中一凛,阴阳童子的大名突然被提起,也勾起了他过往的回忆,当年老龙君提起此魔头的时候,也是一副万分忌惮的样子啊。 “这老魔不是早就被杀了吗?” “假的,当初师尊就怀疑老魔是假死脱身,事实果然是如此,不然那枚令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谢娘娘手中?”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手中?” “谢娘娘乃是有道真修,不可能和老魔有什么交情,那么自然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定是那老魔犯在了谢娘娘手中,直接就被挫骨扬灰了,就连身份信物都落入到其侍女手中,成了一件玩物!” 华元义沉声说道。 “那老魔是何等难缠的人物,五位真仙都没有将其杀死,但是却陨落在谢娘娘手中,当时我想明白此事之后,再和前面钓龙湖偶遇一事相结合,马上就确定谢娘娘至少是真仙级数的人物,第一时间就想要将其引荐给敖兄,但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现在我想想,我都有些后悔,我知道化龙一事对敖兄是何等的重要,所以当时对谢娘娘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没有敢直接告知,就是怕万一闹个乌龙,岂不是让敖兄空欢喜一场?” “结果等到我完全确定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机缘,唉,此事要说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想那谢娘娘何等人物?阴阳老魔都犯在她手里,若是这样的人物,说不定真能帮助敖兄逆天改命,可惜……” 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扎心。 龙孙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不,我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像是发疯一般,直接冲出龙宫,撂下了满堂宾客。 —— 宽阔的江面上,华元义和老总管驻足等待。 龙孙已经冲出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寻到那所谓的谢娘娘。 但二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机缘这个东西,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遇到的,一旦错过,再想找回就麻烦了。 但对于这个最终的结果,二人的心态却又不一样。 华元义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字字扎心,刻意刺激龙孙,就是为了要看他错失机缘后追悔莫及的样子。 而老总管呢,则是单纯的悲观。 ------------ 第一百零四章 五色石,本末倒置不顾众生 他是龙宫的老人了,或许是年纪大的原因,很多东西都能看得开,龙孙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眼里能不能化龙并不重要,就算是不能化龙,但如果能平安喜乐的过一生,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了。 所以他不满先前华元义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说道。 “华观主,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华元义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脸茫然。 “我说什么了?” 老总管凝视着他,不知看遍了多少人间事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精光。 “你是个聪明人,你明明知道龙孙对化龙机缘是何等的在意,你为何又要用言语挤兑?你那么说了,若是寻不到机缘,他该是何等的悔恨?只怕是整个人都要废了。” 这老家伙竟然能看出我的心思? 华元义微微有些吃惊,但并不紧张,只是平淡说道。 “我不懂总管在说什么,我只是为敖兄错过了机缘而感到遗憾和自责而已,但我的初衷都是为了他好,这件事情我本可以不说的,但我要是不说,岂不是更对不起敖兄?” “我宁愿你不说,你若是不说,龙孙一无所知,还能重拾心情,说不定能在最后三百年再拼一次化龙劫,但你说了此事,一旦错过这个机缘,他最后的那点心气都会消失。” “按照总管您的意思,反倒是成了华某的不是咯?难道华某还能害敖兄不成?你光说错过机缘,为何不往好处想,万一能够找回机缘呢?” “化龙一事,本来就千难万难,整个龙族长辈,以及老龙君的真仙故友,都不能解决此事,平白无故钻出一个谢娘娘,就真的能帮到忙吗?这世间最大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先拥有绝望,再彻底绝望。”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事在人为嘛,万一龙孙真的就能逆天改命呢?” “呵呵,我老了,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但我虽然老迈,可耳目还算是灵光,华观主的心思可未必如你所说的那么纯,龙孙待你为友,还希望观主也能真诚相待。” 说话间,老总管深深的看了华元义一眼,然后沉入了水下,回龙宫去了。 而华元义却是站在原地,片刻之后,露出一抹不屑之色。 “老家伙看出来又怎么样呢?” 他所说的所做的,即便是摆在明面上也不可能有人说他是错的。 他虽然心里有龌龊,但这件事情做的却是堂堂正正,龙孙不仅无法因为此事而对他发难,反而还必须领这个人情。 说破了大天去,也是他华元义将谢怜的信息告知。 至于老总管说的那些话,华元义并没有丝毫的在意。 什么“待你为友,真诚相待”。 真诚能当饭吃吗? 华某人维系着三阳观,靠的可不是真诚,而是手段。 “龙孙本来就化龙无望,经历此事的打击后,便彻底没了希望,那么接下来最有希望接任岷江一脉的就只有三人了,一为通天河的老龙的一脉,老龙有一男三女,其中龙子和二位龙女都封了出去,还有小龙女未曾册封,都说那小龙女钟灵琉秀,早晚化龙,或许老龙会为其谋这岷江神位;二为飞云涧一脉,黑蛟于三千年前成功化龙,成为龙族有数的龙君之一,但其所辖水域,仍然是其化龙之前的飞云涧,位格略显不足,或许也会谋划这个位置;最后则是清波池的元亨,元亨本是池中金鲤,不成想得了机缘,跃过了龙门,竟然成功化了龙,只用了短短一千多年的工夫,就已经有了化龙之象,若是得了岷江气数,化龙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通天河老龙,非是我能接触到的存在,飞云涧的黑蛟又是个难打交道的,倒是这元亨,昔日与我有旧,若是他能够继承这岷江的位置,对我来说倒是颇为有利。” “锦上添花,不及现在烧冷灶啊,我应该跟元亨好好拉拉关系,若是当真能成事,不妨就为他谋划这岷江神位。” 华元义在心中算计,却是已经完全将龙孙摒除在外了。 通天河龙女,有潜力有背景,就靠老龙撑腰,谁人敢惹? 飞云涧黑蛟,锋芒正盛,若是入主岷江,名正言顺。 清波池元亨,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是龙族也不论这些,看在其潜力的份上,龙族未必不会让他接任此位,以助其化龙。 以上三位,各有各的优势,你一个用尽了人情的龙孙,拿什么跟他们比? 也就现在还占着江神之位,尚且有几分气数。 “敖兄啊敖兄,华某和你的朋友之谊,最多只有三百年的时间了。” 华元义喃喃说道。 非是他无情,而是世事本就如此。 …… 龙孙自以为错过机缘,因此飞出岷江,到处寻找。 却不成想,谢怜和祝青青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岷江。 自龙宫出来之后,祝青青直接从水中擒了一头足有船只大小的黑鱼出来。 这黑鱼块头虽然大,但最多只是精怪,还不是妖怪,口不能言,灵智不清。 但暂时当个坐骑肯定是够用了。 驮着二人,顺着江水缓缓而下。 八百里浩荡岷江,自有一番非凡气象。 在过去的许多个朝代之中,岷江两岸都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处处良田,百姓安乐,水网密布,贸易通畅。 因此,无数文人墨客都曾经写下过诗篇赞誉。 谢怜极目远眺,过去的千里沃野,如今已经变成了不毛之地。 昔日的繁华盛景,如今丝毫也看不出端倪了。 祝青青在一旁说道。 “我刚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就来过岷江,那个时候这里很是热闹,江面上船只往来,百舸争流,千帆竞渡,连带着整个岷江的气数都不一样,可再看看现在,岷江一系落寞不说,过去的繁荣盛景也一点看不到了,真是让人唏嘘。” 祝青青过去是见过这里繁盛样子的,所以两相对比,才感慨连连。 谢怜没有亲眼目睹过,但并不代表她不能感受到这种区别。 两岸之上,数不清的村庄院落,如今都成了残垣断壁。 一路过去的几个码头都荒废了,看这个规模,过去肯定是广宁府的经济重心,可现在呢?别说是船只了,就是码头上的木料都已经腐化了。 “船老大说,广宁府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江神这里出了问题,我先前不敢轻易相信,但是现在知道了龙孙的情况后,却觉得不是不可能。” 谢怜双手在水中轻轻划拉着,轻叹一声说道。 龙孙现在一门心思只为了化龙,哪里还会关注自己的本职工作? 对比着《化龙志》上的记载,时间几乎完全吻合。 几乎就是龙孙化龙失败之后,岷江周围的天时才变得异常诡异。 又是大雨,又是大旱,搞得民不聊生。 “多半是龙孙了,船老大在兴化府,他那边距离岷江尚且有些距离,因此虽然也会有天时混乱的情况出现,但影响还不会太大,不像是这广宁府,恰恰在风暴中心。” 祝青青点了点头,认可了谢怜的猜测。 然后眨巴着大眼睛,想看看谢怜接下来会怎么做。 按照她的想法,谢娘娘是个仁善的,搞不好杀个回马枪,狠狠的问罪龙孙。 但结果谢怜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此事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猜测,谢怜不能凭着猜测就给人定罪。 其次,还是那句话,她谢怜又不是玉帝老子,哪有余地来管龙孙的事? 虽然说此事确实让她有些不喜,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展到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龙孙毕竟是龙族,又执掌岷江水脉,虽然据说他背靠的那些真仙,以及龙族的龙君们似乎都不太在意他了,但据说只是据说,老龙君的遗泽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就算是不看在老龙君的面子上,这岷江一脉毕竟也是干系甚大,若是龙孙真有点什么闪失,谢怜可不觉得龙族会袖手旁观。 所以说,谢怜虽然不喜,但并不会让情绪操纵大脑。 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三百年后,龙孙退位,等新的龙族上位后,一切应该是会好起来的。 谢怜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此事,而是开始研究脾脏洞天之中的半截大山。 此山已经完全炼化了,呈白、绿、碧、赤、黄五种颜色. 不需要拿出来,谢怜都能够随心所欲的拿捏它。 比如说让其缩小,让其放大,都能轻易办到。 还能让其变成其他样子。 就比如说现在,她心念一动,将其取出,呈现在手中的就是一块板砖的模样。 谢怜轻轻的掂量掂量,暗自盘算道。 “这座山本身就很不一般,太阳真火都不能将其融化,如今得了半成云气,又吸了脾脏洞天之中的紫气,现在已经称得上是法宝级数了,但相比于其他法宝,似乎少了些功能,看起来只能用来砸人的样子……” 没有正儿八经的把这块“板砖”丢出去,谢怜就很难揣测它的厉害。 但毕竟身为法宝的主人,多少还是有些自知的,虽然此物上面没有任何神禁,但就凭着其本身的质量和重量,就足以碾压一切了。 更别说,还吸纳了紫气和被太阳真火祭炼了一番。 “说起来,用来砸人的宝物在前世传说之中也是不少,最有名的莫过于番天印了。” 谢怜回忆了一下,这番天印似乎就是个板砖模样,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大仙的得意法宝。 威力无穷,曾经大发神威。 想到前世种种,她嘴角一勾,心思微动,只见“板砖”下面,多了三个古朴厚重的大字。 正是:番天印。 也省的为其取名了,直接盗用此名就是。 反正自己现在都穿越了,即便是广成子大仙不满,也不可能来找她要版权费便是。 想到这,谢怜轻轻一笑。 一路顺江而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出了岷江地界,祝青青操纵着黑鱼,选了个方向行进。 没过多久,便说道。 “娘娘,枫桥渡到了。” 枫桥渡? 谢怜将番天印收回,想起来了这个地方。 船老大当初说起岷江之事,曾言有河神托梦。 那个托梦的河神,正是来自于枫桥渡。 谢怜目光一扫,果然就看到了岸边立着一座庙宇。 或许是将近傍晚的缘故,已经没有香客了,河神庙显得很是安静。 她和祝青青就此上岸,后者摸出来一枚丹药,塞到黑鱼口中,然后跟了上来。 等到了河神庙前,谢怜看到了一块立在庙门口的石碑,上面写满了文字。 目光下意识的看去,然后呆住。 “竟然又是一位忠义之士。” 谢怜读完石碑后发出感叹。 这块碑文上记载着河神的生平过往。 其名为霍平南,也是一位青史留名的人物,在他那个时代,外夷入侵,帝室衰弱,先后三人皇帝,或擒,或降,或死。 颜面丧尽,人心尽失,整个帝室随之南迁,放弃了大片土地。 而霍平南在帝室南迁十四年之后,于广宁府起义,获得广泛响应,从此之后,整顿武备,治理民生,与外夷几番交手,皆战而胜之,铸造了一支铁军。 霍平南从小受忠君教育,屡次击退外夷之后,派遣使者请帝室回归。 但帝室早已丧尽胆气,虽然仍然手握南方大片疆土,但却失去了北伐的信念,不仅没有回归的想法,反而担忧和霍家军扯上关系,而被外夷所记恨,于是公然斥责霍平南“无君无父”之举。 转眼已是七年,霍平南孤军奋战,终究不敌大势,最终被外夷八方围剿,驱赶到这枫桥渡之中。 仅剩八十余众,投江自刎。 又二十年,外夷彻底吃下北方大片疆土,再次整顿大军南下,南朝帝室望风而逃,仅仅三年时间,国土全境丧失。 之后,又过七十年,在外夷朝廷的压迫之下,天下义军四起,推翻了外夷,再造神州。 新朝建立之后,当地百姓感念霍平南的功绩,为其在此立碑立庙。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天地有感,将其从沉睡之中唤醒,真的赐予了河神之位,掌管枫桥渡四十里水域。 从这个方面来看,枫桥渡河神要比长兴县城隍和小宁县城隍要有名的多。 不仅这里立下了碑文,供后人感怀。 就连河神庙的墙壁上,也写满了祭文。 比如说这篇。 “将军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室失天下,外夷入侵,民间纷乱,遂有将军东征北讨,屡平暴乱,征战七年有余,奈时运有其穷极,孤军奋战,独木难支,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像是这样的祭文很多,墙壁上写的密密麻麻。 这让谢怜看着颇为欣慰,像是这种英雄人物,千百年后仍然被铭记,这就是对其最大的褒奖了。 时间最终会给古人一个公平的待遇。 霍平南成一代名将,忠义爱民的典型,在史书上有记载不说,还有人为他专门著书立传。 而那个胆小如鼠的南朝帝室,则是彻底被钉上了耻辱柱,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唾骂。 别的不谈,就说这墙壁上的祭文,就有不少在感念霍平南功绩之余,顺便大骂南朝帝室的。 “你去过的地方比较多,你说天底下像是这样的庙宇多吗?” 谢怜问道。 “多,肯定还是多的,不过一般像是这种古代义士,名臣,多是会得到城隍之类的册封,而山神,土地,河神之流,人族占比并不能算很大。” 祝青青到底还是有些阅历的,虽然不明白谢怜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像是枫桥渡河神这种情况,其实是少数,他就战死在这里,因此被百姓铭记,为他建立了庙宇和金身,但这世间的山川,又岂能处处有人战死?处处有人铭记呢?因此,大多数山神,河神的位置,都是为山精野怪所占据。” 谢怜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她是知道的。 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也谈过这个问题,世间灵秀的山川,各自有各自的气数,如果能得到神位,对自身的修行可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山精野怪之流,往往都会谋取神位。 只是要获得神位并不容易,还要经历一番考验。 但是这种能够被自行谋取的神位,一般都是小神,毛神范畴。 那些名山大川,则不是谁都能随便谋取的。 就比如说丹霞山,且不谈丹霞山有没有山神,即便是有,八成也是丹阳子安排的自己人。 那些大型的灵山所拥有的气数一点都不比岷江小,肥水不流外人田,仙门肯定是要握在手中的。 灵山如此,大江大河更是如此。 就看这岷江便知道了,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却将位置传承了下来。 即便是龙孙不能化龙,位格匹配不了,那也容不得外人插足,非得是龙族内定才行。 “青青,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谢怜眼睛在看着墙壁上的祭文,但心思却变了。 “哪里奇怪?” 祝青青看了看墙壁上的祭文,很正常啊。 “你看,像是霍将军这种前朝义士,生前战功赫赫,庇护一方百姓,死后英灵犹在,被无数人纪念,他这样的人,获得这个神位乃是合情合理的。” “而岷江呢?龙族自古以来就一直占据着江神之位,过去老龙君能够做好分内事,使得一方百姓得到惠泽,还算说得过去。” “可他将死之时,又有什么资格指定下一代江神的人选呢?龙孙这般心性,哪里有半点正神的样子,坐上这个位置,最终害的还是一方百姓!” 谢怜语气平淡,只是眼神之中,却是流露出罕见的认真之色。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 先前对于龙孙继承祖父的位置,坐上这岷江江神之位,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 又是祖业,又是龙族,似乎本就该如此。 哪怕龙孙上任后做的很不好,使得这一方鱼米之乡,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谢怜也仅仅只是有些感慨,而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甚至还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等三百年后,龙孙彻底滚蛋了,自然会有一个合适的龙君上任,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人们的思考方式,无尽岁月以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大家习惯成自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 谢怜无形之中也受到了这种思想的影响,所以即便是感觉到有些怪异,也找不到来由。 如今来到了这枫桥渡的河神庙,看了这块记载着霍平南生平的石碑,以及墙壁上的祭文,这才意识到心中的怪异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凭什么龙族就能定下这江河神位?” “老龙君即便是做的不错,有些功劳,但神位传承,哪有一家独占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龙孙这个江神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惩罚?” 这算是怎么回事? 城隍之位,都是人族英灵接任,故而自上任以来,就守护一方太平。 虽然这些城隍的能力有高低,但即便是小宁县城隍那样的,不也还是在努力的去做本职工作吗? 一旦城中百姓受到威胁,依然要倾尽全力,因为一旦出现了重大过失,失了人心,神位就不保了。 城隍的存在和特殊,城在神在,城毁人亡。 可是这江河之神,明明干系更大,牵扯更大,却好像连一点点底线都没有。 还是拿龙孙举例,他想要化龙,这自然是没有毛病的。 但对于岷江江神而言,化龙其实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雨水失调,天时混乱,民不聊生,两岸荒芜。 这是多么大的罪孽! 但好像在所有人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龙孙能够成功化龙,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谢怜脑海中只能浮现出四个字。 本末倒置! “这……” 祝青青听了谢怜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认真起来的谢怜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汗水都流下来了。 “可是龙族天生御水而生,对于龙族而言,行云降雨,调理四时这样的事情,乃是天生就会的,若龙族不做水神,谁人来做呢?” 谢怜沉默了片刻,说道。 “龙族在这方面确实是有得天独厚的地方,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做不了,若是不会,可以学习,一旦得了江神之位,很多权能自然就会拥有了,就比如说这枫桥渡,就临着岷江,因此也受了牵连,民生看起来也有些凋敝,但相比于岷江两岸的情况,明显还是要好上一些的;咱们是从兴化府来的,你还记得吧,兴化府大概也是这种情况,虽然被岷江所影响,但在当地神明的努力维系之下,兴化府百姓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的。” “龙族或许天生就是水神之位的好苗子,但这并不代表龙族就能肆无忌惮的享受这这一切了,江河之神的位置,可不仅仅只是管着一条水域那么简单,更是关系到无数生灵的身家性命。” “为何只享受神位所带来的好处,甚至将其当成是私产,却不肩负起神位本该有的责任呢?” 祝青青张大了嘴,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在她过往的认知之中,名山大川的神位是非常吃香的,能者占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是强者的特权。 但现在谢怜这么一说,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是啊,当了神位,就该担负神责,像是龙孙这种情况,为了化龙不止一次的误了雨时,害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是应该有惩罚才对……” 正如谢怜所说,享受神位带来的好处之余,也应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而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其实龙孙这种情况算是个特例,并不能广泛代表整个龙族的情况。” 谢怜转过身子,就看到河神像上冒出一缕青烟。 一个披着甲胄的男子从神像之中走出,正是枫桥渡河神霍平南。 他显然听到了谢怜和祝青青的一番对话,知道二者不是一般人后,连忙下来拜见。 “小神拜见二位上仙。” 谢怜还礼。 谢怜都行礼了,祝青青自然不能落下,也非常礼貌的行了一礼。 二人的这般姿态,让河神放下心来,大致确定了二人是很好打交道,很容易接触的那种人。 这种情况的话,还能聊上几句。 若是那些不好打交道的,自己行礼之后,就要保持距离了。 “霍将军,我家娘娘来这枫桥渡,就是特意为了找您的。” 祝青青说道。 “找我?” “对啊,问有关于岷江大灾的事情。” “方才听二位所言,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吗?为何还要再问?” 河神露出疑惑之色。 “看来这一切果真是龙孙造成的。” 谢怜叹息说道。 她心里本来就确认了七八成,如今河神都这么说,那就证据确凿了。 “若不是龙孙,谁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河神苦笑一声,说道。 “自老龙君仙逝之后,龙孙上位,最开始还好,虽然做的不如老龙君,但也不至于成为什么祸患,可惜,后来龙孙几次化龙失败,便几乎入魔了,一心只想化龙,全然不管其他,不瞒娘娘,小神给岷江龙宫上表了不止一次,但得到的答复始终只有一个。” 谢怜问道。 “怎么说?” 河神叹息一声。 “龙孙甚至都没有看岷江周边水域神祗所发的奏表,只是龙宫老总管代为回复,永远只有一句话,等化龙成功,一切都会好的。” 闻言,祝青青大怒。 “这算什么回复?他一千七百年了都不能化龙,还要等他多久?再这样等下去,这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要被他败尽了!” 这个话题河神就不敢深入去聊了。 龙孙虽然现在处境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河神能随便骂的。 毕竟他这四十里枫桥渡,可是依靠着岷江的,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岷江正神。 谢怜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先前听人说,曾经尊神给百姓托梦过?” 河神点头承认了此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百姓求我调理天时,不要降下灾难,但我神力有限,再加上和岷江靠的太近,只能勉力维持,十分灾害,降到六七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因此心中有愧,托梦于百姓,告知此事。” 原来真是这样。 龙孙沉迷化龙,对别的事情一概不管,因此才造成了灾劫。 谢怜沉默了片刻,再次询问。 “方才尊神说,龙孙的这种情况只是个例,并不能代表整个龙族的情况,这又是怎么说的?” 河神虽然不知道谢怜是谁,但对方认真询问的时候,总是让他有一种不能违抗的感觉。 于是也不敢藏私,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要说起。 但就在二人对话的这会儿工夫,岷江之上,却是又闹出了乱子。 龙孙没有找到谢怜,气急败坏的归来,心情极其恶劣的他,显出蛟龙真身,竟是一头百丈白蛟,尾巴一摆,便激起滔天水浪。 岷江正神心情恶劣,瞬间便生出了影响,再加上兴风作浪的缘故,天空中立刻乌云密布,两岸之上,噼噼啪啪的落下了大雨。 庙宇之中,河神正要开口,突然心有所感,指着天空苦笑。 “你看,又开始了。” 谢怜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点簌簌而落,一股黑气自整个水域弥漫而上。 这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不知道又要害了多少生灵。 谢怜不说话,祝青青也不敢说话。 甚至看都不敢看谢怜一眼。 低着头,在心中思索即。 “龙孙啊龙孙,娘娘这样的好脾气,都能被你激怒,你还真有本事啊……”。 “像是这样的情况经常会发生吗?” 谢怜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她脸色是不太好看,正说着龙孙的事情,结果天上就降下了恶雨,哪怕脾气再好,肯定也会动怒。 但却并没有祝青青想的那么严重。 虽然是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 第一百零五章 神道体系有缺,恶念萌生业力无穷 “是有那么几次,龙孙化龙不成,心情郁闷,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这实际不算严重……” 河神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岷江落了十分,到了枫桥渡就只有七分了,但即便是少了三分,仍然会对这四十里水域周边的生灵造成一些影响。 “我对调理天时,兴云降雨一事不太了解,还请尊神解惑。” “娘娘过于客气了,这都是小事而已。” 河神组织了一下语言。 “对我等水神而言,什么时候降雨,降多少雨,都是有个详细的数字的,每次需要降雨之时,都会生出感应。” “像是小神这枫桥渡,因为依附着岷江,自身的自主权就不大了,毕竟岷江那边一下雨,枫桥渡多多少少就会受到影响。” “真正担着天大责任的,还是达到了岷江这等规模的大神,往往他们一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比如说龙孙现在,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愤怒,因为担着江神之责,又是蛟龙的缘故,自然而然的就对这片天地造成了影响,因此大雨落下,但是这实际上只是急雨,愤怒终究会退去,等到他冷静过来后,急雨就会停下,对于生灵而言,不过只是下了一场阵雨,影响反而不会很大。” 谢怜闻言,点了点头。 这就是只有水神才知道的学问了。 她静静倾听,没有插嘴。 河神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 “真正会酿成天大灾祸的,实际上是对本职神责的疏忽,像是我等水神,干系到兴云降雨,这对于所有生灵来说都是大事。” “就拿龙孙来说,因为执迷于化龙,对于别的事情概不关心,因此误了天时,本来该下的雨他没有下,于是惹得天时混乱,久而久之,就生出了灾祸。” “要么一下雨就是数月,要么就是常年的干旱……这就是乱了天时的后果,即便是龙孙退位,新的江神到任,怕是至少也要花数十年的时间,来调理混乱的天时。” 谢怜若有所思的问道。 “也就是说,如果一直懈怠,疏忽本职工作的话,久而久之,原本清晰的天时也会变得混乱起来?” “娘娘说的正是,从这个角度上而言,其实龙孙也不是故意要降下灾祸害人,只是因为执迷化龙,疏忽了本来的责任,导致天时自己陷入了混乱。” “但无论怎样,这也算是渎职了,既然担着这个神职,就要负起这个责任,龙孙这般渎职,难道就没有人来管他吗?” “先前我对娘娘说,龙孙的这种情况只是个例,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 谢怜点头,忽然间猜到了什么。 “是龙族内部不好管他?” 河神点头,说道。 “娘娘明鉴,正是这种情况,龙孙本身不是真龙,位格不足,只是暂代江神职责,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不太好处理他了,毕竟他这个位置,乃是老龙君为他争取来的,当初老龙君当着数位龙君的面定下了此事,所有人都是个见证。” “如此一来,两千年内,龙族内部不管怎么想,都不会轻易去动龙孙。” “毕竟当初定下的约定只是说两千年内化龙之事,并没有说关于神职的考量,小神斗胆猜测,龙族内部应该是知道岷江的情况,只是却不好管.若是管吧,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被人怀疑是不是反悔想要夺走江神的位置,反正左右不过就是两千年,现在时日也不多了,干脆就放任自流吧。” 说到这,河神连忙补充。 “这些只是小神的猜测而已,不敢真的确定。” 谢怜宽慰说道。 “尊神放心,此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会传到龙族耳朵里的。” 却是自己也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 龙孙虽然失职,但龙君们好像还真的不太好动他。 只是这种说法并不能说服谢怜,甚至连祝青青都很难信服,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就这样放任龙孙不管,岂不是会有更多的生灵遭殃?龙族如此作为,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啊!” 河神没有说话。 他是不会主动去批评龙族什么的。 但谢怜沉思了一阵,又问道。 “过去龙族若是有人犯错,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明白河神的意思,龙孙是个特例,首先他并不是江神,而是暂代而已,并且有两千年的期限。 当初老龙君定下约定的时候,只是以化龙作为标准,没有考虑其他,因此其他龙君无法以渎职作为理由去惩戒龙孙。 而且谢怜能够猜到他们的想法,这两千年的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犯不着过于较真。 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他的遗泽还在,大家念着旧情,总还是要照顾龙孙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可是这对那些受灾的生灵来说就不是很公平了。 谢怜再次发问,就是想知道除了龙孙这个特例之外,龙族对于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其实龙族掌管天下水泽,一般来说龙孙这样的事情出现的不多,即便是出现了,也多半闹不到这么严重,根据小神所知,如果出了差错,龙宫是会问责的。” “是怎么个问责法,从轻还是从严?” “一般都是轻拿轻放,毕竟只要不捅大篓子,也不会有人刻意的追究。” “这个问责的情况,是否取决于水系?” “正是,比如说小神这枫桥渡,就属于岷江一系,若是我这里出了错误,龙君就可以对我问责。” 问一句答一句,河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难怪无人问责龙孙,合着他自己就是岷江水系的头子。” 谢怜有一种无语的感觉。 约束水神的只有水系之主,可现在的问题是水系之主出了问题。 其他龙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着最后期限到达。 岷江水系其他的水神都没有问责之权,只能上书劝告,但龙孙看都不看,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就好像是陷入到了一种死循环一样。 这让谢怜对此世的神道体系愈发无语,若是放在前世熟知的那个神话体系里,像是龙孙这样的,早就被扒了皮拖到斩仙台走一遭了。 “这个世界的神道确实是有缺憾,城隍一系的阴司是这样,水神一系也是如此。” 谢怜心中喃喃。 恰恰此时,外面的雨声停了。 一场急雨之后,果然又是晴天。 看来龙孙冷静下来了,他的脸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岷江之上的龙孙,距离完全冷静,还尚且有一段距离。 小小的发泄了一番之后,还是红着眼睛,凝视着华元义。 “我根本就寻不到你口中所说的娘娘!” 华元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露出遗憾之色。 “那看来是真的错过了机缘,唉,此事也怪我,若是我能早早反应过来,唉……” 他摇了摇头,一副替龙孙伤心的样子。 龙孙此刻心情糟糕到了极致。 “既然她不肯助我,又为何要来参加我的宴会,难道是故意戏耍我吗?” 他此刻眼中悔恨,绝望交杂。 最后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正如老总管所言,本来他是打算最后再博一次。 但是经历了此事之后,那最后的一点心气,似乎都被打击殆尽了。 整个人都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华元义喜欢算计,所以敏锐的觉察到了龙孙的情绪。 心中顿时一动。 “龙孙在崩溃的边缘,若是我推上一手……” 他在权衡利弊。 然后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龙孙是个没脑子的蠢物,再给他一百年也看不出我的算计,但老总管是个聪明人,先前已经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若是他转告了龙孙,这家伙可能会醒悟过来……也罢,既然得罪了,那不妨干脆得罪死!彻底绝了他的化龙之路,一心一意推元亨坐上岷江龙君的位置!” 一念至此,华元义心中就生出了恶意。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孙哪里受得了这个,自然让他有话快说。 华元义一声长叹,说道。 “过去华某在人间听说过一个故事。” “一个姜国人,翻山越岭来到了乾国,他带着一颗名贵的珍珠,想要卖个大价钱,担心乾国人不识货,于是他又准备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把珍珠装在里面,拿到市场上去卖。” “到了市场上后,马上吸引了乾国人的注意力,许多富商前来围观,终于有人出价,结果花费大价钱将盒子买走,却对盒子里的珍珠视而不见,这让姜国人哭笑不得,暗地里嘲笑乾国人没有见识。” 龙孙琥珀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他不懂这个故事是要说明什么。 华元义还有下文,接着说道。 “这个故事,就叫做买椟还珠,一直被用来嘲笑那些不识珍宝的肤浅之人。” “华某之所以讲起此事,是因为自己感同身受,你想啊,我当初刚见到那娘娘的时候,她用养龙丹来钓鱼……所有人都知道养龙丹和龙鱼的价值是不对等的,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整整一瓶养龙丹啊,既然要来赴宴,为何不送上养龙丹呢?而是要用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去换来不如它许多的龙鱼?” 华元义的话语带着强烈的诱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龙孙听了,眼眸之中泛起波澜。 “你是说……” 华元义沉重的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那位娘娘是故意这么做的,她用养龙丹去钓龙鱼,用龙鱼当做贺礼,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角度的买椟还珠吗?” “可那乾国商人是因为不知道珍珠的价值,所以才做了这种蠢事,难道娘娘会不知道?” “所以我想,只有一个解释了,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来讽刺敖兄你。” 龙孙的呼吸陡然之间粗重了起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华元义继续说道。 “这还没完,后来她来到了龙宫,明明知道敖兄渴望仙缘,却丝毫也不表露出来,等到华某好不容易发觉之后,她就忽然消失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还是偶然吗?结合前一次的情况来看,这个所谓的娘娘只能是故意的。” “她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给敖兄机缘,只是在以这种方式来嘲笑你!” 龙孙眼中涌出一条条血丝,龙爪全部都攥了起来,鼻孔之中更是喷出一道道白气。 “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华元义摊开双手,冷笑一声。 “或许只是高人的恶趣味吧。” “这些真仙之流,从来都是如此,明明能给人天大的机缘,却从来喜欢设置一些不知所谓的考验。” “这些年来,你我同病相怜,我自从师尊离去之后,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真仙,可从头到尾有一人理会我吗?没有!在他们眼中,华某不过是蝼蚁罢了!” “敖兄你更是如此,难道你没有发现吗?随着你化龙失败,过去那些亲近你的人,都已经渐渐的远去了,当初和老龙君相交莫逆的真仙们,就连你的宴会都不来参加了,而龙族的那些龙君,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他们始终盯着你的位置,等到两千年之期一到,他们就会扑上来,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这就是人性,真仙也是如此,他们就喜欢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玩弄我们!” “回想当初,我的师尊在的时候,何人敢欺辱我?回想当初,老龙君在的时候,敖兄可有今日的烦恼?” 说到这里,华元义动了真情,在其温和外表之下伪装的偏激本性暴露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谢怜这里捞到好处,但是对方先一步离去,却是断了他的念想。 此刻说起,心中便生出了怨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不需要有冤仇,当你不顺的时候,谁都会想要踩你一脚!” “那个娘娘根本就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她跟那些暗地里幸灾乐祸,在背后嘲笑你的人们一样,只是想看你气急败坏,追悔莫及的样子,人世间最大的恶意莫过于如此!”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一般,深深的刺痛了龙孙的内心。 他本性桀骜,现在却唯唯诺诺,明知那些人看不上自己,却仍然要笑脸以对。 这是过去的他绝对无法想象的。 三百年的最后化龙期限,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带给他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紧迫感。 老龙君的期望,家族的传承,证明自己的执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他,眼中涌出无尽的绝望和疯狂。 “你说得对,所有人都想要踩我一脚,他们就想要看到高高在上的我,被打落尘埃的样子!!!” 他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无尽的怨恨之意,从他的眼眸之中涌了出来。 “都说欲要让人毁灭,必先使其疯狂,那我就在毁灭之前,好好的疯狂一次!” 绝望,悔恨,愤怒,失落,沮丧,羞愧……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都被激发了出来,这些堆积在他心中至少千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华元义的一番话挑起。 昂吼!!!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轰隆隆! 白蛟冲霄,掀起千百丈巨浪,整个岷江都沸腾了起来。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炸响,如瓢泼一般的大雨极速的落下。 天地一片昏暗,宛如灭世景象。 无数生灵抬头,就看到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巨浪! 河神庙之中,正在跟河神闲谈的谢怜,猛然间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猛然间抬头,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龙孙疯了吗!?”。 身形一闪,谢怜和祝青青一起出现在水面上。 这里是枫桥渡,但因为挨着岷江的缘故,仍然掀起了巨大的水浪。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河神高举着自己的河神大印,努力镇压着自己所管辖的水域。 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分明是吃力到了极限。 谢怜面色凝重,眺望前方,整个岷江就像是过来了一般,释放出一种可怕的生命力。 漆黑的江水在怒吼,水底的所有生灵都在逃窜,一头白蛟搅动着风云,电闪雷鸣之间浪潮汹涌…… 啪嗒嗒! 雨水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倾盆大雨瞬间淹没了民间方圆数百里,并且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扩散。 谢怜法眼一扫,只见岷江之上黑气升腾。 这些都是业力! 常人看不到,但她却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龙孙这是在发疯啊,要是任由他胡闹下去,整个广宁府都完了!” 祝青青脸色苍白。 这种类似于灭世一般的场景,是她怎么也施展不出来的。 这就是龙族,天生御水,再加上执掌江神大印,因此能够调动整个岷江的水力。 “谢娘娘,快,快去阻止龙孙,再这样下去,整个岷江水系都要毁了!” 河神求救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谢怜能不能阻止龙孙,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向谢怜求救。 “走!” 谢怜一挥袖子,破开风雨,朝着岷江飞去。 她一开始对龙孙只是好奇,之后前来龙宫赴宴,听了不少关于龙孙的怪话,但也没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来。 再之后,离开了龙宫,看到两岸凋敝的景象,这才对龙孙生出了一丝不满之意。 在谢怜的朴素观念里面,神祗如果不能护佑一方,那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无论龙孙遭遇了什么,既然担着江神之责,就该做好分内之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不需要过多讨论的。 等到了枫桥渡,见了河神,一番交谈之后,谢怜对于整个水系神祗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对于龙孙也是如此。 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心中的不满放大了许多,但依然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毕竟龙孙干系甚大,龙族的那些龙君都不管他,谢怜拿什么去管? 但此时此刻,谢怜发现龙孙几乎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欲要破坏一切之后,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这一闹,牵扯到的实在是太大了,整个广宁府都将会化作泽国。 谢怜若是离得远也就罢了,但近在眼前发生的事情,若是还袖手旁观,那她的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带着河神的嘱托,谢怜和祝青青冲向岷江上空那若隐若现的白蛟。 而就在他们靠近的同时,水面上站着的华元义也从偏激的情绪之中醒悟了过来。 “不好,龙孙怕是要闹出大动静!” 他感到一丝不安。 知道自己那一番话会让龙孙受到刺激,但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发疯。 看龙孙这副模样,天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不行,此地不能久留……这敖鼎,怎会如此癫狂?” 华元义生出退意,心中也有一丝后悔。 自己刚刚真是鬼使神差,内心的恶意释放,一时之间没收住。 但如果龙孙再继续这么疯狂下去,真要是闹出了不可估量的后果,他肯定会被牵连到的。 他对龙孙说的那些话,痕迹过于重了,有心人真想查,一定能把他查出来。 “不能再留在乾国了!” 他甚至不打算回三阳观了,打算先出去避避风头。 架起一道遁光,便飞上了云霄。 心里头还有些埋怨。 “敖鼎啊敖鼎,我只是想让你失去理智倒霉,却没想你能这么疯啊,现在还有可能连累到我,真是害人……” 谁都不知道,造成龙孙发疯的罪魁祸首在预感到可能的后果之后,竟然会第一时间溜走。 等到谢怜和祝青青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头发疯的白蛟。 老总管带着不少龙宫战将早就来到了水面上,正在努力的阻止龙孙。 但龙孙此刻心魔爆发,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劝告? 继续兴风作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谢娘娘,你是谢娘娘!” 总管焦头烂额之际,正好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谢怜和祝青青,顿时露出狂喜之色,朝着天空中高喊。 “谢娘娘来了,谢娘娘来了!” 龙孙不是一心要找谢娘娘吗? 如今到了眼前,或许能让龙孙清醒。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龙孙早已被心魔所操纵,过往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完全将他压垮了,在听到“谢娘娘”这三个字的时候,不仅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反而眼中涌出一抹血光,内心的怨恨之意陡然之间爆发。 “谁是谢娘娘!” 他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摆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就是谢怜!” 谢怜皱眉,她当然不会知道龙孙和华元义之间的那些事情。 这种无端端的恶意,是最难以防备的。 谁能想到华元义竟然会利用她来做文章,更没人能预料到这番话恰好让龙孙心魔爆发,陷入到了疯狂的境地之中。 “你就是谢娘娘!” 龙孙血红的视线之中终于看到了谢怜的身影。 那积蓄在心中的怨恨,恐惧,愤怒,绝望,失落等负面情绪同时爆发,他扬起龙爪,掀起百丈大浪,直接朝着谢怜拍去。 “敖鼎,你是不是有病,我家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发什么疯!” 祝青青气得跳脚,他们本来是想劝龙孙回头,谁知道他连话都不听,一见面直接就动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谢怜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祝青青掐动印决,卷起一道狂风带着谢怜避开。 龙孙一击拍空,但是却激起大浪,猛然砸向河岸,化作洪流,朝着平原冲去。 也就是两岸民生凋敝,没有居民,不然的话,就这一下,就会造成重大的伤亡。 “无冤无仇,无冤无仇……” 龙孙大笑,声音之中充斥着癫狂。 “不需要有冤仇,当你不顺的时候,谁都会想要踩你一脚!” “世人都这么对我,世人都想看我的笑话,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呢?”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够的夺走我的位置,就是谢娘娘也不行!” 他咬牙切齿,却像是认定了谢怜一般,继续朝着他冲来。 谢怜眉头深锁。 龙孙现在完全是被心魔驱使了行为,言语都混乱了起来,但是他话语之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敌意,却是不难听出。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缘无故,龙孙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娘娘,他已经完全被心魔给控制了,听不进去任何话,必须要先让他冷静下来!” 祝青青目光看向谢怜背着的《金乌图》。 若是放出来这位小祖宗的话……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还不至于。” 小金乌还在沉睡,短时间内似乎没有苏醒的意思,谢怜当然不会将其强行唤醒。 而且小金乌一出来,龙孙肯定是死路一条,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杀龙孙显得有些极端,谢怜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看龙孙这副模样,肯定是背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谢怜想要将此事调查个明白。 但正如祝青青所言,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让龙孙冷静下来。 若是任由他胡闹下去,还不知道多少生灵要遭殃。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岷江水系都躁动了起来,到处都在决堤,一眼扫过,天地之间的无尽业力萌发,全部朝着龙孙而去。 谢怜法眼扫过,发现龙孙早已业力缠身,一道道黑色的丝线覆盖在他的身躯上。 这些业力并不是刚刚才产生的,而是先前就有。 谢怜顿时恍然。 “难怪前几次化龙不成,这是因为渎职,害了许多人,因此遭了业力反噬!” 修行者渡劫也是如此,一旦沾染太多业力,渡劫的难度就会以几何倍数增加。 像是阴阳童子这样的魔道,渡劫更是一道死关,毫不夸张的说,那些血债累累的魔修,十个里面渡劫,死上九个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龙孙虽然不至于像是阴阳童子那样犯下滔天罪孽,但也因为渎职的原因,间接害了许多生灵,因此遭到了反噬,这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麻烦了,结果还因为心魔爆发,闹了现在这一遭,眼看着其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迅速增加,几乎快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谢怜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龙孙,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渎职在先,本来就有愧于江神职责,如今,更是闯下这等天大祸端,我没有看到也就罢了,既然让我撞到了此事,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谢怜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无论背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闯了祸就要负责,这是最为朴素的道理。 “此界神道不全,没有天庭这样的势力来约束神祗,龙族的龙君们本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但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对龙孙的恶行视而不见,最终,酿下了这等祸事……也罢,既然你们不管,那今天我就来帮你们这个忙!” 直到先前跟河神交谈的时候,谢怜都没有想过要插手此事。 但如今眼看着龙孙即将要害的生灵涂炭,谢怜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她没有动用太阳真火,而是手掌一翻,番天印直接出现在手中。 她目光扫过番天印,此宝经过祭炼之后,已经变成了特殊的法宝,为什么说是特殊的法宝呢,因为一没有神禁,而没有器灵,但本身确实是已经到了法宝级数无疑。 这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更是说明了此宝的非凡之处,仅凭着自身的材质,就直接跃升到了法宝级数,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要震惊世人的。 谢怜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动用番天印,但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直接选择出手。 “去!” 随手一抛,番天印冲向天空。 正巧龙孙气势汹汹的冲来。 砰! 硬碰硬的撞到,龙孙直接一个趔趄,庞大的身躯摔入了水中。 等到它再飞出来的时候,一根龙角都被砸的断裂了。 “这是什么法宝?” 龙宫众人看的呆住,这平平无奇的一枚大印,居然能直接砸断龙角! 要知道龙角本身就是一件宝物,是可以当做法宝胚胎来炼制的。 其本身的质地就已经很不凡了,但是却在跟番天印的碰撞之中,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昂吼!!! 龙孙彻底的被激怒了,庞大的身躯卷起百丈水浪,汇成一道巨大的龙卷,再次朝着谢怜飞来。 谢怜神色不变,始终看着番天印。 ------------ 第一百零六章 五色补天,地火水风,龙君不可挡 下一刻,番天印再次飞出,迎风就涨,眨眼之间恢复成了山形。 相比于先前半截大山的样子,吸收了大量紫气之后的番天印,似乎弥补了某些缺陷,如今化作山形,便已经是一座完整的大山了,而且山体呈现白、绿、碧、赤、黄五色. 即便是祝青青这个过去见过的人,也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却没有往先前的那座断山上联想。 龙孙的体积已经足够大了,但是在这座大山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二者再次碰撞,水龙破碎成无数,洋洋洒洒的落入江中。 而龙孙,更是被砸的七荤八素,俨然受了重创。 他本来道伤未曾痊愈,心魔爆发等于是二次伤害,如今和番天印硬碰硬,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气息微弱了下来,就好像到了某个临界点,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陡然之间绽放出一道璀璨的白光。 一股沛然之力,忽然之间填满了他空虚的身躯,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满是沧桑和愤怒。 “伤吾孙,该死!” 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苍老的声音。 龙宫众人第一时间认出。 “是老龙君!” 祝青青脸色微变。 “娘娘,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仍然留下了残魂庇护龙孙,如今龙孙身受重伤,残魂自动复苏,短时间内有真仙之力!” 闻言,谢怜的心头也猛地一沉! 按照老龙君对龙孙的溺爱程度,留下这样的后手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这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本来已经要被拿下的龙孙,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 老龙君的残魂是无法交流的,他并不完整,只是肩负着保护龙孙的使命,可以理解为一种本能。 因此在其复苏之后,直接就盯上了谢怜,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悍然出手。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真仙之力! 谢怜握住《金乌图》,目光微微沉凝,就看番天印了,若是敌不过老龙君,那么她也只能强行唤醒小金乌。 番天印显然没有让谢怜失望的意思,或许是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其原本就庞大的山形,猛然间再次扩大,白、绿、碧、赤、黄发出璀璨的光曦,仿佛连天都能遮住,其底部更是演化出地水火风,裹挟着足以震天动地的可怕气势,朝着老龙君轰然砸落! 吼!!! 老龙君举起龙爪,真仙之力一丝不剩的爆发出来,欲要撑起番天印。 但番天印的厉害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不超过十个呼吸的对抗之中,他便直接败下阵来,口中吐出鲜血,被砸的倒飞了出去。 “这座山……这座山是……不可能!” 老龙君被砸的重重摔在地上,掀起漫天烟尘,琥珀色的瞳孔之中涌出难以置信之色。 就好像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观念被打破了一般。 和番天印的直接对抗之后,竟然让他的残魂恢复了更多的灵智,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但残魂毕竟只是残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大山轰然落下,直接镇压在蛟龙的身上,就在其被镇压的刹那间,整条岷江的气数都被压住了,所有沸腾的江水,在下一个刹那,从极度的躁动,变成了极度的平静。 一切尘埃落定。 只有谢怜和祝青青伫立在半空之中。 老总管见到这一幕,眼里露出震撼和苦涩之色。 “连老龙君都不是这位的对手,而她仅仅只是动用了一件法宝,自己还未曾出过手……龙孙啊,你可是给整个龙族都惹上大祸了!” 曾经的广宁府是天底下有数的鱼米之乡之一,不仅物产丰富,文业也非常昌盛。 历史上此地出过许多文采卓然的人物。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近些年来的没落,早已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光彩,大量的土地抛荒,使得这里不再富饶,大量的人口迁移,更是不断的抽走了这里的元气。 如今坐在广宁府之中最为豪华茶楼上的谢怜,看着人烟萧条的街道,轻轻叹了一声。 祝青青站在一旁伺候着。 自从抛出番天印镇压了龙孙之后,自家娘娘就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让祝青青一阵忐忑。 主要是猜不透谢怜的想法,她没有主动沟通的意思,祝青青也不好去问.此刻听到了谢怜的叹息声,祝青青一边添柴,一边好奇问道。 “娘娘,您在叹什么呢?” 谢怜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 “我在想一句对我来说很古老的诗词。” “什么诗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谁做的诗词,为什么我没有听过?” 谢怜没有理会祝青青,这些都只是她自己心中的念头。 回想前世,数之不尽的血泪史,不管王朝兴替,老百姓总是最受苦的那一个。 而到了这个世界,仙神并立,无疑又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就像是这广宁府吧,本来得天独厚,也没遭遇过什么兵灾,但就因为龙孙的不作为,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她在广宁府已经待了有一天的时间了,所看到的只是萧条和破败。 前日龙孙的那一番胡闹,虽然被谢怜及时阻止,但那宛如末日天灾一般的景象,仍然给底层的百姓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一日之间,多的是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之人。 虽然说龙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百姓并不知道,在他们的感观之中,广宁府实在是太危险了。 过去还只是干旱和雨灾,而现在几乎有城池倾覆的风险,都是升斗小民,谁还敢待在这里? 龙孙这一闹腾,好像抽走了这座城池最后的一丝元气。 “青青,你说这广宁府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啊。” 谢怜抿了抿,感受到温暖的茶水流入体内,也恢复了一些精神。 “这个……我不懂凡人治理地方的方法,但想来广宁府自古至今都是鱼米之乡,其地理优势应当是得天独厚的,只要天时正常,岷江不乱,我想最多二十年,应该还是能恢复往日的一些气象的。” 祝青青偷眼瞅着谢怜,说道。 “现在龙孙还在被您压着,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出来胡闹的吧。” 说到这,祝青青眼神古怪。 龙孙被镇压一事,现在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指的还不是修行界,而是人世间。 就在岷江之侧,忽然之间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震惊了岷江周遭的所有人。 凡人虽然没有实力,但并不代表都是傻子,如此奇异的状况,定然和仙人之流脱离不了干系。 在加上那一日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蛟龙咆哮的声音…… 于是各种各样的传闻就兴起了。 就在这座茶楼,听茶客们闲聊,就至少有二三十个版本。 凡人之间尚且如此,修行界自不必说了。 祝青青怀疑,现在整个修行界大多数的厉害人物,应该都收到消息了吧。 “做错了事总该是要受罚的,被我的番天印压着,他想出来肯定不会太容易。” 谢怜淡淡的说道。 一天的时间缓冲,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 原来娘娘的那件法宝是叫番天印么? 祝青青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好奇的问道。 “可是听那龙宫的老总管说,此事似乎与那位叫华元义的脱不了干系,或许也未必是龙孙的责任,娘娘难道不打算追究华元义吗?” 闻言,谢怜轻笑一声。 “我又不是什么缉拿真凶,查清真相的捕快,此事即便是与华元义有关,那也该是龙族去调查才是。” “你信不信,等到龙族知道了详细情况后,一定是不会放过华元义的,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操心此事,到时候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祝青青恍然大悟。 “原来娘娘在这广宁府,是为了等龙族?” 谢怜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说道。 “这件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龙孙再怎么说也是岷江水系之主,龙君们不可能任由他被压着,我想,现在龙族应该已经开始动作了。” …… 就在谢怜在广宁府喝茶的这会儿工夫。 岷江上空,却是阴云密布。 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累积着,就好像又有暴雨要落下一般。 但实际上,今天的老天爷可没有半点要下雨的意思,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到齐了之后,天空中闪过数道龙形,却是四个真龙落下。 他们站在岷江水面上,化作人形,乃是三男一女。 若是华元义在此,定然会认出其中两位。 其一是通天河老龙的二女儿,叫做敖欣,早年间成功化龙,因此被封了出去,成为了一方水君。 其二为飞云涧黑蛟尚宏,虽然是新晋真龙,但擅长搏杀知道,性如烈火,等闲不敢招惹。 二位都是龙君,能够和他们并列的,自然也是同一级数。 只看人形外貌,剩下的两位都是老者模样,更显得有资历。 “尚宏,你可终于到了,真是让我们好等。” 其中一个老者,白眉白须,手持一杆龙头拐杖,看着面容间透着几分桀骜之色的尚宏说道。 众所周知,龙族的这位新晋龙君虽然手段不俗,但是为人特立独行,没有什么朋友,这跟他的性格是脱不了干系的,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他一个晚辈,让前辈们多等了一段时间,如果懂事的肯定是会先说点客气话,这样谁都不会说什么了。 但尚宏却偏偏不这么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就让自认为是老资格的白眉老者有些不满了。 “我那飞云涧地处偏僻,距离岷江最远,来的晚些难道不正常吗?要不然道友把你的碧波潭跟我换一换,下次我保证第一次到。” 尚宏面容冷峻,夹枪带棒的回道。 “你!” 白眉老龙颇为恼火,当下便呵斥道。 “我知道你先前还只是蛟龙时候,曾经被龙族所厌弃,但自从你晋升为真龙后,族内不也补偿你了吗?足有三条大江大河供你挑选,甚至如果你肯努力一下,三百年后这岷江也不是不能考虑封给你,但这是你自己不要,你偏偏要守着飞云涧,说什么不想和族内牵扯太深……这明明是你的选择,一副怨气满满的样子给谁看?”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我尚宏自草莽而起,从未依靠过族内一丝一毫,靠着真本事化龙,若是收了你们的江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靠了族内的支持.另外,我可没有怨气满满,是你主动找我的麻烦,若是不然,你当我会理会你吗……我的心思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回归龙族可以,但只是名义而已,过去我们没有牵扯,今后也大可不必!” 此言一出,本是两位龙君的矛盾,突然就扩大了许多,上升到了尚宏和龙族之间,另一头老龙也很不满,说道。 “你既然这么不在乎族内,为何要回归龙族?又为何要来到岷江调查龙孙被镇压一事?” 尚宏不屑一笑,说道。 “你当我想回归族内啊?我是看在通天河老龙君的面子上,早年间我曾经受了他的恩惠,为了偿还人情罢了,至于来岷江,你确实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眼看着几人又要争吵,敖欣忍不住了。 “三位不要再争论了,那些陈年旧事,若是争论起来,怕是没完没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调查岷江之事。” 敖欣一开口,三位龙君都不言语了。 因为敖欣背后站着的是通天河的老龙,这一位虽然没有龙王的位份,但现如今却是龙族资历最老,道行最深,威望最高者。 天下龙族就没有不给他三分薄面的。 没看尚宏如此桀骜,但却也是对老龙佩服的么? 白眉老龙沉声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有胆大包天之徒,欺负敖鼎是个不成器的而已。” 另一头老龙冷笑,阴沉说道。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敖鼎再怎么样,那也是得到龙族承认的岷江江神,两千年期限之后,谁管他如何?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镇压,那就是不把龙族放在眼里了,待放出敖鼎,问清楚情况后,我定要找到那厮,与之好好的分说一番道理!” 闻言,尚宏理也不理,身形一闪,直接朝着河岸边飞去。 那正是龙孙被镇压的地方。 敖欣无奈的说道。 “二位叔伯,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三龙紧紧跟上。 片刻之后,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尚宏。 他面上的桀骜之色已经完全消失,站在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前,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见到这一幕,敖欣心中一动,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尚宏指着刚刚那口出狂言的老龙说道。 “你不是要放出敖鼎吗?他就被镇压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其放出来。” 老龙不发一言,他根本没有心思和尚宏斗嘴。 因为到了山前,作为真仙级数的他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座山的特殊之处。 首先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了得的法宝。 但这并不算什么,真龙不需要法宝,他们的爪牙就堪比法宝,可问题是,番天印所化的大山,竟然和地脉紧紧相连! 就好像这座山本不是法宝显化出来的,而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 地脉相连,浑然天成,竟然给他们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若是动这座山,就等于动了整个地脉,只怕是会引起大乱子……” 老龙很严肃,他可不会像龙孙那么无知,若真是引得地脉爆发,定会引来大乱,到那时业力反噬,即便是真仙也够喝一壶的。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这座山连着地脉,就算不考虑这件事情,我们也奈何不了这座山。” 尚宏伸出一只手,按在大山上的时候就变成了龙爪,他面容严肃,已然出了全力,但是根本撼动不了番天印丝毫。 其他三位龙君纷纷尝试,甚至四人联手,仍然无法挪开番天印。 “这座山连着地脉,我们要动这座山,实际上等于和这一方天地做抗争!” “好恐怖的手段,我从未见过这等能让天地同力的法宝!” “试一试神念传音,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敖鼎!” “不行,这座山隔绝一切神念的窥探,天哪,这到底是什么级数的法宝?” 四位龙君这次是真的放下了过往的恩怨,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撼。 龙族出动了四位龙君来处理此事,不可谓不慎重了。 但他们竟然发现,四位龙君并不够,别说是放出敖鼎了,就是想要和他取得联系都不可能。 “这座山的材质很不一般,仿佛天生与天地亲和一般,如今扎根于此,谁也撼动不得,除非法宝的主人下令。” 敖欣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不应该是她来了,而是她的父亲,通天河老龙亲自跑这一趟。 “去龙宫看看吧。” 四位龙君束手无策,只能是暂且退去。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到了龙宫。 “拜见龙君。” 老总管早就恭候多时,见到四位龙君一起过来,松了口气。 “那镇压敖鼎的法宝过于厉害,即便我们联手也奈何不得,此事必须要上报族里,恐怕要全族龙君出马了,而且,若要移开这座山,免不了要借用岷江的气数,你且将江神大印取来。” 白眉老龙没有嗦,直接说道。 现在事情的严峻程度超出了想象,必须要召集所有人了。 但老总管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苦笑说道。 “江神大印确实是在龙宫之中,可我却没有本事取来,几位龙君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四人皱眉,然后抬眼望去,正是龙宫方向。 但下一刻,却是集体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是他们此生从未见过的一幕。 先前还热热闹闹,自有一番气象的岷江龙宫,如今却像是被冰封了一般,一层无形的隔膜,将整个龙宫分离了出去。 江神大印就悬在龙宫上空,释放着一丝丝的光芒。 但根本无法将其取出,它也和龙宫冻结在了一起。 时间永不停止的概念仿佛在此刻被打破,龙宫之中的一切,全部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这怎么可能?” 四位龙君眼中满是骇然,这一幕简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而老总管因为早早就见过的缘故,已经平复了下来。 苦笑一声说道。 “自龙孙被镇压后,我第一时间就是想回到龙宫,先将关系重大的江神大印收好,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龙宫就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尚宏面色肃然,一步步的走到龙宫前。 他伸出手试探,直接穿过了那一道隔膜,仿佛前面并没有什么阻碍,但实际上却是根本触及不到任何东西。 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但龙宫却好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虚实之间的存在。 “那座山,不仅仅镇压龙孙,连带着镇压了整个龙宫以及岷江气数。” 白眉老龙走到前面,言语之中的骇然之意已经无法掩饰。 所有龙君都沉默了。 这是超出他们想象的画面,一座大山镇压龙孙也就罢了,结果却连带着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被镇压了。 “那座大山连接着地脉,做到这一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敖欣喃喃自语,心中的某种信念被打破了。 过去在她眼中,她的父亲,通天河的那头老龙,便是这世界最强者。 从小到大,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老龙办不到的。 但是老龙能做到这一步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法宝连接地脉,在借用地脉之力,镇住了整条岷江,这等伟力,超出想象。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怕是救不了龙孙了。” 另一头老龙叹息,面容陡然之间变得苍老了起来。 “救龙孙?若是那位不松口,龙族将会永远失去岷江的神位。”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岷江可是一条大江,代表着一条水系,损失掉岷江,整个龙族都会成为笑柄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老龙脸面挂不住了。 “龙族成为笑柄对你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龙族的一员,当初你也曾说过,以后会为龙族的利益考虑。” 尚宏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刚刚不还说,要找到镇压龙孙的那一位,好好分说一番道理吗?你现在还去吗?如果去的话,我倒是想要在一旁围观围观,看看你是怎么分说这个道理的。” 老龙气的够呛,但根本无法接话。 他哪里还有先前的自信?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真龙之身,再加上整个龙族为后盾,无论是遇到什么人物,自己都能与对方讲讲道理。 可现在看看对方的手段,他若是还敢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蠢货了。 “敖欣,此事得通知老龙君。” 白眉老龙不管争论的二人,而是看向敖欣。 “我知道,稍后我就将此事告诉我爹。” 敖欣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普通的龙君能够处理的了,只能请老龙君出马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吾族安稳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一个人物,他这种等级的存在,对敖鼎区区小辈出手,又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对吾族有什么恶念?” 白眉老龙长叹,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过去的想法此刻都已经破灭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阴谋阳谋,很容易就将事情想的复杂。 “各位龙君,在我看来,此事可能没有那么复杂……” 老总管毕竟是跟岷江龙君多年的老臣子了,即便是面对四位龙君,也有说话的资格。 “此事,也怪不得那位。” “龙孙被华元义言语所激,引得心魔爆发,之后失去理智,发起大水,险些酿成大患。” “那一位本来没有出手的念头,但也不知道华元义说了什么,龙孙一见面,竟然直接对那一位动手……” 老总管将昨日的情景叙述了一遍。 听得白眉老龙眉头狂跳。 “什么?敖鼎这狂徒居然敢对这一位出手?” 他其实想说的是,敖鼎这居然都没死? “那一位本来就没有杀心,而且龙孙身上有老龙君的残魂庇佑。” “嗯?你指的是敖昀?” “正是我家老龙君。” “然后呢?” “自然是被那一位翻手之间便镇压了。” “看来那一位确实是留手了,谢天谢地。” 白眉老龙松了一口气。 但实际上,其他三位,哪怕是尚宏,也有一种放下包袱的感觉。 从老总管的描述之中,可以看出来这一位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动杀心的,这是很重要的信号。 先前他们觉得镇压龙孙,可能是对龙族的一种挑衅和藐视,现在看来,反而是一种善意,没有把事情做绝,留下了余地。 毕竟此事归根到底,还是龙孙有错在先。 至于老龙君残魂复苏,被反掌之间镇压一事,四位龙君都没有丝毫的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刚刚说到华元义?是三阳观的那个?” 敖欣沉声问道。 “正是他,龙孙将他当做是好友,却不想此人心思险恶,在后面搬弄是非。” 老总管眼里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警告过华元义,却没想到自己的警告起到了反效果。 华元义竟然让龙孙做出了这等祸事,他怎么敢? “尚兄,华元义就交给你了。” 敖欣眼里闪过一抹冷色。 “我明白。” 尚宏没有推辞,点头应下了此事。 华元义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必须要将其拿下,逼问出整个过程。 不光是给天下人,也是给族内一个解释。 没办法,谁让事情闹得这么大,到了这种不能收场的份上,龙族再怎么不在意龙孙,也必须要将此事彻查到底了。 “老总管,你接触过那一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敖欣再次看向老总管。 “那一位,看起来颇有礼数,且性子温和,不难打交道。” 老总管把自己对谢怜的观感说了出来,基本上都很正面。 四位龙君听得面色古怪,老总管作为谢怜的敌人,竟然全在说对方的好话。 不过,这也很正常。 回想着整个时间,尚宏冷冷说道。 “其实还要感谢这一位,若不是她,等到敖鼎闹出大乱子,到时候损的是整个龙族的气数!” 敖欣点了点头,说道。 “谁能想到敖鼎的心性如此不堪,看来他此生化龙都无望了。” 其他二位老龙也冷笑着赞同。 “化龙?谁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搞不好镇压他个三五百年!” “敖鼎死不足惜,若不是看在其祖父的面子上,早就将其发配了出去,怎会让他占据岷江?现在可好,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被镇压了,若是那一位不松口,吾族将会永远失去这一条大江!” 听了这些话,老总管心中长叹。 四位龙君的这番话一说,基本上定死了龙孙的前途。 有了这件事在前,将来龙孙即便是放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未来了。 但这能怪谁呢? 想到龙孙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老总管一句求情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总管,那一位是叫谢怜是吗?” 敖欣问道。 “没错,叫做谢怜。” “谢怜,谢怜……” 四个龙君沉默不语。 今日之前,谢怜还是个无名小卒。 今日之后,谢怜已然是要名传天下。 从此世间所有真仙级数的存在,都会知道有一位叫做谢怜的人,踩着龙族成名。 …… 在茶楼里喝了一天茶的谢怜,怎么也没想到龙族的反应会这么慢。 这都两天时间过去了,居然还没有找上门来。 “是不在乎龙孙?还是说龙族的办事效率就这样?” 谢怜有些无奈,这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她哪里能知道,龙族早就来人了,只是被她吓得根本不敢找上门,而是由敖欣传达给龙族最有资历的通天河老龙,等着老龙亲自来跟谢怜对话。 龙族不来,谢怜自然也不可能傻呵呵的一直等下去。 反正自己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在外面游历,等了龙族一天,已经够了,接下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游历。 反正以龙族的实力,若是想找,总还是能够找到谢怜的。 ------------ 第一百零七章 鬼仙,鬼修 “娘娘,咱们去哪啊。” 祝青青问道。 “你可听说过魏国古战场?” 谢怜提到了一个地方。 她的游历,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到处乱跑,实际上她已经规划好了路程,具体参照的当然是《清羽杂记》。 清羽道人去过许多地方,能够让他用笔墨记录下来的,都是值得一去的地方。 就比如说这魏国古战场,就在广宁府境内,被许多修行者认为是禁区,是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 当然,主要是低等级的修行者这样认为。 到了清羽道人这种层次,不仅靠近了,而且还深入其中,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离开。 不过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漫长的岁月,总还是会有些变化的。 “魏国古战场?我知道这里,听说是鬼修的风水宝地。” 祝青青说道。 “不错,而且我还了解到,早在一千多年前,魏国古战场的那些鬼物们,就在忙着筑城,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座城应该已经筑成了吧。” 谢怜眼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鬼修们联手筑的城池是什么样子,就连清羽道人也表示好奇,她如今到了这个地界,当然是要过去看看。 “娘娘,咱们怎么不雇一辆马车过去?” 祝青青背着行囊,真就像是个普通的侍女一样。 她有些不解,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自家娘娘虽是至少真仙一流,但是却深深融入到了红尘之中,明明能用道法渡江,偏偏要乘船,这就是融入红尘的一种体现。 而现在要去那魏国古战场,明明是可以坐车来着,刚刚出城的时候,就有许多车行的人在揽客。 “你也不想想,那魏国古战场是什么去处?凡人能轻易靠近么?”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所谓魏国古战场,可是距今两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楚,齐,郑三国争锋,足足持续百年时间。 而他们百年厮杀之地,都在故魏国的旧地。 本有四国的,魏国处于三国夹缝之间,被三国联手灭掉,之后又在魏国旧地展开厮杀,意图天下一统。 但三国各有依仗,国力均衡,相持不下,百年来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阴谋阳谋,年轻人死了一茬又一茬。 根据历史记载,三国最终归为一统之后,全国的人口还不到过去的十分之一,足足三代人都被打光了,所幸后来的大一统朝代连续出了几位明君,修生养息,渐渐恢复了民力。 三国争锋之地,当然不可能集中在魏国故地,涉及到国战,自然是全面开花,但魏国故地乃是兵家必争,依然投入了三国大量的兵力。 根据记载,少说有百万人埋葬在了此地。 新朝建立后,开国天子担心此地太多人曝尸荒野,引来大疫,因此就在魏国故地修了数座万人坑,将这些尸骨埋葬,又请来了一些有能耐的法师,施展了手段,一为告慰,二为镇压。 如此一来,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超过百万人的死亡,怎么可能不引起异变呢? 兵者,死生之地,经过数十年后,就已经怨气滔天。 不知道多少亡魂在此复苏,一度成为鬼域。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朝刚刚建立,气数正是鼎盛的缘故,这些厉鬼亡魂并没有侵犯外界,始终待在魏国古战场这一亩三分地之中。 久而久之,阴气愈发浓郁,渐渐就成了天下鬼修的圣地。 一千多年前,清羽道人来到此地,曾经进入其中居住过大半年时间。 据他记载,现如今的魏国古战场已经不止是鬼修了,因为此地怨气,血气,煞气都异常浓郁的缘故,不少妖邪,甚至是魔道,都会来到此地修行。 甚至于在魏国古战场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势力。 这一度让清羽道人感到惊讶。 自魏国古战场埋尸百万后过了一千年,就变成了一处禁地鬼域,如今又过了一千年,此地会变成什么样子,谢怜也生出了好奇之意。 祝青青听了谢怜所言,点了点头说道。 “娘娘说的倒是,凡人接近这样的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修行的苍云岭距离广宁府也不是太远,但好像很少听到有关于魏国古战场的传闻……而且此地的凡人老百姓也是如此,似乎并没有太受到鬼修们的侵扰,这简直是个奇迹。” 确实是个奇迹。 只看阴阳童子就知道,他还不是鬼修,只是个魔道,但是就已经残忍嗜血,滥杀无辜了。 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根本不计其数。 鬼修虽然是人死后而成,但人死如灯灭,一旦死亡,生前再怎么善良的人,经过戾气浸染,也会逐渐失去人性,再加上修行若是走捷径,就免不了要吃人害人,所以一般情况下,鬼修的手段要比魔道更酷烈的多。 但这魏国古战场也不知道有多少鬼物,妖邪,魔道,竟然都没有祸害周围的生灵,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规模如此之大,并且如此邪门之地,能够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这么低,这超出了祝青青的想象。 “我或许知道答案,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提起过一个人物,叫做无生老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谢怜说道。 “无生老鬼?” 祝青青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这一位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是鬼仙一流的人物了,据说其原本就是真仙,底蕴深厚,相当不俗,后来因为被人所害,毁了肉身,只有元神逃离,结果再次成仙,修成了鬼仙,相比于当初,实力更胜一筹。” 谢怜眼里闪过浓厚的感兴趣之色,说道。 “这位无生老鬼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原本是真仙之时,逍遥自在,无牵无挂,但成了鬼仙之后,突然起了成宗做祖的心思,竟然来到这魏国古战场,整顿亡魂,传授道法,建立势力。” “他是最早看上这块宝地的存在,再加上手段很强,因此后来者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这筑城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当初清羽道人之所以会在魏国古战场驻足大半年时间,就是因为这无生老鬼,因为好奇,所以主动接触。 没想到这无生老鬼也是个爱交朋友的,见清羽道人潜力不凡,迟早能够成仙,下大力气拉拢,双方几乎引为知己。 对方甚至还许了清羽道人一个大饼,说是等到鬼城筑成后,让他当个二城主。 换成一般人可能还真就动心了,但这样的诱惑反而让清羽道人清醒了过来,他是个标准的苦修士,在完成自己的夙愿之前,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因此拜别了无生老鬼,再次踏上道路。 但他也给了无生老鬼承诺,说是等到鬼城建起之后,自己若是有空,定然要来拜会。 现在鬼城早就建起来了,清羽道人也已经成就真仙,有没有来过此地谢怜就不知道了。 “那这无生老鬼当真是一位奇人啊,死前是真仙,死后是鬼仙,称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了,难怪能够制约鬼城,不让鬼物出来害人。” 祝青青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若不是跟着谢怜,哪里能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 二人虽然是在闲聊,但是速度其实很快。 几步之间就已经跨越了十几里地。 直到遇到了一群“难民”,这才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整个村子的人在迁移,男女老幼都有,大包小包的扛着,在酷烈的阳光下前进。 不少老人都掉队了,在树荫下喝水休息。 一块干巴巴的黍饼,一家人都惦记着,各自咬一小口,勉强填填肚子,竟然还剩下半块,老人用布小心翼翼的包起来,然后贴身放好。 一家如此,家家如此。 眼见这一幕幕,谢怜本来调整好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糟糕了起来。 祝青青见了,眼里闪过怒色。 “都是龙孙造的孽,本来这些年头百姓日子就过得不好,前日这么一闹,更是逼得他们只能背井离乡,这一路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在古代,背井离乡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并不只是说舍不得故土那么简单,而是长途迁徙,本身就代表着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出一次远门,很多人都要跟家人诀别的缘故,因为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很有可能一次感冒,就直接让人生死相隔。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身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谢怜心中叹息,在这个世界,何止是时代的一粒沙,有仙神之流的存在,像是龙孙这种不算顶尖的存在,随便发泄一次,就可能引起这么大的灾难。 出来一趟才知道,这个世界也并不都是丹霞山这种有道正宗。 像是华元义这样的心机小人也有。 而龙孙这种滥用力量的更是少不了。 “娘娘,我帮他们一帮。” 祝青青屈指一弹,掐了个小法术。 天空中下起蒙蒙雨丝,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每个人脸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只感觉冰冰凉凉的一下,然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大多数人都当做是一种错觉,但是精神却矍铄了许多,就连饥饿感,似乎也淡去了。 谢怜并不意外祝青青会这么做,此女的性格上虽然有缺陷,很多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且经常思虑不周,但本性是好的,善良且有敬畏之心,这一定从她做圣母娘娘的时候,会特意引导那些蒙昧小妖向善就能看出来。 若不是阴阳童子这老魔头插一脚,最终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这样。 出于想要庇护这帮难民的心思,谢怜反正也不赶时间,和祝青青远远的吊在队伍后面,打算跟他们走一程。 行到了傍晚,忽然之间阴风四起。 “娘娘,有情况!” 祝青青立即警惕了起来。 谢怜点头,眼睛微微眯起,扫向前方。 只见数道黑风卷来,隐隐可见一团团阴气凝聚。 是鬼修! 她瞬间就看出了对方的根底。 阴风大作,鬼哭狼嚎,百姓们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很多人下意识的就要逃跑。 但是都被阴风赶了回来。 “都老老实实待着别动!”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却是数个黑衣鬼修出现,他们就悬浮在半空中,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兜帽的鹰钩鼻男子。 他目光之中满是残忍,垂涎,嗜血之色,看向难民们的时候,下意识的有个吞口水的动作。 “妖怪!” “鬼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鬼修们露出真身,反而吓得难民们更为紧张,更加乱糟糟的。 “说了让你们老老实实别动,听不懂吗?” 鹰钩鼻男子冷哼一声,四面八方鬼雾四起,钻出数百个面色惨白的阴魂来,死死的盯着难民们的同时,把他们逼到了一个角落之中。 这下子,都被吓傻了,果然没有人说话了。 鹰钩鼻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强忍着心中那种吃了所有人的念头,说道。 “我们都是万鬼城的鬼修,这次拦下你们,没有恶意,只是要跟你们做个买卖。” 万鬼城? 难民们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但是带了个“.ˇ鬼”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善良之地。 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些的年轻人站起,颤颤巍巍的说道。 “这,这位大人,要跟我们这些小民做什么买卖?” 鹰钩鼻男子淡淡说道。 “也不是跟你们全部人做生意,而是跟那些家里有孩子的,在一岁到十岁之间的孩子父母做生意!” 话音一落,难民之中的一些人家当即面色惨白。 而大多数人则是心里一松,跟他们没有关系。 “娘娘!” 祝青青小声请示,如果她现在出手,翻掌之间可以灭掉这几个鬼修。 但谢怜摇了摇头,表示静观其变。 这些孩子的父母脸色非常难看,下意识的抱住了孩子,然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刚刚说话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很紧张,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大人要做什么买卖?” 这鹰钩鼻男子一挥手,后面的几个鬼修搬了一个大箱子过去。 砰! 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了银子。 不少人的视线都被银光吸引了,吞了吞口水。 “很简单,看你们遭了灾,日子不好过,正好我们万鬼城要过节,需要一些童男童女……所以就来找你们做这笔买卖。” 鹰钩鼻男子说道。 “我只要五个男孩,五个女孩,别的一概不要,名额有限,你们自己争取,要知道这里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们几家分了,以后就是买个三进山出的宅子也绰绰有余,有钱了想生孩子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生多少就是多少!” 分明是夺人儿女的勾当,经过他这么一说,到还真像是什么大买卖一样,居然还要人来争取。 但看难民们的反应,却还真是有不少人动心了。 不少没有儿女的人家,甚至还露出了遗憾之色。 而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眼里闪烁着贼光的男子站了起来,问道。 “我不是孩子的父亲,我只是他的娘舅,我也可以卖吗?” 鹰钩鼻男子阴笑一声。 “娘舅也是亲人,当然是有资格卖的。” 男子顿时动了心,目光看向银子,脑海之中正在天人交战。 而他边上的男孩,则是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赖三,这可是你妹妹的儿子,只是托你照顾!” 边上有人怒斥。 “我妹妹和我妹夫一家人也过得不好,我得了银子,难道不会分给他们吗?” 赖三下定了决心,说道。 “大人,我卖了!” 鹰钩鼻男子一挥手,直接就将男孩慑来,塞进一个布口袋之中。 “还有九个名额!” 也许是赖三打了个样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人动心了。 紧接着又是一对夫妻站了出来,愿意卖自家的女儿。 有人或许是良心难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世上卖儿卖女的本来就很多,我们村就有不少这样的事情,至少换来的钱财还不到现在给的十分之一,我凭什么不卖?不卖是傻子!” 很多时候,人做出某种违背良心的决定,只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难民们本来人数也不算多,家里有适龄孩子的人就更少了,因此,最终还是缺少一个童女。 倒是还有几家没有卖的,父母死死的抱住孩子,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鹰钩鼻男子见此,显得有些烦躁。 “给脸不要脸。” 直接出手,将一个童女夺来,塞入布口袋之中的同时,几道身影全部消散。 只有一锭金子落在母亲的眼前,连带着传来的还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拿好了,可别说老子强抢,我可是给了钱的!” 在母亲发出嚎啕大哭的同时,谢怜和祝青青也消失了身影。 远远的跟了上去。 这一队鬼修的修为并不算很高,做完了这笔“交易”之后,也不耽搁,扛着布口袋就走。 谢怜和祝青青一路跟着,他们当然是不可能发觉。 等到了一处密林之间,他们才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娘娘,这些就是万鬼城的鬼修吗?不是说那无生老鬼制约整座城的鬼物,不准他们出来害人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祝青青传音说道。 她的目光盯着鬼修放在脚边的布口袋,这是一件专门用来装人的法器,十个孩子塞到一个口袋里也显得绰绰有余。 “那已经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千年时间,能够发生太多事,我们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谢怜并不紧张,她看得出来这些孩子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面无表情的说道:“而且你看这些鬼修,虽然是巧取豪夺,但也给了金银作为交换,这或许就是无生老鬼制定的规则之一吧。” 祝青青有些恼怒。 “金银岂能换人命?最后那对夫妻,根本就不愿意卖女儿,是他们强逼的。” 回想当时那一幕,便有些咬牙切齿。 “最后那一对夫妻是个例外,可除了他们,其余的父母都是主动与他们做了交易。” 谢怜叹息一声说道。 这才是最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鬼物害人,这是常理,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可鬼物偏偏没有做的太过分,而是以利益诱导,竟然能让这些难民主动卖儿卖女,这就让谢怜有些无法评判了。 鬼物有罪,父母有罪,只有孩子是无辜的。 可救出这些孩子又当如何呢?把他们送回到卖了他们的父女身边吗? 此事,谢怜还在权衡。 “那些卖儿卖女的都该死!” 祝青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里迸发着火花,对于此事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底层的百姓是这样的,很多时候父母和孩子之间,也并不都是温情,在很多时候,人性都是自私的,卖儿卖女的事情,在这种时代,并不算是罕见.甚至说,如果能把儿女卖给富贵人家,对于很多穷苦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了,毕竟他们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实在是没有余力养活孩童。” “尤其是,民间底层还流行溺婴,许多家庭重男轻女,若是生了女儿,认为是赔钱货,不愿意去养,甚至将其溺死。” “这种情况,很难改变。” 谢怜轻声说道。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受限制之处了,在生产力严重落后的时代,各方面的条件都跟不上,百姓以温饱为追求,便难以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要想杜绝这种状况,必须从根本上给与扶持,再由朝廷出台律法严苛执行,才有可能做到。 即便是前世的古代,也是走了许多年的弯路,才最终杜绝了这种情况。 就在谢怜和祝青青说话的时候,又是数道阴风刮来。 不多时,连续来了七八队鬼修,都由一个穿着兜帽的鬼修带队,然后拎着个布口袋。 至于布口袋里面装着什么,那自然就不必说了。 “收获怎么样?” 鹰钩鼻男子问道。 “不错,已经齐了。” “这些难民自己活都难,哪里还顾得上孩子?尤其是这些女婴,我看早就有人家不想要了,见我给钱,甚至跪下来求我交易。” “还要感谢龙孙啊,若不是他,哪来这么多难民,如此一来,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几个兜帽鬼修们齐齐发笑,对于任务如此顺利的完成,显得很是开心。 有人回想当初,说道。 “这些人间小百姓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们日子过得不好,活命都成问题的时候,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咱们这些年见了多少了?饿极了别说是树皮,就是连土都吃!” 鹰钩鼻男子点了点头,说道。 “可惜过往他们日子不好过,但也还能支撑的下去,咱们每次拿着金银去交易,肯答应的哪有现在这样多?说到头来,还得感谢那龙孙。” “听说那龙孙被一个姓谢的高人给镇压了?” “活该,咱们这帮老兄弟虽然说做人口买卖,但好歹也是给了金钱,讲一些道理,几百年来,不过也就买了一些童男女作为宴会上的主菜而已,可那龙孙呢?随便一场雨,就能造成咱们千百倍的伤害。” “说的有理,咱这是小恶,那龙孙可是大恶,活该被人收拾。” “呵呵,你这个道理怕是有些讲不通,大恶有人收拾,咱们这些小恶之徒,难道就不会被人收拾吗?要是真遇到些除魔卫道的……” “谁敢?咱们可是万鬼城枯骨老祖的人!” “是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答应了的,即便是正道之士找上来又能如何?咱们也有道理说!” 一众鬼修站在一起,寒暄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鹰钩鼻男子终结了谈话,说道。 “好了,咱们虽然这次任务完成的比较顺利,但也不能耽误了时辰,还是尽快回去吧,等交割了这些货物,咱们再去喝酒。” “有理!” 鬼修们纷纷点头,再次动身,朝着万鬼城而去。 片刻后,谢怜和祝青青出现在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 “娘娘,这帮鬼修居然是要把这些孩子作为宴会上的主菜。” 祝青青说道。 “鬼修费功夫弄来童男女,除了吃还能用来做什么?倒是他们刚刚提起的枯骨老祖,我倒是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谢怜回忆清羽杂记上的内容。 至少千年之前,魏国古战场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物的。 既然能称为老祖的,说不定就是鬼仙一流的人物。 可是这帮人既然是为枯骨老祖做事的,那无生老鬼呢? 按照清羽道人的记载,无生老鬼才应该是万鬼城说一不二的人物才是。 看来这千年时间,此地当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思之间,二人再度动身,跟了上去。 一跨入魏国古战场的地界,立刻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这是积累了数千年的怨气所造成的。 肥沃的土地之下,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 “娘娘,这里设有禁制!” 祝青青立即汇报。 她在禁制一道上很有天赋,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魏国古战场外围,设有一道巨大的禁制,隔绝了外界,不让阴气外露是其一,还有一定的迷惑作用,寻常凡人就是来到此地,也很难误入其中。 这算得上是对外界的一种保护了。 这一点谢怜是知道的,禁制是无生老鬼设下的,如今过了千年,依然还存在。 继续往前走,也就是最多半个时辰,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凶城。 正是千年之前,无生老鬼牵头筑造的万鬼城。 整座城池呈现玄黑色调,每一块砖石上都透着浓郁的阴气,以这些材料为基础筑的城池,自然可以说是阴气滔天。 寻常活人在此,肯定是怎么待着怎么不舒服。 但对于鬼修,妖邪,魔道而言,却等于是天堂。 不用想也知道,能有这样浓郁的阴气,一定也是借助了阵法,这一点清羽道人虽然没提过,但想来应该也和无生老鬼脱不了干系。 这家伙活着的时候是真仙,死了后变成鬼仙,以他的手段布置一座阵法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城池没有修建太多的防御措施,就好像城池的主人非常自信,笃定不可能有人敢来进犯这座雄伟的鬼城一样。 一座宽阔平坦的黑石桥梁悬在护城河之上,连接着城内城外,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壮观。 怎么说呢,丰都城已经算的上是人间雄城了,但相比于这座鬼城,规模却小了十倍有余。 谢怜和祝青青没有必要隐藏形迹,因为进城的人很多,不少都是修行者。 所以他们直接就走到桥上,俯瞰护城河的时候,能够看到黑漆漆的黑水之中时不时的有干枯的手臂伸出,这些都是被困在护城河里的恶鬼。 就像是传说中忘川河里注定要永世沉沦的亡魂一般,护城河里的鬼物也被一种力量牵扯,很难得到解脱。 或许是见谢怜在此驻足的缘故,一个过路的修士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说道。 “新来的吧?” 谢怜对着他拱了拱手。 “阁下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礼的意思,态度更谈不上礼貌,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只有第一次来万鬼城的人,才会盯着护城河看,像是我们这些经常来此的,早就习以为常了……劝你一句,到这座城后要注意点规矩,万万不可触犯此地的忌讳,若是不然的话,这河里的亡魂,就是你的下场!” “你是说?” “还不明白吗?河里的这些亡魂,都是万鬼城里坏了规矩的人,被杀死后连魂魄都无法解脱,全部丢在护城河里,成为这座城池的一部分!” 修士说完后,又阴沉的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去。 谢怜望着他的背影,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鬼物,基本上都是这种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位能够驻足攀谈几句,已经算得上是“热情”了。 “真是邪门。” 祝青青嘟囔了两句,自打接近城池后,她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听到刚刚那人说的话后,就更加的不舒服了。 这座城天然的排斥一切与它相性不合的生人。 谢怜没有多言,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座诡异的城池,她跟其他过往的修士一样,沉默着进了城,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和盘查。 虽然看到了不少黑甲卫兵,但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只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而已。 “娘娘,孩子们被他们送到了西边的某个院子里了。” 进了城后,祝青青传音说道。 谢怜微微点头。 ------------ 第一百零八章 蝇营狗苟,别惹谢娘娘 祝青青在孩子身上留下了神念烙印,此刻随着联系,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院子。 这个院子坐落于西城区,院墙几乎等于是城墙,上面甚至还有一队队甲士在巡逻,只是其眼眸空洞,闪烁着鬼火,分明不是生人,而是由骷髅组成的骷髅卫士。 谢怜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巧遇到鹰钩鼻男子几人从院子里出来,双方擦肩而过,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好气派的院子,即便是皇帝的宫殿也不过如此了吧?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枯骨老祖居住的地方吗?” “孩子们目前来说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甚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据说还要给他们洗澡来着。” 祝青青说道。 “看来短时间内还不到所谓开宴的时候……你的神识烙印就这样留着,会不会被人发觉?” 谢怜想了想,问道。 “应该不会,除非有真仙一流的存在见到这些孩子,才会发现我的烙印……只是这院子里鬼气太过于浓厚了些,有点隔绝我的神念,若是距离太远,我就不能感知到孩子们的情况了。” “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的酒楼打探打探情况。” 谢怜早就选定了目标。 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座酒楼,生意很好,有不少鬼物和修士都在里面饮酒。 想要弄清楚鬼城的情况,去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是最为合适的。 祝青青自然没有意见。 二人很快就到了那间酒楼,刚一进去,就只感觉到“乌烟瘴气”。 因为上到酒楼里的掌柜,小二,下到客人,全都是鬼气森森的样子。 再看看他们吃的菜式,喝的酒水,更是让人作呕。 鲜血淋漓,半生不熟,尤其是一些内脏,更是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就着如血液一般的鲜红色酒水,众人倒是吃喝的很是开心。 谢怜扫了一眼,其实也没太多不舒服的感觉,至少他们吃的喝的还不是人肉和人血。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像是这种地方,确实不是她这种正常人该来的。 “客官,吃点什么?” 谢怜进去,马上有小二迎了过来。 “有正常的酒水,正常的菜肴吗?” 祝青青手指着其他人吃的东西,脸色有点难看。 “您是新来的吧?刚来咱这万鬼城的修行者,有很多人都是不习惯的,不过没关系,待得久了就适应了……您要的东西我们店里都有,瞧好吧您!” 小二虽然也是鬼气森森,但是服务态度跟外界的店小二没什么区别,很是热情。 谢怜和祝青青落座。 好巧不巧,邻桌的居然正是熟人,顿时就看了过去。 这一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鹰钩鼻男子和其他鬼修。 他们将“货物”交割完毕之后,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来到了酒楼里喝酒。 正如谢怜先前所想的一样,这些家伙在外界的时候还有三分警惕,一旦进了鬼城,马上就松懈了起来。 谢怜本来想着自己要不要打探一二,结果还没有等自己这边做出动作,他们自己就说出了重要的信息。 只见那鹰钩鼻男子喝了一杯鲜红的酒,似乎被酒气所激,狠狠的砸了咂嘴,说道。 “过去咱的差事办的不好,稍有纰漏,便会拖出去鞭子伺候,如今办的好了,马上就有赏赐发下来,咱哥几个手头上这就宽裕了起来,才有余钱来这里消费……嘿嘿,这就是我最佩服老祖的地方,赏罚分明!” 不管是演的也罢,还是真情流露,鹰钩鼻男子这一番吹嘘,其他人不敢不跟。 连忙举杯,说道。 “敬老祖!” 气氛立即就热烈了起来。 或许是跟他们比较熟悉的缘故,酒楼掌柜的还主动为他们加了一壶酒,然后自己也举着杯子走了过来。 “这不是栾大爷吗?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 鹰钩鼻男子笑着说道。 “运气好啊,谁知道岷江的那条蛟龙发什么疯,在外面搞风搞雨,弄得到处都是难民,都不需要施展什么手段,只拿金银诱惑,就能搞定肉货。” 闻言,掌柜的眼睛亮了起来,主动和他碰了碰杯。 “既然难得搞到这么多肉货,不知道栾大爷能不能给我找找关系,若是有多余的人肉,就分我一些。” 这番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酒楼里的鬼修都听到了。 “人肉”二字,像是勾起了他们的馋虫,顿时都看了过来。 鹰钩鼻男子指着那壶酒说道。 “人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如此啊,呵呵,掌柜的这铁公鸡主动送来酒水,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按理来说,我不该拂你的这个面子……可是我们带回来的那些肉票,可是祭鬼节所用的食材,到时候老祖不光自己会吃,还会用来招待贵客,你有几个胆子,敢从老祖口中夺食?” 此话一出,几个同桌的鬼修都冷笑了起来。 掌柜的却是连连摆手,说道。 “您这话说得,我就是想死,也不是这种找死法啊,枯骨老祖的盘中餐,我怎敢觊觎?我的意思是,那些童男女的心啊肝啊脑啊之类,都是宴席上的大菜,可是别的没人吃的部位,若是丢了不是浪费么?如果栾大爷能够走走门路,将这些废料都给我,到时候我这酒楼就能多几道大菜了,生意红火了之后,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 鹰钩鼻男子眉头一挑,这话听得有些动心,但更多的还是玩味之色。 “陈掌柜,您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咱们万鬼城的九禁十八斩之中,可是明确规定,不能公然贩卖人肉……你做了此事,可是犯了重罪,护城河下的那些亡魂可都看着你呐!” “栾大爷这话说的,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那位老祖颁布的法令,现在还有几人当一回事?什么狗屁九禁十八斩,万鬼城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满,他压了咱们一千年,难道还想接着压下去么?” “你这话我可不敢接,万鬼城都是那位老祖牵头建造的,如今的这番基业,十成里面有七成都要归功于他老人家,别忘了,现在名义上的城主位置,也是他的。” “但很快不就该轮到枯骨老祖上位了么?” 掌柜的笑得很奸诈,很得意。 “我们可是生意人,消息灵通的很,事实上现在全城都知道了,此次祭鬼节,便是枯骨老祖发难的时候,相比于那一位老祖的倒行逆施,枯骨老祖可是更得人心的,废了这些禁令,乃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实际上这三四百年,万鬼城一直都是咱们枯骨老祖说了算,至于那一位,哼!” 鹰钩鼻男子冷笑连连,却是和掌柜的继续攀谈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间,竟然真的定下了这笔买卖。 看这掌柜的意思,应该是铁了心要在祭鬼节之后开始贩卖人肉所制的菜肴了。 谢怜没有吃东西的意思,或者说这座酒楼里的东西,不管干净不干净,她都没有丝毫的胃口。 听着邻桌的交谈,对于现在万鬼城的形势,她有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老祖,应该指的就是无生老鬼了,这一位本来就是鬼仙级数,在成功筑城,有了根基之后,成为一方老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位置似乎有些不保啊,这个枯骨老祖,竟是要抢班夺权?”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毕竟按照清羽道人的记载,过去在万鬼城,无生老鬼是修为最高,资历最高者。 而且这座城池,都是他牵头所修建的,这绝对称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在这种前提下,他的位置应该是固若金汤才是。 一千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很久,但是对于修行者而言,就没有那么遥远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在短短一千年时间,就让无生老鬼失掉了权柄,眼看着就要被人所取代?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再怎么样,无生老鬼也是仙人级数,就连开店的掌柜,以及这些中层的鬼修,都敢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公然议论他的事情,并且言语之中透露出一股肆无忌惮之意。 足以说明,无生老鬼的处境已经到了极其艰难的地步。 边上的鹰钩鼻男子一伙喝完酒,便直接走了。 而谢怜这边的最后一道菜,才刚刚上齐。 谢怜拉住了小二,问道。 “刚刚我听到有人讨论祭鬼节,不知道是什么节日?” 小二一怔,继而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客官您虽是新来的,但怎能不知道祭鬼节呢?这可是咱们万鬼城的大节日啊,当年万鬼城初次建好,无生老祖将那一日定为祭鬼节,自此每一年的祭鬼节,都要大摆宴席,满城庆贺……说到这,您来的还真是巧,有可能见证到一件万鬼城的大事。” “哦?什么大事?” “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万鬼城虽然是无生老祖所建,但他不得人心,城里各方势力都反对他,再加上几百年前,与人交手受了伤一直没好,因此这些年来始终被枯骨老祖所压制……堂堂城主,只剩下一个名头了,早在数年之前,枯骨老祖就放出话来了,此次祭鬼节,就是发难之时,怕不是要重选城主,划分利益了。” “整个万鬼城都是无生老祖所建造,难道就没有人支持他?” “当然也是有的,但相比于枯骨老祖的势力,肯定还是不足的,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小二口若悬河,肯定不止一个人向他打听过这些事情。 经过他的介绍,谢怜对于万鬼城的情况,还真是有了不少的了解。 说的简单一点,这其实是本地势力和外来势力的对抗。 万鬼城要做大,所以一直接纳外界来的鬼修,妖邪,魔道。 一直以来,凭着无生老祖的威望和实力,这些外来者即便是再怎么刺头,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得不遵守无生老祖设下的九禁十八斩。 这九禁十八斩,其实就是万鬼城的律法,像是不能在城中贩卖人肉,就是其中之一。 刚开始还行,鬼物们不敢不服从。 但随着城池修建完成之后,越来越多的外来势力涌入,比如说枯骨老祖这种级数的存在…… 渐渐的,反对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若是那无生老祖是个圆滑些的,会做人的,或许还能打一批拉一批,玩一些手段。 可是不等他做出什么,结果就遇到了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大事没人知道,总之他离开了万鬼城一段时间,大概有一百多年的空窗期,等他回来之后,已是受伤状态。 而万鬼城之中的权柄,则是大量被外来户攫取。 鬼修,妖邪,魔道之类,素来都是百无禁忌的,过去屈服于无生老祖的威望不敢反抗,如今有了靠山,于是都开始反对起无生老祖了。 久而久之,人心全部都聚拢到了枯骨老祖那边,而无生老祖则是成为了绝对的劣势一方。 像是枯骨老祖在祭鬼节大摆人肉宴一事,其实就是对无生老祖的一种挑衅。 若是巅峰时期的无生老祖,定然不会容忍,可是现在的他,却选择了忍耐。 这无疑助长了对手的气焰。 时至今日,枯骨老祖大势已成,裹挟着全城人心,欲要对无生老祖发难。 虽然距离祭鬼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但没有人认为会有什么悬念。 无生老祖,怕是真的要完蛋咯。 听完了店小二所言,谢怜对整个事件的脉络有了清晰的了解。 她对于万鬼城内斗的兴趣不大,但对于枯骨老祖吃人,尤其是吃童男女一事,还是有那么一点意见的。 “小二,最后问你个问题,城主府在什么位置?” 谢怜淡淡问道。 “自然是城中心了。” “多谢。” 谢怜起身,祝青青结清了饭钱,紧跟了出去。 店小二看着这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酒菜,挠了挠头,迷惑说道。 “真是个怪人!” 没过多久,谢怜就到了城主府,自然被人拦下。 她跟门口的守卫说道。 “麻烦通报城主大人,就说有一位姓谢的客人来拜访。” …… “千万不要招惹姓谢的?” 枯骨老祖的宫殿之中,传出一声古怪的疑问。 “道友为何要这么说?” 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枯骨老祖,他名号为枯骨,但实际上看着却是个富态的中年人,穿着锦衣华服,十根手指有七根都戴着宝光四溢的戒指。 而在他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面容冷峻的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龙族龙君,飞云涧之主尚宏。 自离了岷江之后,他竟然来了这里。 “为何要这么说?”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就凭这位叫做谢怜的娘娘,只用了一件法宝就镇压了敖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敖鼎是个不成器的,你我都能随意将其按住,可问题是,敖鼎身上有老龙君的残魂保护,但就在残魂爆发的瞬间,就被那人的法宝砸的散去!” 枯骨老祖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如此厉害?” 尚宏面无表情的说道。 “还不止如此,我与其他三位龙君联手,试图撼动那人的法宝,却根本动不得丝毫,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的法宝竟然已经与地脉相连……别说是敖鼎了,就是整个龙宫,连带着岷江的气数,都被那座山压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只好请通天河老龙君出马处理此事,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了吧?” 枯骨老祖眼里露出骇然之色,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 “这世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尊人物?难道是刚复苏的古仙?” “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只知道名叫谢怜,带着个侍女。” “谢怜是吧……你放心,我枯骨不是个没眼力的,我能活到现在,就是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我就待在万鬼城之中,哪里都不去,绝不会招惹到那人!” “怕就怕你不主动招惹,人家盯上了你!” “不能吧……” 枯骨老祖瞬间露出了紧张之色。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会找上我?” 尚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知道敖鼎为什么会被镇压吗?我询问过龙宫老总管,又问过枫桥渡的河神,才知道了原因……竟是那谢娘娘是个宅心仁厚的,最见不得有人仗着法力欺压凡人,敖鼎这些年来,因为执迷化龙,乱了天时,搞得广宁府一片萧条,那一位本来就不满,结果又被人挑拨,心魔爆发,发起了大水,这就彻底激怒了那一位,因此出手将其镇压!” “你要知道,敖鼎虽然不成器,但是他背后毕竟靠着整个龙族,但是那一位却毫不犹豫的出手,并且堂而皇之的留下了一座山在那里,这无疑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并不是很畏惧龙族的威胁……当然,她有这个资格。” “宁可得罪龙族,也要出手,保不齐这一位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你把这万鬼城弄得乌烟瘴气,那一位若是看了,你觉得会是什么想法?” 一番话,说的枯骨老祖一阵心虚。 “我又没跟敖鼎那蠢货一样,做出这么大的错事来。” “可你在万鬼城大摆人肉宴!” 尚宏眼中露出一抹厉色。 “当年我与你相交,一是因为我们都无依无靠,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二来是你虽然是枯骨成道,但心思并不算太坏,仍然有几分底线,怎么,现在你成了真仙级数,就忘了本了吗?我上次来万鬼城的时候,这里可没现在这么的乌烟瘴气!” “我刚刚入城的时候,听到满城的鬼修都在商量,说是等你上位后,解了禁令,便出去大肆掳掠人口,吃他个痛快!” “你这难道不是在找死吗?整个万鬼城数十万鬼修,一旦没了秩序只怕是造成的祸患比敖鼎还要大百倍,那一位谢娘娘可就在广宁府活动,若是被她撞上……” 听到这,枯骨老祖连忙说道。 “你放心,我不是傻子,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放出所有鬼修,只不过为了斗倒无生老鬼,所以才许下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诺言罢了,我真要是敢这么干,别说是遇到那位谢娘娘了,只怕是天底下许多真仙都要来围剿我……那是取死之道,我不敢做的。” 尚宏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你最好还是掂量清楚。” 枯骨老祖陪着笑说道。 “道友与我多年交情,此次夺权一事,对我来说事关重大,还请道友留下为我壮壮声势,至于这人肉宴嘛,我保证是最后一次,等斗倒了无生老鬼,我便重新定下规矩……呵呵,到时候即便是谢娘娘找来了万鬼城,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尚宏冷笑。 “你就不怕她现在就看到了?” 枯骨老祖大笑。 “运气哪有那么差。” —— 城主府。 在经过了一番通报的流程之后,谢怜顺利的进入其中。 只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无生老祖,而是被请到了会客厅,还上了茶。 之后,就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谢怜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品着城主府的茶水,颇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 但祝青青等的有些急了。 “娘娘,把咱们请进来,却不跟咱们见面,这位无生老祖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怜笑着说道。 “你也知道,再有些时日就是这祭鬼节开始之日,到时候枯骨老祖图穷匕见,定然少不了纷争,满城上下都知道此事,难道无生老祖会不知道吗?我想他一定在抓紧时间,忙着应对这件事情吧,我们两个来的突然,事先没打过招呼,而且互不相识,人家能请我们进来,说明已经很有礼数了……你不妨平静一些,这城主府的茶是个好茶,别有一番滋味。” 谢怜并不是随口乱说。 她爱喝茶,此生喝过最好的茶水便是云雾仙茶,此茶是丹阳子自云雾海得来的,既然有仙茶之名,那么自然是仙人级数才能喝的了。 寻常人喝了,瞬间就会被灵气给撑爆了。 此茶灵气充盈,唇齿留香,称得上是极品了。 但是这城主府的茶,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虽然灵气不及云雾仙茶,自身品级也达不到仙茶的水平,但是却有一种火辣之感。 茶水吞入腹中,就像是一团火球,持续升温,茶香缓缓流淌,即便是过去几个月,仍然能品出几分茶香。 谢怜过去别说是喝过了,就是听都没听过还有这等妙茶。 无生老祖用这等茶水待客,谁也不能说他没礼貌。 “确实是好茶。” 祝青青静下心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 外面才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穿着紫衣的老者,他身形清瘦,颧骨收缩,身上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就这种气质而言,与谢怜接近,与整个鬼城却是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无生老祖,在其身后,跟着四个侍女,手中都捧着果盘,糕点之类。 刚一进入会客厅,他也没往里面走,而是直接对谢怜拱手,露出歉疚之色。 “事务繁忙,一直处理到现在,怠慢了二位,实在抱歉。” 谢怜自然不会拿大,连忙起身还礼,微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冒昧来城主府拜见,没有直接被拒之门外,已经是我的幸事了,更别说,还有这等好茶伺候,别说是等个把时辰,即便是等上一天,算起来也是我赚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变得异常融洽了起来。 虽然无生老祖到现在也不知道谢怜是何方神圣,但这话说得很漂亮,对于许久没有听过这种客气言语的他来说,甚至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因此,对谢怜的好感直线上升,笑着说道。 “此茶名为鬼离茶,是老夫自己培养出来的茶树所制,就养在万鬼城之中,受阴气滋养,三百年方可成,茶叶虽然没有太多的灵气,但是难得的是口感特殊,如火炉在腹内煮沸茶汤,茶香久久不散,不瞒谢娘娘,此茶对老夫而言,称得上是得意之作了,只是在这万鬼城,爱喝茶的人却是极少,难得有一位知己……若是谢娘娘喜欢,回头尽管提上几十斤走。” 他这一开口就是几十斤,搞得好像此茶的价值似乎并不高。 但谢怜可并不会单纯的认为,她明显感觉到无生老祖刚刚有窥视她的动作,应该是发现看不透她的修为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谢怜和他只是初识,并没有什么羁绊牵扯,不像是和丹阳子关系那么好,所以当然是不能收下的。 “无功不受禄,我初来乍到,因为仰慕城主的名声,所以才来拜见,没带礼物已经是失礼了,怎么能收大人的茶叶呢?” 无生老祖大笑,自己去了主位坐下,又招了招手,侍女们将糕点,果盘一一放下。 “我这鬼离茶,名声不显,只是私人培养,但产量却是不少,几十斤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我的那些老朋友来了,就是一次性带走上百斤也是常事,谢娘娘就不必客气了。” 谢怜苦笑一声,说道。 “若是平时,我就收下了,只是今日,却是有求于城主大人,故而张不开这个嘴。” “有求于我?” 却不成想,这话听得无生老祖面容古怪,半晌之后,竟然露出唏嘘之色。 “谢娘娘,你知道老夫为何对你如此热情?” “这个……不知。” “呵呵,是因为我这城主府,已经许久未曾有客人来拜访咯。” 无生老祖叹息一声,说道。 “谢娘娘既然来了万鬼城,那么自然知道老夫现在的处境,这些年来,枯骨那厮已经实际把握了万鬼城的权柄,人心悉数都倒向了他,老夫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呵呵,也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老夫从城主的位置上滚下去……昔日门庭若市,今日却是萧条的很呐,谢娘娘是近些年来,唯一拜访我的人。” 闻言,谢怜表示能够理解,但更多的实际上是惊奇。 她眉头皱起。 “怎会如此?即便是那枯骨老祖占尽优势,可城主大人怎么也是鬼仙一流,世人就算不看在你的身份,只看你的道行,也不敢如此怠慢才是。” 真仙自然有真仙的体面。 像是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的争端,这是属于真仙一流的斗争,无论是谁落败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怠慢的。 无生老祖到底是个老资格,难道就没有几个老朋友什么的么?怎会这么久以来都无人拜访呢。 “谢娘娘有所不知,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处境,是因为老夫我得罪了人啊。” “得罪了人?” “道友可知道通天河的那位老龙?” “你指的是虽然无龙王名分,但实际上却隐隐是龙族首领的通天河之主,敖平?” 谢怜回忆一二,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这也是清羽道人笔记中提起的人物,资格最老,道行最深,虽无实际名分,但天下水族无不给他脸面。 清羽道人过去也曾经去过通天河,但那个时候的他可没有资格见到这位老龙。 “正是,不然老夫岂会落到如今的尴尬境地。” 无生老祖长叹一声,说道。 “数百年前,老夫得了个消息,有一件异宝出世,立即动心,于是和老友联手前去争夺,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能料想,那宝物竟然是事先有主,好巧不巧的是,宝物的主人正是通天河的小龙女,是老龙最为宠爱的女儿。” “结果,就招来了那老龙,翻掌之间就将我们打退,所幸未曾起杀心,只是让我们受伤而已。” 这个结果丝毫不让人意外,无生老祖资格再老,对上通天河的那位,也是不太够看的。 ------------ 第一百零九章 太阴娘娘,先天果位,可观三世因果 谢怜听完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城主大人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无生老祖眼里露出恨意。 “正是如此,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枯骨老贼设下的陷阱,他不知道从龙族哪里得来了消息,知道老龙为小龙女炼制了一件宝物,不久后就要出世,于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得老夫上当……老夫一时不察,中了圈套,阴差阳错之下与老龙交恶,虽然逃得性命回来,但老夫得罪敖平的消息,早就已经传的满城皆知……” “碍于老龙的威名,过去那些支持老夫的势力,有不少都选择了倒戈,而我过去的那几个旧友,也闭门不出了,断了与老夫的来往。” “时至今日,老夫处境更是艰难,自然更没有人愿意来拜访我了……所以,老夫今日听了居然有客人来访,还震惊了好一阵子。” 明白了。 难怪这么顺利的就进入了城主府,合着是有这样的原因。 若是换做正常情况,谢怜这种没头没脑的拜访,八成是进不来城主府的,即便是进来了,待遇也未必有这么好。 不像是现在,无生老祖倍感惊奇,这个节骨眼,谁人还敢拜访他?所以才放了谢怜进来,并且亲自出来接待。 “通天河老龙,竟然有如此威风吗?他也没说要追究城主大人什么吧,竟然就引得众人都不敢接近你。” 谢怜有些惊叹,这就是龙族的威风吗? 果然不是敖鼎能比的,这头成名多年的老龙,只是提起名头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敖平老祖的名头,当然是不容小觑的,谁人听了,不退让三分……当然,事情闹到这一步,也多是枯骨老贼在背后兴风作浪,夸大其词,不然的话,怎至于此?” 无生老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 “不过这天底下卧虎藏龙,一山更有一山高,也不是说谁都会怕老龙,我刚才听说了一个消息,龙族那边似乎出了一件大事,连老龙都被惊动了。” 嗯? 听了这话,谢怜第一时间是心虚,莫非是我做的那件事。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 她不过是镇压了龙孙而已,这种事情还不至于惊动老龙,龙族随便出动几个龙君就能和她谈判了。 不过,提起此事,谢怜也在纳闷。 都这么些日子了,龙族怎么还没有动作? 她可就在广宁府活动,龙族真想找她,怎么也该找到了吧。 “城主大人可知道是怎样的大事?” 谢怜问道。 “这个我倒是没来记得问……谢娘娘不知,老夫这些年来一直在闭关疗伤,为的就是应对枯骨老贼的发难,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很是闭塞,近日才刚刚出关,只有闲暇时能听听这些传闻,但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外面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的精力,应该放在对付枯骨老贼身上。” 无生老祖说到这,目光灼灼的看向谢怜。 “对了,谢娘娘刚刚说,有事要求老夫帮忙,正巧,老夫这里也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娘娘帮忙,不如我们就此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谢怜怔住。 无生老祖见了,轻笑一声。 “在谈这个交易之前,老夫还是想问问,谢娘娘想要让老夫办什么事情?应该不会很困难吧?要知道以老夫现在的处境,太难的事情还真不一定办的了。” “城主大人放心,我想要让你办的事情,并不算困难,准确来说,只是想要请教大人一二。”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谢怜也没有犹豫什么,将自己和祝青青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那些孩子,毕竟都是无辜的,若是我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既然亲眼所见他们枯骨老祖麾下的人带了回来,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总不能亲眼看着他们被做熟了端上宴会做一道菜肴吧……因此,才找上了城主大人,希望你出个主意,看看怎么样才能让那枯骨老祖放过这人肉宴的念头。” 无生老祖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这就是娘娘找上我的理由,这个世上像是娘娘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不至于吧?不少修士宅心仁厚,也会行侠义之举。” 谢怜脑子里想到了跛脚真人,他便是如此,在人世间素有侠名。 “宅心仁厚,行侠仗义的修士确实不少,但极少会有娘娘这种,会为了几个凡人孩童打算跟枯骨老贼交恶的……要知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其实那枯骨老贼虽然手段龌龊,但大多数时候其实还不算恶劣,至少他并不掳掠生人,也不放纵属下,即便是要摆人肉宴,也是付出了金银,以交易的形式……如此一来,天底下绝大多数修士见了,都会默认此事的,作为一个鬼修,枯骨老贼其实做的已经很收敛了,若是强抓着不放,反倒像是故意找茬了,不是谁都愿意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得罪鬼仙的。” 无生老祖说道。 谢怜微微点头,这番话说的正是现实情况。 “不瞒城主大人,这正是此事棘手之处,若是枯骨老祖只是一味的为恶,我反倒是好处理了,可是他做事的方法,分明是留有余地的,那些被交易来的孩童,唉,更是很难去说,毕竟他们真的是被自己的父母卖掉的……所以,我才觉得此事很难办,听闻城中鬼修说城主大人与枯骨老祖斗了多年,早已知己知彼,有知道阁下有一颗慈悲心肠,于是这才找上门来,请你出出主意。” 谢怜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她根本不想掺和万鬼城内斗的事情之中。 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很复杂,一旦卷进去,鬼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 她的性子是不喜欢参与这些的,她到万鬼城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见识见识这座鬼城,顺便和清羽道人盛赞的无生老祖认识一下。 只是路上出了岔子,见到不少无辜孩童被买走,这才临时起了心思,打算救他们一救。 在谢怜想来,对于枯骨老祖这样的存在而言,这些个孩童应该也谈不上什么重要的,若是谈谈条件,能够直接放他们走,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行,那即便是来硬的,上演一处劫狱的戏码,也不是不可能。 她现在手上是有底牌的,就算是小金乌还在沉睡,但要召回番天印也不过只是动念之间的事情。 而且她还是有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的道果,为太阴娘娘,此为先天果位,凌驾天地之上,无需天地认可,可观人、鬼、妖三世因果。 亦可敕封日、月、星辰,岱、河、海六宗神位。 之前的素心,按理说是不够资格封河神的,但是当时她初步明白了自己道果有敕封的能力。 再加上素心确实是心地善良之鬼,所以谢怜便勾动悬挂于天穹月亮的月华之精加上体内鼎之云气以及敕封的能力,敕封了素心的河神果位。 果位妙用无穷,她司掌太阴果位,理论上,这普天之下,但凡沾点阴气的,她都能管上一管。 只是,她虽有道果,但是掌握知晓的始终处于一种懵与明的状态之间。 似乎明悟,似乎恍惚。 所以,她很少使用。 更加明白一点的解释就是,道果穹高无上,谢怜对其的掌握却犹如孩童,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 到目前为止,明确的战斗提升方面,她并没有参悟出来一点。 不过权限倒是掌握了一些。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然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谢怜的性子还没有到那种嫉恶如仇的地步,再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难以评断,除了最后那个小女孩之外,其余孩子可都是被其父母主动卖掉的。 当然,买卖人口这事本身就是错的,可问题是对方是鬼修啊,正常人跟鬼修谈对错,谈三观? 在谢怜心里,万鬼城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数十万鬼修,邪道都在此修行,反而起到了安定地方的作用。 若是没有这座城,这些鬼修和邪道跑出去,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风波。 她的本领再大,也不可能见了鬼修邪道就将其灭掉,一来是根本杀不完,二来正如无生老祖所言,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修既然存在,那就是有他存在的道理,能够保持克制,不为祸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有一颗慈悲心肠?” 然而无生老祖的关注点和谢怜却是不同,好奇问道。 “谢娘娘与老夫初次见面,而过去老夫也多在城中,很少外出,你为什么会对老夫有这样的印象?” 谢怜说道。 “不知城主大人还记得清羽道人么?” 闻言,无生老祖狂喜。 “难道谢娘娘也认识清羽道友?” 他本来和谢怜并无实际的联系,但是从谢怜口中听到清羽道人的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点,变得比先前亲热了许多。 “认识但也不认识……” 谢怜想了想自己和清羽道人的渊源,这事没什么好藏私的,直接就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然是从丹霞山老祖那里得来的清羽道友的笔记……” 无生老祖听了这话,有点恍然,也有点失望,若是谢怜是清羽道人的朋友之类,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他叹息一声。 “清羽道人成为真仙之后,我们曾短暂见过一面,他并没有因为成仙而有丝毫的懈怠,他的大毅力是老夫平生仅见,在成仙后,便入了云雾海,前往了天外天,再次开始了历练……现在我即便是想要寻他也寻不到,若是能够联系上他,他定然会作为老夫的援手,就不必如此被动了。” 听这番言语,他和清羽道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苦心人,天不负,若不是有这种毅力,清羽道人也走不了这么远,说起来,我也欠着他的人情,他的这本笔记,可是帮了我不少事,若不是笔记上记载了道友是个好心肠,我也不敢莽撞的找上门来。” 谢怜笑着说道。 “好心肠所以才没好下场啊……” 无生老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谢娘娘想要让老夫给你出主意,救那些孩子,此事本身不过是举手之劳,一群凡人孩童罢了,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可谢娘娘不知道,为什么那枯骨老贼要大摆人肉宴?其原因还是为了和老夫的斗争,老夫在九禁十八斩之中明确规定,城中不准食人肉,我不准的,他就要对着干。” “到了他这种地步,早就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了,之所以屡屡做出这种事情,其根源还在于老夫。” “你让老夫想办法,老夫也想不了什么办法,只能说与其斗争到底了。” 谢怜眉头皱起,如此一来,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居然处理起来反而显得有些麻烦了。 难道真要行那劫狱之举? 倒也不是不敢做,就是稍显极端了些,也一下子把人给得罪死了。 “除非,谢娘娘跟什么厉害的人物认识,比如说老龙那个级别,若是提起名头,那枯骨老贼定然会让三分……” 无生老祖又张口说道。 “我上哪认识这样的人物去?” 谢怜苦笑,她不过是个穿越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外来户。 现在认识的真仙级数,也就只有丹阳子和眼前的无生老祖了。 这二位,似乎都没有能让那枯骨老祖只听名头,就让三分的能力啊。 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自己,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长期混迹在人世间的谢怜,绝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修行界声名鹊起的凶神了。 若是她不费周折,自己找上门去,自报家门后,枯骨老祖肯定是会给面子的。 但她本能觉得枯骨老祖不好打交道,又想到了清羽道人和无生老祖的渊源,这才找到了城主府。 “不过问题也不大,还记得老夫刚刚说的交易么?” 无生老祖又提起了此事,说道。 “马上就是祭鬼节,到时候老夫和那枯骨老贼定然是要分个胜负的,虽然现在形势对我不利,但是这万鬼城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不管结果如何,肯定还是要做过一场的……不瞒娘娘,这些年来老夫的伤势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是枯骨老贼一人的话,我是有信心与他斗一斗的。” “可问题是,那枯骨老贼不止是一人,他还有一密友,名为阴山老鬼,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来到了万鬼城,成为了他的助力,事实上这些吃人肉的主意,多是这阴山老鬼提出来的,这老东西即便是侥幸修成了鬼仙,但恶习不改,仍然喜欢行饕餮放纵之事……” “除了他二人之外,我听说龙族的新晋龙君,飞云涧尚宏,也已经来到了万鬼城,就住在枯骨老贼的府邸之中,虽然这尚宏不一定会出手助他,但只要出现在宴会上,就会为枯骨老贼壮起声势,如此一来,我的局面就更加被动了。” 又是龙族? 谢怜问道。 “龙族为何会掺和到万鬼城内部的事情来?” 无生老祖一叹。 “只是尚宏与那老贼过去相互扶持了一段时间,有些旧情,就从交友这方面,老夫是佩服那枯骨老贼的,他比我强。” “那么城主大人想要让我做什么呢?莫非是和枯骨老祖的帮手争斗吗?” “这当然不是……” 无生老祖自嘲一笑,说道。 “老夫倒是这么想过,但这无疑是强人所难了,谢娘娘本来就只是外来者,所在乎的只是那些孩童的性命,凭什么要卷入这样的争端呢?老夫就是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条件。” “只是希望谢娘娘能够向龙族尚宏一样,只是参加宴会,也不必说话,不需要做什么,起到一个为我壮声势的作用就好。” “如果到了最后,那尚宏也掺和了此事,谢娘娘也不必出手,或是旁观,或是离去,都可以。” 这样么…… 谢怜沉思了少许,此事对她来说,确实是很简单。 但她还有一丝疑虑。 抬起头看向无生老祖。 “那阁下若是输了,那些孩子们的生死又当如何?” 无生老祖一怔,这才意识到谢怜始终在乎的都是那些孩子的性命,这一位确实是个有道真仙啊! 他心里感慨一句,面上露出严肃之色。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老夫以道心发誓,绝对不会伤到那些孩子的一根毫毛……谢娘娘放心,老夫不是那等卑劣之人,不会以凡人孩童的性命要挟什么,此事成与不成,孩子们都会没事!” 他再三保证了此事。 想到老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谢怜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交易,我做了,但也正跟阁下所说一样,我虽然是为无辜者的性命而来,但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完全因为这个原因,更是因为阁下修建鬼城,制定规矩,约束鬼修,妖邪,魔道,不至于为祸一方,此事,功德无量,我深感敬佩……因此,才应下此事,好心肠者未必没有好下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才是应有之理。” 闻言,无生老祖顿时呆住,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很久,才缓缓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娘娘!”。 祭鬼节是一场盛大的节日。 准确来说,万鬼城自建成以来,有且只有这样的一个节日。 所以为了过节,整座城都开始“张灯结彩”,但在以一个活人的角度看过后,确实不会觉得有半点热闹,只会觉得乌烟瘴气,鬼气森森。 就比如说街头那些搞杂耍取乐的,说摘脑袋那是真把脑袋摘下来,对于鬼修而言这样的事情是司空见惯,但对于活人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友好了。 谢怜和祝青青离开了城主府后,便一直在街头转悠。 对于那些孩童的性命,可以不必太操心了,无生老祖再怎么不济,保下一群凡人肯定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放下了这个执念的谢怜,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心思,那就是在万鬼城好好转转,开阔一下视野。 这越看,越是觉得惊心。 偌大一座万鬼城之中,至少容纳了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势力,有的属于是门派,有的则是类似于武馆拳行那种的收费组织,甚至还有街头的地痞流氓之类,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有几个帮手,就敢欺负那些外来者。 不过谢怜和祝青青倒是没有遇到被人收保护费的情况,这些混迹在底层的比谁都会察言观色,像是二人这样的外貌,丝毫不见落魄,轻易还是没人敢来招惹的。 “娘娘,这万鬼城如果排除掉他们都是鬼修的身份,和外界的人类城池也没有什么变化了,真的很难想象,在这阴森之地,竟然会有这样一座鬼物的乐园。” 祝青青感慨说道,其实最开始她是不喜欢这座城的,但是走着走着,突然就意识到了这座城存在的重要意义。 城里不光是那些争权夺利,残忍暴虐的鬼修,也有正儿八经,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居民。 数十万人口的城市,其实最底层的那些鬼修,就跟人类城市里的老百姓差不多,在万鬼城里拥有宅院,一家人生活着。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类理解不了鬼的生活,鬼也无法共情人的情感,但存在即是合理,与其让鬼物和妖邪四下里害人,倒不如多一些像是这样的属于他们的城市,如此一来,外界的纷争就能少上许多了。” 谢怜深感震撼,越是走近这座鬼城,她越是能体会到这座城存在的意义。 在前世的传说之中,相传阴曹地府之中,也有许多大型的城市,专门供鬼类生存。 “娘娘说的没错,无生老祖确实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若不是他在此建城,等到魏国古战场的隐患爆发,到时候也不知道要多少遭殃,堵不如疏,建设这样一座独属于鬼类的城市,反倒是对人间大为有利的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此事是他有意为之,还是说无心做成的。” 祝青青说道。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凡事论迹不论心,最终结果而论,无生老祖还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的,至少广宁府的百姓们,都应该承他一份恩情〃¨。” 谢怜领着祝青青,到了一间戏馆。 就跟人类大城市里一样,这些鬼物也听戏,看戏,唱戏。 只是他们所演的戏码,相对来说就比较阴间了。 但正如先前的店小二所说,不管是什么人,来到万鬼城后,很快就会适应的。 谢怜现在也有一种适应的感觉,抛下心里不太舒服的一些杂念,真的沉浸到故事里去,还有一种暗黑风的诡异观感。 一幕唱罢,有个黑脸的小鬼举着铜锣,敲得梆梆作响。 嘴里说这些漂亮话,早有几个戏童头顶着篮子出来讨赏。 听戏的鬼修们也不吝啬,从怀中取出些财物塞入其中。 多是些散碎的灵石之类,等到了谢怜这边的时候,祝青青摸出了一整块拳头大小的灵石丢入其中,瞬间把戏童激动的脸色涨红。 很少有人如此大手笔。 谢怜身上的金银不少,灵石却是一块也没,花的都是祝青青的钱,此刻见了,下意识的看过去。 祝青青对着谢怜眨巴着眼睛,得意的笑了笑。 “我家娘娘听得开心,给你赏个大的!” 她早就看出来谢怜听得入神,于是暗暗记下。 “谢赏,敢问娘娘贵姓!” 那敲锣的黑脸小鬼早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敲着铜锣,高声大喊。 “我家娘娘姓谢!” 祝青青仰着脖子喊道。 “谢娘娘大气,谢娘娘宅心仁厚!” 一群小鬼都喊了起来,气氛是做足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眼露惊奇之色。 好一位阔气的谢娘娘! “你啊!” 谢怜哭笑不得。 这祝青青,出的个风头,不过气氛如此热闹,她倒也不讨厌。 听完了一幕,谢怜满足了好奇心,也就趁着这个节骨眼,带着祝青青出去了。 却不曾想到,二楼雅间,有人默默的关注着二人的背影。 “谢娘娘?姓谢?” 尚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唤来了刚刚那敲锣的小鬼,细细询问情况。 “那位阔绰的娘娘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很年轻,身上有一股温婉的气息,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她还领着个丫鬟,虽然是丫鬟打扮,只是看着却很大气,不像是普通的侍女,模样也很周正,像是仙女一样……” 小鬼很是恭敬的说道。 能坐在二楼雅间的,可都是贵客。 “你确定她姓谢是吗?” 尚宏问道。 “那位姑娘是这么说的。” “好,你下去吧。” 尚宏也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灵石递给他。 小鬼眼前一亮,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却不曾想到,他走之后,那位不苟言笑的贵客,竟是露出了古怪的脸色。 “姓谢,带着个丫鬟,不能这么巧吧?” 他很不喜欢枯骨老祖府邸的气氛,乌烟瘴气的,简直令人作呕,若不是念着旧情,早就离去了。 但虽然答应留下,却也不愿意待在他的府上,宁愿出来听戏。 却不成想,竟然碰到了谢怜和祝青青。 当然,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谢怜和祝青青的身份,仅仅只是怀疑。 但很多时候,光是怀疑就已经足够了,天底下哪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 第一百一十章 临阵倒戈非本意,原是娘娘在身边 “若真是那一位,还真有可能来到万鬼城,毕竟岷江距离万鬼城不算远,都还是广宁府的地界……只是若真是她,为何要来万鬼城呢?总不会真让我说准了吧?” 他面色有些古怪,想到了自己对枯骨老祖说的那些话。 本意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这位旧友做的太过分,以免遭来横祸,所以抬出来了谢怜作为威慑。 可现在看来,就有些一语成谶的意思了。 根据龙族现在掌握的关于谢怜的信息,大抵上是能分析出谢怜的性格的,这一位似乎是个游戏人间的高人,性情温和,很好打交道,喜欢和凡人厮混,哪怕是与小小河神交流,也是礼数周到的。 而且此人有一颗善心,似乎见不惯恶事,但又远远不到嫉恶如仇的地步,只要不触及底线,应该就没有大事。 那么问题来了,枯骨老祖在万鬼城大摆人肉宴,算不算是触及底线呢? 这事尚宏也有点摸不准。 第一个想法是立即通知枯骨老祖,但是念头升起,就被他掐灭了。 “.ˇ如果这一位真是冲着枯骨那厮来的,那么后天的祭鬼节肯定就是她发难的时候,如果我现在插一嘴,岂不是坏了这一位的计划?龙族本来就与他交恶,若是再多这么一档子事,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 尚宏摇了摇头,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他和枯骨老祖可算不上相交莫逆,当年一起奋斗过,因此念着旧情。 但实际上最近这些年,二者已经联系的很少了,有那么一点越走越远的意思。 若不是如此,尚宏也不会刚一见面,就马上劝他规矩一点。 是枯骨老祖做的太过分了,他身为龙族龙君,也要考虑自身的名誉,就不可能在与他走得太近了。 所以,情分本来就日渐淡薄的尚宏,生生的按下了这个念头,反正规劝的话自己已经说过了,接下来怎么样,就看天意了,希望枯骨老祖做的不要太过分吧。 “此事不是我能解决的,应该通知老祖来一趟了。” 他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枚龙形玉佩,将自己的一丝神念录入其中,然后屈指一弹,玉佩凭空消失,却是已经飞出了千米之外。 龙族之中能有资格和这一位对话的,也就只有通天河老祖了。 至于枯骨嘛,只能见机行事了,到时候能救便搭把手,实在是不能救,也怪不得他。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尚宏心里默默的说道。 时光飞逝,眨眼之间祭鬼节就到了。 不管平时怎么样,至少在这一天,城主府是热热闹闹的,数之不尽的宾客都齐聚在城主府。 这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万鬼城势力,也有从外面邀请来的修行者。 大多数走的都不是正道,看起来阴阳怪气,邪意凛然。 但大家都是一个德行,相处起来就显得很是融洽了。 有迎宾专门在主干道上等候,迎接来往的宾客。 而尚宏,要比这些迎宾们还要出去的更远一些,一个人伫立在路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规模的人流早就已经进入了城主府,眼看着变得稀疏起来了,终于才看到谢怜主仆的身影。 尚宏立即严肃起来,目光一扫。 看不清道行。 应该就是这位了即。 他整理了下衣冠,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 “龙族尚宏,见过前辈,不知来的可是谢娘娘?”。 龙族尚宏? 谢怜心中一动,法眼下意识的一扫,立刻看到其真正的魂体,竟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 “见过龙君……若阁下是为了岷江一事来的,那么你要找的那个谢娘娘,应该就是我了。” 见到尚宏,谢怜不仅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反而松了一口气。 龙族可算是有动作了。 不然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这都几天过去了,龙族居然还没有人来找她,这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敖鼎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得了册封正儿八经的江神。 他被镇压了,绝对称得上是大事,龙族绝对不会不闻不问。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尚宏压根没有提起龙孙一事的意思,反而在确认了谢怜的身份之后,显得更加恭敬了。 “不瞒娘娘,尚某在族内根基浅薄,人缘也不好,这龙孙一事,还轮不到尚某来越俎代庖,而是有专人会来找娘娘商谈……尚某只是来参加祭鬼节,不想遇到了娘娘,所以上前拜见。” 尚宏一点都不想沾染这件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敖鼎的事情可大可小,是很麻烦的事情。 他只不过区区一头新晋龙君,和谢怜这样高深莫测的人牵扯此事,对自己可算不上很有利。 没看当初四个龙君来调查,结果现在全部都置身事外了么? 因为大家心里头都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谢怜谈论什么,非得是通天河的老龙出马不可。 “不管龙孙的事,只是来参加祭鬼节?等等,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枯骨老祖邀请来的帮手吧?听说你和他有些旧情?” 谢怜猛然间想起尚宏之名,先前无生老祖提起过。 “谢娘娘果然是冲着枯骨这厮来的!” 却不成想,尚宏听了谢怜此问,背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说道。 “娘娘误会了,尚某并不是枯骨请来的帮手,这万鬼城的内部事宜,我是不会插手的,我和他确实是有些旧情,但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自我化龙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淡了……”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 她相信了这一番话。 因为无生老祖也提起过,尚宏虽然是受了枯骨老祖的邀请,但是并没有和他沆瀣一气,只是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而已。 他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所以无生老祖才会对谢怜提出同样的邀请,只是希望她出席,作为一种威慑,至于出不出手,则是不会强求。 谢怜因为事前知道此事,所以并没有感到怀疑,可是尚宏却不会这么想。 他本来想了不少解释的话,没想到谢怜竟然直接就信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的意思。 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了,思索再三后,还是打算撇清关系。 “当初我和枯骨相互扶持的时候,他还没有像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他现在这种大摆人肉宴,弄得万鬼城乌烟瘴气的行为,我心里头也是很不满的,私底下还规劝了他多次……” 嗯? 这话听得有些奇怪,看向尚宏的眼睛,发现他竟然有些谨小慎微的样子,这让谢怜哭笑不得。 “龙君不必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即便是阁下真的和枯骨老祖相交莫逆,这也不是什么罪过,难道我还会因此而记恨你吗?” 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龙君真是有点意思,给人一种很胆小,很谨慎的感觉。 若是她的这个评价传出去,想必会让许多人怀疑人生。 龙族这位新晋龙君,最是孤傲,除了老龙的面子之外,其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为了证明自己不靠龙族,宁愿守着飞云涧,也不愿意要族内赐予的大江大河。 这样的人,称得上是硬骨头了。 可硬骨头归硬骨头,能够不靠龙族,只靠自身一步步成为龙君,尚宏所付出的努力,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常人很难想象的。 修行者分为很多种,有清羽道人那样靠双脚丈地,阅尽千帆,品味人生苦修士,也有清心寡欲,只在山中修行的,还有锐意进取,血气方刚的……但无论种类分了多少,能够走到真仙级数的,肯定都没有蠢材。 什么时候该进该退,没有人比这些成功者更懂得了。 就比如说尚宏,现在桀骜无比,不给其他龙君面子,但那是他站在了同等层次上的原因,过去还没有化龙的时候,他肯定是不敢这么猖狂的。 对于比他高出几个层次的通天河老龙,他的态度就很恭顺。 这就叫识时务。 在他眼里,谢怜和老龙最起码也是一个层次的存在,自然要谨慎应付,以免招来恶感。 番天印下已经压了一头龙孙了,再压一个龙君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所以尚宏态度愈发的恭顺,笑着说道。 “谢娘娘的性格,尚某已经有些了解了,知道娘娘是个好相处的,这才敢上来搭话,若是换做个不近人情的,尚某也不会自找不痛快……但即便是娘娘宽宏大量,有些话该说的也是要说清楚的,尚某此次前来,确实是没有助拳枯骨的意思,之所以答应邀请,也不光是因为过去的旧情,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枯骨帮忙。”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和娘娘有一点关系。” “不知道娘娘是否知道三阳观的华元义?” 谢怜眉头一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华元义的样子来。 “自然知道。” 尚宏看了看谢怜的脸色,说道。 “龙孙之所以心魔爆发,此事还有隐情,应该与那华元义脱不了干系,我领了差事,要拿下这厮调查此事,可惜等我到三阳观,去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之后又寻访了几个与他相熟之人,也说不知道他的下落。” “如此说来,有畏罪潜逃的嫌疑了。” “正是,先前还不敢完全确定,但现在却肯定了七八分,敖鼎虽然在族内不受重视,但无论如何,也兼着岷江江神的重责,又有老龙君的遗泽庇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害的,所以必须要拿下那华元义,把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这万鬼城乃是一座大城,往来者众多,又有数十万鬼修,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所以我才来找这枯骨,希望他为我留意此事。” 尚宏将自己此行的所有目的都说了出来,其实想弄清楚这件事情,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那就是直接询问敖鼎。 可是敖鼎还在山下压着呢,根本就联系不到他。 当着谢怜的面,他肯定是不敢提这茬。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华元义既然担着三阳观观主的职责,那么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以龙族的势力,早晚能够找到他,龙君也不必过于挂心。” 谢怜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祝青青。 后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华元义当初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但谢怜总觉得此人有些功利,与人相交,看碟下菜,所以才敬而远之。 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还远远不止于此,心性竟然险恶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这让龙孙心魔爆发,彻底失控一事,应该也是华元义意料之外的事情,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就像是现在这样,引得龙族震怒,堂堂龙君亲自找他,流离失所,有家都不敢回。 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娘娘说的是,那华元义能逃到哪里去呢?天下水族,皆要给龙族三分薄面,等到命令下达下去后,早晚能挖出他来。” 尚宏笑着说道,他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华元义区区蝼蚁罢了,一切在掌握之中。 “天下水族?天下何其大也,龙君之命,竟然能传到全天下去吗?” 谢怜好奇问道。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乾国虽是物华天宝,得天独厚,有神州之称,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地方就不行了,就谢怜所知道的,就有数个国度,其国体与乾国大不相同,国内的修行体系,也迥异于乾国。 按照清羽道人的说法,这个天下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真仙,也很少有人能够走遍世间诸国。 龙族若只是能调动乾国水族的力量,那还不算什么,可要是全天下水族都给面子,那可就恐怖的太多了。 “尚某当然没有这个面子,说的是通天河老龙君,他老人家资历很老,天底下厉害些的水族都与他来往过,久而久之,就养出了独一无二的威望,因此,他老人家若是下令,自然天下水族都会给些薄面,这华元义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只是跳梁小丑罢了,迟早拿下。” 尚宏说道。 这老龙竟然这般厉害! 难怪枯骨老祖用老龙的名头做文章,就能吓得无生老祖麾下的势力倒戈,不怪这些势力怯懦,实在是老龙牌面太大。 寻常人招惹上老龙,还真就是寸步难行了。 得罪一个人,就等于得罪无数人。 龙族底蕴,不容小觑啊! 谢怜心里感慨,对于龙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可是清羽道人都未曾涉猎过的领域,因此,对尚宏发出邀请。 “不知龙君过去是否参加过祭鬼节?” “这是第一次。” “若是不弃,不如我们一起前去赴宴吧,我正好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龙君。” “这是尚某的荣幸。” 尚宏心中一凛,哪里敢说拒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 因为谢怜确实是和传说中的一样,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只是似乎对龙族内部的情况很感兴趣,一直在询问有关龙族的事情,不过她说话拿捏着分寸尺度,有些不该问的问题,也不会强人所难。 尚宏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路走到城主府的时候,关系已经融洽的多了。 城主府之中,众人早就落座。 无生老祖就坐在城主的位置上,高于众人,显出了独特地位。 但枯骨老祖却也不甘于后,只落后其半个座次,针锋相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宴无好宴,气氛从一开始,就比较僵持。 只是二人还算克制,都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高喊声。 “飞云涧龙君尚宏先生到!” “谢怜谢娘娘到!” 这两个声音,让二人都露出了喜色。 只是很快,二人脸上的喜色都变成了古怪和迷茫。 因为谢怜进来之后,简单分辨了一下位置,然后就坐在了左侧,那是属于无生老祖派系的位置。 尚宏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连看枯骨老祖都没有看一眼,只是紧跟着谢怜的脚步,二人一边走,一边还在交谈。 “尚宏为何会跟谢娘娘搅和到一起?” 无生老祖满脸迷茫。 “尚宏为什么会跑到无生老贼那边去?” 枯骨老祖瞪大了眼睛。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极度诡异了起来。 本来争锋相对的二人,一下子都意识到了事情和自己所预料到的出了偏差。 无生老祖还好一些,谢怜和尚宏虽然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起,但他们坐在了他的这边,虽然摸不清楚尚宏的态度,但是谢怜的态度应该还是没有变得,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枯骨老祖则是猜忌心大起,他不认为尚宏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坐在无生老祖那边,让他内心很是不安。 “难道尚宏临时反水?不应该啊,我与他过往有旧情,请他出手都不愿,只是答应我出席宴会而已,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无生老贼给挖过去呢?无生老贼能够给出什么筹码?还有,他身边的这位是叫谢怜是吧……谢怜,谢娘娘,谢怜……” 枯骨老祖碎碎念着,忽然间觉得无比耳熟,心头一凛,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谢怜,谢娘娘!?” 他想起来了。 就是前几日,尚宏才跟他提起过这个名字,这一位似乎就是镇压了龙孙的那位,弄得整个龙族都如临大敌,甚至还要通天河老龙亲自来处理此事。 没记错的话,这一位似乎是个比较正派的修士,敖鼎因为发大水为祸,惹得这位生气,翻手之间就将其镇压了。 当时尚宏还以此来警告他,让他收敛一二。 只是枯骨老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一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可能这么差,好端端的那谢娘娘来万鬼城干什么?怎么就偏偏会被他撞上? 二则是觉得尚宏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他很清楚,尚宏之所以跟他说这些,其根本目的还是希望让他有敬畏之心,因此可能会往厉害处说。 真实情况,未必就有他说的那么玄乎。 当然,即便是枯骨老祖存着这样的心思,也不会有丝毫的大意,尤其是当看到尚宏跟着谢怜入座,并且态度隐隐显得很是恭敬之后,更是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眼谢怜,又看了眼无生老祖,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 “这老家伙,哪来的门路认识这一位煞星?” 本来预想之中这个时候就该要发难的,但事到临头了,出了这等变故,枯骨老祖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设想好的计划,全部流产。 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只能是以沉默以对。 宴会的情况,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火药味本来很浓郁,众人几乎都在等着双方大打出手。 可是事到临头,大占上风的枯骨老祖居然不说话了。 无生老祖见此,自然更加惊喜。 “谢娘娘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拉拢了尚宏,明显让这个老贼投鼠忌器了!” 他还以为枯骨老祖是因为尚宏被拉拢,所以才沉默了。 同样这么认为的人还有很多,其中就包括阴山老鬼。 阴山老鬼就坐在右手第二个位置上,一身绿袍,身形矮瘦,一张脸就像是被熨斗碾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整之感。 但这实际上和他修行的法门有关系,虽是活人,但体内阳气一丝不存,因此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对于枯骨老祖夺权一事,他内心是非常热衷的。 这些年来,枯骨老祖之所以咄咄逼人,其大部分原因,都是他在背后怂恿。 他很看好万鬼城的前途,想着赶走无生老祖之后,自己便可以和枯骨老祖平分此城。 到那时,大权在握,何等风光。 但如今只是一个尚宏疑似被拉拢了,枯骨老祖竟然就有些退缩了,这让他陷入到了焦急之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抢班夺权涉及到的并不是枯骨老祖一人,而是他们这个派系的所有人。 他怎么可能容忍枯骨老祖在这个时刻退缩。 顿时一个眼神,立即就有两个下属走出试探,举着一杯酒走向尚宏。 “拜见龙君,当日您大摆化龙宴的时候,我可也有去喝一杯水酒的,没想到多年过去,龙君仍然不减当年的半点风采,呵呵,这万鬼城我可是东道主,待会儿还有人心人肝做的大菜,龙君不如来和我一桌,好好吃个痛快!” 却不成想,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尚宏气的跳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谢怜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之后,更是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座当初化龙之时,大宴小宴摆了一月不止,来来往往的人少说也有数千人,谁知道你是哪个?再者说,本座什么时候吃人心人肝了,你休要胡乱污我清白,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尚宏冷冰冰的说道,态度显得极为恶劣。 和谢怜一路畅聊,好不容易感觉双方的关系亲近了一些,要是被这人莫名其妙的一顿说,坏了她的印象,那尚宏是要被气吐血的。 本来此人过来只是为了试探,当然还有一定拉拢的心思,但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尚宏如此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尚宏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君,而且还以脾气不太好闻名,人家摆出了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如果自己再敢往上贴,那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死了也是白死。 因此,二人不知所措的看向阴山老鬼。 阴山老鬼脸色非常难看,尚宏这么不客气的言语,让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尚道友好重的威风,今日祭鬼节大好节日,请你过来喝几杯水酒,难道我们还配不上吗?”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阴山老鬼,尚某与你可从未有过什么牵扯,你请我喝酒,我还真没有什么兴趣,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尚某可从来都对人心人肝人血这些物事不感兴趣。” “可笑!你当年化蛟之前,难道没有吃过人吗?现在倒是把自己撇的清楚!” “尚某还真没吃过人,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尚某心情不错,多少劝你一句,以后你还是多走正道为好,你阴山老鬼这么多年来,修邪法,练邪功,吃人杀人,无恶不作,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尚宏不想纠结吃人的问题,反正问就是绝对没吃过,他言语之间极度的不客气,直接就形成了一种对立的氛围,生怕让人以为他和阴山老鬼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这里是万鬼城,万鬼城之中有数十万鬼修!一千年来,更是有无数同道加入,这里面大多数可都是你口中所谓的多行不义之人,怎么,修邪法,吃人杀人就该死是吗?你尚宏即便是背靠龙族,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天下同道何其多也,你杀的过来吗?” 阴山老鬼霍然站起,眼眸之中释放出森冷之意。 他没想到尚宏的脾气这么冲,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可是要成宗做祖的人,这样的羞辱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你不必在此偷换概念,尚某可没有说自己要和天下鬼修邪道为敌,但你阴山老鬼,若是不服,我倒是愿意领教一二。” 尚宏丝毫不让,冷言冷语的说道。 二人瞬间就僵住了。 宴会的气氛,变得异常的诡异。 宾客们懵了,他们不明白,尚宏这个本该是枯骨老祖的助力,是怎么跳槽到了无生老祖那边去的。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正的大神通者,古仙复苏耶?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无生老祖一句话没说,尚宏就先跟阴山老鬼对上了,火药味还非常的浓郁,眼看着就有大打出手的倾向。 但他们也不敢劝,这可是真仙级数的对碰,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只是不少人都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向无生老祖。 “不愧是多年执掌万鬼城的巨擘啊,确实有些手段,竟然能让尚宏这样性格的人做到这一步。” 殊不知,无生老祖才是最迷茫的那一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这个局势变得诡异非常,尚宏莫名其妙被拉拢了不说,竟然还表现出了非常猛烈的攻击性。 枯骨老祖跟他有旧,尚宏都不愿意出手相助。 难道现在居然愿意为了老夫出手?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顿时看向谢怜,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谢娘娘到底是怎么说服的尚宏?” 唯一可能知道现场状况的就只有枯骨老祖了,碍于谢怜所带来的巨大威慑力,他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因此一声不吭。 但正如阴山老鬼所想的一样,几百年的计划,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天,这个节骨眼让他收手,他怎能甘心? 因此,心中纠结无比,见阴山老鬼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他倒是觉得是好事一件。 正好借着阴山老鬼,探一探谢怜的底细。 到底有没有尚宏说的那么的可怕! 谢怜虽然不知道枯骨老祖内心复杂且阴暗的念头,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得出这些人都各有各的算计。 她想了一想,看向极力表现出攻击性,想要自证清白的尚宏,笑着说道。 “龙君不必太过紧张,我相信你,而且,我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很多事情我即便是看不惯,但我也是讲道理的,不会轻易就对人生出什么恶感。” 闻言,尚宏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卖力表演,等的不就是这句话。 当下感激说道。 “娘娘明鉴。” 这一幕,可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前一秒还攻击性拉满的尚宏,后一秒就对一个人如此恭顺,这引发了众人的强烈好奇。 “此人是谁?” 许多人看向谢怜。 很陌生,似乎不是什么名气太大的人。 但没有人敢于小觑,因为他们看不透谢怜的道行。 阴山老鬼同样如此,他暂且放下尚宏,目光定格在谢怜身上。 冥冥之中,生出一种明悟。 “今日这变故,大概率都是因为此人!”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闪烁着寒光,上下打量着谢怜。 “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为无生老贼出头,你可要想好了,这老贼可是得罪过通天河那头老龙的,你为他出力,若是引得老龙不满,想必下场不会太好!” 却是存着吓退谢怜的心思。 但还不等谢怜想好怎么回答,虚空之中却是传来了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呵呵,看来老夫我来的正是时候,正巧看到有贼子盗用我名,行那威慑之事,只是你运气不太好啊,第一,恰好被老夫听到,第二,你是对谢娘娘说的这番话,谢娘娘可不见得会怕老夫啊。” 众人耳畔响起一声龙吟,下一刻只见一只巨大的青色龙爪自虚空之中探出,只是一瞬间,就将阴山老鬼擒住,然后像是丢小鸡一般,丢在谢怜面前。 下一刻,一个身穿青袍的白发老者出现在宴会中心,他笑意吟吟的看向谢怜,拱手说道。 “通天河敖平,见过谢娘娘。” “通天河!?” “敖平!?”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满座宾客全部都站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坐着,他们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通天河老龙的名号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修行界,即便是一些初入修行的小白,也有可能知道这一位传奇一般的人物。 龙族本来就是一个大族,无数岁月以来占据天下江河气数,无论外界如何变迁,龙族始终长盛不衰。 众所周知,龙族没有龙王,但是自老龙成名之后,天下龙族就隐隐以通天河为首了。 老龙从未说过自己要称霸,但在无数人眼里,他俨然就是一方霸主。 人的名树的影,此刻所有人甚至都忘记了万鬼城的争端,全部以一种朝圣般的心态,看向背着双手,站立在中心位置的老龙。 别说是他们,就是枯骨老祖和无生老祖也坐不住了,齐齐站起,眼里露出惊骇之色。 “这头老龙怎么来了万鬼城!” 一瞬间的恐慌,淹没了他们的心。 虽然老龙未必有恶意,但是这么一个“怪物”莅临,却带给他们无穷的压力。 若是惹得老龙不高兴,即便是摧毁这座城,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一位是真正的大神通者,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而此刻,这一位传奇存在,正在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向谢怜行礼。 这无疑是带给众人更大的震撼。 “这位谢娘娘,到底是何人!?” 无生老祖更是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谢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想过谢怜可能不是一般人,但从未想过,竟然能不一般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老龙啊…… 无生老祖晕晕乎乎的,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尚宏会突然“倒戈”。 这可是龙族老祖都要平等对待的人物,他尚宏不倒戈难道还要针锋相对吗? “谢怜见过通天河龙君!” 从老龙突然出现,再到拿下阴山老鬼,不过刹那之间的事,即便是谢怜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面对老龙的行礼,谢怜感到受宠若惊。 这可是龙族的“无冕之王”,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物之一,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若是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奇怪的事情。 当然,除了受宠若惊之外,谢怜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尚宏说龙族会出一位够分量的人与她商谈龙孙的事情,但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一位亲自出马。 “区区龙孙,居然惊动了敖平,这龙族未免小题大做了些吧?” 谢怜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同时也意识到了,背后可能还出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谢娘娘不必客气,若是看得上老夫,只管称呼一声敖兄即可。” 敖平目光深邃,嘴角含笑,但心中却也是更加慎重了三分。 因为他发现,自己近距离接触,居然也看不出谢怜的道行。 “难道这一位,真是某位沉睡的古仙苏醒了?” 敖平心中思量。 若真是如此,那修行界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那我就厚颜称一声敖兄。” 谢怜拱了拱手,心里头怪怪的,老龙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是一位阅历无数的大人物,而她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四五十年,居然要和这样的老古董平辈相交。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严格说起来,丹阳子和跛脚真人的年纪都要比她大得多,她很快就平复了下心情,试探的问道。 “敖兄此次前来,是为了龙孙的事吗?” 她先前做过预案,想过龙族可能的反应。 镇压龙孙一事,虽然她占着道理,但毕竟折了龙族的颜面。 虽然说龙族似乎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但保不齐就会遇到几个冲动的,非要给龙孙找回场子也不一定。 所以说,谢怜是有最坏的打算的。 但今日来的是敖平,她这个最坏的打算显然就派不上用场了,若是龙族当真对她有什么坏心思,也不会让这一位传奇存在出马。 “敖鼎的那点小事,怎配得上老龙我亲自跑一趟?只是听说谢娘娘的大名,生出结交之意,故而不请自来,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老龙抚摸着自己的白须,笑呵呵的样子很是慈祥,言语之中也透着真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真的很想跟谢怜交朋友一样。 说话之间,老龙又看向天空,眼里闪过一抹溺爱之色。 “你这丫头,既然到了,还不快下来见过谢娘娘!” 空中立即穿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身穿淡青色的长,梳着马尾,头上戴着一枚玉簪子,眼眸灵动,唇红齿白,一副仙家玲珑的气韵,只不过却长了个包子脸,咧嘴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很是可爱。 这正是老龙最小的,也是最宠爱的女儿,通天河小龙女。 “敖小玥见过谢娘娘。” 她弯腰福了福,显得很有礼数的样子,只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是盯着谢怜看,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我爹说谢娘娘至少是和他一个级数的人物,是世间少有的,让小玥不可骄横,必须要讲礼貌,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爹头一回这么看重一个人呢,谢娘娘你真的有我爹这么厉害吗?” 此言一出,老龙顿时绷不住了。 当即瞪了瞪敖小玥,粗声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然后表达了歉意,对谢怜说道。 “我这小女儿,实在是宠坏了,谢娘娘莫要见怪。” 谢怜哪里会见怪,她只觉得小龙女灵动可爱,尤其是这张包子脸,粉嫩粉嫩的,更是让她有一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当下笑着说道。 “小龙女娇俏可爱,惹人心怜,我怎会见怪。” 旋即笑吟吟的看向敖小玥。 “你爹太过于谦逊了,龙族掌控天下江河,隐隐以你爹为主,虽无龙王之名,但已经有龙王之实了,而我不过山野闲人一个,没有半点名头可言,怎么能与你爹相比?” 谢怜说的是实话,她不认为自己跟老龙有半点可比性。 对方不仅个人实力超群,手里还掌握着难以想象的权力。 敖小玥鼓起包子脸,一点也不认生,直接走到谢怜身边,对着老龙做了个鬼脸。 “谢娘娘骗我,我爹平时什么都肯答应我,唯独来见你一事,竟然不愿意让我跟来,说是怕我乱说话得罪了你,何时见他这么小心过?你一定比我爹还要厉害对吧……我爹刚刚凶我,谢娘娘帮我教训他!” 这丫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眼里满是激动之色。 但是谢怜和老龙这两个大人却是都无语了,二人对视,大笑几声,自然不会把这童言童语当一回事。 老龙看了一眼四周围的情况,说道。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乌烟瘴气的,看着就心烦。” 这话说的,让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眉头狂跳。 前者则是看向谢怜,眼里满是求救之色。 从老龙嘴里听到这话,实在是有些吓人。 谢怜能够理解无生老祖的忐忑,笑着说道。 “敖兄此言倒是有些不妥,此地对我等来说,虽然是乌烟瘴气了一些,但对于天下鬼修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修行之所……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与其让鬼修邪道四处害人,倒不如聚集在这座城里,安安稳稳的修行,遵守城里的规矩,如此一来,也算是一桩大功德了。” 谢怜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要问她喜不喜欢万鬼城,自然是不喜欢的。 但她却觉得这座城池的存在是非常有必要的,无形之中解决了许多问题。 “谢娘娘竟然如此看重这座城?” 老龙眼里露出饶有兴趣之色。 “天行有常,世间万事万物,自有规律,似我这等生人,本能的是不太喜欢鬼物邪道之类的,但存在即是合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否认他们的存在吧?与其行那雷霆手段,倒不如因势利导。” “可是老夫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座城有娘娘说的那么好,据我所知,建造万鬼城的那一位,最开始也并没有存着这样的好心思。” 无生老祖脸色苍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谢怜。 老龙这是对万鬼城有意见啊! 谢怜想了想,说道。 “凡事论迹不论心,或许最初无生道友建城的时候,想的只是成宗做祖,独霸一方,但以最终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是给了天下鬼修一个修行之所,使得万鬼城在短短千年时间,就有了数十万众的规模……这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了,只是可惜,这些年来走错了路,本来挺好的方向,现在也偏离了正途。” 此话一出,该换做枯骨老祖心头狂跳了。 当即连忙凑上前来,冲着二人行礼,颤声说道。 “此事全是我的罪过,是我贪心不足,竟然要跟无生道友争夺权柄,以至于让万鬼城偏离了正途,但还请谢娘娘念在我还未铸成大错之前,从轻发落……” 他为之前自己的犹豫之举悔恨不已。 知道来的是谢怜,就该老老实实的拜见,什么也别想了。 枯骨老祖再也没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了,百分百确认,谢怜就是跟老龙一个级数的存在,根本不是他能够招惹起的。 “枯骨道友不必过于紧张,我对你的意见不大,若是你没有吃人肉宴的话就更好了。” 意见不大。 不是没有意见。 枯骨老祖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 结果无生老祖一个小跑,直接冲到他的身前,快速的说道。 “谢娘娘别担心,那些孩童没有生命危险,早在开宴之前就被我保下了,现在就在城主府里,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有老夫在,枯骨这厮休想害得他们丝毫!” 闻言,枯骨老祖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看向无生老祖的眼神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老贼,竟然落井下石!” 他气得发抖,自己一时不察,居然被无生老祖抓住了这么一个把柄。 当下又是愤怒,又是悔恨。 而那个最开始被老龙擒下,丢在谢怜桌前,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阴山老鬼,更是悲伤莫名。 “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起我吗?” 他感觉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夹在两个大佬之间,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无生老祖是得利的一方,自不必说。 枯骨老祖虽然未曾得利,但是先前尚宏跟他提过谢怜,所以早早就有心理准备。 唯独阴山老鬼,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 枯骨老祖这个没义气的,在看到谢怜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传音给他告知情况,反而存着让他去投石问路的念头。 恰好自己嘴上又没个把门的,提起老龙的同时被正主听到,第一时间就被制服了。 现在的他趴在地上如同死狗,明明能动也不敢动,想说话也没有插嘴的机会。 不过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两位大佬能够忘记他,忽略他的存在感,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但有的时候越是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就比如说现在,尚宏念着过往的旧情,还是打算为枯骨老祖说一句话,于是开口说道。 “老祖,谢娘娘,其实这万鬼城的祸端,并不能全怪枯骨,尚某自忖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心思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却也称不上多坏,他做这些事情,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和无生道友争夺权力,而且据我所知,这背后少不了阴山老鬼的怂恿……相比之下,阴山老鬼才是真正的歹毒货色啊!” 尚宏把责任甩给了阴山老鬼。 要知道二人前不久,才刚刚发生过争吵,甚至险些动手,尚宏这个时候甩锅,很难说没有个人情绪在里面。 但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说错,事实上阴山老鬼这些年来确实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 枯骨老祖虽然修的也是鬼道,但名声并不恶劣,在修行界里面最多属于是敬而远之的那种,不像是阴山老鬼,提起来能让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是个纯正的魔道修士,各种阴损险恶的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过去也曾经有正道真仙见不惯,来找他的麻烦。 只是这厮修着一门顶尖的遁法,即便是打不过,也能逃得掉。 在过了一段时间藏头露尾的日子之后,这家伙便来到了万鬼城,和枯骨老祖勾搭在了一起。 其心思很是简单,一个好汉三个帮,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名声不好,容易招来祸事,所以才看上了万鬼城的潜力,想要和枯骨老祖共治此城,成为一方枭雄。 有了势力根基后,谁再想动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枯骨老祖算不上什么苦修士,但对于阴谋诡计这些,确实谈不上精通,有了阴山老鬼这个坏的流脓的家伙帮助,这些年来才显得“手段高明”,将无生老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阴山老鬼昔日作为,今日便招来了祸事。 尚宏这一番话,将矛头直接指向他,弄得他背后冷汗直冒,连忙说道。 “尚道友怎能血口喷人?我阴山老鬼虽然确实做过许多错事,不被人待见,但这万鬼城的事情,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的吗?本就是一座鬼城,就该横行无忌,潇洒快活才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多数都是这样的想法,我不过只是顺应人心罢了,若是无人支持,我一个外来者,岂能这么快就占据上风?即便是追究责任,也断断不能全部都赖我一人,你说是吧,枯骨?说话啊,枯骨!” 阴山老鬼语速很快,越到后面越是急切,甚至有一种恳求的态度了。 但是枯骨老祖只是动了动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于是他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明白了。” 阴山老鬼惨笑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悲伤。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反而还坦然了不少。 身为邪道,他无数次想过自己的下场,就是因为不想落于一个凄凉的境地,所以才来到了万鬼城,打算在这里开辟出一番可以依仗的基业,却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反而葬送了他。 但他并没有什么话好说,落在通天河老龙的手上,也不算辱没了他。 枯骨老祖见阴山老鬼如此,心中自然是愧疚的,他知道阴山老鬼说的没错。 万鬼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是阴山老鬼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全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心有邪念,不肯龟缩在一处,守着无生老祖定下来的规矩。 这就是人心所向,若是不然,事情万万发展不成这样。 可是要指望他给阴山老鬼说清,却是他做不到的。 虽然他做过的坏事不算多,但其本性还是凉薄的,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只能是低着头,不去看阴山老鬼。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开口为阴山老鬼说话,无生老祖在犹豫了一番之后,竟然说出了一番话来。 “阴山这厮所言,确实是如此,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前世也是真仙身,因为逍遥物外,散修一个,因此被人围攻时,孑然一身,落得个凄凉下场,之后虽然重修走了鬼道,活出了第二世,但却仍然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来到这魏国古战场,修筑鬼城,其意图也只是想开创一番基业,能够让自己不再落得个形单影只的下场。” “我之所以制定规矩,约束鬼修们的行为,其实还是受了前世思想,知道天行有常,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却不成想,这种道理只有我明白,并不得城中人心,即便是没有阴山和枯骨,再过些年头,也总会有更多不满的人对我逼宫的……此事这症结所在,还在于我。” 到了此刻,无生老祖看透了许多东西。 其实他的路线从一开始就走错了,他修筑鬼城,建立基业是没错的,可却万万不该大量收拢外来势力。 还是缺乏了经验,只是想着尽快扩张,却不知道外来者的心思更为复杂,不是他轻易能够掌控的。 他一个人掌管万鬼城还好,即便是心有不满,也无人敢说。 但只要多几个能够跟他分庭抗礼的外来户,人心一下子就会浮动起来。 若是再给无生老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他的一番自我剖析,无疑是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但阴山老鬼听了,却是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回过头来,复杂的看了无生老祖一眼,讥笑道。 “天下鬼修里面,就你无生是个烂好人,明明都走了鬼道了,却偏偏还讲什么破道理,这不是活该被人算计?而且现在你居然还为我说话,可笑可叹啊,你怎么能烂好人到这种地步?” 他嘴上嘲讽着,似乎很看不上无生老祖,但是眼神之中传递出的复杂,这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的。 “若是再给老夫一次机会,我断然不会算计你了,你这样的烂好人,算计起来是真的没意思。” 他如此说着,只是目光扫过枯骨老祖,又冷笑了两声。 最后的时刻,他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枯骨老祖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这位帮手是真正的离心离德了。 “无生这厮……唉。” 他心里头也生出了复杂之念,忽然间觉得无生老祖这个迂腐的家伙,也有那么一点让人敬佩的地方。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轻易是不会改变。 但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一句话,一件事,就很有可能会让人改变想法。 这就是人心,比世上的所有事情都要显得复杂。 谢怜看了看心思各异的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了无生老祖身上,说道。 “道友前世孑然一身,被人围攻落了个凄凉下场,这一世吸取教训,想要成就一番基业,结果因为贪功冒进,险些又是一地鸡毛,只是我觉得,道友却不必过于自责和沮丧,世事无常,本就是难以预料的,在我看来,失败乃是一件常事,真正罕见的,其实是道友的这一颗善心。” “虽然沦为了鬼修,但并没有忘本,仍然有一颗人的心思,两相结合之下,这才制定规矩,设立底线,这是如此行径,在鬼修们眼中,却是难以理解的,属于是异类。” “但即便是异类又如何呢?路是自己走的,道友已经是鬼仙一流了,有资格选择自己的道路,这万鬼城本就是你所建立,说破了大天去,你也是城主,城池如何发展,还不是在道友的一念之间?至于那些外来的势力,虽然能够带来一时的繁荣,但终究只是虚假的,永远也无法做到上下一心。” 不被人理解,那就不需要被理解。 无生老祖已经是鬼仙了,到了他这个层次,有资格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理解了谢怜的意思,有些激动,更有些迷惑,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脑海之中有个简单的轮廓,但并不清晰。 当下连忙拱手,问道。 “无生请教谢娘娘,我到底该如何去做?” 谢怜注意到,就连老龙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等着她的说法。 谢怜沉吟少许,说道。 “我觉得与其想该怎么做,道友不妨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万鬼城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是一方势力,独善其身呢,还是说作为立身的根本,成为天下雄城,亦或许顺应天意,为天下鬼修开辟一条路,行永恒之道,建永恒之城?” 一言出,众人皆惊。 行永恒之道,建永恒之城? 这是何等大的口气? 时光无情,也不知道让多少风流人物化为灰灰,山海颠覆,王朝兴灭,谁人敢言永恒? 若是他人所说,基本上会被当成是胡言乱语,但这话偏偏是谢怜说出来的,立即就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无生老祖更是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之色,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神圣,再次长身拜下。 “请娘娘教我,如何让万鬼城成就永恒?” 谢怜笑着说道。 “我才疏学浅,阅历不足,我也不敢说我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只是一些个人见解,若是道友愿意信,那么姑且可以一试,若是不信,也无伤大雅,因为我也不敢完全保证成功率。” 在给别人建议之前,谢怜总是如此,不把话说满,而是留有余地。 但一如既往,她所表现出来的谨慎,在他人看来只是自谦的言语。 所以无生老祖疯狂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 谢怜苦笑着摇了摇头,但确实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道友有没有想过,这座城不是为自己而建,而是为整个鬼道所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外有天 “为天下鬼修所建?” 无生老祖满眼都是迷茫。 “这……此言何解?” “道友可知万鬼城有多少鬼物?” “若只是单纯以鬼物来算,应有四十余万,不到五十万。” “那老祖可知道这不到五十万的鬼物之中,有多少是站在枯骨老祖那边的?” “这……” 无生老祖回答不上来,而且他并不知道谢怜为何要这么问。 虽然许多人认为万鬼城鱼龙混杂,鬼修,妖邪,魔道都有。 但毕竟是建立在魏国古战场上的鬼城,其主要居民,肯定还是鬼类。 所谓鬼类,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也是规模占比最大的,都是从魏国古战场复苏的鬼类。 魏国古战场埋骨超过百万,并不可能做到百万生灵都化作鬼类,大部分其实都已尘归尘,土归土,只是怨气不散,阴气不散,使得此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些大批复苏的鬼类,现在是城中的主要居民。 第二种,则是外界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游荡于世间,漫无目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会迷失自我,变成空壳,然后在某一天,自行就散去,回归到天地之间。 这些孤魂野鬼,天然会被万鬼城这浓郁的阴气所吸引。 这就跟人类都向往四季如春,粮食丰足的栖息地是一样的道理。 鬼类自然也是如此,这属于是本能,它们来到万鬼城,受到阴气滋养,不仅不会迷失自我,还会更加清醒。 第三种,则是外来的鬼修。 这些外来的鬼修,大致又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看中万鬼城的得天独厚的环境,想要在此修行,第二类则是单纯想要跟同类在一起。 这三种鬼类,形成了万鬼城的主要人口,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反而是其次了,他们的数量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这就跟人类世界是一样的,一个城市之中,其占比最大的,一定是与谁都没有瓜葛的普通百姓。 但普通百姓的意见重要吗? 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权者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乾帝如此,万鬼城也是如此。 枯骨老祖等人并不觉得拉拢这些普通的鬼类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是鬼城之中最为普通的一员而已,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谢怜不这么认为。 她看着迷茫的无生老祖,缓缓说道。 “我先前说,我认为道友所做的事情,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只是因为道友建了一座鬼城?还是说城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 “不,都不是,我真正欣赏的,是道友的无心之举,给了这世间的鬼类,一个能够安心居住的容身之所。” “许多人都喜欢把世道艰难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人活着尚且如此,鬼类更是要艰难十倍,正如高高在上的人间君王并不在乎底层百姓的想法一样,这世间绝大多数超脱了的鬼仙,也不会把那些底层蒙昧的鬼类当成是自己的同族。” “何其不公?但世事就是如此,世人都说,鬼物害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鬼物却说,物竞天择,不害人怎么生存?” “矛盾似乎无法调和,但双方都忘记了,其实鬼物也是从活人而来的……正如人间百姓其实一生都没有太多选择余地一样,底层的鬼类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如果做个孤魂野鬼,迟早会迷失自我,消散在天地之间,只能修行,只能害人……” “但在道友的这座城中,我却是看到了许多不需要害人,甚至不怎么热衷于修行,但是却仍然能够生活的底层鬼类。” 无生老祖动了动嘴唇,半晌之后才说道。 “我好像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这座城,给了天下鬼类第二条路〃¨。”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万鬼城的存在,给了这些底层鬼类,一个可以选择的余地,或许他们不必陷入到争端去,也不用去害人,不用被戾气所驱使,只要在这座城里,就能够像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我这两日在万鬼城之中走动,去酒楼吃过饭,去茶楼喝过茶,也在戏院听过戏,但更多的,其实还是走在平凡的大街小巷之中。” “然后我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万鬼城之中的市井,与凡人市井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鬼类不会挨饿,不会寒冷炎热,但仍然有着自己需要发愁的问题,那些幼小的孩童,也会跟人类小孩一样,做一些简单幼稚的游戏。” 谢怜回忆着这两日的所见所闻,提到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有些古怪的。 确实是在做一些简单幼稚的游戏,但一般都是比较阴间的,比如说猜拳,输了的就摘了自己的脑袋给大家当球踢,踢完之后没事人一样把头接回去……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座城真的给了鬼类另一个选择。 回忆前世的神话传说,鬼类是有自己的地盘的,比如说阴曹地府,据说大大小小有许多鬼城,可以容纳鬼类无数,都向凡人百姓一样,在阴司生存着。 但这个世界规则不全,连地府天庭都不存在,自然不必指望有这样的地方了。 无生老祖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弥补了这个缺陷,这才是让谢怜感到惊喜的地方。 “这就是让万鬼城成为永恒之城的方向吗?” 无生老祖有些踌躇,他隐隐间明白了谢怜的意思,毕竟他是有两世记忆的鬼仙,在思想上,完全是能够和谢怜形成共鸣的。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我认为可以尝试,人类有属于自己的城池,有着属于自己的家园,鬼类为什么没有?多少孤魂野鬼,本来在世间游荡,等待他们的只有自然消散这一条路,可就是因为万鬼城的存在,他们被吸引来到了这里,得到阴气滋养,反而能够延续下去。” 谢怜说道。 “我不敢说自己的阅历有多少,但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却是觉得天地有缺。” “有一句话叫做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此言虽然有些极端,但是却也道出了一个道理,那就顺应天意,总是会得到好处的,天地有缺,鬼道有缺,道友修建万鬼城,为天下鬼类创造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危害人间,在我看来,本就是大功德一件!” “假以时日,城中鬼类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不以图霸而存,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到那时,大势可成,万鬼城定会成为天下鬼类的圣地!” 一番话,说的无生老祖心中巨震,他往日存在于脑海之中,那个模糊的,不敢确定,隐隐之间只有轮廓的念头,忽然之间清晰了起来。 他忽然间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了。 他本来就在朝着这个方向走,虽然初心不是这样,但一路发展着,缓缓的浮现出轮廓,他隐隐能够看到一些前景,只是心中踌躇,不明白自己这样走下去,最终会是怎么样。 但现在谢怜的一番话,无疑是帮着他坚定了这个念头,给了他鼓舞和认可。 但这还不算完,谢怜想了想,又说道。 “而且我还发现,广宁府是没有城隍的,我自广宁府一路走到万鬼城,一路上说过的城镇,鲜少有城隍治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或许和广宁府多年来被龙孙祸害,太多人流离失所有关,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和天底下许多地方一样,广宁府并没有城隍庇护,这或许又是一种缺陷。” “因为没有城隍,因此妖鬼横行,善人被欺辱,恶人无约束,万鬼城竟然矗立在侧,为什么不能担起责任来,约束这些鬼类呢?” “凡是危害人间的恶鬼,全部拘来投入护城河之中,凡是那些恶人,生前不算账,死后算总账,城隍不管,万鬼城便可管,扬善惩恶,积攒阴德,自然也是契合天意之举……道友两世修行,想必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无生老祖受到了启发,仿佛又打开了一个方向。 他甚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枯骨老祖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老对手眼里的震撼和思索之色。 这是从未有过的方向。 若真是如此行事,这万鬼城还真就不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反而还拥有了一定的神道权力,虽然说没有正式册封,但做的事情基本上是一样的。 如果谢怜所说的这些真的都实现了,万鬼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难道真的能够成就永恒吗? 如果真有百万,千万的鬼类在此生活,那么谁还能把这座城从地图上抹去,谁人能承担起如此重大的因果? “娘娘所言,真是让老龙我开了眼界了,一座小小鬼城,本身不成气候,可是按照娘娘这般规划,假以时日,若是真的实现了,即便是龙族也要在这座城前退避三舍了。” 老龙闻言,眼里闪过深思之色。 他认同顺应天意的道理,也认同万鬼城发展的前景,唯一不认同的,或者说怀疑的,则是实现这一切的人选。 要做到这一步,何其难也。 无生老祖行么? 他上下看了无生老祖一眼。 “你这小辈,老夫确实是还记得,当初曾敲打过你。” 无生老祖苦笑,这叫敲打?差点让他回不来了,但老龙这么说了,他还能反驳不成?只能感激说道。 “多谢龙君不杀之恩。” 老龙淡淡说道。 “不杀你,是因为看到你身上没有什么血气,虽然是鬼修,但并不是恶道,所以才留你一命,若是换做这厮,早就不知道杀他多少次了。” 说的正是阴山老鬼。 不等无生老祖说话,老龙又说道。 “谢娘娘给你指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不需要老夫说,想必你自己也会去尝试的,不瞒你说,这世间很少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兴趣的了,但是你的这座城,却勾起了我的兴趣,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看看,当谢娘娘所规划的那些事情都发现了之后,这座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我却不看好你,你太心慈手软,太缺乏手段了,虽有一颗善心仁心,但还远远不够。” “要想建立这么一座以永恒为目标的大城,你还要多跟你的这两个对手学一学,至少该狠辣的狠辣,该出手的出手,如此,才能走的更远。” 无生老祖长叹,诚心诚意的拜下。 “多谢龙君指点。” 他也发现了这些问题,并且吸收了教训。 “很好,老夫期待着你这座鬼城的发展,将来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或许可来通天河走一遭,呵呵,老夫我可是真的想看看谢娘娘所描绘的前景。”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万鬼城的承诺。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宾客变了脸色。 老龙说出这番话后,万鬼城至少可得千年安稳! 无生老祖自然是狂喜,连连道谢。 但老龙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对以后的万鬼城他很感兴趣,但不是现在,处理完此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只是目光看向阴山老鬼,冷笑一声说道。 “老夫不是谢娘娘这样的好心肠,惩恶扬善的事情,我也有些年头没做过了,你之所以犯在我手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打着老夫的旗号,在背后搞风搞雨,让我很不满,所以,我不打算轻易放过你……就小惩大诫一番吧!” 说是小惩大诫,但实际上一脚踩下,几乎废去了阴山老鬼的八成道行。 后者一口黑血喷出,气息萎靡到了极致。 做完此事之后,老龙对这里的一切,都再也没有兴趣了,而是看向谢怜,笑着说道。 “前面说过,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若是谢娘娘有兴趣,不妨和老夫走上一遭,去一个真正潇洒之处。”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只是话音落下,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回过头来看向无生老鬼。 “那些被买卖来的凡人孩童,就我所见的,就有一个女童是被强行索来的,其父母本无买卖之意,你要好好查查,看看是否还有这些被强索来的孩童,如果有,还是将他们送回到父母身边吧……至于其他被父母主动卖掉的孩子,唉,就由你自行安置吧。” 说到最后,谢怜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只能推给无生老祖了。 “在下记住了,定会妥善安排这些孩子,该送回的送回,至于那些被主动卖掉的,我会亲自将他们养大,并且传他们道法,等他们成年后,由他们自己选择今后的道路。” 无生老祖连忙说道。 谢怜点了点头,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身形一闪,和老龙一起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呆愣的众人,还在艰难消化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即。 良久,无生老祖看向正在因为劫后余生而庆幸的枯骨老祖,沉声说道。 “枯骨,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 万鬼城的内部事宜,谢怜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无生老祖要掌握权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需要谢怜过多的操心。 她和老龙一样,都是心怀着期待,想要看看万鬼城将来有没有可能发展成谢怜说的那样。 几人遁入半空之后,尚宏便直接化出黑龙真身,竟然要担当坐骑托着几人离开。 谢怜下意识的有些踌躇,对方可是龙君。 但是看老龙和小龙女,都没有任何负担的站了上去,于是也不犹豫了,领着祝青青踏上了尚宏宽阔的后背。 “麻烦龙君了。” 谢怜小声说道。 “谢娘娘不必客气,这天底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尚某甘为坐骑的。” 尚宏瓮声瓮气的说道,声音如闷雷,在万鬼城上空那终年不散的黑云之中久久回荡。 众人站稳之后,他一个纵身,直接飞了出去。 祝青青下意识的抓住了谢怜的衣角,眼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居然能站在堂堂龙君的背上,有此经历,可以说是不枉此生了。 相比之下,小龙女这样的经历应该不少,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凑到祝青青跟前,自来熟的说道。 “姐姐不要害怕,其实也没什么,坐在龙背上很舒服的,尤其是我爹的后背,最为宽阔了,我以前甚至在上面跑马,以后要是有机会,带姐姐感受一下。” 这话一说,祝青青压根不敢接。 老龙更是吹胡子瞪眼。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但小龙女压根不怕,反而吐了吐舌头,拉着祝青青到另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见此,老龙叹息一声,眼里却满是溺爱。 “管教无方,让娘娘见笑了。” 谢怜自然不会在意,笑着说道。 “龙女能保持着天真烂漫,是一件好事,毕竟她的年纪还小。” 小孩子嘛,活泼一些总是好的。 只要不发展成熊孩子,去做一些让人不能接受的坏事,谢怜都是能接受的。 却不成想,这话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竟然让老龙神情为之一暗。 “年纪还小么?可不小了,只是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模样罢了……” 他明显因为某件事情有些发愁,这让谢怜感到好奇。 但老龙没有提起,他自然不会问人家的家事。 老龙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之后就和谢怜攀谈了起来。 “听闻娘娘和丹阳子有旧?” 谢怜点了点头。 “我确实是和丹阳子道友关系不错,承了他不少恩情,别的不说,这份来岷江赴宴的请帖,就是他转给我的。” 老龙回忆起往事。 “老夫与丹阳子过去也有一面之缘。” “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不错,那个时候他还未曾成仙,但已经是被广泛看好的仙苗之一了,呵呵,那个时候为了给老夫祝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请了不少炼丹师来炼丹,其中就有他一位,因为炼丹技艺超群,被我记住,不成想,再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是丹霞山祖师咯……” “天底下的真仙,绝大多数在龙君面前,似乎都只是毛头小子。” “哈哈哈,娘娘此言不错,老夫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人,有人死在了成仙路上,有人成仙后便放任自流,也有人锐意进取,继续追求道途……看的多了,便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喜欢观人,喜欢点评别人。” “哦?道友还有这样的爱好?” 谢怜微微一怔,说道。 “刚刚那无生道友,在龙君看来如何。” 老龙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中人之姿罢了,两世为人,却没有得到什么教训,前世失败,这一世若不是遇到娘娘,同样是个失败。” 谢怜想了想,说道。 “这个说法是比较中肯的。” 她对无生老祖印象不错,但评价其实不是很高。 别说是跟老龙这样的老怪物比,就是跟丹阳子比,他也是略显不足的。 至少丹阳子是真正的一派祖师,现在看着风格,当年创业之时,肯定也遇到过不少问题,但是都克服了,因此才是成功者。 “不过,两世的失败,或许只是一种酝酿也不一定,今日见了娘娘,或许其命数就改变了……呵呵,娘娘的那一番谋划,着实是让老夫大开眼界,若真是能够实现,那无生可了不得了,至少能成为与我同一级数的存在了。” 老龙带着笑,然后话锋一转,突然扯到了谢怜身上。 “我也只是凭着前人的经验在试言而已,成与不成,其实没有把握,还得看无生道友自己的努力。” 谢怜对于鬼城的期望,也来自于对于阴司地府的了解,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但是其中好的地方,还是希望能够传承下来。 “前人的经验?” 老龙却是寻到了话语之中的破绽,若有所思的询问。 “老夫自忖活了一把岁数了,却不知道世上什么时候出现过专属于鬼类的城池?娘娘所谓的前人经验,又是借鉴哪里呢?” 这就明显带着试探的意思了,他很想知道,谢怜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谢怜注定是不可能让他如愿了,只是苦笑一声,说道。 “不过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前世如一梦,自然不可能提起。 当初丹阳子试探的时候,谢怜大概也是这样回答的。 老龙见了,却是咧嘴一笑,他知道谢怜不想说,那么就不会追问什么,但还是有话要说。 “娘娘说的话,即便真是道听途说,谁也不敢不当一回事。” “龙君言重了。” “可没有半点言重,娘娘怕是不知道吧,你现在的名头,已经响亮的很了,我那几位老友,都传信来问我你的情况了,要不了多久,天下真仙都会知道你的大名。” “这……不至于吧?不过就是镇压了龙孙而已。” 谢怜愕然。 “不过就是镇压了龙孙而已?” 老龙咬着重音,摇了摇头说道。 “敖鼎那厮,是个不成器的,和他祖父一样,没有什么大成就,这些年来担着江神职司,却不做江神该做的事情,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偌大广宁府,都因为他变得荒废了,也就是老夫现在不管事了,若是换成年轻时候的脾气,不需要娘娘动手,我也要先废了他!就说这个孽障吧,若是娘娘直接将他杀了,甚至是剥皮抽筋了,念在他犯的罪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算得上是罪有应得。” “结果呢,娘娘没有杀他,只是将其镇压。” “镇压一个敖鼎不算什么,却将整个岷江气数都镇压了,这就显得有些骇然听闻了,族内因为此事,早就吵成了一锅粥,我这把老骨头为什么要出马?就是因为其他人都被娘娘吓破胆了,如此手段,当真可怖!” 他是在叙述着一件既定事实,只是叙述的时候夹杂着感慨。 但谢怜听来,却是云里雾里。 “我什么时候镇压整个岷江的气数了?” 这次换做老龙愕然了,他看向谢怜,发现其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当下便奇道。 “娘娘竟然不知?” “我是真不知道。” 谢怜摇了摇头。 “嘿,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事,族内因为娘娘之举惴惴不安,结果娘娘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趣!” 老龙合掌大笑,却是直接吩咐道。 “尚宏小子,改道去岷江,让娘娘看看她的杰作!” 尚宏沉闷的回应了一声,如钢铁浇铸一般的庞大身躯一摆,不知激起多少云雾。 本就距离不远,自然片刻就到。 很快,熟悉的岷江近在眼前。 相比于那一日波澜怒涛的样子,如今的岷江,显得温柔极了。 江水缓慢的流淌,没有任何风浪。 谢怜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同来。 但不等她细看,很快尚宏一头扎入水中,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龙宫之前。 然后谢怜就看到了被整个“冻结”,连江神大印都无法解脱的奇景。 “这……” 事实胜于雄辩,见到这一幕,谢怜更加惊讶。 这番天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分明是连带着岷江都给镇压了啊。 “看来娘娘是真不知道啊。” 老龙观察谢怜的脸色,神色变了变,又吩咐尚宏起飞,离开了龙宫,然后就到了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前。 老龙背着手,走到山前。 “不瞒娘娘,在见你之前,我先来到了这里,然后被震惊到够呛,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将这座山炼制成法宝,这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除此之外,我也觉得顺理成章了起来,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能够沟通地脉,镇压一条大江的气数,除了这座山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我本以为娘娘是有意如此,可现在看来,娘娘似乎并不知情,老夫冒昧问一句,娘娘知道这座山的来头吗?” 谢怜心中一动,立即问道。 “我确实不知道,还望龙君告知。” 老龙心道一声果然,但是眼里的神色却是更加的疑惑。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娘娘,是否知道天外天?” 天外天? 谢怜还是头一次听说,立即摇头。 “娘娘竟然不知道天外天吗?当真是怪哉,但是也合理起来了,不知道天外天,没有去过天外天,当然不会知道无量山了。” 老龙小声的嘀咕,弄明白了一个问题,然后更多的问题冒了出来。 以谢娘娘的级数,居然会不知道天外天? 但谢怜确实是不知道,不懂装懂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看向大山。 “龙君说到无量山,莫非就是它?”。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眼前的这一截断山,只是无量山的部分而已。” 老龙看着眼前的大山,眼神愈发的复杂。 “世人只知道娘娘镇压了岷江气数,让吾族狠狠栽了个大跟头,却不知道娘娘镇压岷江的手段,竟然是将这无量断山炼制成了法宝……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天外天无量道宗的那些老家伙们,只怕是都要因为娘娘而疯狂了。” 无量道宗? 谢怜更加迷茫,又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势力。 她本以为读了《清羽杂记》对这个世界不说了解七分,但了解个三四分应该可以。 但现在想想何其可笑,清羽道人在成仙之前所写的笔记,自有其局限之处,像是这云雾海,天外天,无量道宗这三处,他就从未提起过。 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够资格接触到这些。 “娘娘莫非不知道无量道宗?” 老龙讶然。 他看到谢怜的神色,一下子也有些迷茫了。 这一位怎会连无量道宗都不知道呢? 新晋真仙不知道很正常,但是老资格的仙人,都应该了解才是。 难不成真就是一位沉睡许久的古仙苏醒了? 可就算是古仙,连天外天都不知道,那得是什么年代的古仙?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让老龙更加摸不透谢怜的底细。 “不瞒龙君,别说是无量道宗了,就是天外天,我也从未听过,至于云雾海,我倒是知道,但那也是丹阳子道友告知我的,他曾经赠予我仙茶,就生长在云雾海之中……” 谢怜苦笑着说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孤陋寡闻。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若是不懂装懂,迟早露馅,可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说她很是坦诚,承认了自身的不足之后,又问道。 “还请龙君为我介绍,这几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名堂?” 老龙沉思了少许,说道。 “娘娘既然问了,老夫自然是知无不言,只是这天外天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还请娘娘驾临登龙亭,待老夫摆下一桌酒菜,细说此事。” 谢怜点了点头。 “这当然是最好的。” 老龙摆的酒菜,定然不凡,谢怜也很期待。 只是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酆都大帝 她回过头看向镇压着龙孙的大山,犹豫了少许问道。 “那敖鼎呢?该如何处理?” 她本来也没一直压着敖鼎的想法,不然早就离开广宁府了,何必还在这里等着龙族来谈判。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龙族派来交涉的居然是老龙,而老龙则是根本不太在乎敖鼎的事情,甚至很少提起。 这反而让谢怜有些迷惑了。 难道就这么压着不管么? 那得压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蠢货,活该被压着,娘娘不必睬他。” 老龙却是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果然对龙孙的事情并不上心。 事实上这才是正常情况,他在龙族地位超然,又因为活得长,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敖鼎被镇压,岷江气数被封,这些足以让龙族动荡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却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只是心中好奇,不知道谢怜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了这一切。 这才离开通天河,来到岷江走动。 之后见了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后,内心的好奇到达了巅峰,心中更是涌出震撼之意。 事实上他早在两天前就来到这座山前了,一直在想办法搞明白谢怜是如何把无量断山炼制成法宝的,但最终却是做了无用功,根本无法想象。 因此,即便是他,也对谢怜有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评价。 现如今,在谢怜表明了自己的“无知”之后,他不仅没有因此而看轻,反而心中生出了更多匪夷所思的猜测,更觉得对方难以捉摸。 谢怜想要从他这里获取有关于天外天的信息,他何尝不想通过此事和谢怜交往呢? 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至于敖鼎? 即便是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堂堂龙族现如今的话事人,未得册封的无冕之王都这么说了,谢怜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回过头来同情的看了一眼龙孙,然后便随着老龙离开了。 依然是尚宏,化出真身驮着二人。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坐骑,需要移动的时候就化出真形,二人站在山前闲聊的时候,就静悄悄的站在一旁。 若是让熟悉尚宏的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分外诡异。 这一个性情桀骜的家伙,居然能有这么低眉顺眼的时候? 堂堂龙君为坐骑,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座险峰之上。 此峰立于云海之巅,只见一轮大日悬于云海,万丈金光笼罩。 而峰顶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木制小亭。 但结合着情景来看,这座小亭子也被赋予了非凡的色彩。 谢怜从龙背上下来,然后就看到了亭子上写着的三个古朴大字。 “登龙亭。” 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然后就听到小龙女说道。 “谢娘娘面子真大呢,我爹一般可不会在这里设宴招待别人。” 祝青青和她聊得来,关系不错,此刻小声咬耳朵问。 “龙君一般会在什么地方招待客人呢?” 小龙女掰着手指算道。 “我爹一般不怎么招待客人,即便是有人来龙宫拜访,一般都是我哥我姐来招待的,有的重要些的,我爹会吩咐安排设宴,只要那些真正的老朋友,他才肯出面,亲自设宴招待……至于这登龙亭,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祝青青了然的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她觉得谢怜完全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但谢怜自己却不能这么坦然,当下便拱手说道。 “龙君太客气了。” 老龙大笑了几声,说道。 “其实年轻的时候,老夫也是很喜欢招待客人的,那时候交的朋友遍天下,可是后来,岁月无情,那些朋友大多数都已经凋零,自那时,老夫就不怎么轻易与人结缘了……再然后,活的比较长久的我,就成了龙族公认的老祖,这个招牌对我来说什么好处都没看到,却平白无故的增添了许多压力,即便是相熟之人,也渐渐疏远,显得客气了些。” “到了现在,老夫的眼界也高咯,这天底下没有太多的事情能让我感兴趣,也没有什么人能值得我走出龙宫,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大梦一场。” “也就是谢娘娘了,让老夫迫不及待的想要认识,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老龙望着登龙亭这三个字,明显牵扯到了回忆,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怜受其感染,也露出笑意。 “龙君所言,让我深感惭愧的同时也极有压力,若是让龙君失望了,觉得我不过如此,岂不是白跑一趟?” 一言出,老龙自是大笑。 失望? 就凭那一座无量断山,他就失望不了。 这等玩笑话听过笑过也就结束了,他领着谢怜上前,走到亭子口驻足. “娘娘可知道这座亭子为什么叫登龙亭?” 谢怜想了想,说道。 “登龙二字,似有所指,莫非是谁的化龙之地?” 老龙抚摸着胡须,说道。 “娘娘所言正是,这个地方啊,正是老夫我过去的化龙之所,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回想那一刻,也都是惊心动魄,雷鸣电闪,天地倾覆,想要走蛟化龙,何其艰难?所幸,终究是得了一线机缘,跨过了生死大槛……自化龙那一刻起,只觉得天地顿宽,心绪振奋,只可惜此乃群山之巅,云海之中,无人见证,又觉得可惜,只是低头俯瞰,却发现这峰巅之上,竟有一座亭子,虽以残败不堪,但却是老夫化龙的唯一见证,于是将其重修,使其与群山云海同寿。” 说话之间,他轻轻拍了拍亭子的栏杆,就好像是跟许久不见的老友打招呼一般。 谢怜见此,轻声说道。 “龙君化龙,跨过生死悬河,群山为证,日月为鉴,又有这座亭子先生亲眼目睹,想想看还真是快意。” “亭子先生?” 老龙一听,顿觉得巧妙,连连赞叹。 “谢娘娘这个称呼真是妙极,日子久了,没个能说话的人,有的时候还真觉得这座亭子是个老朋友,有什么话能跟他说。” 这座亭子原本只是寻常,但经过老龙重修,材质肯定不俗,不然也不可能敢说出与群山云海同寿的话来。 多年来受龙气滋养,已然有些不凡了,进入亭子里坐下,只觉得外界的声音都变得若有若无了,想听时犹在耳畔,不想听时静谧无声,管他外界是寒冬还是炎夏,只在亭子里,便只是春景。 谢怜和老龙坐下,后者一挥手,自然是一桌子酒菜摆了上来。 小龙女虽然很得宠,但不是没有分寸的,知道这样的场合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于是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后,则是拉着祝青青出去撒欢去了。 至于尚宏,完美的带入了坐骑的身份,站在老远处一动不动。 老龙见了,让他离去,用不着他了。 尚宏似乎还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跟二人道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此地。 老龙所设的宴席,当然不寻常。 “老夫这通天河龙宫,有一位仙厨,会做一万三千六百道菜,老夫是个有口腹之欲的,过去经常带着这些菜吃,只是后来发现,一个人吃饭很没有意思,但这世上有资格与我一起吃饭的人又极少……今日遇到了谢娘娘,看来是能够饱餐一顿了。” 老龙眼中露出些许挑衅之色。 “一万三千六百道菜,不知道娘娘能陪我吃到多少道?” 他的这些菜,可不是凡品,本就是仙人境界的厨子所做,肯定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味道了。 每一道菜都不亚于一枚大丹,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即便是老牌真仙吃了,也会感到压力。 但对于他这头老龙来说却不算是什么,他的胃口是无底洞,肯定是能够吃完的。 那么谢怜呢? “巧了,我也是一个爱吃的人,之所以去龙孙宴,一大原因就是馋龙宫的美食,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不会放过的,当然,我不一定能陪着龙君吃到最后,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谢怜摸着肚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菜。 是真诱人啊! “哈哈,那就开始吧!” 老龙大笑着说道,然后抓起一根腿骨,一口就将其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怜的吃相当然没有那么狼吞虎咽,总体来说还算是文雅的,或者说,无论是谁跟老龙吃饭,对比一下都会显得比较文雅。 但她吃相虽然不难看,但是吃的速度却是很快。 二人开启了光盘行动,这不是比赛,但吃着吃着,难免会有一种较劲的心思。 无论是什么佳肴,吞入腹中,五大洞天发动,立即就将那海量的灵气卷走。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二人还在吃。 老龙也就罢了,但谢怜一个人类,竟然能够吃的丝毫不落下风。 这让老龙在惊叹之余,又确认了某些事情。 “这一位,当真是不简单啊!” 就在谢怜和老龙大快朵颐的时候,昔日喧闹的万鬼城已经彻底平静了下去。 对于万鬼城底层的鬼类而言,他们无法窥探到上层的准确动态,只知道祭鬼节后,无生老祖并没有从城主的位置上退下去,反倒是过去那些反对他的大小势力,陆续的离开了万鬼城。 从头到尾,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挠,只是静悄悄的退去,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这些大小势力的离开,瞬间就让万鬼城变了一副模样,原本势弱的城主府,再次掌握了实权。 于是不少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赢得居然是老城主!” 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无生老祖先前完全是被压着打,又是一人孤军奋战,几乎无胜算可言。 可是枯骨老祖呢,不仅有外援,更有大小势力的支持,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一手好牌,怎能输掉? 而且最让城中鬼类想不通的是,枯骨老祖若是输了,为何却没有离开万鬼城?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流言四起。 但万鬼城真正的上层,却是诡异的平静。 城主府中。 无生老祖,枯骨老祖,分主客而坐。 “无生,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夫已经配合你将城中旧部遣散的遣散,清退的清退,自觉就算是以后再见了谢娘娘,也算是有交代了,为何你现在还不让我离去?难道是还不愿意放过我吗?想让我跟阴山那厮一样,成你的牢中囚徒?” 枯骨老祖冷笑,眼眸之中满是戒备。 他和无生老祖的关系可不算好,这几日配合着他,将城中那些不大干净的势力都清理了出去,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要知道这些势力,很多都是他的旧部,虽然谈不上忠诚,但至少也是利益相关。 无生老祖让他配合这么做,无疑是等于让他自己挖自己的根基。 这让他怎能痛快? 只是顾忌着谢怜和老龙,不得不服从。 “枯骨,你说这话多少有些没意思了,阴山老鬼是有取死之道,过去无数次老夫都想让他死,但他沦落到这种境地,真的是我导致的吗?通天河龙君废了他的道行,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觉得不把他收监了,他就能活下去吗?即便是老夫不杀他,他平日里得罪的那些对家,难道会放过他?” 无生老祖说道。 枯骨老祖冷哼一声,这话他没办法反驳。 阴山老鬼完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老龙亲自动的手,再加上其过去犯过的罪过,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更别说,他的道行也被废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 “行,别的事情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为何不让老夫离开?难道你还想让老夫见证你的风光吗?” 枯骨老祖冰冷说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想让你留下帮我!” 无生老祖并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但听在枯骨老祖的耳朵里,却是嘲讽至极。 “哈!帮你?你是在羞辱我吗?” 他霍然起身,嫉恨说道。 “老龙君承认了你的地位,给了你承诺,让你稳如泰山;谢娘娘为你规划,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前路一片明朗……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枯骨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我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算得上是好运,我不敢奢求别的东西,尤其是你无生的怜悯,你让我留下来做什么?为你打下手吗?笑话,我还没有卑贱到这种程度!” 虽然承认了失败,但是他和无生老祖斗了这么多年,那种彼此对立的情绪是短时间内无法释怀的。 更别说,他就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条件? 但是无生老祖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给我打下手,你我都是同一级数,我怎会这样羞辱你?” “那你留我做什么?留下来继续与你分庭抗礼吗?” “分庭抗礼自然不行,但平起平坐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 枯骨老祖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无生老祖缓缓起身,他背着双手,眼眸满是深邃。 “这几日间,我听谢娘娘的话,思虑了很多,我意识到了我自己的短板,缺少魄力,而在这方面,你枯骨比我强的多。” “我打算改制,从此万鬼城不再有城主,而是分为东西二殿,你与我各掌一殿,平起平坐。” “你觉得如何?” 枯骨老祖动了动嘴唇,讷讷说道。 “你怕不是疯了?” 无生老祖深吸一口气,说道。 “谢娘娘的规划太大,太辽阔了,以我独自一人,很难完全把持的住,即便是有老龙君的庇护也不行,但若是加上你枯骨,那便多了几分底气。” “你和阴山那厮到底是不一样的,阴山十恶不赦,不可与谋,但你枯骨,总还是有些底线的,而且你有野心,也想做成一番事业,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业,能比得上谢娘娘的那一番规划呢?枯骨,别不承认,那一日谢娘娘说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很嫉妒,你也想有这样光明的前途,不是么?” “你想想,假以时日,若是万鬼城真的有千万鬼众,那这座城就会是天下雄城,会成为鬼类心中的圣地,若是这个数字能达到亿万,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小觑我们吗?但要做到这一切,我一个人是不足的,甚至加上你也不够,将来或许我们还会增加帮手……”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枯骨老祖沉声说道。 “你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吗?” 无生老祖点了点头,说道。 “若真想让万鬼城永恒长存,你我的格局就必须要打开,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让你将城中外来势力驱逐出去?真是我小心眼,想要看你的笑话吗?你太小瞧我了,我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心胸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和他们彻底的割裂,自此,划分界限,断绝过往,共谋大事!” 枯骨老祖几次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没有想到无生老祖会有这样的魄力。 但他是否动心呢? 当然是动心的。 他本来就是不甘寂寞之人,离开万鬼城后,本来也没什么好去处,大概率回到自己的白骨洞去,和过去一样平淡修行,但那样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吗?若是他喜欢那样的生活,何必要来万鬼城? 许多修行者认为,修到真仙是终点。 但对于真仙而言,成仙其实只是个开始。 打破仙人桎梏,从此寿元不再是紧要的事情,有了漫长的生命,就可以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或是开宗立派,或是寄情山水,或是逍遥自在……仙人有足够的余裕,去做想做的事情。 而枯骨老祖想做的事情,正是开创一番基业,从此也能成宗做祖。 但成宗做祖,又哪里比得上谢怜对万鬼城的规划呢? 一旦功成,那是何等大功德! 所以说,当无生老祖将这块大饼抛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沉默半晌,也只有最后一个顾虑。 “可是,这份前程是谢娘娘许给你的,我加入进来,可能吗?” 这是他最大的顾虑。 但无生老祖却是笑着说道。 枯骨老祖闻言,神色变了变,说道。 “若是谢娘娘真对你有什么恶感,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阴山老鬼更好吗?你现在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谢娘娘是个爱惜凡人百姓的,这一点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你将来多做善事,多行善政,也算是为过往赎罪了,以后若是再见到谢娘娘,你也有话可说.” “好,我答应你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些凡人孩童,移交给我,由我来将他们养大成人!” “你?” “放心,我会化身为一个人类仙人的模样与他们相处,我也会传授他们正统的道法,你不是说要赎罪吗,我便先从他们开始,我不敢保证他们将来能有多大成就,但至少不会为恶。” “若是如此,便是大善!” “我还有一个最后一个问题。” 枯骨老祖抬起头,看向无生老祖。 “你当真愿意和我平起平坐,不怕我再度压过你一头吗?” 无生老祖摇了摇头说道。 “我的心中只有这座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若你能压过我,那是你的本事,只要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远大的目标,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答应的事情。” 枯骨老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一拜,叹服道。 “我总算明白我不如你的地方了,或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实现谢娘娘的规划吗,从此之后,我愿意辅佐你,不管将来万鬼城再增设多少殿,你这一殿,都会为尊!” 他许下了一个承诺,一下子决定了未来的许多事情。 无生老祖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 此时外面却突然有鬼卒通报。 “报,阴山大人自尽了!” 自尽!? 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对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道行被废,一生努力付诸流水,换做是他们,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你为何提着阴山的头颅?” 只是“老朋友”就这么没了,终究还是让人唏嘘,无生老祖感慨少许后,看向鬼卒。 他手中竟然拎着阴山老鬼的首级。 不等鬼卒回答,那死人脑袋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无生!” 无生老祖下意识的一惊。 “你还没死?不对,你已经死了,只是残念!” 阴山老鬼脑袋晃悠悠的点了点,说道。 “老夫一生做尽恶事,有多么凄惨的结果也不意外,我是个阴狠毒辣之人,但只有一点尚可称道,那就是从来不欠人情。” “你无生替我在谢娘娘和老龙面前说好话,这份情谊我记下了,虽然将死,但人情还是要还,这颗首级不算什么,但你可以将其宣在城门口,老夫一生最得意的,便是所修行的一门瞳术,可看人心善恶……你不是要发展万鬼城吗?有我的这一对招子,能省却你不少事情!如此,就算是还了你的人情了,去休,去休!” 他阴沉的笑了几声,最后的残念也消散了。 只有两双招子释放出让人心惊的光芒。 左眼为白,右眼为黑,透着一种参透人心的力量。 二人没有想过阴山老鬼最后会来这么一手,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也罢,阴山也算是为万鬼城贡献过,就依他所言,将他的脑袋悬在城门上吧,只是从此,还叫万鬼城就不太合适了,你我当有凌云之志,这第一步,就从更名开始!” “那叫什么名字?” 无生老祖眼神明亮,胸中似有万丈豪情。 “酆为阴间,酆都,就叫酆都城,天下鬼类之都城!” “此等百千万劫难遭逢的妙缘乃是谢娘娘所赐,所以,我等以后尊谢娘娘为酆都大帝,以后无论成就如何,都要饮水思源,” 一言落下。 那远在登龙亭的谢怜,立刻有所感。 许久未曾露面的青铜鼎轻轻摇晃,鼎中云气顿生…… —— 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可不是个小数目,谢怜虽然也是个无底洞,但还是比不上真龙。 毕竟大口一张,就能吞海量。 所以老龙吃的肯定是要比谢怜要多一些的。 尤其是在前两天,老龙领先极大,比谢怜吃的要快一倍多。 可是等到吃了三分之二的菜肴之后,老龙就逐渐的慢了下来。 他先前吃的那么快,属于是鲸吞,但并不代表就不会消化。 毕竟是真仙所制的佳肴,随便一道菜里的灵气都不是小数目,数千道佳肴堆积,即便是老龙,也需要缓慢的消化。 但谢怜呢,从头到尾,却是一丝不变。 始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每吃一道菜肴,并不是囫囵的吞下,而是先品味道,咀嚼一番后露出享受之色,之后才大快朵颐。 数日过去,谢怜始终如此。 老龙见了,暗暗心惊。 “到底我是真龙还是她是真龙,谢娘娘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他看的出来,谢怜较劲的心思也有,但是不多,主要还是吃菜为主。 倒是他,一直存着比拼的想法,反倒落了下乘。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吃的也越来越慢了。 但他却是不知,谢怜表面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修行境界,自启灵而开始,到筑基,再到法相。 凝聚出观想神后,下一步便是命源。 所谓命源,指的是性命交修之法,将观想神和自身彻底融为一体。 谢怜才修行数月时间,但到底身体条件过于特殊,五脏洞天如饕餮一般,源源不断吞噬外来的灵气,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因为这个缘故,耽搁了她的修行速度。 但即便是如此,她数月突破到法相境界也可以称作是一种奇迹了。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瓶颈桎梏这种东西对于先天道体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若不是养着五个深不见底的洞天,谢怜境界定然不是现在这样。 老龙以为端上来的不过是些佳肴,正好试试谢怜的深浅。 却不曾想,这些美食对于谢怜来说是何等的大补。 首先是五脏洞天,在大量的吞噬灵气之后,心脏洞天之中的金乌扩大百倍,隐隐之间真的有了几分神鸟风范。 其他四脏,紫气再次增长,一直涨到了数十倍,一眼望去,四大洞天之中紫气茫茫。 就连七十二个窍穴之中,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得了洞天反馈后,太阳真火的火种增长至少十倍,谢怜所能驱使的真火数量以几何倍数上升。 而这,仅仅只是身体内部的一些异变,各种妙处现在还看不出来。 但作用于修为上的蜕变,却是实打实的。 首先是法相境界之后的命源境界,谢怜顺理成章的突破。 直接在识海之中开辟出命源。 金色的命源泛起波澜,金乌观想神冲入其中,沐浴着金色的法水,仿佛得到了蜕变。 金乌双眸之中透出人性化的光彩,顾盼生辉,仿佛活过来一般。 若是细看,定然会发现这个眼神与谢怜相似。 这正是性命交修所带来的变化,自此魂魄与金乌观想神彻底融为一体,心念一动,神魂出窍,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在话下。 命源境界之后,为灵台。 所谓灵台,指的是后心位置,与心脏互相呼应。 灵台一清,则明心见性,群邪辟易。 这一关是一道难关,许多修行者都卡在这一关,人之一生,最难的就是对自己的认知。 所谓明心见性,灵台清明,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情况,到了这个阶段,生命层次实现巨大升华,彻底铸就成仙的根基。 因此,许多修士都被卡在了这层境界,但这对于谢怜来说,并没有任何困扰。 灵气大量的填补,量变引起质变,片刻之后,灵台便成功开辟了出来,整个人脑海为之一清。 只感觉神清目明,再看天地自然,只觉得无比亲近,似乎伸手之间就可以触摸到天地之间的规则。 这便是灵台境界的精妙之处。 此境界为成仙的起点。 到了这个境界的道门修士,就可以获得真人的封号了。 能够被称之为真人的,最差也得是灵台境界的修行者。 像是跛脚真人,便是在灵台境界获得了真人的封号,之后随着自己闯荡天下,使得名头渐渐响亮了起来。 但他的境界并不仅仅只是灵台,他道行深厚,早在多年之前,就到达了元神境。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河社稷图 元神境是金丹大道的说法,在观想法体系之中,对应着这个境界的是神意境,观想神和魂魄再进一步的融化,一丝神念寄托天地,可以从茫茫天地之间,感悟世间法则。 但可惜,谢怜并没有一步抵达这个境界,在连续跨越了两个大境界之后,她最终停留在灵台境的层次。 “可惜差一步。” 谢怜心中说着可惜,但实际上并没有觉得丝毫可惜之意,她的修行速度已经突破天际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于自身境界,她不是很在意,一直以来的宗旨都是顺其自然。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体内的五大洞天,就是五个逆天之物,谢怜都无法预测这五个洞天的发展,只是能够明显感觉到,每次自己突破,五大洞天的内部空间都随之暴涨. 扯得太远了,谢怜真正依靠的,从来都不是自身的修为,而是青铜鼎云气。 只论境界,她哪有资格和老龙坐在一起畅谈,这些东西都是青铜鼎带给她的,这才是她真正的依仗。 即便只是区区筑基,也没人敢把她小瞧了去。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只论境界,她也能和老龙在一起畅谈。 因为她的灵台境,乃是【灵台方寸山】的灵台境. 这世界,没有比她更高的人了。 最终,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尽数被谢怜和老龙吃光。 虽然老龙后面速度有着明显的放慢,但总体吃的还是要比谢怜多的,只是在内心深处,他却并不觉得自己赢了。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些许的吃力,而谢怜却没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怜吃着吃着,好像整个人都不一定了,气息几次波动,虽然幅度不大,很快就平复了下去,但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然不会想到,谢怜竟然是吃着吃着,就连续破了两个大境界。 “好久都没有吃的这么痛快过了,果然有人陪着一起吃饭,味道才是最好的。” 老龙摸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牙签,竟是毫无形象的剔牙,整个人显得很是放松自在。 “感谢龙君款待,这一万多道菜,真是让我大饱口福了……” 谢怜摸着肚子,心中感慨万分,若不是老龙,她怎么可能突破的这么快?这算得上是一个人情了,虽然老龙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自己并不能也装作没这回事,于是叹息着说道。 “只是龙君盛情款待,乃是厚恩,我总得要想个法子偿还才是。”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就没有几个喜欢欠人情的,谢怜也是如此,只是想想自身的情况,又不知道能给老龙什么好处。 对方毕竟是龙族老祖,能缺什么东西呢? 老龙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毫不在意的大笑。 “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称得上什么厚恩?说起来,我倒要感谢娘娘,能陪着老夫吃饭,要知道我可是很久都没这么酣畅淋漓的吃过饭了,至于偿还一事,就有些见外了,我……” 他正在笑着推辞此事的时候,谢怜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因为她感受到了体内青铜鼎的躁动。 “什么情况?” 谢怜瞬间分出心神沉浸在青铜鼎之中。 也就是刚刚突破到了灵台,神魂大幅度的增长,因此才能在不被老龙发现的情况下,分神去兼顾青铜鼎的情况。 还是熟悉的鼎中世界。 还是一望无际的灰雾之海。 雾气涌动,一道道云气在沸腾,隐隐间在勾勒着某个庞然大物。 谢怜知道,怕是这次又有人得了机缘,和她产生了羁绊,只是不知这次,应在了谁的身上? 她本该想到了无生老祖。 当初对无生老祖说出那一番话后,他就暗暗期待过铜鼎的变化,只是数日过去,都没有动静,于是自以为没戏了。 因此,此刻云气再生,他却是第一时间没有想到正主是谁。 但无需着急,云气勾勒之下,正主自然水落石出。 只是谢怜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次不是人,而是一座城?” 正是一座雄伟的巨城,饶是比记忆中的要大上百倍不止,但谢怜还是一眼认出,此城就是万鬼城! 或者说,至少是以万鬼城为根基扩建的。 等到云气勾勒出这座虚实相生的巨城之时,谢怜也清楚的看到了城门口牌匾上写着的三个大字。 “酆都城!” 她喃喃念道,下一刻,城池消散,巨大的云气浪潮喷涌。 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几乎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 一次云气爆发,改造自身体质,开辟五大洞天。 一次云气特别大爆发,招妖幡,槐滢现,获天尊道果. 一次云气爆发,化虚为实,让《金乌图》成为一方世界,使得小金乌降临到这个世界。 这次云气爆发,却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改造,青铜鼎之中云气沸腾,隐隐间似乎有些不甘,似乎非要做点什么。 若是不管,极有可能再次外泄,弥漫到天地之间。 但谢怜已经有经验了,当着老龙的面,不可能允许云气“胡作非为”。 于是第一时间加以约束,或许是修为突破的缘故,他对于青铜鼎的掌控增强了不少,竟然真的稳定住了如此规模的云气。 只有少数的一缕外溢,被登龙亭所吸收。 然后下一刻,登龙亭立即就生出变化。 老龙本是说着推辞之语,但突然闭口不谈,因为他感觉到了登龙亭的变化。 眼眸之中立即露出惊色。 然后下一刻,又变成了叹服,对着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谢娘娘的这个偿还,让在下无话可说……多谢娘娘!”。 老龙现在对谢怜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心服口服了,后者的这个补偿,让他再开心不过。 谢怜也感受到了登龙亭的变化,还真是无心之巧。 当下便笑道。 “龙君喜欢便好。” 吃完了菜,还有美酒。 这可是真正的仙酒,比丹霞山的百草酿还要胜出许多筹。 老龙举杯表示敬意,然后一口饮下。 “老夫我没有娘娘这般感悟红尘的心思,到了现如今的地步,能与我相交之人,已经是极少,过去的老友,能活到现在的不超过五指之数……修行路漫漫,行到最后,只剩下寂寥,能多一个朋友,是何等可乐的事情。” 他说着,然后顿了顿,看向登龙亭说道。 “道友既然已经得了点化,为何却默不作声呢?” 下一刻,就听到登龙亭发出一个略显稚嫩,犹如孩童牙牙学语的声音。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龙又问。 “你还有过去的记忆吗?可知道老夫我是何人?” 登龙亭说道。 “记忆尚在,本就受龙气滋养,有了灵性,对外界事物有所感知,只是朦朦胧胧,如在梦中,今日被点醒,仿佛如梦初醒。” 得了一缕云气,登龙亭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了。 它本身材质就特殊,多年来受到龙气滋养,更是透着不凡。 只是如他这般的后天之物,想要觉醒灵智,却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老龙虽然能够觉察到它的灵性,但是却无法帮助它更多。 但今日得了一缕云气,自然什么困难也就没了。 登龙亭刚一觉醒,就展露出非凡的底蕴,说话的时候最开始有些稚嫩,后来就流畅了起来。 并且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跟老龙聊起过去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是两个老朋友一般。 谢怜见了,也啧啧称奇。 “可惜了,你尚且不能化形,不能陪老夫喝酒。” 老龙聊了一阵,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 但登龙亭并不这么想,洒脱说道。 “以后若要聊天,随时可来,喝茶喝酒,就爱莫能助了……我生于群山之巅,看云起云舒,看日升月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如今觉醒灵智,我也不打算化形了,就做这山中一亭子即可,若是二位有朝一日感到寂寞,尽管来找我倾诉便是。” 老龙一怔,有些诧异。 “你根基扎实,底蕴非凡,将来或有成仙可能,若不化形,不是可惜?” 登龙亭笑着说道。 “没什么可惜的,一旦化形,凭空多上无数烦恼,道友看似是一族之尊,世间有数的大仙之一,可不也是烦恼连连吗?多年来,没少听你倾诉,此心寄托清风明月,就在这里平静度日,无忧无虑,挺好的。” 闻言,谢怜忍不住赞叹。 “好一个此心寄托清风明月,道友看的通透,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真是好事一件。” 老龙也释怀了,点头说道。 “也好,世间多污浊,若是真化形了,平白污了道友的品性,老龙我现在都基本不在世间走动了,也就只有谢娘娘这样的红尘仙,还对人世间留有眷恋啊!” 此话一出,三人都笑了。 其实谢怜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老龙是历尽千帆,人间的风景看得太多,看透了,而登龙亭则是一开始就立足于群山之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安静生活。 但谢怜呢?她两世加起来,不过区区几十年,怎么可能对人世间感到厌倦呢? 若是什么时候看上几百年,几千年,也许会有一天感到腻烦,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只是这话就没必要说了,说了也没人信。 经过了这档子事,谢怜明显能够感觉到,老龙对于她亲近了许多。 甚至可以说是感激。 这老家伙虽然传闻之中很是孤傲,但实际上却很珍惜朋友,老朋友已经剩的不多了,如今能多一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登龙亭,可以称得上是惊喜。 因此,在闲聊了一阵子之后,老龙主动将话题转回到了正轨。 “娘娘当真不知道天外天,无量山?” 谢怜放下装满仙酒的杯子,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一件奇事……” 老龙没有多问什么,斟酌少许之后说道。 “那娘娘可知道上古秘境?” 谢怜自然摇头,说道。 “上古秘境?指的是上古时期的秘境么?只是据我所知,上古时代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怎会有秘境留存?” 老龙摇了摇头。 “上古时代的痕迹是在人世间被抹去了,但并不代表就不存在,所谓天外天,其实指的就是一个个上古秘境。” 谢怜心中一动,知道自己了解到了真正的仙人秘辛。 “还请龙君解惑。” 老龙缓缓说道。 “解惑谈不上,只是一些真仙大多都知道的常识而已,娘娘今日不知,日后自然会知道。” “据传闻,上古时代,天地浩劫,一场大灾过后,大地四五分裂,许多地块,都被割裂了出去,大多数灰飞烟灭,消灭于空间乱流之中,但也有少数,形成了所谓的上古秘境,依然和人世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只是凡人感知不到,但等到了真仙级数,就会或多或少的接触到上古秘境了。” “毕竟真仙嘛,在人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挑战了,许多人都会前往上古秘境历练,想方设法的获得更进一步的机缘。” 谢怜眉头一挑,想到了清羽道人。 他如今就不在人世间活动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去了天外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真仙,难道上古秘境之中的机缘还没有被人挖掘干净吗?” “当然没有,为什么要称呼上古秘境为天外天呢?因为无法预测,许多上古秘境最开始不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突然出现,于是引得真仙争夺,据老夫所知,光是最近的这一千年,就已经有三四个上古秘境问世了……这些上古秘境,又分为三种,第一是比较温和的,就像是前面提起的无量道宗,就坐落于天外天的无量山之中,最早来到此地的真仙,继承了无量道宗的道统,于是便顺理成章的占据了此处,在此开宗立派。” “第二种是比较险恶的,机遇和风险并存,一旦进入,生死不知,即便是真仙也有陨落的风险,像是这些险恶的秘境,至今仍然存在着不少未解的谜团,即便是老夫,也不敢过于深入。” “第三种则比较特殊,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就比如说老夫曾经去过的一处,名为潮汐之地,每过六百年才会出现一次,一旦出现,灵气潮汐迸发,对于真仙来说都是难得的机缘,每次潮汐之地出现,可都是个大日子,许多真仙都会带着自己最得意的门人,前来吸收灵气……” 老龙说的很是细致,谢怜连连点头。 大概明白了所谓天外天指的是什么。 简而言之,天外天指的是一个个上古秘境,本来是和人世间一体,但在上古浩劫后,就割裂成了一块一块,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法则体系不同,文明体系不同。 就如同中的诸天万界。 凡人是无法接触到的,只有真仙级数,才能随时前往天外天。 现如今为什么真仙少再世间走动,其缘由就在这里。 大多数真仙都去了天外天活动,毕竟那里对他们来说,才称得上有些挑战。 对此,谢怜有所猜想,她穿越前的地球,是否也算是一个天外天的上古秘境呢? 老龙还提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许多上古秘境,甚至还有上古遗民,不仅仅是修士,还有凡人。 就比如说那无量道宗麾下,就有十三座凡人城池,不下千万人口。 除了凡人之外,还有古仙。 许多上古秘境之中,都有走出过古仙的例子,只是这些古仙一般很少存世,仿佛被天地所不容,大多数刚出来没多久,就会陷入虚弱,只有少数几个,能够免于灾厄。 说到此事的时候,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谢怜,显然是有所怀疑。 在介绍完了天外天的情况之后,老龙又着重说起了无量道宗。 “这无量道宗,就在无量山之中,传说无量山乃是上古大地上最高最险峻的一座大山,此山涉及到天大的秘密,镇压着大恐怖,过去上古时代遭遇大劫,最开始就是无量山的震动,之后,引发了天地浩劫……时至今日,无量道宗依托于无量山修行,十三座城池里的千万百姓,也都在无量山的庇佑之下,可以说,此山关系重大,涉及到天大的秘密。” “只是不知怎的,就在数千年前,无量山竟然突然坍塌,好好的一座大山,忽然断去了一截,险些让无量道宗崩溃……后来追查之下,发现竟是那阴阳童子伙同几个魔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触发了无量山镇压的大恐怖之物,直接导致无量山崩塌。” “事情还不算完,阴阳童子本意应该是想把整座无量山都给推倒的,但最终未曾成功,只能使得此山断去一截,这本来就已经是大罪,但这家伙贪婪成性,居然将半截断山都给盗走,这彻底热闹了无量道宗,决意诛杀此僚,先后召集五位真仙围剿,最终终于将这厮斩了,只是后来才知,这家伙竟然假死脱身了,还把半截断山也一起带走了,无量道宗追查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只能悻悻退去,不成想,此山竟然落在了谢娘娘手中,还被你祭炼成了法宝……此事若是让无量道宗得知,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如此。 谢怜总算是明白了这截断山的来历,点了点头说道。 “这半截大山确实是我从阴阳童子那里得来的。” 她将祝青青和阴阳童子的故事说了一遍,老龙顿时了然。 “那阴阳老魔真是找死,居然惹到了娘娘,就凭此事,无量道宗就欠了娘娘人情了。” “人情?难道无量道宗不会找我麻烦吗?毕竟我可是把他们的圣山都给祭炼成法宝了。” “哈哈哈,娘娘是多虑了,无量道宗还没那么不讲理,此事本来就不怪娘娘,谁让他们看管不严呢?还有一点,他们守着无量山这么多年,却无一人能利用此山丝毫,娘娘有能将此山祭炼成法宝的本事,他们若是知道了,第一反应绝对是又惊又怕,真见了娘娘,谁敢轻易开罪?” “说不得,还想认娘娘你为祖师,护佑无量道宗呢~” “原来如此……” 谢怜恍然。 接下来,老龙又与谢怜聊了很多。 这让谢怜长了不少对于这方世界未知见识。 而老龙也如同闲谈一般不着痕迹的问了谢怜很多问题。 对于谢怜的见解以及讲述的一些神话故事充满了震撼。 这让他确信谢怜肯定是一尊“古仙”. 而且是特别久远的上古时代的存在。 因此,老龙对于谢怜愈发的敬重了。 饮仙酒,谈古今。 多是一件美事. 然,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老龙自觉问的问题有点多了,再多问就不礼貌了。 于是为谢怜安排了通天河龙宫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居住的雅居,表示尊重。 他也有些自己的心思,想让谢怜多待些时日。 对此,谢怜也是欣然接受。 这通天河龙宫真是水中仙境. 夜幕降临,这里更显神秘。一盏盏水母灯笼挂在柱间,散发着朦胧的光辉。游过每一个角落,感受着水晶与珊瑚带来的清凉。此刻,这里成为了一片安静而又神秘的海洋世界。 穹顶闪烁着繁星,那是无数海藻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起伏,仿佛是天地间的屏障。龙宫下方,一群群银色的鱼儿穿梭于海底丛林间,偶尔闪现出点点光斑。 巨大的水晶簇拥着弯曲的珊瑚,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与海水相映成趣,如同一幅生动的画卷。 躺在水晶床上,谢怜感觉无比的惬意。 老龙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虽然奢华至极,但是并没有让她感受到腻歪,反而有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祝青青和小龙女已然成为闺中密友,玩的可开心了。 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谢怜并没有孤寡老人的感觉,不过少了祝青青的叽叽喳喳,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 有些无聊的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那毒物. 拿出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看去。 这毒物依然活着. 和上次一样,见到光芒涌入,它知道谢怜在注视它,小小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求饶之色. 灵性愈发通明. 同时这毒物的形象,也发生了大变化,周身呈现特别淡的金色。 现在的它,就像是一个蝉蛹。 恶、毒之性全无,甚至有淡淡的圣洁之意。 还有一点就是,之前泡成了纯黑色的酒水也变成了淡金色。 冥冥之中,谢怜心有所感。 天尊道果启发。 她好像知道这“毒物”是什么了。 这世间万物生灵,变化无穷。 但终究逃不过“胎卵湿化”四生. 何所谓胎卵湿化? 卵唯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 “胎”,就是由胎而生的。“卵”,一般的飞禽都有卵,由卵生。“湿”,有一种湿,才生出生命来。“化”,就是变化,自有化无,自无化有,变化出来的,这是化生。随其所应:“应”,就是感应。每一种的生,各有它的感应。 怎么样感应呢?卵唯想生:这卵生的众生就是一种飞禽、鱼类。飞禽要父、母的缘,连自己这种的业缘,还要有一种热力;卵生,有这四种的因缘。这卵唯想生,母鸡孵卵,母鸡在那儿菢小鸡子的时候,它在那儿趴着,热得不得了,它也不起来,一天只跑出去一趟,或者出去大便,然后吃点东西又回来,一心一意就孵那个鸡蛋,这所以说“卵唯想生”。 胎因情有:“胎”,就因为这一种情而有的。 湿以合感:这个湿生,要有太阳光、有湿性,才能化出众生。即要由太阳光和湿性和合,而有这个湿生。 化以离应:“化”,就是变化;有自有化无、自无化有这一种变化。 而这毒物. 谢怜观其过去无量世,至于今生,胎卵湿化皆有经历。 不过此时此刻,却是业力淡薄,未来似乎绽放无量金光。 原因便是因缘汇聚。 胎卵湿化应天地无穷。 不过却是如同车轮滚动,六道轮回不止休。 在这毒物遇到自己之后,业力逐渐减弱。 到如今,竟有那一丝不朽金意。 待到时机成熟,它便能化为金蝉子。 金蝉子大乘圆满之时,便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超脱生死,得大逍遥,大自在。 她受天尊道果启发,得知可将其炼化为自己的化身。 其所成就,皆在乎己身。 端是一件大好事。 至于该如何炼化,她也已经明悟。 将金乌图展开. 此图受到青铜鼎内大量云气滋润,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凡俗之画,而是真的形成了一方世界。 且看画中,苍茫大海无垠。 放眼望去,大海之中有一座巍峨岛屿,岛屿之上,生长着让谢怜亲自作画的扶桑树. 树上金乌巢的小金乌还在呼呼大睡。 谢怜并没有打扰这个小家伙. 而是心念一动,进入画中世界。 扶桑树顶端。 谢怜素手轻轻挥动,淡紫色的光华涌现,印着八卦的大衍图便出现在面前。 她直接把金蝉蛹扔到大衍图正中,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萦绕在大衍图周边。 见状,谢怜调动体内青铜鼎云气灌注。 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瞬间化为真正的先天神禁. 在这一瞬间. 四十八道先天神禁演化无量无边的法则散布画中世界. 胎卵湿化这四生,在画中世界产生。 万物生灵,可在此中造化。 六道轮回,顷刻生成. 同时,金蝉蛹的那一缕金意不朽,也融入了画中世界。 相比于以往的单调。 这本来小巧的世界瞬间形成了一方完整的宇宙。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虽然看似刚刚生成。 实际上自从无始以至于无终,此画早已生成,此画本就存在。 金乌图,不究竟。 本名换做:山河社稷图. 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 谢怜穿越的世界,不一定有山河社稷图的世界大。 或者说,她穿越的世界,可能就是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也包括老龙所谓的天外天。 不过就如同天尊道果一般。 她虽然得到了“山河社稷图”,但是掌握的仍旧如同孩童,沧海一粟,需慢慢钻研。 这件事需要慢慢来。 不能着急。 接下来.. 谢怜调动太阳真火同时借山河社稷图,施四象无穷之妙,将自己的一缕不灭灵识注入金蝉蛹之中。 如此,金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谢怜的化身。 金蝉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但是它的独立意识是谢怜,但又不全是。 怎么形容呢。 就如同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谢怜,和此时此刻的谢怜,但是还不完全相同。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又不同。 但是只要谢怜想 哪怕山河社稷图内的世界过了一万年,外面的世界时间都可以没有一点变化。 因此 谢怜想要看看把自己的金蝉子化身投入世界之后的成长。 玩一波养成. 而且,这个养成是有回馈的。 金蝉子成长拥有的一切,自己本身也是如此。 ”随感而化,应缘而生,你且去吧~!“ 谢怜对着金蝉蛹挥了挥手。 它便是有所感应一般,化作一道宙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量无边。 虽然说山河社稷图似乎是刚刚形成的,但是在其形成的一瞬间便已无始无终. 金蝉蛹穿越无尽光阴来到了某处星域的一颗生命古星。 谢怜这边则是已经来到了金乌巢里,倚靠着扶桑树,像是rua猫一样rua这睡觉的小金乌。 同时,面前出现了金蝉蛹的画面 跳轮山. 山高林密。 虎豹成群走,虫豸振翅飞。 苍鹰翱翔于苍穹,翎羽如铁,目光似剑,时而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利嘴叼起一条刚出壳的小蛇就振翅而飞。 鹰隼、蜜獾、浣熊、鼬、鹳等都在搏杀幼蛇,享受这难得的饕餮盛宴。 弱肉强食,本就是动物世界生存法则。 夏末秋初,万物丰收,食物充沛。 除了幼蛇,其他新生命同样诞生。 厚重落叶层中,一截枯枝藏匿在新旧落叶之间,同样在上演精彩的生命角逐大战。 经过一段岁月生长,枯枝中一颗颗蝉卵变成蝉蚁,通体白色,头小肚大,长有六足。 它们体型比蚂蚁还小,甚至比虱子都小。 蚋与蝉是天敌,喜欢将卵产在蝉卵呆着的细枝内,以便让后代一出生就能获取食物。 细小枯枝内,蚋与蝉蚁正展开一场大战。 黄白交织,互相搏杀。 只是蝉蚁力弱,不敌蚋虫。 大量被咬死,唯有少数成功反杀。 金蝉子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就面临生死危机,本尊谢怜赐自己不灭灵识,哪怕不清楚具体情形,可金蝉子明白自己若不反抗会凶多吉少. 虽然作为化身,它知道此方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未来毕竟能大成圆满,成就金蝉娘娘大法师. 可是,生命能重来一次,它早努力成就,肯定比浑水摸鱼强,所以它分外珍惜这次机会,不想就这么结束生命。 说一下,接下来会有大概十几万字的金蝉子剧情,它做为主角的化身在山河社稷图世界成长以及一切都能反补主角。 按照的剧情套路算是开了个新地图,不过对于这本书来说算是一个小地图,小剧情,也不能算新的,这段剧情能提现一下山河社稷图这个法宝塑造世界的能力。 还有就是金蝉子后续产生的一些能力对于后续主角在主世界以及天外天之后都是有帮助的,类似于小金乌,主角再多底牌,我现在每天更新差不多一万五六的字,估计十天左右结束这个小剧情,不喜欢的觉得浪费钱可等这个剧情过去再看。 这本书走的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的路子,希望大家不要有太大的戾气。 还有,感谢139大佬的5000打赏,感谢dcl大佬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和追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德经》,大觉金仙 它虽贵为金蝉子,有本尊的不灭灵识,可现在的肉身,比普通的蝉强不了多少. 求生欲爆棚的它本能地张口吞咬对手,口器专往眼睛等脆弱地方攻击,并扬长避短,扭动身躯,不断躲避蚋虫啃咬。 在方寸之地灵活腾挪,甚至利用木屑阻拦蚋虫,通过智慧,虚晃一枪,在蚋虫扑过来时,用力猛撞,将其撞到一根尖刺上。 蚋虫幼崽同样弱小,尖刺入体,轻易破坏其防御,挣扎片刻就四肢无力,迅速死去。 解决了对手,金蝉子没多待。 它知晓自己实力弱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趁着其他蚋虫尚未注意到自己,金蝉子立即有样学样,疯狂刨地。 其他蝉蚁主要依靠前足,它是六足齐动。 不久前刚下了一场秋雨,地面湿润,泥土松软,金蝉子第一个钻入地下。 置身土层中,它内心生出一股安全感。 只是金蝉子并未停下,依旧向着深处刨去,直到比其他蝉蚁挖得都深,依附在树根一条毛细根茎上,用泥土掩盖自身气息。 它这才如释重负。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硕大蚂蚁出现在泥土中,张开大口,锐利啮齿搏杀周遭蝉蚁。 一只只同伴被狩猎,沦为食物。 更有一只癞蛤蟆在刨地,舌头卷动间,不少蝉蚁被黏液沾上,沦为腹中餐。 生死时刻,气氛肃杀。 金蝉子紧张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树根更深处缓缓挪动。 好在它挖得够深,癞蛤蟆又被蚂蚁吸引注意力,转头相互厮杀起来,它这才逃过一劫。 ………… 光阴荏苒,三日转瞬。 地底深处,深邃幽暗,一个渺小至极的土洞藏匿在两根细小根须之间。 一只淡金色蝉蚁吸食完汁液后,趴在土洞深处,目光中流露出智慧光芒,满是追忆。 三日光阴,金蝉子已清楚自身处境。 谢怜娘娘以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磨砺自己,让自己感悟天地造化的体系,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成就,让谢娘娘本尊成就。 它本是那毫无灵智的域外毒物,有大福缘,得遇娘娘。 虽然刚开始被泡酒痛不欲生,但是再次过程之中,却是被娘娘的大功德沐浴,偶尔,有那么一点点云气吸收,觉醒了灵智。 后又被娘娘赐予一缕不灭灵识,彻底转化为先天生灵·金蝉子。 这是何等的幸运,百千万劫都难以遭逢。 它如何能不珍惜? 这三天除了吸食树枝汁液,金蝉子一直在挖洞,地下世界同样危险,凡事要学会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洞挖得深,四通八达,狡兔三窟,才有更大机率存活于世。 日升月落,三个月后。 金蝉子体型大了一圈,力气与速度都今非昔比,栖身地洞更是庞大,约深入地下一米。 时至寒冬,万物冬藏。 有赖于寄生大树的庞大,储备丰富,它所食汁液对大树而言,仅是沧海一粟,地下比地表更暖和,金蝉子不必担心冬季挨饿受冻。 这一日,它吸完汁液,如往常一样继续扩充地洞,想不到只挖掘片刻,眼前就豁然开朗,一个更大地洞涌入眼帘。 金蝉子所挖通道口,跟这个大洞相比,犹如米粒与苹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气息扑面而来,令其遍体生寒,毛骨悚然,心脏猛跳。 这个通道口位于地洞一处偏僻角落里,它探头看去,一只硕大黑鼠映入眼帘。 知晓挖到天敌洞中,金蝉子正打算填上口子,免得被盯上,丢了性命。 可大着胆子仰头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黑鼠体内发出炒豆般声响,体型猛然涨大一倍,皮毛油亮,体态臃肿,腰腹有碗口粗,原本开阔的地洞顿时变得臃肿。 随后,黑鼠醒来,鼠目发出半寸红芒,嘴角发出吱吱声响,透着一股喜悦之情。 它灵巧迈动四肢,奔出巢穴,去向不明。 金蝉子回神,立即拨动泥土,堵住通道口,里三层外三层后才松了口气,庆幸道: “好险!” 它没想到自家隔壁就是天敌巢穴。 幸亏这只老鼠似乎修行有成,太过喜悦,没注意周遭变化,否则,自己凶多吉少。 又堵上几层,做上标记。 金蝉子爬回地洞中心,依附在一条根茎上,自惊魂未定中彻底清醒,想到刚才那一幕,顿时激动不已。 “那只黑鼠双目竟能发出奇异红光,看来谢娘娘送我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有修行的地方,如此,待我明悟此界修行之法,便可以回馈给娘娘!” 想到此界生灵可以修炼,可以回馈本尊,她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与此同时~ 跨越无尽光阴之境。 此地名为祖洲. 于此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于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扶桑神树的顶端,筑有一巢,周匝有太阳真火萦绕,煌煌之不可视。 巢中,小金乌依旧是睡眼惺忪,并没有睡醒,但它本能的依偎在谢怜怀里. 这小家伙似乎在做梦,明明在睡觉,却做展翅飞翔状,华丽的羽尾不安分的摆动。 谢怜宠溺的揉了揉小金乌的脑壳. 同时,她一直在关注金蝉子的一举一动。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量无边,虽然她是此画之主,但是对其了解不过是沧海一粟,繁星一点。 正巧,借助金蝉子的视角,去观自己画中世界的造化。 虽说金蝉子并无境界可言,但是却拥有她的不灭灵识,且此界无量无边,修行体系,亦是不尽相同,大衍图那四十八道先天神禁已经演化出无量无边的法则。 而且每时每刻,也会应缘演化无穷变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让金蝉子自己摸索,好过她显圣. 况且,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让金蝉子感悟此界无穷造化。 这是金蝉子的道。 也是她的道。 【造化】. 如此,她也能感悟更多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金蝉子所在的世界虽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但是谢怜这里就只是一瞬间。 如同她前世追剧,一样. 这便是山河社稷图之妙。 变化无端还变化,乾坤颠倒合乾坤. 心想事成。 当然,只限于谢怜,其他的谁都不好使—— 画面回到金蝉子这边。 日暮西垂。 夜色泼墨,为深山染上一层黑暗。 相较白昼,山林寂静不少。 大量动物返回巢穴,可也有许多动物昼伏夜出,开始活跃于密林之中。 一株百年老树旁出现一个细微洞口,一只浑身裹满泥浆的蚁爬了出来。 正是金蝉子。 距离发现黑鼠修炼之事已过半月。 这段时间,它一直在准备。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向上挖出一条通道。 泥浆是它用树木汁液与泥土混合而成,用来掩盖自己一身金皮以及气味。 确定周遭无危险后,金蝉子重新爬入洞中,默默等待,等月上中天,皎洁月光洒满天地,为山林渡上一层银霜。 深山内各类通灵开智的动物开始吞吐月华,采集天地灵气,它才终于动了。 集中注意力,金蝉子大口呼吸,努力半个时辰,并无月华入体征兆,反而精神疲惫。 尽管失望,可它早就做好心理建设,清楚修行不易,非一朝一夕之事,过程必然曲折。 期间,金蝉子看到了隔壁那只黑鼠,后者人立而起,张口吐纳间吸收皎洁月华。 它小心翼翼地将洞口堵上,层层密封。 这才迈动六足,返回洞府深处,趴在根茎上,吸食一顿汁液后,沉沉睡去。 直到睡醒,它再次向上爬行。 打开封闭洞口,望着晨曦,张口吐纳。 半个时辰后,依旧一无所获,金蝉子并不气馁,堵上洞口,重返地洞深处,饱餐后趴在根茎上,凝神思索,寻找解困之法。 它实力弱小,贸然去询问隔壁邻居修行事,只会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靠人不如靠己,金蝉子依本尊不灭灵识汲取灵感,猛然间她想起《道德经》。 受本尊谢怜娘娘不灭灵识的启发。 神话传说中,这篇著作是圣人老子所作,蕴含浩瀚智慧,穷究天地奥秘,藏匿修行大道;就是在现实,也被道教奉为无上经宝。 《道经》讲宇宙根本,阐述规律;《德经》讲道德精神,重在应用。 谢娘娘对经书记忆纯熟。 金蝉子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福至心灵想到之后,冥冥之中感觉诵念此经典,绝对有用。 于是它努力平复心绪,心中默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为天地之母……” 金蝉子心态逐渐平和,精神迅速恢复,神念以微妙速度增长,尽管难以感知,可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迟早会厚积薄发。 它全身心投入其中,连带脚下根茎都跟着受益,气机交感,同样在发生微妙变化。 诵经声完,金蝉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发现《道德经》玄妙,虽未让它脱胎换骨,但令自己心神平和,神采奕奕。 牵引月华时,它可是疲累不堪,睡了一觉才恢复过来;这次牵引紫气,它仅用心诵读一遍《道德经》就显不同,可见这篇经文不凡。 金蝉子再接再厉,打算再诵读一遍,却发现自己明知内容这次却无法诵读一字。 这本经书反而在脑海中凝聚成一本古朴玉简,每一页都沉重如山,令它无法翻动。 与此同时,一道光芒闪烁,众多信息涌入金蝉子脑海,它仔细阅读,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兴高采烈,喜出望外。 原来,谢娘娘不灭灵识里面蕴含其初生世界的一切经典,都能使用。 而且 经书繁多,浩如烟海。 金蝉子不能全都据为己有,只能择一而用,刚才她完整默诵《道德经》,满足金手指开启条件,从此这部经书将会伴其一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以后,每次修行有了大突破,《道德经》才会开启一次,其他时间都会沉寂。 —— 谢怜这边,端是无比惊喜。 不曾想自己的一缕不灭灵识赋予金蝉子之后,还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不过谢怜并不觉得这是意外收获,或者自己后悔为什么刚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尝试。 因为,她虽然能够背诵很多经典,诗文,但还是有限的。 而赋予金蝉子的那一缕不灭灵识,确实把自己穿越前的初生世界的一切经典,都囊括了,就像是一个书库。 道藏、佛经,还有无数的经典,都通过金蝉子的那一缕不灭灵识,链接山河社稷图大世界,同时不断地生成相对应的天外天世界。 通过大衍图,谢怜可以随想随查,端是无比的玄妙。 比如说现在,金蝉子默诵,修行《道德经》。 而她亦是对此掌握,同时明悟。 诵持《道德经》,可达大觉金仙之境. 这个境界,不是她穿越之后世界的境界,也不是山河社稷图世界的境界,但是又是她穿越之后世界的境界,也是山河社稷图世界的境界. 如何形容? 逍遥于无何有之乡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当然了,此等究竟圆满的境界,对于现在的谢怜来说,这些还有点遥远。 不过,她很知足. 尝试诵持了一遍《道德经》,谢怜觉得身心清净,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心和喜悦。 这是法喜,玄妙无边。 甚至,体内青铜鼎的云气都增加了不少。 然过犹不及。 谢怜诵持一遍之后,并没有贪恋,而是继续关注自己的化身金蝉子. ………… 大梵天·往世星系. 轮转古星. 跳轮山. 夜幕降临,明月升空。 洞口泥土被拨开,金蝉子再尝试吐纳,这次她心神空无,很轻松就进入状态。 跟上次不同,同时得益于自己不灭灵识与谢娘娘的相互感应。 让它领悟了不少. 金蝉子明显感知到虚空中游离了大量光点,五颜六色,本应是初次得见,却冥冥之中意识到这类物质名为灵气。 半个时辰后,月华依旧未曾入体,可金蝉子脸上却浮现一抹喜色,相较于上次,这回已有明显进步,继续下去,她迟早会引气入体。 堵上洞口,返回地洞深处,金蝉子饱餐一顿后,靠在细小根茎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她再次醒来。 吸食完汁液,迈步向上爬去。 打开洞口,外界将明未明,正是晨光破晓时,金蝉子轻车熟路,再次进入空无境界。 对天地灵气与紫气感知更加清晰。 日月如梭,转瞬半月。 这一晚,正值望日,圆月当空。 她如往常一般修行,明显感觉到不同,一缕月华入体,流经体内,令她格外舒畅。 等其回神,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金蝉子睁开双眼,难以抑制心中雀跃,苦修半月,终于不负苦心人,她顺利引气入体。 堵上洞口,爬回地洞深处。 金蝉子没感到丝毫疲惫,反而觉得精力充沛,等情绪平复,她细心感知自身变化。 发现自己体型大了一圈,皮毛莹白如玉,淡金色的身体变得更有光泽了一些,不仅可以内视,体内还储存一丝法力。 尽管稀薄,可意义不同,这标志着她踏上修行路。 金蝉子没一朝得道就志得意满,嚣张跋扈起来,哪怕自己拥有谢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哪怕自己现在是先天生灵,哪怕自己所在的世界都是谢娘娘的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拥有着湿卵胎化,六道轮回。 她噶了虽然可以活,但是还得从头再来的修炼。 一朝得势就猖狂,就会跟隔壁邻居一样,数日前,她亲眼目睹那只黑鼠自命不凡,不像其他老鼠那般谨慎度日,反而在同类中耀武扬威。 结果被一只普通山猫盯上,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都成了其他动物腹中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在没有绝强实力前,跳得越欢,死得越快。 金蝉子要引以为戒。 这也是谢娘娘那一缕不灭灵识赋予自己的灵智才能够如此。 否则,无灵必无智。 当然,黑鼠陨落的影响不止于此。 跟这样一位天敌为邻,她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危机解除,金蝉子彻底放心。 翌日,金蝉子成功牵引朝霞紫气入体。 第三日,她顺利引天地灵气入体。 ………… 时值深冬,北风呼啸。 大雪封山,满地银装素裹。 按照生物习性,蝉蚁应该要冬眠一个月。 可金蝉子是个例外。 她有法力在身,无惧严寒。 每日里不是在修行,就是在挖洞。 时至今日,她被娘娘送到这方天地半载,修行满三个月,体型已如蚂蚁大小。 别说跟蝉蚁比,就是跟部分蚂蚁比,都算庞然大物,地洞更是深入地下三米。 这一日,她刚修炼完毕,隐约听见锣鼓声响,小心探头观望,就见远处一支队伍走来。 锣鼓喧天,唢呐齐鸣,披红挂彩。 四个壮汉抬着花轿前行。 金蝉子没感到喜悦,反而骨寒毛竖。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 出现嫁娶之事本就古怪。 何况,纸钱开道,纸人抬轿。 时至今日,她今非昔比,法力灌于双目,自能看破幻术,窥见本质。 眼前队伍内除了新娘是个大活人,其他都是纸人,这等幻术造诣,非金蝉子能敌。 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目前只是个小妖,没胡乱掺合,节外生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新娘跟自己非亲非故,没必要搭上性命。 金蝉子迅速堵上洞口,爬回巢穴深处。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蝉在家中坐,麻烦找上门。 —— 一位中年麻衣男子负剑匣入山。 在一株百年梧桐树旁拦下花桥。 “孽障,竟以死灵之身娶活人为妻,强取豪夺,逆乱阴阳,罪不可赦!” 中年剑仙怒喝,手捏剑诀。 背后剑匣震动,一柄利剑出鞘。 剑光寒如秋霜,一剑斩断所有纸人。 花轿落地,中年剑仙急步上前,抬手掀帘瞬间,身形猛然暴退。 阴风肆虐,日月昏黄。 浓郁阴雾中,光秃老树如鬼木张牙舞爪。 一只鬼爪朝胸口抓去,中年剑仙立即持剑格挡,虽反应及时,但依旧后退数步。 阴风呼啸,吹起桥帘,露出其内情形。 作为新娘的红衣女娇娥早就昏迷不醒,一旁坐着一位红衣厉鬼,正是新郎。 原来他早有防备,一直都在桥中。 若无意外,就与新娘交流感情;若有阻碍,正好出其不意地杀敌。 可惜,中年剑仙机警,偷袭不成。 “你是何人,敢坏本王好事?” 红衣厉鬼沉声喝问。 中年剑仙回道:“在下剑仙门彭华,游历山外村社,看不惯你恃强凌弱,强娶活人为妻,既然遇上,自要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话落,他手捏剑诀,剑匣震动。 三只长剑出鞘,剑刃冰寒,剑光犀利,划破虚空,朝着红衣厉鬼斩杀而去。 “不自量力,找死!” 红衣厉鬼大怒,周身阴气磅礴如潮,化为一柄长刀,立劈而下,杀向中年剑仙。 飞剑纵横,长刀力沉。 激烈碰撞下,四周顿时飞沙走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百年梧桐树距离最近,率先遭殃。 枝干纷落,更是被四溅火星点燃,百年积累尽付一火,照亮黑夜,驱散阴寒。 树下地底深处,金蝉子顿觉倒霉。 中年剑仙与红衣厉鬼的对话,她都听到,想不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自己啥都没干就被拆家,给上面一人一鬼狠狠记上两笔,金蝉子不敢耽误,立即朝着深处爬去,免得犁地三尺,暴露自己。 躲在三米深处,她这才感到安心。 这一刻,金蝉子满是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否则此次,生死难料。 要是谢娘娘在,自己肯定不害怕。 但是谢娘娘在的话,自己也无法成长。 况且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一花一叶一尘,都是本尊娘娘的孩子,自己已然得天独厚,生出仗势欺人之心,是不对的。 上面一人一鬼究竟打了多久,她并不清楚,反正为了自身安危,金蝉子拼命打洞,最后再次打到黑鼠地洞中。 这个邻居引气入体后,将地洞深挖至六米深,黑鼠死后,她专门来看过。 堵住了黑鼠洞口,将这个六米深洞当成备用避难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 梧桐树熊熊燃烧。 中年剑仙与红衣厉鬼生死搏杀。 一个剑意冲霄,一个阴气满天,他们针尖对麦芒,暂时斗得旗鼓相当。 眼见久拿不下对手,红衣厉鬼急了,眼角余光瞥见新娘,他眼里浮现一抹狠辣。 他挥袖祭出三只厉鬼,命他们拖延时间,自己则化为一阵阴风,重归花桥。 顾不得场合,放下帘子,当场采补。 红衣厉鬼每隔十年就会娶一次亲,所选女子皆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对他来说,是大补! 花桥之内传来惨叫声,气息渐弱。 中年剑仙火冒三丈,三柄飞剑分别斩杀一只厉鬼,将他们一分为二,后三剑合一,直奔花桥而去,来势汹汹,剑光无匹。 花桥被斩碎,红衣厉鬼飞起,随手将红衣新娘朝着中年剑仙扔去,同时立刻欺身而进。 中年剑仙接住女子,发现她已被吸干生机,由青丝少女变成白发老妪,生机断绝。 “孽障!若不杀你,我彭华妄为人!” 大怒之余,面对持刀而进的厉鬼,他立刻控剑搏杀,可红衣厉鬼实力大增,中年剑仙已不是对手,逐渐落入下风,很快就衣袍染血。 红衣厉鬼桀骜一笑,得意洋洋。 “今晚,本王要用你头颅下酒。” 中年剑仙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痛入骨髓,灵魂仿佛都被砍伤,他面色苍白,却不曾惨叫,反而眼神凶狠,神情坚定。 “孽障!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后时刻,中年剑仙不惜以命为代价,燃烧寿元,强行催动三柄飞剑,组成三才剑阵。 剑阵恐怖,剑光无尽。 厉鬼被重创,逃之夭夭。 中年剑仙强撑不倒,直到确认红衣厉鬼离去,他才口喷鲜血,双膝跪地,身子跪而不倒,凄惨陨落,魂死道消。 等到上面没动静后,金蝉子这才放心。 只是她没贸然冒头,直到翌日凌晨,天光破晓,泛起一丝鱼肚白,她这才出洞。 采集完朝霞紫气后,这才壮着胆子查看昨日战况,地面上一片狼藉,周遭生灵死伤惨重。 目前,这片地域内,金蝉子暂无天敌,她放心出洞,缓缓靠近中年剑仙。 确定其死绝后,爬上其身,金蝉子搜索起来,都说修行高人会有如意囊。 中年剑仙在现如今的她眼里,就是强者。 金蝉子尝试往这位剑仙腰间锦囊输入法力,果不其然,后者真有如意囊,她发现三册经卷、两个瓷瓶、几坛好酒与几两碎银。 欢喜之余,金蝉子运转稀薄法力,加持自身,拖着如意囊行走,蚂蚁能托起数倍于己之物,如意囊玄妙,内部空间大却重量轻。 金蝉子拖起如意囊,相对轻松。 将封闭的黑鼠洞口重新扒开,把如意囊塞进去,又将洞口堵上三层。 她这才放心,没在外逗留,重返地洞。 —— 扶桑树,天府国,道君坐其中。 谢怜目睹了一切,但并未插手。 对于这世界的一草一木,一切微尘众生无量边,她都有一种冥冥之中感觉。 如同自己的孩子。 虽然是山河社稷图的主人,能够管一切。 但是管一件事,因果无量就会产生无数事。 当然,她不怕任何的因果,但是没必要。 没必要的原因不是她冷血。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就像是一个人从娘胎出生,在他后天成长的过程中接触的一切,形成了他单独的个体意识和感知. 无数的人,有着无数的个体意识,个体感知,看似在同一个维度,实际上却不尽相同。 彼之毒药,吾之蜜糖. 谢怜是慈悲的. 且看她手中便有中年剑仙的生魂. 此刻中年剑仙的生魂没有丝毫的意识,如同大梦一般。 她没有让其轮回.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始无终。 或许在某处,就有天庭,地府. 大世界,小世界,数不尽。 以其功德,可以封神,封仙。 谢怜一句话的事就可以做到,不过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开辟了一个独立的天地空间将中年剑仙的生魂放进去。 因为,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她未来是要在这个世界定下绝对的天庭和地府。 自身的感悟以及天尊道果的启发,让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造化】. 中年剑仙心性不错,和之前的素心一样,当然两个人的方向是不同的。 但是幸运确实同样的。 他是谢怜通过金蝉子观察自己山河社稷图世界第一个幸运儿。 获得了谢怜的认可。 所以她不打算简简单单的封个小神,小仙的就打发了。 中年剑仙嫉恶如仇的性格,后续有大用. 轻轻的吹了一缕云气赋予中年剑仙的生魂之后,谢怜暂时就不关注了。 继续看向自己这谨小慎微的化身金蝉子这边。 说起来,看着金蝉子的经历。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惩恶扬善根本不存在,能够自保都不错了。 “苦了这孩子了,贵为我之化身,遭这份罪,放心吧,未来的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世人当尊称金蝉娘娘大法师.” 谢怜轻声呢喃道. ………… 且看金蝉子这边。 吸收灵气,恢复法力。 她继续挖洞,这次不是向下,而是向外,百年梧桐树已经烧焦,她需要向外寻找新的树木依存,获取食物。 虽说修行者能餐霞饮露,但她实力尚浅,不能完全依靠天地能量生存,树木汁液同样重要。 五米之外有一株老树,她在法力加持下全力挖洞,最多半月就能打通。 当晚,月明星稀。 采集完月华,金蝉子通过通道,进入黑鼠地洞,输入法力,打开如意囊。 她率先查看经卷,发现不识其上文字后,金蝉子立即失去兴趣,等来日习文再查阅。 两个瓷瓶,一白一青。 白瓷瓶以金蝉子如今法力,根本打不开,明显施加了封印,倒是青瓷瓶毫无阻碍。 打开瓷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她顿感通体舒泰,内心生出一股强烈渴望,知晓是好东西,金蝉子抓住机缘,滚动瓷瓶,倒出丹药,一颗白丸顿时映入眼帘。 尝试咬了一小口,发现并无危险,反而一股能量在体内运转后,她不再犹豫,大口吞吃起来,咔嚓咀嚼声在地洞内显得格外清晰。 一颗丹药入腹,金蝉子返回自家地洞,习惯性地靠在那条细小根茎上,她运转法力,全力炼化体内能量,逐渐昏昏欲睡,进入深眠。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罡三十六法:【纵地金光】,狐狸和狐狸是不一样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一场春雨后,冰消雪融,万物复苏。 然而,百年梧桐树依旧焦黑,树下地洞内金蝉子未醒,只是开始结茧。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夏雨瓢泼,响彻山林。 百年梧桐依旧焦黑,金蝉子仍然沉睡,只是茧内身躯逐渐膨胀,淡金肌肤上颜色发出光华。 直到秋雨降临,叶片枯黄,地洞内才有了动静,一只铜钱大的蝉蚁脱壳而出。 金蝉子忍着刺痒,脱去外壳。 蝉一生要五次脱壳,每次都是蜕变。 地下四次,地上一次。 她没想到一颗丹药就省了自己一年积蓄,再次醒来,已经脱壳完成。 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受变化,金蝉子发现自己法力壮大数倍,神念强大三倍。 力气更大,速度更快。 熟悉自身变化后,她迈动六足,沿着通道向上爬行,打开洞口,发现时至深秋。 借着落叶,她仔细观察周遭变化。 发现因为梧桐树生机断绝,甚少有生物在附近定居,这成了一处安全所在。 重返地洞后,金蝉子继续挖掘地洞。 短短数日,她就挖出一条通道,依附到另一棵老树根系上,只是每次用完餐,她都会重返老梧桐那处地洞,依附在细小根茎上修行。 既因此地更安全,又因金蝉子在老地方更容易静气凝神,至于是何缘故,她暂不清楚。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其他原因。 白驹过隙,转瞬一个月过去。 老梧桐树旁来了两位年轻剑仙。 他们依靠手中罗盘,找到中年剑仙骸骨。 看着已被山中野兽啃成白骨的同门,两位年轻剑仙义愤填膺,其中一位白衣客愤怒道: “师叔一生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想不到竟就这样陨落山野,老天殊为不公。” “师兄,我等定不能饶了那红衣鬼王。” 年纪略大的青衣剑仙相对成熟,性格稳重,感慨道:“御剑乘风起,除魔天地间,此为我剑仙门之宗旨,师叔一生除魔卫道,如今为除魔而亡,算是死得其所。” 转而又道:“据山下村民所说,那鬼王是百年老鬼,非我等能敌,深山老林多妖孽,我等不能久留,收敛了师叔骸骨后马上离去。” “免得夜长梦多,徒增变故。” “至于此仇,自有师门长辈出手。” 两剑仙收敛了中年剑仙尸骨,又将新娘尸骨就地掩埋,拿着遗留剑匣,匆匆离去。 至于中年剑仙的如意囊,两剑仙猜测估计是过路野兽叼走或落入山野精怪手中。 想要寻回犹如大海捞针,只能放弃。 两剑仙对话,金蝉子自然听到。 剑仙门与红衣鬼王的恩怨,她不想插手也掺合不起,双方都是大佬,相较于这些大人物的争斗,她更关心自身修行。 作为娘娘化身,金蝉子的位格是很高的,没必要在成长期间,优柔寡断,沾染过多不必要的因果. 已经打磨一个月,将由丹药提升而来的法力彻底化为己用,她再次来到黑鼠洞中。 打开如意囊,打开瓷瓶。 瓶中有九颗丹药,她只吃了一颗。 啃完一颗丹药,金蝉子放好如意囊,重归地洞,趴在细小根茎上,沉沉睡去。 ………… 白云苍狗。 八年弹指一挥间。 金蝉子每年都会吞一颗丹药。 成蝉蚁九年,她蜕了九次皮。 体型上已有拳头大小,表面上看跟蝉蛹已无区别,只是体型更大一些。 她没有丝毫化蝉迹象,依旧生活在地下。 蝉鸣一夏,蝶舞一春。 跟她同批诞生的蝉蚁早就在四年前化蝉,尽情高歌后生命凋零,唯有她依旧存活。 成为这片地域最长寿的蝉虫。 根据娘娘的不灭灵识启迪,她金蝉子有一缕不朽金意,可保真灵永存. 金蝉子并不着急,反而觉得挺好。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默默耕耘日月久,厚积薄发展宏图。 她沉淀越久,将来化蝉才会越强大。 丹药已消耗殆尽,金蝉子第九次醒来时,感觉喉间仿佛堵着一块烙铁,格外难受。 她运转法力,尝试炼化。 想不到当真可以! 金蝉子想到了横骨。 传说妖炼化了横骨,就可以说话。 虫子没骨头,可依旧会有这种堵塞之感。 她大喜过望,专心炼化。 半个月后,烙铁彻底融化。 金蝉子感到一阵轻松,尝试开口。 “金……蝉……子!”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她说话有些生涩,声音结结巴巴,可到底不一样,日后只要勤加练习,终能话语流利,妙语连珠。 更重要的是,炼化横骨,口吐人言,是妖修为有成的标志,哪怕金蝉子不知修行境界,也知晓自己修行迈入另一重天地。 平复激动心情后,她尝试翻动《道德经》,顿时惊喜不已,这次可行! 金蝉子平心静气,口吐人言,低声诵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诵经声响彻地洞,道音渺渺,道韵缭绕。 她逐渐物我两忘,进入一种玄妙状态。 脚下根茎都跟着发光,流淌细微生机。 一篇道德经,金蝉子诵读了三个时辰。 等其醒来,她脑海中浮现一篇经文,名为日月炼气法,是诵读《道德经》顿悟所得。 山野精怪依靠本能吐纳日月精华,效率低下,这篇法诀能让金蝉子修行事半功倍。 同时,她还领悟出一门遁地的小法术,一日可行百里,在底下畅通无阻。 谈不上多好,却能让金蝉子在这片山林中如鱼得水,只要她不太跳,足以自保。 …………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悠悠八年,那是对于金蝉子。 她这里一点时间流速都没有。 不过“云养”金蝉子的她是看着金蝉子一步一步成长的。 她对于金蝉子的感情甚至超过了还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小金乌。 虽说被自己造化成为了先天生灵。 但是相对于小金乌,金蝉子还是太苦了。 作为自己的化身,她需要的成长经历是必然的。 金蝉子越努力,作为本尊的谢怜获得的造化就会越多。 就比如这八年孩子终于能说话了. 相对应的,作为本尊的她,以不灭灵识为媒介,借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法则为道基。 她掌握了与花草树木,万物有灵的一切生灵沟通的能力. 还有就是金蝉子领悟出一门遁地的小法术. 而谢怜借此掌握的同时以大衍图配合青铜鼎云气进行先天推演。 竟是领悟了天罡三十六法的:【纵地金光】. 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化作金光瞬息万里. 如果能够达到大乘,可普照过去、现在、未来。 当然了,这都扯远了。 谢怜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理论上,她的化身金蝉子得到什么造化,她会同等的获得。 但是她有青铜鼎,其中云气,可造化后天返归先天. 再加上现如今所在的山河社稷图世界以及所拥有的大衍图. 本来得到的小回馈就变成了大回馈。 这种躺着都能获得成就的感觉让谢怜很喜欢。 当然 她知道这不能达到究竟. 所以,在到一定程度之后,她还是会离开山河社稷图的世界。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一定的程度。 所以.谢怜给自己沏了一杯云雾仙茶~ 然后继续“云养”自己的宝贝化身金蝉子.—— 跳轮山. 当晚,明月高悬。 山林尽数被镀上一层银辉。 夜行动物出没,寂静山林暗藏杀机。 洞口被打开,金蝉子运转日月炼气法。 月华如练,被牵引而下。 她贪婪吸收,全力炼化。 半个时辰后,结束修行。 金蝉子心花怒放,这篇法诀果真不凡,短短一夜就堪比半月苦修,法力也更精纯。 当然了,除了这篇法诀的不凡。 她也知道自己修炼能够事半功倍也是得益于本尊谢娘娘。 娘娘有天尊果位,为妙果素月天尊. 是太阴娘娘,月神,太阴星君. 因此,天然对月华有亲和。 堵上洞口,她转身回洞。 春去秋来,岁月流逝。 吞噬朝露,吸食汁液,饱腹之余,金蝉子风雨无阻,吞吐日月精华,吸收天地灵气。 功行渐深,法力渐厚。 第十次蜕皮时,她领悟出一门法术,名为脱壳术,用法力强行凝聚一个分身,代替自己承受致命一击,自己则逃之夭夭。 第十五次蜕皮时,金蝉子领悟一门蝉蛊术,以蝉蜕为引,注入法力与部分血肉,可炼制蝉蛊,操控生灵。 第十六次蜕皮时,一只狐妖踏入其领地,地洞内,金蝉子被惊醒。 她悄悄爬上洞口观察,发现这只狐妖正在挖坟,挖十五前那个新娘的坟。 皎洁月光下,狐狸皮毛发亮。 红似火焰,这是山中最常见的红狐。 挖坟片刻,狐狸小心翼翼地抬头,左顾右盼,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并无危险后,就挥动前爪,低头继续挖坟。 躲在洞中,金蝉子能察觉到这只狐狸修为比自己略差,大概刚踏入横骨门槛不久。 不到半个时辰,坟墓被挖开一个通道。 狐狸越钻越深,出来时爪中拿着一个人头骨,死了十五载,骷髅头已有些发黄。 红毛狐狸人立而起,对着窍孔吹口气,散尽其中泥沙,后戴在头上,对着天边北斗躬身作揖,纳拜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发出狐叫。 狐狸拜月是修行,狐狸拜斗是修命。 旧说野狐,夜击尾火出,将为怪,必戴骷髅拜北斗,骷髅不坠,则可幻化为人。 想到谢娘娘不灭灵识蕴含的知识,金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 只见红狐拜斗,又摇晃几下身子,见骷髅头不掉,知晓结缘已成,立即后爪踏动,跳起一段古怪舞蹈,施展法术。 身形逐渐拔高,泛起朦胧烟雾,烟雾散去后,一位貌美女子浮现而出。 披着红纱,身材曼妙,容貌姣好,顾盼生辉间,弥漫一股娇媚成熟的风采。 明明是用少女骨,却幻化成了美貌妇人。 素手摸脸,又左右瞧了瞧,见爪子变手,皮毛消失,肌肤吹弹可破,红衣狐妖高兴得手舞足蹈,笑声宛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恰巧秋雨过后,不远处有一处积水洼,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红衣狐妖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对水自照,注视着水中艳若桃李的自己,不由喜笑颜开,媚眼如丝。 ………… 地下洞口,金蝉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对狐妖幻化成少妇,她并不吃惊。 因为自己那一缕谢娘娘的不灭灵识几乎通晓一切神话传说,包罗诸有,狐妖五十岁幻化为美妇,百岁成少女,千岁为天狐。 而今看来,这只狐狸有五十年道行。 五十年才炼化横骨,这是山野精怪常态。 金蝉子得丹药相助,又因本尊不灭灵识强大,得《道德经》加持,悟出日月炼气法,诸般机缘造化,方仅用十几载就有了今日修为。 思极狐女多情,最是耐不住山中枯燥,经常会幻化为人,下山与年轻书生谈情说爱。 她突然心中一动,想要试一试蝉蛊术。 张口吐出一粒青丸,青丸化为一只幼蝉,身材肥胖,浑身散发诱人芳香,体内流淌一丝法力,看上去像是刚引气入体的幼虫。 这正是金蝉子耗费一年光阴炼制的蝉蛊。 在其操控下,幼蝉爬出洞口,停留在五米远处,暴露在月光下,吐纳月华。 同时她立即遁地而行,远离地洞,狐性狡诈多疑,为了使其入套,她不得不谨慎。 果不其然,幼蝉很快吸引狐妖目光。 她用力吸了口气,湿润泥土中夹杂一股清香,狐妖双目骤然变得贪婪,出现一对竖瞳。 瞥了眼幼蝉,又见附近有一个狭小洞口,感应到周遭并无危险,放心之余,狐妖笑道:“好香的气息!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美味。” “成精的蝉可是十分罕见!” 幼蝉察觉不妙,立即迈动六足,飞快地朝着洞府爬去,只是狐妖速度更快。 红衣飘荡,宛如一阵风般拦住去路,抬手拿起幼蝉,她脸上笑容洋溢。 “你区区一只刚引气入体的小妖,如何逃得出姑奶奶的手掌心?乖乖被我吞入腹中,就是你此生最大造化。” 红唇张开,狐妖将挣扎的幼蝉吞入腹中,咀嚼一番,顿时感到无比美味,一脸享受。 “成了!” 金蝉子欢喜不已。 没贸然现身,她口念法诀,先尝试一下。 “哎呦,好痛!” 红衣狐妖顿时娇嗔一声,捂着肚子喊痛,连幻术都维持不住,破法成狐,倒在地上打滚,骷髅头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金蝉子这才放心,施展土遁到了狐妖身旁,瞧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号幼蝉,红衣狐妖聪慧,眼珠一转,转瞬清楚自己是着了道。 她心中愤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双目垂泪,故作可怜,哭声哀求道: “小狐无意冒犯前辈,若是哪里得罪,请前辈大度海涵,莫要与小狐计较。” 狐言狐语,最不可信。 谢娘娘的学生胡千里,那是特例中的特例。 金蝉子虽是跟狐妖初次打交道,但不敢大意,口吐人言道:“此地为我地盘,你不请自来,擅自闯入,更不问自取,就是大错。” “不过,你罪不至死,我只是为你种下蛊术,小惩大戒,从今往后,你若愿意效忠,听我号令,自会安然无恙;若你心怀不轨,阳奉阴违或誓死不从,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开门见山,道出目的。 红衣狐妖顿时悔不当初。 本以为一座孤坟,不会有其他阻碍,定能顺利幻化为人,想不到半路杀出一只蝉妖。 从此以后,她将受制于妖。 早知如此,倒不如去荒丘上搏一搏。 虽有可能遭遇鬼兵,但好过身不由己。 红衣狐妖眼珠一转,思考冒险一搏的可能性有多高,若一举斩杀蝉妖,或能解了蛊术。 没有生灵愿意被辖制,推己及妖,一眼看穿狐妖心中所想,金蝉子继续道: “我劝你放弃心中念头。” “若是我死了,蛊术无解,得不到抑制,立即便会爆发,定让你肠穿肚烂而死。” 红衣狐妖被吓住,心虚之余,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讨好道:“前辈误会了,小狐岂敢有这种犯上想法?” “没有最好!” ………… 金蝉子没抓着此事不放,转而问起狐妖来历,打听山林之事,狐妖受制,言无不尽。 通过她,收集不少信息。 此地名为跳轮山,绵延千里。 百峰林立,山高谷深,山中盘踞众多妖魔鬼怪,山外便是人族村落与城池。 他们所在地域,是跳轮山外围。 红狐来自十里外的狐狸洞,洞中有十几只狐妖,她是最先炼化横骨的存在。 昔日那只红衣厉鬼是荒丘之主。 荒丘位于跳轮山外围,百年前被红衣厉鬼霸占,上面阴气冲天,坟墓林立,大部分墓冢是红衣厉鬼命属下自乱葬岗搬迁而来。 他在荒丘自号为王,奴役百鬼千魂。 红衣狐妖不敢上山寻摸尸骨,听说了十五年前荒丘之主大战中年剑仙之事,知晓这里有骸骨,想来此地碰运气。 消化完这些信息后,金蝉子问道: “你已幻化为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在山中苦修,还是下山修行?” 红衣狐妖心思灵活,代入角色极快,立即躬身,恭敬答道:“愿凭主上差遣。” 深深看了眼狐妖,她没直接发号施令,反而说道:“莫要在我面前耍心眼儿,你有何打算,尽管道来,若敢谎骗,定要你好看。” 红衣狐妖心中一凛,转瞬老实,不敢卖弄心思,坦言道:“自古狐妖多靠采补进益修为,小狐早年曾下山偷鸡,有幸听得一些话本,被狐妖书生故事吸引,早就心向往之。” “原想着幻化为人,就下山入村社,找个顺眼书生,逍遥快活,尽情享受一番。” 此话一出,金蝉子心中一动。 这番打算倒是跟她不谋而合。 尽管她有这个打算,可若是狐妖愿意留在深山修行,可不会强迫她做这些事。 最多让狐妖到山下村社书塾内偷师。 既然她愿意,那就另当别论。 东海滨,扶桑树. 谢怜抿了一口云雾仙茶,悠然的看着眼前画面。 “这蝉儿愈发灵性,已和常人无异,能用心智谋略驭使狐妖了,好啊~” 看着画面中金蝉子的成长,谢怜欣慰的喃喃道。 同时想到了小宁镇的胡千里。 有些怀念那个小家伙了。 狐狸和狐狸是不一样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狐狸了。 她发现出了胡千里心性纯良的像个傻白甜之外,其他的狐狸不吃人都算是善良的。 几乎都是聊斋画风的. 如此,更能彰显出胡千里的弥足珍贵。 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等出了山河社稷图世界,她觉得自己如果想念可以去看上一看,顺便看看白素和青屏山众妖现在怎么样了。 悟得纵地金光法,可瞬息万里,哪怕是从通天河龙宫去丹霞山地界那边也不过是眨眼的事罢了.—— 跳轮山这边。 时如逝水。 一个月转瞬即逝。 红衣狐妖已成焦黑梧桐树的常客,经常半夜三更前来,待上半个时辰就走。 金蝉子除了修行、炼法、饱餐、挖洞外,还多了一项内容,就是识文断字。 一个月前,红衣狐妖下山。 下山前,她给狐妖起了个红玉的名字。 归来时,她已成功与一位书生结缘。 红衣狐妖谨记金蝉子吩咐,绝不找有家室的男子,却与山下村社一位不惑之年又死婆娘的老秀才厮混在一起,这出乎金蝉子意料。 询问她时,红衣狐妖得意洋洋,煞有其事道:“主上您有所不知,年轻书生固然血气方刚,可经验浅又学业不精,不如老书生阅历丰富,熟能生巧,哪能教人识文断字哩?” “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山下村社里的小翠姑娘,年芳二八,风华正茂,宁愿不嫁给弱冠之年的王大锤为妻,也要给五十岁的张员外为妾。” “不仅锦衣玉食,还被张员外每晚亲自教授学业,整日里快活儿似神仙。” “村人都说年纪大知道疼人,小翠这是掉进了福窝窝,嫁给隔壁王大锤才是受苦哩!” 一番话让金蝉子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干巴巴回道:“你高兴就好!” 所幸老秀才确实有料,肚子里墨水不少又经验老道,不仅鸡子管够,花言巧语,哄得红衣狐妖心花怒放,笑靥如花,还短短一个月,就教授了她百字。 红衣狐妖也紧遵命令,平日里虽给老秀才一些甜头,但不会肆意采补,每隔一个月才会进补一次,给老秀才留了充足时间恢复元气。 细水长流好过涸泽而渔! 这是金蝉子教给红衣狐妖的道理! ………… 时光匆匆,一晃半年。 得山下老秀才精心照料,红衣狐妖身材越发丰腴,宛如水蜜桃,散发诱人芬芳。 日子过得格外滋润,经常会带些东西回来,或是烧鸡烈酒,或是草药书籍。 偶尔也会听从吩咐,带些良种回来。 金蝉子通过她已学了数百字,沾染一些文气,不但更易入定,修行事半功倍,而且对山外事了解更清楚。 比如,无狐魅,不成村,她所在这片山域脚下有大小村庄数十座,每座都有一只甚至数只狐妖盘踞,有些靠卖肉,有些靠供奉,有些靠算账,混迹下九流之所,各有所长。 这一日,采完月华,送走狐妖,觉得时机成熟,文字储备应该足够,金蝉子返回地洞,穿过通道,再次来到黑鼠洞内,输入法力,打开如意囊,目光落到三册经卷上。 不同于上次睁眼瞎,这次金蝉子轻易就认出上面文字,了解其含义,三枚玉简,三册经卷,内容不尽相同。 一册是御剑术,记载了剑仙法诀。 一册是灵药经,记载了百种灵药。 一册是见闻录,记载了各类见闻。 粗略看过后,她目光集中在见闻录上,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修行常识,一部分是游历见闻,金蝉子是修行小白,第一部分正是其急需之物。 修行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一重天,每品都天差地别,九至七为下,六至四为中,三至一为上,各有侧重。 人为万灵之长,修行甚易。 妖族种族不同,修行难度不一。 胎生动物最易,狐猴为最;卵生动物次之,飞禽为最;最后是山石草木。 虫子仅比石木好上一星半点儿。 九品炼精,八品炼气,七品炼神,出身不同,下品称呼各有不同,道门称为上人、佛门称比丘、武者称武师、儒家称儒士、妖族称妖将、鬼族称鬼帅…… 十五年前那位中年剑仙就是初入八品的强者,金蝉子猜测红衣厉鬼估计也是八品,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后者自封为王。 六品是何境界,经卷中并未记载。 入品前,人族有引气、筑基、识道三关,大约要耗费十载光阴;妖族有开灵、引气、横骨、通脉、识道五关,即便是最易通灵开智的狐狸至少也要耗费百年光阴。 除非是像金蝉子这般另有机缘与传承。 同时明白妖族有如她这般的天生通灵者,引气入体才算是他们面临的修行第一关。 她昔日引气入体,却没能翻阅《道德经》,是其提前享受了造化,借娘娘不灭灵识。 在其帮助下才仅用半月就引气入体。 妖族通脉则是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小周天,虫族特殊,五脏残缺,经络不全,需要先以法力搭建任督二脉,这跟炼化横骨是一个道理,虽没有,但可以感觉到,凭感觉塑造。 虫妖、木妖与石妖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出岔子,走弯路,蹉跎岁月,甚至功亏一篑。 好在金蝉子有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中医理论与人体经络,这关难不倒她。 《见闻录》下部讲了中年剑仙的见闻,金蝉子这才知晓这片天地比他想象中更恐怖。 人族修行者繁多,流派五花八门。 有大儒坐镇庙堂,一语吼破妖王胆。 有剑仙仗剑天下,一剑了断不平事。 道门真人讲法,佛门金刚谈经。 人间四大皇朝林立,各自坐拥亿万山河,设有斩妖司、除魔殿等衙门,更人道封神,监察天下,震慑各方妖魔。 深山里妖魔猖獗,荒野中鬼怪横行。 废墟宅院有冤魂,花街柳巷藏精魅。 跳轮山位于大乾皇朝境内,只是一座普通山脉,山外有县城,城中有城隍。 妖魔入城,不犯事还好,一旦坏了规矩,就会被城隍派兵捉拿。 金蝉子也解开了多年疑惑,原来殒命在厉鬼手上的生灵,要么被吸食魂魄,要么被伤及灵魂,幸存者少之又少,寥寥无几。 昔日红衣新娘与中年剑仙死后不见魂魄,正是红衣厉鬼凶悍,吞了少女阴灵,又伤了剑仙魂魄,下场凄惨,才不得见。 她不知道的是,谢怜已经拿了中年剑仙的生魂。 造化无量。 金蝉子发现这个世界和娘娘的主世界不太一样,这个世界的体系似乎更为完善。 而这个世界,不过是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中的沧海一粟。 娘娘实在穹高无上,道果无穷。 只是不知,自己不断成长,娘娘得造化之后,能否依此,完善主世界。 收回思绪,金蝉子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天塌了有娘娘顶着,自己在娘娘的世界里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娘娘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了,自己只要安心修炼,获得更多的成长就好了。 放下玉简,收了经卷,金蝉子没继续查看,迈动六足,行于地下,转身归洞。 查阅经卷不急于一时,今日她已阅读众多内容,需要好生消化。 ………… 翌日,天光破晓,旭日东升,朝霞满天,蔚蓝苍穹,红云成片,景色绚烂。 运转法诀,炼化完朝霞紫气,金蝉子才折返入洞,继续阅读其他经卷。 《灵药经》中记载了百种灵药与几种丹方,其中就有她昔日所吞丹药,名为白芽丹,乃是九品灵丹黄芽丹的简化版。 用来给低阶弟子或是给被妖气侵染的百姓固本培元,中年剑仙出门时带了数瓶,游历天下数载,只剩下一瓶,便宜了金蝉子。 而白瓷瓶中所装灵丹则是黄芽丹,用来增进九品修行者的道行法力,是中年剑仙迈入八品前所用,灵丹珍贵,自要设下封印,防止灵气外泄,金蝉子修为不够,这才打不开。 春去秋来,叶片纷落,红黄相衬,整片山林都穿上缤纷衣裙,画面唯美。 三个月来,金蝉子除了修行炼法,就是翻阅经卷,做到了然于胸。 她炼化横骨已七载。 运用日月炼气法修行同样七载。 哪怕只有望日时节的满月才会让她一日修行胜过半月苦修,其他时间效果各有不同。 可哪怕是下弦月时,金蝉子修行一日都有两日功效,七载光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她已在横骨境积累了一甲子道行。 一场秋雨一场寒。 时值深秋,万物萧索之际,金蝉子再次闭关,这次她不仅要脱壳,还要塑造经脉。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遁剑法总持诀 焦梧桐下,地洞之内。 一只蝉虫藏在光茧之内。 金蝉子抱元守一,专心修行。 奋一甲子之积累,借蝉蜕这个奇特现象,在光茧内模拟先天母体环境,塑造经脉。 虽仅有一分玄妙,但已足够。 法力奔腾,游走体内,自正面正中线上会阴起,运行于下腹、腹部、胸膛与咽喉,直至下齿为止,此为任脉。 又有一条路线自背部正中线上会阴而起,沿腰、背、颈、后颅、头顶、前头行走,直至上齿而止,此为督脉。 任脉主阳,督脉掌阴,任督两脉贯通,互通有无,阴阳相济,即是小周天。 金蝉子沉浸修行,不知岁月如梭。 因将闭关事告知狐妖,她这段日子未曾前来,不是躲在洞府内,就是跟老秀才厮混。 谢娘娘本尊不灭灵识启发. 金蝉子知道一味采补只会落入下乘。 既然红衣狐妖已是自己麾下小妖,她自希望她能走得更远,在识文断字时,金蝉子偶尔会传授她一些理论: 乾坤调和,纵欲生欢,乐极生悲,阴阳赤篆,以修长生。 在欲而无欲,居尘不染尘。 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费顾,以生宗而损性命。 肘后飞金晶,化气转河车,周天通王液,回光炼丹珠…… 红衣狐妖能领悟多少,听懂多少,钻研多少,金蝉子就不得而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何况,他们并无师徒关系。 ………… 秋尽冬至。 苍穹飘落鹅毛大雪。 河流冻结,群峰白头。 树梢、山石、落叶层上尽是皑皑白雪。 狗熊、蛇蟒等众多动物开始冬眠,也有一些动物饥肠辘辘,顶风冒雪,寻找食物。 焦梧桐树十里外狐狸洞,因有老秀才资助,大小狐狸这个冬季过得十分舒服。 鸡鱼管够,食物充足,不必挨饿受冻。 红玉并未在狐狸洞内,她直接住到老秀才家中,以后母身份,登堂入室。 地洞内,金蝉子心无旁骛,全力修行。 冬尽春归,冰消雪融。 春雷惊蛰,万物复苏,跳轮山转瞬披绿意。 各类动物出巢离洞,山林逐渐热闹起来。 蛇虫鸣叫,虎豹奔走,鸟语花香。 红衣狐妖上山,探望族中后辈,又到梧桐树下转了一圈,见主上没出关,她转身离去。 红衣飘荡,腰肢微扭,越发风采万种。 春末夏初,风雨如晦。 雷声通幽涧,水势上烟萝。 雷霆声惊吓禽兽,也惊醒洞中虫。 焦梧桐下,地洞之内。 响起一道咔嚓声,一只碗口大的蝉虫迈动六足,奋力蜕壳而出,通体青色,宛如美玉。 由内而外散发金光,照亮幽深空间。 沉寂一年,金蝉子终于醒来,顺利脱壳。 不但体型变大,法力大增,本体上鳞甲更坚固,六足更有力,而且跨过通脉门槛,顺利塑造任督两脉,迈入通脉境。 仔细体会自身变化,熟悉并掌控暴增力量后,她迈动六足,阴暗爬行,先到不远处的老树根茎上吸食汁液,后返回原地洞,沿着通道而上,打开洞口,呼吸新鲜空气。 可金蝉子依旧没化蝉迹象,尽管如此,她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已踏上修行之道,就是再蛰伏五载,甚至十载,都不为过。 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深则道楼高。 欣赏夏日雨景,听穿林打叶声,金蝉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少顷,她堵了洞口,转身回洞,如往常一般靠在细小根茎上,清心凝神,翻阅识海《道德经》。 地洞之内,金蝉子开口,低声诵念,神态虔诚:“……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经声朗朗,仿佛黄钟大吕,直抵人心。 道音缭绕,道韵弥漫。 金蝉子物我两忘,心入妙境,得见真理,身后细小根茎跟其一起绽放光亮,悄然积蓄,发生变化,只是藏锋于内,暂时不显。 修为越高,见天地越多,越是感到《道德经》艰涩难懂,诵念时间越久。 这大概跟“学愈进而愈惘”是一个道理。 六个时辰后,她这才醒来。 《道德经》重新沉寂,脑海悟出上下两篇法诀,名为阴阳炼形篇。 上篇是上乘双修法门,可提炼日月精华中的太阴太阳之气,凝聚九天清气与地下浊气,增长神念,增强体魄,性命双修,融为一炉,借周天运转,筑下强大阴阳道基。 修行至大成,可同纳阴阳,操控水火,掌控正反两极之力,威力无穷。 下篇是下乘双修法门,是上佳采补之术。 金蝉子决定修上乘阴阳法门,至于下乘之法,她打算传授给红衣狐妖红玉,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必须喂好料,只是不急于一时。 等她真正归心,再传授不迟。 免得鸡飞蛋打,到头来一场空。 ………… 山中岁月枯燥,修行更是乏味。 不少小妖修行初见成效后,耐不住修行之苦,或多或少有些懈怠,或下山谋出路,或投靠一方势力,或在本族称宗作祖,享受供奉。 因谢怜一缕不灭灵识,金蝉子道心坚定,视道如命,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无聊。 除了采集日月精华、吸收天地灵气外,她修行蛊术遁术与阴阳炼形法之余,还自蝉壳中挑选出一个,按照《御剑术》祭炼。 时至今日,金蝉子早就弄清自身品种,她是一种寒蝉,活跃于夏末秋初。 夏季炎热,五行属火,故名炎夏。 秋季肃杀,五行属金,故名金秋。 正因如此,她吸收天地灵气时,以金火两系灵气为主,壳中含有金系灵气,能充当炼制飞剑的材料,更易被其随心驱动。 由于寒蝉情况特殊,生于木,长于地,蜕于火,死于金,又金生水为寒,故而金蝉子还能吸收水土木三系灵气,只是侧重不同。 光阴不居,转瞬三月,时值金秋。 金蝉子正在洞中修行,突然心惊肉跳,她猛然惊醒,顿时警惕,知晓危机降临,多亏她神魂强大,否则,不会有心血来潮的预警。 跳轮山边缘,红衣飘荡。 少妇娇俏脸上神色惶恐,在山林间拼命奔跑,身后一位面相阴翳的灰袍老道紧追不舍。 这红衣少妇正是红玉。 “孽障,乖乖束手就擒,听命于我,贫道尚能饶你一命,否则,休怪贫道无情。” 灰袍老道威胁道。 见红玉未曾停下,反而加快脚步,他勃然大怒,手捏指诀,桃木剑顿时飞起。 剑啸声响,速度极快,划破长空,一剑就破了红玉幻术,在她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红玉惨叫倒地,任由骷髅头掉落一旁,化为一只红狐,咬牙忍痛,迈动四蹄,奋力朝着山林深处奔去,速度如风,快如鬼魅。 “贫道以为是何孽障?原来是只狐狸精!怪不得将孙家老爷迷得神魂颠倒。” “既然你不愿意为贫道所用,那留着你就是祸害,贫道就用你的皮毛向孙家交差。” “好得其举荐,入度仙观修行。” 灰袍老道目露凶光,持剑穷追不舍。 焦黑梧桐树旁,洞口被打开。 金蝉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暂无危险后,迈动六足,爬出洞口。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她不喜欢被动,更倾向主动出击。 既然心生警兆,就说明这劫躲不过,只能迎难而上,与其等着劫难上门,不如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惊慌失措,乱了手脚。 只有准备充足,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风险,直面挑战,未雨绸缪好过临渴掘井。 金蝉子绕着焦梧桐爬行一圈,将刚祭炼成功的剑蝉送入地洞,隐而不出,又将完成不久的蛊蝉埋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阴阳炼形篇修行岁月较短,目前她未掌控水火,只有这两物最具杀伤力,能拿得出手。 做完这些,金蝉子没有归洞,反而施展土遁术,躲在焦梧桐树后,留下洞口吸引强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 风不知何时停止。 四周顿时变得寂静,透着几分肃杀。 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急促脚步声与狐啸声逐渐由远及近,中间夹杂着尖锐破空声。 金蝉子顿时神情紧张,鳞甲紧绷。 一只红狐首先映入眼帘,皮毛带血,眼神惊恐,朝着此地奔来,她一眼认出是红玉。 一位灰袍老道持桃木剑,紧随其后。 “主上救命!” “求主上出手,搭救属下性命!” 红玉眼尖,跑到焦梧桐树附近后,立即直奔地下洞口,拼命大喊,表情恐惧。 灰袍老道起初吃惊,瞬间警惕,想不到此地有其他妖物盘踞,想必有些本事,否则,这只狐妖岂会过来求救? 可见洞口始终没生灵出现,任由狐妖悲泣哀求,洞中妖物始终无动于衷,灰袍老道虽没完全放下戒心,但也如释重负。 瞧着面露绝望的狐妖,他双眼微眯,左手微抿八字胡,笑容猥琐,小人得志道: “叫啊!就是喊破喉咙,可见你口中的主上出手相救?” “看来他有几分自知之明,感受到双方力量悬殊,不敢跟贫道为敌,你已成了弃子。” “若你愿意听命于我,贫道可以考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就真要斩妖除魔。” 红玉脸上绝望之色更浓。 这只狐妖虽贪图享受,但有几分气性,宁死不从,咬牙起身,摇动尾巴,张口吐出一股红色妖风,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好!好一个有气节的孽障!” “既然你不识好歹,贫道就送你上路。” 灰袍老道怒极反笑,咬破指尖,用指尖阳血涂抹桃木剑,增强掌心法剑威力。 他脚踏地面,腾空而起,持剑而上,一剑破妖风,红雾四散,威势不减,直奔红玉。 眼见就要斩狐妖于剑下,千钧一发之际,冷眼旁观的金蝉子终于动了。 ……… 咻~! 剑蝉自洞口中爬出,剑气化翼,振翅而飞,通体金黄,直奔灰袍老道。 老道看上去嚣张,实则老谋深算,身经百战,始终有一丝心神关注洞口,不曾放松。 剑蝉这蓄势一击,并未伤到他,老道横剑格挡,躲过致命一击,却也不得不倒飞回去。 红玉顿时眼前一亮,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灰袍老道则表情凝重,他杀妖多年,岂能看不出这只剑蝉有古怪,根本不是活物。 那只妖孽狡诈,定藏于暗中,等待时机。 一时间,灰袍老道神经紧张。 可他不动,金蝉子不会闲着。 剑蝉化为食指长的飞剑,犀利无匹,主动出击,剑气如万千钢针,如雨而下。 手段狠辣,密密麻麻,防不胜防!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东西不是越大越好,有时越短小越精悍。 长剑固然强大,一寸长一寸强。 可短剑、小剑、微剑也有可取之处。 灰袍老道运转法力,挥剑如风,剑气凝聚,形成一堵剑墙,将钢针剑气阻挡在外。 同时他激将道:“妖孽,难道只会藏头露尾,暗剑伤人?还是本相丑陋,见不得人?” “有本事出来跟贫道堂堂正正一战?若无本事,即便贫道今日身陨,传扬出去,天下生灵不会交口称赞,只会笑你胆小懦弱。” 焦梧桐树下,一只幼蝉破土而出,周身妖气浓郁,似乎是被激怒,正是金蝉子。 她操控飞剑,再次袭杀。 同时施展土遁术,转瞬出现在老道背后,张口吐出一团金气,顷刻化剑,同样飞出。 剑气锐利,飞剑铮鸣。 灰袍老道腹背受敌。 红玉眼前一亮,抓住机会,张口吐出一股烟霞雾气,红粉氤氲,演绎种种声色景象。 迷惑心神,牵动欲念。 灰袍老道咬牙,通过疼痛令自己清醒过来,破了红玉法术,旋即他脸上浮现一抹肉疼与果断,掌心祭出一道符咒,贴在身上。 手中桃木剑与飞剑正面交锋,发出金铁声响,飞剑倒飞出去,背后飞剑落到后背,却没刺穿,反而如扎在钢板上,难以前进。 伴着老道身上红光一闪,符咒化为灰烬,这柄虚幻飞剑也化为金气,消散一空。 灰袍老道反应极快,迅速转身,持剑下劈,动作行云流水,时机拿捏得十分到位,金蝉子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当场毙命。 红玉一双狐狸眼瞳孔紧缩,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主上就这么被杀,不知想起什么,她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期期艾艾,号啕大哭。 一幅天塌下来、心如死灰的模样。 “主上!” 声音凄厉哀怨,哭声痛彻心扉。 灰袍老道截然相反,心情大好,放声大笑,他走南闯北,斩妖除魔,见多识广,知晓虫妖这类孽障主要依仗妖术逞凶,本体脆弱。 一旦妖术被破,立刻不堪一击。 这只蝉妖被他一分为二,已经死透。 就在这时,土层微动,一道金光飞速冲入老道口中,钻了进去,正是蝉蛊。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灰袍老道放松警惕,大意轻敌,反应不及,蝉蛊直接入腹。 等他回神,为时已晚。 “呕!” 灰袍老道双指探洞,使劲往外抠。 想要将腹中异物呕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狐狸狡诈聪慧,见主上身死,红玉起初确实惊慌失措,肝胆俱裂,毕竟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身生死更掌控在她手上。 可见金蝉子陨落,自己依旧安然无恙,没被蝉蛊反噬,她就知晓主上并未真正死去,只是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她心思转动极快,立即打起配合,佯装绝望,作出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 果不其然,灰袍老道没有怀疑,而主上确实在设局,如今蝉蛊顺利种到老道身上,红玉收了眼泪,转瞬眸光流转,笑得格外开心。 “别枉费工夫了。” “这是主上精心炼制的蝉蛊。” “种蛊者痛不欲生,会肠穿肚烂而死。” 大仇即将得保,红玉颇为痛快道。 话音刚落,灰袍老道就感到腹痛难忍,桃木剑掉落在地,整个身子都弓成软脚虾。 他感到万虫噬心之痛,发出凄惨叫声,很快就拼命抓挠,将自己抓得遍体鳞伤。 “好痛!好痛啊!” 掉落在地的蝉虫尸体化为光点不见。 迈动六足,金蝉子自洞口爬出,瞧着被制伏的老道,眼里浮现一抹庆幸。 灰袍老道修为在他之上,可压迫感不是特别强,应该是一位识道境存在,这场厮杀看似简单,实则步步杀机,能这么快结束,多亏了她提前布局,精心谋划。 先通过剑蝉与洞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像是中了激将法般故意跳出来,将计就计;后施展脱壳术,假死脱身,李代桃僵;最后在对手志得意满时,发动蝉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能够以下伐上,以弱胜强。 “主上,身体是否无恙?” 红玉关心道,相较于之前的假模假样,这次语气神态都多了几分真诚。 可见救命之恩,让这只狐妖有些归心。 “无妨!不过是损了一年道行与一具蝉壳,代价甚小,数月即可恢复。” 金蝉子不在意地挥了挥前左足,神色温和,对红玉态度颇为满意。 一狐一蝉目光尽数落到灰袍老道身上,此刻他脸上、手上、胳膊与胸膛等都遍布血痕,皮肤溃烂,流血不止,衣衫破烂,模样凄惨。 可红玉与金蝉子都没心生同情。 “求求你们,快杀了我!” “我作恶多端,炼妖成丹,更操控妖魔作乱以诓骗金银,甚至因贪图友人妻子美色,将其囚禁,供自己享用,求你们快杀了我!” “痒痒痒,痒死了!” “痛痛痛,痛煞贫道了!” 金蝉子没给灰袍老道一个痛快,听其自爆罪孽后,反而觉得这才是他最好的死法。 如果轻易就令此道殒命,才是不公。 红玉则听得面色惊恐,看得毛骨悚然,既为自己没落到恶道手上庆幸,又为蛊虫威力震慑,为她昔日知情识趣庆幸。 半个时辰后,灰袍老道终于死了。 临死前,他承受了宛如凌迟般的痛苦,在无尽痛苦中感受着死亡迫近的恐惧与黑暗。 无数淡金色蝉蚁自伤口与七窍中爬出,密密麻麻,宛如蚁潮,看得红玉头皮发麻。 山风吹过,蝉蛊完成使命消散,老道血肉尸骨都被啃食殆尽,化为青烟消散。 只剩下一个如意囊与一柄桃木剑。 金蝉子张口吐出一团金气,化为一柄虚幻飞剑,刺入地下,凄厉惨叫声响起,干燥地面渗出积水,老道灵魂被斩,彻底魂飞魄散。 斩草除根完,她这才放心。 ………… “你因何得罪了这老道?” 将如意囊与桃木剑送入洞中,妥善收好,金蝉子出洞,这才有心情询问缘由。 红玉被勾起伤心事,老实说道: “属下一直谨记主上吩咐,不主动惹事生非,是那老秀才长子月前走了财运,做成一笔大买卖,要将一家老小都接到县城内居住。” “临走前,他想给祖宗迁坟,专门请这老道士堪舆风水,测算宝地,并在家中设宴款待,他刚进宅院,就说家中弥漫妖气。” “那长子曾经救过度仙观一位长老,以度仙观引荐信为由,请老道士捉妖,奴家是妖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那老道士见奴家精通采补之术,能调和阴阳,让那老秀才身康体健,同样起了心思,想要让奴家为其所用,侍奉于他。” “奴家嫌他容貌丑陋,断然拒绝,这老道士恼羞成怒,直接对我痛下杀手。” “奴家不是其对手,只能逃入山林,求主上搭救,所幸主上神威,将其制伏。” 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后,金蝉子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只狐妖会碰上这档子倒霉事。 当真是流年不利时,喝口凉水都塞牙。 只能说她没这个福气,目前造化不足,不能跟着老秀才一家一块进城享福。 倒是狐狸精是颜控之事,她并不奇怪。 狐女多情,最喜欢俊俏男儿。 红玉找得那个老秀才,据说年过不惑,依旧皮肤白皙,容貌俊朗,更成熟稳重。 将一个瓷瓶推了过去,金蝉子道: “这是回春丹,能助你养伤调息。” “此番劫难正说明你与那老秀才缘分已尽,回洞府专心休养,日后事日后再说。” 她刚才粗略地扫了下老道士的如意囊,发现了这瓶回春丹,正适合狐妖疗伤。 红玉人立而起,左前爪拿住瓷瓶,恭敬地下拜行礼,感激道:“多谢主上。” 随后叼住瓷瓶,迈动四蹄离去。 她没有立即返回洞府,而是先沿着来路,找到所丢骷髅头,狐妖没真正炼形前,想找一个契合自身、能结缘幻形的头骨可不容易。 红玉后续之事,金蝉子没关注。 另一边。 这山河社稷图之主谢怜如同,追剧那般,始终关注着金蝉子. 日月不速,人算自速. 她所在的世界有神树扶桑,神鸟金乌,乃神话之境地。 她是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创世母神。 所以,对于她来说,时间没有任何变化。 主要的是她不想有时间变化,所以别看金蝉子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是她所在的地方时间没有任何的流速。 如果此刻谢怜走出山河社稷图,主世界连眨眼的功夫都没过去。 这边是山河社稷图的无穷妙用。 其生成之时,便是先天至宝,妙道无穷。 话说回来,谢怜感觉看自己的化身“金蝉子”的成长,代入感很强,好多时候她都有点想出手帮助金蝉子了。 不过还是忍住了,或者没忍住也用冥冥之中看不到的福缘、气运,帮助金蝉子。 做到不面对面,不直接参与。 因为如果直接参与,会影响金蝉子的道心。 对于自己和金蝉子都不是好事。 对于金蝉子来说,影响道心,成长就会遇到很多阻碍,哪怕她一帮再帮,心魔劫也会有的。 对于谢怜来说,金蝉子遇到挫折,她获得的造化就会减少。 自得【纵地金光】之后,她继续云养观看金蝉子成长,也获得了一些妙法。 但是比起最初的《道德经》和后来的纵地金光相比,就有些鸡肋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 就在刚刚,金蝉子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之后. 许是因果生成,到达开花结果之时。 这段时间金蝉子所习的一切妙法,借着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所产生的“善果”福缘。 种种云云以金蝉子所拥有谢怜那一缕不灭灵识为媒介。 化作一缕紫金色的光团,直接涌入到谢怜体内的青铜鼎.. 氤氲生成 刹那化作一页金色的纸张虚影。 谢怜且观去,金色纸张上面刻录的字符映入眼帘。 只是一眼,谢怜就感觉不凡。 接着她看了一看内容。 谢怜发现,上面的内容竟是竟是吕洞宾祖师所作。 这让她想到了之前看《青羽杂记》的开篇,也是以吕洞宾祖师的诗歌为开篇。 看来自己穿越前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和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有关。 想不出结果,谢怜就不再想。 该明白的时候自然明白,她不会内耗自己,值不得。 凝神静气,收心复性之后。 谢怜便研读金色纸页上面的内容-—— 天遁剑法总持诀: 灵剑匣中藏,聚因含道情;剑心不可息,神缘无为擎; 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帝京;束之灵霄殿,十方共光明。 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天兵; 神龙本一物,气类感则鸣;龙吟常思去,跃匣削不平。 此剑在人间,百妖共收形;奸邪与恶魔,胆破魂亦惊; 试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 《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慈济阴德第三化:世言吾飞剑取人头,吾甚哂之。实有三剑,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故真人神化记云:吾之慧剑斩三尸六贼,责瞋爱欲烦恼障,岂肯取人头。故朱文公云:君子仁慈犹克己,神仙安肯取人头。诗曰: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密印剑法第七化:正阳师真宴坐间,而谓纯阳帝君曰:“修真体道,全凭慧力坚持;入妙造玄,先要志刚决烈。所以极终极始,天地莫迁;大用大机,鬼神莫测。”“故圣人携宝剑倒斡璇玑,仗刚锋直摧魔怪,故有剑法之喻也。此剑也,采无极至精,合先天元炁,假乾坤之炉鞴,运元始之钳锤。慧火缎成,灵泉磨利,以太极为环,刚中为柄,美利为刃,清净为匣。虚白灿烂,纯粹坚刚。运造化之机,秉仁威之令,举之无今古,按之无先后。六天神鬼归降,三界妖魔乞命,破烦恼障,绝贪爱缘。斩七情,诛六贼,断嗔怒,剿妄邪。事物来前,迎刃而解。藏之身,可以无生死,体象先;撝之政,可以镇国家,清天下。光辉善利,圆混刚中,奸邪一见寒心,外道才闻破胆。子当精进圆成,横向太虚凛凛。” —— 看完内容之后,谢怜久久无法平静。 此中之描述,玄妙无比,她有所感悟,但无法尽然了悟。 这和她穿越到世界的修行之法以及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其中之一金蝉子所知晓的修行之法完全不同。 如果能够明悟通玄,必可达无上之境。 谢怜觉得,这就像《道德经》一样,需要自己慢慢的“悟”. 现在的她,还差的远。 收回思绪。 谢怜发现金色的纸页虚影安然的漂浮在青铜鼎之上.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观看。 一种莫名的心安之感笼罩. “缘真妙,没想到我这化身金蝉子,我得到了这么好的造化,这小家伙真是给我不少惊喜。” 谢怜很是开心。 云养金蝉子就有一种前世,追剧的惬意之感. 还能还能惊喜不断。 不过,她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自己虽然还能再看一段时间金蝉子的成长,但是后续得不到太多的造化了。 更多的是一种观其成长,获得启发,到一定程度之后,她要回归,造化主世界。 这是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里,谢怜将目光看向前方。 投影的画面正是金蝉子所处的世界~ “小家伙,你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呢?” 她手托香腮,看着画面中“用力活着”的金蝉子。 美眸之中充满了期待,同时内心又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这是她的化身,但是她总觉得自己是像是白嫖一样。 莫名的对金蝉子有一种愧疚感 所以,她才会有意无意的赋予金蝉子无形的福缘,气运。 否则金蝉子的成长会更加艰难不知道多少倍。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我之前在主世界过的虽然也不算艰难,但是并没有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里过的逍遥,如今因缘所至,就当享福了..” “而且这金蝉子本就是我之化身,我好,她也好,没必要纠结这些。” 想通这一点,谢怜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继续以闲云野鹤的心态开始观赏金蝉子了. 金蝉子这边并不知道本尊在做什么以及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在斩杀了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以及告别了红玉之后. 迈动六足,返回地洞,堵上洞口,整理战后收获,先用心复盘细节,寻找不足,查漏补缺,汲取经验教训,后查看起如意囊。 别看老道修为不及中年剑仙,如意囊中东西却格外丰富,仅是银钱就有五百两之多。 又有丹药两瓶,分别是白雪丹与驱魔丹,前者能精纯法力,后者能驱除邪气。 金蝉子修为精纯,法力纯净,两种丹药对她无用,只能暂时储存起来。 另有美酒十坛、名贵茶叶两盒、妖族尸体两具、百年明珠两颗、三本书籍、名贵药材十几种、朱砂三盒与一个葫芦。 金蝉子没想到老道士挺富有,可惜心术不正,最终害人害己,倒是便宜了她。 此界修行者似乎有写见闻录的习惯,中年剑仙有,灰袍老道也有。 抬起前足,翻阅《见闻录》,老道士身份展现在金蝉子面前。 老道名为阎良。 阎王的阎,良心的良。 自幼家贫,靠种田为生。 倾尽家财娶了一个妻子,本以为能过上男耕女织的好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没想到妻子不安分,嫌他没本事,与村里张屠户眉来眼去,图他有钱又高大彪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村里人风言风语传入阎良耳中。 他性格温顺老实,起初不信,觉得村里长舌妇没事找事,忒是无事生非。 可日子久了,总能感受到枕边人的不同。 他这次留了个心眼儿,假装去田里干活,实际上却躲在家中杂物间内,亲眼见到妻子涂脂抹粉后出门,直奔村里荒废老屋。 在稻草丛内与那人高马大的张屠户耳鬓厮磨,调笑谈情,光天化日就做那无耻之事。 老实人的脾气,三伏天的炸雷。 这种人平常脾气甚好,不轻易发火,一旦愤怒就是晴天霹雳,后果严重,能要人命。 阎良脑海理智那根弦崩了,他转身回家,拿起柴刀,直奔出门,闯入废弃老屋。 厮杀正酣,突遭惊吓,张屠户身子陡然哆嗦,瘫了下去,缴械投降。 阎良挥刀就砍,一刀杀贱婢,杀张屠户却用了两刀,一刀刺心脏,一刀斩根苗。 杀人偿命,阎良醒悟时已犯下大错。 他并不后悔,只是恨老天不公,更不想偿命,只能逃入深山老林,艰苦度日。 机缘巧合下,阎良在深山得了一点机缘,获得一位散修道人传承,潜心修炼。 只是他年纪大了,错过最佳修道年华,苦修十年也只勉强筑基成功。 思来想去,阎良出山。 从此阎良无良,仗着道术坑蒙拐骗,经常出入豪富人家,后来修为高了,更是打着斩妖除魔之名,操控妖魔为恶或杀妖炼丹。 看完阎良一生后,金蝉子感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阎良,此名当真是讥讽! 做阎王之事,行无良之举。 前半生勤垦踏实,后半生作恶多端。 中秋快乐(*°°)=3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蝉子收妖,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四大神君 《见闻录》另一部分是阎老道士的斩妖经历。 这些年他斩杀妖魔鬼怪二十余只,大部分炼成丹药,供自己修炼,所遇之妖五花八门,有狐妖、狼妖、兔妖,也有鹿妖、狗妖等。 如意囊中珍贵鹿茸,就是斩杀一只甲子鹿妖所得;两颗百年珍珠,一只来自蚌妖,一只自富贵人家得来。 另外两本书籍类别跟中年剑仙相似,一本是《药经》,一本是修行法门。 《药经》内记载了三百多种药材,只是不及中年剑仙《灵药经》珍贵,大部分是普通药材,仅记载了十三种灵药。 丹方也品级较低,没有入品丹药,除了炼妖丹,只有回春、白雪与驱魔三种丹方。 前者是杀妖炼丹,后者是用药材炼制。 修行是件烧钱事,老道士三十多年来赚取了五千多两白银,大部分填进丹炉之内。 阎老道所留修行法门稀松平常,唯有控妖术勉强算是亮点,那红皮葫芦就是收妖法器。 其内如今存有三只小妖:一只山雀妖、一只鸡精、一只狗妖,都是横骨境小妖。 修为浅薄,又能做法,方便操控。 阎老道心机深沉,为三妖明确分工。 山雀妖负责打探消息。 狗妖与鸡精则潜入宅院,将大户人家闹得鸡犬不宁,重金聘请老道出手捉妖。 其后岁月,金蝉子修行控妖术。 此术重在神魂,神魂越强,威力越强。 她因为有谢怜的一缕不灭灵识加持,神魂强大凝实,阎老道耗费数月才入门的术,金蝉子仅用数日就初窥门径。 功成当晚,六足发力,爬出地洞,金蝉子打开红皮葫芦,从中吹出三股妖风,分别化为一只山雀、一只母鸡与一条犬妖。 母鸡翎羽通黄,鲜艳夺目。 犬妖通体漆黑,体型如牛。 山雀通体翠绿,鸟声悠扬。 金蝉子没玩杀鸡儆猴的把戏,既因她帮他们摆脱老道控制,算是有恩,又因控妖术在手,没必要弄这套把戏。 除了狐猴狼等少数妖怪心性狡诈,需恩威并施外,其他小妖性格质朴,相对简单。 何况,阎老道留下这三妖,与他们简单纯粹好控制息息相关。 金蝉子直接施展控妖术,三妖心有所感,不敢怠慢,他们立即落地,口吐人言。 “小妖英娘见过主上。” “小妖黄鹛见过主上。” “小妖苟义见过主上。” “多谢主上相救,日后愿为主上效力。” 见三妖乖巧,金蝉子心中满意。 “我之麾下不需要遵守太多规矩。” “只要你们日后听命行事,不主动招惹是非,我不会故意为难。” “你们便在附近各寻巢穴住下,潜心修炼,我有事自会吩咐。” 三妖顿时喜形于色。 他们都是老实妖,不想真杀生害命,此前作为都是被老道操控,身不由己。 如今一朝脱离苦海,跟了一个目前看上去看不错的妖族主上,感觉还不错。 三妖立即听命行事。 山雀妖飞到附近树梢上筑巢。 鸡精与狗妖一东一西,各寻巢穴。 ……… 将三妖安置妥当,金蝉子归洞。 朝采紫气,夜炼月华。 聚天地灵气,吞清浊阴阳。 短短数月就弥补消耗,恢复一年道行,甚至因为扛过一道劫难,修行日渐精进,任督两脉交汇,阴阳两气相济,初成小周天。 时值寒冬,山中素白。 山雀妖被金蝉子安排为信使,通过与山内外山雀交流,收集信息,交流情报。 借助山雀妖,她知晓了红玉之事后续。 老秀才聪明睿智,人情练达,岂能不知晓红玉是妖非人?只是软玉温香在怀,红玉又不曾害他,反而相互受益,使他筋骨渐壮。 是以老秀才不曾点破,故作糊涂。 直到被阎老道点破,他知事情难以挽回,这才不装,临走前给红玉留下百两白银。 这老男人算是有点良心。 红玉同样看开,收了银钱,到附近村社采买部分鸡鸭鱼肉,回山潜修。 除此之外,山雀妖还打听到其他消息。 月前剑仙门主杀上荒丘,重伤而逃。 自中年剑仙陨落,剑仙门高层寻仇,两方势力已争斗十几载,仇深似海。 这次剑仙门主修为突破,顺利踏入七品,率领弟子杀上荒丘,本以为能斩杀红衣厉鬼,扫平这处鬼窟,想不到红衣厉鬼早有防备,竟纵入深山,请来一尊七品夜叉助阵。 那夜叉与剑仙门主两败俱伤,后者退走后,红衣厉鬼竟伺机偷袭,暗害盟友,趁虚而入,吞了夜叉,修为进阶七品。 荒丘一时威风无比,威名大振。 听得金蝉子百感交集,对红衣厉鬼忌惮不已,后者比她想象中更心狠手辣。 ………… 石火光阴,七年转瞬。 夏雨滂沱落残荷,又是夏末秋初,地洞内有了动静,一只碗口大的幼蝉六足发力挣脱蝉壳,通体赤金,散发莹光。 金蝉子已蜕壳二十四次。 地洞扩大数倍,充斥蓬勃妖气。 她在通脉境停留七载、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得日月炼气法与老道囊中部分药材相助,在此境积攒了百年道行,终于迈入识道境。 所谓识道,便是认识自身之道,明确自己要走之道,是定下主道,并在此道上入门。 识道只为入道,入道即可入品。 金蝉子确定音道,以此为主修之道。 既因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蝉天生擅长音道,修行此道会事半功倍,又因她拥有谢娘娘的不灭灵识,悟性通天. 不灭灵识蕴含着谢娘娘最初所在世界的文化底蕴。 如《承天》《九真》《太和仙乐集》《好了歌》《全真》《无心》这些从古至今留下来道家底蕴. 诵唱可以感悟天地大道,受到启发. 修行更是事半功倍。 修为进益,金蝉子沾沾自喜。 觉得谢娘娘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身为娘娘化身,她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做的还是不错的。 等平复心情,她迈动六足,爬出地洞。 见满地金黄落叶,又是金秋季,不由心生感慨,不知不觉,来到此间已有二十四载。 秋蝉鸣唱,寒蝉歌喉。 三里之内寒蝉汇聚,蝉音不绝。 你若盛开,寒蝉自来。 哪怕金蝉子不曾特意关照本族,可她已是苍山最长寿的蝉,对普通蝉有巨大吸引力。 他们会自发汇聚,朝拜拱卫。 起初这种数里蝉鸣现象并不明显,直到她跨入通脉境,这种奇异景象逐渐显露。 伴着寒蝉增多,金蝉子修行更顺遂,想到蝉是群居动物,她对这种奇特加持就不感到奇怪,这跟水涨船高、柴多火旺是一个道理。 群蝉加持她,她无形中也反哺群蝉。 七年春秋,虽未有蝉通灵,但寒蝉鸣叫时间越来越长,有些蝉能熬到秋末才亡,这便是个良好开端,长此以往,终有蝉会通灵。 欣赏一会儿景色后,金蝉子归洞。 习惯性地靠在细小根茎上,她清心凝神,驱除杂念,翻阅脑海《道德经》。 地洞之内,诵经声响。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道音阵阵,虚洞生香。 金蝉子沉浸在玄妙道境中,鳞甲上浮现神秘光晕道纹,极像古老音符,时隐时现。 身后细小根茎再次受益,跟着发光,同样流转神秘符文,古朴繁复,变化莫测。 耗时一日,她才结束诵经。 《道德经》沉寂,脑海中浮现两篇法诀。 一门《清音咒》,以音化咒,以咒化音,咒音相和,即可清心安神,又能化音为物,化咒为器,同于斗法,护持自身。 一门《五音阵》,以五音为阵,寻找灵物,刻画音符,再配以五牲,布下小五音阵,运转自如,可攻可守,威力不俗。 两篇法诀固然令金蝉子欣喜,可真正令其高兴的是,她领悟到大音希声一丝皮毛,以阴阳炼形法所筑道基蜕变为音道根基。 以音律为根,以十二律为支,统摄阴阳,奇数律为阳,偶数律为阴。 金蝉子记得前世传说中轩辕曾命伶伦模拟彩凤鸣叫,制作音律,他因此制作出第一杆竹箫,创出十二律,雄鸣为六,雌鸣亦六。 雄即阳,雌通阴。 阳律生阴,阴律转阳,阴阳共生。 此外,音之阴阳,亦有其他划分: 高为阳,低为阴;大调为阳,小调为阴;强为阳,弱为阴;刚为阳,柔为阴。 金革之声为阳,丝木之声为阴。 ………… 消化所得后,金蝉子目光落到地洞良种与身后根茎上,感觉到明显不同。 它们内里都发生蜕变,能自行吞吐灵气,尽管微不可察,可修为突破又诵念经文后,她神念大增,这些变化犹如黑夜萤火,熠熠生辉,格外显眼,难以瞒过其感知。 “差点儿就被骗过去!” 金蝉子摇头笑骂。 这些良种是她命红玉借老秀才之手收集而来,有稻粟稷等五谷,也有人参、灵芝、莲子等药种,皆因金蝉子想尝试妖造灵种。 修行之余,她会将法力、灵气与日月精华注入良种内,从根本上影响、改良。 十几载过去,部分良种灰飞烟灭,部分良种成为死种,仅有小部分良种承受下来。 诵念《道德经》前,这些良种虽有些变化,但没脱胎换骨,依旧是凡种。 若是种出来,最多产量高、味道好。 如今却截然不同,内里明显改变,散发荧光,就是外表都温润如玉,真正蜕变为灵种。 尤其是背后那段根茎,伴着金蝉子探入神念,发现内部流动灵气,层层纹理如美玉。 通体金红,颜色绚烂,氤氲磅礴生机,已有蜕变为灵根的征兆。 她惊喜之余,猜测是《道德经》之功,唯有这本无上宝经方有这般造化伟力。 或许从自己初次默诵《道德经》开始,此根就有变化,只是她那时不曾发觉而已。 至于猜测是真是假,这并不难。 日后寻来山茶等植物,种在地洞之内,诵念《道德经》后,仔细查看变化,即可验证。 ………… 修为突破,又有意外收获。 金蝉子心情大好,修行起来都事半功倍。 山中生活单调,不及山下热闹,好在除了喜好八卦的山雀,鸡精与狗妖性子相对安静,因为早年经历,分外珍惜如今平静生活。 他们修行勤奋,令金蝉子欣慰不已。 令山雀都不敢懈怠,被迫卷了起来,生怕自己在主上面前失宠。 光阴如水,转眼三个月过去。 隆冬降临,天地皆白,山川一色。 这一日,狐妖迈动四蹄,在雪上留下梅花印记,红色皮毛在素白中显得格外醒目。 停留在焦梧桐旁,红玉人立而起,躬身作揖,开口道:“红玉有事求见主上。” 远处树梢上,山雀八卦之火燃起,扑腾翅膀,落到红玉头上,好奇问道: “红玉,你因何事来找主上?” 山雀负责探听与传递消息,跟红玉打交道最多,两妖相处融洽,关系不错。 不等红玉开口解释,地面出现一个洞口,一只幼蝉从中爬出,通体赤金。 见此一幕,红玉立即学人躬身。 “红玉参见主上。” 瞥了眼红狐,金蝉子声音温和。 “修为突破,顺利迈入通脉境,看来你这些年不曾懈怠修行,倒是不错!” 听到称赞,红玉激动道: “多亏了主上这些年悉心教导,否则,红玉不会仅修行一甲子就迈入此境。” 简单闲聊后,金蝉子直入主题。 “你这次因何事而来?”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即便是妖,都不愿意出门。 红玉从未在冬季拜访过地洞,这回一反常态,恐怕是有事发生。 面对金蝉子,红玉实话实说道: “启禀主上,半个月前,狐狸洞向西二十里处搬来一窝狐狸,他们家资颇丰,幻形时身穿绸缎,装扮颇为贵气,疑似从城中搬来。” “昨日特意给狐狸洞下了帖子,邀请属下前去赴宴,庆贺乔迁之喜。” “属下一时拿捏不准,特向主上禀告。” 金蝉子低头沉思。 狐妖最喜享受,大部分向往城里生活,能在乡下扎根就不会搬回深山,能在城里定居就不会搬回乡下。 且城里狐妖普遍修为不差,却在寒冬腊月内拖家带口搬迁,由城内直接搬入深山老林,怎么看都透着一副不寻常。 思考片刻,她问道:“除了你,可还要邀请其他同道?” 红玉道:“除了主上低调,名声不显外,附近略有声名的小妖都在邀请之列。” 金蝉子道:“既如此,你应约前往,在宴席上随机应变,暗中打探消息。无事最好,若是有事,我等好早做应对。” 红玉躬身称是,态度恭敬。 金蝉子转头吩咐山雀精:“你好生打探一番,我会拿出一瓶月露,任你使用。” 月露是金蝉子修为步入识道境后突发奇想的产物,先采集子夜山间露水,后日月炼气法淬炼月华,最后两者融合而成。 一个月才能得到一瓶,蕴含浓郁灵气,对识道境存在而言,是上好饮品;对其他小妖来说,是滋补佳品,有助修行。 这还是得益于本尊谢娘娘是太阴女神,否则,想要炼化,根本如同空中楼阁. 一瓶月露足以让山雀从其他雀鸟口中打听到不少有用消息,与之相对,还有朝露。 “英娘遵命,定不负主上所托。” 山雀精早就起了心思,接到命令,立刻答应,声音清脆,欢喜不已。 既因为有新八卦,又因为能品尝月露。 看了眼满是羡慕的红玉,金蝉子继续开口道:“我有一事,本想冬季过去再吩咐,既然你来了,就一并交代了。” “你等可打听一下,何处有牛马猪羊四妖,性情如何,若能将其收入麾下,我有重赏,别说月露,就是丹药,我都不会吝啬。” 她看向山雀精,发号施令。 “你记得通知黄鹛与苟义两妖。” 英娘与红玉都精神一振,明白事关重大,立即答应下来,同时都有些激动。 若是能办成此事,得到奖励,他们修为必能精进神速。 拿出月露,交给英娘。 拿出药材,交给红玉。 送走山雀与红狐,金蝉子归洞。 五音分为宫、商、角、徵、羽,上古时有种说法,言五音通五畜,是模拟五牲叫声。 这五牲分别是牛、羊、鸡、猪、马。 凡听徵,如负豕而骇;凡听羽,如马鸣在野;凡听宫,牛鸣峁中;凡听商,如离群羊;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音疾以清。 识道境之上就是九品境。 生灵要入九品境,需要渡雷劫。 人族只是普通雷劫,旨在延寿。 妖族雷劫却威力倍增,不只是延寿,还有化形,得到越多,付出越多。 金蝉子不会因有《道德经》加持就托大,她对自身认知清晰,对未来规划明确。 她想要完美化形,想要在化形时塑造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变得跟其他妖族并无区别。 想要消除自身种族差异,让自己跟狐狸等天生拥有五脏的妖族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想要太多,正因如此,渡劫需要五音阵相助,如此才能有备无患,万无一失。 五音阵不可或缺,五牲就必须收入麾下。 返回地洞,金蝉子拿出蝉壳,伸出前足,小心翼翼地刻画五音符文。 她是蝉妖,所蜕蝉壳就是灵物,用来承载五音阵符最合适不过。 金蝉子已将五音阵符文练习纯熟,在地上刻画了成百上千次,这才敢在壳上刻画。 勾撇转换自如,动作细腻,神情专注,她不慌不忙,凝神静心,慢工出细活。 ——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小金乌这边依旧在睡觉(~﹃~)~zZ。 而谢怜也是还在“云养”金蝉子。 有时候一件事情的成功,所经历的一切,看似是靠自己,实际上都已经是上天注定。 而金蝉子的上天就是谢怜。 或者说整个山河社稷图内无量大世界一切的有情,无情众生的上天都是谢怜。 其实她挺想去周游一下自己的世界的. 尤其是金蝉子所在的星域。 但是谢怜知道,作为这个世界的创世母神,虽然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已经生成,但是还需要稳定。 她如果在不稳定的时候下场,后果是很不好的。 而且,谢怜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 画外世界充满着不确定性,但是画内,她可以无限安心。 在“云养”金蝉子的过程中,谢怜也在熟悉自己的世界。 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由四象之神守护。 这四象之神为是四方的守护之神: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大灵兽镇守东西南北四宫,辟邪恶、调阴阳,为四方之神。 便是少阳,太阳,少阴,太阴. 东方甲乙木,卦主震,其象青龙,木神也……此四象者,生成世界,长立乾坤,为天地之主,谓之四象。 世界初生,欻然而造化五亿诸天。 山河社稷图无始无终,在诞生之初,四象之神便以产生。 青龙号为“孟章神君”,白虎号为“监兵神君”,朱雀号为“陵光神君”;玄武号为“执明神君”。 这四大神君目前还在沉睡. 因道法自然. 祂们本身具备的能力在自行运转。 而且山河社稷图之主的谢怜作为“道”,也已经诞生,存在。 所以世界正常运转,待到缘分到时,或者产生危机的时候。 四大神君就会显化形象而复苏。 青龙,又称苍龙、孟章,为神话“天之四灵”之一的东方之神,对应“四象”中的“东方七宿”。 太昊的东方之神,在五行中属木,在八卦中对应震与巽,代表四象中的“少阳”、四季中的“春季”,同时也是天之东陆.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所居,不可背而可向,北斗所击,不可与敌。 “日御谓之羲和,月御谓之望舒。青龙,天一、太阴、太岁也。” —— 白虎为神话中的西方之神,西方庚辛金白金也,得真一之位。对应“四象”中的“西方七宿”.—— 朱雀,是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是代表炎帝与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于八卦为离,于五行主火,象征四象中的老阳,四季中的夏季,同时也是天之南陆。 朱雀之气腾而为天,朱雀之质降而成地. 南方朱雀,为乐之本也,五分其身,以三为上,以二为下,三天两地之义也。上广下狭,尊卑之象也。中翅八寸,象八风。腰广四寸,象四时。轸圆象阴阳转而不穷也。 南方三炁之天、火官之府、赤帝之宫,荧惑火德,井鬼柳星张翼轸宿朱雀之神。 —— 玄武,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又名龟蛇,是四象中的北方玄武七宿。 玄武,北方之神. 玄武者,北方壬癸水。能柔能刚,经云:上善若水,非铅非锡,非众石之类,水乃河车神水,生乎天地之先,至药不可暂舍。能养育万物,故称玄武也。如志士烧炼丹鼎,知此四象者,十方天人莫不瞻奉。古经云“四神之丹”,此是也。 山河社稷图之外的世界,也就是谢怜穿越的世界法则,体系各种规矩不明,残缺。 可是这山河社稷图之内的世界,圆满完美的毫无瑕疵,道衍无穷。 以金蝉子的视角为媒介,自身也不断地感悟和观察,到现在为止,谢怜觉得自己只观察到了沧海一粟。 如果不是天尊道果启发,冥冥之中明白自己的【造化】使命。 谢怜甚至想一直都不走出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了。 可是谢怜知道,她还是要走出自己的世界。 因为她的使命【造化】,是要让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的山河社稷图世界一样圆满。 而且外面的世界也有自己牵挂的人,牵挂的仙,牵挂的妖. 地府,人间,天庭。 她都要造化。 但是要完成这等壮举,需要大造化,大机缘,大底蕴。 自成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开始. 随着获得金蝉子,以及“云养”她的过程,获得的,感悟的种种云云。 谢怜知道目前自己处于潜龙勿用、见龙在田、终日乾乾、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其中的二三阶段。 所以她并不着急。 这段时间,金蝉子又渡过了无数春秋。 而她所在的世界时间流速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外界更是眨眼瞬息的事情。 由此,谢怜领悟的所谓的时间,不过是念起,觉受罢了。 一即多,多即一. 谢怜目前心无挂碍,同时已然知晓,当金蝉子未来能够成长到自己在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内获得招妖幡。 说起招妖幡来,当初告别槐滢的时候,青铜鼎内显化出过其虚影,但并不是真正的招妖幡,而是未来的投影。 如何真正获得,且看金蝉子成长进度。 当她成长到一定程度,道果圆满,招妖幡自来之。 谢怜明白,但是她始终都是恍恍惚惚,稀里糊涂的明白。 就像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被砍头,被青铜鼎救下,被各路脑补,似乎都是有意无意,却已命中注定。 所以与其纠结,不如不纠结。 除了这些。 谢怜这没什么好说的,她是边rua小金乌,边看金蝉子.—— 画面来到金蝉子这边。 地洞外,一雀一狐离去。 英娘振翅,找同族八卦,打探消息,顺道给鸡精与狗妖传达命令。 红玉离开,重返狐狸洞,修行之余,翻箱倒柜地寻找合适衣裳。 这是她初次参加宴席,必须重视。 红玉不想让城里狐小看山中狐。 所幸老秀才虽住村社,但家底不薄,给她置办许多衣裳首饰,不乏绫罗金钗。 能帮她撑起场面,不用再下山置办。 看着木架上华丽衣裳,红玉睹物思人,满是骄傲,若非她明智,选老秀才而弃穷书生,岂能享受十几载富贵,攒下这些衣裳首饰? 可见年不年轻不重要,有钱又会疼人才是关键,手里有钱,什么男人找不到? 为了不让洞中小狐狸走上歪路,日后被年轻俊后生勾走,红玉直接禁止他们翻阅话本。 三日转瞬,这一晚,月上中天。 红玉头顶骷髅头,轻车熟路地幻化成一位美貌少妇,天生丽质,宛如花开正盛的芍药。 穿上锦衣华服,带上金钗环佩,拎上放置甲子老药的礼盒,走出狐狸洞。 梧桐树在狐狸洞东十里。 胡家在狐狸洞西二十里。 金蝉子与胡家东西相隔三十里。 ………… 跟狐狸洞前仅有一株红枫树不同,胡府一家是城里狐,衣食住行都格外讲究。 洞口前移栽了松柏竹三木,各有三棵,枝繁叶茂,按品字型排列,有岁寒三友之意。 左右两侧立有狐像,洞府上方挂灯笼,门前干净整洁,看上去十分气派。 胡府长子幻化为一位锦衣男子,玉簪束发,芝兰玉树,形貌佚丽,颇有书生气。 他眉开眼笑,带着两位仆狐,热情地站在洞口,礼仪周到,亲自接待宾客。 附近有名姓的小妖都来了,最低都有通脉境修为,胡府内宾客云集,男女老幼皆齐。 宾客幻化程度各有不同,有些幻化完美,有些幻化残缺,有些直接不幻化。 是以胡府内看上去鱼龙混杂,模样各异,有俊男美女,有老妪稚童,有半人半兽生灵,也有以本体交谈的猴熊。 懂得些礼仪规矩的妖,会对胡府长子稽首还礼;没见识的妖会直接拱手,举动粗鄙。 来者是客,不管举止雅俗,无论美丑,胡府长子始终笑容满面,涵养极好。 以他识道境修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礼贤下妖,展现诚意。 “红枫树狐狸洞红玉见过阁下,恭贺贵府乔迁之喜,愿胡府上下平安顺遂。” 红衣飘荡,红玉到来。 她一身华服,打扮礼仪都恰到好处,在众宾客中出类拔萃,不由让胡府长子高看一眼。 “胡府长子胡书郎这厢有礼,红玉妖友能来,当真让胡府蓬荜生辉。” 两妖交谈几句,红玉将贺礼交给狐仆,由狐仆引路,前往客堂,留下胡书郎继续待客。 红玉仔细打量,洞中空间开阔,用心布局,茂林修竹繁盛,奇花异草争香,廊檐环水,拱桥如虹,更有朱阁楼台,景色秀丽。 上空部分顶壁被凿空,露出大片夜色,可见繁星明月,不出洞府即可牵引月华。 不像是妖洞,倒像是城里大户府邸。 处处显荣华,寸寸透底蕴。 跟胡府相比,红枫树狐狸洞就是个破屋。 ………… 客堂内,宾客云集。 众多小妖齐集一堂。 有些红玉见过,有些红玉只是耳闻。 他们或坐在几案后,品尝美酒;或与熟妖寒暄,推杯换盏;或是相互介绍,有结交意。 红玉到来,引起部分小妖注意。 他们纷纷上前打招呼,红玉也微笑回应。 尤其是男妖更是热情,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红玉身上,这位双修本事,他们早就听过。 也有女妖不忿,一只河豚精涂脂抹粉,穿着一袭红裙,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忍不住道:“狐媚子!隔着数里都能闻到马叉虫气。” 惹得其他狐妖怒目而视,一位橙衣狐妖怼道:“我当谁这么大醋味,熏得我鼻子疼,原来是和娘子,都是穿红衣,偏偏和娘子非要跟红姐姐比,这不是捧虱子上爬——自讨苦吃?” “依我看,和娘子改名叫醋娘子得了,这名字更配你一些,罢了罢了,你叫什么又不关我事,哪里就能碍着我呢。” 河豚妖气得脸颊鼓起,粉簌簌掉落。 应付完众妖,红玉落座,看着橙衣狐妖,颔首微笑,目光逡巡,落到一只老山羊身上时,突然眼前一亮。 她起身离席,端着酒盏,走了过去。 “红玉见过妖友,不知如何称呼?”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格物致知,牧童与牛 老山羊妖头顶犄角,身穿布衣儒服,山羊胡子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像个老学究。 红玉跟在老秀才身边多年,见多了这种老生,倒是没想到山里有妖是这种做派。 怪不得周遭甚少有妖接近。 红玉蕙质兰心,知晓如何对付此等老生,行礼遵循儒家规矩,盈盈下拜,动作标准,赏心悦目,令老山羊对她印象大好。 红玉彬彬有礼,他举杯还礼。 “红玉姑娘有礼,老朽名公羊,单名一个儒,姑娘可是读过书,识过字?” 红玉颔首,略显矜持道:“机缘巧合下曾得山下老秀才教导,谈不上饱读诗书,只是略通几个大字,明悟些许道理罢了。” 老山羊妖捋须含笑,高兴道:“书中有微言大义,山中野妖难驯,红玉姑娘能有这般底蕴,识些道理,已经十分难得。” 一狐一羊顿时攀谈起来。 红玉有真才实学,公羊儒读书半生。 他们越聊越多,气氛融洽,趁此机会,红玉突然说道:“可惜,有一位前辈未来,她之才学胜过奴家百倍,若是见到先生,你们定会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公羊儒眼前一亮,急忙追问:“不知是哪位妖士?现在何处修行参学?” 红玉笑而不语,公羊儒老脸一红,连忙行礼致歉道:“是老朽唐突了。” 红玉立即闪身躲开此礼,开口道:“老先生若真心想结识,明日可来红枫树狐狸洞寻我,到时候,我自会带你上门拜访。” ………… 交谈片刻,红玉归座。 其他男妖正打算凑过来攀谈,一位老狐出现,正是胡府老太爷,身边跟着胡府长子与一位妙龄少女,一左一右,态度亲切。 “老朽为胡府主人胡五,携一家老小新搬此地,多谢诸位前来捧场,同贺乔迁之喜。” 众妖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回应。 “老太公客气了,贵府能定居此地,是跳轮山外围之福。” “老太公言重了,胡府家大业大,能受到邀请,是我等福气。” 他们会这般客气,除了被礼遇外,最大原因是这位胡五太爷竟是一位入品大妖。 哪怕刻意收敛,身上依旧有一股远超识道境的威压,让众妖不敢怠慢。 同时明白为何胡府敢显露底蕴,不怕抢夺,原来是有大妖坐镇,有持无恐。 客气几句后,胡老太爷宣布开宴。 早就等候多时的狐仆鱼贯而入,奉上烧鸡烤鸭、蒸鱼糟鹅、糕点陈酿等美酒佳肴,客堂内顿时香气弥漫,令众妖喜形于色。 红玉惊讶不已,再次对胡府高看一眼。 老秀才家境不差,她随其见过不少世面,就是乡里宴会都参加过,胡府宴请规格比乡里都高上一筹,恐怕在县城都非普通狐家。 心思涌动,红玉表面不动声色,用心品尝美酒佳肴,还给胡府那对年轻狐妖与老山羊都敬了酒,礼仪规矩都颇为不错。 让胡府上下对她印象好上不少。 灯火通明,宴席热闹。 直到明月西沉,这场筵席才散去。 众妖离席,看着杯盘狼藉的场景,胡老太爷与长子胡书郎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若非不得已,他们何必放弃县城基业,躲入深山老林,重新开始。 一旁妙龄少女愧疚道:“都是琴娘不好,给家里招来祸患,害父兄不得不背井离乡。” 胡老太爷搀扶起女儿,温声安抚道: “这如何能怪你?” “我胡家挡了城隍的路,即便没你,那位也不会善罢甘休,会寻个由头发难,我胡家若不想吞并,就只能退出县城。” “能如今日这般全身而退,已是走运。” ………… 翌日一早,旭日东升。 晨光满地红如火,朝霞妆点天边来。 红枫树梢上站着一只山雀,通体翠绿,一只红狐很快钻出狐狸洞。 山雀叽叽喳喳开口道:“红玉,你施展秘术,急召我来,是有什么急事?” 红狐口吐人言,言简意赅地讲了老山羊之事,叮嘱道:“你速去禀告主上,今日我就会带公羊儒前去,让主上早做准备。” 山雀不敢怠慢,立刻振翅而去。 她本想问一下胡府野宴之事,一早就听同族说热闹得不行,仅是妖就去了数十位,如今只能改日详说,主上之事最要紧。 “主上、主上!英娘有要事禀告……” 梧桐树旁,金蝉子爬出地洞。 听了山雀禀告后,表示知晓,令她继续打探消息,就重新归洞。 地洞内,她默默沉思。 有本尊谢娘娘不灭灵识赋予的底蕴在,要折服老山羊不难。 通过红玉身边老秀才,金蝉子早就知晓此界儒家虽盛,但没《论语》等儒家经典。 开创者是夫子,而非孔圣。 何况,昔日借红玉之手,地洞内有不少藏书,被她装进如意囊中,不曾损坏。 心中有谱,金蝉子取出空白竹简,抬起前足,沾上墨水,刻画勾写,等老山羊上门。 老山羊妖对此事确实上心,迫切想找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一早就跑到狐狸洞外,金蝉子没等多久,红玉就带他上门。 “主上,属下红玉携公羊先生造访,请主上现身一见。” 地面出现一个洞口,一只幼蝉从中爬出,听了红玉之言,又见蝉妖,老山羊妖吃惊之余,如何不知晓自己上当,被诓骗而来。 他顿时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 金蝉子立即安抚道:“老先生莫要恼了红玉,是我命她这般行事。” “蝉妖修行不易,在没入品前,实在不想宣扬名声,抛头露面,节外生枝。” “邀请姑娘前来,是要与姑娘做个交易。” 老山羊妖没好气道:“有话快说,老朽赶着回洞研究经义。” 金蝉子没立即点出目的,而是施展法力,自洞中取出一枚竹简,送到老山羊妖面前。 “得知姑娘好文博学,这是我为姑娘所作诗词,望姑娘品鉴。” 公羊儒冷哼一声,想梗着脖子硬气拒绝,可又耐不住心中好奇,犹豫片刻,傲娇道: “是你让老朽品鉴,可不是我想看。” “老朽倒要瞧一瞧,你这个谎骗老夫之妖能写出何等诗词,若是文采不通,词不达意,休怪老朽不留情面。” 别别扭扭地打开竹简,字词映入眼帘,字迹工整,线条流畅,颇有风骨,老山羊面色缓和不少,因为此妖字比他写得好。 再仔细一读,老山羊顿时双目瞪大,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浑身雪白现阳刚,秉性温柔载吉祥。 装点山林添秀色,结交龙马任疏狂。 金羊焕彩财源旺,绿蚁扬芬福运长。 九域回春腾紫气,小康花绽宇寰香。 ………… “好一首《咏羊》!” “好一句金羊焕彩财源旺!” 山林寂静,老山羊妖激动得身子颤抖。 他郑重收起竹简,看向金蝉子的目光亮得吓妖,胡子都兴奋地上翘。 仿佛不是老儒,而是得见大儒的毛头小子,手舞足蹈,欣喜若狂。 下一刻,他直接扑通跪地,郑重道: “适才是老朽无理,有眼无珠,不识姑娘才华,望姑娘勿怪。” “实不相瞒,老朽醉心诗书,早年曾下山求学,却防密不疏,泄漏身份,差点身死。” “逃回山中后,一直不曾放弃,潜心致学,只是苦无名师教导,进益艰难。” “姑娘之才胜我百千倍,恳请姑娘收我为徒,传道授业,老朽必尊师重道,感恩终生。” 字字真心,句句肺腑。 红玉目瞪口呆,满脸错愕。 看热闹的山雀差点从狐狸头上摔下来。 金蝉子一时不备,都大吃一惊。 谁都没想到老山羊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梧桐树旁,地洞之外。 金蝉子率先反应过来。 她知晓老山羊妖见到这首《咏羊》诗,极有可能被折服,毕竟,山野之妖再文采斐然,充其量也就比红玉强些,否则,早就入世。 当然,山野中也可能有学识颇深的隐世妖魔,可这等存在智慧通达,至少是入品大妖,非老山羊妖能比。 只是万万想不到,此老妖直接要拜师。 震惊之余,她也被老山羊妖向学之心感动,若非心思纯粹,后者岂会失了分寸? 挥动前足,打出一道法力,托起老山羊妖,金蝉子语气温和,开口说道: “前辈是长者,岂能拜我为师?” “实不相瞒,我这次命红玉请长者前来,是有两件事相求: 其一是希望长者将来能助我布阵,应对九品雷劫,以求修为精进,功行更上层楼。 其二是我将来想为跳轮山蝉族建立妖学府,希望长者能担任山长,教授后辈识字习文,开灵启智,行教化之功,立造化之德。” 立妖学府,这是她的使命之一,因为如此,对本尊谢娘娘获得招妖幡有大用. 金蝉子不是不想趁机收老山羊为徒,这样一来,会比主臣关系更牢靠。 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最多凭借本尊娘娘赋予不灭灵识中储存的儒家经典与诗词歌赋,在关键时刻画龙点睛,真要传授经义文章,她不及老羊妖。 更别说,要为其传道授业解惑。 她自己修行与儒道之事都是半瓶水晃荡,底蕴较浅,远没有到开山收徒的地步。 好在短暂接触后,金蝉子摸准了羊妖性格,这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老儒。 有点儿文人清高,又不失率真。 对付这种妖,不能用太虚情假意的套路,她先七分真三分假地表明目的,安老羊妖之心;后用教化之功,给老羊妖画大饼。 抓蛇抓七寸,教化之功对儒妖有致命诱惑力,绝对会让老羊妖动心。 果不其然,老妖动心,激动得身子颤动,眼神更亮,璀璨如星,看金蝉子之目光犹如见到慧眼识英的明主,兴奋地面色通红道: “凡教化之不立,则万妖不正也!” “姑娘有此雄心壮志,老朽钦佩不已,愿将此残躯尽付姑娘,追随左右,开坛讲学,为万妖施教化,开妖族文府,造福跳轮山妖族。” 话到此处,老羊妖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金蝉子目光如炬,看穿其心中所想,善解妖意道:“我知长者所想,若是长者答应,我洞中藏书,长者可尽览,也可与我探讨儒家真理,论述道理,相互讨教,格物致知。” 话音刚落,老山羊妖立即追问道:“敢问姑娘,何谓格物致知?” “格物,即就物而穷其理,探究万事万物规律,透过现象见本真;致知,有用为角,无用为格,重在应用。” “格物致知,即将真理用于实际,又从实际体悟道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心物一体,心正则物正。” 老山羊妖身子微怔,仿佛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脑海智慧念头奔腾,周身气息浮动。 这一刻,他明悟己道前路。 等老山羊妖清醒,金蝉子欢喜道:“恭喜长者明心见性,识道在望。” 心花怒放之余,老山羊妖先躬身一拜。 “多谢姑娘为老朽指点迷津。” 后屈膝跪地,行三跪九叩的参拜大礼,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郑重其事道: “跳轮山求真洞公羊儒拜见主上,从此以后,愿为主上马首是瞻,分忧解劳。” 金蝉子满意颔首,用法力托起公羊儒。 她没有用控妖术或蝉蛊控制老羊妖,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 老羊妖有些书生意气,是真读书妖,其性格中有“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的理想特色。 这种妖不会轻易投靠哪方势力,可一旦认可,就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格外忠贞。 除非她做了天怒人怨之事,令老羊妖大失所望,心灰意冷,否则,很难背叛。 御妖之道,在以德而不以术,以道而不以谋,以礼而不以权。 以术法控制下属,终究是落了下乘;收服老羊妖这种,才算是中上乘。 公羊儒没有久留。 她有所领悟,急需消化。 ………… 送走公羊儒。 金蝉子赐予红玉一瓶朝露与一枚白雪丹。 红玉高兴,山雀羡慕。 一番感谢后,金蝉子问起胡府夜宴之事,山雀立即振奋精神,双目瞬亮。 收好奖励,红玉恭敬回道: “启禀主上,昨晚夜宴,附近通脉境小妖九成赴宴,胡家至少有九位狐仆,修为均在横骨境,胡家长子有识道境修为,胡家次女有通脉境修为,洞府内楼宇成片,底蕴深厚。” “胡老太爷更是一位入品大妖。” 谈及此事,红玉面色严肃。 山雀听得目瞪口呆,金蝉子表情沉凝。 前者是想不到胡府竟有入品大妖坐镇,后者是想不到胡府入品大妖仍旧活着。 中年剑仙所留《见闻录》里提到过,大乾皇朝早有规定: 县城有七品城隍坐镇。 乡镇有九品土地守护。 胡府以前曾居县城,极可能有入品大妖坐镇,她本以为胡府搬家,是入品大妖陨落,为了防止仇家报复才会远避深山。 如今看来,真相比想象中复杂。 好在金蝉子性格豁达,没过多纠结此事,归根结底,胡府之事跟她没关系。 只是出于谨慎,才会探听消息。 清楚胡府有入品大妖坐镇后,金蝉子吩咐山雀精不必继续打探胡府消息,免得走漏风声,惹来那位入品大妖关注,自找麻烦。 平常多加提防,与胡府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与麾下小妖该做之事。 “那瓶月露,我不会收回。” “只是你要为我寻找牛马猪其中一妖。” “事成后,我自有赏赐。” 赐下去的东西,没收回来的道理。 金蝉子没跟山雀精讨要月露,只是交代她办另一件事,就转身回洞。 ……… 光阴似箭,半年转瞬即逝。 金蝉子除了修行,就是刻画五音阵符。 这一日,狗妖苟义带着雀妖突然上门。 金蝉子走出地洞,接见了他。 “你这次前来是有何事?” 她麾下三妖性格各异。 山雀英娘活泼好动,鸡精黄鹛泼辣成熟,狗妖苟义憨厚老实。 若非有要事,狗妖不会上门打扰。 苟义人立而起,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启禀主上,属下认识一只猪精,跟我是同村妖友,昔年,阎老道到村里捉妖,我与他分开逃离,属下时运不济,落入阎老道之手,老友倒是幸运躲过一劫。” “得知主上在寻找猪妖后,属下拜托英娘留心此事,自己也经常会到山下各村游走,留下记号,不久前终于联络上老友。” “属下特意下山,见了老友一面,他这些年颠沛流离,过得十分不如意,昼伏夜出,白日里躲在废弃宅院内,晚上就捡些残羹剩饭吃,从未在一个村子逗留半载,听说了主上存在后,愿意由属下引荐,投靠到主上麾下。” “只是他素来好吃,一直想学习厨艺,却因不懂幻化之术,难变人貌,一旦出现在人前,就会遭到追杀,人人喊打,希望主上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使其能得偿所愿。” 金蝉子答应下来。 遇到一个知根知底的猪妖不容易。 狗妖苟义欢喜不已,躬身感谢后,立即离开,朝着山外狂奔,山雀精跟了上去。 这不仅是苟义功绩,还有她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山雀精跟那只猪精一见如故,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志趣相投。 目送一狗一鸟离去,金蝉子返回地洞。 关于猪妖学厨之师,她心中已有主意。 她手里有钱,命红玉下山,采买些炊具调料,指点猪妖厨艺,领其入门。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理由,金蝉子打算让红玉再采买些菜谱,展现自己在此道上得天独厚的天赋,从而正大光明地指点猪妖。 若是调教得当,猪妖争气,金蝉子以及麾下众妖将来不出山就能享受美食。 胡府虽有厨妖,但金蝉子没想过送猪妖入胡府学艺,在没弄清楚胡府搬入深山的缘由前,她不会贸然与之接触,免得引火烧身。 翌日一早,狗妖再临。 额头黝黑皮毛上站着一只翠绿雀鸟,身后跟着一只气质萎靡的猪妖,眼神躲闪,左顾右盼,满是警惕,一身白皮毛粗糙发黄打结。 停留在梧桐树旁,苟义人立而起,躬身行礼,猪妖立刻有样学样,态度诚恳。 “属下已奉命将猪妖朱大升带到,恳请主上现身一见。” 地面涌动,出现一个洞口。 一只青翠赤金幼蝉迈动六足,从中爬出。 体型虽小,但气势恐怖,仿若山岳,猪妖胆小,加上这些年抑郁不得志,更是怯懦,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点头如捣蒜,不断叩拜。 “朱大升参见前辈,祈求前辈慈悲收留,小妖定铭记大恩,此生不敢忘却,从此对前辈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瞧着朱大升,金蝉子有些不满,这只猪妖比她想象中更加胆小懦弱,尽管其遭遇可怜,令妖同情,可她不是开善堂。 若朱大升往后不能自立起来,难担大任,一生庸碌,根本不扶起来,甚至会坏事。 金蝉子没说话。 狗妖雀妖都跟着沉默。 猪妖更是不敢出声打扰。 场面一时沉寂,气氛沉闷压抑。 良久,她终于吐气开声。 “既然来了,就暂时留下。” “我会兑现承诺,教你厨艺,至于能学到多少,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你的本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在我成就大妖前,你能克服心中恐惧,重新立起来,自可如苟义般,追随在我左右,得到庇护。” “否则,就另谋出路,自求多福。” “当然,你若是在厨道上有所成就,我同样会考虑留下你。” 朱大升立刻叩首行礼,感谢道:“多谢前辈提供给小妖一隅安身之地,小妖必勤学苦练厨艺,努力克服心中恐惧,不让前辈失望。” 狗妖欣喜。 雀鸟更是雀跃。 金蝉子让山雀精带给红玉二十两银子,命她下山采办炊具与菜谱,顺带买些米面肉蔬与各种调料。 又让苟义安置朱大升,自己则重归地洞。 ………… 山中日子单调乏味。 猪妖给金蝉子等众妖生活增添一抹新意。 时常能见到他挥动锅铲的身影。 朱大升确实有点天赋在身,学习厨艺速度极快,一点即通,倒是让金蝉子高看一眼。 短短三年,他就能整出一桌席面,谈不上多好,可放在山下村社,勉强能拿出手。 山雀妖与狗妖最是开心。 前者是因借助美食,她八卦圈更大;后者是因好兄弟相伴,相互扶持。 三年光阴,金蝉子又脱壳三次。 她已经脱壳二十八次,修为越发深厚,本体日渐坚固,法力越发浩瀚。 麾下小妖修为各有进步。 红玉已完成第一轮小周天。 山雀精、狗妖因得了奖励,修为都臻至横骨境巅峰,鸡精稍逊一筹。 猪妖修为比鸡精略差。 老山羊妖修为最高,凭借格物致知的启迪与《咏羊》,他踏上儒道,成为识道境存在。 夏末秋初,蝉鸣再起。 以梧桐为中心,三里蝉鸣响。 黄羽如菊,鸡精携雀鸟至,翎羽带血,行至梧桐树旁,如人跪地,叩首道: “属下黄鹛有失分寸,特向主上请罪。” 地洞内,金蝉子错愕。 打开洞口,爬出地洞,见到黄鹛翎羽带血,不少羽毛掉落,不由好奇问道: “你因何事请罪?” 黄鹛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 “半年前,属下在雀妖相助下寻到一处牛妖踪迹,此妖乃一头老黄牛通灵得道,仅入道五载,勤恳踏实,帮助主家耕地三十余载。” “属下邀其上山,他始终不应,只愿待在主人家中,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因没有准信,不敢轻易禀告。” “直到数日前,小妖再去,那牛妖被主人赶出家门,扔入山林,自生自灭。” “属下百般劝说,他终于松口。” “只是那牛妖放不下故主,想要再回去看一眼,确定他们安好后离去。” “想不到故主驱赶牛妖之事另有隐情,原来乡里恶霸下村巡视田产时,亲眼目睹了老黄牛日耕十亩田之事,一直记在心上。” “以往有他父亲镇压,恶霸不敢轻举妄动,可半个月前,恶霸老父亡故,没了压制,顺利接手家中产业后,恶霸立即朝牛妖故主田老汉施压,威逼利诱他交出耕牛。” “若是其他财物,田老汉咬牙就舍去,就当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 “可老黄牛绝对不行!” 鸡精将牛妖与田老汉之事娓娓道来。 ………… 三十多年前。 一位牧童经常放牧一牛犊。 他们一样天真好奇,一样心思纯粹。 朝夕相处,很快就处出感情。 村外山坡上,一个吹牧笛,一个吃青草,颇有蝴蝶飞过,构成一幅和乐的乡野画卷。 牧童与小牛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起到学堂外偷听,被先生驱赶;一起到草垛里躲雨,相互取暖;一起吃喝,一起长大: 尔牛角弯环,我牛尾秃速。 共拈短笛与长鞭,南陇东冈去相逐。 日斜草远牛行迟,牛劳牛饥唯我知。 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 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 岁月流转,时光荏苒。 昔日牧童长成大人,牛犊已成壮牛。 他们一起开垦荒地,种植五谷,由佃农转变为自耕农,日子过得和乐有奔头。 田家十余亩地,都是一人一牛开垦而出。 他们感情深厚,配合默契,宛若兄弟。 春日里,小伙会给牛寻找最嫩青草。 夏日里,小伙会给牛打水洗漱皮毛。 秋日里,小伙会亲自储存丰厚草料。 冬日里,小伙会冒雪给牛修补窝棚。 小伙待牛之心赤忱,牛亦如此。 辛勤耕作之余,会从山中叼来各类野果,给小伙充饥,改善伙食。 田小伙之妻骑黄牛嫁入田家。 田壮汉之子在黄牛背上长大。 田老汉儿媳被黄牛连夜托到乡里治病。 田老汉之孙同样在黄牛看护下康健。 田老汉能一家和乐,老黄牛居功至伟。 田家一家七口,与老黄牛感情甚笃。 彼此扶持,相互依靠。 即便大旱之年,生活困苦,都没想过卖掉黄牛,牛亦冒险入深山,为他们带回野果。 田老汉照顾老黄牛三十余载。 田老汉之妻照顾老黄牛二十余载。 田老汉之子照顾老黄牛二十载。 在田家人心里,老黄牛早已是亲人。 老黄牛照顾田家三代三十余载,兢兢业业,在其心中,他们同样是亲牛。 正因如此,得知恶霸觊觎老黄牛后,田老汉义愤填膺,表面上虚与委蛇,说是要考虑几天,实际上根本没想过交出老黄牛。 当天夜里,烛火通明。 田老汉让孙子带老伙计去河边洗澡,支开黄牛,与家人暗自商议后,田家一致同意将老黄牛送入山林,皆因他们深知恶霸凶狠,落到他手上,一旦无用,老黄牛只会尸骨无存。 ………… 翌日一早,天光尚未破晓。 四周漆黑,唯一点残月照明。 田老汉趁着四下无人,村民尚在沉睡,牵着老黄牛,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 一路向西,直到行至苍山脚下,一人一牛才停下脚步,松开鼻环,丢掉缰绳。 田老汉伸手摸了摸老黄牛的额头,语气颤抖,拼命压住哭声,沉声道: “牛到三十古来精,俺养了你三十五年,朝夕相处,对你比对俺那老婆子都了解,你少吃半捆草料、少叫几声,俺都知道你心里咋想,早就看出你通了人性,开了灵慧。” “普通壮牛一天累死累活,都不能耕上十亩田,你这头快死的老黄牛咋就能办到?” “这村里耕牛,属你年纪最大。” “村里人早就嘀咕,说你成精了,暗自商议,要请道士来拿你。” “教书先生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老汉一家与你缘分已尽,以后恐怕供养不了你。” “听说山中多精怪,这深山老林才是你日后归宿,与其被困村中,庸碌度日,性命不保,不如走入深山,或许将来能像画本子里的精怪一样修炼为人哩。” “老伙计,今日俺就将你放回去,到了林子里要小心行事,你心眼实,容易受欺负,最好找个妖王庇护,安分修行,安稳度日。” “莫要老汉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依旧为你牵肠挂肚,老了都不得清净。” 话落,田老汉捡起木棍,就开始将老黄牛往山里赶,牛妖不舍,不断哞叫,响彻在苍山脚下,充满不舍与悲伤。 任凭田老汉驱赶,老牛始终不挪脚步,叫声越发悲痛,老目含泪,泪流不止。 见此一幕,田老汉心有不忍,可想到乡里恶霸,顿时念头坚定,咬牙用力挥出一棍。 这一棍使出他浑身力气。 纵然是牛妖皮糙肉厚,都吃疼无比。 数棍之下,看出田老汉是铁心要赶自己走,牛妖无奈,一步三回头地步入深山。 目送老伙计渐行渐远的身影,田老汉手中木棍掉地,手指颤抖,依旧强装镇定。 直到再看不见牛妖身影,这位农家老叟终于憋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 ------------ 第一百二十章 小金乌苏醒,该显圣了,开辟天地,造化众生,离开画中世界 因这桩遭遇,次日清晨鸡精又寻牛妖时,后者答应投靠金蝉子,只是放心不下田老汉,想最后看一眼故主,得其安好才能放心。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母之恩。 牛妖有情有义,鸡精高兴不已,自然从善如流,答应下来,甚至亲自陪同。 正好遇到恶霸上门,带着一帮护院打手,个个体型彪悍,凶神恶煞,甚至还有一位道士,要强行带走耕牛。 得知老黄牛“老死”,被田老汉亲手掩埋,恶霸怒不可遏,直接戳穿其谎言。 “老东西,真当本少爷是傻子,不知你昨日清晨,暗地里偷放了那头老牛?” “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派人盯着你们。” “那头牛,本少爷志在必得。” “你们敢欺骗本少,同样别想好过,等收拾了你们,本少就亲自带人入山抓牛。” 牛妖到来时,整个田家都被砸得稀烂,锅碗破碎,菜地凌乱,鸡鸭身死,田家老小都有伤在身,田老汉更被踹翻在地,被恶霸踩在脸上,浑身狼狈,口鼻溢血。 左邻右舍更是吓得紧闭屋门,同情老田家遭遇的同时,生怕被牵连无辜,不敢冒头。 “哞!” 一声牛哞如晴天闷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老黄牛顿时火冒三丈,双目泛红,迈动四蹄,如一堵山冲入宅院,将一个彪形大汉撞飞,砸塌土墙,埋入土中,眼看是废了。 撂起后蹄,将围拢而来的两个壮汉打飞出去,老黄牛见血后,目光越发火红,在院内横冲直撞,任由打手将木棍铁锹打在身上,鲜血四流,去无不管不顾,直奔恶霸。 恶霸名张,见他素来倚重的打手不是牛妖对手,吓得面色惨白,立刻呼救: “王道长,请速速出手相救。” 旁侧中年道士立即动手,挥动拂尘,打向牛妖,却在关键时刻被鸡精与雀妖阻拦。 牛妖只是引气小妖,仗着体型大又力强,对付普通人能大杀四方,勉强占据上风。 可对付道士,就力有不逮。 鸡精与雀妖比牛妖高一等级,配合默契,道士修为马马虎虎,他们暂时打成平手。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 引气小妖仅比同种族生灵略强,牛妖修为差,尚未掌控妖术,数位壮汉手持利刃,很快就压制牛妖,占据上风。 道士又有法器相助,很快鸡精与雀妖就形势不利,鸡精修为略差,更被道士所伤。 鸡精与雀妖不可能为了牛妖拼命,无奈之下只能退走,跑回山中求助。 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黄鹛哭诉请罪,是因为她开了杀戒,退走时,曾有壮汉偷袭,被她啄死。 地洞前,金蝉子心情复杂。 为牛妖与田老汉的情谊,也为人心之恶,都说妖鬼心狠手辣,殊不知远不及人矣。 人知妖恐怖,妖知人心毒。 刻薄如刀丝,心肠冷若冰。 倒是对黄鹛杀人之事,她不以为意。 漫长岁月,她依谢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偶尔会被谢娘娘托梦。 梦中的谢娘娘在神话之境为自己时时传道,讲述大道之妙. 让她知晓造化之无穷。 人杀妖未必是惩恶扬善有功德,如杀好妖,反招无穷业力。 妖杀人,未必罪恶滔天遭报应,如杀坏人,反得功德无量。 正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娘娘曾经告诉过自己,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最为圆满,天地有司过之神,最为公正。 不会因为你是人,他是妖,谁是鬼而区别对待。 —— “生而为妖,我等虽不滥杀无辜,但若是有人自寻死路,也不必客气。” 金蝉子没怪罪鸡精,反而令她安心休养,后命雀妖通知红玉与公羊儒,让他们联手下山,出手相救。 必要时可以杀人,不必顾忌。 她虽对待人族之事上有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不古板,有时候会适当变通。 暂且不说金蝉子这边的云云种种.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扶桑树上·金乌巢中. 一直观察金蝉子虽然有趣而且还能获得收获,但是无形之中又会培养她本身的惰性。 正巧,小金乌苏醒了。 谢怜决定游历一下自己的世界,同时作为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主,她本身的职责也有开辟天地,造化众生. 想到这里,福至心灵,谢怜一把抓住睡眼惺忪的小金乌,顷刻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而后施展纵地金光法,瞬息万里,一道金光游历于苍茫的宇宙之中。 无始无终的宇宙何其浩瀚. 哪怕是纵地金光速度还是不够快! 因此,谢怜施展了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只能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内施展的遁法:宙光法. 半晌 谢怜来到了一处虚无与存在交相呼应的世界.. 其中星系团中一颗浩瀚的星球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很明显,这是一颗生命古星. 法眼观.. 谢怜发现这个星球的世界法则和体系在古老的过去是完美无缺的,可是现如今,却是残破不堪.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的话,就像是她前世看的一部名叫遮天的,其上位世界是完美世界。 如果说这个星球现在是遮天,那么过去就是完美世界。 便是如此. ”咻~” 本来睡眼惺忪的小金乌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 它有些懵比的看着目前的无垠星空,而后啼叫了一声,身子窝在谢怜脑袋的秀发上缩了缩,看起来有些可怜、弱小、无助的样子。 特别的可爱。 作为金乌图中的生灵,本身就属于此方世界的先天生灵。 在谢怜将金乌图成就山河社稷图之后,睡梦中的它就已经感受知晓了,不过是出于那种懵懂的状态。 现在彻底醒了,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知道这是母神谢怜的手笔。 感受着小金乌这个状态。 谢怜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呢‘?” “咻~咻咻~~” 像是撒娇一样。 小金乌的小脑壳蹭了蹭谢怜. 场面特别的温馨和谐。 当然了,这种场景也只有谢怜能驾驭。 如果换做祝青青,哪怕小金乌乐意撒娇,祝青青也无法消受。 为何? 因为小金乌哪怕没有恶意,现在的它也无法完美的掌控自身,太阳真火能直接把其烧的魂飞魄散。 “好啦好啦,跟着我游历一下此方世界吧,而且我感受到了,机缘已至,应该很快我便能为你造化出你的功法。” 谢怜宠溺的揉了揉小金乌说道. “咻~!” 听到谢怜这么说,小金乌瞬间兴奋的昂起头—— 就这样,谢怜带着小金乌来到了这颗生命古星。 她并没有前往此方世界的生灵天地。 而是直接前往了法则残破不堪甚至全然消失的混沌地带。 虽然同属于一个世界,但其实如同虚空一样,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里,灰蒙蒙一片。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风,没有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 仿佛天地开辟之前的混沌。 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她其实就是画中无量大世界创世母神. 不管是画外还是画内,她的使命都是【造化】. 当然了,她本身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哪怕是在画内世界有着至高无上的道果,是至高无上的母神,其实还是差的很远很远。 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不断地成长,让自己的【造化】伟力达到应有的程度. 所以,这【造化】的过程,也是一种提升【造化】能力的实践。 前有金蝉子化身帮助自己。 现福至心灵,她自己也需要开辟天地! 在这个念头起来的刹那. 下一瞬,‘天’出现了! ‘天’很高,位于秘境之顶端,带着覆压一切的磅礴气势。但它却是碎裂的。 一道又一道的巨大沟壑交织在一起,将‘天’四分五裂。 那些沟壑里仿佛流淌着岩浆,将整方天地都渲染的一片赤红,甚至连温度都提升了很多。 谢怜看着这奇伟景象,有些感悟,同时明白自己的不足。 如果【造化】足够圆满,她肯定可以开辟出完整的天。 当然了,这已经不错了。 她如果足够圆满,甚至能开辟诸天万界呢。 一步一步的来吧· “岩浆大地!古老的花草、山石……” 谢怜继续造化。 ‘地’紧跟着出现,同样是沟壑纵|横,流淌着大量岩浆。 同时还有零星的花草、山石点缀在大地上,使它看上去更为真实。 天和地都有了,但这个世界还是死气沉沉,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谢怜让小金乌帮忙,将此方天地温度提升数十度,并让所有景象都‘动’起来。 碎裂的天穹不断滴落岩浆,灼热的空气缓缓流动,产生出燥热的风,吹拂那些近乎灰黑色的花草。 一个天地就开辟成了,虽然有点残缺. 在开辟天地成就的一瞬间,无量功德金光应运而生,笼罩谢怜。 造化最玄妙。 她瞬间知晓了这颗生命古星名为浮生. 这方天地的修炼体系为练气境、筑基境、结丹境、元婴境、斩灵境、虚神境、合道境、渡劫境。 而她开辟的天地,链接了上古神话时代。 同时,小金乌助力她开辟天地有功,获得了一本名为《金乌圣火决》的功法。 此法修炼到极致可入先天神圣。 这开辟天地,多是一件美事。 她和小金乌都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回报。 开天辟地,造化无量,理应获得功德。 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一切,都是谢怜的孩子。 因此,在她获得回报之后. 本然的想多帮帮这个世界。 所以. 她以大伟力,将这个开辟的天地与浮生古星链接。 有大福缘着如果能够来到这里便能获得大造化. 那么造化是什么的? 造化便是小金乌获得的《金乌圣火决》. 不过此《金乌圣火决》肯定和小金乌的《金乌圣火决》不一样。 而是专属于此方世界,此方人道体系的《金乌圣火决》. 她打算赋予的此方人道体系《金乌圣火决》一缕金乌精血。. 让此功法有了太阳真意。 当然了,这一缕金乌精血可不是小金乌的,她可舍不得。 而是她开辟此方天地的同时,小金乌也帮忙了,这种开辟时留下的烙印形成的“神意”金乌的一缕精血。 这滴金乌精血可是货真价实的,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仿佛赤金色的琥珀一般飘浮在秘境中央。 隐约可见血滴当中有一只迷你金乌,不断的翻腾、咆哮,散发出强横无比的威压。 就连周围的虚空都在簌簌颤动,似乎不堪承受这股可怕的威压。 不过在看到谢怜头顶上的小金乌之后,瞬间老实了,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谢怜抬指一点,将《金乌圣火决》的心法打入了神意金乌精血当中。 如此一来,那个获得奇遇的人在炼化金乌 精血的同时,便会自然而然的获得《金乌圣火决》。 碎裂的天穹,干涸的大地、流淌的岩浆、荒败的花草、咆哮的金乌精血…… 一方天地就这般在谢怜的手中成型。 —— 接下来就是造化因果了。 给这个天地给予一个合理的来历。 谢怜一边在天地中渡步,一边思索起来。 说到金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洪荒神话中的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 这两人正是在太阳星孕育出生的三足金乌,算是金乌始祖,且一生经历辉煌。 曾为紫霄宫中三千客,聆听过鸿钧道祖传法。 又整合洪荒各路妖族大能,建立空前强大的妖族天庭,统治三十三重天,与巫族争霸。 这里面有太多的故事可以挖掘。 除他们外,就是妖皇帝俊的十个儿子,演绎了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等传说。 没错,就用金乌太子这个身份! 谢怜很快想好了故事的脉络,给这滴金乌精血编造一个洪荒妖族天庭金乌六太子的身份。 她以此为根据,造化出一系列残缺的画面,打入金乌精血当中。 这样当获得奇遇的人炼化金乌精血时,便会自动接收这部分残缺的画面,下意识就会认为这是那只金乌生前的记忆片段。 宝物有了,因果有了,最后剩下的就是悬念。 谢怜并不打算将这个第一次打造出不完美的天地就这么草草了事。 之后她会将其开辟成完美的天帝。 她要设置一个悬念,给人后续探|索的期待。 这个悬念设置起来很容易。 谢怜直接在天地最深处的空间壁上显化出一扇大门,表面纹刻着非常玄奥的火红色道纹。 如此一来,那些闯入秘境的人必会认为这是天地第二重的入口。 至于要不要真的弄一个第二重。 那就要看谢怜的心情了。 最后一步完成,谢怜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也算是对得起开辟天地获得功德的回馈了。 至于哪个幸运儿能够得到造化,那就不知道了。 —— 一切完毕之后。 谢怜带着小金乌回到了祖洲扶桑树。 她又观察了一波金蝉子,发现在自己出游的这段时间,金蝉子那边的世界已经过去了百年。 她成功立起了妖学府..让妖亦有妖道。 虽然不够圆满。 但是谢怜内观青铜鼎之上,云气扶摇,形成了招妖幡的虚影,虽然未曾凝视,但是也不会消散。 在必要时刻,她能够使用.. 福至心灵。 谢怜觉得自己暂时不应该在山河社稷图世界里待了,而是回到画外世界游历了. 临走前. 她最后留了一缕造化气息给金蝉子,同时吩咐小金乌多关照金蝉子 画外世界。 水晶宫~~ 和谢怜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时间都没有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不过从画中世界出来之后,她再看此方天地,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相比于之前的迷茫,她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造化此方天地. 天庭,地府,让其完善,成为,回归,应有的秩序。 悠然间过去了半个月。 期间,老龙一直邀请谢怜赴宴论道. 谢怜对其讲的天外天很感兴趣。 老龙也很乐意为谢怜讲解。 因为他觉得,谢怜越是不知道,就证明其越是上古时代年代久远“古仙”.甚至有可能追溯到传说中的神话时代。 听老龙讲解天外天。 谢怜觉得这和自己山河社稷图之内的无量大世界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世界体系不同,法则不同,但是终究殊途同归,同属于山河社稷图,同属于她这个创世母神。 这个世界的天外天,本来也是一体的 她有点想去天外天看看。 不过,因为世界体系不同的缘故,似乎去天外天很麻烦,还需要转世投胎.. 当然了,还有各种各样别的方法,不是只有转世投胎这一种方法。 但是,谢怜暂时不想去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 谢怜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同时福至心灵,造化使命,自己需一路向东. 这次她没带祝青青。 不是觉得她麻烦,而是,青铜鼎内云气形成了一些画面故事,告知自己祝青青当下有属于自己的机缘。 她与小龙女敖小玥已然成为闺中密友,这是大福缘,久久相处,沾染龙气,或可化龙。 虽然说她能与小龙女成为闺中密友,原因是因为谢怜和老龙的因果关系。 但这也是祝青青本身的机缘。 同时云气形成的画面故事之中,祝青青和白素是在一起的。 谢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把白素的位置告诉了小青,并且拿了一小瓶金酒告诉她若是去青屏山见到白素之后把这酒给她并将其与众妖分享。 这金酒就是泡金蝉子的酒。 此时此刻,金酒已非凡酒。 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喝一口,就活一千八百年. 她已经给祝青青已经喝了一口. 这孩子之前比较倒霉,如果不给她喝,她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走就走。 告别了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得小青。 对自己恭敬有加,如同挚友的老龙。 精灵古怪,元气满满的小龙女 谢怜继续了她的游方之路. 此去东行,她依旧没飞,更没使用纵地金光,而是和以前一样,行走于山河大地. “咦?那里阴煞怨恨之气浓郁,但当中确蕴含着功德之光同时存在,真是妙哉.” 本来以脚丈量天地,悠哉观赏景色的谢怜突然心有所感。 法眼观去,千里之外,阴气,怨气以及功德之气揉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景观。 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和自己福至心灵,造化使命需一路向东有关. 也和自己立地府有关. 大离国,乾国的附属诸侯国. 长安县。 长安县是大离国内陆的一个下等县,人口还不到十万人。 县内最知名的人物便是从朝廷三品高官致仕的张员外。 张员外为官时两袖清风、风评极好并且乐善好施。 时常接济穷苦百姓,被长安县的一干生民奉为张大善人。 声名远扬。 前段时间张员外过世更是来了不少郡里县里的大人物。 连传说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爷都特地派来了使者前来哀悼。 着实让平常没见过啥世面的长安县百姓大开了一番眼界。 只是最近张员外一家似乎并不太平,先是府里的三爷一家离奇暴毙。 紧接着便是大爷了邪。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嘴里嘟嘟囔囔的嚷嚷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让一众长安县的吃瓜众好奇不已。 张府,装饰颇为典雅的会客大厅。 一位面相随和的威严男子正在跟一个道袍老者交谈着。 随和的威严男子正是当今张家的主事人张家二爷张崇景。此时二人眼满是凝重之色。 “陈真人,望峰观的声名在我吴郡如雷灌耳。观内的真人亦是道法高强,此番我请陈真人下山实在是我张家遭逢大难。面临灭门之危啊。” 张崇景的脸上一脸苦涩。 那唤做陈真人的道袍老者捋了捋胡须。 颔首道:“不知张二爷传唤贫道所为何事?” “唉,家丑不可外扬!一些事情,我张某人实在是羞耻于说出口啊。” 张崇景面色难看,不由得一阵唉声叹气。 陈真人摇了摇头,摆手道:“二爷不说个原委,我如何为你张家消难?” 张崇景面带犹豫,思虑了良久。沉沉的叹了口气。 哀声道。 “唉,一个月前。家父病危。 将我兄弟三人传唤至病榻前。 准吩咐后事。 由于老大生性懒散,只好玩乐。 老三又不成器。 是故家父便欲将家主之位传于我。 让我继承张家的这一片基业。 哪知老大和老三对此事颇为不满,虽然当场没说啥。 但是在我外出行商时,传来家父病危的消息。 待我赶回张家时. 我张家已尽皆缟素。 家父虽身体不好,但是撑个个把月时间还是有的。 我心顿生疑惑,便四下打探,我威逼利诱,才从一下人口得知家父过世的真相。 竟是被老大和老三这两个畜生活活饿死在了床上啊!” 似乎是想起了张老员外的悲惨遭遇,张二爷竟然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陈真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老员外这是含怨而死,从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看来。怕是已戾气颇重。 恐怕已经化为了厉鬼。不报的心怨恨,怕是不会退去。” 张崇景心一惊,连忙拱手道:“敢问张真人,不知该如何化解家父心头怨恨啊。” “与张老员外死亡一事相挂钩的人全部偿命便可。” 幽幽的声音传来,让张崇景不由得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那莫非是我张府几十口人要死个大半?” 张崇景打了个趔趄,身子骨都是一软。 “嗯。”陈真人淡漠的点了点头。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老大老三罪该万死,但我张家其余人都是被逼迫的,他们无辜啊!还请陈真人教我。如何才能保的住我张家众人性命?” 陈真人摇了摇头。 “张二爷,此事乃张府的内部家事。我一方外之人亦不好干预此事。且从张老太爷手段来看,怕是道行不浅。贫道亦无十分把握。” 张崇景咬了咬牙,朝着陈真人弯腰作了一揖。 “陈真人愿意助我张家度过这一劫,我张家愿意奉上白银供奉三千两,且家父在世为官时,曾收录了一份术法《冲灵剑法》,我愿以此为报酬,求得张真人出手相助,不论成败。报酬我张家双手奉上!” 陈真人不由得一阵动容。 他名唤陈戏衣,是吴郡大派之一望峰观的长老。 一身修为达到了惊人的先天境界,在整个吴郡都是地位不低。 能让他动心的东西少之又少。而术法,便是例外。 在大离国上百个修行势力手,掌握的术法便是少之又少,并且从不外传。 但凡有泄露给外人,便会遭到那个门派的举派追杀!由此可见术法的珍贵, 即便是望峰观这个在离国都颇有些小名声的门派。传承术法亦不过十余门而已! 而多一门术法,便是多了一分手段,多了一分实力。 是自己得了门新术法,献给观主,说不定成为副观主都是有着很大的希望,再不济也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赏赐。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术法可否先行一观?”。 他也不是蠢人,在没有确认到术法真伪性的时候,是绝不会先行松口的。 毕竟厉鬼这东西,就是他对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见得陈戏衣动容,张崇景心一喜,有戏就成。 只要能保得府宅安全,一份对他来说算是鸡肋的术法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道:“陈真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陈戏衣点了点头。 说罢,便身朝着内宅走去。 约莫半刻钟后。 张崇景捧着一个绸缎裹着的锦盒走了出来,陈戏衣强压住自己心的兴奋。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张崇景揭掉绸缎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书籍。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冲灵剑法》!他从锦盒拿出这本古籍,将它递给了陈戏衣。 陈戏衣迫不及待的接过,翻开古籍便是查阅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咳咳,陈真人以为如何?”一道轻咳声唤醒了入神的陈戏衣。 陈戏衣尴尬的点了点头, 不动声色的将古籍收入袖。满意道:“不错,是真品!”。岂止是不错,便是镇派三大术法亦不过如此。这一下真是赚大发了。 见着陈戏衣的小动作,张崇景亦不吱声揭破。 陈戏衣是修炼有成的修士,自己只是一个凡人。 奈何不得他。只得寄希望于他拿了自己的东西能信守承诺解决掉自己的麻烦。 “那我张家一事?”张崇景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收了二爷的礼。贫道当竭尽所能为二爷排忧解难。”陈戏衣信誓旦旦。 左右不过一厉鬼,自己还是有希望降服的,实在对付不了,跑路便是了。 届时张家一家人被索命那便与自己无关了。 张崇景心大喜,再度躬身一礼:“那我张家老少几十口人的性命便全交付给陈真人了!” 陈戏衣捋了捋须。 郑重的点了点头。 道:“必不负二爷所托!厉鬼出行一般在晚上,待我收拾一番手段,至深夜,便可将张老太爷降服!” 张崇景低头沉思了好一会:“不知可否留的家父性命?” 陈戏衣摇了摇头:“人即已死,何来性命?更遑论已化为厉鬼,唯有魂飞魄散耳!” 良久 只见得张崇景幽幽的叹了口气:“为保证府众人安全,一切但凭真人处置。” 深夜,张家府宅上空乌云翻滚。 张家府宅宅门大开,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四周阴气缭绕. 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吹过。 平日还算热闹的张家府宅此时寂静无声,显得分外阴森。 陈戏衣一身道袍,背上负着一柄长剑。 左右矗立着两个小道童,端坐在府宅的正央,闭目养神。 周围是一脸紧张的张家二爷与几个胆大的家丁护卫,手执利刃。 小心翼翼的环视着四周。 陈戏衣心颇为不屑。 一帮凡夫俗子,刀剑能对付厉鬼,那还要他们这些修士干嘛? 不是多此一举?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创立地府,太阴娘娘天符宝印 虽然心腹诽。 但陈戏衣还是打起精神来。 细细的感知着四周,毕竟厉鬼非同一般。 一个不慎,便是他也有性命之危。 就在这时,一股渗人的阴风平地而起。 狂风大作。 府内照明的灯笼、蜡烛全部被吹灭。 张府陷入了一片黑暗。 陈戏衣神色凝重。 周围几人更是不堪。 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毕竟是一介凡人。 哪里曾见过这番场面。 他站起身来,一身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怒喝一声,斥道:“张老员外,既已故去。又何必眷念红尘,化作厉鬼,祸及子孙?” 一道虚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上,身影满面狰狞,骨瘦如柴。 冲天的怨气席卷整个张家的府宅。 张崇景更是一声惊呼:“是家父!” 显然是认出了这厉鬼的身份。 随即一阵沙哑的嗤笑声响起, “祸及子孙?老夫恨不得这帮畜生死个干干净净!莫非以为请个修士过来我就奈何不得他们了?” 他好像是看到了院的张崇景,当下满面怒容,怨气更盛。 也不多说。当下便化为一阵阴风向着张崇景袭去。 “小心!” 陈戏衣大喝一声。 此时的张崇景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厉鬼完全无视于他,他心不由得生怒。 当下一声怒喝:“剑来!” 一道寒光掠过。 负于身后的宝剑冲天而起。 风驰电掣的向着厉鬼斩去。 见飞剑来袭,厉鬼忙身抵御。 终是救了张崇景一命。 见张崇景得救,陈戏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即心默念。 飞剑复归原位。 陈戏衣双手结印,一道真火在他掌生起。 阴冷的张家府宅霎时便多了一分暖意。 细细的火苗在陈戏衣手迎风而起,越燃越旺,当下便有一人大小。 “九龙御火术!” 陈戏衣轻轻的一掌推出。 火苗一分为九,化作九条火龙。 这正是望峰观镇派术法之一的九龙御火术。非长老不传。 九条火龙迸射而出,向着厉鬼袭去。 见避无可避。 厉鬼一声长啸。 阴风大盛。 当下便是向着火龙扑去,他竟是选择了硬碰硬! 火龙与厉鬼碰撞在一起,阴与阳的力量在虚空对峙着。 遥遥看去,火龙强势的压制住了厉鬼的力量。 炽热的温度让厉鬼凄厉的哀嚎着。 原本凝实的身影愈发虚幻,哀嚎声越来越小。 厉鬼的身影也渐渐的消失在了火龙。 陈戏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九龙御火术的消耗十分巨大。 即使修为高深如他运用起来也异常吃力。才这么一会他便感觉虚脱了一般。 是厉鬼再撑一会,胜负还犹未可知。 所幸不负众望,终于是将这厉鬼打的魂飞魄散。 既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张府的报酬。 再也当为这长安县的百姓除去了一患。 身旁的道童连忙上前搀扶住虚弱的陈戏衣。 他向着惊魂未定的张崇景拱了拱手。 说道:“张二爷,不负所望。这厉鬼已是被贫道打的魂飞魄散了。” 张崇景点了点头,显得有点木然。 陈戏衣不疑有他,只当张崇景是见了自己父亲的亡魂被自己打散一时无法接受。 当下便身准回厢房休息。 顺便钻研一下新得的术法。 似乎一切都开始重归于平静。 谁知。 刚过身去。 放松警惕的陈戏衣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吃力的低下头。 只见自己的胸膛不知何时被一只鬼手穿透。 诡异的阴气钻入体内肆无忌惮的破坏着陈戏衣的生机。 他艰难的过头。 只见原本木然的张崇景此时满面狰狞,浑身上下阴气缭绕。 阴森的目光满是寒意。宛换了一个人。 “你你.是你” 陈戏衣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崇景。 嘴唇嚅动着想说些什么。 但是钻心的疼痛让他说句话都很是艰难。 “哈哈哈哈,臭道士。没想到吧。你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了不成?” “张崇景”放声大笑,眼神满是得意。 随即鬼手陡然发力。 重重的打在了陈戏衣身上。 将他远远的甩了出去。 狠狠的撞在了院的石墙上。 “噗嗤”一声。 陈戏衣一口鲜血吐出,气息越发萎靡。 “师傅!”。 两个小道童连忙追了上去。 从随身携带的包裹掏出了一个白玉小瓶。 倒出了两粒晶莹剔透的药丸。 扶住陈戏衣便是喂了进去。 旁边众家丁护卫见状亦是慌了神,都意识到此张崇景可能非彼张崇景。 忙四下逃窜。 “张崇景”不屑的一笑,数道黑暗匹练疾射而出。 狠狠的击打在逃跑的众人身上。 一众人都是凡夫俗子,哪有陈戏衣那般本事,当即便是昏了过去。 生死不知。 服用了药丸的陈戏衣缓缓的回过神来。 他注视着场的“张崇景”。 面色难看的道:“你你竟然已经修成了鬼将?不!这不可能?新死之鬼怎么会如此快便修成鬼将?” “张崇景”摇了摇头。 哑然失笑:“我的确是没有修成鬼将。修成鬼将。对付你不是易如反掌。何须如此算计?” “那你一介厉鬼如何有鬼将附身之能?” 陈戏衣颇有些不可置信。 鬼物本性喜阴厌阳。 所以一般在夜间活动。 白天则藏匿在阴暗之地。 而鬼将不同,鬼将威能,堪比神府境真人。 可随意附身支配寄主。 与常人无异。 此等鬼将,便是他望峰观的观主望峰真人来了都需要掂量一二。 更遑论他区区一介长老,陈戏衣满脸苦涩,打了一辈子的鹰,今日终是被鹰啄了眼。 不仅一条大好性命要搭在这。 还连累了两个好徒儿。 “早年老夫在朝为官时,曾有幸得一真人赐予一宝物。名为养魂玉,有温养魂魄、吸收魂力之功效。老夫死后,白天便藏匿于这养魂玉,晚上便吸收月之精华,修炼鬼身。借助这养魂玉,短暂时间附身一个凡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张老员外颇有些唏嘘的道。 “原来如此”。 陈戏衣一脸苦笑。 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自己既然栽在了一件宝物上。 “贫道还有疑惑,不知老员外可否为我解答?” “说。” “老员外化为厉鬼,只为平自己心怨气。如今首恶已诛,按理来说怨气已消才是。老员外为何还要对张二爷痛下杀手?毕竟是你的血脉” 陈戏衣有些不解的道。 从头到尾,张老员外的首要目标一直是张府二爷张崇景。 而不是张家的其他人。 “首恶已诛?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个逆子才是最大的首恶。他不死,我怨气何消?” 似乎是激起了张老员外心的激愤,一双阴森的眸子逐渐化为血红色,身上的气息也开始渐渐浮躁起来。 “还请张老员外赐教。” 似乎是找到了倾诉的点, 亦或是大局已定,胜券在握。 他也不在乎再浪费这点口。 “一个月前,老夫病危。将三个逆子唤至床榻前,嘱托后事。谁知老大和老三不满我将家主之位传于老二,对我不管不顾,还不允许下人探望。硬生生的将我饿死在床榻上。这便罢了。老夫本就是一待死之人,早死两天晚死两天又有何区别?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 似乎是重新想起了昔日那一幕,张老员外的眸子越发猩红了起来,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在我下葬那天,来了一游方道士。 前来拜会老二。 那道士上来就展露本领折服了老二。 他与老二说。 待我下葬时。 只需将我尸身碎为五段,面朝黄土,分开下葬。 便可保家宅无忧,长命百岁、财广进。 老二信了他的言语,财迷心窍,竟然硬生生的将我开棺分尸。 随后他竟然又对家产起了贪心。 竟在那邪道的怂恿下使用旁门左术咒死了老三一家人,吓疯了老大,独占了整个张府。 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老夫生前蒙一真人恩赐养魂玉。 机缘巧合之下化为了厉鬼,老夫前来复仇,那邪道也有两分本事,竟险些与老夫同归于尽。 但还是被老夫大卸八块,老夫躲在玉修养了一段时间。 才让这逆子多苟活了几日!” 话罢,张老员外的眼角竟流出了两行血泪。 陈戏衣亦是愣在了原地,没想到其还有这番曲折。 张家二爷竟然干出了如此丑事。 也难怪张老员外怨气难消,非杀他不可。 这要是换成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而自己在事先没有了解事实的情况下插足其,也活该有此一劫。只是. 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小道童,艰难的挣扎着站起身来。 旁边二人连忙搀扶住。 他向着张老员外弯腰作了一揖。 恭声道。 “此番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贸然插手老员外家事,是我的不对。 我愿已性命相抵。 请老员外饶过我这两个小道童。 放他们一条性命。陈戏衣感激不尽。” 两个小道童是他自幼在野外捡来的。 他没有娶妻生子。 便将两个小道童视亲子。 如今自己将死。 却还希望能保得他二人一条性命。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小道却童异口同声道。 “我们二人愿与师傅同生共死!” 这顿时让陈戏衣感动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副师傅情深的场景!” 张老员外张狂的狞笑着。 阴风大作,沙尘四起。 一股肃杀之意迎面袭来。 “放他二人一条性命?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今日在场之人,全部都要死!” 他生前曾官至三品大员,如何不能得知朝廷对妖魔鬼怪的打压? 今日但凡有人将他的消息给泄露出去,不日恐怕便是朝廷异士府的围剿,而只需要在给他三天时间。 他便是有的把握突破鬼将之境,一旦晋升为鬼将。 只要不大造杀戮,朝廷便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随即也不再多说。 只见他抖了抖袖子,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声传来。 几只面向狰狞、凶恶的小鬼从张老员外袖爬了出来。 泛着绿光的眸子满是对新鲜气血的贪婪与渴望。 猛的分开朝众人扑去! 眼见求饶无效,陈戏衣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正欲拼死一搏试图换取一线生机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张家府宅上空忽然响起。 异变陡生!. “叮铃.叮铃” 飘渺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铃铛每响一声。 众人的心跳便随着跳一下。 不知不觉便陷入了铃铛的节奏之。 “大胆阴魂!竟敢扰乱阳间秩序,袭杀生人。还不速速束手?” 一道呵斥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只见,不知何时,张家府宅央多出了一道气质出尘,淡然,如烟云一样飘渺的身影。 这身影青丝如瀑,冷艳高贵,身穿白色道服,冰清玉洁,不似凡间的女子,宛如月中的仙女,亦像是龙宫龙女。一头黑发飘扬,整个人神圣美丽,倾国倾城。 手握着一截赤金色的锁链,散发着煌煌大日之气。 不知为何。 张老员外从这道身影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压迫感,好似天敌一般。 潜意识在呼唤着他。 “逃!赶紧逃!” 一旁的陈戏衣亦是惊慌不已。 这道身影便是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好似突然出现一般。 而且他发现这道身影阴气缭绕,显然不是生人。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 只见那道身影柳眉微蹙,看向了那几只正在行凶的小鬼。 当即冷哼一声。 随即手锁链轻轻一挥。 化为一道匹练狠狠的抽打在几只小鬼身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袭来,几只小鬼被打的皮开肉绽。 差点便魂飞魄散。 当即便四散逃逸。 飘渺身影淡然一笑,当即便运转神通,素手轻挥,有一道白光浮现,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幡杆如那宫大梁,幡面招展,其上空空蒙蒙,似有黑白二气,黑白二气之中,却有碧绿蝌蚪小文来回游动。 轻轻挥动,这幡便将几只小鬼擒住. 下一刻.. 在张老员外以及众人惊愕的目光。 碧绿蝌蚪小文竟如同活了般一口便将几只小鬼吞入了肚。 露出享受的表情。 “嗝。” 这一声饱嗝让在场的人与鬼都是毛骨悚然,汗毛竖立。 “几只小小的孤魂野鬼,也敢在阳间作乱!” 当即便是将目光落在了张老员外身上。 老员外只感觉一阵心悸。 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飘渺身影从怀掏出了一纸公文。 目光停顿了一下,打量了张老员外一眼。 淡淡的道:“你可是长安县张顺昌?” 张顺昌有点摸不清楚这道飘渺身影的来历。 但还是答道:“老夫正是。” “嗯。那就没错了。” 飘渺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念道。 “张顺昌,男。离国吴郡长安县人氏,生于大离历永业元年,二十七岁进士,官至三品参知政事。在任期间风评上佳,政绩斐然。生死簿上享有阳寿六十九载!今日你阳寿已到,奉太阴娘娘之令。本座特地前来勾魂拘魄,前往阴曹地府!张顺昌,跟本座上路吧。” 众人顿感疑惑。 这飘渺身影究竟是什么来历? 生死簿又是什么? 娘娘又是谁? 阴曹地府又是何方势力? 哪知张顺昌不屑的哈哈一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仅凭你一面之词。便想让老夫束手就擒?我管你是什么来历,先胜过老夫再说。” 虽然刚才那一幕着实是吓了他一跳,但他张顺昌是谁?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先下手为强。 当即便是幻化出数十张鬼脸向着那道飘渺身影袭去。 那道飘渺身影见张顺昌出手。 眼神闪过一丝愠怒。 呵道:“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阴魂。竟敢公然袭击太阴娘娘所辖地府鬼差” 话罢。身子一抖。 手锁链挥出,击打在迎面袭来的鬼脸上。 锁链划过之地,鬼脸尽皆烟消云散。 抽散了张顺昌的攻势后,金色锁链去势不减。 向着张顺昌杀去。张顺昌可是知道自己那道攻势的威力,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被化解,这道锁链显然不是凡物。 他眸子满是凝重。 当下打起一万个小心。 忙运起一道鬼力屏障,欲挡下这道锁链。 飘渺身影颇为不屑,嘴角微微扬起。 就凭一个小小的厉鬼,还敢反抗地府。 这锁链可不是一般的锁链,而是拘魂链,对阴魂这种鬼物可是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只见拘魂链轻而易举的便穿透了张顺昌的鬼力屏障,狠狠的抽打在张顺昌身上。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传来,张顺昌被拘魂链抽的倒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原本凝实的魂体此时都虚幻了不少。 显然这一下抽的他是元气大伤。 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 这飘渺身影不是自己所能对抗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不,是鬼命。 心有了主意,张顺昌说干便干。 这仇等自己修成鬼将回来再报也不迟。 当即便化为一阵阴风,向着张家府宅外窜去。 飘渺身影亦是察觉到了张顺昌的念头,眉头一皱。 这要是让你跑了那自己也就不用在阴曹地府混了。 当即挥舞拘魂链。链子迎风而长。 很快便追上了张顺昌,又是重重的一下抽打在张顺昌身上。 当即便将张顺昌从天上抽了下来,又是好几鞭挥过,凄厉的鬼哭狼嚎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分外渗人。 几鞭子下去,原本凶厉无比的张顺昌此时已奄奄一息,魂体都已呈透明状。 让人毫不怀疑再是一鞭子下去便是会魂飞魄散。 见得张顺昌没了反抗的能力,飘渺身影上前一步,默念一声。 拘魂链当即便将张顺昌束住。将他擒了回来。 一旁的三人完全是看傻了眼,这还是刚才那个凶厉无比的张老员外吗。 怎么在这只恶鬼手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是被擒拿? 这个恶鬼莫非是堪比神府境真人的鬼将? 一想到这,三人嘴角都是露出一丝苦涩,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这还怎么玩? 换成张顺昌,他们还有一搏之力。 现在换成了这个鬼将,他们彻底的绝望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没见强势如张顺昌也是差点被收拾了个魂飞魄散吗? 更别说他们了。索性原地等死。 飘渺身影握住锁链,一头则是栓住了张顺昌。 望着那虚弱的鬼影。她摇了摇头。 这便是对抗阴曹地府的下场,不是张顺昌魂体有点特殊,对她有大用。 早让他魂飞魄散了。 随即看了一眼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三人,颇为不屑,这便是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么? 真是够弱的。 任务完成,正欲身离开。 只见那老者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朝着飘渺身影鞠了一躬道:“多谢尊驾救命之恩,在下望峰观长老陈戏衣。” 旁边的两位道童都快无语死了。 这凶神明显对他们没有兴趣。 都看到人要走了,不,是鬼要走了,命保住了,你还主动冒了出来。 万一人家看你不顺眼反手就给你宰了怎么办。 这可是一尊鬼将啊。 飘渺身影颇有些诧异,这人胆子还挺大。 当即便问道:“你可是有何事?” 陈戏衣清了清嗓子。 道:“首先一来谢过尊驾救命之恩,二来是有一些事相询,不知这阴曹地府是何方势力,尊驾又屈居何位?” 飘渺身影心盘算了一下,这倒也是个打出地府名声的好机会。 思虑了一会, 当即道:“阴曹地府是生人死后所要前往的地方, 阳间有朝廷管制着生人,阴间自然也有着地府管制鬼魂。 人死后需要重归地府,不得在阳间逗留。 再由地府判官审判其一生功过,是超脱尘世,还是重入轮回,亦或者沉沦地狱永不超生皆由地府裁决。 地府由至高无上的太阴娘娘统治。 有五方鬼帝镇压四方。 有十殿阎罗王掌管地狱,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拘魂锁魄。 有百万阴兵维护地府秩序,征讨不臣,至于本座,只是无常殿下辖的一个小小底层勾魂使罢了。” 三人听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府还真是可怕至极。 先不说她口那位至高无上的太阴娘娘。 光是那五方鬼帝便是极端恐怖的存在,能以鬼帝为名号。 恐怕是一只手便能覆灭一方地域,更不用说能统领五方鬼帝的太阴娘娘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以眼前这飘渺身影这一身鬼将的修为都只能成为那所谓的无常殿勾魂使,那其上是不是会有更多可怕的人物。 三人不敢细想,越想便越发是感到害怕,这般恐怖的势力之前为什么没有耳闻。 他们也没怀疑这飘渺的身影会去骗他们,毕竟强者完全没有必要去跟弱者撒谎。 只是他们可能完全想不到这飘渺身影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见得三人被相信了,飘渺身影心暗自一笑。 看来谢怜娘娘的倒果为因成功了.. 自己是娘娘以道果加持一缕造化之气以及青铜鼎云气所化,目的就是为了辅助娘娘建立地府。 如今看来,第一步算是比较顺利的. 当即也不再多说,毕竟只有神秘的东西才比较唬人。 当下便是拉了拉手的锁链,在三人的注视,三个闪烁,便是已消失不见。 三人望着已不见踪影的两鬼,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大起大落之下,颇有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是陈戏衣的脸上却满是凝重,今日从那人嘴得知阴曹地府的存在,实在是过于震撼。 心感慨此后这离国修行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随即又望了望瘫倒在地晕厥过去的张家二爷,陈戏衣上前便是踹了一脚,“呸”的一口痰吐在了张崇景脸上。 骂道:“真是个败类!”。 随即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吩咐道童启程回山。今天发生的事他要回去好好跟观主商量一下。 风雨欲来啊。. 一条阴森的小路上,两道凡人见不到的身影正缓步前行着。 正是刚从张家府宅出来的二位。 那道飘渺的身影便是谢怜以太阴娘娘道果加上一缕造化之气和青铜鼎内的云气所化的鬼差。 在帮助自己办完事禀告完毕之后,谢怜暂时将其放入到了山河社稷图世界之中。 说起来,之前谢怜的道果发出启示。 她知道,立地府的时刻来临了。 身为妙果素月天尊,她是道教神话中的月神:太阴娘娘。 如今,道果感召,造化来临. 她已经明确了建立此番世界阴间秩序的重任。 在将鬼差收回山河社稷图世界之中后。 谢怜突然心有所感,抬头仰望皓月 只见月华点点洒落~ 一道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青铜印便悬浮在谢怜面前。 她取过玉玺,仔细打量了一会,玉玺为黑色,上面雕刻着各种阴间的奇珍异兽。 上面写着“太阴娘娘天符宝印”. 而中间则是刻画着宝诰. 其中内容,与谢怜契合,心心相印。 至心皈命礼。广寒至圣,紫光上真。主北极之阴阙,掌人生之魄体。明分长短,致吉凶有缺有圆;显示灾祥,降祸福无差无忒。巡游不住,玉兔周游于九道;辉照无穷,素魄全击于行方。凡承运照,实荷生成。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月府素曜太阴皇君,慧光朗照天尊。 三光照耀万物生,天和地合得安宁。敬畏长存心恭敬,涤荡乾坤日月明。 至心称念妙果素月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谢怜知晓自己目前根本达不到宝诰描述之境,之德。 收回思绪。 在得到太阴娘娘天符宝印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也获得了一方世界. 这个世界,便是她能够立地府的根本. “阴曹地府鬼门开!” 只见原本平静的虚空突然发生剧烈的波动,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般,不消一会。一道幽暗的门户便在虚空浮现。 谢怜也不犹豫,当即拉住身后的张顺昌。 直接便是踏了进去。 谢怜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 发现四周是灰蒙蒙一片。 既没有传说的鬼门关,更没有忘川河。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根谢怜印象的地府差距十分巨大,这简直就是一块蛮荒之地。 但步入其,谢怜明显感觉到纯粹的太阴之气。 没有任何的戾、煞、怨、毒种种云云负面的无名烦恼之气. 很明显的就是她身后的张顺昌,状态恢复的特别快。 之前差点被她创造的鬼差打的魂飞魄散,萎靡不振。现在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精神了不少。 或许,这就是亡者生存的世界。 由于此界轮回才刚刚开始复苏。百废待兴,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通过努力去完善。 至于为什么收张顺昌. 因为以道果观之,张顺昌乃是三世善人,灵魂特殊。 虽然境界只不过是鬼兵境,但是潜力是很大的。 他颇具功德。未来可成七品鬼神位。 这境界,是她立地府之后,道法自然产生的境界. 这家伙虽然有成为鬼神的潜质,但是也不能让他太轻松了就端上这个铁饭碗了. 因为之前她法眼观阴气,怨气以及功德之气揉淬的其实就是这个张顺昌 哪怕你再试好人,被这样整死,能没有怨气吗? 有没有错,但是被其控制,如同寄生虫与宿主,就不好了。 因此她对其进行一番点化。 “阴魂张顺昌!” 张顺昌连忙答道:“太阴娘娘,小人在!” 谢怜觉得有些好笑,看来经过之前自己创造鬼差一阵毒打,让这家伙的怨气都没打没了不少. “张顺昌,你本三世善人,有功德在身。按照地府惯例,是可以直接去一户富贵人家世投胎为人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谢怜挑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张顺昌是个人精,虽然两袖清风,但是也最擅于察言观色。 不然又怎么能坐到参知政事的高位上,她如何不能得知谢怜话有另有他意。当即拱手道:“小人一切但凭娘娘吩咐!” 谢怜点了点头,嗯,不错,上道。 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会。 她开口道。 “除了转世为人意外,你还有一条出路。你三世行善,这种品性阴曹地府也是不多的。且我观你修为也还算不错,刚好清雪,也就是刚刚擒你那鬼差,手下还有一个空缺的,做她的下属。虽不入品,但也可算是地府鬼神。享长生不老,你可愿?”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蜉蝣天地图,天外天灵根修仙体系 张顺昌听了心头也是一愣,当即心开始盘算着。 之前听他与那道士交谈时对这阴曹地府也有耳闻。 这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势力。 之前那清冷女子的实力根本就深不可测。 眼前这位太阴娘娘一挥手就把她招入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虽然他不懂,但是就如同神话传说的大神通一样。 这太阴娘娘肯定是神话级别的仙神。 加入了地府,便是有了一方大靠山。 在这妖魔鬼怪人人喊打的世界也算有了一方依靠。 长生不老是不是一个幌子,他不知道,但是光是他处在此界感觉吸收鬼气的速度明显增长便是求之不得的好处了。 他有把握,在这片空间,他能很快的修炼有成。 当下也不在犹豫,便是双膝跪地。 朝着谢怜深深一拜:“承蒙娘娘不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谢怜淡笑,将清雪从山河社稷图之中召唤出来。 当看到清雪. 张顺昌本能的有些腿软。 相比太阴娘娘温婉,柔和的气质,这位跟煞神一样,而且实打实的揍了自己。 清雪只是淡淡的撇了张顺昌一眼. 而后转身恭敬的对谢怜行礼道:“娘娘~” 谢怜颌首,素手轻挥。 一道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纸张浮现在清雪面前。 这上面写得是任命状. “今兹有离国长安县人氏张顺昌,三世行善。功德无量,且并无大恶,经鬼吏司考察。予以录用。授予张顺昌鬼神位,领无常殿拘魂使者(无品),于从九品拘魂使清雪帐前听用。” “鬼吏司敕命”五个大字便是清晰的印在了任命状上。 清雪拿着任命状仔细观看. 而张顺昌正在原地焦急的圈等待着,阴曹地府没有太阳。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生灵。寂静的可怕。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也许是半个月。这种感觉只有他当初科举皇城放榜时才有过。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的际遇。先是父母双亡,他靠着过人的天发奋读书。终于是考上了进士光大门楣。几十年宦海沉浮,官居参知政事。仕途的得意让自己忽略了对子孙的教育。酝酿出了晚年的这一出悲剧。 随即便又是化为厉鬼,被这神秘的阴曹地府降服。如今更是有望成为这其的一员。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张顺昌心中感叹不已。 便在这时,清雪终于是看完了。 她望向满脸焦躁的张顺昌. 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谢怜。 谢怜微微颌首轻声道:“就交给你了,以后逐步我会完善地府制度,造化地府生灵以及一切.” 而后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地府。 “谨遵娘娘法旨.” 朝着消失的地方恭敬一拜。 清雪看向张顺昌淡淡道: “娘娘已经同意了,鬼吏司也已经发下了任命文书。”说罢,便从怀取出了任命书递给了张顺昌,张顺昌接过任命文书。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看到其内容终于是放下心来,这鬼吏司,大概便是相当于阳世间的吏部吧。 便在这时,只见那任命文书突然化为了星星点点,撒在了张顺昌身上。摇身一变,便是化为了一副鬼差的形象,只是差服细节与颜色跟清雪的差服有点差异而已。 张顺昌亦是惊讶不已,顿时便颇感阴曹地府的神异。 挥了挥手的拘魂鞭,以及腰间的斩魄刀。感受到其蕴含的莫大威能,更是让他对地府充满了敬畏。不愧是阴曹地府啊。 随即便是向着清雪行了一礼,恭声道:“小人多谢大人提拔之恩。愿意誓死报效地府,报效大人” 清雪坦然受了一礼。 虽然地府初立,百废待兴,但是娘娘贵为天尊. 地府的未来,必然是至高无上的。 当然,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接下来清雪想到还有些基本的东西需要跟张顺昌交代一下,免得犯了地府的忌讳。 “顺昌,在阴曹地府。最大的规矩莫过于不得扰乱阳间的运行秩序。不管你生前跟谁有多大仇怨,你死后,都不得动用自己的权柄擅自报复,插手尘世间的事物。否则沾染了因果,娘娘那儿追查起来。轻则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重则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清雪意味深长的盯着张顺昌,幽幽的说道。 “小人记下了。”张顺昌郑重的抱拳道。 “其次我们作为拘魂使者,最大的职责便是拘魂锁魄。人阳寿到了,便要回归地府。一些生灵眷念阳间,扰乱阳间正常运行秩序。此乃天地不容。我等鬼差有义务将这等恶鬼擒拿归案。这不仅是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更是积累一份功德。对修行,晋升都有益处。不是你三世行善,积攒了一份不小的功德,这鬼神之位也轮不到你来做,就冲你之前敢反抗我地府鬼差,本座便是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也没人说个不是。” 张顺昌一脸惭愧,为自己之前愚蠢的举动懊恼不已。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自己好生把握分寸。我看你离晋升鬼将也就一步之遥,你找个地方好生修炼,我阴曹地府,最适合鬼类修炼。堂堂地府鬼神,连个鬼将也不是。那我地府着实是丢不起这个人。你晋升后,我自有任务安排你去做。” 清雪摆了摆手,示意张顺昌退下。 张顺昌领意,拱手抱拳。 “卑职告退!” 随即便缓缓消失在了清雪面前。 外界. 谢怜手持太阴娘娘天符宝印,感悟着天地妙理. 在获得此印,建立地府之后,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境界的升华。 同时也知道自己的下一步需要扩充地府的鬼差,制度来维持地府秩序。 如此,便能够造化获得生死簿. 生死簿是天地人三书之一的人书,又称生死册。 此书乃是阴曹地府用来管控众生灵寿命的名册,由著名鬼王阎罗王身边的副属判官所执掌. 内容记载着人世间所有生灵的名单,包含着每个人以及其他生物的阳寿期限与阴寿期限,主要专用以控制生死之用,从出生乃至死亡的所有生命信息都众在其。 现在她的地府太空了。 阴曹地府的势力扩充太慢了。很多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次需要容纳这么多鬼魂入地府,那么首先得找到鬼魂的聚集地。 并且还要求是实力不低的。不然连吸纳进地府的格都没有。 无生老祖那里倒是不错,不过.酆都已立,不可动 而且这普天之下,何其大也 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辖区领地这才是合理的。 想到这,谢怜便是想到了张顺昌。他作为这儿的地头蛇,应该对这些情况很清楚。 便在这时。她只感觉一阵剧烈的波动传来。 作为太阴娘娘。 她掌控整个阴曹地府。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她。细细感知,嘴角便是展露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张顺昌已成功突破至鬼将境界了。 当下便是一个闪烁,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的张顺昌一身强大的气息展露无遗,心尽是满意。 便在这时,感受到谢怜到来的的他忙起身一礼。 “你可知吴郡可有一些什么比较大的鬼修势力?” “鬼修势力?” 张顺昌暗自沉思。 “启禀娘娘,对于这吴郡的鬼修势力。卑职还真知道不少。” “那你说说。” “吴郡鬼修能够称得上是大势力的只有三家。 分别是长原县的阴风谷。 大谣山的长蛇洞。 以及本县的百鬼窟。 其以长原县的阴风谷最为强大。 那儿原先是一处古战场,两个大国交战之地,死伤了数万人。 然后便衍生了一众厉鬼,其有着两尊鬼将坐镇,不过那两尊鬼将不合. 倒是也无法扩充势力,其次便是长蛇洞了。 长蛇洞的洞主原来是一穷苦妇人,丈夫被欺压而死,只留下来她那么一个寡妇,饱受欺凌,无奈之下只得寻了死,化为了厉鬼。 百年间便是成了一尊鬼将,势力最弱的便是本县的百鬼窟了,一位领头的鬼将都没有,但是鬼物众多,一般势力也不敢招惹。” 谢怜全神贯注的听着张顺昌介绍着,心里头也大概有了主意。 当即心下便是有了决定。 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张顺昌,谢怜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言语. 便道:“顺昌啊,你既已成为鬼差,自当开始履行鬼差的职责。这边需要你走一遭” 话罢,便从怀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公务,递给了张顺昌。 张顺昌一脸慎重的接过,仔细察看,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生平八字,阳寿等。这哪是什么公文喔,这是一张张索命帖喔。 但也不敢懈怠,这可是自己加入地府要执行的第一件事,可不能搞砸了。 当下便对着谢怜抱拳说了一句:“属下这便前去拘拿。” “切记不得惊扰生人,扰乱阳间秩序。但有反抗者,无论生人还是阴魂。一概可行拘拿。”谢怜叮嘱道。 “卑职谨遵娘娘教诲” 话罢,便是掏出了自己的鬼差令牌。心默念,一个闪烁便是消失在了幽冥界。 这完善地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因此谢怜并不急于一时. 简略的了解了一下之后,她打算后续将这些事情过渡给无生老祖去处理。 接着她将重要的事给清雪交代了一番. 自己则是打算暂时不管这些事了。 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 谢怜还是觉得像以前一样游历山河大地舒心惬意. 福至心灵。 谢怜想继续周游. 不过她不打算用神通飞行,而是像最开始那样,以脚丈量天地。 这其中有清羽道人的影响,也有她本身喜欢如此. 手拿一本《清羽杂记》,腰间一壶金蝉酒,背上一幅山河社稷图,谢怜朝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 哪怕是走,她的脚程也不是凡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一个时辰,已经走了两千多里路.. 没有丝毫的疲惫。 “到了.应该就是这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坊市,谢怜微微颌首. 这边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据《清羽杂记》记载,这里是修仙坊市,位于蜉蝣宗山门脚下. 这个地方的修真体系来自天外天,和谢怜本身以助丹阳子、老龙等.主流的修炼体系不同. 有点像她前世看过的传统修仙体系。 这种不一样的修行者,她很感兴趣. 大部分修仙者还没有达到不食人间五谷的境界,时不时也要下山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吃食。 所以修仙坊市里也不全是修仙者开的店,世俗店铺也有不少。 谢怜饶有兴趣的逛了逛,觉得这里很不错,灵气充裕,风景秀美,又有烟火气。 所以,她直接盘了一家小店,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时间飞逝,一个月转瞬即逝. 普普通通的宣纸上,最后一笔落下,一幅意境悠远、引人入胜的山水画卷跃然纸上。 谢怜后退几步,仔细端详自己这幅刚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满意颌首:“技意神皆存,和当初创作的金乌图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果她想,赋予一缕云气,那又是一方世界的形成. 随手将刚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装裱好,挂到墙上,谢怜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到自己开店门的时候了。 谢怜开的是家杂货店,平时就卖卖一些从附近收来的山货,还有她己随手做的小玩意,生意不好不坏。 对于她来说只是为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她并不在乎这些. 在这里只是为了修身养性,感受此地风光. 开了店门之后,谢怜开始慢悠悠地打扫小店。 头顶的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道流光,还有尖锐的破空声。 谢怜停下手里的扫帚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 “最近蜉蝣山门境内的修士遁光是越来越多了,坊市也变得热闹了,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蜉蝣山脚下。 蜉蝣宗大乘老祖烛照真人六千岁大寿,大乾国不少门派修士还有散修都纷纷赶来为其贺寿观礼,连带着坊市也变得热闹起来。 坊市内,凡人和修仙者鱼龙混杂,熙熙攘攘。 “云师姐,这里好热闹啊!” 一个身穿鹅黄罗裙的娇憨少女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起来开心极了。 旁边的女孩比她年龄稍长几岁,相貌清丽,气质高冷,脸上也露出笑来。 “在山上整日修行,闷太久了偶尔下来逛逛感觉确实不错。” “嗯唔唔” 娇憨少女应和着点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来,一边往自己嘴巴里塞,一边递过来一串。 “云师姐,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云曦哭笑不得,正想拿出“修仙者不能贪图口舌之欲”之类的话来说教几句,但看到那裹满糖浆、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万中无一的天灵根拥有者,蜉蝣宗百年一遇的天才,烛照真人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 云曦身上光环无数,却也背负着常人难以体会的巨大压力。 “师尊也曾说过,修行虽然要精勇猛进,但也讲究张弛有度,一味紧绷没有好处.就今天放纵这么一回..” 云曦心中安慰自己,犹豫一秒还是接过了同伴递过来的冰糖葫芦。 当一口咬下那酸甜可口的果子,云曦彻底放松下来,和娇憨少女两人在坊市中四处闲逛。 沿街叫卖小吃的世俗商贩,为了几颗下品灵石争得面红耳赤的散修. 一切事物对身为天之娇女的云曦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有趣,不知不觉,两人渐渐越走越远。 “怜月小店” 云曦读出面前的招牌,招牌上的字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虽然她不懂书法,却也觉得无比好看,而且每个字的一笔一画间都透露出一丝丝说不出的莫名韵味,深深吸引着她的眼球。 “进去看看..” 云曦心里升起几分兴趣,领着娇憨少女走进小店。 店子不大,洁净整齐,地上随意摆放着一些竹制或泥制的小玩意。 “呀,好有趣!” 娇憨少女一眼就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住了,低呼一声直接蹲下身去把玩。 “两位仙子随便看。”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云曦耳边响起,她循声望过去,走来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女子。 此女秀美,眉目如画,犹如一曲高山流水,清新悠扬,让人心生亲近. 云曦下意识扫了一眼对方的修为,心里嘀咕一句:可惜了,是个凡人。 “修士.” 谢怜不留痕迹地打量面前这两个女孩,两人气质出尘,很明显是修士。 能够感受到,她们体内也有法力,但是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天外天,灵根修仙体系 不着痕迹的,谢怜便召出大衍图,通过二女的法力波动进行推演.—— 穿鹅黄罗裙的少女对谢怜随手捏的几个泥人爱不释手,另一名年纪比她稍大的女孩只能无奈帮她付账,谢怜已经看到对方从储物手镯中拿出几块黄澄澄的金子了。 可就在她准备接过的时候,那名女修士整个人忽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后。 谢怜顺着女孩的视线疑惑回头,发现对方看的正是她早上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 云曦从刚进门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店,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小店古色古香,简单雅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很普通。 但无论是样式还是摆设,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韵味,犹如浑然天成。 云曦觉得很舒服。 就好像泡在无形的温泉里,连体内缓缓流转的灵力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云曦一开始还以为是师尊曾说“修行之道,张弛有度”的道理起作用了,但体内灵力运转的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 这就不是什么张弛有度能解释的了。 “云师姐,买几个泥偶回去吧,摆在房间的桌子上挺好的..” “嗯好。” 云曦随口应和下来,准备掏钱帮娇憨少女结账,脑子里却还一直想着灵力无端快速运转的原因。 等到她递出银钱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在小店墙面上扫过,扫过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顿时,云曦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全部的心神瞬间被吸引进那幅画里。 眼前仿佛出现巍巍高山,云雾缭绕,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蜉蝣山。 但这也是云曦第一次如此深切贴近地观摩蜉蝣山的全貌。 天光未起,蜉蝣山蛰藏在一片幽深晦涩的黑蓝之中。 静默。 无言。 却让云曦清晰地感受到其内敛的幽暗,深邃和寂冷。 就好像一头莽荒巨兽,半阖眼睑,冷冷地注视着她。 云曦心中升起一阵幽寒冷意,但很快这股冷意便被驱散了,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 一轮红日从山顶跃起,驱散世间一切暗。 极阴,再到极阳的转变。 其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妙理涌入云曦的脑海当中,使得她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道心不知不觉发生奇妙的蜕变 “呼呼呼” 云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着,鬓角背后都被汗水给完全打湿了。 再看体内,一颗半透明的圆滚如鸡子般的金色丹丸在她丹田内滴溜溜地旋转着。 突破了,假丹境?! 云曦表情一愣,旋即露出巨大的狂喜来。 她原本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不到筑基巅峰。 而筑基巅峰到假丹境更是一大槛,一般修士在这上面卡个十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是很寻常的事情,饶是她师尊烛照真人惊才艳艳,当初在筑基巅峰也是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而她? 前后用了不到一盏茶。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绝对能轰动整个蜉蝣宗! 云曦的心情逐渐从狂喜中平复下来,她没忘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突破的。 一幅画。 面前墙上的一幅画。 她只是看了一眼画就莫名其妙的突破了?! 说出来连云曦自己都不敢相信,可这件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云曦满心的震撼,再看那幅画只觉得晦涩难明,处处都是玄机,处处都是至理。 目光移转,正对上谢怜的眼睛。 她的眼睛犹如一泓清泉,清亮透明,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心醉神迷。 那个店家女子,此时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云师姐!云师姐你怎么了?” 娇憨少女扯扯云曦的胳膊。 谢怜也眉头微皱,目光疑惑,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修士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看上她的画了? “敢问店家.” 云曦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向谢怜询问道:“这幅山水画上的落款之人,谢怜是何人?” 谢怜笑道:“是我,这幅画是我今早随手所做的。” 就是面前这个气质脱俗的温婉女子?! 这女子气质出尘脱俗,却只是一介凡人,应该是自己眼拙,根本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到底高深到什么地步了吧。 云曦心中一阵激动,她明白,自己应该是接触到了一个惊天的奇遇。 面前看似平凡的女子,无疑是一位来历非凡的大人物,在此游戏人间。 想到这里,云曦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前辈.” 谢怜一听,愣住了,然后哑然失笑,连连摆手:“仙子你是误会了吧,我就是一个凡人,可不是什么前辈..” 云曦刚想辩解,说前辈你别装了。 可她马上反应过来。 是啊,前辈伪装成凡人在蜉蝣宗山脚下开了这么一个小店,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被人认出来。 自己如果硬是要拆穿她,岂不是惹得她不开心,搞不好这机缘巧合得来的无上机缘转眼变成灭顶之灾了。 而且极有可能成为整个蜉蝣宗的灭顶之灾。 想到这个后果,云曦心里打个激灵,连忙解释:“我生平最喜欢书法字画,店家您在书画上造诣无双,让曦儿受益匪浅,当得起曦儿这一声前辈。” 谢怜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怪不得这小妞看到那幅《蜉蝣天地图》就跟看到什么似的,眼珠子都快沾上面了。 “云师姐,你什么时候对书画感兴趣了?” 旁边的娇憨少女睁着疑惑的大眼睛。 “我未入道前很是痴迷,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云曦随口扯个谎搪塞过去,然后恭敬地对谢怜道:“前辈,我太喜欢这幅画了,你可以卖给我吗?什么价格我都愿意接受!” 云曦已经打算直接扯下自己的储物手镯塞到谢怜手里了。 只要谢怜前辈不嫌弃。 谢怜却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若是喜欢,我直接送你便是,何谈买卖。” “送我?!” 云曦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吗?” “当然。” 谢怜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画技已经到了返璞归真、近乎于道的程度,此等作品信手拈来。 若是不加云气赋予,倒也没那么在意. 听到谢怜肯定的回答,云曦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 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这份无上机缘了,她是在做梦吗? “多谢前辈。” 云曦诚心诚意。 谢怜随意将画取下,云淡风轻地道:“相逢便是缘,区区一幅画而已。” 云曦郑重其事收好谢怜送的字画,又支付了娇憨少女准备买的几个泥偶,最后小心翼翼地对谢怜道:“前辈,不知道曦儿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请教您关于书法字画上的问题?” 谢怜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云曦脸上绽出由衷的笑容,她看到谢怜背后的墙上可挂了不止一幅字画。 再得到任何一幅都是奢望,她想都不敢想,但是以后能有机会时时刻刻在谢怜前辈身边聆听她的教诲. 已经足够了。 云曦满心欢喜地跟谢怜道别。 看着两个漂亮女孩离开的背影,谢怜还有些感慨。 此时,店门外。 云曦脚步匆匆,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蜉蝣宗内,立刻拿出前辈刚赐予的画作好好揣摩领悟一番。 “云师姐,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旁边的娇憨少女不满地叫起来。 云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死死盯着娇憨少女。 娇憨少女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惹到了云曦,结结巴巴地说道:“云、云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走快点没事,我能跟上..” “秦师妹!” 云曦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务必要放在心上。” 娇憨少女愣住。 云曦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刚刚在买的那几个泥偶,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的保藏,千万不要弄坏或者轻易送给别人。 那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机缘,甚至.很可能影响到你未来的道途。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娇憨少女呆呆的,下意识点头。 云曦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直接祭起飞剑,化作一道遁光朝山上飞去。 她实在等不及了。 看着云曦的遁光远去,娇憨少女这才回过神来。 “云师姐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她满脸的迷惑和不解,纳闷地嘀咕道:“那几个泥偶怎么就成我最大的机缘了,还影响我今后的道途?云师姐是不是平时修炼太累,脑子给累出毛病了..”. “谢姑娘,今天要点什么?” 谢怜刚刚走到酒肆门口,里边穿着一身员外服、长相讨喜的掌柜立刻主动迎出来。 谢怜微微一笑,回道:“照旧吧。” “得嘞。” 掌柜立马冲酒肆内的店小二招呼一声,“二两熟牛肉,半只烧鸡,一壶竹叶青。” 转过头来又和谢怜谈笑。 “看样子谢姑娘今天生意不错?” 谢怜呵呵一笑,“卖出几件小玩意,勉强算是开了张” “黄掌柜的生意也火红啊。” 谢怜朝酒肆里瞥了一眼,看到里面坐的满满当当,其中不少人都是一副修士的打扮。 黄掌柜笑道:“这还不是托了蜉蝣宗老祖宗的福,蜉蝣老祖六千岁大寿,咱大乾国不知道多少修士跑来观礼,不然蜉蝣山什么时候能这么热闹过..” 原来是蜉蝣老祖大寿。 谢怜恍然。 据她所知,蜉蝣宗的老祖宗烛照真人是大乘境界的修士,对应主世界体系不好比,但是可以说只比真仙差一点点. 这样的大佬级人物过寿,怪不得能吸引的无数修士趋之若鹜地赶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须弥芥子,沧海桑田 谢怜要的吃食很快准备好送到她手里,她随手掂了掂。 果然,不出意外,每一样东西的分量都比她要的足了很多。 临走前黄掌柜还客客气气地亲自送她,嘴里不住说着:“谢姑娘慢走。” 无怪黄掌柜对她这么客气,主要是她这家“蜉蝣酒肆”的招牌就是谢怜给写的,不单单是黄掌柜这家,蜉蝣山脚修仙坊市周边的不少凡人开的店铺的招牌都是谢怜写的。 主要是谢怜的书法写的漂亮,大气,即便是不懂书法的人看了也觉得水平很高。 再加上谢怜平时与人为善,时常拿出银钱帮助那些穷苦的凡人,虽然只来了一个月,所以她在蜉蝣坊市周边的名声还是挺高的。 谢怜拎着烧鸡牛肉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一家裁缝铺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群人正围在那看热闹。 “啧啧,这白狐皮毛的成色是真好。” “怕不是只灵狐吧,瞧它的眼神,多有灵性啊。” “呵,灵狐能在笼子里关着?!” 谢怜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猎户进山抓到一只小狐狸,准备卖给裁缝铺,不过价格没谈拢,正僵持着呢。 谢怜见那只趴在铁笼里的狐狸,浑身雪白,毛茸茸的,眼睛又是红色的,像最上等的红宝石,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透露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柔弱气质。 谢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狐狸,主要是她想到了青屏山的小狐狸狐千里了.. 现在的她正好自己孑然一身,缺个伴,于是忍不住开口:“这狐狸怎么卖?” “既然是谢姑娘要买,那我就送给您了,半个月前我娃儿生病还是您帮我出的药钱呢。” 场中几人全都认识谢怜,猎户一听谢怜对狐狸感兴趣,立刻说道。 旁边的裁缝铺老板也开口:“谢姑娘想要,那我也不争了。” 谢怜微微一笑,摇头道:“买卖就是买卖,钱还是要付的。”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猎户手里,然后顺手借过铁笼打声招呼走了。 猎户手里拿着银子,看着谢怜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谢姑娘看着比蜉蝣宗的修士可要有仙气多了,怎么就不能修行呢” 身边几个人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怜月小店 涂山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暂时的新家,心里稍松一口气。 可算是暂时避免了一场杀生之祸。 她堂堂一妖皇之女,要是死在凡人的屠刀下,被人活剥了制成皮裘,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出来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涂山月耳边响起一个温婉的女声,然后一双大手将她从笼子里抱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自己的.“主人”? 涂山月看着面前这个容颜如诗如画的女子,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她要多谢对方将她从猎户的手里救下,另一方面又有些羞恼。 她涂山月竟然被一个凡人当宠物给收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呼呼 不过,这个凡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呢,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总是让自己忍不住亲近。 听之前人对她的称呼,她好像是姓谢 “肚子饿了吧,来,吃鸡腿” 谢怜从烧鸡上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涂山月嘴边。 鸡腿! 涂山月闻到那香喷喷的诱人味道,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急忙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鸡腿。. 自从受伤被打回原形之后涂山月就一直在逃亡,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眼下却是饿极了。 半只烧鸡,不知不觉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嗝——” 涂山月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哈哈..” 谢怜被涂山月娇憨的样子逗得哈哈一笑,涂山月羞恼得叫起来,却显得更加可爱。 买下这只小白狐的决定着实没错,有了这个小家伙的加入,平时冷清的小店也多了几分生气。 “你吃饱了,也该轮到我吃了。” 谢怜摸摸白狐的小脑袋,然后一口竹叶青一口熟牛肉吃起来。 “这个凡人就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吃得饱饱的涂山月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打量谢怜,只觉得谢怜着实比她曾经见过的人类修士还要顺眼许多,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是她前所未见的。 盯着谢怜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涂山月开始四处打量整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柜台一张桌子和一把藤椅,地面上摆着各种小玩意,虽然多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 柜台上摆着笔墨纸砚。 看样子这个凡人是个书生。 涂山月在心里想着,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幅装裱好的书画上。 谢怜。 涂山月注意到每幅字画上的落款,这才知晓收留自己的这个凡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涂山月向来对无聊的字画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让她忍不住亲近的凡人的缘故,涂山月开始有兴趣仔细端详起那些字画起来。 她盯着一幅山水画,初看还没觉得什么,但是渐渐的,涂山月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且不真切起来。 飞鸟、虫鱼、走兽、人烟、山海.无数景象在她面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 一瞬间涂山月的心神仿佛飞到了极高极远的地方,俯瞰众生,漠视人间百态。 一瞬间她仿佛又变的无穷渺小,蝼蚁一般,匍匐在地,仰望天穹。 须弥芥子。 沧海桑田。 “呼呼.”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间,涂山月从画中挣脱出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之色。 那个所谓的凡人已经不在屋内,似乎是收拾碗筷出门清洗去了。 涂山月的心神却还在剧烈震荡着。 她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涂山月不知道。 但她能深切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气象,森罗万千,无穷妙理. 仅仅是那么一会儿,她的道心似乎就发生了极为玄妙的蜕变,连身上的伤势都一下子好了两三成。 涂山月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不过是看了一眼一个凡人所作的画而已,竟然能发生让自己道心蜕变,伤势好转的诡异事情来?!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涂山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又转头向墙上其余的字画看去。 结果这一看却叫她更震撼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一幅只有寥寥数笔的画作上,涂山月看到无比璀璨浩瀚的星河意象在自己眼前缓缓流转; 一幅笔法凌厉的狂草,涂山月只看了一眼就差点难受到吐血。 那狂草中的每个字每一笔每一划在她眼里仿佛都化作一道道凌厉无双的剑气,直直朝她砍来,叫她头皮发麻。 一幅. 涂山月陷入无比巨大的震撼当中,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一幅幅字画,僵立不动。 突然,一只素手从天而降,轻轻抚过她的皮毛。 “唰——” 涂山月整个人跟触电一般,瞬间缩成一团,悄悄瞄了一眼重新出现的温婉女子,然后飞快将脑袋缩进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她明白了!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救下她涂山月的哪里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分明是个隐藏得不知道有多深的绝世老怪物好吗?! 能将天地大道至理、剑道感悟融入随手所作的字画当中,面前这个女子的修为怕是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境界,或许连自己的父亲,一代妖皇都及不上此人的万一。 不对! 涂山月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这次重伤、被凡人猎户抓住,然后再被救一切不会都是此人早就算计好的吧。 据说很多绝世的大人物就喜欢以众生为棋子,布下一个又一个谋算,戏耍天下。 涂山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一时之间,害怕得差点没哭出来。 她涂山月还只是只小狐狸啊,她真的不想给人当炮灰,当棋子啊,呜呜呜 “真是奇怪.” 谢怜看着趴在桌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似乎还在轻轻抽泣的白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想家了吗?” 谢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出门洗个碗筷的功夫,回来小白狐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整天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搞得她好像会吃了它一样。 谢怜只当小白狐认生,说不定多养几天就恢复了。 蜉蝣山倒是越来越热闹,每天划过头顶天空的遁光就跟流星雨一样,片刻都不停歇。 谢怜小店的生意还是不好不坏的样子,外边的热闹仿佛与她无关,依旧过着自己恬静淡薄的小日子。 现在多了一只小白狐的陪伴,也不觉得如何孤单,反而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意味。 “蜉蝣于天地之间,渺沧海之一粟.” 随着最后的一笔落下,涂山月眼里仿佛置身于苍茫无垠的大海之中,身子不由得狠狠震颤了一番。 几天下来,涂山月已经完全确认谢怜绝世高人的身份。 每天看着谢怜写字作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场痛并快乐着的复杂体验。 每当谢怜写字作画的时候,笔下、身上就会涌现出一丝丝的道韵、天地至理,这些道韵和至理一波波地冲击着涂山月的内心,都快把她给震撼麻木了。 这是无上的机缘,却也饱含莫大的凶险。 主要是因为谢怜展现出的这些大道至理太过磅礴宏大,以涂山月的道心根本承受不了全部。 虽然经过几天的洗礼下来,涂山月的道心已经跃升了几个台阶.可还是不够。 “姑且就先呆在这位的身边,就算她真的在我身上有什么谋划,但这样时时见证大道的机会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关键,没有这位的允许,我也不敢逃啊。” 涂山月心中暗叹一声,算是死心塌地准备留在谢怜身边。 谢怜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书法颇感满意,这算是她最近自我感觉最好的一幅作品了。 找来工具材料将其裱好,谢怜准备将其挂到墙上去,这样小店又能平添几分雅韵。 她刚刚将书作挂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如同千万柄长剑同时出鞘轻吟,清越嘹亮。 小白狐猛地醒觉起来,唰一下跑到门外去。 谢怜也急忙走出小店,目光立时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 只见整座蜉蝣山彻底从原本云雾缭绕,仙气渺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放射出无数道异彩流光,如彩缎一般铺满整片天空,壮丽无比。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谢怜和小白狐,蜉蝣山脚下无数修士凡人,也全都仰望着这一幕。 有知情人知道,“蜉蝣宗那位老祖的寿辰,终于开始了” 蜉蝣宗宗门大殿。 “山岳门掌门丁擎携门下弟子前来贺寿,送上贺礼中品法宝一件,下品法宝五件,极品法器二十件” “散修于海散人前来贺寿,送上贺礼” 随着迎宾弟子一声声高唱,一个又一个修士走进大殿,每一个人都修为不俗,至少筑基后期的修为才有资格进入大殿。 一名气度森严的黑袍老者端坐在大殿正中。 老者的存在让场内一干修士全都黯淡无光,就如皓月之于繁星,夺走所有的光芒,享受所有人的崇敬和恭维。 蜉蝣宗老祖,烛照真人,大乘巅峰的大修士,也是这次寿宴的真正主角。 烛照真人漠然扫视全场,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 忽然,迎宾弟子的声音拔高。 “玄水宗黄泽真人携弟子前来贺寿!”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内所有修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望去。 真人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乱封的,只有修为达到大乘境界,才能配的上真人的称号。 而且从不少修士脸上略显期待的神色可以看出,这位玄水宗黄泽真人,显然也是一位不逊色于烛照真人的大乘大修士。 “哈哈哈” 伴随着一声大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大步迈入殿内。 “烛照,几百年的老朋友来看你,你还不起身扫榻相迎?!” 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蓝袍老头傲立场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位上的烛照真人,想来就是黄泽真人了。 而黄泽真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玉树临风的潇洒青年,一看就是天资不凡人中龙凤般的人物。 烛照真人看着黄泽真人淡淡开口:“前来为老夫贺寿,不曾带寿礼吗?” 黄泽真人也不说话,直接拿出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一股奇异的药香顿时传遍整个大殿,令众多修士精神为之一振。 有见识广博者认出这颗丹药,忍不住脱口而出:“寿元丹!” 场上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无数道火热羡慕的目光紧紧盯着黄泽真人手中的小盒子。 就连烛照真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哼声道:“你倒是下了血本。” 黄泽真人嘿嘿一笑,开口道:“多年的老朋友了,哪能看你刚过完寿诞就羽化归天,自然要为你着想。” 场中众人听到这话立刻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在他人寿诞上说羽化归天这样的话简直太不吉利,也不知道烛照真人会不会当场翻脸。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烛照真人听到这话竟然沉默了下来,然后淡淡开口道:“替我给黄泽真人和他弟子赐座。” “是。” 立刻有弟子上来安排。 而黄泽真人看到烛照真人这样的反应,脸上也不由露出复杂难言之色,轻叹一声坐了下来。 大殿里热闹依旧,黄泽真人坐在仅次于烛照的次座,拿着一个酒壶自饮自酌。 身后的俊朗青年低声开口:“师尊,从烛照真人的反应来看,他的情况似乎比你猜测的还要糟糕。” 黄泽真人闷闷道:“我此番送礼,按烛照一贯的脾气,非得跟我大战个三天三夜不可。我和烛照斗了数百年,大大小小无论什么事都得压对方一头,现如今他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任由我扫他面子. 他是在跟我服软,希望我今后能照拂蜉蝣宗一二。 他说不定已经走到” 黄泽真人顿了一下,似乎非常不愿意说出后面那几个字。 “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俊朗青年眼神震动,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大乘巅峰的大修士,寿长至少八千年,师尊你曾说过烛照真人是和你同一辈天骄人物,师尊的寿元还充足,为何烛照真人寿元已快尽?” “烛照性子偏激执拗,年轻时曾遭遇过几次大劫,全都是靠蜉蝣宗的保命秘术才活下来。应该就是那几次劫难的缘故,让他燃烧了不少寿元.而且,我等修行的体系是天外天的灵根体系,和这主世界格格不入,虽说仙道贵生,并不排斥此修炼体系,但这天地也不会助他所以主世界很多续命的方法都无法施展.” “那师尊,烛照真人这种情况就没有任何方法挽救了吗?” 俊朗青年忍不住追问。 黄泽真人自嘲一笑,淡淡道:“人如灯芯,命如灯油,我送的那颗寿元丹也不过只能给他再续上个五年时间,真正想要摆脱人死灯灭的结局,烛照只能想办法突破到扶摇境界。 不过我跟他都在大乘巅峰困顿了数百年,想要突破扶摇境界谈何容易。 我还有五百年好活,还有几分希望。烛照剩余寿命不超过二十年,除非遇到天大的机缘,否则是绝无可能。” 俊朗青年听了神色复杂,感叹道:“看样子烛照真人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寿辰多半是想在寿元将近之前为蜉蝣宗最后造一次势。 烛照真人用心良苦啊。” “今后再无与我斗气的老朋友了。” 黄泽真人默默将壶中酒水饮尽,神情颇为低落。 就在这时候,大殿中已经唱到:“烛照真人众弟子前来为真人贺寿。” 大殿中走上来五六名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 “这几人全是烛照这一百年里陆陆续续收下的弟子,看来他是早就开始计划着传下自己的衣钵了” 黄泽感慨。 这些弟子一个接一个给烛照真人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 有送丹药的,有送法宝的,还有送奇珍异果的很快轮到最后一名弟子,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模样清丽的女孩。 女孩一上前,顿时引起场中众多修士的惊呼赞叹。 “嘶,这小女娃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假丹境的修为?!” “她才几岁?怎么修炼的?不愧是烛照真人的高徒。” “我知道此人的身份,好像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 “就算是天灵根,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修出假丹也极了不起了,未来不可限量啊!” 众多修士议论纷纷,就连黄泽真人也面露惊讶之色,转头对身后的俊朗青年道:“敬轩,此人的资质恐怕比你还要好上几分,烛照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之前都没什么表情的烛照真人脸上也第一次露出欣慰之色,看着女孩赞许道:“又突破了?不错不错。” “师尊今日六千岁大寿,云曦祝师尊仙道永昌。” 女孩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个样式精美的木盒。 因为女孩的出众,她所送的礼物也备受关注,所有人都好奇她会送出什么东西。 无数道目光全都汇聚在那个长条木盒上。 烛照真人随意打开木盒,一样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好像是卷好的一幅字画,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嗯?!” 场上众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和其余弟子所送的礼物比起来,烛照真人这名爱徒所送的东西未免太过平凡,看着好像就是一普通的世俗之物。 烛照真人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拿起字画打开,随意扫去。 可等烛照真人看清字画上的内容,整个人却忽然顿住了。 烛照真人仿佛看到让他极为震撼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入神,最后陷于迷惘. 他就好像中了定身法术一样,一直保持着手拿画卷观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嗯?! 大殿内的修士全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孩送的到底是什么字画,竟然让烛照真人如此表现。 原本热闹的寿宴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泽真人都忍不住了,想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烛照真人终于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手中画卷,如视珍宝。 然后满脸复杂地看向面前的女孩,缓缓开口道:“云曦,你可知我为何要收你为徒?” 女孩摇头,“不知。” 烛照真人说道:“一是你身具天灵根,本身资质不凡” 众多修士满头雾水,不明白烛照真人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二则是,我大限将至,最多十年就要寿元耗尽而死,想着在临死前能为蜉蝣宗多留下一份衣钵。” 烛照真人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全场哗然,所有人都一脸震惊。 烛照真人寿元将近?! “烛照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泽真人终于忍不住,起身询问。 烛照真人却微微一笑,随手向其甩出一样东西。 黄泽真人接住,所有人都看见,那是黄泽真人之前送出的寿元丹。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泽真人眉头大皱。 烛照真人拂袖起身,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身上的沉郁迟暮之气也随之一点点消散。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之意。 “因为,老夫已经不需要了!” “我徒儿云曦给我送来这无上的机缘” “老夫今日就于这千岁大寿之日..破大乘,入扶摇境界!” 烛照真人一字一句,声如滚雷,震得场中所有人心神震颤。 下一秒,她身上猛地升腾起一股睥睨天下的庞大气势,直冲云霄。 滚滚的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一般疯狂朝烛照真人涌来,天花乱坠,异象频生。 黄泽真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口中喃喃:“这怎么可能?.”. 蜉蝣山顶的天穹,像是漏了一个口子般,无数的天地灵气倾泻下来,化作滚滚洪流,凝成实质。 乌云、雷霆,七彩的流光如同散落的花语,莫名的道音阵阵在耳边吟唱 涂山月看着几乎笼罩整个蜉蝣山的异象,眼中既震撼又羡慕。 扶摇境! 有人晋升扶摇境界了。 天外天·轮转天古修仙体系: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扶摇、羽化、洞虚、渡劫、飞升. 大乘境就能执掌一宗一派,成为宗门老祖一般的人物,扶摇修士更是高高在上,对应主世界修行体系的真仙,整个大乾国,哦不,整个南境都没几个扶摇大能吧,完全是横着走的存在。 扶摇直上九万里,万般苦难不加身. 涂山月心里暗想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这般好运,难不成是蜉蝣宗的大乘老祖?如果真是,那蜉蝣宗当能再鼎盛个几千年,甚至能再上一个台阶..” “好大的排场啊.”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涂山月转头。 一个温婉女子抬眼朝那个方向望了几眼,然后回过头来自言自语地说道:“看这样子该不会要下雨吧,先把衣服收起来吧..” 涂山月满心复杂。 好大的排场..这位的意思是不屑吗? 果然,她的修为远远不止扶摇呢。 难不成是主世界的古仙?超越一切境界体系的法则限制. 涂山月不敢再往下想了,这等境界她抬头也仰望不到。 她只能乖乖跟在女子身边,做一只听话的小狐狸。 蜉蝣宗烛照老祖在六千岁大寿上突破大乘,晋升扶摇?!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但确确实实发生了,还在无数作为贺寿宾客的修士的亲眼见证下晋升的。 扶摇晋升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之后烛照真人的千岁寿宴直接改成了晋升法的观礼大会。 蜉蝣宗上下欢腾一片,自家老祖成了扶摇境修士,又能庇佑宗门数千年,甚至能带领宗门走上更辉煌的高度,是天大的喜事。 其他的修士们则羡慕之极。 烛照真人刚说自己寿元无多呢,结果转头就晋升扶摇了,这不是闹着玩嘛。 可以预见,烛照真人这次晋升之后,大乾国修真界的格局必定要发生改变。 就连主世界的真仙也会注意到. 蜉蝣宗,注定大兴! 以后必须得跟蜉蝣宗多亲近亲近了。 无数修士心中这般想着。 与此同时,蜉蝣宗的某个密室里。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正大眼瞪小眼地互望着,云曦和俊朗青年白敬轩候立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晋升扶摇境界了?!” 黄泽到现在还一脸的不敢相信,就好像做梦一样,但面前深不可测的烛照却仿佛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烛照面色淡然,眉宇间却藏不住春风得意。 “早就跟你说过千百遍了,你我修为都卡在大乘巅峰数百年,积累早就够了,差的就是一个顿悟,一个契机,一个机缘。 现在,我的机缘到了,晋升也是水到渠成。” 黄泽急吼吼道:“那幅画,快给我看看!” 烛照真人笑着道:“那是我徒儿云曦送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 “你” 黄泽气得面皮涨红,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还心疼烛照寿元将近,感叹自己以后要少个老朋友了,甚至不惜拿出珍藏的寿元丹送他,结果没想到这老家伙转眼晋升扶摇,修为实力和寿元都甩开自己一大截,搞得他心理反而不平衡了,真是气死个人。 “哈哈..” 烛照真人看黄泽气得不行,忍不住得意大笑,然后说道:“你能舍得把寿元丹都拿出来,还算有点良心,那幅画给你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黄泽一听顿时大喜。 “那快快,还等什么,就现在。” “不过看不能让你白看,你得拿东西出来换。” 烛照真人慢悠悠地说道。 黄泽气结,“连寿元丹你都不要,还要我什么东西?” 烛照真人指着一旁的云曦道:“我这徒弟你也看到了,假丹已成,所以我要你一瓶玄水真露,正好助她凝结金丹。” 玄水真露是修士冲击金丹境的极品灵药,能大大增加凝丹的成功率,烛照这个理由无可厚非。 但黄泽还是立马跳起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捏土造人】,借假修真 “一瓶?你疯了!她用得了这么多嘛,你怕不是把你徒子徒孙的那一份都给算上了。最多十滴!” “二十滴,少一滴你就别看了,自己慢慢悟吧。” “成交。” 两个老怪物很快谈妥,烛照真人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手镯中将画卷拿出来,摊开,呈现在黄泽面前。 黄泽早就迫不及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简简单单的山水画,同时不忘提醒自己的徒弟也一起,可别错过了这难得的机缘。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黄泽缓缓收回目光,脸上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如何?” 烛照真人询问。 黄泽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这幅画里隐藏着无上的阴阳大道至理,作画者恐怕是真仙大修,老夫受益匪浅,不过.想要借此突破还差了那么一点。” 烛照真人笑道:“于你来说自然是差那么一点,这幅画完全是为我蜉蝣宗的《烛阴冥照经》量身而作的。 烛阴者,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 我凝练出的扶摇,也是烛龙扶摇。 你玄水宗的传承扶摇乃是上古雨泽大神,和此画的道韵不完全相符。 至于你说的作画者的修为” 烛照真人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你还错估了。此人岂止是大修,那是你我根本难以揣度的可怕境界,有可能是“古仙”。 怕是足以比肩那通天河老龙,天外天的修行体系虽然种类繁多,看似更为完善,但是主世界是一切天外天的根源,从画中神意,我估计,这位是古老到不可追溯年代的道妙真仙. 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虽然已经晋升扶摇,但这幅画上所蕴含的大道至理,能领悟到的也不过十之二三,这还是我占了修行《烛阴冥照经》一千年的便宜,否则恐怕十分之一的玄妙都领悟不到。” “嘶嘶——” 黄泽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连你都只能领悟十之二三?!作画者到底是什么人?!”. 作画者是谁? 这个问题烛照真人也早就想问了,几人同时看向云曦。 画是她拿出来的。 “一个很温婉的女子。” 云曦回答,“在蜉蝣山脚下的修仙坊市内开了一家小店,店名怜月。” “人就在蜉蝣山脚下?!” 黄泽眼前一亮,似乎想现在就冲下山去找云曦口中所说的那个温婉女子。 烛照真人却皱眉道:“女子?你确定作画的就是她,不是另有其人?” 云曦回道:“应该是,因为画上的落款就是她的名字,而且,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才刚完成不久,墨都是新干的。 店里还有好多类似的书画,不过徒儿没敢多看。” “好多类似的画?!” 黄泽和烛照真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曦儿,你仔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还有,那个女子是什么样子的,修为如何?” 烛照真人迫不及待地询问。 云曦知道此事关重大,甚至说她会拿出这幅画作为寿礼送出后就已经差不多预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烛照真人和黄泽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也是,一幅能让大乘轻易突破扶摇的画作,足以让修仙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为之疯狂了。 云曦当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是和宗门内的一个师妹一起在坊市闲逛,然后无意间走进那家小店的。 里面摆满了各种店家自制的泥偶竹马之类的小玩意,墙上则挂着书画。 我记得我一走进小店,体内的灵力就变得异常活泼,店里的环境让我感觉非常舒服,连道心都平静了许多。 后来我看到这幅画,更是当场从筑基后期突破到了假丹境界” “原来你的假丹是这么顿悟而来的。” 烛照真人恍然,黄泽则羡慕得要死。 这师徒两人,看了画之后一个直接从筑基后期突破到假丹,一个则晋升扶摇,简直是羡煞旁人。 “.店主是个女子,容貌美丽,气质温婉如兰,如梦如幻,气质脱俗,我看不透她的修为,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个凡人。 后来我向她求画,她便直接将画送给了我,还说..相逢便是缘。 哦对了,那位同门师妹还在店里买走了几个泥偶。” 云曦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全说了一遍。 烛照真人当即传讯出去,让人将云曦说的那位同门师妹,关键是其手中的那几个泥偶带上来。 很快,三个泥偶被送上来。 一个胖乎乎的福娃,一只兔子,一条狗。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三个泥偶捏的实在是惟妙惟肖,趣味盎然。 当然,落在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呼” 黄泽放下手中的泥偶,满眼复杂,叹道:“虽然不及画作,但这小小一个泥偶中也蕴含了无穷的道韵,若是修行土系功法的修士,或可以从中领悟出无上妙理来。” 烛照真人也跟着点点头。 此时两人都是满心的震撼,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云曦走进小店的场景。 道韵弥漫,至理交织,就连体内的灵力都被引动起来。 嘶嘶简直就是堪比仙家福地,修仙宝库。 而造就这一切的人,又该是如何高深莫测的存在啊。 “蜉蝣天地图蜉蝣天地图..蜉蝣天地” 烛照真人反复念叨着画作的名字,忽然灵光一闪,低呼一声。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蜉蝣天地,蜉蝣是蜉蝣山,指我蜉蝣宗。而‘天地’应该就是喻指扶摇。这位前辈,当是借曦儿之手,特地将这份机缘送到我手里,点拨于我,助我突破扶摇境。 《蜉蝣天地图》内蕴含的大道至理与我蜉蝣宗的《烛阴冥照经》无比契合,曦儿进入小店画作才刚刚完成不久..这些就是最好的解释。 我猜极有可能是我蜉蝣宗之前结过善缘的某位前辈大人物特地前来提点于我。 啧啧,能将这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准,这位前辈当真是可敬可畏。” 烛照真人脸上流露欣喜、愉悦,还有无比笃定的自信之色。 房间内安静了数秒。 过了一会儿云曦迟疑地点点头,说道:“师尊这么一分析确实有道理,这幅《蜉蝣天地图》内蕴含的道于我来说太过艰深,我只能领悟到皮毛的皮毛,给师尊领悟却是刚刚好。 而且,这幅画所作的时机也极为巧妙,恰好是师尊寿辰开始前的几日..” 烛照真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一旁的黄泽却忍不住叫起来:“我呸,烛照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这都能让你给扯上关系。我看那一位根本就是无意之举,见你这个小徒弟资质不错,才顺手送了幅画,结果却阴差阳错让你给看到了” “呵呵..” 烛照真人不屑一笑,懒得跟黄泽争辩。 “将这几个泥偶送还给那位弟子,这是属于她的机缘。既然那一位讲究一个缘字,得到便是她的缘分,旁人不要抢夺。嗯,从今以后多些资源倾斜在她身上吧,其余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曦儿,我准备将这幅画作为我蜉蝣宗的传承之宝好生保管,门下修行《烛阴冥照经》的弟子都可参悟。 当然,你具有优先权。 你觉得如何?” “全听师尊的安排。” 烛照真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好了,接下来我要去好生拜会一番那一位前辈了。” 烛照真人理了理衣袍,无比正色地说道。 “休想甩开我,我也要一起去。” 黄泽连忙开口。 “随便你,只要你不怕被这位与我蜉蝣宗有旧的前辈高人赶出来就行,呵呵” 烛照真人一句话,把黄泽气得牙根痒痒。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烛照现在可是扶摇修士,按理说他还应该称呼对方一句“前辈”,更何况,那份天大的机缘,他不可能错过。 他也想晋升扶摇啊!! “不过师尊..” 云曦突然开口,“那位前辈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一直都伪装成一个凡人,如果要去拜会她,我建议您和黄泽前辈最好都低调些。” “凡人?懂了。” 烛照和黄泽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谢怜正在捏一个泥塑,参照的是小白狐的模样。 她沉迷于泥塑是有原因的. 因为【造化】的使命赋予了自己【捏土造人】的神通本能. 她在捏土的时候,也是在修炼自己. 谢怜随意坐在一张竹椅上,袖口挽起,白皙修长的十指灵巧地动作着。 虽然手握肮脏的泥巴,却不给人半点粗鄙落俗之感,反而更显出几分出尘和洒然。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泥捏小狐狸就出现在谢怜手中。 姿态神韵无一不像,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满地乱跑的感觉。 谢怜将泥狐狸摆到小白狐面前,一边清洗手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询问:“怎么样?像你吗?” 涂山月却赶紧将头扭到一旁。 她根本不敢多看啊。 这一位的修为也不知道到底高深到了什么境界,随手挥洒出来的一笔一墨,捏出来的泥偶,制作出来的木雕,全都道韵流转。 涂山月天天看这些玩意,道心实在受不了,快崩溃了啊。 这就跟世俗的凡人上私塾一样。 一个才刚刚学到《三字经》的小娃娃,天天面对着一堆严重超纲的四书五经,那可不要头昏脑胀的。 谢怜见小白狐不喜欢,笑着摇摇头,说道:“行,下次我弹琴给你听。”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谢怜样样精通,学逾天人,是当之无愧的大雅士。 谢怜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正准备回店,考虑晚上该吃什么,忽然听到门外有个娇脆的声音响起。 “谢怜前辈在吗?” 有人来了? 谢怜循声向门外看去,只见四个人站在门口,正盯着自己的招牌看呢。 “呼呼.” 烛照真人和黄泽收回目光,互相对望一眼,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莫大的震撼。 “可惜你我不修剑道..” 烛照真人轻叹一声,盯着招牌上“怜月小店”那四个字,无比感慨地说道:“否则当从中领悟出一门无上剑法来。” 黄泽满脸复杂地点点头。 身后,那俊朗青年忍不住开口:“师尊,真有如此玄奥?” 黄泽真人回道:“若是有剑修在此,他可为了这块招牌和你拼命。 敬轩,此番进去,你谨言慎行,莫要惹恼了里面那位前辈,否则师尊和你烛照前辈也护不住你” 黄泽真人朝敞开的门内看了一眼,动容道:“这一位前辈,实在是太可怕了。” 俊朗青年白敬轩神色一凛,连忙应下。 这时候,旁边的云曦低声说了一句。 “那一位来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顿时身子一紧,表情也变得严肃且恭谨起来。 “是曦儿仙子?” 谢怜发现来的竟然是前几日她送了一幅画,且无比崇拜她的那个修士迷妹,身边还跟着两个富家翁打扮的老头,和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书生,于是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前辈你喊我曦儿就行。” 云曦俏脸一红,有些紧张地连声说道。 谢怜笑了笑,转而看向其余三人,问道:“这几位是?” 云曦连忙解释:“这是我家长辈,叫..” 云曦下意识转头看向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自己说道:“姓祝,姑娘喊我祝照就行。” 谢怜点点头,笑道:“祝老。” 烛照真人一阵紧张,他哪敢在这位面前称“老”啊,但眼下这位的身份是个凡人女子,他只能无奈应下。 “..这一位是我家长辈的好友,姓黄名泽,这位是黄老的后辈,名白敬轩。 他们都是仰慕前辈您的书画水平,今天特地来拜会您的。” “黄老,白公子。” 谢怜跟两人一一打过招呼。 这次轮到黄泽和白敬轩师徒俩诚惶诚恐了。 “几位都先进来吧。” 谢怜招呼几人进门。 她感觉到了云曦的这两个长辈比起丹阳子差了一点点,但是差的不多,是有道行的.. 但是这两位性格却是有些怪怪的,从一开始就跟木头似的站得笔直,还杵在门口不进来,实在让人费解。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既激动又期待,纷纷向前迈了一步。 仙家福地,近在咫尺. 从门口到内堂,寥寥十几步。 跟随在谢怜身后,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恍惚间有种回到彼时他们刚刚拜入宗门,第一次前往拜见自己宗门师长时那种忐忑紧张的感觉。 终于,内堂已至。 一眼望去窗明几净,迈过门槛,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得微微一颤,心神震动。 真如谢怜所说的,这片小小的天地,几乎已经被各种高深玄妙的道韵给布满了,似乎在这里多呆一秒,体内的修为就会增长一分。 “呼” 黄泽长长吐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已经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字画,每一幅都道韵流转。 粗粗一眼扫过去,无数感悟纷至沓来,涌入他的脑海,竟然让他有种元婴微微胀痛的感觉。 实在太夸张了 烛照真人的感受和黄泽差不多,不过他已经手上已经有了一幅最适合他修行功法的《蜉蝣天地图》,还未参悟透。 烛照真人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好好结识一番谢怜,并无其他奢求。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烛照真人缓缓念出最正中显眼的一幅书法,反复咀嚼,只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脱俗之意蕴含在其中。 他仿佛抓住了点什么,却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数百年未曾有过突破的道心竟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更加心悦诚服。 “怪不得姑娘会隐居于此,此等心境,祝某不及万一” 烛照真人由衷感叹。 旁边的黄泽也是满脸的赞同,他们似乎能体会到一点点谢怜为什么会隐居在这里的原因了。 仙道苦寒,绝巅寂寞。 修行之道,越往上走,能作为朋友、甚至对手的人就越少。 他们两人不过区区大乘扶摇的修为,身边就已经只剩下彼此唯一的好友了。 谢怜的境界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自然是更加是更加孤独。 那确实不如褪去一身光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来的潇洒自在。 谢怜看到烛照和黄泽两人倾佩的神态,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她总是被误会. 误会到现在,这种被误会,其实也算真的了。 因为无论是主世界的修炼体系还是天外天的修炼体系对她来说都不太重要。 自穿越以来,依靠青铜鼎,她现在拥有的能力,手段太多了. 可以说已经是借假修真了,虽然还不圆满,不过被“误会”,也可以被误会的心安理得就是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拥有如姑娘一般的心境了。” 他们连突破个扶摇都费劲呢,哪里还有可能望其这一位的项背。 谢怜礼貌微笑,随后扫视一圈,有些抱歉道:“我这小店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几位进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烛照真人和黄泽连忙开口:“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站着就行。” 云曦今天带着自家长辈找上门来了,看样子这几人是真的痴迷书画,当然了,更多的应该是想要从画中所感悟. 自己身为东道主,还是要尽好待客之道的。 想了想,谢怜开口道:“这样吧,几位稍等片刻,我去给几位煮茶。” “姑娘客气,不.” 烛照真人受宠若惊的刚想拒绝,一旁的黄泽却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因为不敢在谢怜面前和他传音入秘,所以只能冲他挤眉弄眼。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近千年的交情,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就是想尝尝这一位的茶呗。 不得不说,烛照真人也心动了。 这可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啊,搞不好就又是一个机缘。 像谢前辈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点什么东西来就足够他们受用不尽了。 今天就算是再不好意思,也得厚着脸皮尝尝。 烛照真人顿时不说话了。 谢怜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表现又是引得烛照几人心中大生敬意。 这满屋子蕴含道韵至理的珍宝,谢前辈竟然丝毫不在意他们是否会觊觎,任由他们几个外人在这,这心胸当真是广阔。 当然,或许也是根本不认为他们能拿的走吧。 “烛照,能揣度得出这一位到底是什么修为吗?” 等谢怜离开后,黄泽低声询问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不过一区区扶摇,哪里看得出。在我眼里,这一位就跟凡人一样,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流转.” 黄泽脸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不再追问。 就在几人等待的时候,“唰——” 堂内窜进来一道小小的白影。 原来是只白狐。 白狐见到几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动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定眼一看,眼眸微凝。 “这好像是.” 涂山月直接就傻了。 她刚冲进来,就看见四个人站在那。 然后几道神识就轰隆隆直接朝她扫过来。 涂山月瑟瑟发抖。 这四个人,一个假丹境界,一个貌似已经凝结出金丹了,还有一个看不透,最后一个.. 神识强度俨然是她父亲那个层次的。 与妖皇同阶,扶摇境修士! 涂山月动也不敢动,她不过一区区筑基境的小妖,现在还受了伤,对方任意一人都能轻易将她轻易碾死。 这几个人该不会是那一位的仇家吧? 应该不会! 涂山月瞬间在心中否定这个可能。 虽然涂山月两边人的修为都看不透,但那一位表现出来的显然比眼前这几个要高明出不知道多少,捏死他们就跟他们捏死自己一样简单吧。 难不成是朋友?! “妖狐?血脉好像还极为尊贵,怕不是狐族中的天狐血脉。” 烛照真人看着眼前的小白狐微微皱眉。 “南境的天狐一族.也只有涂山一脉了,但所有的涂山狐族都应该在青丘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泽若有所思,喃喃道: “前几日好像有传闻,涂山妖皇的爱女被人从青丘掳走,涂山妖皇震怒,正满南境的追查这件事呢,难不成.” 烛照真人和黄泽互相对望一眼,脸上露出苦笑来。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能在狐族妖皇眼皮子底下强行掳走其爱女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位可以轻松做到。” 黄泽看着烛照,询问道:“那我们?” 烛照真人正色道:“谢前辈行事自然有他自己的深意,轮不到我们来过问插手。 再则,人妖两族向来不睦,妖族杀我人族修士还少了? 要我说,谢前辈这等人物会出手掳走妖皇爱女,说不定也是对妖族一贯以来的残暴行径看不过眼,所以才出手小小警告一番,此乃所有南境修士都该拍手称快的正义之举” 烛照真人一脸的大义凛然,转而又感慨一句:“谢前辈还是不屑于小辈计较的,你看这只小白狐不是安然无恙,或许过几日就被放回去了。 能跟在谢前辈身边,也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言之有理。” 黄泽赞同地点头,又转头告诫云曦和白敬轩两人不要将妖皇爱女在此的事情泄露出去,两人自然是听从。 旁边的涂山月却是大大翻了几个白眼。 正义之举?正义你个大头鬼! 我们狐族从不滥杀人族修士的好吗?反而是你们人族修士老是觊觎我们妖族的妖丹皮毛齿爪,老是想抓我们回去祭炼成法宝,残杀无辜妖族。 再说,我涂山月也不是被她给掳来的,要是她出手,怕不是就不是掳我,而是直接掳我爹了! 涂山月似乎想到了那个血腥暴力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不过这个老头有句话说的没错,呆在这位身边确实是她的一场造化。 天大的造化。 涂山月这会儿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几个家伙一口“谢前辈长”,一口“谢前辈”短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朋友。 就是几个想来抱她大腿的嘛。 想到这里涂山月也不害怕了,站起来抖抖身子,朝烛照几人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这小狐狸好像是听到我们说话,还生气了..” 烛照真人看涂山月觉得有趣,忍不住呵呵一笑。 这时候,谢怜拿着一些东西从门外走来。 刚刚轻松没多久的烛照真人和黄泽等人立刻又恢复原先恭敬的姿态。 谢怜拿来了一套茶具,还有水,茶叶,和一个小小的火炉。 “这茶需新水煮出的才好喝,就跑去打了一桶山泉水,耽误了些时间,让几位久等了..” 谢怜笑着解释道。 “谢姑娘实在太客气.” 谢前辈竟然为了给他们煮茶亲自去打山泉水,烛照真人等人这下是真的要诚惶诚恐了。 同时,心里也对谢怜的行为生出无边的敬意。 谢前辈不愧是谢前辈,伪装成凡人就真的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不用,动动小指,嗯,应该是动动念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还要自己一步一步去做。 这种不急不躁、处之泰然的心态和境界,当真是他们怎么也追赶不上,领悟不到的啊。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的隐士大能吧。 谢怜开始煮茶。 红泥小火炉,点起炭火。 谢怜以手作扇,轻轻扇动,避免煮好的水中进了烟火气。 茶艺一道讲究煮、沏、赏、闻、饮。 煮茶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谢怜的茶艺达到了登峰造极返璞归真的境界,简简单单的煮茶,被她表现得行云流水,圆融自然,宛如一幅山水画卷般让人赏心悦目。 围观的几人一狐全都看得入了神。 云曦、白敬轩还有涂山月只是觉得谢怜煮茶的动作姿态极具美感,万分好看。 而烛照和黄泽两人眼中除了欣赏,更多的还是震撼和动容。 在他们眼里,谢怜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整个人仿佛和天地自然融为了一体,周身有无数的大道至理在流转。 他们看不清、弄不懂、参不透。 烛照真人忍不住低低开口:“谢姑娘,应该是神话时代的古仙吧。” 很快,山泉,升起袅袅的白雾。 谢怜拂袖伸手,从一个样式颇为奇特的黑色茶罐中取出一些茶叶,放入一个古色古香的紫砂茶壶当中,然后将的山泉水缓缓倒进紫砂茶壶当中。 紧接着给六个茶杯倒满茶水,煮茶和沏茶的步骤就算已经完成。 谢怜向众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终于好了。 烛照等人心中一阵激动和期待,道一声谢,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一人端起一杯茶。 茶艺一道,烛照虽然并不精通,但也大概知道要先赏,再闻,最后才饮。 先赏茶色,色如琥珀,清澈透亮,丝丝道韵于茶水中流转,烛照都已经见怪不怪。 再闻茶香,将茶杯放在鼻下轻嗅,茶香涌入鼻腔,瞬间让他大脑为之一清,沁人心脾。 最后再品茶水。 烛照真人轻轻抿上一口茶水,清冽甘苦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流下,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神魂内外都被洗涤了一番,道心上的种种尘埃、杂念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甚至于,连他体内的灵力都增长了一丝。 “呼——” 烛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察看左右。 只见黄泽真人、云曦、白敬轩还有那只小白狐此刻还都闭着眼睛,沉浸在道心洗涤的过程当中。 “谢前辈这杯茶,有洗炼道心、壮大神魂的神效,对这几个小娃娃来说,真算是一场大造化了..”、 烛照真人在心中不无羡慕地想道。 连扶摇境界的他喝下一口茶都有内外通透的感觉,云曦小白狐等连金丹的都没凝聚出来,喝上这么一杯茶,绝对是受益无穷。 至少今后修行上的很长一段路,都被这一杯茶给铺平了,怎么能说不是造化? 果然,当云曦等人再次睁开眼睛,眼眸中已然斟满欣喜。 恭恭敬敬地给谢怜行上一礼。 “多谢前辈的茶。” 就连小白狐涂山月也是满心的欢喜,刚刚那一口茶喝下去,她神魂上的伤势几乎痊愈,省了她不知道多少灵丹妙药和修行苦工呢。 “叽叽——” 涂山月凑近谢怜,在她的脚背上亲昵地蹭了蹭。 谢怜随手将小白狐抱起来,轻轻抚摸,笑着回道:“只是一杯茶水而已,谈何谢不谢的。” 烛照真人和黄泽顿时肃然起敬,谢前辈对后辈的提携真是不遗余力。 ------------ 感谢dc001大佬的盟主 (๑˙ー˙๑),我真的不配啊大佬,害,十一我加更两万字报答您(ノ__)ノ。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先天灵宝 没想到他们此生第一次碰到的隐世大能,性情就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真是幸运啊。 “不知道姑娘泡的是什么茶叶,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烛照真人又饮上一口茶,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只是最普通的山泉水,泡的最普通的山茶叶而已你们品尝到的诸般滋味,其实多是这副茶具的原因。” 谢怜随口解释道。 茶具?!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两人一愣,下意识就朝手中茶杯和桌上茶具望去。 小小的一个紫砂茶壶,手中茶杯也是紫砂的,似乎都无出奇之处。 但烛照真人很快发现特异之处。 他小心翼翼往茶杯当中注入一丝灵力,竟然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反应。 这就有些恐怖了。 修真界将修士法器分成法器、法宝、灵器、灵宝、等一系列等级,这个划分不限定主世界和天外天,都大差不差. 法器一般是练气和筑基期修士常用,法宝则是金丹境界修士常用的,元婴修士多用灵器,大乘、扶摇境才有资格使用灵宝,将其的威能全部发挥出来。 而烛照真人身为大乘修士,向茶杯注入一丝灵力竟然毫无反应,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他手中这个小小的茶杯,至少是极品灵宝级别的东西,甚至是先天灵宝! 烛照真人正满心震撼着,忽然见黄泽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一样东西,满脸的惊骇之色。 烛照真人顺着望去,发现黄泽看的是谢怜之前拿出来用来装茶叶的那个黑色茶罐。 这个茶罐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烛照真人仔细辨认,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也陷入如黄泽一般惊骇无比的状态当中。 只见那黑色茶罐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古篆。 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是.吞天二字!. 烛照真人脑海中下意识闪现出他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的一段修真界往事。 据说在上古时南境曾有一惊天魔器现世,被一金丹境魔修所得。 这名金丹境魔修得到这件魔器之后,魔焰滔天,坑杀无数修真界大能,修为也一路青云直上,到最后甚至连渡劫境的大能都死在他的手上。 当然,这位魔修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去。 最后自身也被那件魔器所吞噬,那件惊天魔器也随之消失无踪。 而据说,那件惊天魔器就是一个黑色陶罐的模样,其上刻有吞天二字,被人称为——吞天魔罐。 那件传说中的吞天魔罐,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黑色茶罐?! 烛照真人不知道,但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九分。 若是黑色茶罐是在别人手里看到的,他还不一定相信,但是在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谢前辈手里. 一定就是吞天魔罐! 吞天魔罐可是极品灵宝之上,与先天灵宝同一等级的法器。 而能和吞天魔罐放在一起,且吞天魔罐还是处于臣辅之位,让他猜不透的紫砂茶壶的等级也呼之欲出了。 极品先天灵宝! 烛照真人深深呼吸,努力平复内心如同怒海一般波澜起伏的情绪。 用吞天魔罐当茶罐,用比吞天魔罐更高一筹的极品先天灵宝当茶壶,装的还是最普通的山茶叶,煮的是最平凡的山茶水。 这位谢前辈的修为,到底是高到什么样的境界了啊?! 烛照真人无法可想。 他之前坚定的内心在这一刻也开始微微动摇起来。 烛照真人很是怀疑,这样高高在上、行于云端的大人物,蜉蝣宗祖上到底是如何和她扯上瓜葛的。 莫不是真如黄泽所言,谢前辈一开始想要点拨的只是云曦,自己这个老祖是阴差阳错才好运借了这份机缘的? 烛照真人不知道,他决定想个办法稍稍试探一下。 谢怜看着烛照和黄泽两人的表情,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 这茶具、茶罐是她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以创世母神的身份来打造的,同时又以太阳真火锻造,赋予大衍图的道则以及一缕青铜鼎内的云气. 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特异之处,眼前这套茶具的特异之处就是煮出来的茶水会格外好喝,还有凝神静气的效果。 用这套茶具煮茶,哪怕是普通的茶水,都比丹阳子送的云雾仙茶好上无数倍. 谢怜之前没考虑这么多,随口就将茶具的不凡给暴露了,现在隐隐后悔。 她来这里是观察一下所谓天外天修行体系的,并不想显圣. 不过自己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 道法自然,在意这些干嘛? 想通了,谢怜也不纠结了。 烛照等人只是看了几眼茶具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主动将手里的茶杯给搁下了,一副唯恐将其弄坏的样子。 谢怜见此心里不禁发笑. 谢前辈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将先天灵宝展露给自己等人看,应该是根本不在乎,不怕我们将其消息泄露出去吧。 是啦,能用先天灵宝来煮茶的绝世人物,一定是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会在意一群蝼蚁觊觎她手里的宝物呢。 烛照等人心中感叹一句,随后将茶杯放下,神情姿态更加老实。 “多谢姑娘的茶,茶已饮了,我们此番来打扰的目的也该跟姑娘述说一番..” 烛照真人面带感激和恭谨之色,对谢怜道:“姑娘之前送于曦儿的那幅《蜉蝣天地图》,实在是让祝某受益无穷,所以今天才特地上门来向姑娘表示感谢” 谢怜微微一笑,淡淡道:“无妨,区区一幅画而已,能被能真正欣赏它的人看到,也是一大幸事。” 对您来说是区区一幅画,对我们来说却是无上的至宝啊。 烛照心中感慨一句,然后拿出一样东西来,递到谢怜面前。 这是一块黑色的玉牌,似乎是用上等黑玉雕琢而成,质地温润,光华流转,上面还刻了“太上”两个小字。 一看到这个玉牌,旁边的黄泽、云曦和白敬轩等人眼眸顿时一缩。 黄泽更是差点没直接跳起来,不过考虑到谢怜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最后只是气急败坏地瞪着烛照真人,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烛照真人却根本不理他,只是恭敬看着谢怜,等待她的反应。 —— 这是什么? 谢怜看着面前的黑色玉牌。 卖相倒是很不错,能值不少钱,但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烛照真人见谢怜沉默不语,连忙开口解释道:“姑娘隐居在此,免不了会被一些不长眼的宵小之徒打扰清净,姑娘将这块玉牌挂在门上,能免去不少麻烦。” 旁边的黄泽真人心中大骂:那可不是能免去不少麻烦,你他吗把蜉蝣宗的太上长老令牌都给拿出来了,这是打定主意要死皮赖脸抱上谢前辈这条大腿了呗? 呸,真是不要脸,真的无耻! “原来是令牌” 谢怜心中恍然。 她看向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 一个面容刻板,一个尖嘴猴腮,两人都是一头白发,不过精神倒是颇为矍铄。 而且身上也没有业力沾染,反而有鸿运功德加身. 谢怜随手拿起令牌,淡淡道:“那我就收下了。” 谢怜这般打算,收下令牌的瞬间,却没看到面前的烛照真人眼中猛地迸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欣喜光芒。 谢前辈收下了! 谢前辈收下他蜉蝣宗的太上长老令牌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谢前辈就是他们蜉蝣宗的太上长老,身份地位和他平齐,当然烛照可不敢和谢怜平齐。 这会儿烛照几乎可以肯定,蜉蝣宗祖上肯定和这位谢前辈有着一些些的香火情,他回去要好好翻翻典籍才行。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谢前辈接下蜉蝣宗太上长老令牌的那一刻起,代表蜉蝣宗 至少还能兴盛一万年! 甚至说,走出大乾,走出南境,成为圣地都有可能! “呼呼..” 烛照真人太兴奋,太激动了,这一刻的喜悦都要超出他晋升扶摇。 云曦也开心之极,蜉蝣宗有了怜前辈坐镇,她今后的前途只会更加无量。 而一旁的黄泽师徒则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无耻的烛照啊,这么一条金大腿竟然就被他给傍上了。 烛照真人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于是跟谢怜提出告辞。 “不打扰姑娘休息,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谢怜也没挽留,客客气气地送几人到门口。 烛照等人越发敬仰,能返璞归真到这个地步,谢前辈的心境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出了“怜月小店”,烛照真人和云曦脸上的笑容才逐渐绽放出来。 “曦儿,替我将这个地方给盘下来。” 烛照真人放开神识扫了周围一圈,最后看中一个位于怜月小店旁边百米左右的小院。 “这个位置距离怜月小店不远,既不会打扰到谢前辈的清修,又能有机会时常聆听谢前辈的教诲,真是不错” 烛照真人非常满意。 云曦恭声应下,心里也是打定主意以后要时常来这里走动走动了。 烛照真人处理好这件事,然后看向旁边一脸沉思的黄泽,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事先提醒你,谢前辈要的是清修,体验凡人的生活。 你若是打扰到她,将她惹得不快,到时候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 黄泽闷闷回道。 烛照真人也不再理会他,架起一道遁光与云曦离开。 等烛照真人和云曦离开,白敬轩忍不住开口道:“师尊,看得出烛照真人对那位谢前辈是真的很上心。” 黄泽真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岂止是上心,烛照都恨不得亲自给那一位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当个小厮了。” 白敬轩惊道:“这位谢前辈真有这般厉害?” “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万倍不止.” 黄泽苦笑一声道:“若是我有烛照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一世再上两个大台阶也不是不可能。唉,蜉蝣宗的运道真是羡煞旁人。” “嘶嘶——” 白敬轩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她只知道今日所见的前辈是个不世出的高人,但没想到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听黄泽的口气,真是恨不得为其当牛做马的服侍对方了,而且还没有这个机会。 “敬轩,以后你记得多来这里走动,谢前辈的性子温婉,似乎颇爱提携后辈。若你能有幸得到她一两句提点,这辈子超越师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 白敬轩牢牢将这番话记在心中。 “唉,烛照连太上长老令牌都送出去了,我又该送什么好呢?” 黄泽忽然烦躁起来,自言自语道:“平白无故向谢前辈求画,求她指点,根本就张不开这个嘴啊,还有可能让谢前辈不喜,需备上一份大大的心意才行。 可她连煮茶的器皿都是一般东西根本入不得她眼,送什么才能投其所好呢? 非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黄泽真人摇头叹气地遁光离开。.—— “叮叮咚咚.” 谢怜长裙飘舞,猎猎作响,翔于长空,盘坐青石之上,膝上横一古琴,仪态悠然,青丝拂动,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 美妙的琴音就如潺潺流水一般从她的十指中流淌出来,在小院中环绕。 在她脚面前,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正端坐着,歪着可爱的小脑袋,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谢怜抚琴而坐。 细细端详手中古琴,色泽微黄,琴面上布满各种奇异的纹理,极具美感。 这把古琴也是她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造化而得的,类似的她还有七把,眼下这把她弹着最顺手。 谢怜将古琴收好,然后走到小白狐跟前,笑着说道:“我这曲《高山流水》弹得如何?” 小白狐人立而起,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写满了对谢怜的崇拜,极具人性地用力点了点头,惹得谢怜不禁莞尔。 这小家伙和胡千里一样可爱. “有你这一知音,我也不算寂寞了” 谢怜呵呵笑道。 涂山月却是真真成了谢怜的小迷妹。 这首她从未听过的琴曲实在太好听了,听得她如痴如醉。 不仅如此,一曲听完,涂山月赫然发现神魂的伤势不仅全部好了,而且往前更近了一大步,连带着她的修为也有隐隐突破的迹象。 若是能在这一位身边呆上个三五年,每天看她写字画画,与她饮茶,听她弹琴 说不准等再回青丘,我的修为比父亲都要高了呢。 涂山月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这段时间下来,她也算大概摸清了谢怜的脾性。 性情是极温柔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母仪天下,造化自然的气质。 自己就算偶尔耍耍小脾气,冲她撒撒娇也没关系。 说真的,涂山月现在都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了。 当一个皎若秋月,姿色天然,品性温婉,修为惊天的大佬的宠物,挺好。 “走,我们去黄掌柜那打点酒,买你最爱吃的烧鸡..” 谢怜招呼小白狐出门。 小白狐听到这话后却跑到院子里一棵松树底下,用爪子在地上使劲刨了刨,然后回头冲谢怜“叽叽”叫了两声。 谢怜哑然失笑,摇头道:“我知道那树底下有酒,就是我亲手埋下去,不过那酒火候未到,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谢怜取了几滴金蝉子的金酒为引子,酿了几坛酒埋在院子里的松树下,估计这会儿有了一定的火候,酒香弥漫出来,被鼻子尖的小白狐给闻到了,才告诉她底下有酒呢。 “走吧走吧,黄掌柜家的竹叶青味道也不错。何况,你不想吃烧鸡了?” “叽叽..(想吃想吃)” 小白狐一听,连忙飞快跑回来,纵身一跃窜进谢怜的怀里。 谢怜抱着小白狐,慢悠悠地走出小院,口中低吟: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洒然的身形渐渐消失。 不知过来多久,怜月小店门口忽然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来。 两人长相普通,修士打扮,一身衣袍穿在身上却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根据那个猎户的魂魄记忆显示,涂山妖皇之女应该就是逃到这里了..” 高瘦些的修士看着店内,开口说道。 话说了半天,却不见同伴回应,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同伴正呆呆望着头顶招牌,似乎看得入了神。 “你怎么了?!” 高瘦修士低喝一声,后者才如梦初醒,脸色有些苍白,说道:“这个招牌,有古怪!竟然给我一种当初面对那个变态剑修的感觉” “什么?!” 高瘦修士抬头望去,盯着招牌上的那四个大字,却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不知道” 矮胖修士摇摇头,神色有些迷惘。 高瘦修士懒得理他,直接迈步走进去。 “管他有什么古怪,当务之急就是抓到涂山妖皇的爱女,好回去向主上交差。” 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小店,两人脸上便是一喜。 “有涂山氏残留的气息,那小狐狸果然藏在这” 两人连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小店内堂。 内堂空间不大,两人快速搜寻一圈,别无所获。 当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过墙上,一幅幅字画瞬间映入眼帘。 顿时,一高一矮两个修士全都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各种各样,无穷无尽,艰深晦涩,复杂难名的道韵、至理,如同滔天的海浪一般向他们涌来,瞬间将他们淹没。 这两人就如同在无意间推开一座世间最为珍贵的宝库,当场被宝库中无数珍宝所投射出金光异彩给晃晕了脑袋。 “轰” “轰” 两道滚滚的黑气从两人身上蒸腾而起,如同狼烟一般。 那是他们体内不受控制的妖气,在无数道韵法理的冲击下,不自觉地挣脱出来,疯狂攀升。 两人赫然都无比好运地陷入难得一见的顿悟状态当中,脸上全都露出大喜悦大欢愉之色。 忘乎所以,超然物外。 与此同时,门外数十米处,一名形象气质如同凡间富家翁的老头正慢慢踱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不知谢前辈在不在家?距离上次拜访已经有几日了,这次来应该不算打扰了吧.” 忽然,老头神色一变,眉头皱起,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苍生般的威严气势,整个人的形象仿佛瞬间高大了无数倍。 “妖气!两道!在谢前辈的住处” 老头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烛照真人瞬息出现在小店门口,却并未急着进去,而是顺着门口朝内堂望去。 看到两道被滚滚黑烟所笼罩的身影,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谢前辈不在?莫不是误闯进去的小妖?是啦,定是为涂山氏的那只小狐狸来的。” 虽然想到这点,烛照真人却依旧眉头紧蹙,犹豫要不要进去。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妖修出现在这到底是谢前辈特意的安排还是意外,如果是前者,自己擅自插手打破谢前辈的安排岂不是闯了大祸。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就烛照就不敢冒险。 毕竟,这牵扯了谢前辈。 就在烛照真人心中纠结,踌躇不前的时候,内堂当中异变陡生。 只见两只正陷入顿悟状态,无意识散发出自身妖气的两名妖族,滚滚妖气即将将整个内堂所淹没的时候,内堂墙上悬挂的那些山水字画忽然全部震动起来,紧接着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从字画中挣脱而出。 这些光芒组成一个个磅礴宏大的异象。 有旋绕流转的浩瀚星河,有泻落九天的灿烂银瀑,有巍峨无边的苍茫巨山,还有一道道剑气,银光. 众多的异象和无数的光芒将堂中的妖邪污浊之气瞬间涤荡一空。 一高一矮两名妖修从顿悟中醒转过来,面对这一切,脸上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色,还未发出任何惨叫,就被彻底淹没。 然后两颗圆滚滚的妖丹飞出,被各种异象光芒稍稍碾压,瞬间崩裂,画作齑粉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切的异象又重新回到各自的字画卷,归寂无声,内堂中一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在店堂内的地面上,则多出两只奄奄一息的野兽。 “呼” 烛照真人长吐一口气,似乎要将内心的震撼之情全部宣泄出去。 “道韵..显化!” 烛照真人一脸动容地说出这几个字。 单凭因妖气激发,自发形成的道韵异象就能将两名金丹境的大妖生生震死,这样的神通伟力已经完全超出烛照真人的想象范畴了。 “怪不得谢前辈对自己这一店子的字画玩偶都无比放心,丝毫不在意会有他人觊觎,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大开方便之门,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也根本没有人可以能拿走啊” 烛照真人毫不怀疑,即便是扶摇境的自己,如果擅闯内堂,下场恐怕也不会比那两只金丹境的妖修要更好。 之前他亲眼所见的那些异象,实在太磅礴,太可怕。 如果正面承受那样的冲击,自己的道心绝对会在一瞬间崩溃。 那两个妖修是直接妖丹粉碎被打回原型,自己可能就是直接从扶摇境坠落成一介凡人了。 烛照真人深吸一口气,心中对谢怜的崇仰敬畏之情愈发深厚,已经是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谢前辈不在,这两只妖修这样躺在堂中实在是不雅,谢前辈看到了说不定一天的好心情都要被破坏掉.这点小事,理应我这个做后辈的帮她处理才是。” 烛照真人想着,对着“怜月小店”的招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中低念:“烛照不请自入,望前辈勿怪。” 说完,烛照真人几步迈入门内,一袖卷起地面上的两只野兽就飞一般快速退出来。 那样子,似乎是唯恐下一秒堂中的那些字画当中就会钻出无数磅礴异象来将他生生镇杀。 烛照真人走出店门,回头看堂内风平浪静,这才稍松一口气。 这时候,烛照心有所感,转头朝某个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清逸洒然的身影正悠然向着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白狐。 谢前辈回来了 “嗯?!” 谢怜买了酒和烧鸡,带着小白狐刚刚回到住处,意外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祝老?” 云曦的那个名为祝照的长辈。 “谢姑娘” 烛照真人恭恭敬敬地向谢怜行礼问好,。 “祝老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小店?” 谢怜随口与烛照寒暄,忽然见到小白狐唰一下跑到了烛照身后,然后“叽叽”叫了一声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又飞快跑回来。 她低头看过去,发现烛照真人脚下躺着一只野猪和一只狍子,直挺挺的好像已经死了。 谢怜略感惊讶地询问道:“祝老一大早是打猎去了吗?” 但不曾想到,面前的祝老头却用一种颇为崇拜和敬重的目光看着自己,回道:“这两只不长眼的畜生,是自己一头撞死在姑娘门前的,祝某不过是恰好路过而已。” 谢怜一愣:“呃???” 一头野猪,一只傻狍子,好端端地突然撞死在自己店门口? 烛照真人朝小店内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些字画上。 他这是暗指,是谢前辈你的那些字画,将这两只不长眼的小妖给生生震死的。 谢怜顺着烛照真人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 简单的推演了一下. 原来是两只妖怪,被自己凝练神意的画带入到了画中世界. “既然这样,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谢怜笑道:“这两只野味长得膘肥体壮,我一人是绝吃不下的,回头找屠户收拾了,给坊市周围的乡亲们都分上一些尝尝吧” 祝照真人敬道:“姑娘真是与人为善。” 妖族炼体,一身血肉精元充沛,更别说是金丹境妖修的血肉了,普通凡人吃上一口,怕是能无病无痛多活好几年。 蜉蝣山坊市周围的凡人,能和谢前辈为邻真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谢怜当即将买来的酒菜放下,去找相熟的屠户前来帮忙收拾野猪和野狍子。 原本还想找之前卖她小白狐的猎户一起过来,询问过才知道,那猎户前几天竟然突发顽疾去世了。 谢怜不由感叹生死无常,凡人之命如草芥。 心念一动,她便感知到了猎户的魂魄,随机以大神通将其送到阴曹地府去分配轮回了. 对于身为太阴娘娘的她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罢了.—— 就在谢怜让屠户忙活着给野猪野狍子剥皮拆骨,剔筋削肉,准备晚上给自己好好加一顿餐的时候,一架飞舟正飞快向蜉蝣宗的方向疾驶而来。 飞舟模样如一座巨大楼船,琉璃作瓦,金精作骨,上面有一层层一道道绚烂的符文法阵光芒闪烁着,显得格外恢弘气派。 飞舟所行之处,有修士见到,都纷纷忍不住感叹:“极品法宝级的飞舟座驾,真不知道坐在里面的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 夏无极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站立船头那位风姿卓越,宛如天女临尘的背影走去。 作为天外天·修真皇朝大夏国的三皇子,此次他本是代表夏皇带着礼物前往蜉蝣宗为蜉蝣宗刚刚晋升扶摇境的老祖贺礼的。 却不曾想竟然在半路上碰到了梵音圣地传人,号称南境第一仙子的澹台清音,澹台仙子。 夏无极在看到澹台清音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下意识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邀请其上飞舟一叙,结果没想到澹台仙子竟然真的同意了。 夏无极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宛如做梦。 澹台仙子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不成? 不能吧,南境修真界不知道多少天才俊杰、妖孽修士为澹台仙子的仪容所倾倒,甘做其裙下之臣,甚至不乏有扶摇境高人都对她痴迷无比,她凭什么看上自己一个小小的夏国皇子啊。 话虽这么说,但夏无极心里还是存有几分妄想的。 万一呢? 万一澹台仙子就好我这一口呢? 谁也说不好是吧。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作画引天象,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 想着,夏无极走到那道背影旁边,恭恭敬敬地询问一声:“澹台仙子,酒宴已经备好,是否可与无极共进晚膳?” “不必。” 清如凤鸣的声音在夏无极耳边响起,让他的心都不由为之微微颤抖了一下。 澹台仙子不仅容颜绝世,就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夏皇子不必理会清音,自便就是。” “可” 夏无极被拒绝,还有点不死心,刚想再争取两句,忽见面朝船外的女人慢慢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怎样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无一处不美,仿佛造物主的杰作,神韵气质更是超凡脱俗,就算是谪落九天的玄女,也不过如此了。 夏无极目露痴迷之色,呆呆的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澹台清音看着眼前这个随意挑选出来充当挡箭牌的男人,忍不住微微蹙眉,考虑了一番后开口道:“夏皇子,有些话我就和你直说了。 我之所以受邀请上你的飞舟,完全是因为有些狂蜂浪蝶给扰得烦不胜烦,想要在夏皇子在这躲个清净,夏皇子若是也与那些一直死缠烂打骚扰我的一样,那我也只能告辞了。” 夏无极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别别,澹台仙子别误会,无极对仙子完完全全就是崇慕,并没半点亵渎骚扰的心思,从现在开始,无极再也不会来打扰仙子清修了。” 说着,夏无极转身就要离开。 澹台清音见夏无极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心头又是莫名一软,暗道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想了想又开口将夏无极给叫住,说道:“夏皇子想不想知道我此次前来夏国的目的?” 夏无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自然是想的,仙子快讲..哦不,仙子慢慢讲就是。” 只要能跟澹台仙子多说几句话,夏无极就高兴坏了。 “不知你可知道无生大帝?” 澹台清音淡淡开口。 夏无极愣了一下,皱眉道:“无生大帝未曾听过,但无生老人这个名讳倒是曾在古籍上见过。” “无生大帝和无生老人是同一人,乃是万年之前我南境一位精彩绝艳的渡劫境大修士,传闻他原本只是一世俗棋道大家,后突从棋艺中领悟大道,然后花了仅仅三千年便渡劫飞升” “我南境竟曾出过如此奇人?!” 夏无极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澹台清音说道:“无生大帝可不仅仅只是南境之人,更是出身于主世界。” “竟然还有这种事” 夏无极一脸的惊叹,这种秘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转而又忽然醒悟道:“澹台仙子此次前来主世界莫不是就是为这无生大帝而来?!” 澹台清音微微点头,回道:“没错,有人得到一份疑似无生大帝后人所留下的玉简,玉简上指明无生大帝在飞升前潜修的最后一个洞府就在这里。 不光光是我,得知这个消息的不少人都已经快马加鞭赶来主世界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见到不少实力强大的陌生修士..原来都是为了无生大帝的洞府而来的。” 夏无极喃喃说道。 澹台清音放缓了语气,看着夏无极说道:“我这两天已经研究过了,无生大帝洞府的位置和夏皇子此行前去拜访的蜉蝣宗相距不远。 夏皇子此番是去为那蜉蝣宗的扶摇老祖贺礼? 到时不妨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与他合作,等无生大帝洞府开启时有他的照拂,此行便更多几分把握。 夏皇子意下如何?” 夏无极一听顿时大喜,连忙一口应下。 “澹台仙子放心,我身为天外天朱雀大陆大夏国三皇子,又带着贺礼上门,蜉蝣老祖多多少少都会给我几分薄面,合作的事情必然没有问题。” “那便多劳夏皇子费心了。” 澹台清音柔柔一笑,夏无极心花怒放。 “既然此事已经说好,清音还要” “懂懂,无极这便告退,不打扰澹台仙子清修。” 夏无极美滋滋地转身离开。 澹台清音看着夏无极离开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回手上的一个古拙玉简上来。 “从圣地带出的最后一份古棋谱也看完了那无生大帝既然是从棋艺中领悟大道,洞府外的法阵禁制必然也跟棋道有关。 我费心钻研棋艺,对破解法阵禁制争夺机缘肯定有所帮助。 由夏无极牵线的蜉蝣老祖算是一记后手吧,以防到时候有强力破除的关卡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主要还是要靠自己,若是此行顺利,事后分他们一些法宝资源也无所谓。 我背后有梵音圣地,谅他一区区扶摇修士也不敢起歪心思..” 捋顺一切,澹台清音继续开始钻研起古棋谱来。 “咕咚咕咚.” 黑色铁锅中炖煮着一块块兽肉,谢怜随手洒下些调味料,诱人的香味顿时阵阵弥漫开来。 “咕噜——” 蹲在一旁的小白狐发出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是馋得不行了。 谢怜忍不住发笑,“别急,马上就好了。” 小白狐极具人性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知道啦”。 涂山月早就认出现在锅里煮的肉就是之前追杀她的那几个臭妖怪呢。 自己受伤被打回原形就是因为这几个坏家伙。 现在他们成了锅中肉,她是最开心不过。 涂山月心里美滋滋地想,最好那个坏蛋头头亲自来抓自己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也是被这一位拨皮抽筋丢在锅里煮。 谢怜可不知道小白狐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祝老,麻烦你帮我去后厨拿几份碗筷来。” 谢怜随口吩咐。 烛照真人连忙起身,“我这就去。” 谢前辈吩咐,他哪能不照办。 谢怜看着烛照真人去忙碌的背影,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以凡人之身指挥修士做事,自己应该也算是头一个了吧。 谁让自己书画厉害,连修士都佩服呢,果然有才华的人无论身处什么位置都能获得尊重。 烛照真人很快就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了碗筷,还多带来了两个人。 “谢姑娘” 黄泽真人和他的爱徒白敬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谢怜跟前。 烛照真人轻飘飘地说了句:“谢姑娘,蹭饭的来了。” “你” 黄泽没好气地瞪了烛照一眼,面皮有些臊红。 谢怜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笑着招呼道:“来来来一起,这么一大锅,我和祝老、小狐狸三个还真吃不下。” “哎,多谢姑娘。” 黄泽眉开眼笑,极为狗腿地自己搬了张凳子就凑了上来,烛照真人在一旁大翻白眼。 “这是..” 黄泽真人朝锅里瞥了一眼,神色微惊。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锅里煮的不是一般的兽肉,那氤氲而出的白烟中所蕴含的充沛精华血气,俨然是金丹境妖修才可能拥有的。 不过想到谢前辈的修为,黄泽顿时释然了。 以谢前辈的本事,就算杀几只妖皇下酒都在正常不过吧,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有肉必不能没酒,我今天的竹叶青倒是打的少了,要不两位先吃着,我再去打上几斤” 谢怜正要站起来,烛照和黄泽却已经先一步跳了前来。 两人都吓坏了。 让谢前辈亲自下厨已经是非常过意不去了,自己蹭吃蹭喝还要谢前辈亲自去打酒? 那是出门是要被天劫劈的啊! 他们可不敢这么放肆。 “不用不用,不用劳烦姑娘,我这有酒。” 烛照真人连忙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酒壶来。 “呵呵,那行吧,今天就尝尝祝老的酒了” —— 烛照真人拿出来的是一个翠绿色的酒壶,谦虚道: “不是什么好酒,姑娘别嫌弃就行。” 黄泽看到这个翠绿酒壶之后却瞬间睁大眼睛,忍不住低呼出口:“千山酿?!好你个老家伙,不是早就跟我说已经喝完了吗?今天可算是舍得拿出来了..” 烛照真人冷笑,“千山酿给你喝那是纯属浪费,我自然舍不得。” 黄泽气得不行,不过谢怜在场,他也不好跟烛照翻脸,只能忿忿嘱咐白敬轩等会一定要多喝几杯。 烛照拿起酒壶给在场每个人都倒上一杯酒,就连小白狐都有份,黄泽直呼这辈子都没见他这么大方过。 谢怜满面笑容,烛照和黄泽这两个老修士倒是颇为有趣,彼此互相挖苦斗嘴,却可见情谊深厚,有点丹阳子的风范,倒是可以一交。 烛照的酒色泽翠绿,气味芬芳,似乎是果酒。 一口喝下,甘美醇厚,味道还行,不过比起自己酿的酒却是差远了。 后劲不足。 一杯酒下肚,胃里暖洋洋的,倒是颇为舒服。 烛照等人的酒量却是不怎么样,才喝一杯,脸就已经变红了,特别是黄泽的那个后辈,一张俊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扑通一声竟然直接醉倒了。 “不愧是谢前辈,修为之高匪夷所思,一杯千山酿所蕴含的灵气,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烛照真人自己最清楚这千山酿到底是有多烈。 采撷千座大山中的无数灵果酿成一壶酒,每一滴酒液中都饱含无比浓郁的灵气,别说是凡人,就算是扶摇境修士喝上一口都要消化半天,白敬轩这样的金丹修士更是直接被醉倒。 而里前辈喝上一口面不改色,足见其修为到底是有多么高深。 “扑通.” 某只小白狐也醉醺醺地倒在地上。 谢怜哑然失笑,摇头对烛照两人道:“看样子这锅肉,只有我们有口福享用了。” 接着,三人就着一锅子炖肉,一口肉一口酒畅快地吃喝起来。 黄泽吃了两块肉喝了两口酒就没继续了。 不是肉不香,也不是酒不好,而是他有心事。 如谢前辈这般的高人在前,随手提点自己一下就能让自己轻而易举地突破扶摇境,黄泽怎么可能错过。 他回去之后,苦思冥想,总算想出该拿什么东西送给谢前辈了。 不过,东西此时就在他的储物手镯里装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怜张那个嘴了。 毕竟,并不是说他送了东西谢前辈就一定得指点他,这事完全得看谢前辈的心情。 再者说,他决定送的东西是他自认为能拿出来最为珍贵的东西了,但人家谢前辈能不能瞧得上还两说呢。 黄泽那个纠结啊,那个欲言又止啊。 在一旁的烛照看得清清楚楚。 烛照很清楚,像谢前辈这样的绝世高人,提点后辈完全是看心情,看契机,看缘分。 绝不能强求,过于执着,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前辈生厌,更加不会指点你。 但黄泽显然是看不清这一点了,他满脑子都是突破扶摇的执念,再不推他一把,这几乎都要成为他的心魔了。 “唉” 烛照心中轻叹一声,已然下定了决心,“数百年的交情,别说老夫不够朋友,这次就算是恶了谢前辈我也豁出去了,帮你这一次。” 想着,烛照开口对谢怜道:“姑娘,实不相瞒,我这老朋友今日来找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 谢怜往嘴里倒了一杯千山酿,意态洒然,随口询问:“何事?” 旁边的黄泽猛地抬头,表情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看烛照的眼神变得复杂且感激。 烛照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姑娘不久前不是赠小徒曦儿一幅《蜉蝣天地图》吗,后来曦儿将此图送于我做寿礼了. 我和黄老都是爱字爱画之人,姑娘书画造诣天下无双,我有了这副《蜉蝣天地图》之后,他便有些嫉妒了,心心念念也想从姑娘这求一幅字或是画来。 但求姑娘成全。” 这话一说完,烛照立马低下头去,还有黄泽。 两人心中满是忐忑,这几乎是厚着脸皮硬求谢前辈的指点了,他们的老脸实在是臊得慌。 更害怕谢怜会不悦,生气,直接拂袖而去。 度日如年。 两人后背跟额头的汗水都冒出来。 谢怜听了烛照的话却是一愣。 就为了这点事?! 她哑然失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不就是一幅字画嘛。 只要不消耗青铜鼎的云气,她对于画,并没有那么在意. “哎” 谢怜摇摇头。 烛照和黄泽的心顿时猛地沉下去,嘴角泛起苦笑。 完了完了,真是惹得谢前辈不悦了,这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却听到谢怜接下来的话。 “我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求画。” 简单。 黄老喜欢什么意象的画,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幅就是。” 什么?! 从大落,瞬间大起。 黄泽和烛照两人狂喜地抬起头。 黄泽激动地说话都哆嗦了。 “多多谢姑娘!” 谢怜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她也酒喝高兴了,正好有意想挥毫泼墨一番。 “黄老喜欢什么意象的画?” 烛照真人立刻帮忙回道:“他平生最爱水,姑娘只要画一幅有水的画给他就行。” 黄泽真人所在的玄水宗传承功法便是《玄水泽圣经》,修的也是上古雨泽大神的法相,参悟的大道法理都是跟水有关。 “水” 谢怜沉吟一会儿,很快笑道:“那我便送你一幅《风雨如晦图》如何?” 黄泽大喜过望,长施一礼:“全凭姑娘做主。” 很快,笔墨纸砚都备好。 谢怜随手抓起自己平时最常用的一枝毛笔,笔身上若隐若现的“山河”两字看得烛照真人和黄泽眼皮直跳。 天知道这又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宝物。 谢怜准备动笔,烛照和黄泽在一旁满心的激动。 能亲眼观看谢前辈作画,这样近距离参悟无上大道的机会可太难得了。 泼墨。 一丝丝的道韵开始流转,烛照和黄泽眼中流露出痴迷之色。 风雨如晦图,就在谢怜刚刚勾勒出乌云之相时,好巧不巧,屋外的天空突然昏暗下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隐隐有闷雷滚动,很显然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谢怜还在专心作画,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却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满脸的震撼惊骇和难以置信之色。 乖乖,谢前辈作画,竟然直接引动天象了! 这得要多么恐怖的修为和道法造诣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做到啊?! 谢前辈,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怜在纸上多添一笔,屋外天穹中的乌云就愈浓厚一分。 随后闷雷滚滚,瓢泼大雨骤然落下。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专心作画的谢怜浑然不觉。 在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眼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一道身影。 交织的雷电成了她的背景,乌云在她笔下狂涌,无数水珠雨点随她的落笔起舞,道韵弥漫,天地共鸣。 这一刻,谢怜的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主宰,一切天象都随着她的心意所改变。 “风雨如晦.谢怜。” 最后一笔落下,一幅即兴的风雨如晦图已然完成。 一道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扉照在画上,谢怜这才发现,刚刚竟然下了一场暴雨,自己作画太过专心,都没有发现。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突然来一场暴雨倒是不奇怪。 不过大概率是自己引动的天象,融会贯通技意神的她作画已经是返璞归真,再加上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感悟. 哪怕没有鼎中云气,她的画也蕴含着道. “好了,两位觉得如何?” 烛照真人和黄泽此时心中对谢怜的崇敬早就达到无可附加的地步。 如果只是改变天象的话,以两人的修为也可以做到。 但不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单凭作画散发出道韵而影响天象。 笔落风云际会,笔起云开雨霁。 这样的神通伟力,是他们想都想象不到的。 谢前辈的修为,当真是到了神鬼莫测一般的境界。 两人看着桌上的画,道韵弥漫,而且不仅蕴含水之大道,还结合了风、云、雷电等大道之理,但从价值上看,甚至还要超出烛照的那幅《蜉蝣天地图》一筹。 黄泽真人早就激动得难以自抑,欣喜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多多谢姑娘。” 谢怜笑着摆摆手,随意道:“区区一幅画而已。” 黄泽眼中露出莫大的感激之色,然后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递到谢怜面前。 “这是给姑娘的润笔费,我知道一般东西姑娘都看不上眼” 黄泽老脸涨红,有些羞愧地说道:“但我实在拿不出比这更好的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什么东西? 谢怜原本是想拒绝,但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玉盒。 刚打开盒子就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一颗散发着氤氲之气的蓝色珠子静静躺在盒子中。 看到这蓝色珠子的瞬间,一旁的烛照真人瞳孔猛地一缩,然后深深看了黄泽一眼,说道:“你倒是舍得。” 黄泽却道:“能换来姑娘的一幅画,值了。” 烛照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值了。” 谢怜一看这蓝色珠子就知道这不是主世界的法宝,蕴含的法则体系截然不同. 不过本质却是相同,她并没有太过感兴趣. 于是笑着将盒子退回去,摇头道:“这东西我用不上,黄老还是收回去吧。” “我知道姑娘肯定用不上,但请姑娘务必收下。” 黄泽无比诚恳地说道。 这颗蓝色的珠子是玄水宗的玄水冰晶,玄水冰晶每十年能凝结出一滴玄水真露。 玄水真露在主世界并不产出,而是来自天外天的无相仙岛. 在修真界是极为珍贵的宝物,不仅对修行水系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而且能增加修士冲击金丹境的成功率,玄水宗金丹修士络绎不绝也是因为有这件珍宝存在. 之前烛照就帮云曦向黄泽求了十滴。 十滴就让黄泽心痛不已,足见这玄水真露的珍贵,更别说产生玄水真露的玄水冰晶了。 黄泽真人也是回去后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拿什么东西讨好谢怜合适,最后决定干脆将整个玄水宗最为珍贵的玄水冰晶作为礼物送出算了。 虽然玄水冰晶送出后意味着玄水宗以后的金丹境修士可能会减少许多。 但黄泽想的很清楚,多几个少几个金丹修士对玄水宗来说根本无所谓,大乘境和扶摇境的修士才是决定一个宗门高度的关键所在。 如果他能突破扶摇,就可以为玄水宗争夺来更多的资源,培育几个金丹修士根本不在话下。 用玄水冰晶换谢前辈的一幅画作,日后玄水宗若是能出几个天资卓绝的弟子,从画作中领悟出无上大道,借此突破化神,甚至洞虚,可比死守一颗玄水冰晶要划算太多太多了。 那才是真正福泽宗门之举。 所以这笔交易,无论是黄泽还是烛照,都觉得值,太值了! 谢怜左右推脱不了,想了想只好说道:“这样吧,那这个东西就先放在我这,若是黄老有朝一日需要,随时来找我拿。” “姑娘高义!” 黄泽和烛照心悦诚服,再一次被谢怜的胸襟所折服。 “这东西寒气四溢,用来冰镇瓜果,祛暑纳凉倒是颇为不错” 谢怜把玩着寒森森的蓝色珠子,笑着随口说道。 对于这种天外天的宝物,她觉得还是挺新奇的。 黄泽和烛照听到她这番话却全都露出苦笑。 用弥足珍贵的玄水冰晶来冰镇瓜果,纳凉祛暑,也就谢前辈这般人物才会这样做了,别的修士知道非得吐血不可。 不过,以谢前辈的修为境界,区区玄水冰晶,貌似也只剩下给她冰个西瓜,冰壶酒这样的作用了。 —— “澹台仙子,我们到了,那便是蜉蝣宗。” 飞舟上,夏无极指着远处一座巍峨大山对澹台清音说道。 澹台清音微微点头。 空山新雨后,刚刚经历过一场骤雨,面前的蜉蝣山云雾朦朦,宛如仙境。 夏国皇室的飞舟非常顺利地驶进蜉蝣宗门。 澹台清音缓步走下飞舟,好奇围过来观望的蜉蝣宗弟子一看见她的容貌顿时一个个惊为天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连前来迎接他们一行人的蜉蝣宗长老也都有些失神了。 对于这些人这样的表现,澹台清音从小到大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蜉蝣宗虽然身处主世界,也是在主世界当前比较强盛的乾国境内,但却处在边境之地,毕竟该宗门的修炼体系是属于天外天修仙的灵根体系,在主世界肯定要低调,不过这门内弟子的平均修为未免也太低了.” 澹台清音心里想着,对蜉蝣宗的整体印象已经看低了几分。 夏无极与蜉蝣宗长老一阵寒暄,透露出澹台清音圣地传人的身份,并告知其向求见蜉蝣老祖,长老连忙表示先带他们去拜见掌门。 “夏皇子” 蜉蝣宗掌门很快赶来,是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修士,看到澹台清音,也是神色动容,“这一位便是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了吧,果然是天人之姿啊。” “蜉蝣掌门过誉了。” 澹台清音淡淡与其见礼。 这所谓的蜉蝣掌门也不过是区区元婴中期的修为,和她相差无几。 澹台清音现在忽然有些后悔来这蜉蝣宗找什么蜉蝣老祖,在这样传承诞生出的扶摇境修士,恐怕就跟圣地出来的大乘后期差不多吧。 到时候争夺机缘时不顶用,还要分她一份收获,得不偿失。 不过来都来了,人还是要见一见的。 毕竟是已经来到主世界了,如果有机会,见一见主世界的真仙还是挺不错的,听说通天河的老龙前辈和圣地掌门有故交,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那位可是活着的传说.—— “老祖啊..” 蜉蝣掌门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老祖现在在哪,自从老祖寿诞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不过有个人应该知道,我去将其叫来。” 说完,蜉蝣掌门吩咐手下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清丽的女孩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女孩,澹台清音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惊讶。 骨龄二十,金丹境修为?! 看气息好像时刚刚突破金丹不久,但也足够惊人了。 这样天资,就算是在梵音圣地也能算是出类拔萃的好苗子,没想到小小一个蜉蝣宗竟然还有这样的修行奇才。 澹台清音心中一动,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将其带到梵音圣地去,这样的天才留在蜉蝣宗实在是浪费。 “老祖最近都在那一位身边,几位想拜访老祖的话,我可以帮忙通报。” 云曦说道。 “那一位?哪一位?” 澹台清音疑惑地眨眨眼睛。 云曦脸上立刻露出无比的崇敬和仰慕之色,回道:“一位前辈,是主世界的古仙,修为高深莫测,连老祖都不及她之万一。” “呵” 本来还有点兴趣的澹台清音听到这话顿时笑了笑,心中满是不屑。 主世界的古仙? 唬谁呢。 主世界的修行体系虽然最为完美,但是自从上古破碎,分裂无数的天外天之后,法则已经不全. 通天河老龙前辈已经是此界的极致了。 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 别开玩笑了,肯定是那个蜉蝣老祖突破扶摇后前来拜会的人太多,不堪其扰,想出来的借口。 澹台清音也懒得拆穿云曦,于是笑着说道:“那么,就麻烦曦儿姑娘向蜉蝣老祖通告一声了。” 云曦当即离开。 澹台清音和夏无极等了不久,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就出现在她们眼前。 蜉蝣老祖! 感受着对方的修为,澹台清音眼眸微微一亮,这位蜉蝣老祖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可以合作试试。 澹台清音当即将无生大帝洞府的事情说了,烛照真人一听也颇感兴趣。 “这件事是个大机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老祖所言极是。” 澹台清音脸上露出微笑,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现在就只要等无生大帝洞府开启之日到来了。 夏无极有点郁闷,澹台仙子和蜉蝣老祖两人商量无生大帝洞府的事情去了,就把他甩到了一边。 虽然夏无极知道自己区区金丹境的修为,想要入澹台仙子的眼,确实是不太可能,但这种被人用完就丢的感觉真是很不爽啊。 不过,夏无极现在也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蜉蝣老祖的徒弟,云曦! 二十岁,金丹境,长相身段又一级棒,就算比不上澹台仙子,也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了。 澹台仙子眼界那么高,自己是毫无希望,但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能将云曦荀仙子追到手,结为道侣,那也是极好的一件事啊。 想到这里,夏无极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前面那道倩影。 “曦儿仙子,你等等我啊。” 云曦停下脚步,秀眉微蹙地看着夏无极。 这个家伙跟个苍蝇一样老是缠着她实在是挺烦的,不过奈何对方身份尊贵,她又不好太过分。 “夏皇子有什么事?” 云曦冷冰冰地说道。 夏无极努力做出一副自以为最为英俊潇洒的姿态,笑着道:“曦儿仙子要去干嘛?顺便也带上我呗,我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 云曦却断然拒绝。 “不行,我现在要去见一名很重要的前辈,你不能跟来。” 说两句吧,从金蝉子剧情开始确实没一开始那种感觉了,给主角加各种挂反而越来越刻意,不过我真的没有傲慢,有的发言我看到了,有些也删了,但是我没封,删并不是有意见,而是留着有影响,除了骂我会封。 然后就是追订确实少了不少,我也没办法,确实没最开始精彩,也是应该的,现在我每天两更,一章八千字,也不算少,以后也会保持。 昨天dc001大佬给了我个盟主,十一当天我会加更两万字。 总结一下我的问题就是后面设定有点多,有点杂,也少了最开始谢怜的那种感觉,我会慢慢圆,然后慢慢减少。 现在主角没以前装的清新自然,不好意思。 不过有时候越在意心越乱,效果会越差,我会埋头更新的,还在追的书友,谢谢。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棋悟道 “很重要的前辈?那我一定要见见了。” 夏无极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眸发亮地对云曦说道:“曦儿仙子,你们掌门都说了,我在蜉蝣宗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的,你可不能丢下我。” 夏无极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开,云曦满脸无奈,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但在临走之前,她郑重告诫夏无极。 “这位前辈是不世出的高人,连我师尊都无法望其项背,你去了之后千万要老实,若是惹得前辈不高兴,莫说我,整个南境都无人能护的了你。” “明白明白。” 夏无极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话他之前已经听云曦说过一次了。 还整个南境?有这么夸张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南境可是有一大部分主世界的地域,自己到时候表现得恭敬些就是了。 不过夏无极心中确实有些好奇。 跟着云曦很快来到她所说的那位高人前辈的住处。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从门口就能一眼直望到内堂,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庭院,环境倒是颇为不错。 “怜月小店” 夏无极念出店门口招牌上的字,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玄机妙理。 他只是稍微盯着看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有种差点被吸摄进去的感觉。 “呼呼.” 夏无极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盯着招牌乱看,心下却对云曦所描述的那位高人前辈信了七八分,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之心。 临进门前,云曦再一次嘱咐夏无极。 “这位前辈伪装成凡人在此潜修,游戏人间,所以等会进去后千万不要谈及和修行有关的一切,只当她是个凡人。懂吗?” 夏无极点点头,他知道很多前辈高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伪装成凡人游戏人间这个爱好倒不稀奇。 “前辈,云曦前来拜访。” 云曦在门口高喊了一句。 很快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哦,是曦儿啊,在后院,自己过来。” “是。” 云曦恭敬应下,然后带着夏无极进门。 夏无极心里嘀咕,听声音这个前辈貌似还挺年轻。 两人进门之后没入内堂,直接朝右边的小路绕到了后院。 只见一个女子正坐在藤椅上,双袖挽起,手里抓着块西瓜正吃着,还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趴在他脚边啃着西瓜皮。 她身披素雅长裙,婉约柔美,如诗如画。 见到云曦立刻笑呵呵地冲她招手。 “曦儿快来吃块西瓜解解暑哦,还带了朋友来啊。” 云曦非常乖巧地走上来,夏无极跟在后头,到了女子近前。 他早就偷偷打量过女子的修为,果真是一点灵力都察觉不到。 这一点已叫夏无极心中肃然起敬,能将修为隐藏得如此之好,看着就跟凡人一样,果然是修为境界远超他的前辈。 “晚辈夏无极,见过前辈。” 夏无极老老实实地跟谢怜行礼。 谢怜笑着点头,她这个小院一直没什么人来,也只是和云曦结识之后才慢慢热闹起来,能多认识一些朋友,也算是件好事。 “吃瓜吃瓜。” 谢怜热情地招呼云曦和夏无极。 今天一早就有人给她送来几个皮薄汁多的大西瓜,加上黄泽送她一件能不断散发寒气的宝贝,她赶紧就试了试,冰镇了几个大西瓜尝尝,果然是冰爽可口。 谢怜要给云曦两人递瓜,左右扫了一圈,发现最后一块切好的西瓜也被小白狐给啃掉了,只能道:“切好的瓜都吃完了,你们去那边的大缸里再捞一个切着吃吧。” “是,前辈。” 云曦听话地点点头。 谢怜对云曦还是挺喜欢的,礼貌、乖巧、懂事、痴迷书画。 云曦准备听谢怜的去拿西瓜. 夏无极连忙主动表示,“我去吧。” 云曦点点头。 夏无极走到谢怜说的那个大缸跟前,低头一看,四五个大西瓜飘在缸里颇为喜人。 夏无极弯腰去捞,一股寒气立刻扑面而来。 他捞起一个西瓜,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冰渣。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水缸吗..哪来的寒气..” 夏无极疑惑地嘀咕道。 这寒气还不是普通的寒气,里面充满了极为精粹的灵气,吸上一口夏无极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增长了一丝。 夏无极满心的好奇,忍不住伸手在水缸里拨弄了一番。 结果捞出一个圆滚滚蓝幽幽的小珠子来。 所有的寒气和灵气都是从这个小珠子里散发出来的。 夏无极将小珠子凑近眼前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表情跟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玄玄水冰晶?!”.—— 夏无极冲击金丹的时候就用到过玄水真露,所以他对玄水真露的气息很是熟悉。 眼前手里的这个小珠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和玄水真露一模一样,而且更浓厚更精纯,分明就是玄水冰晶啊。 用玄水冰晶冰西瓜?! “咕噜.” 夏无极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某个正闲怠坐在藤椅上的婉约女子,心里已满是震撼和惊骇。 云曦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个绝世的高人。 扶摇境的蜉蝣老祖都不及其万一。 因为夏无极知道,就算是对扶摇境修士而言,玄水冰晶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这一颗玄水冰晶,丢出去都足以缔造起一个不弱的宗门了,足以让天外天·朱雀大陆的修真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让无数金丹元婴境修士抢破头。 而这位却就这样大剌剌地丢在水缸里用来冰西瓜. 这境界是要高到什么地方去哦。 “你站在那做什么?” 看夏无极捧着个西瓜站在水缸边半天,云曦忍不住开口询问。 “来了来了.” 夏无极连忙醒转过来,恋恋不舍地将玄水冰晶重新丢回水缸里,然后捧着西瓜跑回来。 这回他对谢怜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所有的恭敬和敬畏全都写在脸上,表现得比云曦还要乖巧。 “咔嚓——” 云曦一刀下去,偌大的西瓜被平平切开,露出里面黑红相间的瓜仁来。 云曦又是几刀,将整个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先给谢怜递上一块最好的,然后是小白狐,最后才是她和夏无极。 谢怜大口咬一口西瓜,汁水四溅,忍不住笑呵呵地自夸道:“这西瓜怎么样?甜吧。” “甜,真甜,前辈的瓜就是好吃,无极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瓜。” 夏无极啃着西瓜不住点头,心里却暗暗感叹:用玄水冰晶冰出来的西瓜能不甜吗,这一口下去就快相当于一颗灵丹了。 西瓜吃完,谢怜这才随口询问起云曦来的目的。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小店?” 云曦听了之后面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前辈” 谢怜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没事就陪我下盘棋如何?” “好。” 云曦自然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点些许的失落。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突破金丹,最先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的人不是师尊,而是谢怜前辈。 哎,可惜前辈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是啦,筑基晋升金丹这样微不足道的提升,对于谢怜前辈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云曦多想能引起谢怜前辈的一点点注意,如果她能夸上自己几句,自己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吧。 可惜自己现在在谢怜前辈眼里就是个小透明,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 云曦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更拼命更努力的修行,一定要谢怜前辈注意到她云曦的存在。 谢怜可不知道云曦脑子里一下子转过这么多的心思。 说起来她确实挺久没有下棋了,主要是自己一个人下棋太无聊,现在正好云曦在,可以陪自己下下棋。 谢怜拿了一副棋盘出来,在院子里摆开。 棋盘是用无量山断山,也就是五色石做的,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因为是在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做的,所以她加了一缕造化之力,棋盘上偌大的“天机”二字颇为惹眼。 她和云曦分坐棋盘两头,小白狐跳上她的膝盖,窝在她的双腿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夏无极站在云曦身后,看着持子待坐、轻抚白狐,气质宛如谪仙一般的谢怜平生第一次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谢前辈的境界实在是太高远了,他连仰望都仰望不到。 “曦儿的棋艺不精,希望前辈勿怪..” 落子前,云曦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谢怜笑着摇摇头,“无妨,尽管下就是。” 云曦深吸一口气,手持一枚白棋,缓缓落在棋盘上。 刹那间,她眼前风云变幻,世间万物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快速流过,天地至理,大道流转。 云曦道心震动,心下感叹一声。 谢怜前辈,这是又来送她无上机缘了. 谢怜一开始还以为云曦说自己棋艺不精是谦虚,没想到她半点都没跟自己客气,下的是真的很烂。 而且,下的还慢。 谢怜都快无语了。 尽管她已经疯狂放水,还是在十几手之后就逼得云曦不得不主动认输。 “前辈,我不行了” 云曦满头大汗,俏脸涨红地开口。 谢怜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下个棋怎么还下得满头大汗呢,亏你还下的这么烂。 谢怜颇为无奈,只能点点头:“行吧。” 一旁的夏无极见此连忙开口:“前辈,你要是不嫌弃,我来陪你下一盘呗。” 谢怜看着这脸上写满隐情二字的夏无极,点点头道:“行,你来。” 夏无极屁颠屁颠地坐下来,乐得不行。 他刚刚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云曦修行天赋这么出色,却是个臭棋篓子,十几手就认输了。 身为天外天朱雀大陆五级修真国大夏国的三皇子,他从小除了修行之外,类似琴棋书画这些雅艺也是有接触的,棋艺不说很好,但也是非比寻常。 绝对能陪谢前辈下得尽兴。 要是谢前辈棋艺不佳,自己到时候再暗地里让她几手,说不定还能讨得谢前辈的欢心,好好指点自己修行呢。 夏无极想得挺美,结果一坐下来,整个人顿时懵了。 这是下棋啊. 在夏无极眼中,已经是另外一片天地。 灰蒙蒙的空间当中,没有棋局,只有黑白两色组成的两条阴阳鱼。 无数的天地法则大道至理弥漫在整片空间。 夏无极这才明悟。 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拼的是对弈者双方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啊。 对弈者双方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全都具现化体现在阴阳鱼上,持棋博弈的过程,两条阴阳鱼互相吞噬,直到一方被吞噬殆尽,胜负便分。 夏无极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和这位谢前辈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谢前辈所持的黑棋,一条黑色的阴阳鱼宛如洪荒巨兽一般,占据了这片天地九成九的空间,周身弥漫的艰深道韵玄奥妙理就如同王阳大海。 而夏无极所代表的黑色阴阳鱼就是这王阳大海中的一条小蝌蚪,努力挣扎,却连个小小的水花都折腾不起来。 差距实在太大。 萤火之于皓月,蚍蜉之于参天巨木。 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很明显,那荒古巨兽一般的黑色阴阳鱼并不想和自己一般见识,甚至都不带搭理自己的,但饶是夏无极战战兢兢、拼尽全力,还是很快在对方一个稍稍挪身的动作下灰飞烟灭。 “呼呼呼” 夏无极剧烈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从棋局中挣脱出来。 定眼一看,不过才刚刚下了七手,自己就已经输了。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云曦才下十几手就无奈认输,还一副消耗甚大的模样。 这根本不是棋局对弈,而是一场对道心的捶打和历练啊。 “前辈.前辈” 夏无极俊脸涨红,想到之前自己洋洋得意,还抱有让对方几手的可笑想法,就忍不住羞愧难当。 当然,心中更多的还是对眼前这一位高山仰止般的崇仰敬畏之心。 太可怕了。 谢怜也是服了。 这两个家伙怎么下的一个比一个烂,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真的难以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下棋下得这么烂的人,而且还一下子被她碰到两个?! 这是什么运气。 谢怜原本一点想要下棋的兴致顿时没了大半,变得意味索然起来。 但云曦却很快对她说道:“谢怜前辈,我恢复好了,可再陪您下一局。” 好吧 看在云曦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上,谢怜只能无奈点点头,答应继续。 旁边夏无极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渐渐变得明亮和兴奋起来。 他明白了! 这分明就是谢前辈在提点他们两个修真界后辈啊。 与前辈下棋,从前辈的棋艺中领悟天地大道至理,完全是个锤炼道心的绝好机会。 是一个无上的机缘! 怪不得云曦明知自己不行,还要自不量力地继续跟这一位下棋,她应该早就想到了。 哦不,应该是她早就习惯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云曦能年纪轻轻就达到金丹境界,要说没有得到过眼前这位的提点,打死他也不信。 对,就是这样。 夏无极下定决心,今个他是打死也不走了,死皮赖脸要呆在这跟谢前辈下棋。 这样近距离接受前辈高人提点的机会实在太少了,修行一世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回。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夏无极的造化来了! 一处幽静冷僻的山谷,往日的宁静被打破。 一道道人影悬停在山谷四周,每一个都气息强大,最差都是金丹境界的修为。 小小的一个山谷中竟然汇聚了如此之多的金丹元婴境修士,还时不时有新的遁光落下,也算是一大奇景了。 “全都是得到无生大帝洞府即将开始的消息,而闻讯赶来的修士,这在某些圈子里几乎已经不是秘密了..” 澹台清音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这时候,一艘金碧辉煌、宛如人间帝王出巡般的楼船缓缓从天际驶来。 极品灵器级的飞舟,场中众多修士全都微微动容。 只见这艘飞舟之上站着一位清秀飘逸的白色身影。 是个无比俊秀的青年,手持一柄折扇,面带微笑,长生玉立,如同浊世翩翩佳公子。 不过其平滑光洁的脖颈,和时不时透露出几分狡黠精明的眼眸,却透露出其女子的身份。 看到此人,澹台清音眼眸微微一凝,沉声说道:“万宝阁的鱼玄机!我猜到万宝阁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缘,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 “就是那位号称‘算无遗漏’的万宝阁少阁主鱼玄机?!” 旁边的烛照真人也发出轻轻的惊叹之声。 澹台清音却轻哼道:“什么算无遗漏,应当是所过之处,天高三尺鱼玄机才对。” 烛照真人面露苦笑,看样子这位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是和这一位曾有过过节了。 哎.. 烛照真人看着这一个个气运蒸腾、头角峥嵘,如人中龙凤一般的年轻修士,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若不是侥幸突破扶摇境,在这些修真界妖孽面前,恐怕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来插一手机缘造化了。 “烛照老祖不必担忧,鱼玄机此人虽然聪明,但也无比自负。你隐藏修为躲在暗处,你我一正一奇,未必就怕了她..” 澹台清音开口安慰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点点头,感慨道:“可惜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最近刚得了一场机缘造化在闭关,否则有他的加入当能多一分把握..” 还有一位不世出的前辈高人,若是她能出手,这个机缘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烛照真人在心中补充道。 不过他心知肚明,谢前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帮他们取这个机缘的。 一个用先天灵宝煮茶的绝世高人,你指望她还对什么机缘法宝感兴趣? 澹台清音身为南境第一仙子,姿容绝世,所以她早早便用手段隐藏了原本的容貌,旁人看来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修。 但她这的掩饰手段却被飞舟楼船上的女扮男装的鱼玄机一眼看穿。 “竟然是澹台姐姐!” 鱼玄机扶着船沿,一脸惊喜地冲着澹台清音的方向高呼出口。 鱼玄机本就是全场焦点,这一声呼喊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身上。 澹台清音自知这时候再遮遮掩掩已毫无意义,索性就显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绝世的容颜展露,整片天地仿佛都因此增色不少,场上顿时响起惊呼声阵阵。 “竟然是澹台仙子!” “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也来了!” 不少年轻英俊的修士一脸惊喜地主动凑上来。 “能见到澹台仙子,真是太好了!” “仙子放心,我此番必定全力助你拿下无生大帝的洞府!” “必以仙子马首是瞻。” 澹台清音对这些大献殷勤的狂蜂浪蝶头疼不已,下意识狠狠瞪了那楼船上的鱼玄机一眼。 鱼玄机轻摇折扇,抿嘴偷笑,眼中流露出丝丝的狡黠和幸灾乐祸之色。 一群修士正围绕着澹台清音和鱼玄机两人议论纷纷,忽然此时,静僻的山谷中有一丝莫名的波动传出。 虚空就好像水面,漾出阵阵无形的涟漪。 “洞府开启了!” 有人惊喜低呼,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转过来,满怀期待。 很快,虚空中出现一个迷蒙的入口,隐隐约约似乎通向未知的秘境。 所有修士见此立刻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各种法宝道术乱飞,场中乱成了一锅粥。 澹台清音原本也想冲上去,却看到楼船上的鱼玄机一步未动,一副胸有成竹老成在在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澹台清音想了想也留在原地。 她知道,鱼玄机这人虽然狡猾可恶,聪明才智却让人不得不佩服,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算无遗漏”。 果不其然,就在大批修士同时冲向那洞府入口的时候,忽然一道磅礴的力量从中倾泄而出,席卷全场。 所有修士都被逼退回来。 紧接着,一道白光将方圆百里范围的空间全部笼罩。 修士们赫然发现,他们每一个的面前都无端端多出一副棋盘,棋盘对面有一道虚幻人影,盘膝而坐,似乎是在等他们入席与之对弈。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眉头皱起,不耐烦道:“下棋?老子可不会下棋,老子要去抢机缘!” 说着,他直接越过自己面前的棋盘朝洞府冲去。 却见他对面位置的虚幻人影悄然起身,随手朝其一指,一点白光迅速飞出,落在那元婴修士身上。 “嘭——” 场中陡然炸开一团血花,那名元婴后期的修士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做到,就尸骨无存,连神魂都没有逃出来。 “嘶嘶.” 场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多修士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连元婴后期的修士都说陨落就陨落,他们显然是忘记了,这到底是谁的洞府。 那是无生大帝,已经渡劫飞升的绝世人物所留的。 “呵呵.” 安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鱼玄机折扇轻摇从楼船上走下来,笑嘻嘻地说道:“众所周知无生大帝是以棋入道的,想要得到无生大帝遗留下的传承宝物,很明显,也是要在棋道上得到他的认可才行. 各位,好好努力吧。” 说完,鱼玄机好整以暇地在一个棋盘面前坐下,快速落下一子,而坐她对面的虚幻人影也紧跟着落子,两人就这样你一子我一子对弈起来。 其余修士见此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想要进洞府拿宝贝不能靠蛮力,而是要靠智取啊。 于是一个个修士便纷纷找棋盘坐下,开始下棋。 澹台清音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被鱼玄机给算中了,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早有准备。 还好,自己来时的一路上研读了不少古棋谱,以自己的天资和悟性,未必会不如那鱼玄机。 想着,澹台清音转头对一旁的烛照真人说道:“老祖,看样子现在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了。” 烛照真人点点头,两人便各自找棋盘坐下。 一时之间,山谷内满场兼静,一个个棋局星罗棋布,颇为壮观。 “不下了不下了.” 谢怜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来。 她真是闲了找这么两个臭棋篓子来陪自己下棋,一个最多和自己走到三十手,一个最多走到二十五手。 自己还没开始呢,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前辈..” 夏无极擦着汗站起来,恭敬且讨好地哀求道:“您就再陪我下一局吧。” “你俩下!” 谢怜指了指旁边的云曦,说道:“你俩棋逢对手,将逢良才,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再好不过..” 谢怜都快无语了,她可再没耐心陪这两个臭棋篓子下棋了。 你们自个儿玩去吧。 “好吧.” 夏无极满脸无奈。 此时的他对谢怜已经佩服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这位谢前辈修为境界之高,对天地大道感悟之深,简直超出他想象的范畴。 几局对弈下来,夏无极感觉自己的道心连上几个台阶,比自己苦修数年的效果都要好。 “那前辈,我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辞。” “前辈,明天我再来看您哈。” 云曦和夏无极两人只能跟谢怜告辞。 谢怜点点头,也懒得送他们了。 走出“怜月小店”,夏无极还一脸意犹未尽、兴奋地对云曦念叨道:“云姑娘,这位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太了不起了吧。” 用玄水冰晶冰西瓜,修为境界深不可测.这一天的经历下来,夏无极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也不知。” 云曦摇摇头,说道:“反正怜前辈的来历很大就是了。师尊曾说过,怜前辈可能是曾与我蜉蝣宗祖上有过香火之情,所以才会特地隐居在蜉蝣山脚下,并在我师尊寿元将近之时助他晋升扶摇.” “什么?蜉蝣老祖突破法相境是因为谢前辈的点拨?!” 夏无极狠狠吃了一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绝对能轰动天外天修行界。 连扶摇境修士都要受其提点,那谢前辈的真正实力到底该有多高?! 夏无极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俨然是摆在他面前的一条金大腿哦不,应该是通天大腿,抱住了可以通天! “不行,在蜉蝣宗这几日我要一定要好好和谢前辈打好关系,讨得她欢心,若是她老人家一高兴收我为徒,那区区大夏国国君的位置我就是让给别人又能如何?” 夏无极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回到蜉蝣宗,刚回到宗门,就得到蜉蝣宗掌门的召见。 “夏皇子,这是澹台仙子要我给你的。” 蜉蝣宗掌门交给夏无极一个传讯玉简。 澹台仙子留给自己的话?! 夏无极有点小兴奋,连忙查看,玉简里的信息原来是告诉他无生大帝洞府的所在位置,去不去由他自己。 “早知道澹台仙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夏无极忍不住感慨。 他替澹台清音引荐给蜉蝣老祖认识,澹台清音并没有就把他忘了,主动将洞府位置告诉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云姑娘,无生大帝的洞府开启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前往一探?” 夏无极想拉上云曦。 云曦却婉言拒绝了,“夏皇子想去自己去便是,今日受到怜前辈指点,曦儿感悟颇深,准备闭关消化一番。” 云曦道心坚定,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无生大帝的洞府机缘虽然诱人,但连澹台仙子、师尊这样的修士都要合作前往,她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就算是去了又能怎样。 虽然说修真界的机缘并不都是看修为实力,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有的时候修为低的修士也可能成为幸运儿。 但云曦从不觉得这样的好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修行之道,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最大的机缘难道不就在她眼前吗。 有谢怜前辈在,她还需要外出去寻求什么机缘哦,怜前辈的三言两语,就足够她受用终身了。 夏无极见云曦不想去,无奈只能自己乘了飞舟前往无生大帝的洞府。 “应该就是这里了” 夏无极循着澹台清音留下的指引很快找到一个僻静山谷的位置。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片白光将整个山谷笼罩,有数十名修士盘膝坐在半空,影影绰绰。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一回靠山,金手指老奶奶谢怜 这些人每一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让夏无极为之震颤。 最低也是金丹后期,绝大多数都是元婴修士! 但没等夏无极感到紧张,就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 “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夏无极愣愣地发现,这些修士面前全都摆着一个棋盘,面对一个虚幻的白色人影,似乎在与之对弈。 一个个全都双眉紧皱,脸上露出绞尽脑汁的表情。 “怎么全都在下棋?!” 夏无极有点懵,不是无生大帝的洞府开启吗,怎么搞得跟国手大赛一样,全都在这比拼起棋艺来了?! 忽然,夏无极看到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澹台仙子! 澹台清音也盘膝坐在一个棋盘面前,秀美微蹙,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澹” 夏无极欣喜地正想呼唤澹台清音,一道庞大的神识忽然横扫过来。 夏无极忍不住打个哆嗦,转头一看正对上一个元婴修士冷冷的眼眸。 后者充满杀意的眼神似乎在警告他,“小子,别吵。” 夏无极赶紧闭嘴。 看了一会儿,夏无极也差不多明白了。 这些人应该是在接受无生大帝洞府开启后的考验,可能是要下赢那个白色人影才算完成考验,有资格进入洞府接受无生大帝的衣钵。 这样的事情在修真界并不稀奇。 很多前辈高人都会设置一些稀奇古怪的考验来折磨后来的修士,只有通过了才可以得到他留下的东西,美名其曰:“缘”。 “难不成厉害的前辈高人都喜欢下棋嘛.” 夏无极小声嘀咕一句,他刚刚才和某个用玄水冰晶冰西瓜,修为高深莫测的前辈下完棋回来呢,没想到无生大帝洞府这边也要他下棋。 虽然夏无极对自己的棋艺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来都来了,总要试一试。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棋盘坐下。 与他对弈的虚幻人影看不起面容,似乎没有半点情感波动。 夏无极抓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虚幻人影也紧跟着落下一子。 很快,你一子我一子,夏无极与虚幻人影对弈起来。 但渐渐的,夏无极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满场的修士都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了。 这个虚幻人影的对手,棋艺实在是太强! 它所使用的手法,是夏无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过数十手,就已经被对方逼入绝境,眼看就要落败。 “看样子这场机缘与我无缘,哎” 夏无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破解之法,轻叹一声正打算弃子认输。 忽然,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我将这棋局记下,回去询问谢前辈破解之道又如何? 谢前辈的修为高深莫测,棋艺应该也不弱,说不定就能破解得出呢? 就是不知道这棋局开始之后允不允许我离开” 夏无极的心脏砰砰砰疯狂跳动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用一个高人来对付另一个高人,就看谁更高了! 夏无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夏无极下定决心,唰一下从棋盘边站了起来,然后架起遁光就往回赶—— 难,实在太难了。 澹台清音很无奈地发现,虽然自己自认为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但还是低估了无生大帝的棋道造诣。 她一路上研读了不少古棋谱,自觉就算是比起世俗的那些国棋圣手也不遑多让。 却没想到才不过几十步棋下去就已经陷入死局。 想想也是,无生大帝能以棋入道,棋艺自然早就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岂是她能轻易破解的。 澹台清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破局,素手抚额,抬起头来想放松一下。 结果她刚刚抬起头,就看见场中某个方向忽然亮起一道冲天白光。 鱼玄机沐浴在一道白光当中,无数灵气朝其蜂拥而去,她面前的虚幻人影悄然破碎,从中缓缓飞出一块黑色玉牌落入其手中。 玉牌上似乎还隐隐约约刻着一个“一”字。 澹台清音心神震动,眼中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鱼玄机,已经破局了?! 场上其余修士也纷纷抬头,看向鱼玄机的方向,一个个脸上露出不甘又羡慕的神色。 “哎,已经有人破局了!” “不愧是算无遗漏鱼玄机,竟然能下赢这棋奴,我才不过走到三十几手就已经要输了..” “你还能走到三十多手,我二十手就死了。” 众人议论纷纷,既然棋局已经有人破解,他们自觉没有希望,索性就一个个丢下手中棋子站了起来。 鱼玄机得到的那块黑色玉牌应该就是通过考验,可以进入洞府的凭证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肯定就是她进入洞府满载宝物而归。 澹台清音也有些心灰意冷,摇摇头站起来。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鱼玄机得到黑色玉牌之后,横陈在她面前的棋盘并没有消失,而是又出现一个新的棋奴,坐在她面前,持棋邀其入席。 “什么?!” 众人神色一愣。 “还没有结束?!” “原来考验不止一关,需要破解的棋局也不止一盘!” “我们还有机会!” 这下众修士赶紧又纷纷坐下,跟着之前的思路继续苦思冥想起来。 还好,这棋局开始之后,只要你不将棋走死,彻底认输,棋奴都默认你还有继续接受考验的资格。 澹台清音也是精神一振,只要鱼玄机没有真正获得无生大帝的洞府传承,她就还有机会。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澹台清音又对着棋局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下意识朝鱼玄机的方向望去。 只见鱼玄机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又要做什么?” 澹台清音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鱼玄机上了自己的楼船,不一会儿,带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了下来。 “萧老..” 老头只有区区金丹境的修为,但鱼玄机对其却颇为客气。 “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我最多只能破解一局,剩下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看你了..” “小姐放心,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金丹老头眼中光芒一闪,颇为自信地说道:“老夫侵淫棋道数百年,各种残局死局破解了不知道多少,早就想见识一下传说中以棋入道的无生大帝所创的,号称可困杀仙人的九死棋局。 今日还要多谢小姐能成全老夫呢。” 鱼玄机微微一笑,“萧老客气。” 紧接着,金丹老头在原本属于鱼玄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什么?!还能这样?!”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澹台清音忍不住低呼出口。 当然,惊呼出口的也不止她一个。 “还能找人代下?” “也就是说找帮手也没问题喽!” “那敢情好,来来来,各位道友我们一起研究!” 鱼玄机请帮手代为下棋进行考验的举动简直是给满场的修士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一个新的思路。 修士们不再枯坐棋盘前一个人苦思冥想了,开始四处游走,互相讨论共同商讨起来。 澹台清音忍不住苦笑着感慨:“无生大帝应是对自己所布下的棋局自信到了极致的境界,所以根本就无所谓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来破解他的棋局吧. 话说” 澹台清音忽然心思一转,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现在去修真界或是世俗请几位棋道高手来助阵还来得及吗?” “前辈!前辈” 夏无极一阵风似的飞到蜉蝣山脚下,在“怜月小店”门口按下遁光,然后连喊几声。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优雅而慵懒的声音。 “进来说话。” “哎。” 夏无极忙不迭走进去,转到后院,看到正对着笔墨似乎准备写字作画的谢怜。 “是你啊。” 谢怜看着独自一人的夏无极,随口询问道:“曦儿没来吗?” “云姑娘闭关了,就我一人。” 夏无极满脸堆笑地走到谢怜跟前,殷勤地拿起桌上的墨块,道:“前辈,我来替你磨墨。” 谢怜有点无语。 古语都道:红袖添香,素手砚墨。 夏无极一个大男人给她磨墨,搞得她写字的兴致都没了。 无可奈何地放下笔,谢怜看着夏无极询问道:“说吧,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前辈果然神机妙算,一下就看出无极有事相求。” 这小子不对劲啊。 谢怜看一眼夏无极充满渴望的双眼,心中不由生起一阵恶寒。 夏无极可怜巴巴地开口道:“前辈,我与一人下棋,实在下不过他,于是只能前来向你求教了” 与人下棋实在下不过,于是过来求自己帮忙? 谢怜满脸古怪地看了一眼夏无极,心里嘀咕:就你那个臭棋篓子的下棋水平,稍微学过几天棋的人都能虐你吧。 下的这么烂还天天找人下棋,下不过竟然还跑来找自己求助,也真是个奇葩。 谢怜是真的不想理夏无极,可看着夏无极那可怜巴巴充满期待的眼神 哎. 不管怎样,夏无极对棋艺的这份热爱是值得肯定的。 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人下棋下的这么烂还能这么乐此不疲的到处找人下棋,对棋艺的热爱始终如一?! 关键是,夏无极看自己的眼神。 焦急,期盼,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想要抓住自己面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眼神,让谢怜不禁怀疑. 夏无极这个缺心眼的家伙该不会是跑去跟人赌棋了吧?! 非常有可能! 看这家伙的长相、衣着、气质,标准的凯子冤大头模样。 年轻人嘛,最好面子,可能被人一激就上套了,估计赌的还挺大,不然不会急成这样。 想到这里,谢怜瞥了夏无极一眼,淡淡道:“你倒是聪明,竟然为了这种事求到我这里来。” 夏无极心中咯噔一下,不敢看谢怜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前前辈,您都知道了” 呵,果然。 果然是跟人赌棋了,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谢怜摇摇头,想了想正色对夏无极说道:“看在你和曦儿是朋友的份上,也喊我一声前辈,这次我就帮你,但是.下不为例。” 谢怜的意思很明确了。 年轻人年轻气盛我能理解,这次被人骗了我就拉你一把,但下次要还是不长心眼,那就自个儿哭去吧。 夏无极一听这话却是心里又羞愧又欣喜。 果然,谢前辈已经算到了。 是啦,无生大帝的洞府就在蜉蝣山附近,谢前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根本不屑于去取吧。 愿意帮自己,大概也是想提携自己一把,谁不是从金丹境过来的呢,谁修为低的时候没有为了争夺一个机缘手段尽出,拼尽全力呢。 想到这里,夏无极心悦诚服,无比诚恳地说道:“前辈我发誓,只此一次,下次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来求您帮忙了。” “最好如此..” 谢怜摇摇头,她知道像夏无极这样的人,缺心眼的毛病不改,迟早还是要被人坑。 “说吧,要我如何帮你?” 谢怜随口询问,“要不要我随你走一趟。” 夏无极听到这话下得浑身一哆嗦。 “哪敢劳烦前辈亲自过去..” 夏无极连忙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两个半透明的珠子来。 “这是万宝阁新出两界珠,只要一人握住一颗珠子,就能看到另一边的场景,且和对方交流。据说最高规格的甚至可以跨越两界,我这套没那么厉害,但方圆千里范围内沟通是毫无问题的。 前辈您哪都不用去,只要呆在这里,背后指点我几手就行了。” 夏无极满怀忐忑地将珠子递给谢怜,生怕自己哪个过分的举动惹恼了谢怜,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战战兢兢的。 说实话,夏无极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敢相信谢前辈竟然真的答应了自己这个如此无礼的请求。 谢怜把玩着夏无极给她的两界珠,倒是颇感新奇。 “那前辈” 夏无极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我就..先过去了?!” 谢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随意摆摆手。 夏无极大喜,连忙跑出小院,刺溜一下飞个没影。 夏无极很快回到那个僻静的小山谷。 此时小山谷内的情形和他离开时大不相同,不再是一片安静压抑的氛围,反而吵吵嚷嚷的跟个菜市场一样。 “哎呀,这一步错了!你该听我的,不能这么走的!” 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们三五成群,围着一个棋盘激烈地讨论着,时而懊恼时而欣喜。 还有些修士则凶巴巴地将几个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凡人按在棋盘边,大声呵斥道:“快点下,你们不是又名的棋道高手吗,这么简单的棋局不会解?!” 就连自己一直仰慕的澹台仙子,身边也多了几个凡人,正温言细语地和他们讨论着。 自己想的办法真没错?! 这考验还真的能找别人帮忙?! 夏无极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欣喜,恨不得叉腰仰天哈哈大笑一通。 看着场中无数修士焦头烂额的样子,夏无极顿时心中一股巨大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呵呵,你们请来的人再多有什么用,有我厉害吗,我背后可是高深莫测的谢前辈在指点。 哈哈,有谢前辈助我,这个机缘我夏无极拿定了! 夏无极美滋滋地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来,棋局没变,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 他悄悄抓紧两界珠,在心中低唤一声,“前辈,前辈您能听得到吗?” 不多时,一个温婉声音响起。 “可以。” 夏无极顿时精神一振,准备开始了。. 谢怜眼前出现一个棋盘,清清楚楚。 就好像共享了夏无极的视野,颇为神奇。 “怎么跟前世帮人考试作弊一样..” 谢怜嘀咕一句。 “前辈,您说什么?” 夏无极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谢怜连忙轻咳一声,淡淡道:“接下来我教你怎么下,你就怎么下。” “是是。” 和夏无极下棋的这个对手还算有点实力,棋艺诡谲,布了一个又一个陷阱,别说夏无极这样的臭棋篓子,就算是普通的棋艺高手恐怕都要着了他的道,陷入死局。 夏无极在找自己之前显然已经找过别人,而且已经走进死局了。 怪不得他会急成那样,实在是没办法了吧。 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她虽然主要是云养观察金蝉子,但是还是培养了很多妙法,神通,道行的,而且是身为创世母神培养的,受到天地福泽. 就比如说棋艺. 她的棋艺早就达到“返璞归真”,近乎于道的至高境界。 这样的死局对于她来说,想要破除,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接下来,你落子” 谢怜平淡温和的声音在夏无极心中不断响起,夏无极按照谢怜的指点一步步走下去。 很快的,不过两三步,眼前便是一片豁然开朗。 再走几步,局势已经彻底逆转。 “太好了!” 夏无极忍不住兴奋地攥了攥拳头,内心的激动和欣喜无法言表。 “不愧是谢前辈,棋艺境界之高早就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就连无生大帝布下的考验都无可奈何,我这次真是找对人了.” 夏无极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成了!终于解开了!” 饶是澹台清音,在看到原本被困死的棋局被解开的那一刹那,心中也不免生出丝丝的激动和欣喜。 棋奴破碎,写着“一”字的黑色玉牌出现,被她轻轻拿住。 顿时众多惊叹且羡慕的目光投射过来。 “澹台仙子也解开第一局了!” “哎,没想到仙子仙姿神颜,棋艺竟然也如此高深,真是钟灵毓秀之人啊。” “我们也要抓紧了!” 澹台清音也颇为欢喜,转头诚挚地向她从世俗请来的几位棋道大家致谢。 “多谢几位先生相助,清音感激不尽” 这几名棋道大家都是凡人,本来还在家里坐着,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貌比天仙般的人物,将他们掳到了这里。 好在这位仙子不但人长得倾国倾城,心地也良善,待他们非常客气,只求他们帮其下棋,并许诺事后就会将他们送回去,还会赠送一些益寿延年的灵丹妙药。 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仙缘了。 他们的运气还算好的,隔壁几个同样的凡人棋手就遇人不淑了,几乎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下棋了,下一手浑身就哆嗦一下。 也不知道这些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到底是怎么了,全都围在这个荒郊僻壤下棋,真是搞不懂。 “既然棋局已经解开,仙子可否放我们回去了?” 一个老态龙钟的棋手恭恭敬敬地对澹台清音说道。 澹台清音却道:“几位先生莫急,接下来还有棋局需要你们的帮忙呢..” “啊?!” 几个棋手一脸惊讶,旋即脸上露出苦涩和无奈之色。 刚刚那一局棋已经是他们生平所见,集合几人共同的智慧绞尽脑汁才破解出来,接下来竟然还有棋局,这颗怎么办哦。 没办法,修士的请求,就算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几人摇摇头,只能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新一轮棋局上来。 澹台清音也有些无奈。 她要是自己有办法,还用去胁迫几个凡人吗,都是被逼无奈啊。 “唰——” 一道白光亮起,场上响起阵阵骚动。 澹台清音抬眼望去,只见鱼玄机的黑色玉牌上已然再起变化。 从原来的“一”变成了“二”。 鱼玄机已经下赢两局了! 她手下的那个金丹老头,棋艺竟然如此高深。 澹台清音心中轻叹一声,虽然落后,但她还是不想放弃,竭尽所能吧。 就在澹台清音准备继续的时候,忽然场中又有一道白光亮起。 熟悉的黑色玉牌..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齐齐汇聚到一个人身上, 只见是个锦衣华服的英俊青年,金丹境的修为,正笑呵呵地抓着玉牌在那傻乐呢。 青年身边空无一人,显然是完全凭靠自己的力量将棋局解开的。 “解开九死棋局第一局的第三人!” “嘶,这小子什么来头,棋艺竟然如此高深。除了鱼玄机,就他是完全凭借自己解开第一局的人了,连澹台仙子这样的人物都没做到啊。” “这小子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没想到深藏不露啊。” 澹台清音也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竟然是他?! 大夏国的三皇子夏无极! 澹台清音实在没想到,这夏无极看着一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模样,下棋竟然这么厉害,几乎堪比鱼玄机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澹台清音心中默默想到。. 听着耳边响起的阵阵惊叹,夏无极感觉如同炎炎夏日喝下一口清凉甘冽的山泉,整个人从头爽到了脚。 这种被众多修为远超自己的元婴修士所注目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澹台仙子,澹台仙子好像也看他了呢。 夏无极脚下生风,都快飘起来了。 “可以了吗?” 平淡温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夏无极如梦初醒。 谢前辈还在呢,差点得意忘形了。 “好呃呃,还有一局!” 夏无极已经看到第二个棋奴在好整以暇地等他落子了。 “还有..” 谢怜微微皱眉,忍不住询问:“总共要下几局啊?” “不不清楚..” 夏无极小心翼翼地回道:“应该,是一直下到对面认输吧。” 夏无极满心忐忑,生怕谢前辈嫌麻烦不再出手帮自己了。 好在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行吧,反正我也左右无事,聊以打发时间了。” “呼” 夏无极长松一口气,心里却止不住的崇拜敬佩。 不愧是谢前辈,传说中无生大帝留下的棋局考验,对她来说也只是用来聊以打发世间的东西。 谢前辈的境界,当真是高啊! 这波,稳了! 棋盘边,白发苍苍的老头双眉紧皱,脸庞就像枯树皮一样满是褶皱。 鱼玄机在一旁看的颇有几分不忍。 她是亲眼目睹萧老精神矍铄地从飞舟上走下来,然后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迅速苍老成眼前这副模样的。 破局,太难! 尤其是破解无生大帝这样的绝世人物所遗留下的九死棋局,所耗费的心力更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萧老这已经是在燃烧寿元思考破局了。 金丹老头抓起一子,手臂颤颤巍巍,无比艰难地向棋盘中落去。 小小一颗棋子,仿佛重逾千斤。 在这个过程重,老头头上所剩不多的灰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且根根脱落。 整个人就好像一棵行将就木的老树一般,在快速枯萎死去。 鱼玄机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手中一直轻摇的折扇也停止了,眼睛死死盯着棋局,一眨也不眨。 终于,白棋落下,棋盘上的黑子大片大片消失。 九死棋局第三局,解开了! “呼” 无论是鱼玄机和老头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般的欣喜之色。 “萧老,幸苦了!” 鱼玄机在第一时间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瓶瓶的丹药,递给老头。 这些全都是延寿丹药,用来弥补老头在破局中消耗掉的心力和寿元,也只有财大气粗的万宝阁才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 萧老一边接过鱼玄机递过来的增寿丹药慢慢服下,一边感慨着说道:“不愧是可困杀仙人的九死棋局,老夫几乎将剩余的寿元燃尽,才勉强解开第三局。 九死棋局一局更比一局要难上十倍百倍。 小姐,今天想要将这棋局完全解开,怕是真的要仙人下凡才有可能了。” “无生大帝,当真是棋艺通天的人物!” 萧老言语之中尽是推崇和敬畏之意。 鱼玄机回道:“能解开三局足以证明萧老的能力,萧老也不必有负担,尽力而为即可。” 萧老点点头,“老朽必定竭尽所能。”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旁边有骚动响起,惊呼声阵阵。 “我去,第四局也破了!” “可怕,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修为平平,棋道造诣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此子,不简单呐!” 鱼玄机和萧老转头望去,表情却一下子呆滞了,眼中露出浓浓的难以置信之色,满脸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只见一名满脸微笑相貌俊朗的青年被一众修士簇拥着,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面黑色玉牌。 玉牌上正缓缓浮现出新的笔画。 四笔,正好组成一个银钩铁画的“无”字。 比鱼玄机手中的黑色玉牌还要多上一笔,赫然是解开九死棋局第四局的凭证。 “嘶嘶.” 鱼玄机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边的萧老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重复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老夫燃烧百年寿元才勉强解开第三局,此人竟然竟然已经将第四局给解开了. 这怎么可能” 萧老在自己最为自信的领域遭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道心几乎都快崩溃了。 夏无极简直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无数道饱含震撼、敬佩、惊叹的目光将他团团包围着,而且还都是来自于修为远高自己的元婴修士。 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众星捧月,浑身上下都环绕着耀眼的光环,光芒万丈。 夏无极强忍住内心的飘飘然,努力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随手将黑色玉牌抓在手中。 他看到澹台清音神色复杂,满脸震惊地向他走来,小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没想到夏皇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实在是让清音惊叹,此事之后,不知清音可否向夏皇子请教棋艺上的问题” “好说好说。” 夏无极飞快回道,满口答应下来。 连梦寐以求的仙子,女神都对自己态度转变,青睐有加,夏无极美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在夏无极心中响起。 “小子,你还要不要下棋了?” 是前辈! 夏无极打个激灵,猛地醒转过来。 他可没忘了自己现在的一切到底是谁赋予的,是谢前辈啊。 没有谢前辈,自己会破个屁的九死棋局,澹台仙子也压根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下下,前辈稍安勿躁。” 夏无极连忙在棋盘边上坐下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局,器灵,寻前辈 谢怜能隐隐约约听到夏无极那边传来的阵阵噪杂之声。 “有不少人围观,莫不是在什么赌坊之类的地方?” 谢怜摇摇头,心中愈发肯定夏无极和人赌棋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和夏无极对弈的这个对手,棋艺还真是不错。 四盘棋下来,已经达到让谢怜需要稍微认真一点对待的地步了。 “不错不错,第五盘又有新意.” 谢怜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第五盘棋局,脸上露出笑容,低低自语道:“看样子今天一时心软帮夏无极算是帮对了,不然这么有趣的对手在平时哪里能遇得到呢” 夏无极一子落下,黑棋消散,棋奴破碎,白光也随之亮起。 身边照例响起阵阵的低呼。 “九死棋局的第五局,也被破解了” “嘶嘶.这小子真是个怪物。” 自从夏无极解开第四局九死棋局之后,不少修士自觉没有希望,已经完全放弃了这场考验,全都过来围观他的棋局。 不得不说,真的很精彩。 虽然只是棋子之间的博弈,却让围观修士从中看到刀兵相见般的凶险,还有大道的碰撞,和天地至理的流转。 双方每一子落下,都有着说不出的玄妙隐藏,每每叫人心神震颤,拍案叫绝。 此时,夏无极手中黑色玉牌上已经出现第五笔。 看样子,应当是“生”字的起笔。 不难猜测,若是九死棋局全部被破解,这黑色玉牌当彻底显现“无生”二字。 到时候,该是一场惊天的机缘在等待着。 澹台清音真的很难将坐在棋盘边上那道光芒四射的身影和自己印象中的大夏三皇子夏无极联系起来。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夏无极竟然是这样精才绝艳的人物。 连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都被他破解了五局,真的难以想象。 但澹台清音总觉得有些违和。 她总觉得,坐在棋盘边轻松破解棋局的应当是一位超凡脱俗、宛如谪仙一般的隐士高人。 而不是夏无极这般喜怒形于色,飘飘然几乎得意忘形的人。 就是单纯的一个感觉——夏无极,他不配! 澹台清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毫无理由,却强烈无比。 “或许.” 澹台清音神色复杂,喃喃道:“是我先入为主,对夏皇子有了偏见,他是真正有真材实料的人呢..” “哗——” 鱼玄机这边,第四局棋局也告破。 萧老放下棋子一脸复杂地站起来,似乎是再也没了继续的心思。 “小姐,这是我的极限了。” 萧老看一眼不远处某道光芒万丈的身影,无奈道:“这还是老夫从此人的落子当中得到启发,得以破解第四局,着实让人羞愧。 第五局,实在是无能为力。” “萧老尽力就好。” 鱼玄机似乎并不在意,一双妙目片刻不离棋盘边的夏无极。 萧老见鱼玄机一直在关注对方,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此人的棋艺,实乃老夫生平仅见,而且看他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估计尚犹有余力。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真当是惊世骇俗。” 鱼玄机若有所悟道:“无生大帝以棋入道,棋道中蕴含大道。九死棋局前几局还好,往后就需涉及到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和理解。 萧老,此人棋道造诣如此之高,假以时日,你说他能不能成为第二个无生大帝?” 萧老深吸一口气,神色震动,却点头道:“若是他真能将九死棋局完全破解,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鱼玄机点点头,道:“那这样的人物,我万宝阁必然是要好好拉拢一番了。” “是要拉拢。” 萧老附和。 但鱼玄机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盯着那道身影,低低道:“不过我看此人下棋时眼睛虽然一直盯着棋局,心神却似乎从未真正落在棋局上,反而每落一子,都要抬头朝梵音圣地的那位澹台仙子看上一眼,着实有趣. 如果不是他的棋道造诣真的已经高到不用认真就能破除九死棋局了,那就是.呵呵” 萧老一听满脸震惊,失声低呼:“小姐的意思是真正破局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鱼玄机眼眸中光芒流转,微微一笑,折扇轻摇,宛如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口中淡淡吩咐下去:“萧老,让人尽快调查一下此人的身份背景,各种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 萧老神色肃然,匆匆退下。 第六局,破! 第七局,破! 第八局 一局又一局,棋盘边的棋奴不断破碎又重聚。 偌大的山谷当中鸦雀无声,围观的众多修士已经被震撼得快麻木了。 “第九局了.” 有人喃喃开口。 是啊,已经第九局了! 黑色玉牌上的“无生”二字只差最后一笔。 只要眼前这名金丹青年再破一局,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就将全部被解开! 传说中号称可困杀仙人的棋局,竟然要被一个区区金丹境的年轻修士给破解了,若是传扬出去,简直是要轰动整个南境修真界。 “噗——” 一名世俗打扮的棋手盯着还未棋盘忽然面色一白,狂喷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旁边的一名修士瞥了他一眼,不屑冷笑道:“我元婴后期的修为在第五局棋局的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敢再多看,唯恐道心破碎。 你一区区凡人,也敢窥伺无上大道?真是不知死活。” 确实,场中不少修士都又同感。 这九死棋局往后,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棋局,而是天地困势,大道杀阵。 境界稍差一些的人多看几眼都要道心崩溃,更别说凡人了,没有耗尽心力当场身死都算他运气好的。 这也是众修士对破局之人真正敬佩和震惊的地方。 “此人若不是天生的仙资道骨,就一定是大能转世,否则区区金丹境界不可能拥有这般可怕的道心境界。” “当是如此。假以时日,搞不好又是一个无生大帝般的绝世人物。” 坐在棋盘面前的夏无极,在他们眼中已然多上一层层的光环和神秘面纱。 “小姐,您要的东西。” 萧老来到鱼玄机身边,恭敬递上一枚玉简。 鱼玄机随手接过,查看起来。 “天外天·朱雀大陆五级修真国大夏国三皇子夏无极骨龄六十三,金丹中期修为对棋道有所涉猎,表现平平..” 鱼玄机很快将玉简中所有的信息浏览完毕。 能在半天之内将一名修士的信息收集到这般详细的程度,也只有手眼通天的万宝阁可以做到了。 “小姐,此人是不是真有猫腻?” 萧老好奇地询问。 鱼玄机摇摇头,淡淡回道:“先看看他能不能解开第九盘棋再说吧..” “是。” 黑白棋子星罗棋布,仿佛蕴含了无上大道,天地至理。 围观所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全都在期待这最后一场对弈的结果。 终于,随着夏无极最后一子落下,属于棋奴所持的黑子大片消散,棋奴和完全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棋盘也轰然破碎。 黑色玉牌腾空而起,最后一笔悄然出现,“无生”二字跃然其上。 破了?! 传说中可困杀仙人的九死棋局彻底破了?! 全场修士都是一愣,然后脸上纷纷露出无法言说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个修真界流传已久的传说,如今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一手打破,怎能不让人恍然如梦的感觉?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一道锦衣华服的身影上。 在棋局告破的瞬间,夏无极自己都有些错愕,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然后是无比巨大的激动和狂喜。 破了! 谢前辈真的破解了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 那岂不是说谢前辈比无生大帝还要厉害?!就算没这么夸张,那至少也是同一层次的存在。 夏无极五体投地地崇拜谢怜。 “前辈..前辈” 他在心中呼唤,止不住的兴奋。 谢怜始终平和温婉的声音响起。 “结束了?” “嗯嗯!” 夏无极在心中疯狂点头,“我对前辈您的崇拜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 “行了行了..” 谢怜的声音有些无奈,“既然结束了,那我就先退了,完事回来取你的两界珠。哦对了,记住.下不为例。” “是。” 夏无极在心中恭恭敬敬地点头。 谢怜随手将两界珠丢在一旁,大大伸了个懒腰。 她帮夏无极下的这场棋也实在太久了。 不过对手的实力不错,让她下的颇为尽兴。 当然,和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但这样的对手也算非常难得了。 “什么时候让夏无极那小子帮忙引荐认识一下,当个棋友也是不错的..” 谢怜自言自语一句,起身向屋内走去。 坐的太久,她要去喝口水。 这边,夏无极收获了他人生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刻。 万众瞩目,光芒万丈。 满心的激动和喜悦几乎溢出来,他第一时间就想让澹台清音见证自己这一刻的英姿。 “澹台仙子,我成功了。” 夏无极努力做出自认为最潇洒最有魅力的姿态,冲澹台清音微微一笑。 澹台清音却只是平平淡淡地对他说道:“恭喜夏皇子。” 夏无极有点懵,澹台仙子刚刚对他还不是这个态度啊,现在怎么生分了这么多。 澹台清音却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她所预想之人,和眼前这人,不是同一人。 “呵呵呵” 鱼玄机看着被人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人群中心的夏无极,忽然笑出了声。 “小姐..” 一旁的萧老有些不解。 鱼玄机用折扇遮脸,只露出一双弯月般的眼睛,指着夏无极笑嘻嘻地对萧老说:“萧老,你看这位精彩绝艳的人物,现在像不像一只得意忘形的猴子?!” 萧老一阵错愕,旋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就在这时候,满场的棋盘和棋奴统统破碎,化作一道道白色灵气倒卷回那洞府的入口之处。 夏无极手中的黑色玉牌,还有鱼玄机手里的玉牌,澹台清音手里的玉牌同时挣脱飞起,悬浮在半空。 洞府入口处亮起白光,场上众修士顿时一阵激动和期待,全都看向洞府入口处。 考验结束,无生大帝的洞府,终于是要开启了吗. 澹台清音的黑色玉牌率先飞起。 玉牌上只有一画,代表澹台清音只破解出一局。 黑色玉牌飞向洞府,被吸纳进去,紧接着,一团白光从众飞出,径直飞向澹台清音。 白光中包裹着一个古朴精致的玉盒。 澹台清音伸手将其轻轻抓住,打开玉盒,一抹霞光立刻绽放出来。 玉盒当中静静躺着一颗纯白无暇的丹药。 “丹气成霞,霞成五色,是极品灵丹!” 场中都是见多识广的元婴修士,立刻有人惊呼出口。 不少人都向澹台清音手中的玉盒投去炙热的目光。 丹气成五色之霞的极品灵丹,就算是对法相境修士都是颇为珍贵的物品了,服用一颗,至少能省去百年苦修,怎么能叫他们不羡慕。 “我明白了,只要是能解开棋局,获得黑色玉牌的便算是一定程度上通过了考验,即能得到无生大帝洞府的奖励 不出意外,解开的棋局越多,奖励就越丰厚。” 有修士恍然大悟地开口说道。 果不其然,接下来被洞府吸纳进去的便是鱼玄机的黑色玉牌。 鱼玄机凭借手下萧老的棋艺,连破开四盘棋局,黑色玉牌上的“无”字几乎已经画满,只剩最后一笔没有补全而已。 第二块黑色玉牌被吸纳进去之后,出来的是一团更大的白光。 这白光中包裹着一柄青色短剑,剑脊光滑,遍布松纹,看着颇为漂亮。 松纹短剑蓦然破开白光,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在空中盘旋一周,然后滴溜溜地飞到鱼玄机面前吐露青光。 其间如银瓶乍现般泄露出的锋芒之气,让场中所有修士的心都为之一颤。 “玄器!如此锋芒如此灵性,至少是上品玄器,甚至是极品!” 场中修士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那可是极品玄器啊。 不知道多少扶摇境修士手里都连一件玄器都没有,更别说是极品玄器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们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连一盘棋局都没有解开呢。 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纵使机缘在眼前,也无法伸手抓住。 两件奖励全都发放完毕,接下来场中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汇聚到一个人身上。 夏无极。 夏无极身前的黑色玉牌正反两面分别印刻“无生”二字,一共九画,完美无缺。 解开一局棋奖励极品灵丹,解开四局奖励极品玄器,九死棋局全部解开 那又该得到无生大帝洞府什么奖励?! 所有人都无比期待。 而夏无极,当是最期待的那一个。 他紧紧盯着属于自己的黑色玉牌,看着它飞进洞府,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场中安静一片,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府入口处。 很快,入口处的虚空微微漾起波澜。 有白光从中透露出来。 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轰——” 无穷无尽的白光,如同银河倾泄,从虚空中肆意地喷薄而出。 一团耀眼而刺目的白光从洞府内缓缓飘出,场中像是突然多出一轮小太阳,强烈的光芒让不少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来。 单凭这出场的气势,就要超出之前那柄极品玄器级的松纹短剑千倍甚至万倍。 是什么?!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隐隐约约,隐藏在浓郁的白光之中的似乎是一个四四方方轮廓的东西。 是法宝吗? 所有人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 强烈的白光在持续接近一盏茶的时间后终于散去,众人眼神一凝,终于看清。 那是一个棋盘。 一个灰色的棋盘。 上面几乎被黑白两色的棋子给落满了,只有最中间的位置,纵横交错的线条中缓缓浮出两个苍劲大字。 ——玄机。 玄机棋盘! 随着白光消散,一道磅礴到近乎让人绝望的恐怖气机从棋盘当中扩散开来。 所有修士都在这气机下瑟瑟发抖,体内的元婴仿佛都在战栗。 太可怕了。 鱼玄机紧紧盯着这副棋盘,眼神震撼,口中喃喃自语道:“玄机棋盘,这是无生大帝当初随身的法宝之一。 他飞升上界,竟然没有将其带走,反而遗留在洞府中,真是难以置信” “对,这是无生大帝的玄机棋盘,伪仙器级的法宝!” 场中也有修士认出来,失声惊叫。 “嘶嘶——” 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伪仙器! 无生大帝的传承奖励中竟然出现了一件伪仙器! 刹那间,无数人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面孔扭曲,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其收入囊中。 夏无极激动得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在颤抖。 伪仙器! 他竟然得到一件伪仙器! 无法想象,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夏无极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给砸晕了,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件伪仙器到手,他将如何如何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称尊做祖,纵横修真界. 可就在这时候,灰色的棋盘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棋面上有无形的波澜泛起,棋面中心,玄机二字的位置,一道人影从中慢慢浮现出来。 是一个沉睡的女人。 雪白的长发垂至脚踝,像衣服一样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她的面容无比精致,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瓷器一般光滑。 她缓缓睁开眼睛,两只眼眸漆黑一片,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诡异且妖异。 从女人出现的刹那,一道无比恐怖的威势便将整片天地所笼罩,所有人都僵直不动,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妖异的白发女人抬眼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夏无极的身上。 她踩着虚空一步步向夏无极走去,玄机棋盘紧紧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女人来到夏无极面前,居高临下,漠视着他。 女人看着夏无极,慢慢开口。 如同棋子落在棋盘上敲击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告诉我,与我下棋之人在哪?” 这一刻,满场兼惊,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无比惊讶和错愕的表情。 唯独夏无极的表情,万分的精彩。 玄机器灵! 从玄机棋盘中出现的妖异女人的身份毫无疑问是玄机棋盘这件伪仙器的器灵。 但妖异女人话中的意思,却让全场修士为之愕然。 之前与其对弈,尽破九死棋局的人不是夏无极?!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如若不是玄机棋盘散发出的恐怖威势震住了所有人,无人能开口说话,此时场中必定是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盯着夏无极,夏无极只觉头皮发麻。 不会的,不可能,她是怎么看出不是我在下棋,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夏无极心中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妖异女人的气息让他瑟瑟发抖,但伪仙器当前,夏无极实在舍不得放弃。 这是一个天大的造化,无上的机缘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而且,关键是 这么多人在场,澹台仙子也正在看着自己,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小人,那自己和大夏皇室的颜面真的是要扫地了。 夏无极目光躲闪,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回道:“与你下棋之人,不..不就是我嘛。” 听到这个回答,妖异女人脸上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依旧是一副冷冰冰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样子。 “既然如此..” 妖异女人平静开口:“你再与我下一盘,若是你赢了,我认你为主..” 夏无极呼吸瞬间急促几分。 “..若是你输了,我便杀了你。” 妖异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出下一句,刹那间,一道冰冷刺骨的杀机将夏无极牢牢锁定,仿佛万载冰川中吹来的寒风一般,几乎将他体内的金丹都给冻结了。 夏无极彻底傻了。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脱了! 夏无极欲哭无泪,袖口遮挡的右手中紧紧攥着两界珠,心中疯狂呼唤:“前辈!前辈救我!前辈求您再帮我下一局棋!” 声声的呼唤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之前谢前辈还特地问过他,是否已经结束,他说结束了,想来谢前辈现在肯定是将两界珠搁置在一旁,去忙别的事了。 被妖异女人冰冷的杀意锁定着,夏无极真的快急哭了,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两界珠上,锲而不舍地呼唤,期待有奇迹的发生。 似乎是夏无极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奇迹真的发生了。 沉寂的两界珠颤动了一下,另一端似乎有人听到了他的呼唤。 夏无极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巨大的希冀,欣喜若狂,急忙呼唤:“前辈,谢前辈是你吗?”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回应传来。 “呀!” 一声短促的惊叫,脆生生的,好像是个女孩。 似乎有人又嘟囔了几句,然后“啪嗒”一声,那边彻底没了动静。 夏无极满心的希冀和期盼定格在脸上,整个人宛如被风化,僵立不动。 从大起,到大落,再到大起,再大落就好像坐过山车一般。 夏无极像是瞬间被人抽干了浑身的气力,一脸沮丧地垂下头,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露出一颗圆滚滚的两界珠。 无奈而又苦涩地开口道:“我承认了,之前破局的,确实不是我。” 这句话说完,满场哗然。 涂山月拨弄了一下桌上的两界珠,刚刚爪子放在上面突然传出来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把她吓了一跳。 她赶紧把这东西给拍到一旁去,气呼呼地嘟囔了几句,觉得不解气还冲其呲了呲牙,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不过涂山月脸上很快露出思索之色。 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是之前来找她帮忙的那个小子,听声音还挺急的,要不要叫她过来呢? 涂山月正考虑着,忽然有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一双素手将她抱了起来。 “你原来在这呀” 谢怜抱着小白狐,随意扫了一眼旁边,看到被拨乱的两界珠,揉着小白狐的脑袋笑着道:“这可不是你的玩具哦 走,我们去山上挖点竹笋。 今天有人送来一大块腌好的野猪肉,晚上我们做竹笋炖咸肉吃。” 一听晚上会有好吃的,涂山月红宝石般的眼睛顿时亮起,“唰”一下从谢怜怀里蹿出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惹得谢怜哈哈一笑。 至于两界珠里传来的求助声,涂山月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人在哪?” 妖异女人平静问道。 “她在.” 夏无极刚想指一个方向,妖异女人已经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领。 “算了,你带我过去。” 说完,“唰”的一声,两人在原地凭空消失不见。 “呼呼.” 妖异女人和玄机棋盘不在,笼罩全场的恐怖气机总算消失,所有修士终于得以恢复自由,长松一口气。 然后各种议论声纷纷响起。 “真没想到,破解九死棋局的不是这个小子,竟然另有其人?!” “我就说,此人年纪轻轻,怎可能拥有这般恐怖的才情和境界!” “嘶嘶.在这小子背后指点他的人才是真正可怕,身居幕后,运筹帷幄,假借他人之手将九死棋局破的干干净净。 真当是为不世出的前辈高人!” “没想到我们南境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哎,真想跟上去看看,这位破解无生大帝九死棋局的存在到底是何样绝世仪容和风采..” “两界珠,哈哈,我就知道” 鱼玄机摇着折扇,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带着淡淡讥讽,旋即转头对快速吩咐下去:“去查查夏无极这套两界珠是在我万宝阁名下哪家店铺购买的,尽快找另外一颗现在在哪..” “小姐。” 萧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声道:“毕竟是已经卖出去的法宝这恐怕不好吧。” 鱼玄机冷笑道:“不好?和一个能破解九死棋局的人物的踪迹比起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办法追踪到,我记得万宝阁售出的每样东西上都是留有印记的” 这印记是万宝阁独有的,特地留下,为的是防止有人伪造坏了万宝阁的招牌,若是法宝出了问题,也可用来追回销毁。 万宝阁能在修真界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并不是没有理由。 萧老无奈点头:“我明白,小姐。” 鱼玄机满意点头,旋即迈步走上飞舟楼船。 果然不是他! 对于夏无极并不是真正破解棋局之人的结果,澹台清音意外的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无他,只是觉得夏无极与她心中能破解九死棋局、才情惊世之人的形象相去甚远。 然而正是如此,她的直觉没有出错。 “就是不知道夏无极是如何结识到如此高人的,真想亲眼见见啊” 澹台清音喃喃自语。 不仅仅是她,场中所有修士都好奇那一位神秘高人的身份,只可惜玄机器灵走的太快,带着夏无极直接瞬移消失,根本无从追踪。 澹台清音略感惋惜,不过也没办法。 无生大帝洞府传承的事情虽然异变陡生,对她来说却是圆满了。 好歹她也得了一枚极品灵丹,算是不虚此行。 澹台清音左右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烛照真人身上,抬步朝烛照真人走去。 事前已经和烛照真人商量好合作,对方好歹也是法相修士,澹台清音多少要给对方一点补偿,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烛照真人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什么。 “烛照老祖” 澹台清音轻唤一声,烛照真人终于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奇异。 “此次多谢烛照老祖相助” 澹台清音正要跟烛照真人客气,却被烛照真人一句话打断。 “澹台仙子,你可想见见夏无极背后的那位绝世高人?” 澹台清音一愣,心里猛地升起一阵激动,下意识脱口而出:“烛照老祖知道是谁?” 烛照真人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一位了。” 说着,他的脸上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的崇仰和敬畏之色。 夏无极只感觉眼前一花,再出现便已经是在一个间小店门口。 店门微阖着,招牌上“怜月小店”四个高深莫测的大字是他再熟悉不过。 “就就是这里。” 夏无极战战兢兢地对身边的玄机器灵说道。 玄机器灵所化的妖异女人默不作声,似乎在默默打量眼前的一切。 妖异女人身上流露出的冰冷气息让夏无极浑身发凉,心中恐惧无比。 他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敲了敲门,开口喊道:“前辈,谢前辈在家吗?” 一连喊了两声,里面无人回应。 夏无极腿肚子都哆嗦了,哭丧着一张脸转头对妖异女人说道:“人不在家,但..但我发誓,在背后指点我与你下棋的人真就住在这里。” ------------ 第一百三十章 心中的白月光 同时夏无极在心中拼命磕头。 “谢前辈啊谢前辈,我真是被逼无奈啊,您老人家千万莫怪我,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夏无极实在是没办法,玄机器灵杀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他不乖乖带路不行啊。 夏无极心里也存着几分侥幸。 以谢前辈高深莫测的修为,应该可以对付的了这玄机器灵吧。 应该吧. 玄机器灵却没有再理会夏无极,足不沾地慢慢走到小店门口,伸手推开门扉,小道直通内堂,一览无余。 在看清内堂中景象之时,玄机器灵的身体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书画、泥偶、木桌、藤椅,还有一方棋台。 棋台上散落着些许棋子,像是有人对弈之后,闲懒散去,还未来得及收拾。 棋台边则静静摆着一颗两界珠。 玄机器灵面朝内堂,慢慢走了进去。 “果然在这!” 两道遁光从天而降。 澹台清音一眼就看到呆立在门口的夏无极,美眸之中立刻迸出一阵欣喜和期待之色。 “果真是谢前辈..” 烛照真人也感叹一句,又加上一句:“也只有谢前辈了。” 两人落在地上,看清两人的面貌,原本呆愣的夏无极一阵激动,上前两步,惊喜地喊了声:“澹台仙子!” 澹台清音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小店上。 “怜月小店” 澹台清音低低念出这四个字,美眸之中异彩流转。 “不愧是能解开九死棋局的人物..” 澹台清音从招牌的四个字中看出无穷的道韵流转,是她望尘而莫及的,书写者的修为境界可见一斑。 然后顺着敞开的门扉朝内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白发垂踝的窈窕背影。 是玄机器灵。 “谢前辈好像不在家..她、她就自己闯进去了..” 夏无极无奈地解释道。. 谢前辈竟然不在。 玄机器灵又在院子里,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都不敢擅自进去。 “玄机器灵不知善恶,若是院子大肆破坏,等那位前辈回来,估计会雷霆大怒..” 澹台清音有些担忧地说道。 烛照真人开口道:“我曾见两只金丹境的小妖擅闯谢前辈的住处,被前辈的字画当场镇杀,不过这玄机器灵是无生大帝所遗留下的伪仙器级法宝,能否被谢前辈残威所震慑还真说不好。” 这时候,玄机器灵已然快走进内堂。 玄机棋盘在白发妖异女人背后悬浮着,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恐怖气机。 受到这气机的影响,内堂中的诸多字画、泥偶,全都微微颤动起来。 当玄机器灵一脚迈入内堂门槛之内,宛如平静的池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波澜乍起! 这小小的水花很快化作滔天怒浪,内堂中所有的字画、泥偶被“激怒”了,好像自己的领域中来了没有礼貌的入侵者,威严受到侵犯。 呼吸之间,无数异象磅礴而出。 旋绕流转的浩瀚星河,泄落九天的灿烂银瀑,巍峨无边的苍茫巨山,剑气,银光. 小小的内堂一瞬间仿佛变得无边广阔,囊括日月,吞吐山河。 “呀!” 门扉之外,澹台清音睁大了眼睛,美眸之中写满了震撼之色。 她之前听烛照真人说字画镇杀金丹妖修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只是金丹小妖而已,却不曾想. 这镇杀的过程竟然是这般。 那些磅礴恐怖的异象,倾溢而出的道韵,伟力别说是金丹境的小妖,恐怕就算是元婴妖王,甚至扶摇境界的妖皇来了都要被轰杀成渣。 这位尚未蒙面的谢前辈,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人物啊! 修为只有区区金丹境的夏无极更是完全看傻了,嘴巴张的大大的,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我没进过谢前辈的小店内堂,还好我没进过. 烛照真人倒是已经见过一次,第二次见,惊叹震撼依旧,却并不太感到意外。 在这无数的异象倾轧之下,玄机器灵停住了脚步。 她身后的玄机棋盘疯狂颤抖,绽放出一道又一道的黑白光芒,与头顶的诸多异象相抗衡。 而玄机器灵的目光却似乎自始至终都落在内堂当中静静散落的棋盘上。 棋盘倒是平平无奇,只是棋盘中心的“天机”二字有几分奇特。 玄机器灵望着棋盘,脸上竟生出类似虔诚之色。 她向前一步走去。 “嗡——” 玄机棋盘震动得越发剧烈。 “主人于梦中见你” 玄机器灵呢喃开口,又向前一步。 诸多异象彻底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入侵者给激怒了,凶猛而下。 “嗡嗡嗡” 玄机棋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玄机器灵却不管不顾,似乎眼中只有那棋盘,继续向前。 “..心心念念近万年..” 又一步。 “啪啪啪” 玄机棋盘上附着的黑白棋子一颗颗爆裂开来。 “..甚至不惜炼制出我们来,试图推衍寻找你的踪迹..” 再一步。 “咔嚓——” 玄机棋盘上崩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玄机器灵的身体也随之狠狠一颤,她的脸上却绽放出极为欣喜的笑容来。 “..得天之幸,今日终于让我亲眼见到你。” 玄机器灵就犹如一个虔诚无比的朝圣者,坚定不移地一步步向棋盘走去。 “咔嚓卡错.” 玄机棋盘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如蛛网密布,玄机器灵的身体也如破碎瓷器一般遍布无数裂痕。 可她却宛若未觉。 终于,她走近了棋盘,伸手试图向其抓去。 沉寂的棋盘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沉睡万年的古老存在苏醒。 刹那间,光芒大放,悬空飞起。 玄机器灵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容。 朝闻道,夕可死! “..你的灵性为何残缺了?那便由我来补全你..” 说完,她整个人,还有背后的玄机棋盘轰然破碎,化作无数道白光,被悬浮在半空的棋盘给全部吸收吞噬进去。 棋盘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吃饱喝足的酒徒,打了个满足的酒嗝,然后重新落回棋台之上。 内堂当中的诸多异象也纷纷回缩进字画当中,一切归于平静。 如果没有散落一地的玄机棋盘碎块,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站在门口的澹台清音三人早已经看傻,呆若木鸡。 他们看到了什么?! 无生大帝遗留下来的传承至宝,伪仙器级的玄机棋盘,毁了?! 被内堂中的诸多字画,还有那方神秘莫测的棋盘,给生生碾碎震毁了?! 难以置信,恍然如梦。 澹台清音内心的震撼和骇然之情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她之前还担心玄机器灵会破坏这位前辈的住处,却不曾想,这位前辈连面都未露,单凭留下的字画棋盘就将玄机器灵给强行抹杀了。 这是何等的通天手段! “嘶嘶嘶” 烛照真人倒吸一口凉气,满嘴苦涩地说道:“我还..低估了谢前辈的境界。” 澹台清音喃喃低语:“玄机棋盘是伪仙器级法宝,能轻易毁去一件伪仙器的,只有真正的仙器或者先天灵宝才可以做到这点” 烛照真人点点头,附和道:“应当是,我曾见过谢前辈用真正的先天灵宝煮茶。” “呃?!” 澹台清音猛地转头看他,绝世的容颜上满是震惊和错愕。 至于夏无极,早就被自己的所见震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了。 他现在就好像一个凡人突然得见天上的真仙,一条泥鳅突然看到真龙.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澹台仙子,我看我们还是择日再来拜访谢前辈吧。” 烛照真人苦笑一声说道。 澹台清音点点头,刚刚亲眼见一伪仙器被生生摧毁,现在这个名为“怜月”的小店在她心里绝对堪比各种仙古禁地,大凶之地。 没有那位谢前辈的允许,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擅自踏入半步。 “那位谢前辈,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啊” 心中轻叹一声,澹台清音怀着满心的复杂之情架起遁光离去.. 中州。 一道道雄奇山脉拔地而起,似洪荒巨兽的脊骨,伏卧在大地之上。 江流似脉络,流转其中。 这绵延数万里的疆域,全都属于一个庞大而显赫的势力。 无生道宫! 在最为巍峨的一座山峰之上,一座云雾缭绕、仙音渺渺的华美宫殿坐落其上。 一个身材修长、相貌俊美、眉宇之间透着灵慧之光的道袍青年踩着石阶拾级而上。 很快道袍青年便来到了山顶,大殿门前。 青年下意识抬头,只见大殿门口之上悬挂着一巨大的牌匾。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苍生为棋”。 青年理了理身上的道袍,好整以暇,慢慢走进大殿。 大殿中中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香炉,一棋盘和一人。 香炉当中燃着檀香,人影也穿着一身道袍,不过是华贵的紫金之色。 这身穿紫金道袍之人看着大概只有四十多岁,相貌清癯,气质脱俗。 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中央,对着棋局,时不时落下一子,姿态颇为闲懒。 道袍青年走到紫金道袍之人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开口喊道:“江奕见过掌门。” 紫金道人将目光从棋盘上收回,看向道袍青年,微微点头:“来了。” “不知掌门唤弟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道袍青年恭声询问。 紫金道人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棋盘,开口道:“你可认识这棋盘?” 道袍青年转眼看去,这是一灰色棋盘,别无出奇之处,只有棋盘最正中的位置印着“玄天”二字。 “当然认识,这是我无生道宫的传承至宝,玄天棋盘。” 道袍青年回道。 紫金道人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玄天棋盘是谁人所炼制。” 道袍青年笑了一下,回道:“掌门说笑了,这问题便是无生道宫山门前扫地的弟子都知晓。玄天棋盘乃是我无生道宫的老祖宗无生大帝所炼,无生老祖当初凭借此棋盘曾困杀上界下凡而来的仙人,由此威震中州修真界.” 紫金道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前面说对了,后面没对。” 道袍青年一愣,表情有些错愕。 紫金道人却自顾自地说道:“玄天棋盘是无生老祖炼制的不假,老祖曾困杀上界仙人也不假,不过当初老祖困杀仙人震惊天下时用的却不是玄天棋盘。 而是玄机棋盘。” “玄机棋盘?!” 道袍青年眨眨眼睛,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辛秘。 紫金道人目露追忆之色,缓缓说道:“世人兼知我无生道宫的无生老祖原本只是一介凡人,后以棋入道才一路青云直上,短短万年便渡劫飞升。 却不知,无生老祖是如何以棋入道的。” “弟子也不知。” 道袍青年老实回答。 紫金道人笑了笑,接着道:“其实,老祖当初是在梦中受一仙物点化,才生出向道之心的。” 道袍青年好奇询问:“敢问掌门,是何仙物?” 紫金道人淡淡道:“一棋盘,一上书天机二字的棋盘,一囊括日月星辰、山川江海、世界万物,以天地为盘,以苍生为子的棋盘” 道袍青年脸上露出震动之色,这些都是他闻所未闻的故事。 “..老祖就是在梦中见到这通天棋盘,才得以入道,入道之后,炼制的第一件法器便是玄机棋盘。 这件玄机棋盘一直陪伴老祖至渡劫境,助他困杀上界仙人,万年下来品阶也达到伪仙器的层次。 我无生道宫现在拥有的这副仙器级的玄天棋盘,反而是老祖之后才炼制的,虽说品阶高于玄机棋盘,但寓意反而不如后者。 而无论是玄机还是玄天,都乃老祖照着当初梦中所见那天机棋盘所仿制的。” 道袍青年忍不住惊叹:“世间难道真存在如此通天的仙物吗,连仙器级别的玄天棋盘都只是其仿制品。” 紫金道人笑着道:“我不知,或许就存在上界,或许现在就在老祖手中也说不定。” 道袍青年啧啧赞叹了几句,转过来疑惑询问道:“掌门,你今日唤我不是只让我过来听故事的吧。” 紫金道人哈哈一笑,道:“好了,跟你说正事。我执掌玄天棋盘多年,近日忽然感应到自从当初老祖飞升之后便消声觅迹的玄机棋盘现世,不过奇怪的是玄机棋盘的气息刚刚出现不久就彻底消失了。 我打算让你走一趟,最好的话是能将此物带回来。” “原来如此。” 道袍青年点点头,又问:“掌门,那玄机棋盘的气息到底出现在何地?” 紫金道人转头看向青年身后,深邃的目光仿佛穿过无数空间的阻碍,到达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淡淡开口道:“老祖出生之地,南境!” 怜月小店。 空无一人的内堂,静悄悄的,宁静祥和。 忽然,这片平静被一丝丝波动悄然打破。 只见在内堂中央的棋台上,写着“天机”二字的棋盘上漾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虚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空洞。 紧接着,一双白皙肉感的小手按住空洞边缘,猛地一挣。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便彻底出现在内堂之中。 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粉妆玉琢。 她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瓷器一般白皙光洁。 雪白的长发遮住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没有眼仁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黑色,显得有些诡谲和妖异。 但脸上洋溢着的天真浪漫之色,却让人忍不住是生起怜爱之心。 小女孩赤着双脚站在地上,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看到地上散落的那些棋盘碎块,脸上忽然闪过丝丝的痛苦之色。 “我是玄机器灵,我的主人是无生大帝.” 小女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口中念叨着,却又不住摇头:“不不不,我不是玄机器灵,我的主人不是无生大帝..我、我我..” 小女孩终于想起来,痛苦也随之消失,她松开手站起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是天机器灵,我的主人是.” 说到“主人”两字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顿住,小女孩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就好像在私塾被先生抽中背书,背到一半突然忘了后面。 “我的主人是我的主人是..” 小女孩急的都快哭了。 忽然,目光瞥过墙上的字画,眼眸一下子亮起。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将她遗忘的那半句喊出来。 “我的主人是谢怜!” 坊市街口,一个身背竹篓头戴竹笠的洒然身影渐渐走来。 是个姿色天然的温婉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亦步亦趋。 “谢姑娘好啊!” “姑娘今日上山了?” “我今个刚抓了两条河鱼,姑娘快拿去尝尝鲜!” 一路走来,几乎每一个见到谢怜的人都要跟她热络地打招呼。 他们都是生活在着蜉蝣山坊市内的凡人,承过谢怜的情,所以念着她的好。 谢怜笑眯眯地和每一个熟识的人寒暄几句。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享受这一片人间烟火气。 等谢怜快走到家,背后的竹篓已经快满了,里面全是乡人们送的自家晾晒的野菜干、腊肉之类的,手里还多了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 谢怜晃了晃被草绳绑住的河鱼,笑呵呵地对小白狐说道:“今天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晚上我们煮河鱼汤喝..” 小白狐摇着尾巴绕她转了两圈,有些雀跃。 谢怜正准备回家,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小店的店门敞开着,顿觉奇怪。 “我记得走时把门关好了啊” 锁是没锁,乡风淳朴,路不拾遗,自家小店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需要上锁。 “难不成有人闯进去了?” 谢怜嘀咕一句,疑惑地走进小店。 随手将背篓和竹笠解下,走过十几步进了内堂,发现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一块块不知名的碎块。 “什么东西?” 谢怜忍不住皱眉:“真有人闯进来了?” 她正准备找个扫帚将这些东西给清扫了,忽然听到小白狐“叽叽”叫了两声,从柜台背后唰一下蹿到她身上来,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谢怜连忙走过去一看,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仰着头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发呆呢。 谢怜被这个小家伙吓了一跳。 一头白发垂在地上,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附近山上跑下来的老白猿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女孩。 “哪家跑出来的小孩,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谢怜连忙脱下外衫盖在小女孩身上。 正想开口询问,小女孩却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地唤了一声“主人”,然后猛地扑进她怀里,双手环抱她的脖子,跟个树袋熊一样不肯下去了。 谢怜猝不及防,转头看一眼旁边的小白狐,小白狐连忙伸出爪子将眼睛捂住,好像在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谢怜大囧。 好容易将小女孩放下来,放在藤椅上。 谢怜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长得异常的粉妆玉琢精致可爱,却一头的及地白发,而且眼睛是纯黑的,着实有点诡异。 谢怜温言询问:“小姑娘,你从哪里来的啊?” 小女孩看看门口,看看地上,又看看旁边的棋台,忽然一下子抱住自家的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见状,谢怜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带着一缕造化之气涌入小女孩体内. 她温婉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你叫什么?家在哪里知道吗?” 造化之气玄妙无边. 小女孩缓和下来,脸上却露出迷茫之色,摇摇头:“奴家还没有名字,家家在” 她又指了指棋台上的棋盘。 这是什么意思? 谢怜迷糊了。 棋盘,家怎么可能在棋盘里,难道是她的家跟棋盘很像? 谢怜盯着桌上的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线条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知道了! “该死!” 谢怜面色难看,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些畜生!” 笼子! 这小女孩之前肯定是被人关在了笼子里!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不就像铁笼的笼条一样吗。 被关在笼子里,没有名字,赤身果体,还自称奴家 小女孩的身份俨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女孩肯定是被某些人圈养起来的女奴。 “她应该是好容易从笼子里跑出来,误闯进自家小店的吧..” 无怪刚刚问她从哪来时她的表情那么痛苦,那个地方一定充满了她无数痛苦的回忆。 想到这里,谢怜就一阵心疼,忍不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小女孩。 这才发觉,小女孩浑身冰凉,一摸手腕,竟然连脉搏都没有。 “呼” 谢怜吐出一口浊气,看小女孩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眼前的小女孩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 连体温脉搏都没有,怎能算是活人! 行尸走肉? 谢怜不清楚,但他知道,能把一个人搞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有修仙者才能做到了。 “修仙..呵呵。修到头来却把自家修成了畜生!” 谢怜冷笑着开口,语气中蕴含着丝丝难以压抑的怒气。 一旁的小白狐浑身颤抖了一下,满心的委屈:畜生怎么了?畜生招你惹你了.. 谢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目光变得温柔下来。 “放心,以后就在我这里住下,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你了..” 小女孩听到谢怜的话似乎非常开心,紧紧抱着她,异常地喜欢亲近她。 “你我也算是有缘” 谢怜开口道:“你没有名字,就让我帮你起个名字吧。” “嗯嗯。” 小女孩用力点头,甜甜笑道:“谢谢主人。” “不要叫主人。” 谢怜纠正小女孩。 小女孩一听,整个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怯生生地说道:“主主人生气了吗?奴奴家惹主人生气了” 眼看着小女孩嘴巴一瘪,像是要哭,委屈巴巴可怜兮兮,谢怜的心都快化了。 “算了算了,主人就主人吧” 谢怜连忙安慰,满心无奈。 那些变态也不知道对小女孩做过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已经让她的奴性根植到了骨子里,一时半会儿想要纠正驱除根本不可能,反而容易刺激到她,那就先这样吧,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老是自称奴家奴家也不好听” 谢怜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你就叫阿奴,怎么样?” “阿奴..” 小女孩轻轻念叨这两个字,精致的小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欢呼雀跃:“阿奴,奴家以后就叫阿奴了。” 谢怜也一脸欣慰。 紧接着谢怜专门给阿奴换了身衣服,及地的长发也细心扎好。 收拾完毕的阿奴站在谢怜面前,穿着谢怜的长袍,袖口都卷到了底,白色的长长发辫随着脑袋晃来晃去。 因为怕被衣摆绊倒,所以走起路来一步一顿,看着就像一个滑稽又可爱的布娃娃,惹得谢怜哈哈大笑。 “回头我去裁缝店给你买几套合身的衣服,这两天就先将就穿着吧..” 谢怜对阿奴说道,阿奴听话地点点头。 “叽叽..”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 谢怜回头一看,看到小白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睛望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碎块,也不知道怎么了。 “差点忘了!” 谢怜连忙找来扫帚将地上的碎块扫成一堆,阿奴光着脚丫在地上乱跑,不扫干净容易被扎到脚,小白狐估计就是被扎到了。 这些碎块谢怜也没丢出去,只是随意堆在院子里,主要是怕这不知名的东西要是被人看到,暴露阿奴躲在这里的事情。 “这两天店也先别开了吧,把阿奴藏上几个月,等过了风头再说..” 谢怜总担心阿奴背后的那些人会突然找上门来。 —— 怜月小店门口,两道遁光按下。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出现在场中。 “不知前辈今日是否在家?” 澹台清音心中既忐忑又期待,毕竟是要准备拜见一位前所未见的大佬级人物,境界甚至高过她的师傅,梵音圣主,有些许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让修真界那些疯狂痴迷澹台清音的修士看到心目中的女神这副小女儿的模样,估计要怀疑人生。 烛照真人在一旁安慰道:“澹台仙子不必紧张,谢前辈虽然修为高,但人还是很好的,十分平易近人,也没有半点架子。 只需要你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在谢前辈面前,尽量当她是一个凡人,当自己也是凡人就行了。” “明白。” 澹台清音点头,“谢前辈游戏人间,我们上门打扰已经是大不敬,岂敢坏她清修的兴致。” “澹台仙子是明事理之人。” 烛照真人赞了一句,然后上前两步,恭敬敲门。 敲过三声之后,里面很快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 “抱歉,最近暂不营业。” 澹台清音神色一动,之前烛照真人跟她说过,谢前辈外表看着非常年轻。 果然,连声音都是这般年轻而且好听,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 澹台清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脑补这个声音的主人该是一位如何如何白衣飘飘、宛如谪仙的出尘人物了。 “打扰姑娘休憩,烛照这就离开。” 烛照真人恭敬回了一声,转身就欲要走。 这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等等。” 烛照真人停下脚步,冲澹台清音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门口渐渐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澹台清音的心也跟着这个脚步声快速跳动起来。 前辈!谢前辈就要出来了!马上就能看到谢前辈的真容 澹台清音紧张无比。 “嘎吱——” 木门打开,澹台清音神深吸一口气。 “原来是祝老..” 门后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秀发飞扬,衣袂猎猎,修长的身影丰姿绝世,宛若从神话世界中走来,她是这般的超然,如仙临世。 澹台清音眼中猛地迸射出丝丝的光彩,心中欣喜异常。 眼前的这道身影和她想象的谢前辈形象完美无缺的重合在一起。 心中的白月光居然真的存在. 这才是她梦想中的隐士高人形象啊。 似夏无极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根本不及眼前这女子绝世风采的万分之一! 澹台清音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紧张,恭恭敬敬地向谢怜行了一礼,道:“澹台清音见过前辈。” 谢怜被突然开口施礼的澹台清音搞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这位是” 烛照真人连忙介绍:“老夫的一位朋友,久仰姑娘大名,特地前来拜会。” “哦” 谢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澹台清音一眼。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鸟凤凰 谢怜也没多想,只要不是上门来找阿奴的仇家就行,招招手就让他们进来了。 正好她也找烛照有事,为了阿奴身体的缘故。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走进小店。 虽然昨天站在门口已经大致观望过,但走进来还是第一次,澹台清音满怀激动,心情如同朝圣一般虔诚。 忽然,她眼睛瞥到小院角落的一堆碎石杂物上,瞳孔顿时收缩了。 是玄机棋盘碎裂后的残渣! 澹台清音亲眼目睹玄机棋盘被毁,自然无比清楚。 玄机棋盘可是伪仙器级别的法宝,即便被毁,但其碎块中所蕴含的残余威能道韵,对一般修士来说也是无上的至宝了。 修真界可曾来不乏得到某件至宝残片而大杀四方的事情。 澹台清音敢说,就这一堆碎块,随便拿一块出去就足够让一堆化神境的修士抢破头,现在却跟垃圾一样被人堆成一堆扫在角落,真是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完整无缺的玄机棋盘谢前辈都看不上眼,她可是有着一副真正仙器级的棋盘法宝的。 这破碎的玄机棋盘,对她来说不就跟垃圾一样吗。 澹台清音满脸复杂之色,心中对谢怜的敬畏越发深了。 —— “进内堂说吧” 谢怜招呼两人走进小店内堂。 澹台清音有点紧张,昨天玄机器灵被生生镇杀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心里对这个小小的内堂已经留下了阴影。 “怎么不进来?” 谢怜有些奇怪澹台清音站在门外踌躇不前。 烛照真人心知肚明,说道:“有姑娘的准许,无妨。” 澹台清音这才稍松一口气,走进内堂。 一脚迈入内堂,刹那间,无数道韵、法理蜂拥而至,如同海潮一般朝她席卷而来。 澹台清音一瞬间便淹没在大道至理的海洋当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澹台清音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难以置信。 无法想象。 这位谢前辈的修为境界到底是有多高,随手而作的字画竟然可以达到这般匪夷所思的夸张地步。 怪不得显化出的异象可以将玄机器灵生生镇杀,实在太恐怖了。 在澹台清音看来,墙上悬挂的每一幅字画,都在默默诠释着一门至理,都象征着一条无上的通天大道。 她稍稍凝视,心神就要遏制不住地被吸摄进去,难以自拔。 “呼呼.” 澹台清音努力平复内心的悸动,努力不去看墙上的那些字画。 怕被太多精彩的大道所吸引,道心迷失。 谢怜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觉好笑。 这个女孩明明就是冲着她的字画来的,却又做出一副矜持不为所动的样子。 女人啊,总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你坐立不安,眼神一个劲往字画上瞟的样子已经完完全全将你给出卖了。 “姑娘近日来可好?” 烛照真人坐下后与谢怜寒暄。 谢怜皱眉道:“碰上点小麻烦,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一听,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明了。 谢前辈指的应该是玄机器灵闯入的事情了,对前辈来说却是只是小麻烦,玄机器灵都被镇杀了,估计是影响了前辈的心情。 怎么不接茬呢? 谢怜有点郁闷地看了烛照真人一眼。 她故意说自己碰到了点小麻烦,一般人哪怕是客气,也会礼貌地询问一句“到底是什么麻烦啊”“我能不能帮上忙啊”之类的话吧。 到时候她再顺势将阿奴的问题摆出来,请烛照帮个忙,岂不是完美?! 可没想到烛照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听她说完之后就不讲话了,真是让人郁闷。 谢怜没办法,只能轻咳一声。 很快,“啪嗒啪嗒..” 一个穿着粗布短衣,头扎长辫的小女孩从门外跑进来,奶声奶气地朝谢怜喊了一声:“主人!” 看到小女孩的瞬间,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瞳孔顿时一缩,惊讶地脱口而出:“是她?!” 玄机器灵! 虽然说样子变小了,但那标志性的白发黑眸,还有气息.他们绝对不会认错! 就是玄机器灵! 可玄机器灵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们昨天亲眼所见,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还喊谢前辈主人?! 莫不是.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前辈抹杀了玄机器灵的灵识和记忆,然后再重新点化她,让她认自己为主。 “嘶嘶..” 两人顿时都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目露震撼和惊骇之色。 这种行为无疑是在跟无生大帝抢夺法宝啊,强行抹除玄机器灵记忆中有关无生大帝的一切,逼其认自己为主,这不就跟“啪啪”扇无生大帝的耳光子一个性质吗?! 而且,要做到强行抹除已经有主的法宝上的过往痕迹,施法者的修为至少要接近或者强过法宝的上任主人。 这岂不是意味着,谢前辈的真实修为,比无生大帝还要强!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两人心里似乎同时有万座古钟在嗡嗡作响,脑子都快浑沌了。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试问一下,一位古仙坐在你面前,与你寒暄聊天,你能保持心境平和不? 现在回想谢前辈刚刚说的话。 “碰到点小麻烦,但是问题不大”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神色无比复杂。 原来,前辈说的小麻烦的真正含义是这个。 抢了无生大帝的法宝,扫了无生大帝的脸面才是小麻烦,区区玄机器灵闯入算是什么小麻烦呢。 而后面那句“问题不大”,意味就更深长了。 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是无生大帝这等人物震怒,对谢前辈来说也是小问题,随手就能解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对谢前辈人仙之境的修为猜测,可能还要再往上拔一拔. 谢怜对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两人一瞬间脑海中翻滚过的这些无数念头一点都不知道,她惊讶的是,烛照和澹台清音认识阿奴?! “你们认识她?!” 谢怜当即将阿奴唤过来,开口询问。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自然是认识,当下点点头。 谢怜接着询问:“那你们可知她背后之人现在在哪?”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互相对视一眼。 原来谢前辈并不知道玄机棋盘来历,也不知晓无生大帝。 烛照真人斟酌地回道:“姑娘还不知道?” 谢怜摇头:“阿奴并未跟我说。” 玄机器灵现在唤作阿奴吗。 烛照真人想着,指了指天上,道:“那一位已经.” 烛照真人的意思很明了了,无生大帝已经渡劫飞升,现在乃是上界仙人。 原来阿奴背后的人已经死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估计阿奴也是在对方死后,无人看管,才能偷偷溜出来的。 既然已经死了,谢怜心里彻底放心,当下冷笑道:“就这样上天,倒是便宜他了。” 在谢怜看来,将阿奴圈养当成玩物,这样的人渣就算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死,真的太轻松。 烛照真人和澹台清音听到这话却是吓了一跳。 谢前辈知道对方已经渡劫飞升还说这种话,当真是一点也不把仙人放在眼里啊。 听他的语气,似乎无生大帝现在还留在人间,她还要直接找上门去?! 这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也对,主世界的真仙本来就比天外天的仙要强,谢前辈还很有可能是主世界神话时代沉睡醒来的古仙. 一边是已经渡劫飞升成为传说的无生大帝,一边又是可以将仙人都不放在眼里的谢前辈。 这样大能之间的恩怨,他们两个小小的修士夹在中间真的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好在谢怜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摸摸阿奴的小脑袋,对烛照真人道:“阿奴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应该比我清楚.是否有办法治好她?” 比我清楚 烛照两人心中一阵苦笑,看样子昨天他们站在门口看着玄机器灵闯入的事情谢前辈已经知道了。 是否有办法治好她? 玄机器灵神识被抹除后又被重新点化,中间肯定会损失不少灵性,这也是从原来的妖异女人形象变作小女孩的原因。 可这种器灵灵识受损的伤势他们哪有办法弥补,谢前辈又怎能不知。 明知故问,这显然是在敲打他们两个啊。 是因为迁怒昨天没有出手阻拦器灵闯入的事情吗?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烛照真人满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姑娘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 谢怜有点失望。 这烛照的修为比丹阳子只差一点,但是手段却是差了许多. 看来天外天的缺陷也不少.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澹台清音突然开口。 “前辈想治好阿奴小姐伤势?” 谢怜有些意外,连忙追问:“澹台姑娘有办法?” 澹台清音点点头,恭敬道:“我们梵咳咳,我家中有几味药倒是对阿奴小姐的伤势有帮助,今天回去后我立刻让他们给前辈送来。” 烛照真人在旁边听的满脸羡慕,不愧是梵音圣地,连增长器灵灵性的天材地宝都有。 不过他羡慕的不是梵音圣地的底蕴深厚,而是澹台清音抓住了这个讨好谢前辈的机会。 像他,他就没能力抓住。 唉. 谢怜笑着说道:“那便多谢澹台姑娘了,不知这些药是否珍贵,我可做出补偿。” 澹台清音立刻摇头道:“前辈说笑了,几味药而已,不值一提,能帮上前辈的忙清音就已经很开心了。” “哈哈..” 谢怜笑着点头。 既然澹台清音对自己客气,谢怜也不是小气的人,于是主动提出:“祝老今天带澹台姑娘来是求字还是求画的?” 烛照真人立刻看向澹台清音,脸上不加掩饰的浓浓羡慕。 澹台仙子献药的举动果然讨到前辈欢心了,谢前辈主动提出送字画可还是第一次。 澹台清音却想了想,开口道:“清音不敢奢求前辈墨宝,只想请前辈听清音一曲琴。” 梵音圣地的传承是以琴入道,诸多功法手段都是用琴音来施展的。 澹台清音想的很清楚,谢前辈的字画虽好,却和她的大道不符。 好容易得到能让如此绝世高人指点的机会,她还不如向其求教一下琴音功法上的问题。 或许谢前辈不懂琴,但万千大道殊途同归,想必也能给她很好的指点,可省却她无数苦功。 请自己听她弹一曲琴? 谢怜一下子就猜出澹台清音是想要她指点琴艺的想法。 谢怜当下点点头,伸手对澹台清音道:“澹台姑娘请。” 谢怜将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引自小院之中。 小院中有一棵颇有些年份的老桃树,树下一青石,谢怜平时都是坐在这青石之上抚琴的,如今这个位置让给了澹台清音。 即将在谢前辈面前展现自己的琴艺,澹台清音心中有紧张又有激动,仿佛回到修道之初身为圣地之主的师尊第一次亲自检验自己修行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澹台清音努力将内心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摒除杂念,恢复古井无波的状态。 澹台清音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把古琴,这古琴通体呈淡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辉光,颇为奇特。 谢怜早就猜到澹台清音修士的身份,拿她拿出的古琴必然是法宝之流,有些异象也是正常,所以虽然感觉神奇,但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澹台清音注意到谢怜的目光,忍不住开口道:“此琴乃是上古十大名琴的仿制品,算不上多好,不过清音从小就用这琴练习,用顺手了.倒是让前辈看笑话。” 谢怜笑着摇摇头,说道:“是好琴,我倒是有一把琴和你这琴颇为相似,不过卖相可比可比你这琴要差远了” 澹台清音听到这话俏脸上立刻生出几分惊喜,脱口而出:“前辈也懂琴艺?!” 话一说出口立刻后悔感觉失言。 像谢前辈这般高深莫测的人物,如今寿命都不知多长了,又精通书画,棋艺通玄,对琴艺这样的雅艺必然是有研究的。 都是自己太笨,现在才想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刚刚那话谢前辈听了不会生气吧?! 一时之间,澹台清音才平复下来的心境顿时又乱了。 还好,谢怜是真的没放在心上,随意道:“略有研究罢了,你先弹吧。” 说完,谢怜抱起阿奴在藤椅上坐下,脚边窝着小白狐 还有烛照真人也在旁边坐下,都在静候澹台清音的琴声。 澹台清音看谢怜的脸色真的并无愠怒,这才心里松了口气,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古琴。 这古琴是她师傅梵音圣主亲手为她打造的,仿制上古十大名琴之一的“绿绮”,乃是极品灵宝级别的法宝。 谢前辈之前说她也有一类似此琴的古琴,估计也是一件仿品。 谢前辈的话语中似乎透露出那件仿品的品相不是很好,那自己就干脆将这把琴送给她吧只要谢前辈不嫌弃的话。 澹台清音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才收敛情绪,正式准备开始弹奏。 “叮咚——” 清脆悦耳的琴声很快响起,流转在小院之中。 谢怜目露奇异之色,澹台清音弹的这首曲子倒是颇为奇特,是她闻所未闻的,十分悦耳动听,就好像鸾鸟鸣唱一般。 正想着,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 谢怜抬头一看。 好家伙,成千上百只各种这样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停留在澹台清音头顶上空,一圈一圈地盘旋鸣叫着,似乎是在为她的琴音而附和。 谢怜忍不住感叹,虽然说澹台清音这弹琴的水平在她看来着实是有些马马虎虎,但这表演效果可真是堪称完美啊。 试想一下,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盘膝而坐,素手抚琴。 微风吹动她的裙摆,头顶的枝叶哗哗作响,无数鸟儿环绕着她盘旋鸣唱。 这景象,简直就是天女下凡的既视感。 不说别的,就连烛照真人这样一把年纪的老头都听得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天空中的鸟群恋恋不舍地散去。 澹台清音从忘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睁开双眼,神色中带着几分兴奋。 这是她自认为有史以来弹奏这首曲子发挥最好的一次了,或许是因为谢前辈当前,紧张、忐忑等情绪给了她压力,也激发了她的潜力,所以弹奏时进入一种极为难得的忘我状态,表现远超寻常。 这点从她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单凭琴音就引得无数鸟雀前来附和的壮观异象上就能看出来。 现在澹台清音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谢怜的评价和肯定。 面对满怀期待的澹台清音,谢怜笑着点头赞了句:“弹的不错。” 澹台清音的眼神顿时暗淡下去,心中满是失落。 仅仅只是不错吗? 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是啦,谢前辈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她的一句“不错”的评价或许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这么想,澹台清音顿时又没那么沮丧了。 “前辈,清音这曲可有需要指正的地方?” 澹台清音恭恭敬敬地询问。 谢怜想了想,回道:“我也无法明说..这样吧,我弹一遍你刚刚的曲子,你自己领会如何?” “这是再好不过了!” 澹台清音心下一阵兴奋,连连点头。 “前辈可要用我的琴?” 澹台清音主动递出自己极品灵宝的古琴。 谢怜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我用自己的琴便是,虽然差了些,但用的顺手。” 旋即,谢怜进屋拿了一把古琴出来。 澹台清音看那把古琴,果然和自己的琴很像,确如谢怜所说的,品相差得极远,看着只是非常普通的一面古琴,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琴面上刻着——“桐梓合精”四个不明意义的字。 谢怜就随意将古琴搁置在自己腿上,试了试音,略感满意。 忽然像是想到一件事,抬头询问澹台清音道:“敢问澹台姑娘,你先前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澹台清音一愣,想了想回答道:“名为《凤朝凰》,乃上古奇人听闻神鸟凤凰求偶时发出的声音所作,不知真假。 倒是有个趣闻,据说曾有人真以此曲引来过神鸟凤凰的眷顾。 不过” 澹台清音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即便只是一则趣闻,也不是发生在凡间,而是流传在上界的故事。 演奏此曲的人乃是上界仙人,而神鸟凤凰也只可能在仙界出现。” —— 澹台清音说完,谢怜呵呵笑了两声。 她感觉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弹奏。 她的琴艺造诣无双,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里已经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这首《凤朝凰》听澹台清音弹过一次很自然地就记下了,过耳不忘。 谢怜仔细端详着膝上古琴,轻轻将双手搭在琴弦之上。 在白皙修长的十指触碰到琴弦的刹那,她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就变了。 那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气在瞬间被放大的极致,谢怜神色淡然,周身却有一股莫名的气场扩散而出。 “叮——” 一声琴音从谢怜手下迸现。 紧接着,悦耳之声宛如山涧之泉,潺潺流淌而出。 时而婉转缠绵,时而清脆悦耳,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如细雨绵绵,时而如银瓶乍破 美妙的琴音流淌在天地间,小院中所有的人或物,都有种如痴如醉之感。 烛照真人看着谢怜,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狂热,然后又流露出丝丝发自内心的深深恭顺崇仰之情。 现在谢前辈,和当初为黄泽作画,起笔生风雨、落笔彩云开睥睨天地的谢前辈是何其相似啊。 或许,也只有这时候的谢前辈才会不经意的展露出自己的些许真容了。 澹台清音也是目不转睛,美眸当中异彩涟涟。 在她眼中,双手抚琴的谢怜白衣纤尘不染,仙颜无双。 周身上下,无处不被道韵和法理所环绕着。 一瞬间仿佛成了眼前这方天地独一无二中心,将所有的光彩都夺走了。 这一刻,无论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面对眼前的谢怜,脑海中只有四个字—— 风华绝代! 小阿奴托着腮帮趴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怜,听着琴声阵阵,小白狐窝在她手边,也是一动不动,就连院子里的老桃树似乎都沉浸在琴声当中。 明明无风,枝叶却摇得哗哗作响。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两人则感觉这阵阵琴声,裹挟着无数道韵法理,如流水般一遍一遍不断洗涤着他们的道心。 尤其是澹台清音,走的是以琴入道的路子,更是受益无穷。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 “姑娘大才,老朽三生有幸才能听到先生的这一曲琴音!” 烛照真人由衷开口,脸上是五体投地的敬仰崇拜之色。 澹台清音也心悦诚服,行礼道:“听前辈一曲,省却清音百年苦修” 澹台清音这话可没有半点夸张,听完谢前辈的一曲,她的赤子琴心几乎圆满了,距离下一步无垢琴心也只剩下半步。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无上的机缘和造化。 听到两人的赞叹,谢怜心里也舒坦。 人这一世最怕的就是知音难寻,还好烛照和澹台清音可算她半个知音,否则她琴艺再高,也只是对牛弹琴。 “两位过誉了” 谢怜呵呵一笑,客气了几句。 澹台清音的表情却无比认真,正色道:“清音现在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凤朝凰》,和先生的凤鸣之声比起来,清音所奏之音简直就是夜鸦聒叫。” 澹台清音由衷觉得,如果《凤朝凰》的传说是真的,那弹奏这首曲子的仙人就该是如谢前辈这般风采的人物。 同时她也有些惊讶,谢前辈的那面古琴,音色貌似比她的极品灵宝级别的法宝古琴还要出色,不含一丝瑕疵,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谢前辈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了,肯定也是不凡之物。 亏自己先前还想将自己的琴送给谢前辈,还好没送,不然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今日实在是打扰前辈许多,清音这就告辞,下次再来拜会前辈” 又坐了一会儿,澹台清音向谢怜提出告辞,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消化今天的所得了。 烛照真人也知趣地提出离开,谢怜自然不会挽留,笑着点头:“不送。” 走出怜月小店,澹台清音和烛照两人架起遁光返回蜉蝣宗。 很快到了蜉蝣宗山顶,落下遁光之后,澹台清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烛照真人行礼。 “今日,多谢老祖了。” 烛照真人一愣,错愕道:“仙子于我何谢之有,要谢也该是谢前辈。” 澹台清音却无比认真道:“谢前辈对清音有提点之恩,自然要谢。但若是没有老祖引荐,清音也无缘得见谢前辈的仙容。” 烛照真人哈哈大笑,摇头道:“仙子客气了。关键还是仙子跟谢前辈有缘,谢前辈也喜欢仙子。”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澹台清音绝美的脸蛋莫名一红。 虽然知道烛照真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她与谢前辈同为女子,但她心里还是有别样的情愫丝丝缕缕的滋生而起。 作为南境所有修士公认的修真界第一仙子,澹台清音的追求者无数,其中不乏各方面条件都无比出众的年轻俊杰。 澹台清音却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心动,也包括女子,她并不是喜欢女子的那种人。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谢前辈仪容风采,澹台清音的心里就忍不住泛起阵阵波澜。 澹台清音的心,乱了。 “无生大帝洞府一事也幸亏有老祖帮忙,澹音稍后便将谢礼一并送来给老祖” 澹台清音匆匆别过脸去,生怕被烛照真人看出端倪,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 烛照老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只是认为澹台清音是今天刚刚受过谢前辈的点拨收获颇丰,急着想回去闭关消化。 “那老夫就先行告退” 烛照真人正想跟澹台清音打个招呼离开,忽然神色一动,与澹台清音几乎同时抬眼望向一个方向。 万里晴空之中,无风无云,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但无论是澹台清音还是烛照真人,都能感应到那一片虚空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波动。 那种感觉 就好像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 很快的,晴空之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无比巨大的口子。 虚空开裂,狂风骤起,无数蓝紫色的恐怖雷光在黑色的空洞当中跳动。 “这是.” 烛照真人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骇莫名之色。 澹台清音却是一脸凝重,一字一句沉声开口道:“有上界之人正破开虚空试图降临!” “嘶嘶——” 烛照真人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仙人下凡?!” 澹台清音微微点头。 这磅礴恢弘的异象根本隐藏不住,很快被人发现,一道道遁光飞上天空,全是跑来看热闹的修士。 烛照真人呆愣愣地盯着那虚空裂口看了半晌,忽然醒转,低呼道:“我这就去让人打开护山大阵。” 澹台清音却摇摇头,说道:“若真是来者不善,区区蜉蝣宗的护山大阵也挡不住下凡人仙,不知道主世界的真仙大能会不会出手,如果不出手.” 烛照真人身体僵住,重重叹了口气,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澹台清音说的对,真是仙人下凡,开启护山大阵又有什么用呢。 想来也是可悲,自己千年苦修好容易晋升扶摇境,到头来在这等存在面前却还不是如蝼蚁一般。 “对了!谢前辈!谢前辈一定能对付的了这下凡之仙!” 烛照真人忽然想起来,惊喜大叫。 澹台清音点点头,道:“以谢前辈的境界,确实可能挡下这一劫,但是” 澹台清音安慰道:“烛照老祖先莫急,来者是仙缘还是劫难都还说不定呢,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 烛照真人听澹台清音说的有理,便强行按捺下要去找谢前辈求助的念头,继续观望。 只见天空中的黑色裂缝越张越大,渐渐有耀眼的赤光从中透露出来。 “不是主世界的修行体系,应该是来自于未知的天外天世界,似乎是修行火系功法的人仙..” 澹台清音猜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响彻天地,穿石裂云的清鸣。 “唳——” 不同于澹台清音听过的任何一种鸟鸣,无比悦耳动听,似胜过天地间任何声响。 所有听到这道鸟鸣之声的人全都感觉脑海为之一清,体内的所有浊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涤荡一空。 “难不成是.” 澹台清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凤凰未见非缘法,圣地矜持亦非真 下一瞬,一只体型不算巨大,气势却无比磅礴恐怖的大鸟从虚空裂缝中缓缓飞出。 燕颔、蛇颈、龟背.色呈五彩,美绝世间。 这只身披五彩翎羽的大鸟降临于世,蜉蝣山上空瞬间被晕染出万里赤霞,如火焰熊熊,壮阔无比。 场中无数修士望着这神物,呆若木鸡,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人难以抑制地激动高呼。 “是凤凰!是神鸟凤凰!” 刹那间,整个蜉蝣山似乎陷入一片狂欢之中。 无数蜉蝣宗弟子还有修士为自己有幸得见这传说中的神兽而欣喜若狂,仰头高呼。 “神鸟凤凰降临于此!此乃天佑我蜉蝣宗大兴!” “神鸟凤凰降临南境,我南境修真界当大兴!” 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乃祥瑞的象征,在修真界,代表的就是无上的气运、机缘和造化。 如今此等神兽降临蜉蝣宗,降临在他们眼前,他们怎能不激动近狂! 而唯独两人,看着这从天而降的传说神兽,心中除了震惊、激动、欣喜.更多的却是错愕。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两人呆呆望着天空中缓缓飞来的神鸟,后者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神情恍惚如在梦中,喃喃开口道:“澹台仙子,你说这凤凰,该不会是谢前辈的一曲《凤朝凰》所引来的吧” 说完,烛照真人转头看看澹台清音。 澹台清音没有说话,眼神茫然,大脑中只有一段话不断在重复着:“此曲名为《风朝凰》,乃上古奇人听闻神鸟凤凰求偶时发出的声音所作. 倒是有个趣闻,据说曾有人真以此曲引来过神鸟凤凰的眷顾 若是传说为真,那弹奏《凤朝凰》的仙人,必当是如谢前辈这般风华绝代之人物.. 如谢前辈这般风华绝代之人物. 如谢前辈这般 “谢前辈” 澹台清音彻底凌乱了。 当传说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纵然是求仙问道的修士,也会表现得不再淡定。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眼睁睁地看着那身披五彩的华美大鸟在自己眼前飞过,然后径直朝一个地方落了下去。 下落的位置. 赫然是谢怜小院的方向! “呼” 长吐一口气。 饶是心中早有猜测,但亲眼目睹这等玄幻之事在自己面前发生,还是忍不住心中深深的震撼。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烛照真人表情复杂,半天憋出一句:“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是啊,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什么人物。 澹台清音也想问。 一曲《凤朝凰》,竟然上达天听,直接将上界的神鸟凤凰给引了下来。 这得要多恐怖的修为境界,还有琴道造诣才可能做到啊。 澹台清音甚至觉得,传说中那位第一个用《凤朝凰》引来凤凰的仙人都不一定能有谢前辈的境界高。 因为前者本身就在仙界,谢前辈却是在凡间奏曲,琴音横跨两界,难度自然要大得多。 “凤落蜉蝣山脚!” “在那个位置!快去看看!” 凤凰在蜉蝣山脚忽然落下,自然引得无数修士惊呼阵阵,他们忙不迭想要跟上去看看。 可就在这时候,原本消失的凤凰忽然又出现了,振翅高飞,伴随着一声清唳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只留漫天似火云霞。 “凤凰怎么飞走了?” 不仅仅是蜉蝣山的无数修士,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也有点懵。 但是很快,烛照真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飞快道:“我知道了,肯定是谢前辈将凤凰给驱赶走了!” 澹台清音也醒悟过来。 是啦,谢前辈伪装成凡人隐居在此,要的就是平凡,要的就是清净。 如今神鸟凤凰从天而降栖停在她的住处,可不是要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嘛。 这俨然和谢前辈的初衷相悖,于是便将凤凰驱赶离开。 转念一想,两人脸上都禁不住露出浓浓的苦笑。 修真界无数修士竞相追逐,能目睹一次神鸟凤凰的真身,就已经是莫大荣幸,是千百世修来的福缘。 这等祥瑞神兽想要栖停在谢前辈身侧,却遭其驱赶。 真是用“暴殄天物”都无法形容这等行为之万一啊。 哎.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境界不同。 如谢前辈那个境界的存在,对所谓代表气运的祥瑞之兽神鸟凤凰都已经没有太大的需求了,可有可无。 甚至说还比不上她想要的一时清净。 澹台清音望着山脚下某个小院的位置,忍不住开口说道:“谢前辈能隐居在蜉蝣山,胜过十只凤凰落于蜉蝣宗,烛照老祖当真是好福气啊..” 烛照真人的神色既欣喜又复杂,还带着丝丝的自得。 正如澹台清音所说的,有谢前辈在,蜉蝣宗不是圣地,却胜似圣地。 澹台清音收回目光,道:“我还是尽快通知宗门,让人将谢前辈所需要的东西赶紧送来吧。” 烛照真人正色点头,“谢前辈的事情不可耽误,我这边也赶紧去通治门下弟子,防止那些修士因为追随神鸟踪迹而打扰到前辈清修。” 两人当下打个招呼,分头匆匆离开。 涂山月整个人都快傻了。 凤凰! 她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而且,这传说中的神兽还拍打着翅膀,以无比优雅高贵的身姿径直向她这个方向落下来。 准确的说,应该是她身处的这个小院。 看着那周身散发着无比恐怖气息的神鸟从天而降,涂山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直,尾巴都快炸了。 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她不在院子里! 她进去擦琴去了。 涂山月快哭了,只能在心里反复地念叨:高人!前辈!您快点出来啊!您老人家刚刚弹的一曲《凤朝凰》,直接把天上的凤凰给招到家里来了. 身为妖族,神鸟凤凰应该算是涂山月老祖宗那一辈的存在了。 偌大的小院里只有涂山月一狐,涂山月现在真后悔刚刚怎么没继续呆在屋子里呢,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闷,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跑出来看热闹?! 肠子都快悔青了。 神鸟凤凰静悄悄地落在院子里,淡淡地瞥了涂山月一眼。 那高高在上漠视苍生的眼神直接将涂山月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她不过只是一区区筑基后期,还没凝结妖丹的小妖啊,她真是太难了 还好,神鸟凤凰很快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她。 涂山月这才稍松一口气。 她有点想叫唤两声,把屋子里的人吸引出来,却又不敢。 转念一想,是啊,以她的修为境界,怎么可能有神鸟凤凰落在院中都察觉不到呢? 到现在还不露面,只有一个可能. 她不想露面! 涂山月还在琢磨那一位是不是跟眼前这只凤凰有啥嫌隙恩怨,凤凰已经拍拍翅膀准备朝屋子内飞过去了。 可飞到一半,它忽然又转折回来,抬头向天空中某个方向望了一眼,金色的眼眸中露出思索之光。 凤凰改变了主意。 它似乎决定先去办另外一件事情。 凤凰展开翅膀,舒展着优雅的身躯飞离小院,向天空中飞去。 临走前,它在小院上空盘旋一圈,低低鸣叫了数声。 涂山月再一次对上了那双冷漠而高贵的金色眼眸,那一瞬间,涂山月似乎听懂了凤凰清鸣的意思。 “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叽叽叽” 涂山月指着天空,边比划边叫,生怕对方不明白,还伸出爪子在地上画了一只凤凰的样子。 当然,涂山月的画画水平显然不是很高,堂堂神鸟凤凰被她画得跟只抽象派的鸡一样。 不过还好,坐在藤椅上的女子淡淡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涂山月稍松一口气,可算将凤凰的话给带到了。 一面要装成大佬的宠物不能说话,一面又要给大佬们当传声筒,她真是太难了 涂山月朝温婉女子偷偷望了一眼,发现其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看,涂山月赶紧溜到一旁,唯恐一不小心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她猜的没错,这一位跟神鸟凤凰果然之前就认识,一听到凤凰的消息心情就变得不太好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以前在仙界的时候有过什么故事? 涂山月的小脑瓜里飞快脑补出洋洋洒洒数万言仙界大佬和神鸟凤凰的恩怨情仇来 谢怜的心情确实不好。 整个蜉蝣山境内,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从天而降,就她没看到。 当时她在屋内擦琴,听是听到外边动静挺大的,却没立刻走出来看热闹,结果事后才知道,蜉蝣山上空竟然出现了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而且,据说那神鸟凤凰还在他们这片地方停留了片刻。 所有人都在说:“神鸟降临蜉蝣山,蜉蝣宗当兴盛一万年,南境修真界当兴盛一万年。” “神鸟凤凰泽被蜉蝣,得见之人必当无病无灾,寿过百年。” “只有福泽深厚,平日行善积德之人才能见到这传说中的神物。” 谢怜实在是郁闷。 连坊市里出了名的几个黑心商贩都看到凤凰了,她这个乐善好施、德高望重的谢姑娘就无缘得见。 怎么的,她就不配呗。 好在有安慰的是,虽然没有看见凤凰,但是她还有小金乌. 摸摸阿奴的小脑袋,谢怜随口道:“阿奴,去将棋盘搬出来,陪我下两盘。” 还是下棋排解一下郁闷的情绪吧。 小阿奴听话地点点头,赶紧小跑着往屋内里去。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棋盘出来了。 谢怜也是最近才发现,阿奴似乎对下棋很有兴趣,也很有天分。 她不过教了阿奴几次,她就能跟谢怜像模像样地对弈了。 水平之高,仅次于谢怜上次帮夏无极那小子赌棋赢的对手。 这让谢怜颇为惊讶,对阿奴也更加疼爱。 棋局摆开,谢怜又切一个西瓜,跟阿奴一人一块,边吃西瓜边下起棋来。 可刚走没几手,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娇脆的声音喊道:“有人在吗?” 谢怜心下疑惑,这又是谁找上门来了? 一个鹤发童颜的黑袍老头看着手里不住冒着微光的白色玉圭,转头对身后俗世公子哥打扮的人恭敬说道:“小姐,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鱼玄机轻摇折扇,微微点头。 她的目光被小店招牌吸引过去,下意识念出了那四个字:“怜月小店。” 鱼玄机的眼中很快流露出异彩和动容之色。 “萧老,你看这招牌比我们万宝阁的招牌如何?” 萧老恭声道:“老夫眼拙,实在看不出。不过万宝阁的招牌可是老爷从中州山河派的洞虚高人山水真人那求来的,想必应该不会比不上这一小店的招牌吧” 鱼玄机微微一笑,淡淡道:“山水真人虽然修为高深,但也不一定能解开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 萧老一愣。 听鱼玄机的话,似乎对这招牌主人的推崇还要在山水真人之上,若真是如此,那屋内之人的修为岂不是还要在洞虚往上。 渡劫境?! 萧老心神震动,当下紧紧闭上嘴巴,渡劫高人当前,他可不敢再妄自评论了。 鱼玄机看着头顶的招牌自言自语道:“千年一次的万宝大会即将开始,届时五境所有修仙商会都将携宝参加,我万宝阁已经连续数次没有在万宝大会上得到过好名次了,实在愧对老祖当初取下的‘万宝’之名。 这次无生大帝洞府开启,我便是想着能在无生大帝洞府中取得一两样出彩的宝物好替爹爹分忧,却低估了九死棋局的难度,有力未逮。 好在有人将九死棋局全部破解,引得玄机棋盘出世。 若是能从这位手中借来伪仙器级的玄机棋盘,助我万宝阁一臂之力,想来这次的万宝大会也无忧了..” 萧老小心开口道:“小姐,玄机棋盘这等至宝,他人哪能轻易外借。” 鱼玄机飒然一笑,淡淡道:“总归要试试才知道。” 萧老点头,不再多言。 鱼玄机整了整衣袍,正色上前,敲了敲了小店的门,开口唤道:“敢问,有人在吗?” 一连敲了三次,门内似乎有了点动静。 鱼玄机和萧老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紧张起来,满怀期待,紧紧盯着闭合的大门。 很快,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鱼玄机赶忙上前一步,正欲行礼开口询问,可作揖作到一半,整个人的表情动作突然僵住,呆呆地看着开门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的萧老也是如此。 只见门后冒出一个五六岁大小扎着长辫的可爱小女孩,女孩粉妆玉琢,可头发雪白,眼睛还是纯粹的漆黑一片,给人一种不含任何情感的冷漠之感,颇为诡异。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脆生生地喊道:“你们找谁?” 鱼玄机和萧老顿时跟见了鬼似的,脸上露出巨大的惊骇和愕然。 这形象气息.不就是消失的玄机器灵嘛?! 可玄机器灵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我、我找..” 面对小女孩漆黑双眸的注视,鱼玄机只觉头皮发麻,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才好。 玄机棋盘是伪仙器级的法宝,又跟了无生大帝近万年,玄机器灵至少也有洞虚境修士的实力,想要捏死她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鱼玄机怎么能不怕。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温婉平和的声音。 “阿奴,是谁来了?” 鱼玄机神色一怔,紧接着眼前出现便出现一个温柔女子身影。 莫不是这就是那位指点夏无极破解九死棋局的高人? 看着未免也太年轻了?! 鱼玄机快速扫了一眼女子,发觉其体内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没有。 但她的眼神却反而变得慎重起来。 “主人..” 阿奴冲谢怜唤了一声,然后躲到了她的身后。 听见这声主人喊出来,鱼玄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神微震。 果然是那位高人没错了。 能让玄机器灵认其为主,怎么可能是普通人,鱼玄机知道很多大佬级人物就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凡人的模样,隐居起来,眼前这位显然就是。 想到这里,鱼玄机的神情和姿态立刻变得恭敬了许多倍。 谢怜疑惑地打量面前的人。 一个女扮男装,后面跟着个管家模样的黑袍老头,老头手里还拿了个圆盘状的东西,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老头连忙将手里的圆盘收起。 看到这一幕谢怜更是眉头皱起,直接开口询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鱼玄机本是想自报家门,但感受出谢怜态度中透露出的淡淡疏远和距离感,只能改变主意。 “我我们想进店看看,不知店家可否行个方便?” 鱼玄机礼貌而恭敬地说道。 骗鬼呢。 眼神躲闪语气含糊,肯定实在撒谎。 谢怜的心一下子警惕起来。 这两个家伙看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蜉蝣宗坊市来闲逛,还特地敲自己这么偏僻的小店的门。 刚刚那老头手里拿的好像是类似罗盘一样的法宝,专程找过来,肯定是另有所图。 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人,应该不是和自己有关,两人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瞟向阿奴. 谢怜经过一番逻辑缜密、有理有据的分析,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脸色也立刻变得冷淡下来,冷冷道:“抱歉,小店近几日暂不营业,两位改日再来吧。” 说完,她直接关上了大门。 “砰——” 鱼玄机吃了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一脸无奈地转过头。 “这位前辈好像脾气不太好” 萧老讪讪开口道。 鱼玄机摇摇头,沉吟道:“也是我们来的太冒昧了。今日暂且回去,等下次准备充分再来拜访吧。” 萧老点点头,两人很快离开。 透过门缝,谢怜看着两人走远了,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询问阿奴:“阿奴,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阿奴歪着小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像见过。” “那就没错了。” 谢怜吐出一口浊气。 这伙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人是死了,但不代表人家没有亲人朋友。 “既然已经被他们发现,那再躲藏着也毫无意义了,最好是能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将事情给解决掉..” 谢怜眸光闪动,目露思索之光,“今天他们已经见到阿奴却没有明抢,态度也算不错,或许可以找机会跟他们摊牌,好好谈判一次.” 其实她可以直接洞观过去因果知道事实,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蜉蝣宗,某个静室。 澹台清音端坐在地上,面对眼前一个虚幻的水波光幕,恭恭敬敬唤道:“师尊。” 光幕之中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虽然看不真切面容,却依旧能轻易感受到其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尊贵、强大的上位者气势。 “嗯。” 模糊身影微微点头,发出如玄冰落在银盘一般清脆冷冽的声音。 “清音,无生大帝洞府一行,你可有收获?” 澹台清音羞愧回道:“让师尊失望了,清音只解开无生大帝设下的九死棋局的第一局,收获一颗极品灵丹。” 模糊身影轻叹一声,然后安慰道:“不必介怀,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难绝天下,就算是仙人下凡也不一定能全部解开。 你本就不是专精棋道,能解开一局已经是不错了,这次我本就只是想让你去碰碰运气。” 澹台清音点点头,却跟着开口道:“师尊,清音虽然在无生大帝洞府收获不大,但是在洞府之外却得到一桩天大的机缘。” “哦?!” 模糊身影一听略感惊讶,询问道:“什么天大的机缘,说于为师听听。” 澹台清音一字一句回道:“清音有幸结识到一位,将无生大帝九死棋局尽破,且一曲《凤朝凰》引得真凰下凡的绝世高人。” “什么?!” 澹台清音的话说完,那道模糊身影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忍不住惊呼出口。 虚幻光幕后的模糊身影似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沉声问道:“清音,你这话可当真?” 澹台清音认真道:“清音怎敢欺骗师尊。 那前辈破解九死棋局时清音就在场中,就连无生大帝留下的玄机棋盘也被她得了,抹识换灵,认她为主。 哦对了,那位前辈手中有一件仙器级的棋盘法宝,硬生生将玄机棋盘给震碎了!” “嘶——” 光幕后传来丝丝倒吸凉气的声音,即便看不起面目,也能感受到其心神的剧烈震动。 澹台清音接着说道:“..后来清音上门拜访那位前辈,有幸得到她的指点。 一曲《凤朝凰》,引得神鸟凤凰破界降临,全是清音亲眼所见之事。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光幕后的人影久久不语,半晌之后轻叹道:“难以置信,南境除了通天河老龙外竟然还有如此高人存世.不过想来也是,南境毕竟包含着主世界,为无量天外天的本源,存在着上古时代的大能也不是不可能.” 顿了一会儿,人影又犹豫着询问道:“不过,那神鸟下凡之事你确定真是这高人所为?” 澹台清音疑惑道:“师尊何出此问?那神鸟便是在清音现在所在的蜉蝣山上空破界降临的,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 人影缓缓道:“主要是那神鸟后来在铜雀城驻留了半日,助林家几位修士突破了境界,所以现在修真界都在传言神鸟是为林家而下凡,沸沸扬扬。” 澹台清音愣了一下,没想到后面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旋即皱眉道:“师尊你有所不知,那神鸟的的确确是受那位前辈一曲《凤朝凰》吸引而下凡的。 而且,清音还亲眼看神鸟先是飞入那位前辈住处,后来又被那位前辈给驱赶了出来。 这些事情清音敢以自己的道心发誓,字字确凿” 澹台清音话还没说完,那人影忽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驱赶?” “对,那位前辈喜好清净,不想让神鸟凤凰给她吸引来太多的目光。” “.” 人影再也不说话了,整个人陷入莫名的安静当中。 许久之后才响起一个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艰涩声音。 “我活了数千年,真是第一次听说竟然有人会主动驱赶凤凰栖落” 一想到无数人苦求不得、传说中的神鸟被人当作扰人的家雀一般驱赶离开,人影的嘴角就忍不住一阵阵抽搐。 “看来林家确实只是单纯沾了这位前辈,还有他们族中珍藏的半根梧桐枝的光。” 人影感叹一句,随后询问澹台清音:“那位高人现在是否还在蜉蝣山。” 澹台清音点点头,回道:“应该是,清音得那位前辈点化后琴道有所突破,这几日一直在闭关,还未来得及第二次去拜访她。” “你突破到无垢琴心了?” 人影的语气中透露出一阵欣喜。 澹台清音脸上也露出笑容,回道:“侥幸突破,不日即可冲击法相。” “甚好甚好..” 人影似乎大感欣慰,随后又无比认真地嘱咐道:“此等高人,说不定是上界的仙人下凡抑或是转世,清音你务必要和她好好打好关系,结下这份香火情。 假以时日,不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我梵音圣地,都有无穷的好处。” 澹台清音点头,道:“这位前辈好像急需一些滋养器灵灵识的物品,我已经答应她了,今天便是想跟师尊说这件事..” 人影无所谓地摆摆手,道:“些许丹药资源不值一提,我随后便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师尊。” 澹台清音恭声谢过,又开口道:“师尊,您不亲自来见见这位前辈吗?” 人影微微一笑,淡淡道:“要见,但不是现在。此人虽是大能,但我们梵音圣地飞升上界的先辈也不在少数。 我身为梵音圣主,如此迫不及待跑来拜见她,未免要让她看轻了。” 澹台清音点点头,“清音明白了。” 梵音圣主的意思很明白了。 就算是大能又如何,一般的宗门修士或许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抱其大腿,但梵音圣地不需要,即便是结交,也应该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 这,便是圣地的底蕴和骄傲。 忽然,澹台清音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师尊,您可知‘桐梓合精’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四个字是澹台清音在谢怜的琴上所看到的,一直不明意义,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便问出来了。 光幕中人影颇为惊讶地回道:“你是从哪得知这四个字的? 这四个字不明出处,不明意义,却是上古十大名琴之一的绿绮古琴琴面上的刻印。 是为绿绮琴的标志,独一无二。” “师尊,别的琴上不可能出现吗?” 人影笑了笑,摇头道:“绝无可能,纵然这世间有无数仿制绿绮琴的法宝古琴,但仿制者绝对不会将这四个字一并仿制。 否则,必遭天谴。 不仅仅是绿绮,上古十大名琴兼是如此。” 澹台清音一愣,下意识追问:“这是为何?” 人影淡淡道:“为何从上古流转至今只有十大名琴,而不是十一、十二..之数。 因为只有这十把仙琴有幸位列仙界的玄天仙宝榜,这是天地大道的认可。 每一件玄天仙宝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标志,这标志无可复制,否则仿制者当受天道反噬。 而桐梓合精这四个字,便是绿绮仙琴作为玄天仙宝的标志。” 澹台清音瞬间懵了,满心的震撼,大脑一片空白,晕晕乎乎的,不知怎的说出一句:“师尊,那你觉得绿绮琴现在会在哪?” 人影思索道:“玄天仙宝自然不可能流落人间,否则早就有仙人下凡来取了。或许现在是在上界某位仙人的手里吧。 不过能掌握这等玄天仙宝的仙人,在上界必然也是叱诧风云名动一方的大人物,是我们难以望其项背的无上存在。 哦对了..” 人影像是才想起来,反问道:“你还未告诉我,这四个字你是从哪看到的呢?” 澹台清音呆呆道:“一面琴上。” “一面琴上?” 人影低念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失声惊呼:“一面琴上?!绿绮古琴?!难不成就是你说的那一位.” 虚幻光幕瞬间剧烈抖动起来,连其中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很快的,一个万分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清音,千万稳住那位前辈我即刻便赶来蜉蝣山!”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器器灵本纯真,傲娇的小红鸟 翌日,两道遁光于蜉蝣山脚按下。 澹台清音指着远处一个小店,对身边一人说道:“师尊,那便是谢前辈隐居的住所了。” 旁边之人微微点头。 这是一个相貌清俊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麻衣,十指修长,眼神温润。 看着平平无奇,就像一位世俗最普通的教书先生。 澹台清音神色有些复杂,犹豫着开口道:“师尊,你说谢前辈手上那把古琴当真是传说中玄天仙宝,绿绮仙琴吗?” 中年男人沉吟道:“听你的描述,十之八九应该是了。一般的古琴上绝无可能出现‘桐梓合精’这四个字,一般人甚至都不知晓这个辛秘。” “那谢前辈的身份和来历..” “恐怕大到我们无法想象.” 中年男人苦笑道:“清音你根本不了解一件玄天仙宝在上界的意义,相当于仙器在我们凡间修真界一般了。能拥有一件玄天仙宝,即便是在仙界,也绝对是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顶级大人物。 否则你当我如此着急地连夜赶过来做什么。 若是能和这位前辈关系打好了,不仅仅是我们梵音圣地,就算是已经飞升上界的先辈们也能得到好处。” 澹台清音惊讶得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之前她只知道谢前辈的身份很高,现在听自己师尊这么一解释,才明白谢前辈的身份到底是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堪比天上的日月! “可谢前辈隐居在此究竟是为何呢?” 澹台清音喃喃低语。 中年男人摇摇头,感叹道:“这样的大人物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到的。或许只是为了单纯体历红尘,或许是在等某个重要的人或物,或许是在下一盘惊天的大棋。” 澹台清音心神摇曳,不再说话。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店门口。 中年男人抬头看到招牌上“怜月小店”四个字,眼神先是震撼,然后生出浓浓的崇敬之色,神情姿态也愈发的恭敬和期待。 就在澹台清音准备上前敲门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咦声。 “呀,这么巧竟然能在这遇上澹台姐姐?!” 声音娇脆,其中带着三分惊喜和七分调侃。 澹台清音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俊美中性的公子哥摇着折扇笑眯眯地向她走来。 不是鱼玄机又会是谁? “是你?!” 澹台清音秀眉微蹙,态度冷淡地开口道:“你万宝阁倒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找到谢前辈的住处来。” “前辈原来是姓谢啊..” 鱼玄机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笑着道:“比不上澹台姐姐运道好,看姐姐熟门熟路的样子,想必已经拜见过谢前辈了我终究是慢姐姐一步..” 说着,鱼玄机脸上做出遗憾和懊恼之色。 澹台清音冷哼一声,不与她说话。 鱼玄机自觉占了上风,笑容灿烂,她转头环顾四周,若有所指地感叹道:“要说这小小的蜉蝣宗可真是气运深厚啊,有神鸟凤凰临世,又有如谢前辈这般的绝世高人隐居于此,真不知蜉蝣宗祖上是积了什么德,才能如此福泽后辈..” “哦,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跟姐姐说。” 鱼玄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澹台清音。 澹台清音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鱼玄机笑着道:“姐姐还不知道吧,铜雀城的林家凭半根梧桐枝得到神鸟凤凰的眷顾,家族气运大涨,林家少主林凡更是一举突破法相境。 得神鸟垂青,本身资质又不差,那林凡现在可是被人誉为南境修真界年轻一辈第一人,风头一时无两。” 澹台清音冷冷道:“那与我何干?” 鱼玄机故作惊讶,“澹台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那林家少主林凡可一向是你的裙下之臣,对姐姐你仰慕已久了呢。 我得到消息,他好像现在就已经朝蜉蝣宗这边飞速赶来了,估计就是想跟姐姐表白心迹,共结连理呢。 啧啧一个林家少主,年轻一辈第一人,一个修真界第一仙子,别说还真是般配,真是羡煞旁人呀” 澹台清音听了这话之后气得俏脸铁青。 她和鱼玄机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时有摩擦,关键鱼玄机牙尖嘴利,她老是辩不过对方,总是吃亏,就跟现在一样。 鱼玄机见澹台清音气极,眉眼之间止不住的得意,笑得脸都绽开花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 “清音的终身大事,可不是区区一个林家少主一厢情愿就能达成的,怎么也要她自己愿意才行。” 澹台清音身后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淡淡开口。 鱼玄机一愣,下意识询问:“这位是” 澹台清音冷冷瞥了鱼玄机一眼,冲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师尊。” “师尊..” 鱼玄机眨眨眼睛,下一瞬眼睛睁大,忍不住低呼出口:你是梵音圣主?!”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鱼玄机身上淡淡扫过,鱼玄机顿时如遭重击,噔噔连退两步,俊俏的脸蛋煞白一片。 鱼玄机身后的萧老赶忙冲上来,弯腰行礼,连声道歉:“梵音圣主息怒,我家小姐年少无知,不知圣主当前,望圣主宽宏大量,饶过小姐这一次..” 中年男人收回目光,不再看两人,转而对澹台清音说道:“清音,去问问谢前辈到底在不在家?” “是,师尊。” 这边,萧老大松一口气,赶忙拉着鱼玄机,小声劝道:“小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你冲撞了梵音圣主这样的顶级大人物,回去后老爷要是知道,必定要责罚于你啊..” 可之前还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的鱼玄机这会儿却目泛奇光,怔怔地看着萧老,自言自语般说道:“萧老,你听梵音圣主刚说什么了吗?” “啊?!” 萧老一脸错愕,不明白鱼玄机是什么意思。 鱼玄机的眼中却猛地迸射出强烈的光彩,整个人兴奋得几乎要原地跳起来。 “前辈! 梵音圣主喊屋内那一位也叫前辈! 萧老,连梵音圣主都要尊称前辈的人,你说该是什么样层次的存在啊” 鱼玄机全然忘了之前冲撞梵音圣主后的惶恐和不安,眼睛紧紧盯着小店木门,因为激动脸庞都微微涨红起来。 “今天除非梵音圣主当场将我拍死,或者那一位将我轰出来,否则我便是爬也要爬进去” 鱼玄机咬了咬银牙,不顾萧老的劝阻坚决凑了上去。 那中年男人瞥她一眼,鱼玄机顿时缩了脖子,样子像极了一只爬上案台想要偷香油的老鼠。 中年男人好气又好笑,摇摇头不再理会她。 鱼玄机胸中的胆气顿时壮起来,略带欣喜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前辈,您在家吗?澹台清音前来拜访!” 澹台清音敲了敲门,轻唤两声。 不多时,木门嘎吱一声打开,显露出一道飘渺出尘的身影来。 这道身影出现的瞬间,门外所有人包括梵音圣主在内,眼眸全都亮了亮,姿态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一些。 “澹台姑娘来了!” 谢怜面带笑容,忽然看到门口站了不少人,微微吃惊。 澹台清音连忙指着中年男人向谢怜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家中长辈。” 中年男人主动向谢怜行礼道:“在下秦师旷,见过谢前辈。” 澹台清音介绍完梵音圣主便不再说话,搞得鱼玄机和萧老有些尴尬。 谢怜指着两人向澹台清音问道:“这两人你们认识吗?” 澹台清音本想说不认识,但又觉得在谢前辈面前说谎不好,只能点点头回道:“认识,但不是朋友。” 谢怜对鱼玄机二人自然是没有半点好感。 鱼玄机生怕再次被谢怜给轰走,硬着头皮想要上来说几句,刚开口喊了声“前辈”。 就听见谢怜淡淡说道:“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我也知道..这件事迟早都是要解决的,这样吧,你们也进来吧。” 自己想要借宝的事情谢前辈已经知道了?! 鱼玄机一愣,旋即心中升起无边的崇拜和敬佩。 不愧是连梵音圣主都要尊称前辈的绝世高人,竟然未卜先知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和谢前辈比起来,自己算个屁的“算无遗漏”啊,谢前辈才是真正的算无遗漏呢。 “多谢前辈成全!” 鱼玄机心悦诚服地向谢怜道谢,然后老老实实跟在澹台清音和梵音圣主两人身后,带着萧老走进小院。 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院,在鱼玄机心里却是比家族的宗祠还要庄严肃穆几分。 走着走着,鱼玄机忽然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袖子。 回头一看,只见萧老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指着一个地方,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小小姐,你看..” 怎么了? 鱼玄机眉头皱起,顺着萧老所指望去,只见院子角落堆着一堆不知什么东西的碎块。 好像有点眼熟 鱼玄机仔细一看,眼睛瞬间睁大。 尼玛,这不就是从无生大帝洞府里飞出来的玄机棋盘吗,怎么变成一堆碎块了? 这可是伪仙器级的法宝啊,可现在竟然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意堆在院角. 鱼玄机的内心受到莫大的冲击,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地跟在澹台清音等人后面,直到一脚踏入内堂,更大的一波冲击瞬间到来。 “轰——” 大道法理所化的洪流,将鱼玄机淹没。 鱼玄机身子一震,瞬间从之前看到玄机棋盘碎片震撼之中醒转过来,但立马又陷入一场更大更磅礴的震撼当中。 道韵、法理..到处都是。 来源于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有地上的诸多泥偶之类的东西。 鱼玄机是彻底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天地似海,道韵法理如鱼。 普通修士平日苦修、冥想、顿悟,费尽心思就是想从海中捞上那么一两条鱼儿上来,但也是如大海捞针,千难万难。 而谢前辈这里 到处都是! 随手可撷,而且都是深海霸主级别的大道至理,于鱼玄机而言,艰深晦涩,无法理解。 无怪连梵音圣主都要称呼这位为前辈呢,鱼玄机现在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亏她之前在门口还将谢前辈的招牌和那山河派的山水真人做比较 山水真人的境界水平,真是给谢前辈提鞋都不配啊!. 不愧是仙界大能,随手而作的画作中流转出的大道感悟就已经让自己望尘莫及。 站在小小的内堂当中,梵音圣主却有种身处大千万象的感觉,忍不住心中感慨。 “家中极少来客人,倒是连几把椅子都凑不足..” 谢怜环顾小店,有些抱歉地开口。 “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对,前辈我们站着便是,不用坐的。” 几人连忙开口。 “这次贸然上门来打扰前辈,主要是给前辈送东西的” 梵音圣主大袖一挥,面前多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玉盒玉瓶之类的东西。 谢怜有些惊喜地朝澹台清音望了一眼。 她前两天才刚跟澹台清音说起,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真的将治疗阿奴身体问题的东西给送来了,还真是上心。 她随手打开一个玉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些细碎的沙砾,闪着幽蓝色的淡淡荧光,看着颇为漂亮。 看着好像挺珍贵的样子。 谢怜心里嘀咕一句,向梵音圣主道谢,“如此贵重,真是让两位费心了,还麻烦秦先生亲自跑一趟。” 梵音圣主连忙摇头:“前辈客气,只是一些普通东西而已,不值一提。” 站在一旁的鱼玄机却暗暗咽了口唾沫。 养魂砂! 盒子里装的分明就是极品养魂砂。 这等灵物寻常一粒就已经弥足珍贵了,足够一般的元婴甚至法相修士抢破头,而梵音圣主竟然一口气拿出了这么多,真当是大手笔。 而这还只是一个玉盒里的东西,类似的玉盒还有十几个呢。 也只有梵音圣地才有这般雄厚的底蕴了吧。 鱼玄机一面吃惊,一面也算是了解梵音圣地对这位谢前辈的态度到底是有多么的重视。 “阿奴。” 谢怜朝院子里轻唤了一声。 头扎长辫、粉妆玉琢的阿奴很快跑进来。 “主人。” 阿奴仰起脸来看谢怜,谢怜摸摸她的小脑袋,指着梵音圣主笑着道:“快谢谢这位先生。” 阿奴立刻乖巧地冲梵音圣主行礼,然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阿奴谢过先生。” 梵音圣主却是被吓了一跳。 仙器器灵! 面前这个小女孩分明就是一件仙器级法宝的器灵。 而且是刚成型不久的仙器器灵,灵识不高,气机也有点不太稳定,就如同一张白纸。 梵音圣主眼中露出几分恍然。 怪不得谢前辈需要滋养器灵灵识的物品,应该就是准备来喂养眼前这个刚刚成型不久的仙器器灵吧。 仙器级法宝器灵,一旦成长起来实力估计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被这样的存在行礼道谢,他还真有点诚惶诚恐。 梵音圣主心下苦笑,连忙摆手道:“太客气了,真不必如此。” 看样子澹台清音这位长辈也挺喜欢阿奴的。 谢怜心里颇为欣喜。 阿奴身体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这位秦先生这么爽快大方的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帮忙,是个好人,值得一交。 想着,谢怜笑呵呵地开口道:“此事先生可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前辈无需放在心上,更不敢让前辈致谢。” “无妨,秦先生有要求直接开口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 听到谢怜说这句话,梵音圣主的表情似乎有些心动。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前辈所言可是当真?” 谢怜有点好笑,点头道:“秦先生但说无妨。” 梵音圣主思索片刻,最终开口道:“师旷别无所求,只想听前辈弹奏一曲。”、 果然 谢怜脸上露出“早就猜到你小子会这么说”的表情。 这秦师旷是澹台清音的长辈,今天又特地跟她一起过来,还一进来就拿出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东西。 目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上次自己弹琴时澹台清音那副惊为天人的模样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丫头保不齐回去是怎么在自家长辈面前推崇自己的呢。 这秦师旷十指修长,气质温润如玉,一看就知道也是好音律之人,说不定澹台清音的爱好就是他培养出来的。 甚至他就是澹台清音的师傅也说不定。 上门拜访,显然就是为了听自己弹琴。 谢怜当下爽快地点点头,道:“可以,秦先生几位跟我来吧。” 说着,便将几人全部引到院子里,她自己则进屋拿琴准备。. 当谢怜拿着一把古琴出现在院中之时,梵音圣主的目光快速移到古琴之上。 然后一眼看到琴面上的四个古朴小纂——桐梓合精! “嘶嘶.” 梵音圣主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心中早已经有所猜测,但亲眼认证之后 还是难以抑制的震撼。 看似古拙无华的琴上缠绕丝丝无上高渺的气息,即便以梵音圣主的神念,也难以探测。 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除了。 这,就是上古十大名琴之一,传说中的玄天仙宝,绿绮仙琴! 玄天仙宝当前,因为激动,梵天圣主的身子甚至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天上地下,有几个人能亲眼目睹玄天仙宝的真容啊,他秦师旷,算是三生有幸了。 同时,神情姿态也变得愈发恭谨和敬畏起来。 既然已经确定这把古琴就是传说中的玄天仙宝绿绮古琴,那谢前辈仙界大能的身份也毋庸置疑,彻底坐实。 上古时代,主世界未曾分裂无量天外天,乃为一方圆满的诸天万界,在那个时代,能够成仙者,为无上大能。 现在这个时代称呼那个时代为神话时代. 这位前辈,是神话时代的“古仙”. 澹台清音是第二次见这把琴,她辨不出真假,但看自己师尊梵音圣主的姿态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当下心神也是一阵剧烈震动,谢怜的形象瞬间在她心中拔高无数倍。 谢怜随意坐在院中老桃树下的青石之上,琴置于双膝之上,随手拨动琴弦。 弹的还是那曲,《凤朝凰》。 刹那间,无数高深莫测的道韵法理从她十指之中流淌而出,快速弥漫整片天地. 还是因为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她当初进入画中世界除了观察金蝉子之外,自己也关注,做了很多事情,作为画主,她便是画中世界的创世母神,因此,她所得的造化真的很多,很夸张 配上体内青铜鼎以及云气的逆反先天,她造化了很多有趣的宝物,神通,妙法. 所以.其实她对于天外天的一切,或者来到蜉蝣山,仅仅只是感兴趣,没别的意思,拥有天尊道果的她动一动心念,能够知晓一切,但是她不想知道,这样,才会有意思.—— 梵音圣主目露奇光,心神震颤,心中早已被满满的钦佩和崇仰所填满。 枉他以琴入道近万年,还有梵音圣地的无上传承。 和谢前辈的琴音比起来,自己所奏之曲简直就小儿胡乱拨弄琴弦所发出的声音一般了。 云泥之别。 更别说这还是由玄天仙宝绿绮古琴所奏之曲,难怪可以引得神鸟凤凰破界下凡. 而一旁的鱼玄机和萧老两人,则完全已经被各种震撼冲击得都快傻了。 谢怜一拨弄琴弦,无数大道至理天道感悟便如同银河泄落一般喷涌出来,瞬间充塞整个小院。 琴音化作流水,一遍一遍周而复始地洗炼着她们的道心。 鱼玄机只感觉自己的道心境界噌噌噌地往上飞涨。 太夸张了 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范畴。 一曲琴音堪比无上机缘,天大造化,这该是什么修为境界?! 鱼玄机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今天厚着脸皮挤进这个小院来,着实是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简直就是硬蹭了一场大造化啊。 谢前辈.实在太高深莫测了,她连揣度的心思都不再敢有。 很快,一曲完毕。 天空中有一只小鸟飞过来,径直落下,最后停在了她的琴边。 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小鸟,头顶一撮羽毛是五彩的,嘴里还含了根树枝,看着颇为漂亮。 谢怜大喜,忍不住笑着对小红鸟道:“还好有你这一个知音。” 听到这句话,场中的梵音圣主心下忍不住苦笑。 谢前辈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吗? 不过以他们浅薄的境界确实是难以理解谢前辈琴音中所蕴含的大道至理。 在谢前辈眼里,他们这些人或许是真的还不如一只凡鸟吧。 感慨着,梵音圣主目光下意识朝那只小红鸟望去。 这只被琴音吸引而来的小鸟倒是好运气,竟然能得到谢前辈的垂青,日后说不定褪凡脱俗都有可能.. 等等! 梵音圣主忽然瞳孔一阵收缩。 这只小红鸟,怎么那么像. 这时候琴边的小红鸟淡淡瞥来一眼,正好和梵音圣主的眼神对上。 刹那间,梵音圣主看到一双高高在上、冷漠尊华的金色眼眸。 在这双眸子下,他仿佛变成了匍匐在地的蝼蚁,无边渺小。 道心震颤 “嘶——” 梵音圣主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难以置信的震撼和惊骇之色。 这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凡鸟,分明是神鸟凤凰! 那只临凡下界、震动南境的神鸟凤凰! 其口中所衔的树枝,应该就是它从铜雀城林家带走的那半根梧桐枝吧。 梵音圣主满心的震惊和复杂之情,无法言表。 之前听澹台清音说谢怜一曲《凤朝凰》引得真凰下界,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感触,现如今亲眼目睹,才知道是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两次引得神鸟凤凰前来,而且唯恐再遭驱赶,这神鸟凤凰都学聪明了,知道伪装成凡鸟. 怪不得谢前辈称其为知音。 是啦,也只有神鸟凤凰这般的存在,才配做谢前辈的知音吧。” 梵音圣主神色复杂,止不住的苦笑。 澹台清音一双美眸紧紧盯着谢怜,其中满是崇拜和敬仰之色。 第二次听这首曲子,她又有收获。 澹台清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赤子琴心已经彻底圆满,正式踏入无垢琴心的境界。 法相境于她而言,也随时可以轻松突破。 澹台清音原本还估计,自己至少要在赤子琴心的境界上再磨砺个三五十年,这还是保守估计。 现在却在两首曲子中轻松突破,省却了她数十年的苦工。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谢前辈所赐。 澹台清音心中泛起阵阵波澜,有别样的情愫生出,最终却还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哎” 谢前辈是仙界大能,而且同为女子,自己与她的差距就好像脚底凡泥和天边云霞一般巨大。 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奢望,她连想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谢怜试图逗弄一下那只漂亮的小红鸟,可小红鸟却理也不理她,甚至还故意偏过头去,拍拍翅膀飞到了旁边的老桃树上。 还挺傲娇 谢怜无奈地摇摇头,转过头来,梵音圣主向她拱手行礼。 “听前辈一曲,才知何是上界仙音,秦某也倾淫琴道多年,原本还略感自得,今日听过前辈的琴声实在汗颜” 谢怜微微一笑。 当下谦虚道:“秦先生过誉。” 梵音圣主本想再跟谢怜攀谈几句,但偶尔瞥到老桃树上那只小红鸟的身影,不觉有些头皮发麻,当下开口道:“今天能听到谢前辈的琴音已经心满意足,就不敢再打扰前辈清修,我们这便告辞了。” 说完梵音圣主便带着澹台清音匆匆离开。 看着梵音圣主逃跑似的背影,谢怜心里有点纳闷,刚不还好好的嘛。 秦师旷这人不错,懂礼数品味高,原本还想跟他多聊几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而此时场中只剩下鱼玄机两人。 对于这两人谢怜可没那么客气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淡下来。 鱼玄机看出谢怜态度的转变,心中满是紧张和懊恼。 只怪前两天自己太莽撞,给谢前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没办法,只能在之后尽力弥补了。 “阿奴,过来” 谢怜朝一旁的阿奴招招手,阿奴乖巧地走到她身边。 谢怜摸着阿奴的脑袋,对鱼玄机淡淡说道:“我不妨直接告诉你,阿奴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阿奴从你们长辈的魔爪里逃出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心理阴影现在还没消除呢,绝无可能再放她回去。 虽然可以观看三世因果,一个念头就能回溯过去. 但是谢怜没有观看过去因果种种. 因为已经可以想象那种残忍而又变态的画面,再看没有任何意义. 鱼玄机听到这话面露苦笑。 她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问这一位借下玄机棋盘,但自从见过梵音圣主对谢怜的态度,还有谢怜表现出的种种不凡之处,她早就在心里将这个想法给彻底掐灭了。 然而,冒出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来. 深吸一口气,鱼玄机鼓足勇气对谢怜说道:“前辈说笑了,我们早就没了这个想法..” 谢怜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 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原本就明事理,还是被自己刚刚的一曲琴音给折服的。 她可是看到她刚刚弹琴的时候这两人也是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前辈,刚刚梵咳咳,秦先生送您的那些东西,我们也能拿出一部分类似的..如果前辈需要,过几天就立马给前辈送来。” 鱼玄机小心翼翼地示好。 谢怜这次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主动提出要给阿奴治病?! 算你们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弥补长辈曾犯下的错。 谢怜顿时对这两人的感观改变不少,也不打算跟他们客气,点头道:“可以。” 鱼玄机心下一阵欣喜。 谢前辈能接受她的东西就好,证明她在前辈心里的印象还没坏到极致。 当下鱼玄机赶忙向谢怜行一大礼,恭声道:“那我们也不打扰前辈休息了,这便告辞。” 谢怜点点头,也不挽留。 看着鱼玄机两人走出小院,谢怜心下一阵轻松,心情也随之大好。 忍不住用手刮了刮阿奴玲珑小巧的鼻子,笑着道:“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了,你以后就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 阿奴仰头看着谢怜,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奴永远都不离开主人。” “哈哈..” 谢怜被她可爱的小模样给逗得忍俊不禁。 一走出门外,鱼玄机立刻向萧老吩咐道:“萧老,让人立刻将宝库内所有滋养器灵灵识或是神魂的丹药材料给送过来,越快越好” 旋即又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玄机器灵会形象大改,原来玄机棋盘已经被谢前辈给毁了,抹灵改识,难怪会需要养魂砂这类的宝物..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有个地方能表示一番我们的诚意了。” 萧老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突然调用这么多珍贵资源,老爷那边可能” “回头我亲自跟他去解释,爹爹一定会理解的.” 鱼玄机眼中闪过丝丝奇异的光芒,低低呢喃道:“这一次万宝大会,我万宝阁能否一雪前耻,可全都要寄托在谢前辈身上了啊 不过这个请求现在还不方便跟前辈提,需等谢前辈对我们的态度改观了,才好找时间说出来”.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庭 谢怜面前摆着十多样东西,全都打开了。 有散发着幽蓝荧光的沙砾,圆滚滚的丹丸,水银状的液体,粗壮的老参 这些就是秦师旷送来的解决阿奴身体问题的物品。 阿奴表情呆萌地看了谢怜一眼,忽然伸出手去直接抓起一个盒子就往嘴巴里送。 那幽蓝色的沙砾便一颗颗地滚进她的嘴巴里。 “嘎嘣嘎嘣..” 阿奴跟嚼茴香豆一样嚼得嘎嘣脆响,不一会儿就全吃光了,完事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嗝——” 谢怜都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抱住阿奴,仔细检查身体。 一番折腾下来,结果发现阿奴好像并没有什么异状,甚至原本冰冷如玉的皮肤变得有点温热了。 “难不成真是用来吃的?” 谢怜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看着阿奴已经伸手抓向下一个玉盒,犹豫着该不该上去阻止。 稍一愣神的功夫,桌上的一堆东西被阿奴吃了个精光。 紧接着,阿奴的身体越来越烫,然后开始发光。 谢怜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阿奴整个人被白光所包裹,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这白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等阿奴重新出现在谢怜面前,谢怜赫然发现. 阿奴好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嘛。 似乎眼睛变得更加灵动且富有神采了,整个人长大了一点点。 “主人!” 阿奴喊了一声..哦,说话咬字也变清楚了,奶味少了一半。 白发和黑眸可能是天生,改变不了。 谢怜摸摸阿奴的小手,还是没有脉搏和体温。 “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谢怜有些失望,想起之前阿奴身上冒出的白光,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件事她一直没有问过阿奴。 谢怜蹲下身子摸摸阿奴的小脑袋,好奇道:“阿奴,你会法术吗?” 谢怜怀疑阿奴曾经是不是也修行过。 阿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突然举起小手朝屋外轻轻点了一下。 “啵——” 仿佛水泡破裂的清脆声响,谢怜似乎看到从阿奴指尖有无形的波纹出现,空气微微扭曲. “咔嚓——” 门外的老桃树上的一根枝杈应声断裂,树上的某只小红鸟听到动静朝他们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又很快转过头去,高傲地抬起头继续仰望天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艘华美的飞舟正在群山之中快速地飞驰着。 忽然,飞舟前方的一座万丈高山轰然爆开,发出震天巨响,无数碎石崩散飞溅,地面摇晃,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连飞舟也被某道无形之力的余威给带的狠狠在半空中打了十几个圈圈,好容易才晕头转向地稳定下来。 飞舟上一干脸色煞白、满脸惊恐的修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写满了蒙蔽。 有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有敌袭!” 瞬间,所有修士乱作一团.—— 谢怜望着阿奴天真无邪的脸庞心里考虑道:“既然阿奴可以修行,那我应该全力支持才是 在谢怜看来,她就是家长,现在犯愁的就是阿奴的上学问题。 主世界的丹霞山她确实可以送过去,甚至老龙那边也可以,但是她不放心。 除非她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或许会把阿奴放入山河社稷图的画中世界。 谢怜心里下定了决心,低头看着阿奴,笑眯眯地开口道:“阿奴,以后我们就加入家里蹲修仙宗门好不好?” 阿奴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歪着脑袋似乎是在努力理解“家里蹲宗门”的意思。 但很快她还是用力点点头,脆生生地回道:“好!阿奴都听主人的。” “前辈,您要的东西,全在里面了..” 鱼玄机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储物手镯放在谢怜面前,恭敬回道。 这还是谢怜第一次摸到这属于天外天修士的法宝,实在觉得有些新奇。 说这小小的手镯里蕴含极大的空间,能装下不少东西,须弥芥子,玄奇无比。 似乎和主世界的法宝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谢怜稍稍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镯上,眼前就出现一个偌大的虚幻空间,里面摆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玉盒,颇为神奇。 鱼玄机偷偷观察着谢怜的神情,心下稍松一口气。 为了这次拜访,鱼玄机可是做足了准备,不仅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她权限范围能所能收集到的温养灵性的天材地宝全都调用过来,就连这个储物手镯,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造型古朴而不失精致,符合很多修真界大人物的审美,果然谢前辈也颇为喜欢。 谢怜随手将储物手镯放下,点点头道:“费心了。”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鱼玄机恭声回道,能为前辈分忧,就是我的荣幸。 谢怜现在也觉得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不错,态度端正,诚意满满,其本性还是不坏的。 这么想,谢怜对鱼玄机的态度顿时缓和不少,不像之前那样老是板着脸了。 不过她发现鱼玄机放下东西却还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好像并不太愿意走。 “还有什么事吗?” 谢怜疑惑询问。 鱼玄机悄悄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开口道:“前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怜眼眸闪动了一下,道:“你说来听听。” 鱼玄机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想向前辈求一幅字画。” 说完这句话,鱼玄机的心唰一下悬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几乎要蹦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前辈觉得我不识抬举,雷霆大怒该如何? 会不会一掌将我直接拍死?! 会不会牵连到万宝阁啊 一时之间,鱼玄机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忐忑万分。 “你想求画?” 谢怜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之怒,鱼玄机眼中顿时迸现出一丝丝希望,连忙补充道:“晚辈知道这是个奢求,但还是希望前辈能够成全。前辈只要随意赐下一件墨宝就好,前辈有什么需要我万宝阁帮忙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任凭差遣。” 说完,深深鞠躬行礼。 万宝阁? 谢怜心头一动,忍不住开口道:“你家是在修真界经商的?” 鱼玄机点点头,惭愧道:“小本生意,不值一提。” 在谢前辈这种连梵音圣主都要毕恭毕敬的人物面前,万宝阁可不就是个小本生意嘛。 鱼玄机甚至还挺怕谢前辈听说自己出生万宝阁,会嫌弃自己满身铜臭呢。 修真界经商的,应该挺有钱的吧 谢怜大概也能猜到鱼玄机心里的想法。 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鱼玄机猛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巨大惊喜。 “前前辈,您您答应了?!” 鱼玄机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 谢前辈竟然如此爽快就答应下来,鱼玄机感觉瞬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给砸中了,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好像是在做梦。 谢怜看着鱼玄机这副喜不自禁的模样,有点无语。 这么点小事就欢喜得找不着北了,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估计这家人的生意做的也不大。 谢怜摇摇头,开口道:“你需要字还是画?” 鱼玄机好容易从巨大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听到谢怜的询问,有些摸不准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谢怜试探着说道:“前辈..觉得我们需要字还是画啊?” 谢怜说道:“那就画吧。” “好!” 鱼玄机拼命点头,又要给谢怜行礼,“多谢前辈!” “还没完呢..” 谢怜又问:“画你想要什么寓意?” 鱼玄机一下子受宠若惊。 前辈送她画,她竟然还能提要求?! 这未免也太好了! 谢前辈看着高冷且不近人情,原来私底下竟然是如此随和体贴的一个人啊。 谢前辈太好了,鱼玄机感动得都要哭了。 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谢怜看着一直盯着她,一脸痴线表情的鱼玄机,忍不住心里嘀咕。 她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鱼玄机如梦初醒,忙不迭回道:“前辈随意就好,只需要.气势磅礴一点就行。” 毕竟是要去参加万宝大会的,气象磅礴些比较合适。 “气势磅礴一点.” 谢怜若有所思。. “行了,我知道了。” 谢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鱼玄机努力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之情,恭恭敬敬向谢怜行礼:“多谢前辈。” “你先别急着谢,我不是白送你画。” 谢怜摆摆手,平静说道。 “前辈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鱼玄机连忙回道。 谢怜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要灵石。” “灵石?” 鱼玄机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开口:“前辈您还需要灵石做什么?” 在鱼玄机的心里,如谢前辈这般修为境界的人物,应该早就不需要灵石了吧,就算是一颗极品灵石内所蕴含的灵力,怕是都比不上谢前辈呼吸之间吞吐的灵气多。 谢怜回道:“这个你就别管了,我自有用处。” 我会告诉你我是在给我家阿奴攒修行资本嘛。 “是是。” 鱼玄机诚惶诚恐,连忙闭嘴,不敢再问。 “前辈需要多少灵石?” 鱼玄机小心翼翼地询问。 谢怜随意道:“你看着给吧。” “你看着给吧” 鱼玄机却是秀眉紧蹙,反复琢磨着谢怜的这句话。 等她拜别谢怜,从小店里走出来,还没琢磨明白。 “小姐!” 看到鱼玄机走出来,等候在门外的萧老急忙迎上去。 “情况如何?那件事跟谢前辈说了吗?” “说了,谢前辈也答应了。” “真的!” 萧老喜不自禁,连声道:“那样便好了,小姐得偿所愿,老爷那边也有交代了。” 鱼玄机却面露苦笑,开口道:“可谢前辈提的要求却让我有些琢磨不透。” 萧老好奇询问:“谢前辈提了什么要求?” 鱼玄机皱眉道:“谢前辈说想要灵石,却没说具体要多少” “灵石?!” 萧老愣了一下,惊奇道:“如谢前辈这般修为通天,宛如谪仙临凡的人物,怎会缺灵石呢?” “对,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谢前辈这句话里肯定有我们没有猜到的深意,若是能参透了,从此以后便可真正投其所好了。” 鱼玄机点点头,随口询问道:“萧老,我们万宝阁库内现在还有多少极品灵石?” 萧老回:“老爷最近也在搜罗各种奇珍异宝,花了不少灵石,不过几亿的流动资金总归是有的.” “几亿..” 鱼玄机皱眉道:“只有这么点吗?也不知道够不够.等等!” 鱼玄机脑海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急声开口道:“萧老,你刚刚说什么?” 萧老一愣,下意识回:“老爷最近在搜罗” “不,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如谢前辈这般修为通天,谪仙临凡的人物” “对对,就是这句!” 鱼玄机激动得叫起来。 “我明白了!我知道谢前辈是想要什么了!” “如前辈这般人物,哪里还需要灵石,她要的肯定是仙玉!只有蕴含仙灵之气的仙玉才对谢前辈有用了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鱼玄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转头对萧老吩咐道:“萧老,立刻去查查,我们万宝阁的库存中有多少块仙玉。 我记得上次那个上古仙人的洞府开启,可是流了不少上古仙玉出来的,不够我们再去收罗” “是。” 萧老恭声回复。 鱼玄机笑眯眯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了两下,眉宇之间颇为自得。 “能这么快参透谢前辈话中深义的,也只有我鱼玄机了吧。一般人必然是会傻乎乎地真以灵石作为报酬孝敬给谢前辈了,那样不仅花了钱还讨不到好呵呵,还好我聪慧过人” 小院的老桃树下,摆着一张案桌。 案桌之上,宣纸平铺,文房四宝已然全部备好。 说起来谢怜确实有些日子没有动笔作画了。 阿奴踩在小板凳上乖巧地给谢怜磨墨,小白狐趴在一旁,就连那只无比傲娇的小红鸟都从老桃树上飞下来,落在谢怜的笔架上,静静地看着她准备作画。 “气势磅礴一些..又是修仙之辈” “修士最想要的是什么?自然是长生久视,飞升成仙了,那我就不如.” 谢怜眸光闪动,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抬手在眼前的宣纸上落下一笔。 “.干脆送她一座——天庭!” —— 青空之下,一艘飞舟正快速飞驰着。 这飞舟犹如一座巨大而华美的楼船,通体散发着宝光,颇为不凡。 飞舟上一个浑身沐浴在熊熊火焰之中的神鸟图案格外显眼。 若是熟知修真界大事的修士看到,必然能认出这便是最近南境修真界风头最劲的铜雀城林家的飞舟。 自从林家得到神鸟凤凰的眷顾之后,风光无限,气运大涨。 不仅林家老祖一举突破化神后期,族中小辈外出历练更是奇遇连连。 所以林家索性将自家族徽都改成神鸟凤凰的标志了。 林家飞舟飞的极高,几乎没入云端,飞舟前端站着一名身穿紫袍,俊朗不凡的青年,正凝望前方。 飞舟疾驰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座高山。 不知为何,飞舟的速度立刻变得缓慢起来,而站在飞舟前端的俊朗青年瞳孔也为之一缩,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一个修士满头大汗地从飞舟内跑出来,到了俊朗青年身边,禀告道:“少主,前面又出现一座大山,我们” 俊朗青年的眼皮跳了跳,沉声开口道:“将飞舟再拔高些,绕过去!” “是!” 修士点点头,满脸无奈地走回去。 自从前几日他们好端端地在天上飞着,眼前一座万丈巨山忽然爆开,被无形的恐怖之力给夷为平地,所有人包括少主在内都变得有些风声鹤唳起来。 每次经过类似的高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灾祸临头。 那场面实在太诡异了,没有丝毫的征兆,也不知力量从何而来,宛如天谴一般。 如果那股无形之力是轰击在飞舟之上,那后果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后怕不已。 眼看着巨山从自己脚下飞快掠过,转眼被甩得无影无踪,船头的俊朗青年心中这才稍松一口气。 “林兄还在担心如前几日那般的事情发生?”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一个相貌英俊的蓝袍青年走到俊朗青年身边开口说道。 林凡冷哼一声,淡淡开口道:“我林家有神鸟凤凰的气运庇佑,福泽齐天,即便是遇到危险也必能化险为夷,何惧之有。” 英俊青年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脸上却是笑呵呵地奉承道:“林兄所言极是。如今林兄是我南境修真界年轻一辈公认的第一人,二百岁不到便晋升扶摇境,放在整个南境历史上也是数得着的存在了” “.林兄风头一时无两,又有神鸟凤凰的气运加身,前途无量。 此番前往大夏,必定能让澹台仙子另眼相看,到时候抱得美人归。” 林凡脸上也露出微微自得的笑容,嘴上却谦虚道:“澹台仙子眼界甚高,也不一定能瞧得上我。况且,我这次前往大乾,也不全是为了澹台仙子.” 蓝袍青年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追问道:“那是为了何事,林兄快说来听听。” 林凡却笑而不语,不再开口。 他刚突破扶摇境就急匆匆出门赶来大夏,一确实是想在澹台仙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若是能俘获这位南境修真界第一仙子的芳心,那是再好不过。 二嘛 则是为了那神鸟凤凰! 现在修真界所有人都认为神鸟凤凰是为了他们铜雀城林家下界,他们林家是得神鸟眷顾的天佑家族。 但只有林凡等少数林家人心里才清楚,神鸟凤凰在铜雀城逗留半日只不过是跟他们林家达成了一个交易而已。 用林家供奉多年的半根梧桐枝,换林家三名修士破境进阶,气运增长。 他这南境修真界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我林家现在虽然看着风光,但实际上暴涨的气运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只是暂时的,迟早会衰落下去。 只有得到神鸟长久的庇佑,林家才可能真正鼎盛起来。 这也是老祖让我循着梧桐枝上残留香火气息的指示,前来大夏的缘由。 若是能争取得到神鸟凤凰的真正认可,那便是最好,若是不能” 林凡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心中暗道:“那便在蜉蝣山附近仔细搜寻一番。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 神鸟凤凰于蜉蝣宗境内临世,又藏匿于此,蜉蝣山附近必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机缘,大造化。 若是我能得到这个天大的机缘和造化,即便不用神鸟凤凰的庇佑,凭我林凡一己之力,照样可将林家送上青云端! 到时候,莫说是区区一个澹台清音,哪怕是中州圣地的圣女仙子们也要乖乖主动送上门来” 林凡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画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整个人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站在了修真界的顶峰,俯瞰脚下无数风景。 就在这时候,忽然耳边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林兄,你快看那是什么?” 林凡回过神来,循着对方所指望去。 只见在他们飞舟一侧,一道黑烟如同流星般风驰电掣地向前赶去。 滚滚妖气宛如狼烟,冲天而起。 “扶摇境妖皇!” 林凡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身边的蓝袍青年惊骇道:“我们已经进入大乾境内许久,这地界怎么会出现扶摇境境的妖皇!这家伙如此招摇过市,急吼吼地赶路,也不怕被我族修士中哪位路过的大能随手一剑杀了吗?!” 林凡没有说话,盯着那道快速远去的妖气眉头皱起,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那个方向 好像就是蜉蝣山的方向。 难不成. 林凡的眼睛忽然睁大,心里想到一个可能。 对,没错! 肯定是冲着蜉蝣山附近的那个惊天大机缘而去,妖族对天材地宝的感应向来比人族要敏锐多了。 这个扶摇境妖皇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才急匆匆地赶路。 不行,那个天大机缘一定不能让人给捷足先登了。 林凡想着,急忙下令吩咐下去:“快!让他们将飞舟的速度提到最高,三日之内,必须赶到蜉蝣宗!” “好了!” 谢怜落下最后一笔,打量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一座天宫送给鱼玄机,寓意祝她们全家早日位列仙班,应该会让她满意吧。 既气势磅礴又寓意深厚,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待墨水风干,再拿出许久不用的印章盖上,算是大功告成。 说起来,自己作为天尊,有造化使命,除了立地府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立天庭,不过现在机缘未到,连地府都仅仅只是刚刚建立一个架子,未来的路,还很漫长.. 落在笔架上的小红鸟似乎也盯着画看得出神,谢怜刚想逗弄它一番,后者却一转头就飞回了老桃树上。 居高临下,傲娇无比。 谢怜无奈地摇摇头,她对这个小家伙算是彻底服气。 自从上次被她的琴音吸引过来后,便住在院子里不走了。 谢怜时不时拿些米粒清水想要喂它,后者却不屑一顾,半点面子也不给。 “别以为你脑袋上插根彩色羽毛,自己就是凤凰了,脾气还不小我的小金乌都没你这么傲娇.” 谢怜忍不住嘀咕一句。 蹲在她脚下的某只小狐狸听到这句话身子却狠狠颤抖了一下。 老大,人家就是真正的凤凰啊。 涂山月满心的无奈。 从小红鸟来到院子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了。 那高高在上、睥睨苍生的眼神,不就是当初让她帮忙传话的神鸟凤凰吗。 这几天涂山月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连最喜欢的烧鸡腿吃到嘴里都没那么香了呢。 貌似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阿奴也不简单,身上时不时会流露出让涂山月胆战心惊的恐怖气机。 再加上一个最为高深莫测的谢怜。 满屋子大佬,就她一个小菜鸡,涂山月太难了. “最近好像要凝丹了.” 涂山月内视自己体内已经几乎完全凝化为液态的妖力,心里想着:“到时候出门走的远远的找个僻静的地方结丹吧,否则万一不小心惊扰了这几位,惹得其中哪个心情不爽,一眼瞪过来把我的妖丹给震碎了就不好了.” 涂山月觉得自己着实挺废物了,跟在这一位身边,天天感受着无数道韵的洗礼,竟然还磨蹭到现在才凝丹,真是给涂山氏丢脸了。 “你来了。” 谢怜打开门,看到鱼玄机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眼前一亮。 “鱼玄机见过前辈。” “进来说话吧。” 谢怜招招手,让鱼玄机进入小院。 走进内堂,鱼玄机再次感受了一番无数大道的冲刷洗礼,强行按捺住自己震颤的道心,满怀期待地道:“前辈急着让我前来,可是画已经作好?” 谢怜笑着点点头,拿出一幅收好的画卷,道:“早就完成了,你看看吧。” 鱼玄机毕恭毕敬地接过画卷,然后主动递上一个储物手镯,恭声道:“前辈的润笔也准备好了。” 谢怜接过储物手镯,扫了一眼,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储物手镯内静静躺着百来块白朦朦的玉块。 谢怜微微点头,向鱼玄机投去欣赏的目光。 “不错,有心了。” 果然,前辈很满意! 鱼玄机内心也是一阵欣喜,暗暗想道:前辈要的果真是仙玉,还好我参透了前辈话语里隐藏的深意,借这个机会狠狠在前辈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不枉我顶着压力筹措来这么多上古仙玉啊。 “前辈满意就好。” 鱼玄机恭声回复。 谢怜现在越看越觉得鱼玄机顺眼,温言说道:“你先看看画吧,看看是否满意。” “出自前辈之手,必然是传世之宝。” 鱼玄机又是一记马屁送上,让谢怜舒坦无比。 鱼玄机满怀期待地慢慢摊开手中画卷,无穷无尽的道韵立刻流转而出。 这是谢前辈画作的独有特点了,她并没有太感意外,要是没有这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道韵存在,才是真的奇怪呢。 鱼玄机深吸一口气,定眼朝画卷内看去. 这一眼,顿时整个人呆立当场。 一瞬间,鱼玄机便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另一方天地。 一个无限高渺,无限广大的天地。 她仿佛置身于云端,身边是无穷无尽的缭绕云雾。 忽然,一道道神光迸射出来,刺破云雾,晕染出万里彩霞。 耳边响起阵阵仙音,似乎大道呢喃,述说着无穷的玄奥妙理。 天空中落下七色的花瓣光羽,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美轮美奂。 “这里是仙界吗..” 鱼玄机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呢喃开口。、 仿佛是为了要印证她这句话,眼前的云霞慢慢破开,显露出无数亭台楼阁、琅琊仙宇。 飘渺的仙音梵唱当中,无数只仙鹤彩鹿奔走而出,云雾当中似乎还有真龙、火凤、麒麟等神兽身影若隐若现。 鱼玄机看到无数长袖飘飘,俊美不凡的仙人从四面八方踏云而来,每一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叫她为之颤抖。 “开——” 耳边响起一声无比威严的呼喊,雷霆阵阵。 她眼前出现一个无边高远的巨大门户。 鱼玄机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南天”二字。 门户之后似乎还有一座更为磅礴广大的建筑,可这时她却心神一震,从画卷之中挣脱出来。 “如何?” 蓦然抬头,正对上一双秋水明眸,是前辈在问她。 鱼玄机恍如大梦一场,醒转过来,整个人仿佛已经经历千百次轮回一般,心中百感交集。 “前辈今日赐画之恩,晚辈永世不敢遗忘。” 鱼玄机心悦诚服地向谢怜行了一个大礼。 这幅画,其中蕴含的东西实在太过厚重,她几乎要承受不起。 鱼玄机知道,谢前辈不仅仅只是为了要她帮忙收集一些仙玉,更是在借此赐她一份机缘,一场天大的造化! 鱼玄机现在满心羞愧,亏她还以为那一百来块仙玉换谢前辈一幅画是在谢前辈面前刷好感度。 少了! 太少了! 莫说一百块上古仙玉,就是拿整个万宝阁去换这幅画,都不够!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脏洞天得滋润 谢怜自然是没有见过天上天庭,也不知天庭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她却将画艺中的留白技巧运用到了极致。 以无数缭绕云雾为主体,隐隐约约中显露出天庭的轮廓,足够引起观画者的无数遐想。 其中落笔的南天门更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 既然表现出仙家气派的飘渺,又有天庭之威严,气象磅礴,不可谓之不高妙。 看鱼玄机这么满意,谢怜淡淡一笑,说道:“你满意就好,无需多谢,这是你应得。” 前辈意思说这幅画是我们万宝阁应得的机缘! 鱼玄机一听心中更是激动,感谢、崇仰、敬佩等情绪不一而足。 当下拿出一枚紫金色的玉牌,恭恭敬敬地放到谢怜面前,心悦诚服地道:“前辈以后有任何吩咐,可随时唤我过来,若还需要仙咳咳,灵石,也可随时告知于我。” 谢怜笑而不语,收下鱼玄机的令牌微微点头。 鱼玄机看到谢怜收了令牌,心里也是一阵窃喜。 她这算是耍了个小聪明,表面上是感谢谢前辈的赐画之恩,想要回报,但实际上却是借此和谢前辈搭上关系。 万宝阁虽然家大业大,资源无数,法宝无数,但最缺的就是顶级高手。 如今她能跟谢前辈这样的超级大佬结下几分香火情,以后万宝阁也能受益无穷。 想到这里鱼玄机心里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 “便不打扰前辈清修,晚辈告退了.。” 谢怜摆摆手,微笑道:“去吧。” 等鱼玄机离开,谢怜抓起储物手镯,拿出一块白朦朦如上等美玉一般,且不断散发出清凉之气的灵石。 眉开眼笑。 鱼玄机快步走出怜月小店,行色匆匆,神色惶惶。 就好像一个怀揣重宝生怕被别人知晓的凡人。 就这样鱼玄机还觉得不放心,驾驭遁光返回的途中,她的神识几乎一直牢牢锁定着储物手镯中的那幅画卷,仿佛它会随时凭空消失一般。 回到万宝阁的产业,鱼玄机匆匆躲进房内,从储物手镯中拿出画卷,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鱼玄机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态慢慢打开画卷,再一次被其中磅礴无边的意象所深深震撼。 收回目光,鱼玄机长吐一口气,喃喃感慨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景象吗,不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描绘出如此景象 谢前辈的来历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必然是仙界某位大能下凡临世. 只是不知道谢前辈隐居在蜉蝣宗山门下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鱼玄机摇摇头,刚刚将画卷小心收好,忽然听到门外的禁制一阵波动。 有人敲门?! 鱼玄机微微皱眉,起身走到门口。 打开房门,只见萧老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见到她立刻焦急地说道:“小姐,灵册老爷来了,指名要你赶快过去。” “二叔?!” 鱼玄机眼神闪烁一下。 “二老爷心情似乎不太好.” 萧老小心翼翼地说道。 鱼玄机平静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便过去。” 萧老不再说话。 鱼玄机一路行至厅堂,一道衣着华贵的人影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二叔,你怎么来了?” 鱼玄机脸上绽放出笑容,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满是铁青之色中年脸庞。 “还不都因为你干的好事!哼..”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冷冰冰的目光瞪着鱼玄机,然后开口道:“原本听说你为了万宝大会之事特地来此争夺无生大帝洞府机缘,我还以为你是长大了,知道为万宝阁分忧.. 结果没想到.” 中年男人气得一甩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快说,库存里几亿的极品灵石,还有那些上古仙玉,养魂之宝,你都弄到哪里去了?!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现在就压你回去,让你爹禁足你十年!” 面对中年男人的雷霆震怒,鱼玄机却似乎一点也不慌,笑眯眯地开口道:“二叔息怒,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拿去换宝贝了。” 中年男人眉头皱起,冷声道:“什么宝贝能价值几亿极品灵石,几十块上古仙玉,还有那些价值不菲的养魂之物!” 鱼玄机伸手虚抓,手中显露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卷轴。 “就是这件宝贝。” 中年男人强大的神识快速扫过,脸色顿时再铁青一分。 “连一丝一毫灵力波动也没有,纸张笔墨也是新的,没有半点上古气息” 中年男人瞪着鱼玄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别告诉我,这是哪个仙神大能刚刚给你作的,为避免宝光迸现,还特地没有用上灵力..” 鱼玄机俊俏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张大嘴巴故作吃惊地说道:“二叔,你何时学的天机神算之术,这竟然都能被你猜到? 正如你所言,我刚刚从那位大能住处回来,当真是和你猜的一字不差。” “你你你” 中年男人被鱼玄机气得话都快说不出了,磅礴的灵力调动起来,直接伸手便朝她抓来。 鱼玄机连忙大喊:“二叔,你现别急,能否看一眼这画作再下定论?!” 中年男人的大手悬停在半空,脸上阴晴变幻不停。 鱼玄机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哀求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最终长叹一声,重重放下手掌,无奈开口道:“我真是被域外天魔夺舍失魂了才会信你这番鬼话把画给我拿来!” 鱼玄机大松一口气,然后眉开眼笑地将画卷主动递过去。 中年男人没好气地瞪了鱼玄机一眼,一面接过画卷,一面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一位仙神大能的画作能价值几亿极品灵石,数十仙玉” 他特地在“仙神大能”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话语中饱含的讥嘲讽刺之意似乎是想看鱼玄机羞愧脸红。 但鱼玄机却一脸的自信,轻摇折扇,笑眯眯地说道:“二叔,你马上就知道了。” 中年男人拿起画卷,随意地打开。 在他打开画卷的那一刻,脸色就完全变了。 “这” 中年男人表情呆滞,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和不敢相信。 等他完全看清画作上的内容,整个人顿时木立当场。 中年男人就这样保持着双手打开画卷的姿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画卷。 他周身的灵力如同沸水一般剧烈翻腾着,甚至触动了厅堂内的禁制,发出一连串劈里啪啦的脆响之声。 鱼玄机被这股不受控制的气势给压迫得不住后退,脸上露出浓浓的无奈和窃喜之色。 中年男人身上的灵力得越来越剧烈. 终于,达到某个顶点。 “轰——”一声彻底喷发出来。 中年男人也醒转过来。 “这到底是哪位高人所作?!” 中年男人惊呼一声,满脸的震撼和难以置信之色,心神摇曳,难以压抑。 他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鱼玄机的身影。 却只看到大厅内一片狼藉,鱼玄机的苦笑之声从门外远远的飘进来。 “二叔,我在这呢。你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该死!” 中年男人懊恼地低骂一声,如获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画卷收好,揣进怀里,然后一晃身形,瞬间消失在大厅之内,出现在门外。 “二叔,这画你可别弄坏了!” 鱼玄机伸手就要去抓中年男人怀里的画作。 却被中年男人一掌拍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等至宝,我比你更懂得小心。” 鱼玄机撇撇嘴,不说话了。 中年男人却瞪大眼睛看着她,急声问道:“这幅画到底是出自哪位仙神大能之手?” 鱼玄机笑嘻嘻地摇了摇扇子,揶揄道:“二叔,你刚刚还不是满满的不信和瞧不起吗,说我说的全是鬼话。” 中年男人顿时老脸一红,羞恼道:“别废话,快告诉我,此事事关重大。” 鱼玄机指着他怀里的画,回道:“上面不是有落款吗?” 中年男人这才想起来,急急忙忙打开画卷看了一眼,动容道:“这位谢前辈,到底是何人?” 鱼玄机摇摇头,“不知道二叔你别瞪我,这我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谢前辈必然是上界大能下凡,就连梵音圣主,见到她也是毕恭毕敬地称呼其为前辈。” “嘶嘶——” 中年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骇道:“你还见过梵音圣主?!” 鱼玄机点头,回道:“我便是沾了梵音圣主的光才得以拜见这位前辈的。” 中年男人一脸的震惊,转而又飞快询问道:“那这位谢前辈现在在哪?” “就在蜉蝣宗山门脚下。” “立刻带我过去拜见,快快!” 中年男人连声催促。 鱼玄机却劝阻道:“二叔,谢前辈似乎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她的身份,特地伪装成凡人隐居在蜉蝣山下,我几次三番上门去打扰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 今天刚刚从她那求画回来,你若是再去,恐怕谢前辈要不悦。” “那便不去,那便不去” 中年男人急忙改口,连道了好几声。 好容易才将内心的震撼和惊骇之情慢慢平复下来,中年男人稳定心神,沉声询问道:“所以说,你之前调用的那些灵石仙玉便是向这位前辈求画的?” 鱼玄机点点头,装可怜道:“二叔,你不会再怪我不懂事吧?” “怪?!呵呵..” 中年男人斩钉截铁道:“能求来这无上的至宝,你便是将整个万宝阁送给这位前辈,也是我鱼家的大功臣! 区区几亿灵石,数十仙玉,还有一些零碎不值钱的东西,算得了什么。” 鱼玄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笑道:“真不愧是我二叔,与我的想法一样。” “人小鬼大!” 中年男人又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转而无比欣喜地看着怀里的画卷,说道:“有这位前辈的墨宝在,此次中州的万宝大会,我万宝阁必定能争个前三回来!” 鱼玄机也是满脸笑容。 忽然中年男人疑惑道:“此等高深莫测的仙神大能,却要通过我们一个小小的万宝阁来获取仙玉是为何呢?” “兴许是急用。” 鱼玄机插嘴道。 中年男人摇摇头,回道:“不可能,就算是真的需要,以这位谢前辈的修为,自然有千百种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说别的,就说那些还未被发现的上古仙府,于谢前辈来说也就好像自家的后花园,随意进出取撷。” 鱼玄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二叔你说谢前辈这么做是为什么?” “这等大人物的心思怎么可能是我能揣度出来的。或许是在谋划什么,谢前辈很有可能是在下一盘大棋,囊括整个南境甚至整个下界的大棋,而我们万宝阁,便是她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中年男人眼眸闪动,缓缓说道。 鱼玄机一听神色动容,忍不住低呼:“棋子?!那二叔我们岂不是.” 鱼玄机脸上顿时露出懊恼和恐惧之色。 中年男人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想什么呢,棋子又怎样?能成为大人物的棋子也是要看机缘和实力的,一般人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呢。 我们万宝阁能作为谢前辈的棋子进入她的棋盘,是我们的机缘和造化,是天大的好事..” 鱼玄机有点懵,下意识说道:“那二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当然是和这位谢前辈继续打好关系,不断增加我们作为棋子的份量,即便是做棋子,也有重要和不重要之分。 我们万宝阁,就是要做那颗最重要最得器重的棋子!” —— 谢怜拿起一块“灵石”,细细端详,然后将其抓在手心,闭上眼睛。 不多时,手中“灵石”化作白色的齑粉纷纷扬扬落下。 谢怜睁开眼睛,看着满手的白色粉末,眼眸复杂。 这天外天的灵石还真不错,被自己吸入之后转化为法力,同时有一部分流入五脏洞天,滋润身躯. 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涂山月也是满心的复杂。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上古仙玉吧。 能吸收上古仙玉内的仙灵之气,修为至少需要接近人仙的地步才能做到。 涂山月曾经听她的妖皇父亲说过,即将渡劫的修士会需要用到上古仙玉,通过吸收上古仙玉内的仙灵之气来提前适应和转化人仙之躯。 一般的修士,即便得到上古仙玉也只能干瞪眼,根本毫无用处,是极为珍贵又极度鸡肋的宝物。 而且即便是渡劫境的修士,吸收仙灵之气的速度也非常缓慢,这是一个水磨豆腐的过程。 可眼前这位呢。 吸收仙灵之气就好像呼吸一般,眨眼间一块上古仙玉就被她给吸收完了,简直是变态好吗。 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一丝叹息,难道是在缅怀曾经需要通过仙玉来增长修为的青葱岁月吗?! 涂山月抖了抖身子,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她的修为境界和这一位相差的实在是太大了,很多对方无意间的举动和行为都能让她深深震撼,惊为天人。 虽然涂山月已经快被冲击的麻木了,但她也怕自己哪一天会突然受不了,道心彻底崩溃。 她还是老老实实准备凝结妖丹吧。 涂山月太难了 “不过这天外天的体系和主世界的修炼体系差距还是挺大的.” 谢怜心中轻叹一声。 如果把人体比作一个篮子的话,这天外天的灵根体系就相当于篮子的边筐。 灵根越好,边筐上的漏洞就越小,越少,吸收天地灵气之后,能截留在体内的就越多。 灵根越差,框上的孔眼就越大,留住的灵气就越少。 而没有灵根的凡人,宛如一个无底竹篮,根本连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无法留存下来。 据说修真界还有最为顶级的无漏灵根,那几乎是没有孔眼了,简直就是水桶,结实牢靠无比。 她只是试一下,并不贪恋. 这些灵石可都是给阿奴攒的修行资本。 “到饭点了.” 谢怜起身,感觉肚子有些饿。 “今天赚了这么一大笔灵石,当好好庆祝一下,去买只烧鸡割些牛肉来尝尝” 谢怜想着,招呼小白狐跟自己一块去。 她极少带阿奴出门,一是怕阿奴的形象吓到那些乡民,也怕乡民将阿奴当成异类,言语或者行动上伤害到阿奴。 “你这小家伙,最近是越来越慵懒了” 谢怜用脚拨了拨小白狐,发现后者极不情愿地爬起来,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忍不住嘀咕:“在这样下去可不是要变成猪,可不能让你吃太多的烧鸡了” 说着,衣袖飘飘,大步走出小院。 夜深了,天空中皎月当空,照着大地一片银白。 涂山月睁开眼睛,殷红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妖异的光。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下暗喜。 今夜便是她凝结妖丹晋升大妖的最好时机。 月光下,老桃树上一只头顶彩羽的小红鸟正在仰头凝视月亮,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投来冰冷而高傲的目光。 涂山月浑身颤抖一下,立刻趴在地上不动了。 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逐渐消失了,涂山月这才敢爬起来,然后飞快地翻过围墙,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等涂山月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老桃树上的小红鸟忽然口吐人言。 ········· 是一个清冷悦耳的女声。 “你跟上去看看,这小狐狸日夜受她的道韵洗炼,体内的天狐血脉估计会在今晚觉醒。 到时异象出现,恐会引来不少觊觎之徒。” 月光下的老桃树轻轻摇晃了一下,枝桠似乎摆出了一个摊手的姿势。 小红鸟却冷冷开口道:“不是跟你说。” 老桃树一下子僵住,满树的枝桠低垂下来。 紧接着,黑漆漆的屋子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白发长辫,漆黑眼眸,月光映照在她稚嫩而精致的脸庞上,无比的诡异和妖异。 “阿奴明白。” 女孩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随后身形一晃,便彻底融入月光之中,消失不见。 月光下,傲娇的小红鸟继续恢复原先的姿势,仰头盯着天上的月亮,仿佛亘古存在一般。 “呼呼呼” 涂山月大口喘着粗气,回头望了一眼,远远可以看到蜉蝣山巍峨沉默的轮廓。 “再跑就跑出蜉蝣山境内了,这下足够远,应该不会影响到那位了吧” 涂山月嘀咕一句,然后左右扫了一圈,最后选定一个可以被月光完全照射到的小山坡。 “就是这里了!” 她几个纵身跳上山坡,抖了抖身子,甩干净一路奔来皮毛上沾上的夜露,然后深吸一口气,面朝月亮张嘴吐出一颗圆滚滚的妖丹。 不过这妖丹却是半虚幻的,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散开来。 这是涂山月的假丹。 她今晚要做的事情,便是让这假丹彻底稳固下来,凝结成一颗真正的妖丹。 滚滚的月华之精被吸引过来,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妖丹。 半虚幻的妖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变得凝实起来。 涂山月沐浴在皎洁的月光当中,大口吞吐呼吸,努力接着凝丹的过程不断淬炼强化自己的妖躯。 抖了抖身子,身后顿时又多出两条尾巴出来。 总共三条雪白的狐尾,在月光下展开,涂山月吸收月华之精的速度也瞬间增强到了原先的三倍。 涂山狐族是上古天狐后裔,身上流淌着上古天狐的血脉,血脉之力越浓厚,尾巴的数量也就越多。 一般的涂山氏狐族都是两条尾巴,涂山月拥有三条,在涂山氏中也算是资质出众。 而她的父亲,涂山妖皇,尾巴的数量更是高达四条。 随着源源不断的月华之精涌入,涂山月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盛,头顶妖丹也变得越来越凝实。 就在妖丹即将成型的时候,涂山月忽然感觉体内涌出一股股的力量,血脉之中仿佛有苍茫而古老的气息在缓缓苏醒。 “啊——” 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涂山月背后又快速生长出一条新的狐尾来。 然后是第二条 第三条.. 一波波的痛楚让涂山月几乎晕厥过去,等她香汗淋漓地缓过劲来,赫然发现 她身后竟然多长出四条新的狐尾。 加上原有的三条,整整七条尾巴。 舒展开来,就好像孔雀开屏一般,颇为壮观。 狐尾增加四条,涂山月吸收月华之精的速度也陡然增加四倍。 一瞬间,无数月华蜂拥而至,直接凝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银白色光柱,将涂山月笼罩其中。 妖丹陡然增大一圈,沐浴在银白光柱中的涂山月身上雪白的毛发纷纷掉落,底下快速生长出崭新的、银白色的漂亮皮毛。 而她的眉心,也出现一道猩红的痕迹,远远望去,仿若多长了一只竖眼。 这是血脉的返祖,生命本质的提升和进化。 “七尾!我体内的天狐血脉竟然提升到了七尾的层次!..” 涂山月看着自身的变化,也是满脸的激动和欣喜。 虽然不知道这血脉之力忽然暴涨的具体原因,但涂山月心里也隐隐能猜到肯定是和那一位脱不了干系。 每日陪伴在她身边,看她下棋、看她作画、听她弹琴.时刻被无数大道法理洗炼浇灌着,就算是块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 涂山月可不觉得自己是榆木脑袋,她虽然是笨了点,但可不傻。 涂山月转身向蜉蝣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这是感谢那一位的提携之恩。 然后满怀欣喜地站起来,美滋滋地念叨着:“若是爹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吓一大跳吧..咯咯” 头顶的妖丹滴溜溜的旋转着,大如鹅蛋,已经完全凝实了。 这意味着涂山月从这一刻开始,正式迈入金丹境,跻身大妖行列。 修为顺利进阶,血脉之力又意外提升,今晚可谓是双喜临门。 涂山月心情异常的愉悦,甚至都哼起了小曲。 可就在这时候,月光下忽然升起一道滚滚黑气。 这黑气直冲云霄,宛若狼烟,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显得无比醒目。 这道黑烟飞快向涂山月冲来,瞬息之间便到了她近前。 “这是.” 涂山月瞳孔收缩,脸上刚刚露出惊恐之色,眼前已经出现一道暴戾强悍的身影。 是一个目光阴冷,眉心有一道月痕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灿银色的盔甲,站在虚空居高临下冷冷地俯瞰着涂山月。 “白狼..妖皇。” 涂山月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无比,语气艰涩地说出一个名字。 就是这人,将她从青丘掳掠出来,后来她趁其不备逃出来,没想到现在竟然又碰上了。 白狼妖皇阴冷的目光在涂山月身上扫视,脸上露出丝丝惊容。 “嘶——七尾天狐血脉,你这小狐狸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能一下子将血脉之力提升这么多 无怪你杀了我的两名手下,竟然还敢呆在这蜉蝣山不走,看样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白狼妖皇眼中露出浓浓的贪婪和火热之色,死死盯着涂山月,急切道:“乖乖将那个让你血脉之力大幅提升的机缘秘密说出去,我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涂山月满心惶恐,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咬牙开口道:“好,你说话算话。 我现在便带你去见那个大机缘,你一定妖放我走.” 骗过他!一定要骗过他! 涂山月心中不住祈祷,只要能将白狼妖皇骗到那几位存在附近,她就有机会化险为夷,那几位大人,无论哪个出手,随便动动小指头就能摁死这家伙数百上千次了。 “快带我去!” 白狼妖皇似乎上套了,涂山月暗松一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假装带路的时候,白狼妖皇却突然冷声开口。 “等等!” 涂山月心头猛地一紧,强装镇定道:“你还想怎样?” 白狼妖皇脸上露出一抹残忍之色,冷冷道:“你涂山氏狡猾多端,心思诡诈,我信不过你。 你这小狐狸七尾天狐之身,假以时日超越你父亲涂山妖皇也轻而易举,日后必成大患。 我还是先吞了你的血脉之力,再慢慢拷问你的神魂来的周全稳妥。” 说完,白狼妖皇周身杀机迸现。 那恐怖的妖皇气势一下子倾轧在涂山月身上,让她身形颤抖,冰冷杀意像无形钢刀一般剐着她的皮肉。 涂山月脸上煞白,眼看着白狼妖皇就要扑上来,眼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绝望之色。 刚经历血脉提升修为进阶的喜悦,就要面临杀生之祸,这便是人生无常,大起大落吗? 早知道真不该跑出那么远来凝丹的,现在连呼救都没法向那几位大人呼救。 涂山月满心绝望,正准备闭眼等死,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白狼妖皇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目光落在她的身后,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涂山月下意识转头,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白发长辫、眼眸漆黑的小女孩正从夜色中一步步走出来。 转眼就到了她跟前,低头看着她,脆生生地说道:“小狐狸,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呀?” 涂山月愣住,然后眼眶猛地湿润起来。 一把抱住小女孩的大腿,就好像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终于看到自家家长的小孩,嚎啕大哭。 “阿奴大人,你可算来了.那个坏人,差点就要打死我了.”.—— 夜色茫茫,一艘飞舟在旷野之中疾行。 “少主,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蜉蝣宗了,是否要先派人前去知会一声,好让其准备迎接我们?” 一名修士站在飞舟前端恭恭敬敬地对林凡说道。 林凡考虑了一下。 澹台仙子现在应该就在蜉蝣宗,若是先派人通知蜉蝣宗之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名气,小小蜉蝣宗必定举宗欢迎。 到时候场面宏大,不仅能给自己脸上长光,还能让澹台仙子惊讶一番,对我另眼相看。 哪个女人不会喜欢万众瞩目、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都是焦点的男人呢。 对,就这么办了! 林凡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修士眨眨眼睛,不明所以的回道:“禀告少主,小人林东。” 林凡拍拍其肩膀,点头夸道:“林东是吧,你这个提议不错,那这件事便由你去办。 “记住.” 林凡着重强调道:“一定要蜉蝣宗的人知道,我还有我们林家,如今在修真界的实力和地位还有,千万别让澹台仙子提前知道。”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尊道果观诸天万界,古道仙风本自然之家 蜉蝣宗得到消息必定全宗匆忙准备起来,澹台仙子察觉之后,肯定会惊讶疑惑。 “呀,是哪位大人物即将到来”,到时候自己再于万众瞩目中乘坐飞舟登场,唤一声“澹台仙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澹台仙子必定芳心乱颤,说不得这次就一举拿下了! 林凡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脸上也不由生出灿烂的笑容。 这名叫林东的修士也颇为机灵,一下子便心领神会,忙道:“少主,我懂了,我这就去蜉蝣宗替你造势安排。” “此事若是能成,我必重重赏赐你。” 林凡心情大好。 看着手下驾驭的遁光快速消失在夜色当中,林凡转头吩咐下去,“先在附近停一会儿,歇息歇息。” 总得留下足够多的时间让蜉蝣宗准备。 林家飞舟立刻停下来,悬浮在半空,默默等候。 林凡百无聊赖之际,忽然瞥见远处出现一道通天彻地银色光柱,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显眼。 “那是.” 林凡正觉得疑惑,远处一个方向却猛地蹿起一道黑色狼烟,风驰电掣地朝那银色光柱冲去。 林凡眼神一凝,瞬间认出这道黑烟的身份。 “是之前见过那名扶摇境妖皇!”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银色光柱、扶摇境妖皇、蜉蝣山附近、神鸟、凤凰不落无宝之地. 一连串信息联系起来,林凡脑中灵光乍现,豁然开朗。 “机缘!一定是蜉蝣山附近的那个惊天大机缘出世了!” 林凡满怀的激动和欣喜,兴奋得甚至都想仰头长啸一声了。 “如果不是林东提出那个建议,我也不会让飞舟在此逗留,更不会因此发现机缘出世一切都是如此偶然和巧妙,简直如同上天的刻意安排。 哈哈哈,我林凡果然是气运惊人的天佑之人,这个机缘,必定是我的了!”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当即下令,“快去那边,银色光柱所在之处!” 虽然自信满满,但林凡还不至于被惊天机缘当前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 对面可是扶摇境妖皇,他才刚刚晋升扶摇境不久,修为还没稳固,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但如果加上这艘下品灵宝级的飞舟就不一定了,林凡有把握和妖皇碰上一碰。 眼看着距离银色光柱越来越近,林凡嘴角的笑容也越绽越大。 “等拿了这惊天机缘再前往蜉蝣宗,到时,澹台仙子更是要被我大吃一惊.” 白狼妖皇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女孩,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额头滚落下来。 心中的恐惧伴一波波的涌上来。 可怕! 太可怕了! 白狼妖皇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丝丝让他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 洞虚境? 还是渡劫境?! 白狼妖皇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想要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他已经数千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白狼妖皇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恐惧,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学着人类修士的方式拱手行礼道:“前前辈,在下.” 白狼妖皇一句话还没说话,瞳孔忽然收缩,眼眸中倒映出小女孩随意抬起右手轻轻点出一指的画面。 下一瞬.. “砰——” 夜空绽放出一团血花,白狼妖皇整个人瞬间爆开,半空中只留下一颗硕大的圆滚滚的妖丹。 紧接那妖丹也轰然爆裂,其中蕴含了白狼妖皇数千年辛苦淬炼的精纯妖气在一刹那释放出来。 浓郁的妖气在空中形成一团不小的黑色蘑菇云,然后快速向周围扩散开去,掀起狂风阵阵。 “呃” 小脸上还带着委屈泪水没有擦干的涂山月直接看呆了。 这. 阿奴大人随手这么一指,白狼妖皇就..死了?! 那可是扶摇境的妖皇诶! 涂山月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震骇无比。 再看一眼身边宛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满脸写着人畜无害的阿奴,涂山月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气直冒上来。 实在太可怕了! 涂山月原本只是猜测阿奴挺厉害的,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拍死扶摇境境的白狼妖皇,就跟拍死一只苍蝇一般简单,甚至连对方的妖丹都给点爆了。 涂山月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对阿奴说道:“阿奴大人,我..我这就跟你回去睡觉。” 阿奴脸上露出微笑,点点头,忽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另外一个方向。 涂山月顺着阿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只庞大华美的飞舟正在半空种慌乱地掉转船头,试图飞回去。 隐隐约约能看到飞舟之上那一张张惊恐欲绝的脸庞。 阿奴歪着头似乎思考了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对准飞舟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 艾玛 涂山月赶忙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的画面太血腥太暴力了,她实在不敢再看。.—— 到了! 银色光柱就在眼前,机缘近在咫尺! 林凡心中一阵激动和期待。 很快,他终于看到那道醒目的银色光柱的落点。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白发黑眸,颇为诡异,脚边还缩着一只长了七条尾巴的白色狐狸。 而在她们对面,则凌空站着一个身披盔甲的阴冷中年。 林凡一眼认出来,那阴冷中年男子便是他一路尾随而来的扶摇境妖皇。 “那机缘在什么地方?” 林凡眉头皱起,眼神四下搜寻,最后落在诡异小女孩和七尾狐狸的组合身上。 “难不成是被她们捷足先登了,这扶摇境妖皇正在逼两人交出?” 林凡正疑惑着,忽然听到那阴冷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喊了声:“前辈.” “砰——” 一嘭血雾瞬间在眼前炸开,林凡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感觉脸上沾了些许温热,伸手抹了一把,满手猩红。 再看场中,那名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妖丹在滴溜溜地旋转着。 林凡表情有些呆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那颗妖丹剧烈颤抖了一下,猛地炸开。 “轰——” 一阵较之前还要强烈数百倍不止的恐怖波动扩散开来。 妖皇级妖丹爆裂,那威力. 溢散出来的澎湃妖力宛如滔天巨浪一般,差点将直接将他脚下的飞舟给掀翻了。 “呃” 林凡张大嘴巴,表情呆滞,眼眸中瞳孔扩散,身子慢慢颤抖着,然后越来越剧烈,到最后宛若筛糠。 颠簸的飞舟好容易平稳下来,林凡的眼眸也重新汇聚了焦点。 一股莫大的惊恐和震骇从他心里生出,眼里涌出来。 林凡死死盯着远处那个身伴白狐的小小身影,忽然,他想起来了。 来时路上他们飞舟所遭遇的那件事,那座无端端爆开的万丈巨山,和刚刚突然暴毙的妖皇何其相似。 同样是突然爆炸,同样是毫无征兆,同样的恐怖的无形之力 “妖妖魔¨〃!” 林凡彻底被无边的恐惧给淹没了,哆哆嗦嗦地喊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那小女孩似乎朝他们这个方向望来了。 林凡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打手给攥住了,他满脸惊恐转头大吼:“掉头!立刻给我掉头回去!” 满船被吓傻的修士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去控制飞舟。 飞舟摇摇晃晃地运作起来。 可是,太慢了! 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林凡感觉一股浓浓的死亡阴影笼罩在他心上,顾不上思索。 一咬牙,直接将储物手镯中所有防御型的法宝全都掏了出来,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身上疯狂加持。 然后催动全身法力,驾驭遁光没命地往飞舟外冲去。 “轰——” 夜空中绽出一团绚烂的烟火,那是灵宝级飞舟爆炸后产生的画面。 “好了!” 阿奴满意地放下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涂山月,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涂山月将头点得跟捣蒜一般。 随后,一人一狐快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过了许久,这片夜空下,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身上大片焦黑的人影摇摇晃晃地飞上天空。 望着四处散落的飞舟残骸,傻愣愣地呆立片刻。 忽然醒转过来,发出一阵惊恐欲绝的嚎叫,唰一下飞了出去. “我们少主乃南境修真界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不到两百岁便晋升扶摇境的绝世英才,我们林家,更是得到过神鸟凤凰庇佑的 此次莅临你蜉蝣宗,是你们无上的荣幸.” “对对,林凡公子突然前来拜访我蜉蝣宗,实在是令我蜉蝣宗蓬荜生辉,我全宗上下必定扫榻相迎.” 蜉蝣宗掌门面露微笑,不住点头附和。 虽然他心里着实是很想一掌拍死眼前这个颐指气使,眼高于顶的林家修士,但无可奈何,谁让铜雀城林家确实是势大呢。 他们蜉蝣宗虽然有幸沾到主世界的边了,但是只是大乾国内一个边陲之地的小宗,宗门老祖也才不过扶摇境初期的修为实力,而林家扶摇境境修士一大堆,林家老祖更是高人。 更别说林家现在还得到神鸟凤凰的垂青,风头一时无两了。 想到这里蜉蝣掌门心里就不免一阵苦涩,那神鸟凤凰最初是在他们蜉蝣宗降临的好吗。 一开始蜉蝣宗上下还举宗欢腾,以为从此宗门会大兴呢。 却不曾想神鸟凤凰降临后连鸟都没鸟他们一下,直接拍拍翅膀飞到铜雀城去了。 哎..真当是世事无常啊。 “哦对了。” 林家的传讯修士询问道:“澹台仙子现在是在你们宗门吧?” 蜉蝣宗掌门点点头:“澹台仙子是我们烛照老祖的朋友。” 传讯修士眼前一亮,忙道:“那你务必将澹台仙子也给请出来。” 蜉蝣掌门皱眉道:“这好像不太好吧,澹台仙子也是我们蜉蝣宗的贵客,让她也出门相迎,实在不合适。” “你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澹台仙子是我们公子的红颜知己,我们公子就是为她而来的,否则你当我们林家没事来拜访你们一个小小的蜉蝣宗干嘛?!” 传讯修士冷笑道:“还有一点千万记得,通知澹台仙子只需告诉她是有贵客上门就行,不要透露我们公子的身份,我们公子要给澹台仙子一个惊喜。 好了,就这些事情,你赶紧去安排吧。” 蜉蝣掌门额头青筋暴突,心下实在气得不行。 一个区区金丹境的修士竟然敢对他指手画脚,就好像对待下人一般。 不过,有林家在其背后撑腰,他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抑下去,蜉蝣掌门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便去知会澹台仙子。” 传讯修士满意地点点头,心下暗道:“一切准备就绪,这下便只需等待公子光芒万丈地出现了。” “蜉蝣宗有贵客临门,邀请我前往观礼?” 澹台清音看着手中刚刚得到的讯息,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转头询问身边的梵音圣主:“师傅,你说这蜉蝣宗的贵客会是何人?” 梵音圣主思索一番,回道:“能让蜉蝣宗全宗上下扫榻相迎,甚至还通知你我,估计只有谢前辈有这个资格和面子了..” “谢前辈不是一直隐居吗?怎会突然如此高调出现。” “谢前辈的心思哪能是我们能猜到的不管怎样,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是谢前辈,我们没有迎接,惹得她不悦那就不好了。” “师尊说的是。” 澹台清音赞同地点点头。 —— 整个蜉蝣宗都快速运作起来,山门上下一片灯火通明。 无数蜉蝣宗弟子站在山门外,静静等候着。 除了少部分修行达到要紧关头实在无法出来的,几乎所有弟子都被叫出,恭候于此。 等候的弟子议论纷纷。 “听说今天是有一位极为重要的尊贵客人上来拜访我们蜉蝣宗,就连老祖都亲自出来相迎了。” “什么贵客?可有消息?” “据说是一位天资绝世的天之骄子,修仙奇才,具体是谁不清楚,但总归是来头很大就是了。” “嘶嘶——能让老祖都亲自迎接的修仙奇才该有多妖孽?可得要好好瞧瞧。” “就是就是.” 站在场中的澹台清音将这些话尽收耳底,眉头忍不住皱起。 “天资骄子,男的,修仙奇才?那就是说来人不是谢前辈?” 澹台清音听到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波动,她知道,那是师尊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离开了。 澹台清音知道,师尊身为梵音圣地的圣主,除了谢前辈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他亲身出迎,什么修仙奇才都不配。 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澹台清音也想走,却被旁边的烛照真人劝住。 “澹台仙子就当给老夫这个面子,再等片刻,见一见那人可否?” 烛照真人脸上写满了无奈,语气甚至带上几分恳求了。 澹台清音无奈点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心里却更是好奇,那位所谓的修仙奇才,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家修士林东望着眼前一片万众期待的场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万众瞩目,万众期待,最关键最重要的澹台仙子也在场一切都准备就绪,现在就等少主乘坐飞舟,丰神俊朗,众星拱月的出现了。 等少主风光无限,美人在怀,春风得意之时,也就是自己发达之日。 少主一高兴,肯定会狠狠赏赐自己,到时候自己还不平步青云?! 现在想想林东都忍不住有些自得,他是怎么帮少主想出这个人前显圣的好主意的呢。 简直是太绝妙,他真是太聪明了。 想着想着,林东都忍不住呵呵傻笑出声。 “算算时间,少主他们应该快到了啊” 林东正嘀咕着,忽然眼前一亮,看到远处天空中亮起一道遁光。 可看清了,却又失望。 并不是飞舟,而是某个修士的遁光,而且驾驭遁光的修士也不知道怎么了,歪歪扭扭,跟喝醉酒了一样。 林东本不想理会,但发现那遁光直愣愣地朝蜉蝣宗山门的方向冲过来。 “该死,可不能让这个家伙捣乱,搅了我精心为少主布置的大场面..” 自己下半辈子的仙缘可全都在这上面呢。 想到这里,林东顿时将面色一板,上前一步冲那遁光大声呵斥道:“什么人?赶紧给我滚开!” 那遁光色泽暗淡,看着也就金丹元婴左右的实力,所以林东有这个底气呵斥对方。 可他刚刚呵斥完,就见那遁光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这边冲过来。 “真是反了天了?!” 林东气得眉头挑起,连忙对身边的蜉蝣掌门说道:“快快,我家少主马上就要到了,可不能让闲杂人等捣乱,快把那家伙给我拦下来。” 蜉蝣掌门淡淡瞥他一眼,故作为难道:“这不好吧,万一来的是我蜉蝣宗的客人呢。” 他早就忍这家伙很久了,林家势大蜉蝣宗确实惹不起,但恶心一下对方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 林东见蜉蝣掌门不为所动,索性自己走了出去。 “算了,我自己动手,为少主扫清障碍!” 说着,林东飞快祭起法宝,是一柄足足有门板大小的巨剑。 林东鼓足全身的法力,操控飞剑狠狠朝那遁光扇过去. “啪——” 那遁光似乎完全没想到林东会突然出手,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像拍苍蝇一样被狠狠拍到地上。 “啧啧..” 场上响起一片骚动,许多蜉蝣宗弟子看着那道惨遭拍打的遁光都面露不忍之色。 太惨了。 目睹这一幕的澹台清音也忍不住皱眉,开口道:“这人是何身份,怎么如此狠辣霸道?” 烛照真人无奈不语。 林东心中暗暗为自己这漂亮绝伦的一拍喝了个彩,收起飞剑正打算上前再训斥那道不长眼的遁光几句。 可这个时候,场中忽然炸响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林东!你竟敢这样对我?!” 林东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地上猛地蹿出一道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身影。 满是焦黑痕迹的脸庞愤怒地扭曲了起来,眼中满是怒火,死死瞪着林东。 林东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神色,忽然惊叫一声。 “少主!少主怎么是你?!我们林家的飞舟呢?!其他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直接过来了。” 林东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却被已经愤怒到极点的林凡狠狠一脚踹开,“滚开!”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一声清喝。 “蜉蝣宗上下恭迎林家少主莅临鄙宗!” 满场还在看热闹的蜉蝣宗弟子一听到这个声音,忙不迭齐声开口。 “恭迎林家少主!” “恭迎林家少主!” 整齐而宏大的声音响彻云端,底下却是一张张写满懵逼的脸庞。 面前这个浑身穿的破破烂烂、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跟个乞丐一样,还被自己手下一飞剑从天上给拍下来的家伙 就是他们要迎接的贵客? 天之骄子,修仙奇才? 所有蜉蝣宗弟子心里满是古怪,脑门上写满了问好。 而被无数道充满古怪、疑惑、嫌弃、鄙夷..的目光所包围的林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真真是羞愤欲死。 忽然,林凡看到了澹台清音的身影,眼眸刚刚亮起,就见澹台清音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口中吐出四个字“跳梁小丑”,然后转身就走。 这一刻,林凡眼前的世界彻底昏暗下来,连自杀的心都快有了。 转过头双眼喷火地瞪着畏畏缩缩不断向后退去的某人,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嘶吼:“林东!——” 某处,蜉蝣掌门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胸中的郁结忿懑之气尽去。 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呵呵转头吩咐下去,“告诉大家,可以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也大大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这一声恭迎..喊的老夫可真是畅快啊,拿立地成仙来换都不换..呵呵” —— “妖魔?蜉蝣山境界怎么会有妖魔” 烛照真人满脸古怪地看了某人一眼。 已经重新换上一身紫袍的林凡面色铁青,冷哼道:“蜉蝣老祖这是不信我说的话?” 烛照真人摇头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林公子所说的确实太过匪夷所思,让人很难相信。” 林凡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旁边却响起一个清冷平淡的声音。 “我也觉得蜉蝣宗附近存在惊世妖魔的事情太过离奇.”、 听到这个声音,林凡脸上的愠怒顿时变作无奈,轻叹一声说道:“澹台仙子,你也不信我吗?即便你不信我,但我身受重伤,飞舟损毁林家数十名修士陨落的事情可是事实啊” 澹台清音点点头。 虽然她对林凡这人印象很差,但他赶到蜉蝣宗时的狼狈模样可是无数人亲眼所见的,而且听他的~语气也不像作假.. “可蜉蝣宗有谢前辈在,若真存在你所说的那可一指秒杀扶摇境妖皇,一指点爆万丈巨山和灵宝飞舟的惊世妖魔,谢前辈不可能不出手,就算不出手也会向我们示警” “对对。” 烛照真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我也想说这个,有谢前辈在,一般的妖魔邪祟怎么可能敢出现。” 林凡却忍不住皱眉,脸上露出浓浓的疑惑之色,心中忍不住嘀咕:“谢前辈又是谁?” “你说的那妖魔到底长什么样子?” 澹台清音开口询问。 林凡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和后怕之色,犹豫着回道:“当时我亲眼见她秒杀扶摇境妖皇,心神震颤,未仔细察看,只记得她的外表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头发似乎是白色的” “小女孩,白色的头发” 澹台清音一愣,瞬间想到某个存在。 “谢前辈的器灵?可谢前辈为何要派器灵去袭杀林家之人,而且听林凡所言,还袭杀了两次,出手异常狠辣 这与谢前辈一向温婉的性子不符啊..” 澹台清音满怀疑窦,忍不住对着身边某个方向询问:“师尊,您怎么看?” “师尊?” 林凡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房间角落的虚空漾出阵阵无形的涟漪,一个清俊温和中年男人慢慢显化出身形。 感受着中年男人身上传来的深不可测的气息,再加上澹台清音之前的那句师尊,林凡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下心神震动,深吸一口气,无比恭敬地行礼道:“林凡见过梵音圣主。” 旁边的烛照真人也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梵音圣主淡淡点头,开口道:“你们说的我都听见,林凡也并未说谎。” 林凡面色一喜,忙不迭道:“多谢梵音圣主理解。” 梵音圣主也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澹台清音,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凡所描述的妖魔确实和谢前辈的器灵很是相似” 谢前辈,又是那个谢前辈,连梵音圣主都要称呼其为前辈. 林凡心下狠狠震动了一下,既惊骇又疑惑,却不好发问。 “不过,也不可凭一面之词妄下定论.” 梵音圣主思索道:“白发,妖魔,以无形之力点杀对手,.这些特征倒是和某个宗门的人也吻合得上。” 澹台清音似乎想到了什么,动容道:“师尊指的难道是” “没错。” 梵音圣主点点头,道:“正是真魔宗。真魔宗传承魔界真魔,因为功法缘故,每一任传人都是白发黑眸的形象。 而且其肉身之力无比强大,最喜欢用破空手段残忍击杀对手” “如果真是真魔宗传人现世,那此事就非同小可了说不得整个南境的修真界又要经历一场大劫..” 梵音圣主的语气也变得沉重几分,眼中流露出丝丝凝重,似乎想到了某些极为糟糕的后果。 “真魔宗” 林凡第一次听说这个辛秘,又看到梵音圣主的态度如此慎重,一时之间也感觉有些压力山大,紧张地开口道:“圣主见谅,晚辈当时实在是太过恐惧..没有看清那位妖魔的全貌。” 梵音圣主想了想,看着林凡说道:“这样吧,我带你上门去拜访一次谢前辈,看看你口中所说的妖魔,到底是不是谢前辈的器灵。 如果真是真魔宗传人出现,我也需要请教一下谢前辈此劫该如何度过..” “是。” 林凡点头应下,心里却是无数个疑窦丛生。 ··············· 谢前辈,这位神秘的谢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梵音圣主都要向其请教事情,梵音圣主不已经是站在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了吗,他还需要尊称谁为前辈? 难道是. 林凡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心神顿时狠狠震颤了一下,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我们去去就回。” 梵音圣主跟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打声招呼,然后大袖一挥,他和林凡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林凡只感觉眼前景象变幻,再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某个普普通通的小店门口,小店的招牌上写着“怜月小店”四个字。 林凡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梵音圣主向他吩咐道:“等会儿进去,你记得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就行了,知道了吗?”、 “晚辈明白。” 林凡连忙点头。 嘱咐完林凡,梵音圣主走到小店门前,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然后背部微躬,保持一个恭谨的姿态等候着。 跟在后面的林凡眼神有些复杂。 在今天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高高在上的梵音圣主也会对某个人做出这样恭顺的姿态来。 实在是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想着,林凡听到院子内传来不急不许的脚步声,然后木门打开,一尊容颜如玉,清新淡雅的女子庞映入他眼中。 “原来是秦先生来了。” 谢怜看到梵音圣主并没有太过惊讶. 最近这段时间她以天尊道果推演了一下自己所处之地,接触之人的因果关系。 已经明悟了一切. 不然,她就显得有点太过傻白甜了,比刚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不如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说起来. 以主世界为中心,演化无量的天外天,每个天外天都有着独特的修行体系,有些天外天因为世界量级小,而共同划分了境界. 无量无边的天外天繁琐复杂至极,像极了她前世看过的那种诸天流. 主世界为一切的源头,万法之主,造物之初。 虽然上古神话时代因为种种原因,崩坏分裂天外天,主世界是残破的,不完整的,但是祂的量级至高无上,无量无边的天外天都是没办法碰瓷的。 就单说主世界的修行体系,主世界的金丹大道可不是天外天的金丹境界。 话说远了. 谢怜总感觉在蜉蝣山的这段时间没有从最开始菜市场斩首到得遇通天河老龙论道之时旅途过程中的那种古道仙风之觉. 以天尊道果观大因果才知晓原因. 这与天外天相关的人事物绝大多数就像是她前世看的那种沾着点“俗”气的仙侠,玄幻. 多了许多功利,没有真正的逍遥之感. 这是有原因的。 原因便是“倒果为因”. 主世界上古神话时代的遗风,除了主世界继承了之外,只有很少量的天外天世界拥有古道仙风. 这也就是为什么,谢怜觉得在这里感受天外天的别样风光,反而比红尘还要红尘的感觉. 她不太反感,不过过段时间,或许,谢怜会多去主世界走走,重新感受一下古道仙风之觉. 按照谢怜的理解,她从穿越到这个主世界从菜市场被斩首开始再到遇通天河老龙论道,这段时间,感受到了古典仙侠、神魔世界的巍峨壮美. 她自身有一种桃花源记的感觉,而自身,便是桃花源中道妙仙..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言灭宗非本意,只是因果缘已到 或许,只有主世界才能赋予自己这种感受,现在虽然也在主世界之中,但是接触天外天就会缺少那种道韵. 人、事、物环境,本源的法则,都会影响。 说直白点 之前的经历,谢怜觉得自己就像是前世看过的一本名为《烂柯棋缘》的世界。 现在的经历.就缺少了很多飘渺,逍遥的感觉~ 收回思绪。 虽然如此,但谢怜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等到缘分到的时候,她会再次启程,多看看主世界内部的风光. 而且,她本身的使命就是彻底完善主世界,让主世界重回上古神话时代的圆满—— 回到现实. 谢怜招呼二人进门. 梵音圣主笑道:“打扰前辈了。” 迈步走进小院,身后的林凡紧闭着嘴巴,急忙跟上。 “秦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怜将两人领至小院,随口询问。 梵音圣主恭敬回道:“不知道上次给阿奴小姐准备的东西东西够不够,今天就又送了一些过来..” 说着,梵音圣主再次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些玉盒。 虽然这次是为了确认妖魔的事情,但上门拜访谢前辈总要有个由头,梵音圣主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这如何好意思..” 秦师旷对她和阿奴这么客气,她也不能小气了。 虽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谢怜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她来到蜉蝣山,接触修行之人,无论境界高低,都是因为觉得她是道妙真仙,无上高人,才有了这些因果。 但是,她本身的使命就是【造化】。 所以,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而且,她本身就有天尊道果,青铜鼎以及鼎内云气能够逆反先天,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赋予自己无量无边的“道”,主世界以及天外天也不一定有她的“道”多. 境界方面,她修的是主世界的修炼法,但同时拥有特殊的五脏洞天,她的修为是灵台方寸山,虽然不知道有多高。 但是,按照通天河老龙的意思,她比肩上古神话时代的古仙绰绰有余。 其实,谢怜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始终给自己一个“恍惚”的定义。 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心性不会因此而受到动摇.—— 就这样.. 谢怜进屋将藏好的那一百多块“灵石”分了一半装在一个储物手镯里,拿出来放到梵音圣主面前,开口道:“总是白白拿秦先生的东西,实在惭愧,这些先生务必收下。” 梵音圣主看到谢怜递来的储物手镯愣了一下,旋即唰一下站起来,苦笑地推辞道:“谢前辈说笑了,我怎敢收你的东西。” 谢怜回道:“先生看了再说。” 梵音圣主见推辞不过,便只好拿起来,说实话他确实有点好奇,谢前辈会赐他什么东西。 神识探入,五十多块白色玉石静静躺在储物空间内,梵音圣主眼眸收缩了一下。 竟然是上古仙玉?! 梵音圣主一下子明白了。 以谢前辈的实力,如何能看不出我即将突破渡劫境。 渡劫境便要吸收仙灵之气转化人仙之躯,增加渡过飞升劫的成功率,到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上古仙玉了。 虽然梵音圣地底蕴雄厚,但上古仙玉这种只有从上古仙人洞府才能偶尔流出几块来的顶级珍惜资源谁又会嫌多呢。 谢前辈赐我这些上古仙玉,当真是良苦用心啊。 想到这里,梵音圣主心下感动,深吸一口气恭声道:“多谢前辈馈赠。” 谢怜面带微笑,淡淡点头。 “知道你正缺这个” 谢怜淡淡开口。 梵音圣主心下暗道,果然,前辈知道我即将晋升渡劫境,正缺上古仙玉。 “..前几日正好得了一笔,我也用不上,正好投桃报谢了..” 谢怜笑着说道。 梵音圣主心神微微震动,果然,谢前辈的修为已经高深到根本不需要上古仙玉的境界了,不愧是仙界大能。 前几日正好得了一笔?难不成前辈是抽空出去扫荡了哪个上古洞府?! 神情姿态自然越发恭敬。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秦先生,让你费心了..” 谢怜呼唤道:“阿奴..” 她这是想让阿奴出来再谢谢秦师旷。 不一会儿,阿奴便从屋子里快步跑出来. 这位谢前辈是真的年轻啊.. 梵音圣主嘱咐林凡什么话也不能说,什么事也不许做,林凡只能用眼睛四处打量。 传闻中的那位谢前辈,给林凡的第一感觉就是——年轻。 太年轻了,而且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年轻,并没有半点老怪物伪装的痕迹。 而且,看修为好像根本就是个凡人,体内连一点灵力都没有。 林凡忍不住嘀咕,难不成这位谢前辈并不是因为修为才让梵音圣主这么尊敬的? 或许是由于某些别的原因? 林凡正琢磨着呢,忽然看到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下意识看过去,眼神却一瞬间凝缩。 白发长辫,黑色眼眸,妖异的模样,冰冷恐怖的气息 林凡一下子回想起昨晚所看到的那一系列恐怖的画面。 莫大的恐惧从他心底里生起,他忍不住颤抖起来,失声惊呼:“妖魔!” “梵音前辈,这就是那呃..” 林凡刚刚喊出妖魔,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原本正在闲聊的梵音圣主和谢前辈两人都朝他看来。 梵音圣主眼神冰冷,冷漠地看着他,那位谢前辈则脸色无比难看。 林凡这才蓦然想起一件事来。 梵音圣主嘱咐过他,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事都不要做。 他一时之间情绪激动,给忘了! 林凡瞬间透体冰凉,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窖当中,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可闯下泼天大祸了.. “出去等着。” 梵音圣主平静地对林凡说道。 林凡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地转身走出小院。 等林凡的身影消失不见,梵音圣主这才回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对谢怜道:“前辈,人是我带来的,我有责任,此事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怜脸色难看,摇摇头道:“无妨,怪不得你。只是希望秦先生以后还是不要带他过来了,我和阿奴都不想再看到他出现。” 梵音圣主眼眸闪动了一下,点点头:“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 “今日晚辈带来的人冲撞到前辈,实在无颜再打扰,这边告辞。” 谢怜摆摆手,“那秦先生慢走。” 梵音圣主恭声告退,等他一步迈出小院,脸上的恭敬和歉意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看着呆立门口的林凡,梵音圣主语气森然,一字一句地开口: “真是好一个林家天骄啊!呵呵..” —— “好了阿奴,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谢怜温声安慰阿奴。 蜉蝣宗静室之中,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正等待着。 忽然,虚空中一阵波动,两道人影出现在房间内。 “师尊。” “梵音圣主前辈。” 澹台清音两人顿时眼前一亮,恭声问候。 梵音圣主随手将某个烂泥般的人丢在地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看出气氛不对,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询问道:“师尊,那妖魔之事可确认了?” 梵音圣主微微点头,淡淡道:“此人所说之妖魔,正是谢前辈的仙器器灵。” “呼” 澹台清音两人稍松一口气,既然不是传说中的真魔宗传人,那就无事了。 但看林凡一副失魂落魄、呆若木鸡的样子,还有梵音圣主面无表情,看似平静的情绪下似乎又隐藏汹涌暗流。 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澹台清音再次询问:“师尊,是否又出了什么变故?” 梵音圣主冷笑了一下,目光移转到瘫坐在地林凡身上,语气森然地开口道:“那你就要问这位风头正劲,大名鼎鼎的林家林天骄了” 听到梵音圣主的话,呆愣的林凡似乎活转过来,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煞白,满目惶恐。 “圣圣主我.”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看到林凡这副样子既惊又疑,去时两人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回来,梵音圣主就变得雷霆震怒,而林凡更是一副闯下了泼天大祸的样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尊?” 梵音圣主缓缓开口道:“我在去之前还特地交代此人,莫要多嘴,结果他却胆大包天,在谢前辈面前直呼前辈的器灵为妖魔,惹得谢前辈当场不悦,更让本座无地自容..” “什么?!” 听到这话,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两人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深深的震惊和骇然之色。 在谢前辈面前直呼其心爱器灵为妖魔,惹得谢前辈仙颜不悦?! 怪不得梵音圣主要雷霆震怒,这林凡..还真是惹下泼天大祸了啊。 “亏谢前辈还念我有心,知道我即将晋升渡劫境,特地赐我五十多块上古仙玉,助我转化人仙之躯..” 梵音圣主的眼神都恨不得将林凡给生吞活剥了,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好,直接当面冲撞谢前辈,真当是南境修真界年轻一辈第一人啊!!” “你” 澹台清音也是俏脸含怒,又急又气。 她原本只是讨厌林凡,觉得林凡骄横浮躁,自高自大,却不曾想他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当面冲撞谢前辈,惹得谢前辈不悦? 谢前辈那可是仙界大能下凡,手握玄天仙宝,先天灵宝的绝世人物,稍微跺跺脚整个南境估计都要翻个底朝天吧,真不知道谢前辈生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万一谢前辈迁怒嫌恶她们梵音圣地怎么办?毕竟人是师尊带去的。 澹台清音可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谢前辈啊。 烛照真人也是长叹一声,看林凡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弃之色。 原以为这所谓的林家天骄,二百岁不到的修真奇才是怎样天资纵横、才情惊艳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口无遮拦,金玉其外的草包。 亏自己昨天还给他这么大的一个面子,呸! 同时心里又满是担忧,这家伙惹恼了谢前辈,可别把他们蜉蝣宗和谢前辈的那点香火情也给断送了啊。 看样子得找个机会再去拜访一下谢前辈,给她请安。 林凡看着三人愠怒的模样,面如土色,不由快步爬到梵音圣主脚下,恳求道:“圣主!圣主我知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梵音圣主目光冷然地俯视着他,淡淡道:“现在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问题,而是要看谢前辈的意思..” 转而,询问道:“你之前说谢前辈的器灵袭击你两次,第一次只是击碎了你们林家飞舟之前的一座大山,第二次才痛下杀手?” 林凡下意识点点头,不知道梵音圣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前辈行事高深莫测,此举定然有隐含的深意..” 梵音圣主思索道:“第一次击碎大山,说明只是对你们的警告,第二次击碎飞舟,那便是生气了..看来谢前辈是早就对你们林家不满..” “啊?!” 林凡一脸茫然,喃喃道:“可我从未见过那位.谢.谢前辈啊?!” 梵音圣主眯起眼睛,冷声道:“你老实说,你来蜉蝣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凡被梵音圣主强大的神识牢牢锁定,像是被无数柄钢刀抵着,根本不敢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哆哆嗦嗦地回道:“老祖让我循着那半根梧桐枝上残留的香火痕迹,来寻找神鸟的踪迹..” “我便知道。呵呵..” 梵音圣主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林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用半根梧桐枝换来神鸟凤凰的一次眷顾之后,还想觊觎更多无怪谢前辈会对你们心生不满了..” 林凡有些迷惑,喃喃回道:“可神鸟凤凰,和那谢前辈有何干系?” 旁边的烛照真人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林凡一眼,缓缓说道:“因为,让你们林家得势的那只神鸟凤凰,就是谢前辈以一曲琴音召唤下界的 否则,你当神鸟凤凰为何无端端在我蜉蝣宗地界内降临?” “什么?!” 林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顿时傻了。 脑海中似乎有一万道惊雷同时炸响,炸得他整个人嗡嗡嗡 神鸟凤凰是那位谢前辈召唤下界的?! 他们是沾了谢前辈的光?! 怪不得,神鸟凤凰离开铜雀城后要回来蜉蝣宗! 怪不得连高高在上的梵音圣主都要对那位谢前辈毕恭毕敬! 一瞬间,林凡像是失去了全身的灵力和力气,猛地瘫软在地。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他到底是.惹恼了一位什么样的绝世高人啊?!—— “侥幸得到一次机缘那是上天眷顾,若是贪得无厌,必遭反噬。” 梵音圣主冷冷道:“你们林家这次,过线了!” 林凡傻立当场,失魂落魄,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三人也懒的再理会他,澹台清音担忧道:“师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等着前辈自己消气吧。” 梵音圣主低声道:“这事我已有主意。谢前辈没有当场发作,必然是等着我们这些手下之人来处理。而且这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早知此人如此不堪,我当封住他神念再带他去见谢前辈。 这次我也有错,理应我来处理。 而且,临走前谢前辈也明确给出我暗示了” “谢前辈如何说?” 澹台清音急切询问。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机会听谢前辈弹琴,向谢前辈请教。 只要谢前辈能给出暗示,那证明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谢前辈说..” 梵音圣主瞥了脚下的林凡一眼,道:“她不想再看到此人,希望其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林凡的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惊恐和绝望之色,刚想开口,却被梵音圣主随手点住,不能动弹。 “放心。” 梵音圣主居高临下,淡淡说道:“你在谢前辈的眼中就如蝼蚁一般渺小,谢前辈可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谢前辈这么说,指的自然是你背后的林家。 从今以后” 梵音圣主一字一句开口道:“南境修真界,再无林家!” 林凡眼睛瞬间睁大,眼中流露出比死亡还要痛苦绝望的色彩,还有无比的懊恼和悔恨。 一旁的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听的则是心神震动,惊愕难言。 梵音圣主看了两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现在去一趟铜雀城,很快回来。” 说完,他大袖一挥,带着林凡消失在房间之内。 澹台清音还是满怀忐忑,俏脸上挂满担忧和烦恼,坐立难安。 烛照真人却是神色复杂,心中暗叹:一言决定一个修真家族的存亡,也只有梵音圣主这样的圣主级人物才有实力有资格做到了,可怜林家,刚刚春风得意,便又坠入深渊. 铜雀城。 偌大的仙城之上,飞舟如织,遁光如雨。 这些,全都是前来拜会铜雀城林家的修士,每日都是络绎不绝。 自从得到神鸟凤凰眷顾之后,林家的气运便如烈火烹油,炽烈高涨,而前来拾柴附会之人,也是越来越多,使其声势更是一日胜过一日。 此时,林家大堂之内,一位身披华袍的中年俊朗男子端坐高堂之上,面带微笑,与底下的众多修士谈天说地,觥筹交错。 厅堂内的案桌上摆满了各种仙珍美味,美酒佳肴,都是世俗帝王都无法享受到的东西。 面容姣好的侍女端着酒壶来回走动,一片歌舞升平的仙家气派。 而这样的盛宴,在林家还设有许多桌,这只不过是规格最高的一桌,能进入这个厅堂之内的人物,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初期。 “林老祖修为突破扶摇境后期,寿延五千载,假以时日,再做突破晋升洞虚也是轻轻松松。 林家后辈中又出了如林凡公子这般的天纵之才,二百岁不到就晋升扶摇境,真可谓是青黄相接,气运鼎盛。 再过个数千年,林家氏族怕是要改称林氏圣地了!” 一名修士大声赞叹道。 旁边的修士也纷纷附和:“就是,林家有神鸟凤凰的庇佑,成为圣地必然是指日可待。据我所知,现在修真界的那些晚辈修士最喜欢的就是跟林家子弟一同外出探险历练了。 只要能组上一名林家之人,不管是何修为境界,历练必定是一帆风顺,奇遇连连,真当是羡煞旁人啊。” 端坐主座上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似乎颇为享受着一片恭维奉承的话。 忽然有人开口道:“林老祖,有件事确实要与你商量。最近有个赤霞山发现一个上古洞府即将开启,不知到时候可否带我们前往一探,也好让我们沾沾你们林家的气运” 中年男人神色微微一动,随口问道:“是何上古洞府?” 那人回道:“据说,好像是某位上古剑仙的洞府。” 此人话刚说出口,喧闹的大堂立刻诡异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交谈,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眸也纷纷亮起。 上古剑仙的洞府?! 这可比一般的上古仙人洞府要珍惜难得的多了。 剑修,在修真界一直都是最强战斗力的代名词。 修炼有成的剑修,一个人打同阶几个人轻轻松松。 剑修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剑仙了。 剑修飞升成仙,比寻常修士要难上十倍不止。 所以听到这洞府乃上古剑仙所留,主座上的林家老祖脸上也露出心动之色。 “.〃好说,到时候有意的道友与我林家修士一同前往便是。” 林家老祖笑呵呵地点头应下,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才能在那洞府中独得最多的好处。 说出上古剑仙洞府的修士心满意足笑呵呵的坐下了,厅堂内重新恢复了和谐热闹的氛围,但一个个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了。 有人随口发问:“老祖,你们林家的不世天骄林凡林公子怎么不在?让他出来与大家认识一番也好啊” 林家老祖微微一笑,随口解释道:“林凡最近得了一个机缘,现在正去那碰碰运气呢” “又有机缘?!” 场中顿时响起阵阵惊叹之声。 “林凡公子当真是气运滔天,晋升扶摇之后还是如此奇遇不断!” “真是羡煞我等。” 林家老祖听着这些惊叹羡慕的话也心情舒坦,此次林凡前往大夏寻找神鸟踪迹便是他特地指派的。 换给神鸟的那半根梧桐枝受到过他们林家千年的香火供奉,林家自有感应搜寻的秘术,这个小手段即便是神鸟凤凰也不一定能猜到。 而林凡若是能再次碰到那神鸟,便算是第二次有缘之人,若是能取得神鸟的认可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可再多从神鸟身上获得一些冥冥之中的气运,荫蔽林家。 可谓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林家老祖正得意地想着,忽然神色一变,感觉有一道无比恐怖无比可怕的气势从天而降,瞬间笼罩整个铜雀城。 厅堂内的扶摇修士们瞬间全都停下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是谁?! 是哪一位大人物降临铜雀城了?!—— 林家老祖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大厅之内。 那些原本正在觥筹交错的修士们也急忙纷纷跟上。 林家老祖出现在铜雀城上空,定眼望去,只见一个虚空中一道修长清癯的人影慢慢浮现。 他还未看清人影的相貌,就见一团黑影向他飞来。 林家老祖下意识接住,却是一个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英俊青年,正冲他低低喊出一句:“老..老祖。” “林凡?!” 林家老祖神色大惊,连忙查看林凡的身体,却发现其并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只是像受到过无比巨大的打击一样,道心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林家老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怒火,林凡是他林家资质修为最为出色的后辈,又沾染过神鸟凤凰的气运,前途无量,一直都被他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如今道心接近崩溃,修为甚至有倒退的迹象,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但感受到天空中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林家老祖却只能将内心的怒火强行压下。 他堂堂扶摇后期的修为,在这人的威压下也止不住瑟瑟发抖,此人的至少是洞虚境的大修士,甚至.渡劫境大能! 林家老祖深吸一口气,对那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礼,沉声问道:“林凡何处得罪触怒了阁下,竟下赐重手,毁他根基?” 那中年男人淡淡开口道:“那你可是误会了,本座连他的一根小指头都没动过。” “什么?” 林家老祖一愣,低头看向林凡,却见林凡面如死灰,满脸苦涩地说道:“老祖,和梵音圣主前辈没有关系,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林家!” 说着,林凡无比羞愧地垂下了头。 “梵音圣主?!” 林家老祖心头狠狠一跳,围观的众多修士更是惊呼出口。 “梵音圣主!来人竟然是梵音圣主?!” “嘶嘶——” “这林家少主该不会是得罪了梵音圣主吧?!” “那可有热闹瞧了。” 林家老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知梵音圣主驾到,未出远迎,实在失礼。不知林凡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惹得圣主此番前来。 如果他无意冲撞到圣主,我林家必定替他赔礼道歉,并向圣主做出补偿!” 梵音圣主却摇摇头,淡淡道:“他未冲撞本座,而是冲撞到另一位存在。此次也并不是本座要找你们的林家的麻烦,而是代替那一位存在前来的” 另一位存在?! 林家老祖眨眨眼睛,有些愣神。 还有什么存在,能让梵音圣主如此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那圣主可否透露那位的信息,我带林凡亲自上门向其赔礼道歉” 林家老祖不死心,继续试探着询问道。 却见梵音圣主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那一位,你不配见,你也赔不起。” “轰——” 场中无数修士顿时哗然一片。 林家老祖更是呆立当场。 你不配见,你也赔不起! 梵音圣主的话宛如天雷一般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连扶摇后期的林家老祖都没资格拜见,更是让高高在上的梵音圣主甘做其手口,亲自前来找林家的麻烦。 “也不妨告诉你,本座这次来找你们林家的麻烦,目的正是为了向那一位赔礼道歉,毕竟林家竖子冲撞到那一位也有我的失职之错。” 梵音圣主接着开口。 满场的修士听到这话更是心神剧震。 连梵音圣主都要向那人赔礼道歉,究竟是何等人物才有这个能力啊.. 梵音圣主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一位有言,从此以后,不想再在南境修真界看到你们林家的存在。 当然,本座也不会做那赶尽杀绝、徒增杀孽之事。 今日你们林家人只需听我一曲琴声,再散去门庭即可。” “嘶嘶——” 场中所有修士听到梵音圣主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转头看向林家老祖,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散去门庭,梵音圣主..哦不,应该是那一位的意思,是要将林家彻底连根拔起,不复存在啊。 有机灵的人已经悄悄后退,试图远离林家,唯恐做那被殃及的池鱼了。 “不不可能!” 呆愣的林家老祖忽然暴起,神色狰狞地大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们林家要收这无妄之灾,我不服!” 林家老祖确实不服,他林家正是气运鼎盛,蒸蒸日上,春风得意之时,即将大战一番拳脚,凭什么莫名其妙就冒出一个天大人物,要他们林家从此消亡! 他不服! 哪怕是面对梵音圣主,他也不服! 但梵音圣主只是随意扫了林家老祖一眼,后者便如遭重击,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从半空中落下来,口中鲜血狂喷。 扶摇后期和洞虚巅峰相比,实在是太弱小了。 林家老祖面色狰狞,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冲梵音圣主大吼道:“梵音圣主,你莫要忘了,我林家可是得到神鸟庇佑的,你和你身后之人今日毁我林家,难道不怕神鸟报复,气运反噬吗?” 神鸟凤凰! 最后一张底牌! 林家老祖死死盯着梵音圣主,他在赌!赌梵音圣主不敢出手! 如梵音圣主这般接近飞升上界的人物,最怕的就是自身气运受损,纠缠因果,否则渡劫之时天劫将比寻常要凶猛数倍不止。 而梵音圣主背后那位,修为当比他更接近渡劫,也应当更怕这点才是。 可惜,林家老祖赌输了. 梵音圣主冷笑一声,淡淡开口道:“你倒是厚颜无耻,还敢提神鸟凤凰之事。 你可知神鸟凤凰为何下界? 若不是那位大人,你们林家哪来的机会用出那半根梧桐枝?哪来今日的风光? 你们林家今日的气运,你门突破的修为..都是那位大人给的,你们不知感恩珍惜,却还贪得无厌,那位大人屡次警告你们还不知悔改。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古剑仙洞府 “今日我便告诉你” 梵音圣主盯着林家老祖,语气森然,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位大人能给你们这一切,也能随时收回去。” 梵音圣主的话宛如天雷一般在天空中滚滚而过,场下所有修士,包括林家老祖在内,全都傻傻愣住。 林家能有现在的辉煌,全都是因为神鸟凤凰的垂青,这也是他们最引以为豪,最让人羡慕的地方,林家甚至将族徽都改成了凤凰的标志。 可现在梵音圣主竟然告诉他们,他们赖以为保护神的神鸟凤凰,就是那位大人物召唤下界的,他们林家完全是沾了对方的光?! 这个无比震撼的消息冲击着所有的内心,让他们心神震撼。 此时所有人满心满脑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激荡。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引得神鸟凤凰下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让梵音圣主尊呼“大人”?! 到底什么人?! 什么样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啊?! “不是林家之人,速速离开;林家修士若离开此地半步,莫怪本座心狠手辣!” 一声冷哼声在天空滚过,所有人为之惊醒。 然后那些外来的修士跟疯了一样向四面八方遁去,拼命想要离林家远一些。 林家老祖看着天空中的梵音圣主拿出一面古琴,于虚空中盘膝坐下。 顿时面如死灰,转头看着四散逃走的修士,就在一刻钟之前,这些人还坐在自己下首满面笑容地恭维着自己,现在却跟躲瘟疫一般躲避着他们林家。 林家老祖终于惨然一笑,低低呢喃道:“林家,完了。” 在他身前,林凡以头抢地,痛哭流涕。 “老祖,是我的错,我是林家的罪人,我罪该万死!”.—— 翌日,梵音圣地梵音圣主堵上铜雀城林家门口,一曲琴音将林家数万修士震得吐血重伤、修为倒退之事轰动整个南境修真界。 铜雀城林家自从得到神鸟凤凰眷顾之后,一直南境修真界声名最大,声势最足的修真家族。 无数修士想方设法的想要抱上林家大腿,欲乘其之势,沾其气运,此事一出,顿时震惊无数人。 后据亲历此事的修士描述,林家应是得罪了一位极为神秘、来头~极大的大人物。 就连梵音圣主都要尊称其“大人”,找上林家也只是为其泄愤赔罪。 据说连让庇佑林家的那只神鸟凤凰,也是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召唤下界的,正是因为林家少主鲁莽无知,冲撞了这位大人物,此人一怒之下才收回林家的神鸟庇佑,且令梵音圣主前往惩戒。 想起林家从得神鸟垂青一飞冲天,风光无限,再到门庭崩塌,人去楼空,只不过用了短短数个月的时间。 一个鼎盛家族的兴衰存亡,完全在某个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无数修士不由为之唏嘘感叹,同时也纷纷猜测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根本无人知晓,除非有人有胆量亲自去问问梵音圣主。 这件大事也随着林家上下在南境消声觅迹而渐渐平息下来。 然后,又有一件大事发生。 赤霞山惊现上古剑仙洞府,剑气纵横肆虐赤霞山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异象惊人。 一时之间,无数修士纷纷赶往赤霞山,都是抱着去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好运得到上古剑仙传承的念头 一处风景奇秀的群山,两道人影慢慢从山上走下来。 这是两个极为年轻的青年,看着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左边一人穿一身道袍,相貌俊美,眼神灵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眉宇间似乎蕴藏着看穿一切的灵慧之光。 另一人则面容坚毅,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着一身灰袍,身背一柄连鞘长剑,而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如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剑一般凌厉锋锐。 “这法华剑宗还号称是剑仙传承,方圆万里之内的最强剑宗,堂堂扶摇后期的宗门老祖,竟然连我这个扶摇初期的一剑都接不下来。 真是无趣。” 灰袍青年冷冷哼了一声,心情似乎颇为不悦。 旁边的道袍青年笑着道:“你之剑法造诣,即便是在中州,同阶之内也鲜有人能接下你三剑以上,这里是南境,要求别这么高好不好?” 灰袍青年瞥他一眼,开口道:“早知道南境修真界如此无趣,当初你再怎么死拉硬拽,苦苦哀求我我也不会来。” 道袍青年一脸无奈,“老兄,我们来南境才半个月,我就已经陪你挑翻十几个宗门了,你还想要怎样有趣?” 灰袍青年淡淡开口:“没有让我感兴趣的剑道,就是无趣。” 道袍青年一时语结,气得重重跺了跺脚。 忽然,道袍青年眼前一亮,开口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肯定会感兴趣,想不想听听?” 灰袍青年回道:“与剑有关的你可以说来听听,要是与剑无关,那就闭嘴省些口舌吧。” 道袍青年笑嘻嘻地说道:“正是与剑有关..我前两天听闻,南境赤霞山有上古剑仙洞府即将开启,你不想过去瞧瞧?” 灰袍青年神色一动,询问道:“南境出过什么有名的剑仙吗?” 道袍青年回道:“你忘了,青冥剑仙就是南境之人,那可是与我无生道宫的无生大帝,你们无量剑宗的白河剑仙齐名的人物,当初在中州也是留下过不少传说的.. 我猜,这洞府十有八九便是青冥剑仙所留。” “青冥剑仙..” 灰袍青年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眸一点点亮起,“据师尊所言,当初白河祖师就曾感叹,恨不能与青冥生在一个时代.青冥剑仙的洞府,必须要去看看!” 道袍青年快活地拍拍手掌,笑道:“你看,这次的南境之行不就变得有趣了吗。” 灰袍青年忽然转头看了道袍青年一眼,疑惑道:“你别忘了你这次来南境是做什么的,天天不办正经事,陪我四处游荡,现在又怂恿我去那上古剑仙的洞府,真不怕事情办砸了你们掌门责罚你?” 道袍青年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好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玩的尽兴再回去。我这次要来寻的玄机棋盘虽然比不上我们掌门手里的那块玄天棋盘,但也是伪仙器级的法宝。 法宝在那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掉,难不成还会有人路过顺手把它给砸了吗?呵呵 回头再去寻它,不急不急。” 灰袍青年见道袍青年这个态度,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有些兴奋地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赤霞山!” ············· 说完,直接架起一道遁光朝东边天际飞去。 剩下的道袍青年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气得跳脚。 “钟神秀你这个白痴,赤霞山不在那边,你飞错方向了” 万宝阁。 鱼玄机急匆匆地跑进厅堂,看到堂中正静静品茶的鱼灵册眼前一亮,快速几步走到鱼灵册面前,说道:“二叔,赤霞山有上古剑仙洞府出世的消息你听闻否?” 鱼灵册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你别告诉我你想去。” 鱼玄机笑容灿烂,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二叔神机妙算,一眼就算出我心中所想,定是天机神算之术又有精进了。” 鱼灵册老脸一红,羞恼道:“再拿那件事调侃于我,小心我现在就让你爹将你禁足。” 鱼玄机吐吐舌头,顿时不敢说话了。 鱼灵册皱眉道:“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想着去那种未知凶险的地方碰碰运气的,要么是深陷瓶颈,寿元将近之人,要么就是资源传承匮乏的中底层宗门修士或是散修。 你是寿元将近了还是我万宝阁没有上等功法和大把资源给你修炼了? 不许去,否则我禁你足。” 鱼玄机委屈道:“二叔,上次无生大帝洞府开启你都让我去呢,为什么这次不行?” 鱼灵册淡淡道:“那次和这次能一样吗?无生大帝以棋入道,品性温和,留下的洞府传承考验即便通不过,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这次是上古剑仙的洞府,剑主杀,剑修杀性最大,更何况是剑仙。 一不小心,说不准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里面了。” 鱼玄机不满道:“我自然会带足法宝,保护好自己的小命。而且,我想去也不是为了什么上古剑仙传承,而是想着看看能不能给谢前辈多搜罗些上古仙玉来 用灵石买来的仙玉毕竟少,而且不够诚意,拿命搏来的上古仙玉献给谢前辈,才显得我们万宝阁对谢前辈有多忠心爱戴嘛。 二叔你之前不还说过要做谢前辈棋盘中份量最重的那颗棋子吗,现在却又不支持我哼..” 听到鱼玄机的话,鱼灵册为之一愣,然后神色动了动. 看到鱼灵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鱼玄机眼眸一亮,连忙道:“二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鱼灵册却是摇摇头,皱眉道:“我是在想,这赤霞山的上古剑仙洞府,是不是也是谢前辈棋局中的一部分?” 鱼玄机愣了一下,这还真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谢前辈刚刚让梵音圣主破灭了林家,上古剑仙洞府就突然现世,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鱼灵册自言自语地说道。 梵音圣主为向某位大人物赔罪,一曲琴音覆灭林家的是南境兼知,在修缘小店见过梵音圣主的鱼玄机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梵音圣主口中的那位大人肯定就是谢前辈。 不过 “二叔,这两件事有什么巧合之处?” 鱼玄机有点琢磨不透。 鱼灵册回道:“我只能看出时间点上的巧合,两者之间具体有什么关联,大概只有谢前辈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我现在有八分把握可以确定,上古剑仙洞府出世必然是谢前辈的手笔。 似谢前辈这样的大能,以苍天为棋盘,万物为棋子,随手拨弄,便可搅动风云。” 鱼灵册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和崇仰之色,赞叹道:“谢前辈的境界之高,真是让我等凡人叹为观止。” 鱼玄机听鱼灵册这么一说,仔细琢磨确实感觉这两件事的发生中间存在着千丝万缕又捉摸不透的联系,心中已经跟着鱼灵册信了八分,然后忍不住开口道:“那二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去赤霞山?” 鱼灵册思索一番,说道:“既然是谢前辈布下的棋子,那我们该不该去,还是得看谢前辈的意思。” “二叔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问谢前辈?” “嗯。” 鱼灵册点点头,嘱咐道:“注意询问的方式,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来了啊..进来说话。” 谢怜打开门意外看到竟然是鱼玄机,忙招呼她进来。 “打扰前辈了” 鱼玄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谢怜毕恭毕敬,让谢怜对她更多几分欣赏。 “可是上次的那幅画出了什么问题?” 谢怜随口询问。 鱼玄机连忙回道:“不不不,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再感谢前辈上次的赐画之恩。家中长辈特地嘱咐我,务必要让前辈您手下” 说着,又递上一个储物手镯。 谢怜愣了一下。 这鱼玄机未免也太客气了吧,还送灵石?! 随手拿起储物手镯一看,里面果然是数十块她所熟悉的“灵石”。 想了想,看来是鱼玄机将画买回去后,她家里的长辈看了也很喜欢,所以又派她送来谢礼。 她也不想跟鱼玄机客气,,索性收下了。 看到谢怜将储物手镯收下,鱼玄机心中顿时一喜。 储物手镯中是这段时间万宝阁又收罗来的一些上古仙玉,本就要献给谢前辈的。 不过她刚刚话语里着重强调了是家中长辈派她来的,意思这次不仅仅只是代表她鱼玄机一人,而是整个万宝阁。 前辈将仙玉收下了,也意味着前辈接受万宝阁的效忠,认可万宝阁归于她的麾下。 想到这里,鱼玄机的心情也立刻轻松起来,直接开口道:“前辈,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谢怜说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最近赤霞山有上古剑仙洞府开启,晚辈想去历练历练,但那地方实在凶险,唯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想来问问前辈您的意思?” 鱼玄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怜的表情神态。 如果谢前辈让她去,那证明愿意万宝阁加入其中,万宝阁作为棋子的份量也增加了 如果谢前辈不允许她去,那就是不想让万宝阁横插一脚,搅乱她的谋划,她们万宝阁自然老老实实不去掺和。 全看谢前辈的态度。 谢怜瞥了鱼玄机一眼,看出她眼中的紧张、忐忑还有期待。 当下摇摇头,说道:“下次有什么事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我再送你一幅字画便是!” 说着,径直朝内堂走去。 鱼玄机愣在当场,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她听清了,谢前辈说要再送她一幅字画。 那意思就是准许她去了?还主动送一幅字画助她此次之行? 鱼玄机心中一下子升起无比的喜悦和激动,忍不住兴奋地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 这边,谢怜已然摆好文房四宝。 “上次求的是画,这次必然是求字了” 谢怜拿起手边毛笔,思索道:“那该送什么字才好呢?” “鱼玄机刚刚说的好像是上古剑仙的洞府吧,是在暗示我想求一幅和剑有关的字?哎不管了,就写那句话吧..” 想着,谢怜落笔,快速写下—— “一剑霜寒十四州。”.—— 赤霞山。 以赤霞山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剑气冲霄,清朗无云。 赤霞山顶有青朦朦的剑光夺目耀眼,隐约可见一道虚幻的通天剑影。 赤霞山下,众多修士望着山顶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火热之色,任谁都能看得出,传说中的上古剑仙传承就存在于山顶的那道青色剑影当。 想要取宝,首先就要上山。 但从山脚到山顶这短短数千丈的距离,若是平时,金丹修士驾起遁光转眼就到了,可现如今哪怕是元婴修士拼尽全力也是举步维艰。 整座赤霞山都被恐怖的剑气笼罩着,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无形的剑气,山中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石,也全都被剑意所侵染,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夺人的锋芒之气。 一名元婴境界修士驾驭遁光艰难地向山顶攀爬着,他没走一步,身上的法袍就撕裂出几道口子。 随着不断往上,身上的口子也越来越多,法袍很快变得破破烂烂,甚至渗出血迹。 终于,他无奈地停下脚步,从山上退了下来。 “这剑气和剑意实在太可怕了,我堂堂元婴中期的实力,竟然连四分之一的路程都走不到..” 修士重重叹了口气,望着山顶的方向,满脸的不甘。 显然有这个遭遇和感受的不止他一个,不少修士都同感道。 “我元婴后期的修为,也走不到三分之一。” “这剑仙洞府的传承考验实在太难,如若没有远超同侪的剑道造诣,不是剑修,元婴境甚至化神境都没有半点希望,或许只有大乘、扶摇境老祖才可能夺取传承了” 从山下可以清晰看到,在接近山顶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两道醒目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往上。 这两人身上都散发出让元婴修士元婴震颤的可怕气息。 大乘老祖! 可即便是大乘境修士,在接近山顶近三分之一位置的时候也变得举步维艰,速度慢如龟爬。 “这剑气和剑意,越接近山顶越恐怖,山顶三分之一处就已经让大乘老祖举步维艰,真正站在山顶,那压力.真是无法想象!” 修士们正感慨议论着,两道遁光在山脚落下,其中显露出两道年轻俊秀的身影来。 两人面容年轻,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周围众多修士为之一震,纷纷退开几步。 “扶摇境!” “如此年轻的扶摇境修士?!我们南境何时出了这般才情惊艳的天骄了?还是两个!”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风采似乎比之前那位号称南境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林家少主还要更胜一筹!” 修士们惊呼阵阵,两名青年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看向山顶。 “青光剑影,应是青冥剑仙的青冥剑无疑了!” 道袍青年江奕笃定地说道。 灰袍青年钟神秀从一落地眼睛便绽放出道道神采,江奕话还未说完,他便一迈步化作遁光朝山顶冲去。 “哎!等等我!” 江奕轻唤一声,连忙拔腿跟上。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如流星赶月一般向山上冲去。 有修士开口道:“扶摇初期,大概到了山腰,就不得不折返了”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睁大,表情跟见鬼一样,惊呼出口。 “我靠,怎么这么快?!” 其余修士们也看呆了。 只见这两道遁光进入剑气密布的赤霞山之后宛入如无人之地,一口气直接从山脚冲上了山腰,瞬息间就破了刚刚那名修士所预测的极限。 等过了山腰,遁光速度才慢慢减缓,却依旧不慢,一直向上,甚至很快将要逼近两名扶摇境修士的位置。 “嘶嘶——” 山下修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无比。 “这两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妖孽,这实力,怕是一般的扶摇后期都比不上吧!” “太恐怖了!” 修士们正议论间,一艘华美飞舟从天际而来,缓缓落下。 有修士一眼便认出:“这是万宝阁的飞舟!万宝阁也有人来了?” 飞舟上走下一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年轻公子,手拿一柄折扇,面带微笑,着实引人注目。 “原来是万宝阁少主鱼玄机!” “万宝阁法宝无数,资源无数,竟然还要来这上古剑仙洞府横插一脚.” “无妨,鱼玄机虽然聪慧过人,但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绝无可能取到传承,很快便会知难而退的..” 一名修士安慰着说到。 鱼玄机似乎信心满满的样子,看了一眼赤霞山全貌,便独自一人向山顶飞去。 她的速度并不快,进入赤霞山范围很快便慢下来,然后在山腰以下的位置便已经举步维艰了。 “看吧,正如我所说.” 之前料定鱼玄机很快受挫的那名修士笑着开口,一副“早就猜到会这样”的表情。 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这” 不少修士也愣住了。 只见鱼玄机身上亮起一层宝光,然后是二层、三层、四层. 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层,整个人几乎被法宝之光给罩成了一个大鸡蛋。 然后她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瓶瓶的丹药,每一颗都灵气盎然,有的甚至有丹霞呈现。 不要钱的往嘴巴里丢去,紧接着猛地向上一冲。 “劈里啪啦..” 法宝光罩和虚空中无处不在的剑气剑意摩擦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还有火花迸出。 而鱼玄机却毫不在意地一直往上,光罩很快被削弱,然后她又重新拿出一件又一件法宝加持在身上,法力不够了,就嗑药 不知不觉,竟然也轻轻松松过了山腰,直奔前方四道人影而去。 “啊” 山脚的修士们都看傻了,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的,表情呆滞。 忽然猛地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她的法宝和丹药都是不要钱的吗?这般挥霍!” “身为万宝阁少主还跟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散修来抢资源,简直是不当人!” “有钱人不得好死!” 山脚下的修士们满眼羡慕嫉妒地望着山上最为醒目的四个身影。 其中有大乘老怪,扶摇天骄,还有浑身是宝的有钱仙二代. 不管是用何种方式登山,都是他们羡慕不来的,只是不知道到底何人能最终到达山顶得到传承。.—— “这青冥剑仙不愧是连白河师祖都要推崇万分的人物,他的剑道,完全可以和我无量剑宗的无量剑道相抗衡,相媲美. 如果我能得到青冥剑仙的剑道传承,将两种剑法融为一体,剑道造诣必能再上一层楼!” 钟神秀眸光灼灼,原本背在背后的长剑已经出鞘,悬停在他身侧,激发出万千剑气,与虚空中的无形剑气相抗衡,助他在恐怖的剑狱当中乘风破浪。 “哎哎.” 追在他身后的江奕唤了两声,见钟神秀充耳不闻,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停下了脚步。 “累死了,算了,不上去了” 江奕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似乎是准备休息休息。 忽然在这时候,一个发光的大鸡蛋从他身边缓慢超过。 江奕吓了一跳,等他看清发光鸡蛋壳的人,表情顿时一呆,喃喃感叹: “好家伙,这是废了多少法宝啊” 江奕忽然眼前一亮,站起来继续架起遁光追上去,冲鸡蛋壳内的人影轻唤一声:“这位小兄弟” 发光鸡蛋壳内人转过身来,轻轻哼了一声。 江奕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原来是位姑娘啊” 不过他还是主动追上去,与鱼玄机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搭讪道:“这位姑娘,你这种抵御剑气的方式我倒是头一回见” 鱼玄机也不理他,周身环绕着一圈各式各样的法宝,这些法宝将她护在其中,散发出朦朦的灵光,又快速暗淡下去。 等一件法宝上的灵光消磨殆尽,鱼玄机便从储物手镯中掏出一件新的替换上去,同时不断吃着各种补充灵力的丹药,如此循环往复。 饶是江奕身为中州无生道宫的天骄之子,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挥霍法宝灵器。 看着那些灵性受损的法宝,还有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鱼玄机,江奕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时候,前方的钟神秀已经无比接近那两道扶摇境修为的身影。 这两位大乘修士全都盘膝坐在距离山顶大概一百米左右的虚空,脸色苍白,一副消耗过甚的模样,正在默默回复灵力。 钟神秀的气息引得两人睁开眼睛转头望去,看到钟神秀的修为,两人明显吃了一惊,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扶摇初期竟然能走到这?!哪来的天骄之子!” 钟神秀周身剑光环绕,眼中似乎只有山顶这个目标,眼看着就要超越两名扶摇修士,直冲山顶。 这两名扶摇修士脸上却全都露出轻蔑之色,冷笑道:“不知死活。” “轰——” 钟神秀的身影刚刚越过两名扶摇修士,前方的虚空便突然出现惊人的异象。 无数青朦朦的剑光像怒潮一般涌现出来,在虚空中形成一道无匹的青色巨浪。 钟神秀的身影一下子被青色巨浪给拍飞,倒退回去。 “以我们的位置为界限,前面的剑气强度比之前恐怖了数十倍不止,莫说区区扶摇初期,就算是扶摇中期扶摇后期都不一定能穿过,真当是不知死活” 一名扶摇修士开口说道。 山脚下的修士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纷纷感慨:“这剑气太恐怖了,若是我在其中,怕是一瞬间就会被搅成粉末..” “此人的才情真当惊艳绝伦,区区扶摇初期就能达到扶摇境修士的极限,简直恐怖!” “而且还是一名剑修,真不知是何处冒出来的天骄之辈。” 鱼玄机也被钟神秀的受挫吸引去目光,不过眼中很快露出一丝窃喜,身下的速度加快起来,一件一件法宝换得更勤快了。 “可以,这精彩绝伦的剑道,真是让我兴奋啊” 钟神秀在虚空中稳住身形,慢慢拭去嘴角的血迹,一双眸子当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他上前一步,又到了分界点的位置,似乎是准备再度尝试。 两名扶摇修士微微摇头,对他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颇为不屑。 山脚下的修士们也纷纷表示并不看好,只有江奕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丝莫名的笑容。 “呼——” 钟神秀站在分界线处深吸一口气,身侧长剑嗡嗡作响,身上渐渐升腾出一道惊人的剑意。 无数白色剑光从他身体内绽放出来,在虚空中形成一道洪流,裹挟着他的身体向山顶方向直冲而去。 “白水滔滔,荡尽天下!” 伴随着钟神秀的一声低喝,白色洪流和青色巨浪碰撞在一起。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下一瞬,两名扶摇修士,还有山脚下的无数围观修士,全都睁大了眼睛,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声。 “这不可能!” 只见钟神秀身绕白河,破开青色巨浪,在虚空中一步步踏浪而行。 他的剑意几乎被催发到了极致,整个人宛如天上的骄阳一般,光芒万丈。 青色巨浪在白色剑河的推进下一点点崩解,重新化作一道道青色剑光。 这些剑光在半空中轻鸣,嗡嗡作响,对钟神秀表现出欢迎、欣赏的意思。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青色剑光遇到了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惺惺相惜! 而钟神秀也如入无人之境,散发着灼灼神光,畅通无阻地一步步向山顶走去。 “.〃嘶嘶——” 场中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两名扶摇修士脸上也露出震撼莫名的神色来。 “此人到底是何人,年纪轻轻,剑道造诣竟如此惊人,连上古剑仙留下的剑光也要对他夹道欢迎。” “太可怕了,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和此人比起来,当初那位林家少主简直不值一提。” “当真是惊才绝艳!” 阵阵的惊叹声在赤霞山上下响起。 江奕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脸上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转头对似乎已经被钟神秀表现所惊呆的鱼玄机说道:“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省些法宝,快点放弃吧。 我这位朋友,虽然脾气又臭又硬,像茅坑里的臭石头。 却是天生为剑道而生之人” 江奕无比认真地说道:“这青冥剑仙的传承,整个南境,除了他,再无人有资格有能力取到了。” 这时候,鱼玄机似乎如梦初醒。 她转过头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江奕一眼,江奕一愣。 然后便听鱼玄机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呃? 江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女扮男装的俊秀公子从储物手镯中再次拿出一样东西。 这次却不是法宝,而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字画。 江奕正觉疑惑,鱼玄机已然将字画置于头顶,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神情慢慢打开。 下一刻,一道道灿若银河的剑光便从字画当中喷涌而出。 只是一刹那,笼罩整座赤霞山的青冥剑域便轰然告破。 一道无比高绝恐怖的剑意出现在赤霞山上空,银色的剑光如龙,光芒遮掩了天上的太阳。 虚空中缓缓出现一个个铁笔银钩、铿锵如剑的虚幻大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行神如空气如虹,任情任侠尽风流。”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傻傻地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江奕目光呆滞,感受着眼前无上威压和惊天剑意,口中喃喃低语:“这是.什么东西啊” 悬于天空二十八个大字,每一个字中都仿佛蕴含着无上剑道,其中散发出丝丝道韵遍布整个天穹。 一股无形惊天剑意横贯在天地之间,通天彻地。 和这道剑意比起来,赤霞山山顶的青色剑影仿佛也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赤霞山上下众多修士感受着天空中的剑意,道心止不住的震颤。 上古剑仙所留下的剑气和剑意是让他们感觉到可怕和恐怖,而此刻的这道剑意则是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浑身上下、由里至外,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像是被锋锐的剑芒所抵着,寒气宛如泉水一般从心底喷涌出来。 就好像蚍蜉看到参天巨木,游鱼见到了汪洋,凡人亲眼目睹天上的真龙. 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内心的震撼。 这时候,赤霞山上下忽然响起阵阵的剑鸣之声,越来越大。 紧接着,赤霞山上腾跃起无数道青色剑光,全都微微颤抖着,向天空中的那二十八个虚幻大字,还有虚空中的无形剑意 低头,俯首。 众多修士顿时睁大了眼睛。 如果说之前青色剑光面对钟神秀的白色剑光是夹道欢迎,如同见到一位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表现出惺惺相惜的意思。 那么此刻 青色剑光对二十八个大字中所蕴含的剑道表现出来则是,俯首称臣的膜拜之意。 就仿佛,流落在外的臣子终于有朝一日得见自己的君王!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剑光当中流转出丝丝喜悦和激动。 “嘶嘶——” 众多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瞬间全都汇聚到一个人身上。 鱼玄机。 准确的说,应该是鱼玄机手中高举的那副看似平平无奇的字帖上。 这幅字帖,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能写出这样一幅蕴含能让上古剑仙剑意都俯首称臣的无上剑道的人物,本身的剑道造诣又该是有多么的惊天动地啊?! 所有修士都深深震撼。 此时的钟神秀也同样无比的震撼。 在字帖展开的瞬间,他就彻底失去了对自己周身那些白色剑光的掌控之权。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剑光和青色剑光一起向那字帖中所蕴含的剑意拱卫,朝拜。 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剑光? 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钟神秀此时一点也不在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天空中正逐渐消散的那二十八个虚幻大字上。 那每一个字中所蕴含着无比高深艰涩的剑法道韵。 面对青冥剑仙的剑道,钟神秀感觉兴奋、有趣、精彩绝伦,想要将其融入自身,成就自己的剑道。 但是面对眼前的剑意,钟神秀心里却只有深深的敬畏和崇仰。 这就好像有一个人立志征服世间所有的高山,但是他征服不了头顶的太阳。 只能仰望,只能膜拜。 钟神秀现在就好比那登山之人,得见日月。 “这” 钟神秀眼神痴迷,望着天空中的虚幻大字喃喃开口:“..便是我苦苦追寻的真正剑道啊。” 和此剑道比起来,什么无量剑道、青冥剑道,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江奕已经完全看傻了。 被无生道宫掌门评价为“钟天地灵慧之光”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头顶天空的二十八个虚幻大字渐渐消失,归于字帖当中,充斥在自己周身的无形剑气也消失了。 无数青色剑光整齐分开,在鱼玄机面前形成一条直通山顶的坦途。 然后,山顶的青色剑意快速缩小,化作一柄小小的青色飞剑。 同时山顶上又升起两个青色光团,光团中分别是一个储物手镯和一个古拙玉简。 三样东西齐齐向鱼玄机飞去,瞬息之间便到了她面前。 主动上门?! 青冥剑仙留下的传承和宝物竟然给某人主动送上门了! 而且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蕴含一丝一毫剑意的普通元婴修士。 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剑修的传承是最为严苛的,如青冥剑仙这般存在的剑修,怕是宁愿自己的剑道传承断绝,也不会随随便便传给某个不修剑法的人吧。 可这种事偏偏发生了。 就好像,它根本不在乎鱼玄机到底是不是合适的传承对象,而是专门为了选她而选她。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是因为鱼玄机手中的那幅字帖。 江奕现在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他才刚刚自信满满地跟人说钟神秀必得剑仙传承,结果转头人家就掏出一幅字帖轻轻松松把传承给收了。 而且很显然,这人手里的字帖要比青冥剑仙的传承更珍贵千倍万倍。 手里都有这种至宝了,还来争什么剑仙传承呢,不是闲的蛋疼吗。 江奕满心郁闷地默默吐槽道。 鱼玄机心里也满是震撼,不过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种场面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是谢前辈的墨宝,要是没有这种效果才奇怪呢。 鱼玄机小心翼翼地先将字帖收好,然后一脸惊喜地朝面前的三样东西抓去。 既然是谢前辈赐她字帖让她来的赤霞山,那她便是为谢前辈取宝,这些东西都是属于谢前辈的。 鱼玄机收了几样东西,瞥了身旁的江奕一眼,略带得意地轻轻哼了一声,臊得江奕俊脸通红。 然后心满意足地摇着折扇,径直向山下飞去。 “休走!” 忽然一声冷喝在场中响起,两道人影蓦然出现在鱼玄机面前。 正是之前的那两名扶摇修士。 两人眸光闪动,紧紧盯着鱼玄机的储物手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火热和贪婪之色。 “剑仙传承你可以带走,但是那幅字帖.留下!” 一名扶摇修士开口说道。 这句话,不由让全场修士为之心头一动。 是啊,瞎子都能看得出,鱼玄机手里的那幅字帖才是真正的无上至宝。 跟那幅字帖比起来,什么上古剑仙传承,狗屁都不是! 如果能得到那份字帖.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变得炽热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无上机缘,堪天造化啊! 鱼玄机扫视全场,面对如此多虎视眈眈的目光,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她微微一笑,直接拿出了那幅字帖。 两名扶摇修士眼眸一缩,几乎忍不住立刻扑上来。 而鱼玄机却冷笑道:“想要这幅字帖?我敢给你们,你们有胆子拿吗?” 呃? 所有人为之一愣,不明白鱼玄机这话什么意思。 鱼玄机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怕是不知道,这幅字帖是谁写的” 修士们忍不住一惊。 他们以为从这字帖盖压上古剑仙传承的无上威势来看,必定是某位超级上古大能留下的至宝。 但听鱼玄机的话中的意思. 字帖主人似乎还存在人间?! 一名扶摇修士立刻沉声问道:“字帖是谁所作?” 鱼玄机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铜雀城林家,你们还没忘了吧。” “嘶嘶——” 顿时,场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两名扶摇修士瞳孔收缩,面露惊骇动容之色,然后深吸一口气,当即向鱼玄机道歉道:“不知阁下是为那位大人办事,多有冒犯,我们这便离开。~” “望阁下无怪。” 说完,两名扶摇修士跟逃一般架起遁光便匆-匆离去了。 剩下的修士则一个个面露恍然之色,眼神震撼。 原来是那一位! 那位让堂堂梵音圣主都要尊呼其为“大人”,为了向其赔罪,一曲崩散林家门庭的大人物! 现在想想,能以一张字帖尽破上古剑仙剑域,使得剑仙传承俯首称臣,乖乖主动相投的人物,怪不得能引得神鸟凤凰下界,让梵音圣主甘愿屈身其下了。 这样的人物,怕不是上界的仙神大能临凡?!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无数修士心神为之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鱼玄机冷笑地扫了场内一圈,乘上飞舟,扬张而去。 赤霞山的修士们也开始陆续离开,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 “那位大人?究竟是哪位大人?” 江奕眉头皱起,冥思苦想,“铜雀城林家又是什么事” 他和钟神秀来到南境之时,铜雀城林家门庭崩散之事已经差不多平息了,所以对这件事并不是很了解。 钟神秀走上前,望着鱼玄机飞舟远去的方向,沉声开口道:“我欲追上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等等,你先别急,让我好好捋捋这位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铜雀城之事江奕不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从别的角度分析字帖主人的身份。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行神如空气如虹,任情任侠尽风流。” 这便是字帖上的那二十八个字,是一首诗。 诗自然是极好,江奕却从诗中品出一些不一样的信息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十四州?! 无论是南境还是中州,从古至今都未有过州郡的划分,更别说十四之数了 我倒是听掌门说起过,上界似乎是以州郡来划分的..” “是啦,能以一张字帖压得青冥剑仙的剑道抬不起头来,也只可能是出自上界的仙神大能” “行神如空气如虹,任情任侠尽风流品这后两句的意思,估计这一位即便是在上界,也是纵横捭阖、睥睨群雄的大佬,大人物!” “呼——” 江奕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是要将心中的诸多震撼和惊骇全都吐出去。 好容易稳住心中的情绪,江奕忍不住感叹道:“南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出了我无生道宫无生祖师,青冥剑仙这些人物,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这样的存在,稍微跺跺脚整个下界都要震动吧,呆在南境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呢 不明白..” 江奕摇摇头。 “你到底陪不陪我一起追赶?!” 钟神秀终于不耐烦起来。 江奕忙道:“追!必须追!” “那就少废话!” 钟神秀哼了一声,直接架起遁光远去。 江奕急急忙忙跟上,嘴上嘀咕道:“这个方向好像和玄机棋盘的方位一样啊倒是挺巧,省得多费腿脚了” 怜月小店。 鱼玄机恭恭敬敬地将三样东西摆在谢怜面前,飞剑、玉简还有一个储物手镯。 “多亏前辈的字帖,晚辈这次才能这么顺利..” 鱼玄机毫不掩饰脸上露出的敬佩和崇仰之色,说道:“这些都是用前辈字帖取回来的东西。” 谢怜看了看鱼玄机,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不用问也知道这次鱼玄机铁定是在修士聚会上用自己的字画大大出了一把风头。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用自己的字帖赢回来的赌注之类的吧。 “这些理应是你的,用不着给我。” ············ 谢怜对鱼玄机说道。 “真的?!” 鱼玄机一阵惊喜。 “当然。” 谢怜点点头,笑道:“反正我也用不上,给我也是浪费。” “多谢前辈!” 鱼玄机满怀欣喜和感激。 这上古剑仙的传承和法宝,对前辈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派不上用场,但对她来说可是极为难得的机缘了。 果然,如前辈这样的大人物,手指缝里稍微掉出点什么零碎来,就足够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受用不尽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赤霞山一事过后,我们万宝阁在前辈心里的份量加重了没有 鱼玄机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还有一事想告知前辈” 鱼玄机想起之前二叔的嘱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谢怜道:“晚辈有事需去中州一趟,怕是要有段时间不能来给前辈请安了。” 万宝大会的日期将至,身为万宝阁少阁主,她不得不一同前往。 “无妨,回来有空再来便是。” 谢怜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蜉蝣山下,江奕和钟神秀两人驾驭遁光慢慢飞来。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天持字帖之人乃南境万宝阁的少阁主鱼玄机,此人在南境的名声还是挺大的,要找她也容易。” 江奕随口说道。 钟神秀哼了一声,“关键不是找持字帖之人,而是作字帖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 江奕苦笑道:“这样的大人物哪里是说找马上就能找到的,难不成就在前面山脚下的哪个小房子里等着我们吗? 这事急不来,需一步步慢慢谋划。 你先陪取了我无生道宫的玄机棋盘,我再陪你去寻那位大人物。” 钟神秀点点头,道:“好.” —— 到了蜉蝣山脚下,江奕和钟神秀两人按下遁光。 “这里竟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宗门..” 江奕嘀咕一句,转头看钟神秀一眼,“你还要不要上去玩玩?” 钟神秀摇摇头,说道:“我现在除了对那位大人的剑道之外,其他的事情,并无兴趣。” “好吧..” 江奕拿出一个罗盘模样的法宝,罗盘时不时会闪过微弱的白光。 “临走前掌门给我截留了一道玄天棋盘的气息,凭借两个棋盘之间的感应,只要我们接近玄机棋盘这罗盘就会发出感应” 江奕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前方颇为热闹的修仙坊市道:“应该就在前面了,估计这会我们无生道宫的至宝正在某个小摊上被人当成废品给摆着呢. 运气好,说不准花上几个灵石就能搞定了。” 江奕笑了笑,与钟神秀一起踏入修仙坊市之内。 他手里拿着罗盘,绕着整个修仙坊市转了一圈,但罗盘的光芒却再也没有亮起过,也未看到有类似玄机棋盘东西的踪影。 “真是奇怪了,应该就在附近的” 江奕盯着手里的罗盘,眉头皱起,一脸的疑惑。 转过头来一看,忽然发现钟神秀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江奕一脸无奈,只能又开始到处搜寻钟神秀的踪迹。 最终,他在一家酒肆门口找到正在愣愣发呆的钟神秀。 “你该不会是肚子饿了吧..” 江奕嘀咕着随手朝钟神秀的肩膀上拍去,却被丝丝凌厉的剑气给刺得触电般快速缩回。 他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钟神秀浑身笼罩在一股莫名的气韵当中,周身无数剑气剑意如同沸水一般快速翻涌起来。 江奕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口。 “顿悟?!” 我靠,难不成是之前受了那位大人物剑道的影响?在这种闹市之中也能顿悟?! 江奕吐槽一句,手中丝毫不慢,打出道道灵光,很快在自己和钟神秀周围布下一道强有力的禁制,为了防止钟神秀顿悟时无意间外泄的剑气剑意影响到周边的凡人和低阶修士。 一波又一波的剑气从钟神秀身上涌现出来,钟神秀身为剑修,实力本就比江奕要强上一线,如今陷入顿悟状态,无意释放的剑气更是可怕。 江奕费尽手段,苦苦支撑,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滚落下来,眼看就要撑不住一咬牙准备要强行将钟神秀给叫醒了。 这时候,所有剑气如雏鸟归巢一般快速缩回钟神秀体内。 钟神秀呆滞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终于醒转过来。 江奕长松一口气,大吐苦水:“大哥,你的剑道又有突破,可把我给害惨了说说吧,要怎么补偿?” 钟神秀却是目泛奇光,盯着江奕用难以抑制的激动语气一字一句说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 江奕眨了眨眼睛,表情一脸懵懂。 钟神秀也不说话,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江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睛瞬间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这这这” 只见面前这个酒肆的招牌上写着“蜉蝣酒肆”四个字,每一个字都看似平平无奇,但仔细琢磨,却能感受到其中似乎有无穷的道韵和妙理流转。 一笔一划间所蕴含的剑道至理,和他们之前在赤霞山领略到的那无上剑道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那位大人所写?!” 江奕心神震动,终于知道钟神秀为何会突然在这闹市当中陷入顿悟。 他这是碰到无上机缘了啊。 “没错,你再看!” 钟神秀眸光灼灼,转身指向前方。 江奕抬眼望去,只见这条坊市小街上,遍布着众多世俗小店,而每一家小店的店名招牌,尽兼如此。 道韵流转,法理横溢。 每一块招牌,都代表着一个无上机缘,却根本无人发现,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宛若神珠蒙尘. 满街仙缘。 那场面.无与伦比的震撼! “嘶嘶——” 江奕倒吸一口凉气,神情骇然,钟神秀却几乎忍不住要仰天长啸。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我钟神秀注定与那位大人,与无上剑道有缘!” 江奕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掏出自己的罗盘。 只见之前还毫无动静的罗盘,此时也在一闪一闪地跳动着白光。 那位大人在附近,玄机棋盘也在附近?! 这么巧? 江奕眨眨眼睛,难不成,玄机棋盘就在那位大人手里?!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而此时钟神秀已经上前一步,走进酒肆,与一位掌柜模样的人交谈起来。 “掌柜,请问你这招牌是出自何人之手?” 掌柜似乎有点惊讶为何有人询问起这事,但见钟神秀和江奕气质不凡,便老老实实回道:“哦,你是说谢姑娘啊,她可是位温婉的女子,大好人” 随着掌柜的描述,钟神秀和江奕眼睛越来越亮。 一个超凡脱俗、游戏人间的隐士高人形象很快在他们心中形成。 “多谢掌柜!” 钟神秀心满意足,拿出一颗灵石丢给掌柜,带着江奕转头便走。 酒肆掌柜看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头一看自己手里亮晶晶的灵石,眼珠子一下瞪大,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口:“极品灵石?!..” 钟神秀和江奕两人一边问路,一边寻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地处。 “怜月小店” 钟神秀看着面前小店招牌上的字迹,眼中神采愈发强盛,无比笃定地说道:“必定是在这里了。” 而江奕也盯着手里的罗盘一脸惊喜。 他刚走到这家小店门口,手里的罗盘就跟抽搐一般疯狂闪动着强烈无比的白光。 玄机棋盘,也在此处!. 狂喜和激动之后便是紧张。 饶是在中州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又出身显赫,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但站在小店门前,也是满心的忐忑。 江奕一面思索一面嘀咕道:“这位大人来头极大,隐居在这种荒僻之地,必然是有她的谋划和打算。 而且从她之前两次行事都让人代劳来看,肯定是不想被人发现或是打扰.. 这位大人既然想当一名凡人,那我们就陪着她演便是,千万不要表露出已经发现她身份的事实。 就当是无意间走到这里,一切随缘即可。” 钟神秀忍不住皱眉,“当她是个凡人?那我如何向她求教剑道?” 江奕回道:“笨,你不会随便找个由头就..就说想跟她学习书法好了。 这位大人的剑道全都融在书法里,你跟她学书法,也跟求教剑道一样了。” 钟神秀点点头,“有道理。” 嘱咐完毕,江奕整整15衣袍,俊俏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紧张,望着眼前的小门,深吸一口气,然后.撺掇钟神秀。 “你上去敲门。” 钟神秀颇为鄙视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恭声喊道: “敢问,店家在家吗?” 两人四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小木门,听到脚步声渐渐响起,心也跟着砰砰越跳越快。 来了,来了。 那位大人来了! 终于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显露出一个飘渺灵美的女子来。 “你们是?..” 见到年轻女子,江奕和钟神秀眼前顿时一亮。 和那位酒肆掌柜描述的一模一样,看样子定是那位大人无疑了。 然后飞快用神识稍稍探查了一下面前的女子。 心神一震,深深从敬佩之意从心中升起。 不愧是从上界下凡的顶级大能,修为隐藏得竟然如此精妙,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晓对方的身份,两人或许真的要将其看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江奕深吸一口气,连忙上前,说道:“店家,我们是..” “前辈,我想跟您学写字!” 江奕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钟神秀已经一脸认真,无比诚恳地开口。 “呃” 看着面前青年一脸错愕的模样,江奕心中捂脸。 这都是什么猪队友啊,要提学习书法的事情你起码得进门,聊上几句,再找个由头顺势提出来嘛,哪有一见面就直接说的。 钟神秀你这个铁憨憨! 虽然心里已经将钟神秀给骂了千百遍,江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有幸得见前辈大作,特地上门来拜访前辈。” 谢怜心中顿时恍然,看了两人一眼,有些好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何人了,先进来再说吧。” 江奕偷偷瞪了钟神秀一眼,这个棒槌,说好装作无意走到此地,结果一开口就把两人给卖了。 现在只希望这位大人不会因为他们的冒昧而不悦了。 满怀忐忑地走进小院,江奕忽然神色一动,悄悄拿出自己的罗盘,发现罗盘上的白光已经亮到极致了。 玄机棋盘就在这里?! 江奕神色一喜,急忙四处搜寻,目光落在脚边不远处某堆东西上,眼神一下子变得呆滞了。 “这便是我要找的玄机棋盘?!” 江奕看到一堆碎块堆在一起,气息和他们无生道宫的玄天棋盘至少有五六成相似。 走近捡起一块碎片稍稍感应,一股残留的澎湃威势震得他身子微微一震。 ------------ 第一百四十章 仙家洞府(为盟主dc001加更) 确定是玄机棋盘无疑了! 可是怎么碎了啊! 亏他前几日还和钟神秀开玩笑,说伪仙器级的玄机棋盘难不成还会长腿逃跑?还会被人路过随手给砸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江奕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玄机棋盘碎片,欲哭无泪。 这让他如何回去和掌门交代啊。 钟神秀悄悄凑过来,小声道:“怎么样,找到你们无生老祖留下的伪仙器没有?” 江奕表情呆愣地瞅了瞅手里的碎块,又瞅瞅角落的一堆碎块,呢喃道:“找到了这不就在这的嘛。” “什么?!” 钟神秀也大吃一惊,但脸上很快露出极为激动和兴奋的神色,说道:“前辈果然厉害,连伪仙器级的法宝都能轻易击碎,这便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无上剑道啊。 一剑破万法,我钟神秀迟早也要如前辈一般,凭手中之剑,生生击碎仙器级法宝!” 钟神秀:“.” 想一拳捶死眼前这个棒槌的心思都有了。 “你们站在那做什么,来这里说话。” 谢怜的声音从后院传过来,两人身子一震,连忙应一声,快步跟上去。 很快到了小院,两人看到院子里的老桃树底下摆着一盘棋局,棋台边有些许茶具置放着。 一个白发黑眸的小女孩坐在棋台边上,身边还缩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看样子,这位大人刚刚是在与人饮茶对弈。 两人走到近前,谢怜笑着招呼两人坐下,“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多谢前辈。” 江奕两人小心恭谨地在桌边坐下来,恭恭敬敬地拿起谢怜推过来的茶杯。 江奕正欲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棋局。 无生道宫传承功法讲究的便是以棋入道,江奕对棋艺也是无比精通,自然对谢怜这样大人物所摆下的棋局感兴趣。 可他一眼扫过台上的棋局,却当场“噗”一声将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愣愣地看着棋局,眼神呆滞,神色恍惚。 只见那棋盘中心,赫然写着“天机”二字。 “天天机棋盘。”. “老祖当初是在梦中受一仙物点化,才生出向道之心的,” “那是一棋盘,一上书天机二字的棋盘,一囊括日月星辰、山川江海、世界万物,以天地为盘,以苍生为子的棋盘” 来时无生道宫掌门对自己所说过的话一句句在江奕脑海中回响,宛如天雷阵阵,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天机棋盘! 竟然是天机棋盘! 难不成真是掌门所说的,那副梦中点化无生祖师的无上仙器棋盘?! 一时之间,江奕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无数思绪,心乱如麻。 钟神秀在一旁也是满心焦急,暗道江奕这家伙平时一直自诩自己聪明绝顶,结果这回在前辈面前竟然做出喷茶这样失礼的举动来,真是 他连忙偷偷扯了扯江奕的衣袖。 江奕如梦初醒,忙不迭赔礼道歉,尴尬道:“前辈这棋下得太好,晚辈震惊之下,失礼了。” 谢怜笑着摆摆手道:“无妨。” 江奕心里却满心的复杂。 他扫过棋盘上的棋局,黑白二子每一步落子都是高深莫测,精妙绝伦,其中更似乎蕴含着一丝丝直指大道的至理和意蕴。 若是平时,江奕必定有无穷的兴趣好好琢磨观摩这副棋局,但是现在..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棋盘上的天机二字所牵引,实在静不下心来。 到底是不是掌门口中所说的那副天机棋盘呢? 这位大人能将玄机棋盘打碎了像丢垃圾一样堆在角落,说明是根本不将伪仙器级的法宝放在眼里,这棋盘必定也比玄机棋盘要珍贵上无数倍。 从这点上看,可能性很大。 可如果眼前的天机棋盘真是当初点化无生祖师入道的那副棋盘,这位大人的来头.可就太大太大了。 万年前就便能在上界以入梦方式点化无生祖师入道,证明其万年前便是仙界的大能人物,现在万年过去了,又该高深莫测到什么程度?! 而且,这么算起来,这位大人可以算是无生祖师的师尊,他们无生道宫真正的老祖宗了。 想到这里,江奕心中更是复杂难言。 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江奕刚刚将茶杯送到嘴边,忽然神色一动。 不对?! 放下来仔细端详一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先天灵宝!仙仙器级法宝! 这个茶杯赫然是仙器级的法宝。 无生道宫有正儿八经的仙器级玄天棋盘,所以江奕对仙器的气息还是颇为熟悉的,一下子便辨认出手中茶杯不经意间散发出的丝丝气息分明是仙器级法宝的气息。 而且,似乎比他们无生道宫玄天棋盘的仙器气息还要浓郁许多。 也就是说,单单这么一个茶杯,就是一件比玄天棋盘还要强大的仙器?! 而类似的茶杯茶壶茶具,桌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套! 呃. 江奕彻底懵了,被这个突然的发现给震得心神震颤,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能用一整套仙器来泡茶的,这位大人.在上界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啊。 从发现手中茶杯是堪比仙器的法宝之后,江奕才仿佛看穿这个平凡小院的本质。 江奕目光落在坐在棋盘边上的小女孩身上,感受着其周身散发出一丝丝让自己心颤的气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个小女孩,实力怕是比起他们无生道宫的掌门真人都不逊色。 看到小女孩脚下的那只小狐狸,江奕眼神顿时一凝。 这么浓厚的天狐血脉气息.嘶——,估计至少是七尾天狐! 貌似妖神宫的那位天狐妖神好像也不过是六尾的天狐血脉吧。 这要是被妖神宫那些老怪物们看到,还不得欢喜疯了?! 还有旁边的这棵老桃树,貌似也成精了 等等! 江奕的瞳孔忽然收缩,眼睛紧紧盯着老桃树的一根枝杈. 这根枝杈显然不是桃树枝,长在桃树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好像是..~ˇ.” 江奕有些不敢确信,“梧桐枝?” 看样子和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梧桐枝很像,近乎一模一样。 老桃树上怎么会无端端地长梧桐枝呢,梧桐枝不是传说中神鸟凤凰的栖息之所吗。 神鸟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不对! 江奕才反应过来。 既然老桃树上长了梧桐枝,那么此时栖落在梧桐枝上的那只头顶彩羽的小红鸟岂不是. 某只小红鸟冷冷地朝江奕看来,江奕的眼睛一和那尊贵冷漠的金色瞳孔对上,便如遭雷击,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 然后忙不迭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端坐着喝茶。 凤凰! 真的是神鸟凤凰! 这位大人家里竟然还养着一只凤凰?! 江奕都快傻了,就好像一个无意间闯入仙家洞府的凡人,随处的一草一木都可让他瞠目结舌,惊为天物。 江奕现在忽然有些羡慕钟神秀这个棒槌了,心中除剑之外别无他物,心思单纯头脑简单,发现不了这么秘密,也用不着担心受怕。 这时候,江奕忽然听到谢怜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此次来找我,必然是心有不甘..” 江奕一愣,抬起头来。 便听谢怜接着道:“..这样吧,你损失一件法宝,我送你一幅字好了,也算小小的弥补。” 江奕这才反应过来。 这位大人指的是玄机棋盘呢。 “前辈说笑了,我哪敢有不甘之心.” 江奕忍不住苦笑开口。 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见了天机棋盘,又看到神鸟凤凰,他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满情绪生出。 “行了行了,不必推辞” 谢怜淡淡道:“也省得你们白跑一趟了。” 摇摇头,想想索性送他一幅字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 江奕听得是满脸的感动和感激。 这位大人真是太好了..他正愁拿着玄机棋盘的碎片回去该怎么跟掌门交代呢,如果能得到一幅大人的墨宝,价值估计还要比玄机棋盘更重些吧。 谢怜也不再跟江奕废话,摆出文房四宝,准备给江奕写上一幅字。 阿奴站在小板凳上乖巧地帮谢怜磨墨。 谢怜宠溺地摸了摸阿奴的小脑袋,随即将手中的毛笔向墨砚中蘸去。 江奕和钟神秀恭恭敬敬地候立在一旁。 江奕无意间注意到谢怜手中的毛笔,身子顿时又是狠狠一颤。 只见那毛笔上赫然写着——“山河”二字。 山河笔! 江奕知道,中州有一大宗门名为“山河派”,其中山河派镇派法宝,就是一枝伪仙器级的山河笔。 据说,山河派的这枝山河笔乃是仿上界某件无上仙宝所制的,威力无穷,几乎堪比一般的仙器级法宝了。 这位大人连喝茶的茶杯都是正儿八经的仙器,所用的毛笔肯定不会一般仙器。 说不准.就是山河派仿制的那件无上仙宝呢。 毕竟,疑似他们无生道宫的起源仙宝都在这位大人的桌上摆着呢。 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江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被冲击震撼得超出了心理承受极限后的反应。 很快,谢怜落笔。 墨随笔走,无穷无尽的道韵法理从薄薄的宣纸上溢散出来,江奕心神震颤,旁边的钟神秀更是目光灼灼,盯着谢怜运笔的动作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谢怜最后一笔落下,两句话跃然纸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奕低低念出纸上之字,眼眸忽然亮起。 大人的意思是 让我无生道宫莫要以为失去一件伪仙器级的法宝而觉得痛心,他因为某些原因毁去了玄机棋盘,相当于欠下无生道宫一个人情,用一件伪仙器换取这样一位仙神大能的人情,绝对是大赚特赚啊。 或许也是在暗示自己和无生道宫之间的香火传承关系,默认了自己无生道宫最初始祖的身份?! 不管是哪种蕴意,这对无生道宫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确确实实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江奕心悦诚服,当下恭恭敬敬对谢怜行礼道:“前辈之深意,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赐字。” 待墨迹风干,江奕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地将字帖收好。 钟神秀满脸的羡慕,真是恨不得将江奕怀里的字帖给直接抢过来。 “此次能得见前辈真容,我等心满意足,便不再多打扰前辈休息,下次再来拜访。” 江奕向谢怜提出告辞,钟神秀顿时急了,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江奕眼神制止,强行给拉了出去。 “你为何不让我跟谢前辈提学剑之事?” 一出门,钟神秀就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 江奕摇摇头,说道:“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前辈能看不出来。 既然她没开口,你说了又如何?” 钟神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谢前辈还要考验我?” “差不多吧。” “那谢前辈会如何考验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得看前辈的意思。” 江奕摆摆手,岔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我要即刻回宗门一趟,你要不要随我回去?” 钟神秀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江奕一眼,冷冷道:“废话。” 江奕无奈地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钟神秀目光坚毅,斩钉截铁地说道:“前辈一日不教我,我钟神秀便一日不离开南境!” “那你好好努力吧,我就先回去了,回来再来寻你。” 江奕拍拍钟神秀的肩膀,也不废话,架起遁光便走。 钟神秀目送江奕的遁光远去,回过头来望着修缘小店的招牌眼中露出思索之光,口中低低自语道:“我该怎样才能让前辈看到我的诚心和决心呢? 在前辈门前跪上个三年五载? 这办法会不会太俗了.” 中州,无生道宫。 一道遁光于无生道宫前落下,显露出江奕修长俊美的身形来。 “江奕师兄!” “江奕师兄好!” “见过江奕师兄。” 见到江奕的每一位无生道宫弟子都恭恭敬敬向其行礼问好,江奕也笑眯眯地一一回应。 作为无生道宫的首席大弟子,他在门内弟子中具备很高的威望。 江奕匆匆上了主峰,沿着熟悉的台阶很快便一步一步到了掌门大殿门口。 望着大殿上高悬的“苍生为棋”四个大字,江奕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此次南境一行,回想起来,真当是如梦似幻。 若不是那块碎片和字帖都好好地放在储物手镯内,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大梦一场了。 “苍生为棋,苍生为棋” 江奕低低念叨着,忽然苦涩一笑,感叹道:“我可算是见到真正以苍生为棋的存在了” 说着,江奕一脚迈入大殿之内。 与他临走时几乎一样,大殿内依旧是一紫袍道人正坐在棋盘便独自一人与虚空对弈。 江奕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喊道:“江奕见过掌门。” 紫袍道人随意看他一眼,淡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原以为以你的性子,至少还要在外玩上个一年半载。” 江奕俊脸一红,回道:“有天大之事要禀报,不得不早些回来。” “天大之事?” 紫袍道人神色一动,随手从棋蛊中拿出一子,持在手中,疑惑问道:“是何天大之事?” 江奕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两件东西放到紫袍道人面前。 一块碎石,一张平平无奇的字帖。 紫袍道人一眼便认出那碎石的来源,瞳孔一缩,沉声道:“玄机棋盘..被人毁了?!” 江奕无奈点点头。 “到底是何人所为?竟然敢毁我无生道宫的至宝!” 紫袍道人双眉紧皱,看向桌上那幅字帖。 “便是这幅字帖的主人所毁的。” 江奕回答。 紫袍道人下意识就要去拿那幅字帖,江奕却开口说道:“掌门,您看这字帖之前,弟子还有一要事禀告。” 紫袍道人看他,说道:“何事?” “弟子在南境主世界边缘,有幸见到了您之前所说的那件曾在梦中点化无生祖师的无上仙物.” 江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沉声回道:“天机,棋盘!” “什么?!” 此言一处,一直平静如渊的紫袍道人瞬间色变,手中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整个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之色。. “天机棋盘?!” 紫袍道人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到底是何情况,快点细细说来。” “是。” 江奕当下便将自己在南境的所见所闻还有遇到谢怜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 完毕,紫袍道人又打开桌上的字帖-。 展开,无数高深莫测、晦涩艰深的道韵喷涌-而出。 待他缓缓放下手中字帖,脸上已是一片动容,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竟然还有如此人物存于人间..” 紫袍道人感叹一声,神色无比复杂。 江奕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掌门,你说我所见的天机棋盘,是不是真是当初祖师在梦中所见的那副棋盘?” 紫袍道人沉默一会儿,开口道:“不好说。不过这事,待我问过祖师之后便知道了。” 江奕眨眨眼睛,有些惊愕道:“掌门,你还能联系上上界祖师?” 紫袍道人瞥他一眼,好笑道:“我们无生道宫是无生祖师留下的唯一道统,自然是可以的。 不单单是我们无生道宫,许多圣地和大宗门都有类似的手段。 只是联通上界一次,需要消耗的资源比较多,一般不是遇到宗门生死存亡的危机,也不会轻易去惊扰上界祖师。 不过这件事关乎重大,必须要告知祖师知晓。 而且玄机棋盘被毁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也需要让祖师来定夺。” 江奕点点头。 紫袍道人旋即起身,拿起桌上的玄机棋盘碎块还有字帖,嘱咐江奕道:“你便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是。” 紫袍道人身影瞬息消失不见,江奕盯着桌上的玄天棋盘开始发呆。 见过谢怜家中那副天机棋盘之后,再看玄天棋盘。 这件以往每次看到都会给他无边威势无上震撼的仙器级镇宫之宝,如今在江奕看来却是另一番感受了。 强则强,却少了如天机棋盘身上那种厚重的底蕴和浓浓的仙古之气。 和天机棋盘比起来,面前的玄天棋盘就好像.就好像.. 一件拙劣的仿制品。 江奕内心复杂,心中暗道:谢前辈的天机棋盘即便不是点化祖师的那一副,也必定是超越玄天棋盘不知凡几的无上仙宝。 等了不知道多久,江奕眼前忽然人影一闪,紫袍道人的身影已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次,紫袍道人脸上的表情无比古怪。 震撼、惊骇、疑惑、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江奕好奇万分,急忙询问:“掌门,我所见的棋盘可是真正的天机棋盘?” 紫袍道人微微点头,道:“确定了,正是当初点化祖师的那件无上仙宝。而且祖师飞升上界后便已经弄清,这天机棋盘即便是在仙界也是无上的至宝,乃玄天仙宝,乃上品先天灵宝. 且在玄天仙宝榜上,位列第八。 玄天仙宝榜代表天地间最为强横的九十九件至宝,是无数上界仙神可望而不可求之物。 而即便是排名最后的一件玄天仙宝,所能执掌者,也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一位大能诸侯,是无生祖师需要仰望的存在” 紫袍道人的话缓缓道来,江奕听的一愣一愣。 他不懂什么是玄天仙宝,什么是玄天仙宝榜。 但是他听出来了,谢前辈的那副棋盘当真是当初点化无生祖师的天机棋盘,而谢前辈的来历,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甚至于,连早就飞升上界的无生祖师都难以望其项背。 江奕强忍住内心的震动,忍不住再度开口询问:“掌门,那谢前辈那边如何处理,无生祖师可有交代?” 紫袍道人点点头,一时之间表情变得无比复杂,缓缓开口说道: “无生祖师说,只要那位大人高兴,将玄天棋盘也送过去给她砸了也无妨。” 什么?! 江奕眼睛瞬间睁大,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前辈,我是真心诚意想随你学习书法一道,恳请您务必教我!” 钟神秀一脸恳切地半躬着身子站在谢怜面前,苦苦哀求。 谢怜则是一脸无奈,转过头来,看着钟神秀,说道:“你可是修士?” 钟神秀一愣,但还是很快回道:“是。” “既然是修士,那便好好修行,整天想着跟我这个学习书法干嘛?” 谢怜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还年轻,正是勇猛精进的时候,以后修为高了,有的是时间钻研书法字画。” 谢怜也是服了,这个名为钟神秀的家伙,自从上次来拜访过自己一次之后,便天天缠着自己非要跟自己学习书法。 她作画的技意神乃是揉淬了主世界以及自身感悟而形成独特的“道”,学起来很难的 钟神秀听到谢怜的话脸上露出浓浓的失落之色,心中苦涩。 果然,谢前辈还是嫌自己资质愚钝,不配拜入她门下。 是啦,以谢前辈的修为境界,若是收徒,必然是要那种天资绝艳,纵观古今的绝世仙苗。 自己的天赋在旁人眼中是算不错了,但在谢前辈这样的人物眼里,却是根本不值一提。 想着,钟神秀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 “扑通”一声跪在谢怜面前,“砰砰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钟神秀无比诚恳且坚决地对谢怜道:“晚辈自知根骨资质不入前辈法眼,但晚辈向道之心日月可鉴,晚辈不求能拜入前辈门下,只求能成为前辈座下一奴,侍奉前辈左右。 望前辈成全!” 说完,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 谢怜满脸的无奈,望着钟神秀,最终. 无奈点头。 “行吧。” 钟神秀一听,满脸的惊喜,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多多谢前辈成全!” 钟神秀一激动,又给谢怜“砰砰砰”地磕头。 谢怜连忙让钟神秀起来,随后一脸严肃地对钟神秀道:“我不愿收你为徒,也不想让你做奴” “前辈..” 钟神秀一听谢怜突然又改变主意,顿时急了。 谢怜却止住他,认真道:“你听我说完。 我的意思是,我可收你当个学生,你若是愿意学,我便教你,若是什么时候厌烦了,也随时可以走..” “多谢前辈!” 钟神秀大喜过望。 “别高兴太早,我也不是白白教你的” 谢怜瞥他一眼,淡淡说道。 钟神秀一愣。 “前辈的意思是” 谢怜手中变出一块白朦朦的玉石状东西,对钟神秀道:“你需要,教学费。” “上古仙玉?” 钟神秀愣了一下,心中嘀咕道:“原来前辈想要上古仙玉.” 当即开口道:“晚辈倒是有一些,但是不多” 钟神秀内心有点忐忑。 虽然中州比南境要富庶太多,时常都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上古洞府出世,上古仙玉在中州流通的数量也远多过南境界。 但钟神秀毕竟只有扶摇境修为,距离渡劫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并没有刻意去收集过上古仙玉,他身上携带的数量并不多。 “你有多少?” 谢怜眼眸微亮,询问道。 钟神秀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回道:“只有..只有三百多块。” 说完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本来说十一加更的,还是现在加吧,说好的两万,我会加更三章,每章七千字.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迪化之王(为盟主dc001加更) 以谢前辈的修为境界,若是需要上古仙玉,必然是无比庞大的一笔数量。 他这区区三百多块上古仙玉,真是羞于在前辈面前启齿。 也不知道前辈还会不会答应继续收他当学生。 “咳咳..” 谢怜轻咳两声,淡定地微微点头道:“还行,明天就来随我学习书法吧。” “真的?!” 钟神秀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喜,激动地道:“多谢前辈成全。” 钟神秀知道,前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缺他这三百多块上古仙玉,甚至可能谢前辈根本就不需要上古仙玉。 问自己要,思来想去原因大概有二。 一是想考验一下自己的诚心和决心。 毕竟上古仙玉对一般修士来说还算是比较珍贵的,却又不是无法取得,若是自己能拿出来,这份诚意便恰到好处。 二则应该是因为自己资质愚钝,谢前辈确实不想收自己为徒,但又不忍辜负自己的向道之心,便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若是白白收自己做学生,这便沾上因果了,如谢前辈这般超凡入圣的人物,即便此时隐居下界,必定也是不沾染一丝尘埃。 自己交了“学费”跟随前辈学剑,此番因果就算是了结了。 “唉” 钟神秀心中叹息一声,虽然沮丧,但还是安慰自己道:“钟神秀,能跟随前辈左右已经是天大的福报和造化了,你应该知足,莫要再存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求和妄想。 真龙,怎可能瞧得上河虾呢。” 想着,钟神秀当即将储物手镯中的上古仙玉全都拿出来,恭恭敬敬地交到谢怜手里,然后说道:“前辈,这段时间我便斗胆住在您的邻侧,您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 谢怜满意点头,道:“可以,从明天开始,你便来随我学字。” “是。” 钟神秀再向谢怜行了一礼,恭敬退去。 等到钟神秀离开了,谢怜回到内屋,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灵石”全都拿出来,仔细数了一遍。 一共四百十二块。 白蒙蒙的漂亮玉块堆在一起,甚是惹人欢喜。 谢怜将阿奴唤进屋来,拿出两块“灵石”放到阿奴的手里,语重心长地嘱咐道:“阿奴啊,从今天开始你每天的修行资源从一块增加到两块,千万要好好修炼,别让我失望啊。” 阿奴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听话地回道:“知道了主人。” “真乖。” 谢怜微笑着摸摸阿奴的小脑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因为之前手里的灵石少,谢怜每天都只给阿奴一块灵石让她修炼,现在手头宽裕了,可不能委屈了孩子。 再穷不能穷教育嘛。 不过阿奴也算是争气,每天晚上都能把一块灵石给吸收得干干净净,估计修为正在上升期呢。 “等我偷偷摸摸将阿奴培养起来,到时候还不吓祝老澹台清音秦师旷那些人一大跳?哈哈哈” 这,大概就是每一位望子成龙、含辛茹苦的老父亲所共同拥有的一点小快乐吧。 入夜。 皎洁的月光洒进小院,祥和静谧。 小院里的老桃树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晃着身子,每一根枝杈每一张叶片都闪闪发光,贪婪吸收着月光的精华. 角落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小狐狸背后七根尾巴如孔雀开屏一般舒展着,同样也在默默吞吐着月华之精。 一只头顶彩羽的小红鸟站在老桃树杈的梧桐枝上,冷冷地看着它们。 内屋,谢怜正熟睡着。 阿奴轻飘飘地爬上床,手里抓着两块上古仙玉,将自己小小的身子挤进谢怜的怀里,然后安心地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月光下,两块上古仙玉中慢慢溢散出白蒙蒙的仙灵之气,很快氤氲得整个屋子都是,从外面看就好像里面起了大雾一般。 这些浓郁的仙灵之气随着谢怜的呼吸快速被她吸入口鼻,身体之内。 白雾也随之快速减少着 天光乍亮。 谢怜睁开眼睛,感觉怀里似乎有东西。 低头一看,阿奴正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她的脖子缩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呢。 谢怜脸上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容,她对这一幕都已经习惯了。 偶尔瞥到阿奴小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团白色粉末,谢怜小心掰开一看。 发现昨天给阿奴的两块灵石已经全都被吸收光了。 谢怜心里既欣慰又发愁。 阿奴的资质应该不错,修炼进度很快啊,可照她这个消耗灵石的速度,自己手头的那四百块灵石根本不够她几个月用的。 走出小屋,迎着初升的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老桃树上的某只傲娇小鸟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低头去喝树叶上的晨露。 —— 谢怜站在老桃树底下用自制的毛刷和青盐刷牙呢,听到有人敲门。 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钟神秀。 “前辈。” 因为昨天被谢怜收下做了学生,钟神秀激动得一夜没睡,也没修炼,一大早就跑来给谢怜请安。 谢怜看到她,笑着道:“你来的正好,一起吃早饭吧。” “是。” 钟神秀走进小院,看见谢怜走到老桃树底下漱口,心下顿时生出些许羡慕之色。 谢前辈修为通玄,仙神之躯,一口水喷出来其中不知道蕴含多少仙灵之气,这棵老桃树日日受谢前辈的浇灌,怪不得能成精呢。 谢怜擦擦嘴吧,瞥了钟神秀一眼,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劈柴生火啊。” “哦哦..” 钟神秀忙不迭点头,走到小院角落,拿起柴刀和一块木头,眼中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吾辈修士,修的是大道,是自然。 前辈早起漱口,又让我劈柴生火,完完全全如凡人一般,是不是在教授我感悟大道,天人合一的道理? 对,一定是这样了! 钟神秀眼眸微亮,暗叹一句:前辈不愧是绝世的高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处处都蕴含着玄机妙理。 想着,钟神秀的态度也认真起来。 不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完全将自己当作凡人一般专注地劈柴。 看着一根根木头在自己柴刀的挥舞下分成整齐匀称的柴火,感受着柴刀划过木柴时的触感,木柴切面的丝丝纹理。 钟神秀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又看不真切。 不管怎样,他算是彻底领悟到谢前辈的良苦用心了,心中更加敬佩,手上也更加卖力。 “也该叫阿奴起床了..” 谢怜嘀咕一句,走进屋内,发现阿奴已经起来了。 于是拿了些米,准备煮粥。 等她淘洗完米走出来,看到钟神秀正目光灼灼,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前辈,还有吗?” “呃?” 谢怜一愣,“什么还有吗?” 钟神秀指了指身后道:“木头,我已经将柴全部劈完了。” 谢怜偏头一看。 好家伙,钟神秀怕是把她过冬的柴都给劈完了,整整齐齐一大堆,垒得跟小山一样。 手脚真是够麻利的啊。 谢怜看着钟神秀那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笑道:“下次,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劈。” “好。” 钟神秀有点小失望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再劈个几万斤木柴自己就能彻底抓住心里的那道感悟了。 不过既然前辈这么说了,那意思就是让自己不要操之过急..嗯,循序渐进才是王道,欲速则不达嘛。 煮好了粥,就着咸菜花生米吃完了早饭。 谢怜对钟神秀的第一课也将正式开始了。 文房四宝在老桃树下摆开,面对洁白的宣纸,钟神秀满怀期待和紧张。 终于终于要得授前辈的无上剑道了吗?! 阿奴还是乖巧地帮忙磨墨,小白狐趴在青石上,好奇地望望桌子又望望面前的傻大个,老桃树的枝桠微微摇曳。 一切都显得道趣盎然,和谐美妙。 谢怜将手中毛笔递到钟神秀面前,说道:“要跟我学字,需先让我看看你的书法功底怎么样?来,你先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钟神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前辈这是要看看我的剑道基础啊。 “呼——” 深深呼吸,安抚内心的紧张情绪。 钟神秀表情严肃,点点头:“好的前辈。” 然后接过谢怜手里的笔。 钟神秀在接过毛笔的瞬间身子忽然猛地一沉,心头大惊。 原来这笔看似普通,竟然还是一件无上的法宝,拿在手中重逾万斤,他得鼓动全身的法力才能勉强拿得动。 钟神秀看着笔上小小的“山河”二字,心中暗暗叫苦。 山河,不愧是山河笔,拿着此笔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手上。 谢怜看钟神秀手腕颤抖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开口道:“要学书法,首先就要将笔拿稳。连笔都抓不稳,你如何写字?!” 谢前辈是说自己握剑之手不够稳! 也就是暗示自己的基础不够扎实? 是啦,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牢靠的基础,如何能攀上剑道巅峰! 原以为自己的基础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连前辈的第一步要求都满足不了,怪不得前辈不肯收自己为徒呢。 钟神秀咬着牙,努力稳住手腕,然后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下“钟神秀”三个字。 写完之后,钟神秀小心翼翼地放下笔,满脸通红,心中尽是羞愧。 这三个字歪歪扭扭不好看也就算了,其中蕴含的道韵和剑理也显得粗鄙不堪。 和前辈当初的那幅“一剑霜寒十四州”比起来,简直如粪土一般。 钟神秀羞愧得都想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算了,偷偷看一眼前辈,看到其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 钟神秀满心苦涩。 前辈见到自己的基础这般差,该不会..该不会要改变主意不教自己了吧。 谢怜双眉紧皱,看着眼前的三个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 她原本已经做好钟神秀基础很差的心理准备了,但没想到他的基础竟然差到这个地步。 就这种狗刨一样的字,还学啥书法啊,回去老老实实修炼得了呗。 不过已经收了学费,谢怜还是得教上一教。 嗯,问题要指出来,但话不能说太重了,免得打击到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 谢怜想着,开口道:“你的基础虽然差,但还是有比较大的上升空间的.” 原本心里一片灰暗的钟神秀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眼眸再度亮起来,神情有些激动。 前辈的意思,是说自己还有希望?! “..落笔太重,墨水都透过纸背沾染到案桌上了.” 钟神秀专心听着,不住点头。 前辈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自己的剑道太过激进,锋芒太露仔细回想一下,确实如此,自己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都太咄咄逼人了,完全不给自己和对手留半点余地。 刚则易折,前辈说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笔画流转之间艰涩顿挫,不够圆滑流畅,应该是你平时练习太少的缘故..” 这是说自己光顾着抬头往前冲,忘了低头看脚下,许多细节方面没有处理好。 确实,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细节不注重,日后修为再高,剑法之中也是处处破绽,一击即溃。 钟神秀听着谢怜的点评,眼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就好像一个求知若渴的人,贪婪而虔诚地接受着谢怜的指点。 而他心中对谢怜的崇仰和敬畏之情,也变得宛如大海一般广阔,深邃 谢怜说的口干舌燥,看钟神秀两眼发光、满脸恍然,频频点头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懂。 想了想,谢怜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一”字,对钟神秀道:“你基础太差,先从临摹我的一字开始练起吧。” “是。” 听完谢怜给自己指出的诸多问题,钟神秀此时早已经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对谢怜崇拜到了极致。 再看面前的那个“一”字,只觉得其中蕴含无穷妙理。 小小的一个“一”字,在钟神秀眼中仿佛化作一柄横贯古今的绝世神剑,上面蕴含的每一丝道韵,都让钟神秀为之痴迷若狂。 “什么无量剑道,青冥剑道,和前辈这个一字比起来简直都不值一提,拙劣如小儿舞棍.” 钟神秀眼眸中绽放出别样的神采,心中想道:“我资质愚钝,想要完全领悟谢前辈的剑道无疑是痴心妄想,与其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此生就专心临摹感悟前辈这个一字当中所蕴含的剑道.. 如果能将这其中剑道完全参透..不,就算只能参透大半,未来的成就,肯定也比修行无量剑道和青冥剑道要高得多的多..” 这个想法一从钟神秀心中冒出来,便如野草一般疯长。 在他脚下,仿佛出现一条新的道路。 虽然更加坎坷泥泞,但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却是钟神秀以往想都不敢想的高峰。 “呼——” 钟神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这一刻,他已经决定完全摒弃以前所学的剑道,专心跟从谢前辈的脚步。 不奢望能望及谢前辈之项背,但求.能多看一些更高处的风景。 钟神秀抓起笔,无比专注无比认真地开始临摹起来,体内的剑心也一点一点地开始发生奇妙的蜕变。 谢怜走到小院角落的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钟神秀练字。 钟神秀认真的态度和对书法的热枕值得肯定,但与书法一道上的天赋悟性实在太差了。 “哎,随他自己去吧,或许再练一段时日,心灰意冷之下就知难而退了呢.〃~.” 谢怜心里感叹着。 中州。 代表万宝阁的庞大华美飞舟在云端快速飞行着,很快开始缓缓下落。 鱼玄机站在船头,看着底下渐渐从云雾中显露真形的雄伟巨城,眼眸微微放出光来。 “二叔,这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中州遗珠城吗?” 鱼灵册缓步走到她身边,微微点头,望着底下的巨城,眼中露出丝丝追忆之色。 “想我上次和你爹一起来参加万宝大会,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真是时光荏苒啊” 转眼之间,飞舟便靠近巨城。 鱼玄机看到整座巨城都笼罩在一层五颜六色的绚烂光彩之中,显得无比的神圣和瑰丽。 鱼玄机是万宝阁少阁主,自然对这光芒熟悉无比,微微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这是宝光?能将这么一座巨城所笼罩,这遗珠城内该存在多少件珍惜法宝啊.” 鱼灵册看了她一眼,笑道:“这还只是开端罢了,等万宝大会正式开始的那几日,无数灵宝玄宝甚至仙宝齐聚此地。 那时候的遗珠城,宝光冲天,宛若一座琅琊仙城。 那场面,才是真正的壮观和震撼。 你会有机会看到的。” 鱼玄机暗暗咋舌,光听鱼灵册的描述,她就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副壮阔华美的景象。 “对了二叔。” 鱼玄机忽然开口问道:“一直听说万宝大会万宝大会,但万宝大会真正的规则和目的我却是不清楚呢,你与我讲讲呗。” 鱼灵册说道:“万宝大会便是我辈修士带着各自认为珍贵的宝物前来展示。 无论是如我们这种商阁,还是宗门,个人,兼可参加。 参与的目的嘛。 一是显示自身的富足和仙运昌隆。 二则是为争取那冥冥中的一丝气运,还有上界仙人的赏赐了。” 鱼玄机吃了一惊,低呼道:“万宝大会上还有上界仙人出现?” “当然,否则宝物的珍惜程度该如何评定?” 鱼灵册淡淡道:“万宝大会上所有展示的宝物都是由上界仙人来定品定级,届时所有宝物都会被仙人收走,然后再相应赐下赏赐。 宝物的品级越高,仙人赏赐也越发丰厚,前十者还能得到仙运加持,好处无穷。” “品级越高?” 鱼玄机注意到鱼灵册话语中这几个意味深长的字眼,开口道:“二叔的意思是,其实并不是宝物价值越高,越珍贵越好? 到底是何品级,还是要由上界仙人来定夺?” 鱼灵册用欣赏的目光看了鱼玄机一眼,笑道:“你倒是聪明。 没错,这个品级的划分完全看上界仙人的意思,有时候或许一件看似平平无奇的宝物,反而能得到仙人的青睐。 而价值不菲的极品玄宝,甚至伪仙器却排不上名次。 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毕竟,很多在我们眼中无比珍贵的法宝丹药,在上界仙人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而某些稀奇古怪的宝物,反而能引得仙人心悦。 境界不一样,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不同。” 鱼玄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难怪,这次除了谢前辈的那幅墨宝,二叔带的其余几样东西我都看不懂。 原以为二叔是将所有希望都压在谢前辈的那幅画上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关窍隐藏在其中。” 鱼灵册哈哈一笑,道:“你这话也说的没错,我和你爹确实是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谢前辈的那幅画上了,其余几样东西不过只是凑数而已。” 鱼玄机皱眉道:“二叔,我们拿着谢前辈的画参加万宝大会,若是谢前辈不悦怎么办?” 鱼灵册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当谢前辈不知道吗?” 鱼玄机一愣。 “我们万宝阁早就是谢前辈手中一棋子了,所作所为,谢前辈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敢说,你从谢前辈手中得到这幅画,然后再拿到此处参加万宝大会,这一系列的举动,必然都在谢前辈的谋划当中。 你好好想想,不是这样的话,就凭你那一百多块上古仙玉,能得到如此至宝?” 鱼玄机仔细一想,脸上露出惊讶和恍然之色来。 鱼灵册却苦笑着感叹道:“你当我真舍得将这种至宝送出去吗?玄机,这注定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万宝阁所能拥有的东西啊。 我们只是谢前辈的一步棋,帮她将画送到万宝大会上来。 我猜,谢前辈的下一步棋极有可能是和万宝大会上的仙人有关。 一盘棋局横跨仙凡两界,这才是真正的绝世大能啊。” 鱼玄机心神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 遗珠城,一群身穿统一制式长袍的年轻修士从飞舟上走下来。 这些人每一个都相貌俊美,气质不凡,宛若一个个天之骄子,看样子应该是从同一个宗门内出来的菁华弟子。 其中有一名青年却显得和这些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长相普通,皮肤古铜,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是木讷和呆板,但一双眸子时不时闪过精芒,让人心悸。 “韩飞,你怎么不跟上来” 一名女弟子冲青年呼唤。 旁边一名俊美青年立刻皱眉道:“喊他做什么?此人性格孤僻,气质阴沉,叫来也是让人徒增不快。” 女弟子小声辩解道:“韩飞师弟只是脾气有些古怪而已,人还是挺好的。” “呵呵..” 俊美青年不屑冷笑,瞥了那木讷青年一眼,开口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到几个奇遇突然冒头的泥腿子罢了,理他做什么? 区区下品灵根,资质愚钝,迟早会被我们拉开差距,这种人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人,不必管他。” 女弟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俊美青年却已经笑着岔开话题,“林师妹,你这次带了什么宝贝过来,可否能给我看看?” 女弟子的兴趣一下子被转移,有些兴奋地说道:“我这次带来的东西可不得了,是我上次在.” 看着前方一群人叽叽喳喳聊得火热的模样,木讷青年眼中光芒不断闪烁着。 “嘿嘿小子,你中意的那位林师姐,好像正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木讷青年脑海中响起。 木讷青年眼中迸出几分杀意,冷冷哼了一声。 “她现在只不过是被皮相所蒙骗而已,我迟早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材!” 那苍老声音开口道:“你放心,只要这次你将我之前指点你从那地摊上淘换来的古玉在万宝大会上献上去,再按我教你的一步步操作 这次回去之后,必然能轻轻松松突破元婴后期,你们山河派的首席之位岂不是囊中之物?!” 木讷青年的眼神变得火热几分,转而又忍不住询问道:“白老,你确定我主动向那上界仙人提出要求不会被对方直接一掌拍死?! 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人敢在万宝大会上向上界仙人要求某样指定奖赏的,这也太疯狂了..” 苍老声音不屑冷笑,回道:“狗屁的万宝大会,不过是上界灵宝宗搜罗资源的一个幌子罢了。 你也别对那所谓上界仙人抱有太大的敬畏之心。 老夫我以前在仙界的时候,叱诧风云,这种小仙,随手便能摁死。 只要你现在照老夫的指点好好修炼,迟早也能成长到如他们那般的高度。 等到了上界,你再帮老夫收集重塑肉身的材料,等老夫修为恢复。 到时候,仙界之大,你哪都可去。” 虽然这些话木讷青年早已经听过数百遍不止,但每次听来,都还是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夺舍自己失败、自称仙界大能转世的老怪物,他韩飞现在还只是山河派一默默无闻的外门杂役弟子,哪有今时今日之风光。 “如今我俩神魂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相信白老不会骗我。等到万宝大会一开始,我便按照白老所教的去做” 木讷青年眼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低自语道:“这次的万宝大会,便是我韩飞震惊中州的开始,哈哈” 藏于韩飞脑海之中的白老脸上露出不屑和鄙夷之色,暗自摇头感叹。 这小子好高骛远,贪心狡诈,资质又烂到极点,唯一的优点大概便是胆子够大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他无意间得到一件护持神魂的上古仙宝,搞得他夺舍失败,想要活命不得不依附在其身上。 他对韩飞所说的话虽有夸大,但大致还是属实的。 “就先慢慢帮到你飞升,等到老夫重塑肉身,修为回复后第一件事情就拍死你这个孬货! 到时候,你身上那件上古仙宝也是我的,倒是又一桩仙缘,呵呵” 白老心中暗暗想着。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仙界体系(为盟主dc001加更) 鱼玄机好奇地打量着遗珠城的一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中州。 在南境,是万万不可能存在这般宏伟雄奇的巨城的。 鱼玄机自认自己的天资也算不错了,在万宝阁大把的资源供应下,不到两百年便修行到元婴中期。 在南境,除了如澹台清音这般的圣地传人,她在年轻一辈当中可以算的上是翘楚人物。 而在遗珠城中,鱼玄机至少看到不下二十个,骨龄与她相差不多,修为却比她还要强上一线的年轻修士。 “无论是传承还是资源,中州都比南境强上太多太多了 这便是中州的气象吗?真是让人惊叹。” 鱼玄机心中暗暗感叹。 万宝阁在遗珠城内早就定好住处。、 万宝阁虽然在南境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会,但到了这里,却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鱼玄机看到不少玄宝级的飞舟在自己眼前飞过,那都是大宗门大商会的飞舟,底蕴之深厚,连万宝阁也远远不及。 “怪不得我万宝阁数次参加万宝大会都泯然众人,原以为是先辈们运气不好,今日才知我以往的眼界是有多小..” 鱼玄机又忍不住想起谢前辈所作的那幅画。 画中所描绘的仙家场面比眼前的景象更磅礴宏伟上万倍,那真是,上界仙庭才可能拥有的气象啊。 万宝阁一行人在遗珠城内呆了三天,每日都有无数飞舟遁光赶至遗珠城。 要么是宗门或是商会,要么是前来碰碰运气的散修。 这些人随身带来各种奇珍异宝,所散发出的宝光,辐射出遗珠城外数百里,蔚为壮观。 等到第四日,所有修士都从各自的住处中走出来,纷纷赶往遗珠城中心的大广场。 万宝大会,终于开始。. 遗珠城中心是一片偌大的广场,专门为举行万宝大会而建成。 广场的每一块砖石都是由价值不菲的清辉岩铺就,一眼望去,青光朦朦,颇为壮美。 广场中央伫立着十根数人环抱的千丈石柱,十根柱子环绕成一圈,每一根柱子上都镌刻着无数玄奥法阵禁制,散发着奇光。 “这十根石柱既是接引上界仙人神念降临的极品玄宝,又是万宝大会位列前十的席位。 只有真正让仙人心悦的宝物,才有资格被送上石柱,占据一席之地。” 万宝阁一行人和无数修士一起围聚在广场四周,鱼灵册低声向鱼玄机解说着一切。 鱼玄机仔细听着,然后看到有数名身穿华袍的修士驾驭遁光从天空中飞落下来。 其中一名长须飘飘、面相慈祥的老头身上散发出让鱼玄机为之心颤的气息。 这老头,实力很强! 而场中绝大多数修士看到老头后脸上也露出尊敬之色,纷纷开~口: “见过百妙真人。” “见过百妙前辈。” 鱼灵册眼中也露出丝丝尊敬之色,对鱼玄机说道:“这位便是遗珠城城主,百妙真人了。历届万宝大会都是由他主持。 虽然百妙真人修为算不上太高,只有洞虚初期的实力境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站着上界仙人,即便是渡劫大能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在中州修真界算是一位颇为德高望重的前-辈了。 而且据说百妙真人的身家极为丰厚,几乎抵得上一个大商会的全部底蕴了。” 鱼玄机听得暗暗咋舌,不愧是背靠上仙的人物,上界仙人手指缝里稍微漏出点什么东西来都足够他们这些下界修士受益无穷。 这一点鱼玄机深有体会,上次上古剑仙洞府的事情,谢前辈就毫不在意地将所有收获全都送给了她。 那感觉,确实很爽。 “承蒙各位道友抬举,百妙又厚颜担任这次万宝大会的主持” 百妙真人向四周作了个揖,笑眯眯地说道:“各位道友身上宝光冲天,想必是等不及要在上仙和同道面前展露自己此次带来的宝物了。 老道也不说废话,即刻便为各位道友召唤上仙。” 百妙真人说话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引得所有人都面露笑容。 随后便拿出一些法器,开始启动十根石柱上的阵法。 人群中,木讷青年韩飞静静地站着,看似在发呆,其实是与脑中的白老交谈。 “灵宝宗找的这个代言人倒是不错,会说话会做人。明明是他们占尽便宜,搞个万宝大会的名头被这么一运作,反而让你们一个个上赶着求人家拿好处 真是妙啊!” 白老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韩飞在心中道:“白老,这灵宝宗在上界可是势力极大?” 白老回道:“势力大倒是不大,不过却极为有钱。灵宝宗自有一套寻宝鉴宝的独门传承,门下弟子一个个富得流油。 我让你这次准备献出的古玉就是和灵宝宗的传承秘法有关。 那古玉当中封存有一滴通明古兽的精血。 这通明古兽乃是魔界生物,即便是在仙界也很稀少。 它的精血给一般人都没什么大用,但对灵宝宗的独门灵兽寻宝鼠来说却是大补之物,能促进寻宝鼠的成长。 所以你只要将那古玉献出去,灵宝宗弟子必然能发现其中的通明兽精血。 此物对他们极为重要,肯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韩飞听完白老的解释心中顿时大安,放下心来继续观望大会的进行。 只见此时广场中央的十根石柱已经全部开始散发出强烈的白光。 十根石柱上的法阵连接在一起,产生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冥冥之中,似乎与上界连通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穹中出现一道灿烂的七彩霞光,一道无比庞大的意识忽然降临当场。 紧接着,霞光之中出现一道修长高古的身影,看不清面目,却让人心中生出无边的敬仰之情。 场中所有修士都心神微震,躬身行礼,齐声高呼:“恭迎上仙!” 韩飞隐藏在人群中,脊背微屈,眼眸中却有光芒闪烁。 他心中有个声音疯狂呼喊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也要如此高高在上,让所有人都仰视我、畏惧我、尊重我 “这便是仙人吗?” 鱼玄机看着天空中的那道伟岸身躯眼珠子骨碌碌快速转动着,脸上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 她现在只觉得 好弱啊。 这个仙人好弱啊,比起她在谢前辈画卷中看到的那些仙人不知弱了多少倍。 而且,这个仙人的出场好浮夸。 比起谢前辈的低调,境界上两者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穹中的身影似乎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笼罩全场的庞大气势悄然一松,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 这时候百妙真人高呼一声:“万宝大会,开始!” 伴随着这一声呼喊,场中所有修士都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宝物拿了出来。 有法宝、丹药、材料、玉简、灵兽. 各种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宝物同时登场。 一瞬间,无数宝光霞光汇聚在一起,遗珠城上空的宝光顿时暴涨三千米,壮美煊赫到极致。 而天穹上那道半虚幻的仙人身影也开始慢慢动起来。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一道无形而庞大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些宝物之上。 从广场的一端开始,无形目光开始慢慢移动。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修士脸上都写满了期待、紧张和忐忑之色。 伴随着无形目光的移动,忽然一名修士手中的一个玉盒慢慢飞起,向广场中央飞去。 看着手中玉盒突然挣脱,那修士还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激动和狂喜之色。 “我!我!..上仙看中我的宝物了!哈哈” 这名修士的玉盒飞到广场中央的虚空当中便悬停不动,紧接着,天穹中的虚幻人影大袖一挥,天空中出现三颗白蒙蒙的光团,朝下飞来。 光团落到玉盒主人的面前,是三块拇指大小的仙玉,散发着极为浓郁和精纯的灵气。 这名修士欣喜若狂,激动地行礼,高呼:“多谢上仙赏赐!” 周围的人则全都向其投去无比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不屑一顾。 因为他们知道,这名修士的宝物虽然是被上仙看中了,却也只是看中,并没有位列石柱的资格,证明在上仙心中算不上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这灵宝宗的家伙也忒小气了点” 白老在韩飞脑海中不屑冷笑道:“一件对他有用看的入眼的宝物,竟然只用了三块仙石就打发了,亏那小子还欢喜成这样..” 韩飞眼眸微闪,在心中问道:“白老,何是仙石?” 白老随口回道:“一种介乎极品灵石和下品仙玉之间的玩意,其中灵气和仙气混杂,在仙界算是最不值钱的的货币了,只有混得最惨的人仙才会用仙石来辅助修炼。 不过对你们这些还未拥有人仙之躯的下界修士来说,作用倒是比仙玉要大多了..” 白老解释完之后,再次强调:“韩小子,你千万记住了,等会你那通明兽精血被选中之后。一定不要仙石,也不要法宝和别的东西,只求丹药。 仙石价值太低,仙界的法宝材料你一时用不上,留在手里反而遭人觊觎,怀璧其罪。 只有丹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为有用,能增涨修为,洗练道躯。 而且,得到之后务必当场服下,绝了那些人杀人夺宝的念头。” “明白。” 韩飞点头。 另一边,鱼灵册也在跟鱼玄机低声解释道:“这人的宝物只得到上仙三块仙石的赏赐,而且没有位列石柱,没有异象生成,证明价值并不高。 不过这仙石比上古仙玉要更加珍贵些,也算是不错了。” 鱼灵册微微点头。 无形的目光继续移动,很快又有修士手中的宝物被选中,朝广场中央飞去。 广场中献宝的修士数以万计,大概每一百名修士中就会出现一个被无形目光看中的宝物。 这些宝物统一汇聚悬浮在广场中央,天穹中也不断飞下一团团的白光,每个白色光团都代表一块珍贵无比的仙石,分别飞向每一个献宝成功的修士手中。 不过这些修士得到仙石数量都不是很多,大都是三四块左右,最多的不超过十块。 忽然,一颗人头大小的圆球挣脱某位修士的怀抱,飞向高空。 刹那间,广场中央的一根石柱蓦的亮起强烈光芒,一道通体冰蓝,头顶无角的蛟龙虚影从石柱上挣脱出来,围绕圆球不住飞舞腾挪,气势惊人。 场中所有修士都为之一震,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口:“螭龙异象!” “那人献出的到底是何宝物,竟然能引出螭龙异象?!” “看样子前十之位要被占据一席了。” 果不其然,那螭龙虚影拱卫着圆球,将其缓缓送上一根石柱。 圆球随即散发出强烈的七彩宝光,瑰美无比。 而献出圆球的修士也有点被震傻了,楞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天穹之上落下近百光团和一个七彩光团向他飘来。 他如梦初醒,欣喜若狂,伸手接住那百块仙石还有一株浑身散发着淡淡彩光的不知名小草,迅速放进储物手镯之内,激动行礼道谢:“多谢上仙。” 场中所有修士都微微震撼,向其投去无比的羡慕目光。 整整百块仙石! 还有一株上界仙草。 这已经算是一桩颇大的仙缘了,怎能让人不羡慕? 眼看前十之位的奖励如此丰厚,那些还未献出宝物的修士一个个目光火热,包含期待,迫不及待等待无形目光的审阅。 无形目光再度移转,很快到了山河派宗门修士这边。 “来了来了!上仙的神念来了!” 山河派的精英弟子们一个个满怀期待,兴奋地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宝物拿出。 其中一名修士拿出的东西最为显眼,乃是一株通体火红的血珊瑚。 手捧血珊瑚的俊美青年面带微笑,似乎对自己的宝物极为自信,不经意回头向后方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某个木讷呆板的青年手里抓着一块平平无奇,毫无光泽的古玉,心中的不屑和鄙夷之意更浓。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没什么身家也没见过什么市面。随便拿一块破玉就想来上仙这碰碰运气了?真是可笑。” 这时,无形目光落下。 俊美青年手中的惹眼血珊瑚第一个腾空飞起,紧接着,天穹中快速落下十多块仙石朝他飞去 俊美青年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株稀有难寻的万年血珊瑚能位列前十,却不曾想只是被上仙看中而已。 不过,这也不错了。 价值十多块仙石,证明他献出的宝物价值还是不菲的。 俊美青年听到身边的师弟师妹们投来的艳羡和崇拜目光,脸上笑容更甚,转头想看一看那位讨厌泥腿子的表情。 却不曾想,一转头,眼睛顿时睁大。 只见那木讷青年手中的古玉赫然也腾空飞起。 在还未飞到广场中央,广场上的一根石柱便光芒大放,紧接着,一只无比巨大的蟾蜍虚影从石柱中一跃而出。 三足,通体紫金之色。 “是上古三足金蟾异象!” “嘶——前十之位又去其一!” 这上古三足金蟾异象声势还要远远超出之前的那条冰蓝螭龙,庞大的身躯横卧于虚空之中,声势惊人。 场中惊呼声不断,而天穹之上也快速落下足足两百多块仙石,还有数个色泽七彩的光团。 俊美青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之色,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这家伙怎能得到如此奇宝” 忽然,俊美青年看到那木讷青年脸上的呆板木讷之色尽去,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别样的神采。 冲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森然牙齿,眼中的精芒让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紧接着,那青年深吸一口气,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天空高声呼喊道:“敢问上仙,可否赐我一颗仙丹,助我早登大道!” 刹那间,全场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唰一下齐齐落在这名外表平凡的青年身上。 脸上露出莫大的震惊和骇然之色。 此人一鸣惊人拿出能引动上古三足金蟾异象的奇宝也就算了,竟然还胆大包天主动向上仙要求更换赏赐?! 他哪来的底气和勇气?!. 所有人都用一种匪夷所思和包含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青年。 “上仙能看中他献出的宝物,给出赏赐已经天大的造化,竟然还觉得不满意,妄想向上仙求一颗仙丹?真是贪得无厌,理应受到上仙的雷霆震怒。” “真是无知者无畏。” 一时之间,场中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胆大包天的青年会为自己的贪婪而付出代价。 果不其然,原本下落的仙石和七彩光团顿住了,然后飞快倒卷回去。 不少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让你贪得无厌,现在一无所获了吧,哈哈 可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却很快僵住,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口。 “什么?!” 只见天穹之上再度飞出一个新的光团,这光团比之前所有的光团都要大得多。 光团径直飞到青年面前,显露出一个小小的玉瓶。 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那青年飞快打开玉瓶,倒出里面一颗药香四溢的丹药张口便吞下。 “轰轰轰——” 他身上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瞬息之间便突破原来的境界,一路增长,直到接近元婴后期才慢慢平稳下来。 场中众多修士被眼前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 “我靠,上仙竟然真的赐给了他仙丹?!” “我去,这都能行?” 这时候,天穹之上有淡漠威严的声音响起。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青年恭恭敬敬行礼,然后重新退入人群之中。 从献宝到求宝再到吞宝的这一系列过程,青年的举动被无数修士看在眼中。 不少人都向其投去惊叹和欣赏的目光。 “胆大包天却又心思缜密,若不中途陨落,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山河派真是捡到宝了啊。” “哎,可惜上仙说了这样的操作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们却是再也没有主动求赏的机会了。” 韩飞被无数道或崇拜或惊叹或敬佩或嫉妒的目光包围着,整个人光芒万丈,一时之间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 “怎样小子,我可有骗你?” 白老低低说道。 韩飞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非常享受现在这种万众瞩目、光环加身的感觉,当下在心中回道:“白老是我韩飞的恩师,怎么可能骗我,韩飞不信谁也不会不信白老。” 白老笑了几声,淡淡开口道:“你献出的这滴通明兽精血,不出意外,应当是此次万宝大会的魁首了。小子,你要的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韩飞哈哈一笑,眸中精芒闪烁,低低自语道:“我早说过,这只是我韩飞震惊中州的第一步。要不了多久,整个五境的修士都将记住我韩飞的名字呵呵” 韩飞想着,朝一个方向瞥去一眼。 某个眼中包含嫉恨之色的俊美青年连忙将脸偏转开。 韩飞微微一笑,眼眸中却杀机吐露,目光冰冷无比。 “这次的万宝大会可是长见识了” 鱼灵册啧啧感叹道:“原来只要献出的宝物让上仙足够满意,就能主动提要求要何赏赐..哎,可惜机会只有一次,被这山河派的弟子给捷足先登了。 敢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此人不简单啊。” 鱼玄机也大开眼界,暗自感叹道:“这便是中州的天骄吗,果然无论是资质还是格局上,都要远超南境一大截。 南境的年轻修士里鲜有人可以与之想比..” 不知道为什么,鱼玄机忽然想起在赤霞山上古剑仙洞府碰到的那两个实力强横的年轻修士来。 那两人身上也有如眼前这名修士一般的气质,才情惊艳,或许也是中州的天骄也不一定。 万宝大会继续,此后不断有宝物被目光选中,飞向高空。 其中不乏稀世奇宝,有资格位列石柱之上。 偌大的万宝广场中央,陆续出现貔貅、火凤、麒麟等上古神兽异兽的虚影异象,各色宝光迸现,气象无比惊人。 而天穹之上的仙人虚影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赏赐,频频洒下仙石白光。 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中州某个大商会所献出的奇宝,足足引得近三百块仙石下落,羡煞旁人,风光一时无两。 但无论后续的奇宝、异象和赏赐有多惊人多丰厚,却都无法掩盖先前求宝吞丹,引动上古三足金蟾异象的青年的光芒。 因为每当有位列前十的奇宝出现,众人除了惊叹羡慕,还有一丝丝不可避免的惋惜。 若是能早些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他们献宝之后的收获或许还能更多许多倍。 这场万宝大会,似乎已然被那位山河派弟子一人的风采所掩盖了。 不知不觉,场中的绝大多数修士都已经献宝完毕,无形的目光终于落到万宝阁众人这一片区域来。 “终于轮到我们了” 鱼灵册心中微微紧张,飞快从储物手镯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样宝物,在自己面前一字摆开。 鱼玄机心头一动,想了想将之前从上古剑仙洞府那得来的青色飞剑也拿了出来。 心中暗道:这上古剑仙飞剑,应当能入上仙的眼吧,这剑本就是谢前辈的,既然谢前辈现在需要仙玉,不如将这柄飞剑换一些仙石来孝敬谢前辈.. 无形的目光缓缓移转过来,被目光笼罩的修士全都一脸的紧张和期待。 忽然,鱼灵册面前的一样宝物一动,挣脱他灵力的束缚向天空中飞去,同时有十多块仙石落下。 鱼灵册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随便带来凑数的宝物也能入得上仙法眼,真是意外之喜了。 正想着,鱼灵册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龙吟般的剑啸声,转头一看,只见一道青光从鱼玄机面前飞起,窜入高空。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的一根石柱也光芒大放。 伴随着剑啸龙吟之声,一道远超之前所有神兽异象的苍青巨龙从石柱中缓缓游弋而出。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是青龙异象!” “嘶嘶——这到底是何宝贝,竟然能引动青龙异象!” “之前的异象都无法与之相比,此次大会的魁首或许要产生了..”. 韩飞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矫若游龙的青色剑光,眼中带着丝丝震惊。 脑海中响起一丝丝倒吸凉气的声音,白老的语气也充满了震惊。 “这剑意分明是青冥剑意!此人竟然能得到青冥仙王飞升之前的法宝,当真是气运滔天!” “白老,这青冥仙王来头很大吗?” “废话,那可是仙王级的..” 白老突然语塞,轻咳道:“在仙界算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老夫全盛之时,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韩飞恍然点头,又忍不住赞叹道:“这青冥仙王能让白老都如此刮目相看,看样子确实不凡。” 白老干笑两声,似乎颇为自得。 心里却满是无奈,他哪有资格和青冥仙王那种才情绝艳的人物相提并论啊,他全盛时期不过也只是一个天仙。 除了主世界为造化之源,上古神话时代超然物外,拥有独立的修行体系。 还有极个别几个诸天万界级别的天外天.—— 大部分寻常天外天仙界的实力划分人仙、地仙、天仙、真仙、仙王、仙君、仙帝. 青冥剑仙乃是仙王级的诸侯人物,实力强他不知道多少倍,权势倾天,他在青冥仙王眼前就是一个蝼蚁般的存在,也就敢在韩飞这样的下界土包子面前吹吹牛逼。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仙来朝,凌霄 白老岔开话题道:“这柄飞剑虽然只是青冥仙王刚刚成仙时的随身法宝,算不上多么珍贵,但蕴含一丝青冥剑意,对一般的人仙来说也算是极为难得的宝贝了。 这次万宝大会的魁首基本已经确定了,此人所得的奖赏估计不会少。” 白老话还没说完,天穹之上已经落下上百个是颜色晕黄的光团。 每个光团中都藏着一颗黄朦朦的玉块,其中所蕴含的仙灵之气远超之前的白色光团。 场中顿时发出阵阵低呼之声,这种奖励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 但瞎子都能看出这黄色玉块显然要比之前白色仙石要珍贵得多,说不准是更高等级的仙石。 “果然,这次落下的是正儿八经的仙玉了,虽然也只是下品仙玉.`..” 白老感慨着说道。 韩飞看着那些下落的仙玉,眼中有嫉妒之色流转。 鱼玄机眨了眨眼睛,表情既惊讶又欣喜。 整整一百块黄色仙玉落入她手中,感受着其中远比上古仙玉要更加浓郁的仙灵之气,鱼玄机心中欢喜。 若是谢前辈看到这些仙玉,应当也会颇为开心吧。 而在赐下奖励之后,天穹中的仙人虚影也立即伸手将那柄青色飞剑给招了上去。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举动,很显然即便是仙人,对这件法宝也颇为看重。 场上的众多修士看鱼玄机等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愈发羡慕了。 拿出六件宝物有两件被上仙看中,其中有一件还被上仙如此看重,赐下前所未见的下品仙玉,这得是多大的运道啊。 无形目光扫过鱼灵册面前最后一件法宝,即将收回。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次万宝大会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天穹上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轻“咦”声。 所有人一愣,然后分明感受到,那刚刚收回的无形目光又重新落下来。 落在鱼灵册面前,一一幅看似平平无奇毫无特殊之处的画卷之上。 画卷腾空而起。 “什么?!” 修士们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还来?!这已经是第三件了吧?!” “总共六件宝物被上仙看中三件,这几人莫不是刨了哪个上古大能的坟?!” 场中所有目光再次齐刷刷落在万宝阁一行人身上,这次已经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羡慕,而是赤裸裸的嫉妒了。 这得是多逆天的气运,才能一口气得到这么多的珍惜奇宝啊。 画卷慢慢飞上天空,悬停在广场中央。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念在画卷上盘旋,夹杂着惊讶、疑惑等情绪。 能让上仙感到惊讶疑惑的该是什么宝贝? 修士们的好奇心被勾起,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卷。 庞大神念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操控着无形之力缓缓将画卷打开。 随着朴实无华的画卷慢慢展开,场中所有人的脸色都渐渐变了。 道韵! 无穷无尽的道韵。 就好像银河泄落一般从那画卷当中狂涌而出,瞬息间就弥漫整个天穹。 还没等所有人惊讶,画卷已然完全展开。 刹那间,星河流转,日月变幻,所有人都感觉眼前出现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云雾 无数缭绕的云雾。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色的虚空之中,周围全是茫茫的云海。 忽然,眼前有一道道的神光迸射出来,刺破云海,晕染出万里彩霞。 紧接着眼前出现七色的花瓣光雨,纷纷扬扬落下,美轮美奂。 耳畔响起阵阵的仙音。 这声音是如此的美妙,初听如琴音,悦耳动人。 细细品味,又宛如大道呢喃,梵音吟唱,似乎是有人在他们耳边低低述说着无穷的玄奥妙理,让人如痴如醉,几乎要忍不住沉溺进去。 “难道.这里便是仙界吗?” 一名修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迷离,喃喃开口。 仿佛是为了要印证他这句话,宁静祥和的氛围突然被打破。 云雾翻涌,快速破开。 无数的亭台楼阁、琅琊仙宇显露出来,无数只仙鹤彩鹿奔走而出。 龙吟声,凤唳声.各种珍奇异兽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修士们睁大了眼睛,赫然看到之前石柱上的那些神兽异象全都出现在这里,青龙、火凤、金蟾、貔貅..所有异兽都在云海中奔走欢腾,好不快活。 然后无数长袖飘飘、气质超凡脱俗的人物从四面八方踏云而来,每一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比他们口中的上仙要强大无数倍,仅仅是从身边擦肩而过,也忍不住心神震颤,道心几乎崩溃。 万仙来朝! “开——” 忽然虚空中响起一道无比威严的呼喊声。 然后有无数身形高大的力士出现,轰轰擂鼓,声若雷鸣。 眼前的云雾大片大片散开,两根通天彻地的玉柱从云雾中出现。 所有人呆呆地顺着玉柱仰头望去,只见这玉柱原来是个无比巨大的门户。 门户上写着两个苍茫古拙的大字——“南天”。 门户之后似乎还有一座极致尊华的宫殿慢慢显露出来。 有人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宫殿的模样。 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宫殿门口高悬牌匾上的两个字。 那两个字,唤作. 凌霄。.—— 所有人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幕,心神震动,内心之震撼和骇然,言语无法描述其万一。 将石柱上的所有异象全部囊括进去,蕴含无穷道韵至理,还有眼前这一幕无边磅礴的异象 这已经不是奇宝,而是无上的至宝了! 有修士不经意间抬头,眼睛猛地睁~大,失声惊呼。 “你们快看!” 修士们逐渐从面前的无边景象中挣脱出来,抬-头一看,顿时呆住。 只见天穹中那道伟岸的虚影,上仙投影,此时正剧烈的晃动着,似乎无比的激动。 紧接着,唰—— 那道虚影旁再度出现一道虚影。 同样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恐怖气息。 又一名仙人?! 众多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第二道虚影旁又出现一道虚影! 然后是第四道! 第五道.. 第六道.. 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偌大天穹几乎被密密麻麻影影绰绰的虚影给占满了。 粗略一数,不下数十人。 数十名上仙?! 不仅如此,这些虚影还在不住的晃动着。 从样子上看,似乎像是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目标俨然是位于广场中央的那幅画卷。 围观! 修士们忽然醒悟过来。 这不就是一群人围观看热闹的样子吗?! 只不过,现在这些围观群众,全都是上界仙人! 震撼!震惊! 修士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现在只想知道,这幅普普通通的画卷,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历,什么层次的宝物 竟然能引得上界仙人集体围观!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某道虚影忽然上前一步,大袖一挥。 刹那间,天穹之上无数的光团纷纷扬扬的落下。 几乎全都是下品仙玉,其中还夹杂着诸多法宝、丹药、仙草之类的东西。 仙玉如雨! 傻了 所有人彻底傻了。 看着无数光团如雨点般落下,一个个眼神迷惘,眼前的一幕就仿佛做梦一般。 不,大概连做梦都不敢做出如此的场景来吧。 这幅画,到底是有多珍贵啊?! 韩飞也彻底看傻了,眼神呆滞。 他的脑海中,一个苍老而包含震撼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南天..凌霄好像在哪听说过.” 似乎是在努力回响。 忽然一个无比激动的声音在韩飞脑中猛地炸起,炸得他脑子嗡嗡嗡直响。 “远古仙庭! 南天门,凌霄殿.这是传说中的远古仙庭啊! 统御九天,镇压诸界,万仙来朝没想到..没想到我太史白有生之年竟然还有亲眼目睹远古仙庭无边气象的一日.” 白老的声音将韩飞惊醒过来,韩飞心中既惊骇震撼又充满好奇,急忙询问道:“白老,什么是远古仙庭!你快与我说说.” 白老的声音充满了复杂,缓缓开口道:“据说仙界在远古之时有无上仙庭坐落,镇压九天十地,就如这画中所描绘的.诸天臣服,万仙来朝,那才是真正的至尊无上,辉煌无边。 不过后来远古仙庭在一场大劫中崩坏了,消失在天地间。 现如今的仙界,还时不时能找到一些远古仙庭的遗迹” 韩飞听得目眩神迷,心神震动。 忽然,白老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急切地说道:“韩小子,记住那个献宝之人!一定记住他! 此人能拿出和远古仙庭有关的东西,背后一定牵扯到一个无与伦比的超大机缘,天大造化。 若是能将这个机缘拿到手.” 白老的声音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将一飞冲天!” “嘶嘶.” 韩飞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炽热,显露处浓浓的贪婪之色。 “远古仙庭..天大机缘我的,这些一定是我韩飞的!” 说着,他的目光死死落在万宝阁一行人身上。 天穹中的光团雨足足下了有十几息的时间,最后在万宝阁一行人面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除了下品仙玉,还有诸多丹药材料仙草等东西。 鱼玄机和鱼灵册都傻了。 他们知道谢前辈的画一经展示必定是一鸣惊人。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造成这般巨大且震撼的效果。 仙人围观,赏赐如雨. 谢前辈的这幅画,到底是有多了不起啊?! 或者说,谢前辈在上界的身份,到底是有多恐怖! 随手一幅画,仙人也需折腰。 天空中的上仙虚影一道一道消失,修士们也渐渐回过神来。 ········ 这一届的万宝大会,注定会让他们终生难忘。 此时他们看万宝阁一行人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名之色,已经不仅仅只是嫉妒了,更多的还是震撼、好奇。 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来历? 所有人的心里都盘踞着这个问题。 此时,广场中央的所有宝物全都腾空而起,如流星般向天穹飞去。 所有人精神一振,知道这是上仙在回收宝物,万宝大会也即将落下帷幕了。 随着一件件宝物没入天穹中的虚影之内,修士们的表情神色渐渐又变得疑惑和惊讶起来。 万宝阁一行人献出的那件神秘画卷,还有最初的一件奇宝. 全都好端端的留在虚空,并没有被收走。 所有人正纳闷的时候,忽然天空中落下一道青光。 一柄青色飞剑飞了下来。 正是之前迫不及待被上仙收走的那件引动青龙异象的飞剑。 竟然又被送回来了! 怎么回事? 不是赏赐都已经发放了吗?怎么东西却不要? 所有人懵了,一脸迷惘。 这时候,只见天空的仙人虚影向着万宝阁一行人的方向,微微躬身 场中所有修士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行礼! 上仙虚影在给这几个献宝之人行礼?! 疯了?!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者是在做梦。 尊贵的上仙竟然给几个下界修士行礼?! 有没有搞错?! 联想起刚刚宝物送回的举动,不少人像是参透了什么,一下子睁大眼睛。 既然给了赏赐又不要东西. 那很显然,之前从天穹上落下的那些仙玉宝物就不是赏赐了,而是——供奉! 示好! 包括上仙主动行礼,一系列主动都是在向某个人示好! 肯定不是献宝的这几个修士,而是画卷的主人,他们身后的某位存在。 “嘶嘶——” 想明白这点的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震撼和惊骇。 连上界仙人都需要主动送礼行礼示好的存在,该是怎样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万宝大会落下帷幕,遗珠城上的绚烂宝光逐渐削弱、消散,前来参会的修士们纷纷驾驭飞舟遁光离开。 下一次出现如此盛况,又将是千年之后。 不过这一次参与万宝大会的修士,在离开时个个神色复杂,脸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浓浓震撼之色。 神秘画卷,仙庭异象,上仙行礼 一幕幕画面如梦似幻,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大梦初醒般的恍惚之感。 这次万宝大会上的所见所闻,必将深深印刻在他们脑海中一辈子,永世难忘。 荒原之上,万宝阁的飞舟正急速飞驰着。 鱼灵册和鱼玄机站在船尾,看着后方似有若无的遁光波动,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深深忧色。 “二叔,这些家伙从出了遗珠城开始便一直跟着我们,显然是不怀好意” 鱼玄机开口说道。 鱼灵册面沉如水,沉声道:“愿以为我们已经够小心了,特地滞留了两日再悄悄出城,却不曾想还是被人盯上 这些家伙,现在就跟嗅到血腥味的豺狗一样疯狂尾随过来.” “唉” 鱼灵册重重叹了一口气,发愁道:“我们万宝阁这一次可谓是沾谢前辈的光出尽了风头,但也树大招风,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全靠谢前辈的保佑了.” 鱼玄机的脸色也不好看,她面露思索之色,忽然开口道:“二叔,既然谢前辈会安排我们拿着这幅画来中州参加万宝大会,必然也应该料到这一系列的反应了 你说,谢前辈会不会有后手?” 鱼灵册神色一动,眼中绽放出些许光彩,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谢前辈料到这一切是肯定的,但是有没有后手就不一定了” 鱼灵册无奈道:“毕竟,我们万宝阁在谢前辈眼中也只不过是颗小小的棋子而已。” 鱼玄机安慰道:“二叔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谢前辈不可能会白白让这幅画流落在外,必然有下一步的安排” 鱼灵册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现在我们需全力赶往千山城,借助那里的传送阵返回南境,如果顺利的话,一切好说..” 鱼灵册抬头看了看紧咬在飞舟后面不放的遁光,沉声道:“若是不幸被他们追上,你便带着画卷独自离开,二叔我即便拼了这一条命,也必定要护你和谢前辈画卷的安全。” “二叔.” 鱼玄机神色动容,眼圈不觉有些红了。 鱼灵册却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韩飞一边驾驭遁光飞驰,一边悄悄用神识探查四周。 脑海中,白老的声音响起:“韩小子,貌似跟我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啊” 韩飞脸上露出一丝狠戾之色,冷冷道:“远古仙庭的机缘,必定是我的。白老,此事关乎重大,你不会不帮我吧?” 白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跟着这艘飞舟的一共有十三个大乘,五个化神,还有一名洞虚境想要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很难。” 韩飞眼神震动,面露惊骇之色,神色变幻一阵,最后咬牙切齿地道:“白老,你不会眼看着这无上机缘白白在我们眼前溜走吧.. 那可是连上界仙人都要仰望的远古仙庭!” 白老淡淡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其实我们只需顺藤摸瓜找到远古仙庭这个天大机缘的线索就行.. 和这些抱着杀人夺宝目的的人不一样,更有斡旋的余地。 或许,反其道而行之也是跟个不错的选择,在这伙人受袭的时候主动跳出去帮他们,顺势跟他们搭上关系.. 必要时,我可以燃烧神魂帮助你。” 韩飞眼前一亮,大喜道:“白老这个主意妙,就这么办!” “那你跟紧了,伺机而动。” “明白!” “让飞舟再快点,还有不到百里,便是千山城了,只要能进城坐上传送阵,一切就好说!” 鱼灵册一脸严肃地下达命令。 “是!” 飞舟上的万宝阁修士们纷纷应下,急匆匆地跑下去,一个个满头大汗,显然是知道这会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 “二叔!” 鱼玄机快步跑上来,焦急道:“那些人好像也知道我们快到千山城,已经追上来了!” 鱼灵册心头一惊,连忙向后望去。 只见之前还遮遮掩掩的遁光此时全都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飞快向他们这边靠近。 虽然大多数遁光的速度比不上飞舟,但还是有五六道遁光在逐渐逼近。 “动用飞舟法宝,挡住他们!” 鱼灵册面色难看地下令,万宝阁这艘极品玄器级的飞舟立刻散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释放出数道白色光柱向身后的遁光轰击过去。 鱼灵册也祭出法宝,向后方疯狂攻击。 虽然他只有大乘境的修为,而后方的每一道遁光所散发出的气息都在大乘之上。 不过一追一逃,有玄器飞舟的攻击骚扰,这些遁光的速度也逐渐慢下。 眼看飞舟将这些遁光的距离越甩越远,他们的目的地千山城也遥遥在望,鱼灵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但这笑容很快就凝固住。 “嗡——” 一股无比恐怖的威势突然从虚空中落下,将万宝阁的飞舟死死钉在半空。 飞舟浑身白光大放,动力已然催动到了极致,却仿佛深陷泥沼,纹丝不动。 鱼灵册眼神一滞,脸上快速露出无比凝重之色,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洞虚..修士。”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个神色冷漠道袍中年从虚空中一步迈出,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万宝阁一行。 “将那幅画交出来,我可饶你们不死!” 万宝阁的飞舟上气氛一片凝重,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目露惊恐之色。 鱼灵册强压下心中的惶恐,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前辈,那幅画并不是属于我们的,而是属于另一位大人.. 若是遗失,怕是会让那位大人不悦,引火上身啊” 鱼灵册不得不将谢怜给搬出来,话语虽然恭敬,但隐隐透露出警告和威胁之意。 鱼灵册相信,以谢前辈那幅画的神异,就算是洞虚大能,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惹得起这幅画的主人。 果然,这名洞虚修士听完鱼灵册的话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权衡。 鱼灵册正以为可以度过一劫之时,却听那名洞虚修士缓缓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本座今日就彻底放开杀戒,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了!” 此言一出,飞舟之上人人色变—— 中年洞虚修士眼神冰冷,朝飞舟的方向伸手虚握。 飞舟上的众人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攥住,几乎喘不上气来,有修为低微者,更是面色青紫,快速瘫倒下去。 鱼灵册眼中流露出丝丝绝望之色,心中后悔莫及。 但悔恨的不是将死,而是悔恨未在将死之前把画卷交给鱼玄机让她先偷偷带出去。 就在众人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心底的压力忽然一松,僵直的身体又恢复了自有。 虚空中,似乎有另一道无形之力替他们将所有的压力都给抵下了,消泯于无形。 鱼灵册等人死里逃生,大松一口气,定睛一看,自己的飞舟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穿长须飘飘、面相和善的华袍老头来。 “百妙真人!” 鱼灵册脱口而出。 这个华袍老头正是遗珠城城主,主持万宝大会的百妙真人。 百妙真人冲鱼灵册等人微微点头,随后转身向天空中的中年洞虚修士行了一礼。 “百妙见过玄虚道友。” 中年洞虚修士双眉皱起,冷冷道:“百妙,你想插手?” 百妙真人和和气气地开口道:“这几人与我宗一贵客大有渊源,玄虚真人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中年洞虚修士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那幅画来历非凡,牵扯甚大,我心知肚明。但是百妙,你可知我已经在洞虚中期困顿了五千年,再不往前迈出一步,便只有化作一捧黄土。 我玄冥派近千年来气运衰弱,人才凋零,若我陨落,不出百年,玄冥派必定不复存在。 百妙,你可知我的意思?” 百妙真人点点头,说道:“我辈修士求仙问道,便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理解玄虚道友的难处. 不如这样,我愿拿出一颗百年寿元丹送给道友,道友就此作罢如何?” 中年洞虚修士神色微微动容,道:“不愧是遗珠城城主,素有多宝之称的百妙真人,百年寿元丹这般的珍贵之物也能轻轻松松拿出。 可惜” 中年洞虚修士轻叹一声,说道:“寿元丹这种东西,在千年之前对我来说就已经无用了。” 百妙真人听了略微沉默,似乎是想再争取一下,道:“那玄虚道友到底意欲为何?” 中年洞虚修士瞥了鱼灵册等人一眼说道:“很简单,交出画卷,借我参悟百年。待我玄冥宗脱离此次困境,我玄虚必定亲自上门向画卷主人负荆请罪。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画卷是出自凡俗修士之手,这几人应该是撞了大运偶然得到这个宝贝的吧。” 百妙真人无奈道:“看样子我今日是不得不要和玄虚道友斗上一场了” 百妙真人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鱼灵册等人的面色也纷纷一紧。 中年洞虚修士目光奇异,看着百妙真人道:“你虽然只是洞虚初期,但素有多宝之称,真交手,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百妙真人微微一笑,谦逊道:“玄虚道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中年洞虚修士忽然诡秘一笑,说道:“所以我喊了几位朋友一起来。” 说完,虚空中又有四五道人影迈出走出,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无比强大的气息,俨然是一位位洞虚修士。 百妙真人忍不住惊声高呼:“法扇道友、无忧道友、天河居士.你、你们也” 这几名洞虚修士向百妙真人稍稍见礼,歉意道:“得罪了百妙真人,我们已经和玄虚道友商议好了,待他借到画,我们将轮流参悟..” 百妙真人听到这话似乎一下子失去全身的力气,重重叹了口气。 中年洞虚修士一行人则脸上露出微微得意的笑容。 鱼灵册等人脸色唰一下再次变得苍白无比,绝望再次爬上他们的眼睛。 整整六名洞虚境大能! 这下纵然有百妙真人护持,他们也必死无疑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大局已定之时,百妙真人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无比痛心和惋惜地眼神扫过场中每一个修士,开口道:“今日痛失六位道友,真是百妙和中州修真界的一大损失..唉..” 中年洞虚修士等人神色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百妙真人已经轻飘飘地丢出一个玉牌,玉牌悬浮半空,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白光。 刹那间,天地变色,虚空中陡然裂开一道偌大的口子,一道无比恐怖的气息从裂口中泄落下来。 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大袖飘飘的人影。 中年洞虚修士等人猛地睁大眼睛,脸色剧变,情不自禁惊呼出口:“上仙降临?!” 几乎就在一瞬间,几人就要齐齐遁逃。 但他们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不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牢牢定住,就好像之前中年洞虚修士用神通定住万宝阁的飞舟一般。 六名洞虚修士惊骇欲绝。 只见那虚空裂口中的人影遥遥一指点出。 六人的身体轰然爆裂,化作无数灵气溢散在天地之间,只剩下六个造型精美的储物手镯被眉开眼笑的百妙真人给收下。 万宝阁飞舟上的鱼灵册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满脸的震撼。 而那虚空中的仙人身影,在随手捏死六名洞虚修士后便转过头来,向着鱼灵册等人深深鞠躬行礼。 一个飘渺的声音传入鱼灵册等人耳中。 “望几位,替我灵宝宗向那位大人问好。” 一时之间,鱼灵册等人脑海中天雷阵阵,眼神呆滞,惊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终于,鱼灵册眼中逐渐恢复了神采,脸上露出无比激动和狂喜的神色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仙人护持.这,便是谢前辈所留的后手啊!” 极远处,韩飞看着六名洞虚境修士在仙人一指下灰飞烟灭,满脸的震撼。 “这便是仙人的威势吗堂堂洞虚境大能竟然连反抗一下都无法做到” 韩飞口中喃喃,眼神恍惚。 在万宝大会上所见的毕竟只是一个投影,但是现在,可是真真正正的仙人真身! 对他的冲击之大,仅次于之前亲眼目睹远古仙庭画卷之时的感受。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天星斗,天人合一 脑海中的白老也忍不住叹道:“没想到竟然引得天仙亲自降临出手,不愧是牵扯到远古仙庭秘密的大机缘.” 这次,实在是超出你现在能力的极限了。” 待到那灵宝宗的仙人返回上界,虚空裂口消失,百妙真人也护着万宝阁飞舟离开。 韩飞才慢慢从隐藏之处走出来,眼神闪烁,低低道:“白老,错过这个机会,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白老道:“继续跟上去,这些人应该不是中州修士,百妙最多护到他们到千山城。等离开中州,我们还有机会。” “嗯。” 韩飞微微点头,眼中还是有不甘之色泛起。 原本是计划好借助白老的力量在这行人面前卖个善举,顺势和他们搭上关系,却不曾想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仅出现了六名洞虚境大能,连上界仙人都出手了。 “无妨,我还有机会.” 韩飞暗道一句,正准备前往千山城,忽然神色一变,向着身后某个方向冷声喝道:“是谁?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修士慢慢显露出身影。 韩飞脸色微变,这两人赫然都是化神境修士。 两名化神境修士一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韩飞,一边交流道:“没想到竟然有上仙降临,连洞虚境修士都陨落了还好我们之前没追上。” “那见至宝不是我们能染指的,趁早绝了这个念头吧。” “哈哈,我明白。不过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没了至宝,但眼前不还有一件奇宝嘛。若是我没有认错,这小子应该就是在万宝大会上出尽风头的那个..” “没错,这小子能拿出可打动上仙的奇宝,身上一定还有别的宝贝,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两名化神修士谈笑间,杀机迸现。 韩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一边后退,一边冷声喝道:“我乃是山河派内门弟子,你们敢动我,不怕山河派的追究?!” 两名化神修士邪邪一笑,随口道:“你不说,山河派不就不知道了嘛..” 说完,两人飞快向韩飞冲上来坟。 “该死!” 韩飞惊怒交加地大喝了一声,很快便被激烈的争斗声给彻底淹没了.—— 上界,灵宝宗。 一头戴金冠,身穿紫袍,贵气不凡的俊美青年大步走入一件静室当中。 静室中有一尊盘膝而坐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着华袍,浑身上下都被七彩的宝光所笼罩着。 周身不断有各种如意、葫芦、莲花等异象幻化生灭,给人无比神异之感。 俊美青年走到中年男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唤道:“景华拜见幻宝师尊。” 宝光中的中年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显露出一双如玉石般温润的眼眸,淡淡道:“事情已经办妥?” 俊美青年点点头,回道:“正如师尊所言,果然有宵小之徒觊觎那画,中途跳出来,不过被我出手摁灭了。弟子一直护持到那几人离开中州,这才匆匆赶回来。”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又冷哼一声,说道:“连我灵宝宗都不敢染指的重宝,区区几个下界小修也敢生出觊觎之心?真当是不知死活。” 俊美青年赞同地附和几声,脸上又露出疑惑之色,小心询问道:“师尊,那画背后真的藏着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会不会可能只是那几名下界修士运气好,无意中得到的那幅画,毕竟在画卷未展开之前,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神异之处。” 中年男人点头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但是,那幅画上所印刻的道韵意象都毫无历史沉淀之感,显然是最近才创作出来的。 所以不管那几个下界修士到底是不是运气好才得到这幅画,下界必然存在着一位远古仙庭时代的大人物,也就是传说中上古神话时代主世界未曾分裂无量天外天大圆满之时的“古仙”. 这等人物,为何会无缘无故作出这样一幅画来送到我们下界灵宝宗的万宝大会上来? 这其中的蕴意,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俊美青年若有所思道:“师尊的意思是,这位远古大人物是对我们灵宝宗有所谋划?” “不一定是对我们灵宝宗,或许我们灵宝宗只是她谋划当中的一部分,一个环节.都有可能。” 中年男人轻叹一声说道:“此画当中所蕴含的道韵和意境太过宏大可怕,那位大人物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刻意在作中未使用一丝一毫的法力。 可即便是这样,画卷一经展开,也是惊天动地。 在下界倒是还好,声势算不上宏大。 可若是流入上界,受到无处不在的仙灵之气的刺激,这画作所引动的异象估计能轰动整个青州. 到时候,我们灵宝宗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这画,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要,也不敢要” 俊美青年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回想起之前亲眼目睹那画中磅礴意象时的场景,也觉得极有道理。 “远古仙庭之事牵扯甚大,此事我还要即刻禀报仙君,你先退下吧” “是,师尊。” 俊美青年向中年男人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开了静室。 待俊美青年离开,中年男人目露思索之色,低低自语道:“从作画者的角度来看,此人是位于南天门之外,连凌霄殿都见不得全貌,估计在远古仙庭也只是一位小仙而已 不过从远古仙庭时代一直存活至今,小仙也成了巨头,这画中所蕴含的道韵法理,匆匆一瞥,连我都感觉晦涩艰深,此人至少也是仙君那个层次的存在..” 中年男人摇摇头,苦笑道:“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些远古上古的老怪物们一个接一个从土里蹦出来,难不成仙界又要进入多事之秋了吗. 唉.” 中年男人长叹一声,大袖一挥,整个人顿时消失在静室当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奕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钟神秀,满脸震惊地说道:“谢前辈真收你做徒弟了?” “说什么呢,谢前辈哪里瞧得上我” 钟神秀摇摇头,江奕刚松一口气,就听钟神秀后面话锋一转,“学生,只是跟着谢前辈学字的学生罢了,是要交学费的。” 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浓浓自得之意。 江奕顿时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钟神秀这个一根筋显然是不知道谢前辈的真实身份,那可是连他们无生道宫的无生老祖都要仰望的仙界大佬。 临走前掌门对自己的叮嘱还记忆犹新。 “江奕,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那位谢前辈身边小心伺候她吧。若谢前辈有任何吩咐,任何用得上我们无生道宫的地方,随时通知我。” 这样的一尊大神,江奕来时的路上还在冥思苦想地琢磨着该如何才能讨谢前辈的欢心呢。 结果一到这儿,就得知钟神秀竟然已经成了谢前辈的学生,跟随谢前辈学习书法。 虽然只是学生,但能常在谢前辈身边聆听她的教诲,这也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和无上的机缘啊! “不行,我也要做谢前辈的学生,随前辈学棋!” 江奕心里咬牙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之极。 要知道,谢前辈可是曾经指点过他们无生祖师以棋入道的无上存在,按理来说棋艺才是谢前辈真正擅长的方面。 如果能得到谢前辈一手半手的指点 江奕的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是否也能成为第二个无生祖师? 想到这里,江奕连忙开口询问钟神秀:“你向谢前辈学艺,交了什么学费?” 钟神秀也不隐瞒,开口道:“仙玉,上古仙玉。” “上古仙玉?谢前辈需要上古仙玉吗?” 江奕嘀咕一句,又问:“多少上古仙玉?” 钟神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浑身上下,也就三百多块,幸好谢前辈不嫌弃,勉强将我收下。” “三百多块上古仙玉.” 江奕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急切道:“是不是三百六十五块?” 钟神秀一愣,皱眉道:“好好像是吧,我也没细数。” “肯定是了!” 江奕眼中神采绽放,兴奋而笃定地说道:“如谢前辈这般的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蕴含无上的深意。 三百六十五块上古仙玉,正好是符合周天星斗之数啊.” 江奕脸上露出由衷的倾佩和敬仰之色,赞叹道:“真不愧是谢前辈啊!”.—— 钟神秀面露恍然之色,表情惊叹,苦笑道:“没想到我竟然是因为这个才误打误撞被前辈收下的.” “你的运气一向不错。” 江奕无不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犯愁道:“可我身上并没有这么多上古仙玉可如何是好?唉,早知如此来之前就该从宗门内带一些上古仙玉出来,总不能又回去拿吧” 钟神秀淡淡道:“你别看我,我身上也没有了。” 江奕愁了一会儿,摇头道:“只能回头在南境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了,先进去给谢前辈请安。” 江奕现在可不敢再轻易返回中州了。 他回去一趟,钟神秀就成了谢前辈的学生,短短十几日不见,周身所散发出的剑意就已经跟以往大不相同,修为境界隐隐超出他一线。 若是再跑回去,等下次见面,天知道钟神秀又会得到什么机缘造化,将与他之间的差距拉开多少。 江奕想着,跟钟神秀一起来到熟悉的小店门口,敲了敲门,恭声高呼道:“前辈,晚辈江奕前来拜访~。”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自己进来就行。” 江奕深吸一口气,小心推开木门,和钟神秀两-人一起走进去。 内堂无人,很快转至后院。 小院中,一个优雅飘渺的女子挽着衣袖,手拿着锄头正在院子里的老桃树松土。 旁边还站着一个拎着木桶的小女孩。 江奕眼前一亮,只觉得谢前辈明明站在她面前,却仿佛和整个小院融为了一体,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圆融自然,和谐静美之感。 天人合一! 江奕心中生出无比的崇仰和敬畏之情。 如此随意洒脱的境界,他也就在谢前辈身上见到过了。 “江奕来了。” 谢怜放下手里的锄头,然后一面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给阿奴擦脸,一面招呼江奕坐下。 “前辈您坐,我站着便是。” 看到钟神秀执弟子之礼恭恭敬敬地候立在谢怜身后,江奕哪敢坐下,赶忙表示自己不累。 谢怜见她这副模样,微微一笑,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看样子上次送的那幅字起作用了啊。 当下饱含深意地开口道:“可是因为上次那幅字而来?” 江奕听了之后立刻恭敬点头:“前辈的字帖已经给家中长辈看过了,其中深意已然了解,家中长辈这才特地让我再来侍奉在前辈左右。” 谢前辈的那句话中隐含的意思,若给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还好他们无生道宫有联系上界祖师的手段,这才参透出来。 现在回想起无生祖师传下的那句话,江奕还依旧忍不住心神震撼。 “只要那位大人高兴,玄天棋盘也送她砸了也无妨!” 嘶——,话语里的每个字,都透出无生祖师对谢前辈毫不掩饰的浓浓讨好和恭敬之意。 若不是亲耳听掌门说出来,打死江奕也不会相信。 实在太叫人难以想象了。 谢怜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江奕的储物手镯,淡淡道:“此事也有我的责任,以后多走动便是,东西就不用拿出来了。” ·············· 哦对了,那个夏无极好像还有颗两界珠的法宝留在自己这里没要回去呢,得找个人给他送去才行,别等时间拖久了以为自己是昧了人家的法宝 谢怜正想着,那边的江奕却一下子愣住了。 多走动,东西就不用拿出来了. 前半句他能理解,谢前辈曾经指点过他们无生祖师入道,相当于他们无生道宫祖师的祖师了,香火情深厚,理应多走动。 但是后半句. 江奕表情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饱含浓浓的沮丧之意,开口道:“前辈,您已经知道了?” 谢怜点点头。 “前辈!” 江奕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从储物手镯中将所有的上古仙玉都拿了出来,摆在谢怜面前,接着无比诚恳地说道:“晚辈知道这数量和您想要的数量差了不少,是无缘之人,但晚辈还是想恳求前辈能看在我家长辈的面子上,能让晚辈留在您身边,向您求教棋艺” 江奕知道如谢前辈这般的人物,自然不是真的需要什么上古仙玉,主要看的就是一个缘分。 钟神秀所拥有的上古仙玉数量正好暗合周天星辰之数,所以他算是有缘之人,才能成为谢前辈的学生。 自己早知无缘,本以为可以耍点小聪明,等数量凑够了再向谢前辈提这件事,企图蒙混过关。 但是 谢前辈是何等的人物,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自己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她看出来了,直接拒绝。 可江奕不甘心啊,这样一个堪比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实在不想放过。 只希望谢前辈,能看在无生祖师的面子上,能原谅自己的鲁莽和无礼吧。 江奕满怀苦涩和无奈地想道。 谢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神秀。 旁边的钟神秀站出来,恳请道:“前辈,江奕虽然爱耍点小聪明,但人品当面我可以给他担保,绝对没有半点要蒙骗您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实在醉心棋道,想跟在前辈身边学艺.” 江奕一脸感动地看了钟神秀一眼。 冒着惹恼前辈的风险站出来给自己求情,真是好兄弟啊,这个铁子没白交。 转而又眼巴巴地望着谢怜,看到谢前辈眉头微皱的样子,心中愈发忐忑,只能将姿态放得更加恭谨。 谢怜对江奕道:“这里一共多少?” 江奕一愣,用神识快速扫了一眼地上的上古仙玉,硬着头皮回道:“一一百八十一块。” 这个数字和周天星辰之数差太多了,江奕自己都找不出理由来安慰自己。 谢怜却神色一动,点头道:“可以.剩下的下次再补齐。” 江奕一听,脸上露出莫大的惊喜之色。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钟神秀递给江奕一个眼色,江奕如梦初醒,连忙砰砰砰给谢怜磕起头来。 见谢前辈如此顺利的答应了自己,江奕喜不自禁。 暗暗想着,谢前辈定然是看着与我无生道宫的香火情上才收下自己的。 忽然,江奕感觉有点不对,细细思索,脸上蓦的露出巨大的震撼和惊喜之色。 “一百八十一块上古仙玉!一百八十一,这数字不正是棋盘中黑子之数吗?” 一个棋盘总共有黑棋一百八十一颗,白棋一百八十颗。 江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携带的上古仙玉的数量,正好合乎黑子之数啊。 “而我平时与人对弈,也正是最喜欢持黑子先行!嘶嘶——谢前辈竟然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江奕心中生出一股大震惊大恐怖,只觉得谢怜的境界实在让他高山仰止。 “怪不得谢前辈一开始拒绝,后来让我数了一次仙玉数量后又让决定收下我,原来我无意间竟然也成了谢前辈眼中的有缘之人。 只是,我的这份机缘比钟神秀差了一半,因为白棋之数我还未补上,谢前辈最后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对我的一个考验吧。 看我有没有这个悟性能参透出来。” 江奕顿觉脑海中一片豁然开朗,满心的惊叹都化作无比的敬畏和崇仰从眼中流露出来。 江奕这才明白,为何掌门会让自己回来小心伺候在谢前辈身边了。 如谢前辈这样经天纬地的绝世大人物,一言一行中暗藏的玄机,自己能随随便便参透几个,都足以受用无穷。 谢怜忽然想起之前夏无极留在自己这里的那颗两界珠,连忙回屋将其拿出来,连带祝老曾给她的那块令牌,对江奕和钟神秀道:“你们拿着这块令牌去蜉蝣宗找一个姓祝的老头,问出这颗珠子主人的所在,帮我把珠子还回去吧..” 江奕两人自然一眼认出这颗是两界珠,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明白了前辈” 夏无极是祝老的晚辈云曦带来的,她将这件事交给江奕两人来办。 想到这颗珠子在自己这里放了这么久,谢怜苦笑地自语一声:“希望还来得及吧,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江奕和钟神秀耳朵一动,将这句话听了进去。 蜉蝣宗,太上长老静室。 四个人一坐三立。 其中坐着的是个相貌清癯的俊朗中年,赫然是梵音圣主。 站着的三人分别是清冷绝美的澹台清音,还有祝照真人,最后一人则身体精瘦,尖嘴猴腮,俨然是许久未见的黄泽真人。 “上次从谢前辈那得到一幅《风雨如晦图》,回去后细细参悟,侥幸突破扶摇境。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好好拜谢谢前辈,便被梵音圣主前辈给叫来了..” 黄泽真人开口说道。 梵音圣主略带歉意地开口道:“拜谢前辈之事确实重要,是我欠考虑了。” “不敢..” 黄泽真人连忙欠身,说道:“谢前辈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迁怒于我。只是想问圣主,您如此焦急将我们叫来,到底是因为何事?” 梵音圣主脸色变得微微凝重起来,沉声开口道:“此事说起来和你们关系不大,但又关系匪浅,甚至说,整个南境修士都可能与这件事有所牵扯” “呃?” 梵音圣主一番话将几人说的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梵音圣主终于不打哑谜,缓缓说道:“你们可曾还记得,上次我跟你们提起过的,那真魔宗传人的辛秘?” 澹台清音和祝照真人下意识点头。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骇莫名之色。 黄泽真人不明所以,烛照与他细细分说了,他才了解。 “师尊,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情?” 澹台清音开口询问道。 梵音圣主缓缓开口道:“我刚刚得到赤霄圣主的传讯,告知我北明山一带最近有几个宗派被人灭了门,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灭门者所用之手段,与真魔宗妖人的惯用手段极为相似。 赤霄圣主怀疑真魔宗传人出世,便让我回去商议,我便告知你们一声,不管此事是否为真,提前做好准备必然无错。” 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且严肃起来,当下向梵音圣主施礼道谢。 “多谢梵音圣主提醒。” 既然连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两大圣主级人物都如此慎重,可想而知,那神秘的真魔宗传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澹台清音俏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犹豫地开口道:“师尊,此事要不要告知谢前辈知晓?” 梵音圣主摇摇头,回道:“现在还未确定是否真是真魔宗传人,而且对方的实力也不清楚,没必要这么早就去打扰谢前辈,否则若是一场乌龙,你我再无颜去拜访谢前辈了。 而且,若事态真的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演变成一场席卷南境的大劫,谢前辈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澹台清音点点,又忍不住询问:“师尊,那真魔宗传人,当真有如此凶残?” 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脸上也露出好奇和疑惑之色。 梵音圣主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们可知,南境本是有四大圣地级宗门存在的。如今为何却只剩下梵音和赤霄两大圣地” 梵音圣主话一说出口,澹台清音三人顿时动容,烛照和黄泽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骇然。 四大圣地变成两大圣地,梵音圣主的话不言而喻。 很显然,消失的那两大圣地就是覆灭在真魔宗手里的。 这时,梵音圣主忽然神色一动,手中多出一块传讯玉简来。 他神识沉入,待回过头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冲候立的三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赤霄圣主刚刚传讯告知,拥有扶摇后期修士坐镇的法华剑宗全宗覆灭,确定是真魔宗传人现世无疑。” 澹台清音三人身子顿时一震,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震惊和骇然之色。 梵音圣主又开口道:“据法华剑宗幸存弟子所言,此次出世的真魔宗传人应该有两人,而且,他们好像是在找一个黑色罐子,不知是何物..” “哎” 梵音圣主轻叹一声,感慨道:“大劫将临,看样子南境必有一场浩劫啊” 澹台清音神色复杂,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道飘渺出尘的身影。 想到那张似乎永远都带着淡淡笑容的娇靥,和永远都智珠在握、算无遗漏的秋水明眸。 澹台清音心中轻叹:若是谢前辈在此,那什么事都不算事了吧。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 “好了..” 梵音圣主站起身来,淡淡开口道:“我需尽快赶往赤霄圣地一趟,和赤霄圣主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劫难,清音你就留在这,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谢前辈若是有什么吩咐,你也随时告知我。” “是,师尊。” 澹台清音应下。 就在梵音圣主欲要离开之时,烛照真人忽然神色一动。 不多时,他抬起头说道:“圣主,刚刚得到消息,有两人遵照谢前辈的指示前来找我,您是否” “谢前辈?!” 梵音圣主眼眸微亮,当下点头道:“那你将人叫来,我再逗留片刻便是。” “是。” 烛照真人当下传讯下去,让蜉蝣掌门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相貌俊美、气质不凡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扶摇境?!还如此年轻!” 看到两人,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顿时狠吃一惊,神色有些动容。 就连梵音圣主的眼眸也亮了亮,上下打量两人。 江奕和钟神秀同样在好奇打量房内众人。 扶摇境..扶摇境.. 哇! 看到清美绝伦的澹台清音,江奕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待看到澹台清音旁边的梵音圣主,他立刻又倒吸一口凉气。 洞虚境?渡劫境?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貌似比他们无生道宫的掌门还要强上一线。 太可怕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宗门内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接近渡劫的大能修士,怪不得能跟谢前辈扯上关系。 江奕顿时老实起来,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敢问哪一位姓祝?” 烛照真人连忙应下,道:“便是老夫,敢问这位道友,你们是谢前辈的..” “学生。” 钟神秀开口。 “原来是谢前辈的徒弟,难怪难怪..” 黄泽真人在一旁不住啧啧感叹。 这两人骨龄不超过二百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晋升扶摇境,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一辈子修行就像修到了狗身上去了一样,羞愧难当。 但若是谢前辈的徒弟,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可江奕却苦笑一声,纠正道:“不是徒弟,是学生。我俩资质愚钝,还入不得谢前辈的法眼,不配继承前辈衣钵。” 资质愚钝 听到这话,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你们都资质愚钝了,那我们算什么?朽木疙瘩? 不过,如果是做谢前辈的徒弟话,这两人被称“资质愚钝”,好像也没错. 烛照真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询问道:“敢问谢前辈让两位前来是有何吩咐?” 江奕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从怀里拿出一颗两界珠,对烛照说道:“谢前辈让我们找到这颗珠子的主人,然后将珠子还回去。” “珠子的主人?” 烛照看着这颗貌似有些眼熟的珠子,努力回忆。 这时候澹台清音已经开口:“这好像是大夏国三皇子夏无极的两界珠。之前无生大帝洞府开启时,谢前辈就是用这颗珠子在背后指点他尽破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的..” “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夏无极。” 烛照真人也恍然大悟,连声附和。 “大夏国三皇子夏无极” 江奕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看一眼手里的两界珠,脸上又露出丝丝的崇拜敬仰之色。 不愧是谢前辈,靠着一颗小小的两界珠,便把无生祖师留下的九死棋局给破了个干净。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先将东西按谢前辈的嘱咐还回去。” 江奕当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梵音圣主缓缓开口道:“两位小友,谢前辈除了让你们做这件事,就没有别的吩咐,抑或是说过别的什么话了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魔神 随着梵音圣主的话说出口,房间内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身上。 江奕一愣,然后不卑不亢地询问道:“敢问这位前辈是” 梵音圣主微笑道:“本座秦师旷,乃梵音圣地圣主。” 江奕一听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三分,行礼道:“原来是圣主前辈,晚辈无生道宫弟子江奕,这位是我至交好友,无量剑宗弟子钟神秀。” “见过梵音圣主。” 钟神秀也跟着行礼。 “无生道宫,无量剑宗原来是来自中州的天骄子。” 烛照真人等人顿时恍然,怪不得能有如此出色的修为和气质,原来是出自中州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 “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事情,正需要谢前辈指点迷津,所以想问问谢前辈对你们是否有过特别的嘱托?” 梵音圣主缓缓说道。 一番互相认识下来,双方关系拉近不少。 听到梵音圣主的问话,江奕和钟神秀两人对视一眼,江奕犹豫着开口道:“谢前辈除了交代我们这件事之外,确实是说过几句别的话,不知道对圣主是否有帮助?” 房间内众人顿时眼前一亮,梵音圣主的话语里也带上了几分迫切。 “谢前辈说过什么?快说与我们听听。” 在众人心中,谢怜早就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高深莫测算无遗漏的代名词了。 而以往的经历也让他们坚信,只要谢前辈的寥寥几句话,眼前的困境便会如拨云见日般快速散开。 江奕当下将谢怜临走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希望还来得及..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众人反复咀嚼着谢怜的这两句话。 “从前辈话中的意思看” 澹台清音看了眼梵音圣主,不太肯定地说道:“好像是想提醒我们什么事情..” 梵音圣主微微点头,也陷入思索。 这时候烛照和黄泽两人突然开口道:“圣主,您刚刚是否说那真魔宗传人是在找一个黑色的罐子?” 梵音圣主神色一动,点头道:“对,没错。” 烛照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曾在谢前辈住处也见到过一个黑色茶罐,上刻有吞天二字..” “吞天魔罐!” 梵音圣主眼中猛地迸射出一道璀璨的精芒。 烛照和黄泽两人点点头。 “那就是没错了.¨!” 梵音圣主只觉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真魔宗传人寻找的黑色茶罐应当就是吞天魔罐,这魔罐当年就在我南境制造出不少杀孽,估计就是跟真魔宗有关。 而这魔罐现在在谢前辈手里,而谢前辈又派人特地向我们传来这两句话。 证明谢前辈应该早就算到真魔宗传人的出世..” “谢前辈看似是让你们两人去替他还这颗两界珠,了却因果,实际上就是为了向我们传递这个信息!” 梵音圣主一句一句娓娓道来,眼中的神采越来盛,眉宇间原本缠绕的淡淡沉闷忧虑也随之尽去,话语也变得无比的笃定和自信。 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眼前一下子有了方向,再没有半点担忧烦恼之色。 澹台清音和烛照等人听得也是眼睛越来越亮,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 江奕和钟神秀两人则是目瞪口呆,心中对眼前这位梵音圣主生出深深的敬佩之情。 能在这样短短的时间内将谢前辈话语中暗藏的玄机参悟得如此透彻,果然不愧是境界接近渡劫的大能修士。 哎,相比较而言,他们虽然有幸成为谢前辈的学生,但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好了,既然谢前辈早就算到真魔宗会出世,自然有后手安排来对付他们。真魔宗虽然可怕,但在谢前辈面前,也不过蝼蚁尔” “有谢前辈在,便不用怕了。毕竟.” 梵音圣主面带微笑,用一种底气十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天塌下来,也有谢前辈顶着。” 房间内众人身子微微一振,眼眸却都亮起来。 “不过我还得去一趟赤霄圣地,如果能不扰烦谢前辈出手,我们自己就能将其解决了,那是最好不过..” 梵音圣主一脸轻松地站起来,跟澹台清音等人打个招呼,便微笑着消失在虚空中。 澹台清音和烛照等人心中原本压着的大石块也随之土崩瓦解,大松一口气。 “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未去拜访前辈了” 澹台清音美眸中光彩流转,自言自语地说道。 烛照和黄泽两人笑呵呵地附和道:“同去同去,确实该去给谢前辈请安了..” 房间内原本沉闷郁结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和轻松起来。 江奕和钟神秀两人互相看看,并不太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摇摇头,快速离开。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谢前辈交代的事情给完成了。 大夏皇宫。 御花园。 “听说三皇弟曾尽破无生大帝所留下来的九死棋局,将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万宝阁少阁主鱼玄机和众多元婴化神修士都给比了下去..不知真假。” “皇兄,这自然是真的。三弟手上还有那无生大帝当年困杀仙人所用的玄机棋盘呢,我前几日都看他拿出来把玩,那是真漂亮!” “哦,是吗?哈哈哈,那三弟可真了不起呢,我们以往都小瞧你了.今日弈仙宗的天元真人也在,三弟不如将那玄机棋盘拿出来,也好给大家长长见识。” “皇兄此言极是,甚妙甚妙!” 夏无极表情阴郁,盯着面前一群锦衣华服之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拳头紧紧攥着,双眼中都欲要喷出火来。 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故意揶揄调侃嘲笑自己,但他却无可奈何。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一位仙风道骨、眼眸清亮的白衣老道微微一笑,淡淡开口道:“不曾想三皇子手中竟然有玄机棋盘这般的至宝。 说起来,我奕仙宗还真和无生大帝有些渊源.. 我奕仙宗的祖师,当年便是从无生大帝所留道统的无生道宫中出来的。 这祖师之宝,我这当后辈的也实在是想见识一番。” 白衣老道话刚说完,旁边立刻就有一名头戴金冠、身穿锦袍的英俊青年眼前一亮地低呼道:“没想到天元真人宗门和无生大帝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立刻转过头来,用手中折扇捅了捅夏无极,催促道:“三弟,天元真人都这样说了,你还快点?莫要小气了。” 明知自己没有,却还这样,分明是想让自己狠狠出个大丑! 这群家伙 夏无极心中羞怒之极,俊脸都沁红了,但他这几位皇兄皇弟个个比他势大,大皇兄请来的那位天元真人更是扶摇境修士,他实在是. 惹不起。 夏无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开口道:“皇兄,我今日再与你说一遍。当日破解无生大帝九死棋局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高人。 而那玄机棋盘,也不在我手中,在那位前辈高人手里。” “哦?” 天元真人听了,微微一笑,淡淡道:“那三皇子可否将那位高人请来,我奕仙宗讲究以棋入道,老夫侵淫棋道也有千年,一直也对无生祖师所创的九死棋局兴趣颇浓。 既然大夏还有能尽破九死棋局的前辈高人,老夫真当想向其好好求教一番。” “对对对,既然这样,三弟干脆现在就去将那位前辈高人给请过来!” “对,现在就去,要不要我借你飞舟?” “哈哈哈” 各种嬉笑之声在耳边响起,夏无极羞愤难当,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袖口的右手中死死攥着一颗两界珠。 那位前辈高人,他也想请啊。 但是,他不能,他不敢,他不想,也没脸再去打扰那位前辈了。 如果如果谢前辈真的在此就好了,必然能狠狠打烂这狗屁奕仙宗天元真人和这群混蛋的脸! 夏无极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想道。 —— “看样子三弟是真不想带我们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前辈高人呢!” “哎,说到底三弟还是瞧不上我们这群俗人,觉得我们不配啊..” “毕竟,那可是能尽破九死棋局的绝世高人呢!” 锦服金冠的英俊青年故意在“绝世高人”四个字上拖长了音调,引得御花园内的所有人又是哈哈大笑。 就连天元真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开口道:“若真有如此高人,请三皇子务必帮忙引荐一下。不过说实话,老夫是不信的。 无生祖师经天纬地,他所创下的九死棋局足以困杀仙人,岂是区区凡人就能破解开的。 而且如果真有人做到了,那出世的玄机棋盘为何这么久都毫无动静,也从未被人见过? 所以..” 天元真人瞥了夏无极一眼,淡淡说道:“什么能破解九死棋局的前辈高人,分明就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的事情。” 夏无极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很想告诉对方,玄机棋盘在修真界毫无动静是因为它一出世就被毁了,谢前辈根本就瞧不上什么玄机棋盘。 夏无极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一声声讥讽和嘲笑,额角的青筋不断暴突,显然已经气极。 他死死攥着那颗两界珠,无数次想鼓足勇气将神识探进去,就好像在无生大帝洞府那次一样,求谢前辈最后指点一次。 可他不敢。 也不想再借着谢前辈的名头弄虚作假,做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宁愿独自默默忍受屈辱。 就在这时候,夏无极忽然感觉手里的两界珠忽然动了一下。 他蓦地一惊! 急忙将两界珠拿出来,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这颗小小的两界珠上此刻正一闪一闪地散发出令他朝思夜想的光芒。 一股无比巨大的狂喜从夏无极心底升起来,激动得他浑身都战栗了,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谢谢前辈!” 御花园中的其余人看得一脸疑惑,有人正准备开口询问夏无极,突然. 天空中传来两道恐怖之极的威严,从虚空中轰隆隆地倾轧下来,压得御花园中的众人齐齐色变。 有人惊声高呼,“扶扶摇境修士?!” 很快的,天空中出现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踩着虚空一步一步走下来。 “天元前辈!” 锦服青年立刻想起他们中唯一的一名扶摇境修士,急声呼喊。 天元真人面色微凝,冷哼一声,当下祭出一个棋盘型的法宝向天空飞去,试图抵挡住这两道扶摇境的威压。 同时沉声开口:“敢问两位道友有何贵干?” 天元真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天空中那两道身影中的其中一道,似乎随意挥了挥手。 下一瞬,一道无比恐怖、仿佛要将整片虚空都给切开的璀璨剑光从其手中释放出来。 “咔嚓——” 棋盘法宝直接被这剑光平平切成两半,天元真人也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关你屁事!” 冷冷的声音从天上传下来。 御花园中的众人全都看傻了。 一招! 随手一招就将同为扶摇境的天元真人给打得法宝崩坏吐血败退,这两人倒是什么来头啊,也太恐怖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两道人影终于从天空中走下,出现在御花园当中。 是两名相貌俊朗,神采飞扬的青年。 两人身上似乎带有一种与身俱来、天之骄子般的气质,在两人面前,那些锦衣华服的大夏皇室子弟们都情不自禁从心底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就好像,乡野草蛇遇到了真龙。 两名青年一人面带微笑,眼神灵慧,另外一人则面若冰霜,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且锋锐的气息。 “你你们,到底是何人?!” 身受重伤、面如金纸的天元真人指着两人,又惊又怒地大声问道。 那灵慧青年看着天元真人,忽然微微一笑,开口道:“奕仙宗?..我知道了,应当是当年无生道宫的弃徒所创,怪不得竟有几分无生道宫道统传承的味道。” 天元真人又急又气,面色涨红,羞愤道:“你胡说!我奕仙宗祖师可不是无生道宫弃徒,而是真正的精英.” 天元真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冷冷打断:“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说着,随手将一块紫气盎然的令牌丢到他面前。 天元真人一愣,下意识朝那令牌看去,然后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惊呼:“无生道宫掌门令牌?!” 青年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还算有几分眼力。” “不可能不可能..” 天元真人一瞬间面色苍白,道心几乎崩溃,失魂落魄地不断呢喃道:“你怎么可能拥有无生道宫的掌门令牌,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嘶嘶——” 旁边那些大夏皇室子弟则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震撼莫名。 无生道宫的掌门令牌? 当场将奕仙宗祖师贬为弃徒?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夏无极也被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看呆了,甚至都忘了两界珠突然发光的事情了。 这时候,却见两名裹挟无上威势的青年径直走到他面前,开口道:“你就是夏无极?” 夏无极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是。” “那就没错了。” 那灵慧青年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小的珠子,姿态恭敬地递到夏无极面前。 夏无极看到这颗熟悉而又陌生的珠子,眼睛一下子睁大,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 “这是谢前辈特地嘱咐我们来交还给你的。” 灵慧青年话一说出口,场中众人的身子顿时全都狠狠一震,表情惊愕且不敢相信。 谢前辈?哪一位谢前辈? 难不成真是夏无极所说的那位尽破九死棋局、高深莫测的绝世前辈高人?! 能这两名拥有无生道宫掌门令牌,高高在上宛若天之骄子般的青年提起名字就如此一副恭敬态度,还甘愿为其跑腿 这位谢前辈的身份和地位,到底该高到什么层次去?! 咕噜 所有人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口水,脸上已然写满了无比的震惊和骇然之色。 “谢前辈真的是谢前辈” 夏无极手捧着两颗两界珠,整个人浑身颤抖,又哭又笑,激动得都快疯了。 两名青年笑了一下,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收回之前的无生道宫掌门令牌,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那面带微笑、眼眸灵慧的青年瞥了地上的天元真人一眼,淡淡说道;“想见谢前辈,你也配?!” 说完,两人直接架起遁光飞上高空消失不见。 只剩下大夏皇宫御花园中,呆若木鸡的天元真人,面面相觑的众多皇室子弟,还有手捧两界珠热泪盈眶的夏无极.—— 云雾缭绕的天擎山脉,仙气飘渺。 时常有进山采药的采药客于云雾中看到驾驭飞剑纵横来去的人影,生活在天擎山下的乡民们都知晓,天擎山上有修士门派存在。 但是这一日,往日天擎山的宁静却被打破。 环绕在天擎山周围的云雾如沸水一般不断涌动着,颜色似乎也染上一丝丝的鲜红,山中更是隐隐约约有连绵不断的惨叫声传出来~。 天擎宗老祖匆匆破关而出,从虚空中往下看去,顿时-目眦尽裂。 只见偌大的天擎宗,断壁残-垣,血流成河。 一道浑身裹挟在浓浓黑气中身影在场中疯狂追杀天擎宗弟子。 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宗门长老,在此人手中全无一合之敌,一个个都被其像切瓜砍菜一般轻易杀死。 一名元婴境、长老模样的修士正在受到黑影追杀,惊恐欲绝,突然看到天擎老祖的出现,眼中顿时流露出莫大的希冀之光,高呼:“老祖救我!” “该死的魔头!” 天擎老祖又急又怒,大吼一声。 属于化神境大修的神识完全放开,将整个天擎山的天地灵气都搅得如同沸粥。 他祭出一柄淡黄色的飞剑,注入全身法力,淡黄色飞剑立刻宛如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顷刻之间,便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庞大剑罡,裹挟着无比恐怖的气息狠狠向下方那道黑色身影斩去。 那黑色身影似乎根本没看到天上的剑罡,抑或是猝不及防。 结结实实被剑罡斩中,“嘭”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黑色身影似乎被直接轰进了土里。 见到自家老祖如此威势,那名元婴修士也不再逃跑,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但是他这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僵住了。 只见烟尘散去,自己眼前出现一个恐怖的大坑,大坑之中站着一名两米多高的壮硕青年。 青年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垂至腰间,无比的强壮,身上一块一块虬劲肌肉宛若钢浇铁筑一般,眼眸是纯黑色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冰冷、邪恶、诡异和残忍霸道的气息。 最让人震惊的是,刚刚那无比恐怖的剑罡一击,在白发青年身上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残留下来。 白发青年慢慢扭动了一下脖子,抬头仰望天空,没有瞳仁的纯黑眼眸定定地看着天擎老祖。 天擎老祖和元婴修士顿时心中寒气大冒。 “魔头受死..” 天擎老祖忽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就要再次操控飞剑斩下,却见那白发青年突然抬手,对着天空狠狠一拳打出。 他这一拳似乎将虚空都给打塌了,面前的空气快速扭曲起来。 然后一股无形之力激射而出。 元婴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的化神老祖跟个气球一样在半空中轰然爆开。 “嘭——” 血肉飞沫伴随着灵气四散而出,纷纷扬扬落下,落在白发青年和元婴修士的身上脸上。 白发青年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双手展开做出拥抱的姿势,似乎非常享受。 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惊怖从心底漫延出来,元婴修士面色煞白,整个人抖若筛糠,口中反复念叨着:“魔头..魔头魔头” 看这样子,显然是道心彻底崩溃,已然疯魔。 白发青年转过头来,如闲庭散步般走上去一拳将元婴修士捶爆,然后将天擎宗剩下的修士一一杀死。 最后站在满地的鲜血和残尸之中,深深吸气—— 虚空中立刻浮现出无数道黑红两色的血气怨气,纷纷向他涌去,钻进他的体内。 而白发青年身上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可怕。 当他将所有气息都吸收完毕,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佝偻的白发老头缓缓从角落走出来。 老头满头银发,眼睛同样是纯黑一片,看着白发青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赞道:“不错,再屠几个宗门,你就可满足鬼荼罗魔神的祭祀要求,肯定魔神降下神恩,对你进行第三次灌顶传功。” 白发青年默默点头,紧接着身上响起一连串的爆鸣声,身体快速缩小。 不一会儿,便变作另一副身材清瘦、面容俊秀的模样。 “师尊,我们不先将魔神要的那样东西先拿回来吗?若是被那些修士察觉,说不定会将其藏起..” “不急..” 银发老头淡淡道:“我已经过五次魔神灌顶,即便是人仙下凡,我也有一搏之力。区区南境,连渡劫境修士都没几个,我想去取那件东西,随时都可以,谁能阻我?” 银发老头看了青年一眼,慈爱道:“只是我一旦拿到那件东西献给魔神,魔神定会赐下第六次灌顶,那时候..为师估计将不得不丢下你一人,飞升魔界去侍奉诸位魔神了。 所以说,为师能留在此界的时日已经不多,便想着趁这最后一段时间,陪你在凡间到处多走走,多屠几个宗门,帮你多增涨点实力。 免得等为师走了,你实力低微被那些个修士给欺负了啊” 白发青年听到银发老头的话大为感动,纯黑的眼眶中不由落下泪来。 “师尊良苦用心,徒儿明白了。” 银发老头欣慰地点点头,一脸慈爱地招呼道:“走吧,我们赶去下个宗门。” “是,师尊!” 白发青年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着扶住银发老头,师徒两人互相依偎着快步走下山去,只留身后一片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天擎宗上空虚空波动,两道气息如渊似海的身影在虚空中显露出来。 人间地狱般的惨象映入眼帘,饶是两人心境修为早已超乎凡俗,脸上也不由露出不忍之色来。 “该死,又晚来一步!” 一个面容有威严之相的中年男人双眉紧皱,恨恨地低骂了一句。 旁边如儒生一般的俊朗中年男人眼神冰冷,开口说道:“看样子这两个魔头应该刚离开不久,赤霄圣主,我们再追!” “嗯。” 威严中年男人点点头,两人的身影再次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 白鹤山下,一个清瘦俊秀的青年小心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缓步走来。 两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宛如凡人一般,但相同的雪白银发和纯黑眼眸,却给人一种无比邪恶和诡异的感觉。 两人到了白鹤宗山门前,停下脚步。 老人望着面前的一片青山绿水,云雾飘渺,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然后张开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有一个化神中期,你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可以动手了。” 白发青年恭敬点头,回道:“是,师尊。” 说完,他径直向白鹤宗山门内走去。 两个身穿白衣的守门弟子见有人擅闯,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低喝道:“来者何人?” 白发青年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径直往山门内走去。 在行走的过程中,他身上的衣袍寸寸撕裂,原本瘦“五一七”削的身材快速膨胀起来,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化作一身材魁伟,肌肉虬劲的彪形大汉。 两名弟子陡然一惊,连忙架起飞剑向其砍去。 但锋锐无双的法器飞剑斩在青年的身体上却发出“锵锵”如金铁交鸣般的声响,甚至乎,白发青年伸手一抓,硬生生将两柄飞剑抓在手中,直接就往嘴巴里送去。 “咔嚓咔嚓——”瘆人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将两柄法器飞剑吃了个精光。 两名守山弟子眼睛睁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来。 一名弟子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真魔宗他们是真魔宗的妖人!” 两名弟子再也不敢阻挡,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简,狠狠捏碎。 白发青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俩人的举动,依旧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往前走着。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荼罗 很快的,白鹤山上飞出成百上千道遁光,无数白鹤宗弟子长老出现在天空之中,惊疑不定地望着山下。 一名身穿华袍,身上散发出化神境气息的修士看到缓步上山的白发青年,瞳孔微缩,急声下令道:“快!快打开护宗大阵!” “是!” 手下人急匆匆领命下去了,白鹤老祖眉宇间的忧虑却愈发浓重。 这段时间,南境修真界不少宗门接二连三地被人屠灭满门,其中不乏有法相境、甚至化神境修士坐镇的大宗门。 全宗上下,鸡犬不留。 梵音圣地和赤霄圣地两大圣主早已向所有宗门发出警告:真魔宗传人现世,随时防备! “该死,竟然会找上我们白鹤宗,这下麻烦了需立刻告知两大圣主才行。” 白鹤老祖捏碎一块玉简,然后看到属于白鹤宗的护宗大阵将整座白鹤山笼罩其中,顺势也将徒步而行的白发青年给阻拦在了法阵之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白鹤宗上下还是尽兼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白发青年,法宝祭出,随时准备一战。 要知道,那可是连屠十几个宗门真魔宗妖人啊! 白发青年看到阻挡前路的法阵光罩愣了一下,随后灿烂一笑,露出满口森然白牙。 “砰——” 他狠狠一拳砸在法阵光罩上,伴随着巨响,白鹤宗的护山法阵也是一阵剧烈晃动。 “砰砰砰——” 白发青年双拳不停,不断轰击法阵,白鹤宗的护山大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暗淡下去。 很快有弟子上前禀告。 “老祖,南边阵眼被震毁了!” “老祖,北边阵眼被毁!” “老祖” 法阵内,一众白鹤宗弟子全都动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骇和恐惧之色来。 他们白鹤宗的护山大阵乃是祖师所留,全力运转之下足以抵挡洞虚境修士一击,现如今却被人用肉拳生生砸得几乎崩溃,怎能不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恐惧。 若是这样的凶人突破法阵闯进来 不少白鹤宗修士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 白发青年越砸身上的气势越强盛,滔天的杀意影响四周,草木纷纷凋零。 他表情狰狞,看着法阵内一张张饱含恐惧和畏缩的脸庞,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对,就是这样,恐惧、颤抖.越是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鬼荼罗魔神大人便会越开心这份祭品..” 身后,银发老头脸上也露出笑容,就好像看到自己抱以厚望的后辈长大了一般欣慰满足。 “咔嚓——” 终于,随着白发青年的一拳落下,白鹤宗的护山大阵轰然告破。 刹那间,所有白鹤宗弟子纷纷后退一步,满面惊恐。 青年狞笑一声,一脚重重踏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冲天而起 白鹤老祖一咬牙,就要驾驭法宝迎上去。 就在这时,虚空中忽然出现两道如岳峙渊渟的身影。 其中一人挥了挥手,冲天而起的白发青年身影顿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猛地砸在地上。 “梵音圣主大人!赤霄圣主大人!” 白鹤老祖见到两人,眼睛顿时亮起,惊喜呼喊。 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的身形彻底显露,两人微微朝白鹤老祖点头示意。 “圣主降临了!” “太好了,圣主前辈来了,我们有救了!” “这两个真魔宗妖人,今日必死无疑!” 白鹤宗上下也顿时一片欢腾起来。 只有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两人的脸色并不轻松。 就在这时候,“吼——” 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怒吼,面容扭曲、浑身裹挟着浓浓黑气的白发青年再度出现,势若疯魔般继续朝两名圣主冲上来。 梵音圣主继续出手,白发青年再次倒飞,然后起身,又不折不挠地冲上来.如此往复。 一干白鹤宗弟子看得心惊肉跳,这真魔宗妖人实在太凶残了,竟然能抗住圣主级强者这么多次攻击却毫发无损,简直可怕。 还好,还好两位圣主都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山门脚下,银发老头看着被沙包一样暴打的白发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之色。 他缓缓摇头,轻叹一声道:“还是要我出手啊” 下一个呼吸,一道无与伦比的恐怖魔气从老头身上升腾而起。 一瞬间,天地色变,日月失光,老头佝偻的身形发出清脆的爆响,一点一点变大。 宛如,一尊魔神正缓缓降临人间。 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两人齐齐色变. “来,两位喝茶。” 谢怜随手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烛照和黄泽面前,微笑着说道。 烛照两人诚惶诚恐,连声道:“多谢前辈。” 同时又偷偷瞄了一眼桌上某个刻有吞天字样的黑色茶罐,心中稍稍安心。 谢怜端起茶杯慢慢抿上一口,转头看到澹台清音冲自己羞涩一笑,轻声说道:“还请前辈指点清音这一曲..” 说完,沉下心来拨弄琴弦。 整个小院立刻徜徉在一片美妙的琴音之中。 —— 谢怜心情还是不错的,几个老朋友一起上门拜访,其中还包括许久未见的黄老头。 正好江奕和钟神秀两人也不在,听美人抚琴,与老友喝茶,真是一个难得悠闲下午茶时光啊。 烛照和黄泽两人看谢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顿时彻底放下心来。 谢前辈知道真魔宗传人现世,还如此轻松闲逸,显然是未将其放在心上。 他们之前的一通干着急,着实是闹笑话了。 看看谢前辈,就这样正大光明地将吞天魔罐放在桌上,毫不在意。 明摆着就是在表露一个意思:真魔宗的妖人,若是有胆,来取便是,就怕是有来无回。 这,就是谢前辈的境界啊! 烛照和黄泽两人心中顿时升起无边的崇仰之情。 偶然瞥到窝在谢怜脚下的小白狐狸身上,两人瞳孔顿时又是一缩。 好家伙,血脉浓厚程度比上次所见时强盛了这么多?! 嘶嘶—— 怕不是已经进化到五尾天狐以上的境界了,要知道,据传闻涂山氏的那位妖皇也不过是四尾天狐的血脉啊。 烛照两人顿时大感羡慕,这青丘涂山氏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小狐狸有幸呆在谢前辈身边这么久。 日夜听诵谢前辈的教诲,感受无上大道的洗炼,这小狐狸有朝一日,怕不是能彻底返祖,成为这万万年来人世间的第一只九尾天狐?! 烛照两人心中又羡又妒,感慨不已。 这时候澹台清音一曲已罢,谢怜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到澹台清音身边。 “老样子,还是我再弹一遍,你注意听。” 澹台清音俏脸微红,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收好自己的琴退到一旁。 谢怜将阿奴轻唤过来,交代几句。 阿奴点点头,小跑进屋内,不一会儿,又抱着一面古琴小跑着出来。 跑到谢怜旁边,将琴递给她。 谢怜看到阿奴拿出来的琴,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怎么把这把琴给拿出来了?我要的不是这把。” “阿奴去换。” 阿奴一脸认真地就要回去,却被谢怜叫住。 “算了没事,这把琴也一样。” 说着,谢怜摆好琴盘膝坐下。 澹台清音好奇地打量着谢前辈手中这把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古琴。 这把琴比一般的琴都要大且厚重些,颜色也略显深沉,透出一股浓浓的古拙之意。 澹台清音的目光落到琴面上,忽然为之一愣,整个人好似中了定身法术,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万道惊雷同时炸响,一万座古钟嗡嗡敲动,道心剧烈震动。 只见谢怜手中古琴的琴面上,俨然刻着几个小篆—— 太古遗音! 谢前辈.谢前辈原来拥有两件玄天仙宝啊! 山野之中,一只浑身火红,拖着长长赤色翎羽的神骏大鸟在振翅狂飞。 大鸟的速度极快,远远超出一般的飞舟,飞行时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焰,很是漂亮。 大鸟背上盘膝坐着两名修士,都是面如金纸,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正是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两人。 赤霄圣主吞下一颗丹药,一面全力疗伤,一面苦笑道:“没想到我们两位堂堂圣地之主,竟然也会沦落到连遁光都驾驭不起,需要借助火鸢代步的地步..” 梵音圣主感叹一声,道:“谁能知道那真魔宗的老魔竟然如此凶残,若不是你我当机立断选择自爆本命相修的法宝,估计要陨落当场!” 赤霄圣主听到这句话脸上也露出隐隐的后怕之色,叹息道:“可惜那白鹤宗满门上下了。” 梵音圣主神色黯淡,摇摇头没有说话。 赤霄圣主忽然想到,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秦道友,你说的那位前辈当真能对付的了真魔宗的妖人? 此事关乎我们整个南境修真界的安危,可不是儿戏啊。” 梵音圣主看了赤霄圣主一眼,淡淡开口道:“我现在多说无用,等你亲眼见到那位前辈自然就明白了。” 赤霄圣主眉头微皱,但梵音圣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问,只能闭上嘴巴。 两人各自疗伤,待隐隐快要看到蜉蝣山之时,身下的速度忽然减缓。 载着他们两人的火鸢不知道为何,低低轻唤了几声,开始在原地徘徊,不肯继续向前。 “嗯?!” 赤霄圣主疑惑地站起来,连着催促火鸢几遍,后者却只是一直低鸣,徘徊不肯继续往前。 就好像. 前方有什么让它极为恐惧的东西存在一样。 “真是怪了!” 赤霄圣主满头雾水,开口说道:“我赤霄圣地的这火鸢,乃是上古奇种,一向只有别的妖兽怕它,什么东西竟然能把它吓成这副样子?” 梵音圣主却深吸一口气,从火鸢背上站了起来,说道:“你我的伤势也算恢复一些了,接下来便驾驭遁光前行吧,让火鸢自行回去就是” “啊?!” 赤霄圣主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询问道:“秦道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梵音圣主朝蜉蝣山的方向望了一眼,收回目光,然后对赤霄圣主悠悠说道:“别难为火鸢了,那位前辈的住处里停着一只凤凰。” 赤霄圣主猛地睁大了眼睛,神色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记住了吗?” 谢怜轻轻按住琴弦,眼神温润,笑容平和地对澹台清音说道。 澹台清音正对上谢怜的那双清澈眼眸,才忽然醒转过来,忙不迭点头:“清音记住了,多谢前辈指点。” 谢怜笑着点点头。 只可惜今天阿奴给自己拿的古琴音色如雷,不太适合澹台清音这首曲子,否则效果应当更好。 澹台清音却还沉浸在“除了绿绮,谢前辈还有太古遗音”、“谢前辈拥有两件玄天仙宝”的巨大震撼当中还缓过神来,根本没怎么仔细听谢怜的琴音。 忽然得到传讯,澹台清音拿出来一看,神色大惊,连忙对谢怜道:“前辈..” 谢怜见澹台清音一副焦急担忧的模样,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澹台清音用力点头。 她刚刚得到消息,自己的师尊和赤霄圣主在对抗真魔宗传人的过程中身受重伤,还好性命无忧,现在已经快到蜉蝣宗了。 她有心想跟谢前辈说这件事,但想到谢前辈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们,让他们不必轻举妄动,这件事全在自己的谋算之中。 师尊和赤霄圣主擅自找上真魔宗传人,试图解决对方,却身受重伤,算是自食其果了。 如果说出来,恐怕不但得不到谢前辈的同情,还会惹得谢前辈不悦吧。 澹台清音顿时满心的纠结和犹豫。 谢怜说道:“无妨,你们去便是。” “遇事别慌,先冷静下来,我相信很快便会有转机的。” 澹台清音听到谢怜这句话,美眸顿时亮起光芒。 —— 澹台清音深吸一口气,对谢怜欠身行礼,“多谢前辈指点,清音现在明白了。” “嗯。” 谢怜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送走澹台清音,谢怜嘱咐阿奴乖乖看家,然后带着小白狐出门采购一些必备的米粮。 主要是之前收下钟神秀这个学生之后,钟神秀便经常留在家里吃饭,人家毕竟是交了学费的,谢怜也不好撵人。 等他们回来,说不准又要加上江奕,所以得多备些米粮才行。 谢怜带着小白狐出了门,顺着自家小店门口的那条路一直往前。 往日蜉蝣坊市还是很热闹的,各种店铺,人来人往,修士们讨价还价的声音,熙熙攘攘。 这会儿变得特别萧条。 修士开的店铺都关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凡人店铺还开着,街上也没什么人,偶尔出现几个修士也是行色匆匆,买了东西架起遁光就走。 谢怜照例先到酒肆买了牛肉烧鸡,看酒肆黄掌柜也是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开口询问:“掌柜,蜉蝣宗是出什么事了吗?” 黄掌柜苦笑一声,回道:“谢姑娘,您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黄掌柜左右四望一圈,压低声音小声对谢怜说道:“不是蜉蝣宗出了事,而是修真界出了一件大事! 听说啊,最近修真界出了两个魔头,好像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还是什么,到处杀人。 有好几个跟咱们蜉蝣宗差不多的宗门都被他们毁掉了呢。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大魔头接下来会找上那里,所以坊市里的散修现在都不敢在宗门旁边呆,全都跑走了,就连蜉蝣宗弟子都下山少了。” “魔头?” 谢怜也吃了一惊,不过想了想,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前世武侠里还时不时会出现几个祸乱武林的大魔头来呢,修真界出两个魔头怎么了?! “..不过还好,据说那两个魔头只杀修士,不杀凡人哎,话说回来。我们这些靠着修仙坊市讨生活的凡人,几辈子都呆在蜉蝣山,就算是想跑也没地方跑啊.‖.” “.听说那两个魔头一老一少,都是满头白发,眼睛里没有瞳仁漆黑一片的样子。先生你要是见到长这样子的人,可千万躲远点,别受了无妄之灾了。” “嗯,多谢掌” 谢怜正要随口应下,忽然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掌柜你说那两个魔头长什么样?” “白发,黑眸,样子怪吓人的” “好我知道了,多谢掌柜。” 谢怜谢过黄掌柜,拎着牛肉烧鸡转过身来。 白发、黑眸,怎么和阿奴的形象特征如此相似? 难道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魔头,和阿奴有什么关系不成? 一时之间,谢怜脑海中构想出无数个可能,脚步匆匆地返回住处。 打开门,阿奴立刻跑上来帮谢怜拿东西,乖巧得让人心疼。 谢怜眼神复杂,看着天真可爱的阿奴。 将阿奴叫到自己身边,开口询问道:“阿奴,你见过有和你长得类似的人吗?头发,眼睛..” 阿奴歪着头想了想,脑海中回忆起在上一个主人身边时,还有一个长得跟她差不多、名为玄天的器灵,当下点点:“有。” 谢怜询问道:“那你,和他们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是为了验证谢怜心里的一个猜测,就看阿奴如何回答。 阿奴沉默了一会,偷偷看了谢怜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回道:“主人,阿奴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杀人了。” 上一次杀人,是红姐姐让我去做的,那些都是想伤害小狐狸的坏人! 阿奴心里默默想道。 “果然!” 谢怜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全都明白了。 “阿奴听话,主人相信你。” 谢怜摸摸阿奴的小脑袋,让她去一旁玩耍。 ——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 谢怜唤了一声,不一会儿,钟神秀和江奕两人走进来,面带恭敬。 “前辈。” “事情办妥了?” “已经将东西送还给您说的那位夏无极。” 谢怜神色一动,开口道:“你们可曾听说南境修真界出现魔头的事情?” 江奕两人点头道:“回来的路上听闻一些。” 谢怜询问道:“那你们可有能力除去这两个魔头?” 江奕和钟神秀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开口道:“前辈说笑了,我们..我们现在远不是其对手。” 谢怜点点头,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江奕两人一脸忐忑地恭敬退下。 出了门,钟神秀目光闪动了一下,开口道: “前辈好像是想考验我们?” 江奕点点头,道:“应当是了。我猜,这应该是前辈给我们的一个机会,若是我们能解决的了这场魔劫,前辈或许会破格收我们入门也不一定。” 钟神秀满脸的不甘,沮丧道:“可恨你我现在都实力低微,据说连圣主级人物都不得不在那两个魔头手下遁逃,我们去了也只能是送死。” “哎” 江奕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唉,只能说前辈择徒的标准实在太高了,即便是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也抓不住啊” 钟神秀也神色黯然,两人沮丧地离开。 果然,连钟神秀和江奕的家世力量都无法解决,这两个魔头的可怕程度,着实不低。 谢怜吐出一口浊气。 看样子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了啊。 她眸光闪动,大脑飞快旋转起来—— “谢前辈真这么说?” 梵音圣主眼眸微亮,看着面前的澹台清音询问道。 澹台清音点点头,道:“谢前辈已经知道师尊和赤霄圣主除魔失败的消息,然后便对我说了这句话。” “遇事冷静,静候转机..” 梵音圣主脸上露出惭愧又无奈之色,苦笑道:“谢前辈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了,显然是对我们不听劝告,擅自行动有些不满了 唉,原本还想着为前辈分忧,现在看来真是自取其辱了。 谢前辈肯定早就算到我们远不是那真魔宗妖人的对手。” 旁边的赤霄圣主忍不住开口道:“秦道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梵音圣主淡淡道:“谢前辈都这样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静静等着便可,那两名真魔宗妖人,蹦跶不了几天了。” 烛照真人也跟着附和道:“我们去见谢前辈时,谢前辈还与我们喝茶听琴,那吞天魔罐就放在手边。看谢前辈的样子,是真的一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杞人忧天指的便是我们吧” 梵音圣主自嘲一笑道:“明知即便天塌下来了,也轮不到我们去顶着,还慌忙急乱。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赤霄圣主听的实在忍不住,询问道:“秦道友,你们说的那位谢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梵音圣主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头顶。、 赤霄圣主眼眸亮起,自言自语道:“上仙临凡,能召唤神鸟凤凰随身的人物,估计在上界也颇为了不得吧..” 梵音圣主悠悠开口道:“谢前辈在上界可不仅仅只是颇为了不得那么简单,你可知.” 梵音圣主看着赤霄圣主,慢慢说道:“..谢前辈,手里拥有一件玄天仙宝。” “什么?!” 赤霄圣主的身子狠狠震颤了一下,脸上露出巨大的动容之色。 玄天仙宝! 那位谢前辈竟然拥有一件玄天仙宝! 身为圣地之主,他对玄天仙宝自然也不会陌生,能拥有一件,哪怕是玄天仙宝榜上垫底的,也绝对是仙界一方诸侯级的人物。 “嘶——” 赤霄圣主倒吸凉气,满心震撼,无法言喻。 这时候,澹台清音却一脸复杂地开口道:“师尊,有件事我还未来得及向您禀告..” “哦?何事?” “这次我去拜访谢前辈之时,顺便向她请教。看到谢前辈谢前辈..” 澹台清音顿住,深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要说的事情太过震撼,连她自己都难以消化。 “.谢前辈又拿出一把之前从未见过的古琴,古琴上写着太古遗音。” “太古遗音..” 梵音圣主眼睛睁大,脱口而出,“上古十大古琴中排行第三的太古遗音?!谢前辈谢前辈手上拥有两件玄天仙宝?!” 梵音圣主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都愣住了。 那是被巨大震撼给冲击得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旁的赤霄圣主更是眼珠子猛地突出,整个人当场僵住。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两件玄天仙宝,那位谢前辈拥有两件玄天仙宝。 手握一件玄天仙宝的是仙界的一方诸侯,那拥有两件的呢,是什么.是什么. 旷野之中,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山洞内昏暗无比,就好像黑洞一般,连阳光照射进去都会被彻底吞噬。 洞内,白发青年赤果上身跪在地上,白发老头站立一旁。 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尊三面六臂的纯黑魔像,此时那魔像的眼中正散发着诡异且邪恶的红色光芒,无穷无尽的黑色魔气从魔像顶端倾泻而出,注入白发青年的体内 随着黑色魔气的灌输,白发青年皮肤下面像是有无数只小老鼠在疯狂蹿动。 浑身发出连串的爆响,肌肉时不时凸起一块,全身青筋暴突,宛如一个畸形的怪物。 而白发青年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不断节节攀升,变得越发幽晦,暴戾,邪恶 终于,魔像眼中的红光消失,魔气断绝,白发青年的气息也攀至顶端。 他缓缓站起来,深深呼吸,从胸膛中传出如雷鸣般的声响,刚刚照射进山洞内的微弱光线也似乎被他全部吸进肚子里去。 “师尊!” 白发青年扭了扭脖子,一脸狰狞地开口道:“下次再碰到那两只老鼠,请务必让我亲手捏死他们。” 银发老头面带微笑,微微点头道:“接受鬼荼罗魔神的第三次灌顶,你的魔躯算是小成,勉强可以和洞虚境修士一战了 不过那两人都接近渡劫境,你现在对上他们,或许还要稍~落下风。” 白发青年深吸一口气,眼神暴戾道:“那我再去-屠几个宗门。” 银发老头却淡淡道:“等拿到了魔神想要的那件东西后你再去吧,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白发青年脸上的凶气和杀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恭恭敬敬道:“是,全听师尊安排。” 银发老头点点头,开口道:“我已经确定那件东西现在何处,即刻上路吧。” “是。” 白发青年说着,身形慢慢缩小,重新化作清瘦俊秀的模样,小心搀扶着老头走出山洞,然后两人慢慢向旷野中走去。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山洞外的一处乱石堆中缓缓显现出一个相貌平凡,皮肤微黑的青年。 “白老,这两人修行的到底是何功法,竟然如此恐怖?!” 韩飞眼神震动,动容地说道。 脑海中响起一个苍老而略带虚弱的声音。 推荐一本朋友开的书:从玄幻世界说书荒天帝开始 ------------ 说件事 从十月份开始每天单更,每章7千到八千字这样。 原因是自从金蝉子剧情开始到现在,确实拉跨了,现在的剧情没一开始的味道了,所以我打算开本新书找找感觉,希望一直追读到现在的大佬可以理解。 这本书我也不会放弃,也不会摆烂,虽然变成单更,但是每章7k~8k. 新书的风格还会是古典仙侠,有了教训也会谨慎对待剧情,大概过了国庆之后发吧,到时候会告诉大家. 还有就是中途不追这本书的读者们,我想说的是你们消费了,看的不爽,不看了也很合理,我完全理解,也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 最后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琴音灭魔(8K) “应该是魔界魔神在人间的传承没错了,这两人在南境到处杀戮,为的就是取悦魔神,获得魔神的力量灌输。 每接受一次灌顶,这两人的肉身就愈接近真正的魔躯,所以赤手空拳就能拥有搏杀大能修士之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 韩飞听的眼眸当中有精芒微微闪动,白老冷笑道:“小子,我劝你还是打消心里的念头。 魔神传承虽然好,轻轻松松便可获得堪比我辈修士千年甚至万年苦修而来的力量。 但以身饲魔,不亚于与虎谋皮,魔神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所谓魔宗传人,也不过只是魔神安排在人间的傀儡的工具罢了,一旦没了用处.呵呵 这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韩飞神色一惊,很快干笑道:“白老你误会了,我有你之帮助,在仙道上已然是一片坦途。放弃这边的通天大道不走,去走那崎岖小道,白痴才会这么做。” 白老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韩飞却是思索道:“如今南境面临如此大劫,说不定能顺势牵扯出那幅画背后的人物和秘密来。 我们正好可以跟上,趁机寻出远古仙庭的线索。” 脑海中的白老咳嗽一声说道:“韩小子,你务必小心行事。上次为了帮你从那两个化神修士下逃脱,我已经损失了不少神魂之力。 你若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搞不好白老我就等不到你为我重塑肉身的那一天了。” 韩飞面露愧疚之色,低低道:“白老放心,我会主意的。” 说完,架起遁光飞快跟上去。 “最近十几天都没有过宗门遭难的消息,那两个魔头似乎消声觅迹了” 澹台清音汇报道。 梵音圣主眼睛微微眯起,说道:“谢前辈让我们静观其变果然没错,自那日之后,这两个魔头也收敛了许多.” 赤霄圣主忍不住开口赞道:“谢前辈当真是神机妙算。” 这十几日下来,凭靠梵音圣主几人的只言碎语,赤霄圣主脑海中早就勾勒出一个算无遗漏,高深莫测,游戏人间的超级大佬形象。 一曲《凤朝凰》引得神鸟凤凰破界下凡,一杯一盏皆是仙器,一言一行尽是玄机,还坐拥两件玄天仙宝. 若不是梵音圣主等人反复告知,此时不好去打扰谢前辈,唯恐搅了谢前辈的谋划,赤霄圣主现在早就冲上门去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绝世人物了。 ·········· “等此次魔劫度过,定要好好拜访一下这位前辈,若是能打好关系,哪怕日后飞升仙界,也有无穷的好处..” 赤霄圣主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哦对了” 梵音圣主想了想询问道:“万宝阁那行人还吵着闹着要见谢前辈吗?” 澹台清音摇摇头,道:“自从师尊和赤霄圣主跟他们说过之后,他们就老实了。” “那就好。” 梵音圣主点点头,道:“此等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谢前辈。” “明白。” 几人正商议着,忽然烛照真人急匆匆地闯进来。 “梵音圣主,赤霄圣主,澹台仙子..” 烛照真人急切道:“刚刚有弟子传来消息,说在山脚坊市内发现两个魔头的踪迹!” “什么?!” 几人眉头顿时皱起,赤霄圣主急声道:“秦道友,魔头上门,我们要不要过去?” 梵音圣主面露犹豫之色,还没来得及开口,烛照真人已经接着说道:“还有,谢前辈也派人传话过来,让我们即刻过去。”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便去!” 赤霄圣主“唰”一下第一个站起来。 梵音圣主眼中也一下子绽放出莫名的神采,低低说道:“看样子,这一次我们很可能有机会见识到谢前辈亲自出手了” 一时之间,房间内众人全都目露神光,满脸的期待和激动。 蜉蝣宗另一处静室,正百无聊赖在发呆的鱼玄机忽然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整个人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 “二叔,谢前辈传讯让我们过去。” 鱼灵册立刻站起来,沉声开口:“我们走?” “那梵音圣主那边?” “谢前辈的话大于天,谢前辈都开口了,管他梵音圣主做甚!” 与此同时,谢怜正站在蜉蝣坊市的某条街道上,静静地看着街道另一头一老一青两个白发黑眸的怪人。 —— 在看到两人的第一眼,她就几乎确定,他们是来找阿奴的。 无论是从外貌上,同样的白发、黑眸,还是气质,冷漠冰冷,似乎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都无比的相似。 区别只是在于,这两人的眼神. 太邪恶了。 “阿奴人性未泯,而且在我身边,有渐渐回复正常人的趋势。这两人却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是不折不扣的邪魔!” “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阿奴,或者,伤害到阿奴。” 谢怜轻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看向那两人,眼眸已如万年古潭一般毫无波动,深不见底。 “魔神要的那样东西,应该就在这了。” 银发老头被白发青年小心搀扶着,在坊市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宛如一名即将行将就木的老头。 但他身上却仿佛散发着一个无形的邪恶气场,每一个看到的他的,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心中都会生出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和绝望之情。 街上本就寥寥无几的行人因为两人的出现几乎绝迹,老头也毫不在意,依旧慈笑着打量四周。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目光落在长街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上。 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穿一身朴素白衣,脚边蹲着一只漂亮的小白狐,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就好像在专门等候他的一般。 “嗯?” 老头脸上露出丝丝的疑惑。 “一个凡人,也敢挡我们的路?” 白发青年冷哼一声,松开搀扶着老头的双手,说道:“师尊,我去将她杀了。” “等等。” 老头唤住青年,皱眉道:“她不是普通人,我看不透她。” 青年一愣,眨眨眼睛。 “此人脚边的妖狐血脉之尊贵,是我生平仅见,此等妖物竟然甘愿为人宠,此人绝对不简单。而且” 老头低低开口道:“她似乎是特地在此等我们的,搞不好魔神要的那件东西,就在她身上..” 白发青年迟疑了一下,“师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头淡淡道:“无妨,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唰——” 天空中有耀眼的遁光闪过,两道身影落在那清俊青年身边。 一中年男人,一俊秀青年,两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青年行礼道:“前辈。” 而青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一扶摇境,一大乘境,唤其前辈” 银发老头眯起眼睛,道:“此人果然不简单,到底是何修为,我竟然看不透她?真是有趣..” 就在这时,场中又有数道遁光落下,同时有两人更是无声无息地从虚空中迈步走出来。 “扶摇境,扶摇境,扶摇境洞虚?!是那两个圣主级!” 银发老头眉头一皱,认出这群人中有两人正是上次在白鹤宗被他打跑的梵音圣主和赤霄圣主。 “还敢来吗?真是不知死活嗯?!” 银发老头忽然眼神一凝,表情愣住。 他看到,后出现的几名扶摇境修士,还有那两名洞虚接近渡劫境的圣主级修士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全都走到青年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见过谢前辈。” 前辈! 又是前辈!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银发老头的眉头瞬间紧皱,“竟然能让两大圣主都唤她前辈,神色姿态也不似作伪,关键我竟然还看不透她的修为..” 旁边的白发青年低声说道:“师尊,这些人.好像不再怕我们了” “是啊,怎么就不怕我们了呢,明明我上次差点就将他们给生生打死” 银发老头自言自语着,表情却一点一点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站到那个神秘女子的身边,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原本眼中的那些恐惧紧张之意统统消失,反而流露出期待和兴奋的神色。 他们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谢前辈,这位就是谢前辈吗?! 赤霄圣主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飘渺女子,满心的激动和兴奋。 虽然谢前辈的样貌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年轻许多,但身上那股超脱于物外,游戏于尘间的谪仙气质却是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高深莫测,无法揣度! 果然不愧是谢前辈啊. 赤霄圣主心中一下子有了无穷的信心和底气,甚至转过头去朝曾经打得他几乎在心里留下阴影的真魔宗老魔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有谢前辈当前,今天,你们在劫难逃! 澹台清音和鱼玄机两人的美眸当中也是异彩流转。 平时的谢前辈虽然超凡脱俗,但脾性还是非常随和的,可是今天的谢前辈.. 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眼神,气质..无一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临绝云巅之感。 这便是谢前辈身为绝世大能的真正面貌吗,两人心中的崇拜和仰慕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其余几人也都被谢怜有别于往日的气质和风采所摄,一个个眼眸发亮,姿态恭敬近乎谦卑,满脸都是浓浓的期待和激动之色。 就在所有人都在期待谢前辈惊天动地的出手之时,谢怜忽然淡淡唤了声:“小狐狸,我们回家。” 说完,潇洒自然地转身向后走去。 场中所有人,包括老头和白发青年两人都愣住了。 “谢前辈这是” 赤霄圣主一脸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梵音圣主皱眉,开口道:“谢前辈定有她自己的安排,我们先跟上去。” “嗯。” 看着一行人远去,白发青年忍不住道:“师尊,那我们怎么办?” 银发老头眉头皱起,哼了一声,冷笑道:“无妨,看看这群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说完,两人也快步跟上。 长街上空无一人。 许久,一个面色惊疑不定的青年从空气中慢慢显露出来。 “白老,此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半步渡劫境的强者直呼前辈,让这两个真魔宗魔头投鼠忌器,而且我还看不穿她的修为?!” 脑海中的白老沉声道:“别说你了,我也看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必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我感觉她好像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刚刚似乎望我们这瞥了一眼..” “什么?!” 韩飞睁大了眼睛,惊呼道:“白老你的神魂可是仙人级的,在下界有哪个人能看穿你的神魂掩饰?!” “有。” 白老低低地说道:“远古仙庭背后的那个人,必然能轻易看穿我的神魂遮掩。” “!” 韩飞顿时呆住,表情震惊无比。 —— 谢怜用余光淡淡扫了一眼长街尽头,看到那两人跟来,神色如常,推开小木门。 “进去。” 她低头轻唤了一声,小白狐轻巧地蹿了进去。 谢怜抬脚踏进门内,向着来人的方向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然后慢慢关上木门 “呼——” 在木门关上的瞬间,谢怜心中长吐一口气,古井无波的眼眸猛地迸射出强烈的精芒。 第一步,成了! 但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真正的破局之法才刚刚开始。 谢怜恢复冷静,开始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布置起来。 她开始拿出茶具,一件件摆好,在红泥小炉上煮上山泉。 然后从屋内拿出一柄剑,一柄颜色深邃的黑色长剑,这是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以其大空之火和古宙之焰加上自身体内青铜鼎的云气铸造而成的. 将剑置于茶具一旁。 茶迎好客,剑驱虎狼! 这,便是谢怜布置的第二步。 最后,她拿出之前被阿奴搞混过的那把古琴,坐于老桃树下的青石之上,细细打量手中古琴。 琴名太古遗音,音色如雷鸣,最适合弹奏杀伐之曲! 谢怜深吸一口气,当她的修长十指轻轻置于琴弦之上,谢怜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了。 她像是与这个小小的庭院,这方天地完美融于一体,又似乎要高于这片天地,超脱于自然之外。 谢怜一袭白衣,低头抚琴,若是有凡人在场,怕真以为是谪仙临凡了。 这,便是谢怜破局之法的最后一步! 无数思绪滑过她的心间。 “外力无法借助,那我只有靠自己!” “我有什么能力?我能怎么做?” “我谢怜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虽说主要是云养金蝉子成长,旦过程之中却百艺加身,棋艺、书画、琴艺、茶艺.无一不达到通玄近道的境界..” “当我持笔、抚琴、落子.之时,天下之大,何人能及我万一。” 谢怜身上猛地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气质,属于她的气场彻底扩散出来,笼罩整个小院。 这一刻,天上地下所有的光芒似乎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 她,真真正正的举世无双! 老桃树微微摇曳,树上梧桐枝,头顶彩羽的小红鸟金色瞳孔不再冷漠,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脚下,小狐狸的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崇拜和敬仰之光。 一切似乎都完美到了极点。 那么接下来. 谢怜的目光看似落在手中之琴上,实则旁角余光一直关注着自家小院的木门。 待那两魔头推门进来。 就是她接下来的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名为十面埋伏! 梵音圣主等人全都站在小院门口,却不敢上前。 虽然不清楚谢前辈的用意,但他们也能隐隐感觉到谢前辈的谋划已经开始,现在谁都不能去搅乱。 银发老头和白发青年两人走到小店门前,冷笑着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眼神轻蔑,如入无人之境。 看到梵音圣主等人面无表情的样子,两人收回目光,打量面前的小店。 老头的目光顺势抬头,一眼望到门上高悬的招牌。 看到“怜月小店”四个字,老头的眼神明显凝了一下,身子微微颤动。 虽然真魔宗不修道法,不悟天地,但他还是从这四个字中,感受到一股锋芒毕露的剑意。 那剑意充满了不善,直指他的面门,让他有种被利剑抵住眉心的刺痛之感。 “师尊。” 白发青年唤了一声。 老头回过神来,脸上原本的伪善和慈祥全部消失不见,转而露出属于他绝世老魔的凶残和暴戾。 “进去!” 他冷喝一声,直接上门,一掌推开陈旧的小木门。 而就在他即将迈入小院的瞬间。 “锵——” 一声琴音陡然响起。 这琴音宛如金石交鸣,刀剑出鞘,有隐含雷声,磅礴无边。 银发老头的眼睛瞬间睁大,整个人停在当场。 门外,梵音圣主脸上露出无与伦比的激动之色,口中低喃:“太古遗音,这必是太古遗音..不会错的。” 铿锵的琴音不断从门内传出。 刹那间,场中所有人仿佛置身于一片上古杀场。 旌旗蔽空,烈烈作响。 恍惚之间,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换了一副模样。 身穿金色战甲,手持金色长矛,身下是咆哮嘶吼的异兽,血气杀意遮蔽了天空,日月无光。 “吼——” 冲天的喊杀声在耳畔响起,浑身的鲜血仿佛,炽热如岩浆。 眼前突然出现无数身披黑色战甲的敌人,身高十丈,多头多臂,面容狰狞地向他们扑上来。 他们体内仿佛也生出无穷无尽的汹涌战意,情不自禁冲上前去,奋力厮杀。 两支军队,宛如两道金色和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碰撞在一起,黑色的魔气和白色的仙灵之气难分彼此,天空中有道道紫色雷霆落下。 这是上古战场,仙与魔的厮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仙魔陨落,仙魔之血染尽长空! 小院外,所有人都呆立不动,眼神迷离,瞳孔中时不时有刀光剑影划过。 他们全都深陷于琴音所构建的意境当中,难以自拔。 而小院内,谢怜十指若飞,黑发狂舞。 这一曲,当为十面埋伏! 银发老头和白发青年同样也深陷琴音意境之中。 不过和梵音圣主等人不同的,他们化身的是黑甲魔兵,而且 出现的位置恰好是在阵势最前端。 “这是..” 银发老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激动之色:“完美魔躯!我终于成就完美魔躯了哈哈” 但喜悦只维持了一个呼吸不到,前方便涌现出无数身披金甲、杀意滔天的金甲战士。 金色长矛如龙划破长空,化作一道金色洪流浩浩荡荡席卷而来。 银发老头表情瞬间凝滞,大片大片的寒意从背心涌上来,身形止不住的颤抖。 他赫然发现,即便是梦寐以求的完美魔躯,也无法让他抑制住内心狂涌而出的无边恐惧。 刹那间,刀兵加身! 只是一瞬间,他便被彻底淹没在金甲洪流之中。 然后,继续复活出现在战场,又一次.十面埋伏! 韩飞小心翼翼地接近,看到他所追随的那些人此刻正集体呆呆站立在一个小店门口,眼神迷惘,不知是何缘故。 “白老,他们这是” 韩飞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脑海中白老疯狂催促道:“快快,后退!堵住耳朵,封住神识,别听那琴音!” 韩飞心神巨震,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向后飞退,同时死死封住自己的耳朵。 下一瞬,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无比地看到 站在小店门口就要迈步进入的两个真魔宗魔头,忽然身形剧震,颤抖着一步一步从门槛处退回来。 每退一步,口中就狂喷一口鲜血,同时身上无端端地浮现出一道道恐怖的伤口。 那伤口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直接贯穿,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就已经完全退到了院门口的长街之上,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 尤其是白发青年,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所染红了,面色煞白,直接半跪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韩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尾随了真魔宗这两个魔头有一段时间了,对两人的实力了解颇深。 两人魔躯之强悍,匪夷所思,尤其是那名银发老头,更是可以凭肉身硬抗玄宝自爆而不伤分毫的恐怖存在! 但是现在 他们竟然无端端的身受重伤?! 就因为听了那位神秘女子的一曲琴音?! 想到刚刚白老心急如焚地疯狂催促自己后退锁识,如果自己稍微慢上那么一步. 韩飞顿时只觉遍体生寒,惊骇欲绝。 门内弹琴的那女子,到底是何等可怕来历的人物啊。 “颂念魔神之名!” 银发老头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强撑着一手死死摁在白发青年的头顶之上。 白发青年神情恍惚,口中念念有词,身上逐渐有黑气涌出,伤口处流淌而出的鲜血这才慢慢减缓下来。 银发老头身上也同样涌出大片大片的黑气,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脸色却迅速变得苍白起来,身上的气息也快速衰落。 银发老头死死盯着门内,纯黑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骇然、恐惧、疑惑等诸多情绪。 “古战场,神魔厮杀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曲琴音,竟然就差点将我魔躯生生崩坏.” “不行,绝不能进去!” “只要我踏入那个门内,必死无疑!” 银发老头狰狞的面孔上忿狠和惊恐交织,他的目光穿过小院,看到内堂当中高悬的画卷。 落款处,谢怜两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他死死盯着看了几个呼吸,像是要将其牢牢印刻在心里。 然后一把抓起伤重垂危的白发青年,低喝一声。 “走!” 转眼便消失不见。 铿锵琴音终于停歇,站在门口的梵音圣主一干人从失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每个人都是脸色苍白,眼眸却是极亮,面露欣喜之色。 梵音圣主向着小店门内的方向恭恭敬敬深行一礼,唤道:“多谢前辈成全。” 一旁的赤霄圣主同样是满脸激动和狂喜,忙不迭学着梵音圣主,行礼低呼:“许赤枫多谢前辈提点之恩。” 经过谢怜的一曲琴音洗炼,他和梵音圣主两人已然双双迈过门槛,彻底踏足渡劫境。 这一曲琴音,足足抵上他们数百年的苦修。 赤霄圣主如何不心悦诚服。 谢前辈,真不愧是谢前辈啊。 场中几乎每个人的心境修为都有巨大的提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还未消退的巨大震撼崇仰之情。 琴音中所幻化的上古神魔战场意境,简直是匪夷所思.. 想到谢前辈手中还拥有着两件玄天仙宝,赤霄圣主忍不住感叹出口:“谢前辈到底是从什么时代存活至今的仙古巨头啊!” 等众人慢慢从琴音余韵当中缓过来,才赫然发现,两名真魔宗的魔头早已消失不见。 “师尊,怎么办?竟然被他们给逃走了?!” 澹台清音眉头皱起,忍不住开口询问。 梵音圣主淡淡道:“无妨。谢前辈的琴音与我们而言是磨砺,是造化,是机缘,但对这两个魔头来说却是无上劫难。 他们已经被谢前辈的琴音所重创,若我所料不错,这两人应该活不了多久。 谢前辈不将他们斩杀当场” 梵音圣主看了一眼脚下青石路面上两个魔头留下的血迹,轻轻一挥手,将其消除干净,缓缓道:“大概是,不想让他们弄脏了这路面吧。” 澹台清音等人眼前一亮,纷纷觉得有理。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拜见谢前辈了吗?” 赤霄圣主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他早已心痒难搔,恨不得现在就能跟谢前辈好好说上几句话。 梵音圣主想了想道:“还是再等等吧,今日魔头临门,扰了谢前辈的雅兴,等过几日彻底确认魔头消亡再来拜见谢前辈也不迟。” 赤霄圣主无奈点头。 一行人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向着门内行了礼,然后步行离开。 待几人走远,韩飞从隐藏处显露身形,神情惊骇震撼无比。 深深看了小店一眼,将其位置记下,然后也慌不择路地转身飞遁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个干净,小店门内才慢慢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来。 谢怜脸上露出笑容,长吐一口气,然后慢慢关上了小店的门。 —— 幽暗的山洞中,白发青年跌坐在地。 他面容枯槁,原本饱满强健的躯体干瘪下去,身上遍布着伤痕,而每一道伤痕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慢慢流淌着精血魔气。 只是半天不到的时间,白发青年就仿佛快速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师师尊” 白发青年抬起头,苦苦向银发老头哀求道:“救救我,快带我去屠杀几个宗门,救救我啊师尊!” 银发老头如今的形貌也是大变。 他变成了一个身高两米,凶神恶煞,肌肉虬劲的彪形大汉。 他的气息也比之前强盛了数倍不止。 不过,老头的脸色却无比难看。 真魔宗只修魔躯,不悟天地。 银发老头原本经过五次魔神灌顶,魔躯几乎趋近完美,一身澎湃精血锁在躯体之内,强度甚至胜过玄器玄宝。 但是现在,他的魔躯崩坏了,体内的精气开始外泄,看似强盛,实际上却如烈火烹油。 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落得白发青年一样的下场。 银发老头面沉如水,雄壮魔躯上暴戾邪恶的魔气就如沸水一般剧烈翻涌着。 他低下头,看着满脸恳求和希冀之色的白发青年,轻轻开口道:“好徒儿,莫急。你受的痛苦,师尊一清二楚,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那人为你报仇..” 白发青年颤抖地道:“师尊,那人如此恐怖,我们如何杀得了他?” 说着,白发青年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和后怕之色。 他在那曲琴音所化的上古神魔战场上来来回回死了无数次,魔心都要崩溃了,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刀枪临身的幻觉。 对琴音背后的主人,更是惊恐到了极点。 银发老头脸上露出一抹狞色,眼眸布上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那人恐怕来头极大,不是你我所能招惹的起的,但是.” 银发老头狞笑了一下,冷冷道:“我们不能,不代表魔神不可以!”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我已经记下她的名字和样貌,只需让魔神亲自施展神通杀了她,拿回那件东西。 我就可得到魔神第六次灌顶,彻底成就完美魔躯,飞升真魔界!哈哈哈..” 银发老头疯狂大笑,笑声震得山洞内壁的石块不断嗖嗖往下掉。 白发青年也跟着激动和兴奋起来,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银发老头低下头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白发青年,低声说道:“好徒儿,一切师尊都已经计划好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师尊完成” 白发青年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丝惶恐和不安之感,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尊,我..我又能如何帮你?” “简单。” 银发老头灿烂一笑,说道:“恳请魔神出手的祭品不太够,若是你能将自己的献出来,那就够了。” 白发青年眼睛猛地睁大,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跑。 却被银发老头轻轻松松一把抓住,随手捏断了脖子,撕成成六块。 随后,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尊六臂三面的魔神雕像,和两个漆黑如墨的硕大琉璃晶球。 “三次灌顶的肉身,加上百万怨魂,恳请鬼荼罗魔神出手一次,应当是没问题了。” 银发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雕像面前,用指甲分别划破自己的双臂,鲜血流淌出来。 满面虔诚地跪拜下去,口中低低念诵起一段古怪而拗口的诡异经文来。 一连念诵了三遍。 银发老头的鲜血已经将魔神雕像前的地面都给浸湿了,他才定眼向魔神雕像看去,脸上写满了浓浓的期待和激动之色。 果然,魔神雕像似乎听到他的恳请和呼唤,大股大股的魔气从虚空中泄露出来,一个无比邪恶且恐怖的神念似乎在缓缓降临。 银发老头几乎能隐约看到黑气之后那尊至高至上的神伟魔躯了。 一道强大的神念降落下来,银发老头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了.. 魔神在询问他的请求。 “鬼荼罗圣神” 银发老头激动无比,满怀虔诚,在心中将谢怜的名字和样貌给传递过去。 “恳请圣神杀她!” 银发老头谦卑叩首。 接下来,必然是圣神接受祭品,然后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行了 银发老头心中想着,忽然,一丝悸动从心底冒出。 他下意识抬头,却看见虚空中的黑气以一个疯狂的速度倒卷回去。 还有那道无比邪恶且恐怖的神念,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飞快回缩。 眨眼之间,面前的异象消失的一干二净。 “呃” 老头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鬼荼罗圣神怎么直接就走了,甚至没跟他打声招呼。 按理来说,就算是拒绝,也不会表现出如此匆忙的样子吧。 就好像.就好像.. 那怕银发老头心里无端端冒出一个无比荒谬的感觉。 鬼荼罗圣神的神念,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一样。 就在银发老头迷惑不解之时 “咔嚓——” 他眼睛瞬间睁大,脸上露出极度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之色。 只见尊放在面前的六臂三面鬼荼罗魔神雕像突然后仰倒地,然后从中间陡然裂开。 “这是怎么回事?” 银发老头神色惶惶,不明所以。 但是很快,他脸上又露出狰狞之色,再次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尊新的魔神雕像。 这尊雕像额生三目,八只手臂,看着比之前的还要邪恶强势一些。 “鬼荼罗魔神不受我的恳请,那我便恳请更高一级的尸婆罗魔神!” 又是放血,颂经,叩首。 虚空中涌现出魔气,一道比鬼荼罗更为强盛的神念很快降临。 老头脸上再次露出激动之色,急忙将自己的恳请报出。 然而. 这一次,神念又是飞快回缩。 不等老头反应过来,尸婆罗魔神的雕像也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银发老头彻底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圣神在听到我的恳请之后都仓皇离开,甚至连魔神雕像都碎裂了。 不,我不相信! 老头神色狰狞,又想再次尝试,可这次他一打开自己的储物手镯,便直接呆立当场,整个人跟痴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储物手镯空间内。 他所珍藏供奉的所有魔神雕像,全部碎裂,宛如碎石瓦砾一般躺在空间角落里。 银发老头望着一堆无端碎裂的魔神雕像,呆呆地愣了很久。 终于,眼中重新绽放出光彩。 不过却是无比惊恐的光。 他想到了。 他知道为什么魔神雕像会全部碎裂了。 因为那个人. 那个他恳请魔神出手抹杀的神秘人 就连高高在上的魔神们,也惹不起啊。 —— 一个连魔界圣神都招惹不起的人物该是什么来历? 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银发老头不知道,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再回想起那一曲铿锵磅礴的琴音,仙神厮杀的古战场,被神血魔血侵染的长空. 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怪物!怪物! 蜉蝣山下的那个神秘年轻人,绝对是一个存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 银发老头内心的恐惧、惊悚、震怖之情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狂涌上来,支配了他的身体和大脑。 想到自己竟然能活着从那样的人物手下走出来,恍如做梦。 忽然,他猛地醒觉过来。 这件事,必须要禀告圣神! 但所有的魔神雕像都已经崩碎,而且,那些曾降临过的圣神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接受他祭祀。 怎么办? 对了! 银发老头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所供奉的魔神雕像全部碎裂,但白发青年手上的魔神雕像应该还是完好的。 想着,银发老头立刻从白发青年的尸块中翻找出一个储物手镯。 神识探入,眼前顿时一亮。 果不其然,白发青年的储物手镯内供奉的两尊魔神雕像还完好无损。 “呼——” 银发老头松了口气,看着死不瞑目的白发青年头颅,愧疚得流下一滴豆大的泪珠。 “好徒儿,你又帮了师尊一次,师尊真是惭愧啊..” 随后快速抹去眼泪,将两尊雕像拿出来。 一尊乃是他之前祭祀过的六臂三面,面容狰狞的鬼荼罗魔神,另外的则是一尊蛇身蝎尾,长着双面,一面可怖鬼脸,一面妩媚女子的诡异魔神。 “幽魇鬼母..” 银发老头眸光闪动了一下,心中盘算道:“如今鬼荼罗魔神和尸婆罗魔神那我几乎是无路可走了,除非拿到那件东西,否则再想获得第六次灌顶几乎不可能 我不如,就干脆将那件东西和那位恐怖存在的消息一同卖给幽魇鬼母,转投她的门下,或许还有飞升魔界的机会。” 想到这里,银发老头脸上露出笑容。 祭品都是现成的,同样的祭祀仪式,一切都很顺利。 眼看着虚空中滚滚的魔气涌出,似乎有强大神念降临,银发老头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准备立刻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说出。 可就在这时候,虚空的滚滚魔气中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纤细、指甲尖锐乌黑的玉手。 银发老头一下子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掌已经探过来,轻轻巧巧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银发老头一肚子话憋在心里,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说出来,就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然后,他魁梧强壮的身躯就跟一颗腐烂的果子一般快速干瘪下来。 化作滚滚的精气涌入那只藕臂之中。 虚空中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到最后,一个身穿黑色罗裙,皮肤惨白,面容精致如雕琢的少女从中缓缓走出来。 少女深深吸气,一道道的精气像游鱼一般钻进她的七窍,脸上露出微微享受之色。 “没想到,鬼母刚派我来人间,便能吃上如此可口美味的一顿佳肴.” 少女优雅地拭了拭嘴角,睁开眼睛,瞳孔是紫色的。 少女扫了一圈山洞内的场景,脸上露出淡淡的疑惑之色。 “这个低等人魔莫不是同时惹恼了鬼荼罗和尸婆罗,这才想着来找鬼母寻求庇护的吧?” “诶对,他祭祀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少女歪着头稍稍回忆了一下。 “蜉蝣山下.年轻女子可怕存在..” 少女轻轻甩了甩头,秀眉微蹙,“太乱了,不过既然对那什么蜉蝣山如此执着,有空便去看一下吧” “还是得先完成鬼母交代的那件事才行..” 少女自言自语着,赤着双脚踩踏虚空,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山洞。 “三天了” 谢怜站在老桃树下,文房四宝摊开,正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接一个大大的——“静”字。 身静,心静。 每日煮茶,每日摆剑,太古遗音就搁置在一旁。 “砰砰——” 敲门声。 谢怜神色一动,有人来了。 “前辈,秦师旷前来拜访。” 谢怜说道:“进来吧。” 不多时,一行人鱼贯走进小院。 秦师旷,澹台清音,鱼玄机,江奕和钟神秀,还有两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气度都颇为不俗。 “前辈。” 这群人恭敬站在谢怜面前,挨个向她行礼问好。 谢怜也不抬头,继续心平气和地写她的静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叫什么? 这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有内味了。 秦师旷等人将谢怜的表现看在眼里,一个个心中一阵阵的升起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之情。 身融天地,与自然合一,手中之笔书写大道,处处是玄机,处处兼奥秘。 这才是真正的仙界大能形象。 这才是,谢前辈身为绝世高人的真正一面啊。 想着,梵音圣主上前一步,恭声回道:“前辈,那两名真魔宗妖人已经死了。” “是死于何人之手?” 谢怜问道。 梵音圣主等人一听,各自心中立时又是一阵钦佩。 果然,前辈早就算到他们会死在别人手里,怪不得当时在小院门口时没有用琴音当场将他们震死。 这必然又是前辈的另一步棋吧。 实在是环环相扣,虽然让人猜不透,但还是不明觉厉。 “不知是何人,我们找到的时候,只在场看到两人的尸骸” 说着,梵音圣主递上来一个储物手镯。 谢怜接过储物手镯,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堆破碎的古怪雕像,一些邪气森森的古怪东西,还有两具可怖的尸体。 一具被五马分尸,谢怜一眼便看出这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白发青年。 另外一具则就剩下半张皮了,估计是那个银发老魔头了。 谢怜把储物手镯搁置一旁,摇摇头,苦笑一声,将手中之笔放下。 梵音圣主等人候立在下首,看着谢怜忽然摇头苦笑叹息。 一个个心中忍不住冒出无数个猜测,无数个念头。 谢前辈是在感叹什么? 难道和杀死这两个魔头的那人有关? 揣摩不透,只能默默地不说话。 谢怜摆摆手,冲几人说道:“这次各位也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再一起喝茶..” 联想起谢怜刚刚的叹息,梵音圣主等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 谢前辈应该是想起某些故人旧事了吧。 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谢前辈为好。 想到这里,梵音圣主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跟谢怜告辞。 倒是鱼玄机和鱼灵册两人,在临走前恭恭敬敬一言不发地在谢怜面前放下一个储物手镯,然后再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钟神秀和江奕这两个学生。 谢怜正好奇鱼玄机给她储物手镯做什么,刚刚拿起,又抬眼看了江奕和钟神秀两人一眼。 “你们怎么不走?” 江奕不说话,用胳膊轻轻捅了捅钟神秀。 钟神秀阳刚的俊脸微微泛红,硬着头皮道:“前前辈,那字可不可以..” 谢怜见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她才写的静字,不觉好笑。 原来这两人是看上自己练字的废稿了啊。 摇摇头,摆手道:“喜欢就全部拿走。” “哎!” 钟神秀欣喜地应了一声,然后飞快上前,收拾起所有的静字,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谢前辈的每一幅字画里都蕴含无穷大道,这些练字的废稿,与他们而言也是无上至宝了。 也就是他们,是谢前辈名正言顺的学生,要是一般人,哪有这样的机缘和造化啊。 两人美滋滋地想着,抱着废稿走出小院。 谢怜这才得空朝鱼玄机给的储物手镯里看去。 一大堆明晃晃的“灵石”。 一块块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灵石”静静躺在储物空间内,粗略一数,怕不是不下千颗。 而且这些灵石明显的比鱼玄机之前给她的那些品相要好很多,应该是“上品灵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草丹药法宝之类的东西。 “咦——” 谢怜惊讶地轻咦了一声,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幅画卷来。 打开,正是她之前送给鱼玄机的那幅《天庭》。 “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谢怜眉头皱起,嘀咕道:“难道是不小心放在里面忘了拿出来的吗?..哎算了,下次见面再还给她便是。” “真是有心了。” 谢怜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美滋滋地收好储物手镯。 这笔灵石她收的心安理得。 “乖阿奴,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修行..” 谢怜笑着抱起阿奴,开心地说道。 阿奴脸上满是懵懂,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主人说的话 点头就是了! 阿奴仰起小脸认真地说了一句:“阿奴知道了。” “太好了太好了..” 钟神秀边走边看着手里的“静”字,两眼放光,口中不断念叨着。 一旁的江奕忍不住道:“谢前辈的墨宝自然是好,我可告诉你,这些静字我们一人一半,你可别想独吞!” 钟神秀皱眉道:“一人一半没问题,但能不能将你那一半先借给我一段时间?” 江奕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钟神秀眼神炽热,看着手中的字稿,喃喃说道:“你不懂,我如今之剑道完全依托于谢前辈的一字剑道. 这静字当中有太多的一字比划,而且谢前辈所写的每一个静字中所蕴含的大道剑理都有不同,几乎每一笔中都藏着一种玄妙绝伦的剑势变化。 若能将这些静字完全参透,那我的一字剑道必能有所突破!” 江奕深知好友对剑道的痴迷,想了想便爽快答应下来。 “好说,不过你得请我喝酒!” 钟神秀直接开口道:“那我们现在便去,早些喝完,我好早些回去参悟。” “有你这样的人嘛哎,别拽我!” 两个人拉拉扯扯向着长街尽头快速走去。 不多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相貌平凡,正是韩飞。 “韩小子,小院中人的来头实在太大,你也亲眼看到万宝大会上那几人走进她的住处,若我所料不错,那幅远古仙庭万仙来朝的画卷必然是出自她手。 这种从远古仙庭时代就存活至今的老怪物,仙古巨头,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韩飞眼神闪烁,不甘道:“那白老,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这等大机缘在面前溜走?我实在不甘心!” 白老感叹一声,道:“机缘造化一事,谁也说不好,或许以后有机会,但不是现在。 不过,眼前这份机缘,你若是不取,那就太可惜了” 韩飞眼前一亮,若有所思道:“白老的意思是” “那两个小子,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竟然能得到小院中那位的亲笔字稿。 以那位的修为境界,随手的一笔一划当中所蕴含的天地大道,法则至理就足够你受用无穷了。 你不如想想办法,将这两个小子身上的字稿给拿到手。 这也是一桩不小的造化仙缘了。” 韩飞面露欣喜之色,点点头,又询问道:“白老,那我该如何操作?这两人的实力可比我强上许多。” 白老嘿嘿一笑,幽幽道:“上次在上古仙人洞府,你不是得到过半壶仙人醉吗,这会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剩下的,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韩飞的眼中顿时迸射出诸多光彩。 —— 南境北明山。 此处原本有一修士宗门,名为北明派。 但真魔宗魔头出世,半日之内,将北明派上下血洗一空,连只守山门的野鹤都没留下。 居住在北明山脚下的凡人大都看到那日北明山上血光冲天,后这一片仙家道场便多了几分阴森之气。 近日来,不断有进山之人失踪,站在山脚下都能听到山上传来的悲恸鬼嚎,原本白雾茫茫的北明山更是终日被灰黑色雾气所笼罩。 所有人都说这是惨遭灭门的北明派修士化作厉鬼在作恶,有修士不信邪,驾驭遁光试图闯进黑雾中一探究竟,却也是一去不返。 渐渐的,北明山附近再无人敢居住,也无修士敢靠近,荒凉成一片鬼蜮。 而那笼罩整座北明山的黑雾也是越来越浓,范围越来越广. “呜呜呜——” 北明山内,无数游魂怨鬼在天空中飞舞盘旋,口中无时无刻发出着痛苦的嚎叫,混合在一起,尖锐刺耳,恐怖凄厉。 莫说凡人,恐怕就是筑基甚至金丹境的修士进入此间,听闻此声也要瞬间陷入癫狂迷乱的状态,脑浆迸裂而死。 这近乎无穷无尽的游魂怨鬼,虚幻如烟的身体宛如浓浓的黑色大雾一般,硬生生将一座灵秀仙山给侵染成魍魉鬼蜮。 而这一片鬼蜮之中,一名赤着雪足,黑色罗裙的少女正慵懒地半躺在虚空,看着眼前的鬼蜮景象,听着耳边的恸人鬼嚎,精致的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还好那人魔留下了百万怨魂,否则我想要制造出这一片魔音鬼蜮还真要费上一些功夫,少不得要屠杀个几十上百万人,那便容易横生枝节” 罗裙少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段在虚空中展露无遗,可惜只有厉鬼在侧,此等风光根本无人欣赏。 “差不多也该准备打开通道,接引魔气下界了” “等这一方鬼蜮化作魔域,我在此界的实力当能发挥出至少七成,行走之间便更方便许多..” “待魔域再扩展十倍,就可迎接鬼母降临” 罗裙少女想着,精致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虽说人间大劫将至,魔界不少圣神,还有那些隐藏在各个角落的老怪物老古董都蠢蠢欲动 但鬼母如此早早地便想要来人间抢占先机,实在是有些心急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唉,这些事也不是我小小一朵幽荼花能考虑的,全听鬼母吩咐便是” 罗裙少女摇摇头,随后站起身,面对身周的无数怨魂,青翠十指张开。 刹那间,她的身下似乎有一朵虚幻的暗紫色魔花快速绽放,随即滚滚黑色魔气从她身上,裙底狂涌出来。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虚空中酝酿,天空中的怨魂们表情更加扭曲,嚎哭之声也愈发刺耳尖厉。 渐渐的,罗裙少女面前,黑气汇聚的虚空,似乎有一个宛如眼睛般的幽暗裂口在慢慢张开,慢慢扩大。 滚滚的精纯魔气从那裂口中泄落出来 “唰——” 天空中一道遁光急速划过,遁光之中,显露出韩飞的身影。 神色慌张,但眉宇之间却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白老,你帮我看着,那两人追来了没有?” 韩飞在心中沉声说道。 白老回道:“一直在帮你盯着,这两个小子倒是追的挺紧的,你到现在还甩不开” “毕竟是扶摇境的天骄,又在那一位身边呆了那么久,必然有与众不同之处。不过.” 韩飞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应该要不了多久,我便能彻底甩开哦不,不再是逃了,当是回身反杀他们二人!” 白老有些意外,“你要突破了?” 韩飞点点头,目光灼灼,兴奋道:“这段时间与这两人边追逃边抽空参悟那一位的墨宝,我领悟颇深,感觉即将突破扶摇境。 不仅如此,这墨宝中似乎还蕴含着一门无比高深玄奥的剑法,我已经把握到些许脉络,只要能领悟到几分皮毛。 加上扶摇境的修为,反杀这两人应该是没问题。” 韩飞想到这里,心中便免不了一阵心潮澎湃。 想他韩飞原本不过山河派一区区杂役弟子,最劣等的下品灵根,注定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筑基境的废物。 结果却在得到一块神秘上古玉佩之后,一切命运完全改变。 先是得到上界仙人下凡的白老指点,一路奇遇不断,机缘连连。 直接从一介草根变成山河派的精英内门弟子,之后更是于万宝大会上一鸣惊人。 如今虽然没有得到那牵扯远古仙庭秘密的大造化,却机缘巧合得了那位仙古巨头墨宝这般的无上机缘,实力境界突破在即。 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百五十年不到便突破扶摇境,自己算是彻底迈入中州天骄的行列了吧。 韩飞心中充满了激动、兴奋,更多的还是自信和得意之情。 就如白老曾经说的,自己应当就是传说中那得天地之眷顾的气运之子吧。 在滔天的气运面前,资质、背景、传承.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是浮云。 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地方,让白老帮自己遮掩身形,自己潜心参悟那仙古巨头的墨宝,静静等待实力突破之日到来便可。 想到这里,韩飞脸上露出丝丝的微笑。 他目光望向前方,搜寻适合自己的闭关之处。 忽然,一处惊人的异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远处的某座大山,浑身被浓浓的黑色雾气所包裹笼罩着,隐隐可听见里面传来鬼嚎之声,俨然是一片鬼蜮。 而这鬼蜮之中,此时却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出现,吞吐魔气,异象惊人。 韩飞眼神震动,忍不住开口询问:“白老,那是什么?” 白老动容道:“好惊人的魔气!难不成是有什么遗落在人间的魔界重宝出世了? 能将这方圆千里范围的地域影响化作一片鬼蜮,这件魔宝必然是不俗啊!” “魔宝?!” 韩飞听了,眼眸顿时亮起两道光芒。 “哈哈哈”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盯着黑雾鬼蜮的方向目光灼灼道:“又是机缘!又是一桩大机缘送上门..魔界重宝,必然是不比寻常仙器要差了. 我韩飞果然是天命气运之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奇遇连连。” 白老却迟疑道:“还是不要冲动,我也并不确定是不是魔宝出世。也有可能是魔界之人降临人间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 “那就没错了,必是魔宝无疑!” 韩飞自信一笑,毫不犹豫直接朝黑雾鬼蜮的方向一头栽进去。 “白老,你就等着看我如何破扶摇,悟剑道,收魔宝反杀追兵吧,哈哈哈.”.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静 “该死,他逃进去了!” 钟神秀面色铁青,盯着前方鬼哭阵阵,如人间鬼蜮一般的北明山,眼中有锋锐剑芒吐露。 江奕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惊疑道:“南境竟然还有这样的大凶之地存在?如此异象,莫不是有什么盖世魔头即将出世?” 钟神秀并不回答,身形一动就要往前,却被江奕一把拉住,劝阻道:“此地凶险,我们对南境也并不熟悉,我看不如先回去,找梵音圣主等人询问清楚,做足准备后再来。” 钟神秀瞪他一眼,冷哼道:“休要阻我,若不是你贪杯,还要拉我一起,怎么可能让那混蛋偷走谢前辈的静字墨宝。 江奕,我告诉你,若是那些静字找不回来,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一起去前辈那负荆请罪吧。” 钟神秀看着前方鬼气茫茫的北明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然后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江奕连唤几声都叫不住钟神秀,只能急忙跟上,嘴上略带委屈地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说不追,不是想着谋而后动能更多些把握嘛 谁知道那小子胆大包天连谢前辈的墨宝都敢偷? 谁能想到他的酒竟然那么烈? 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啊,还老是说我”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北明山。 虽然心中对自己的气运和福泽极为自信,但进入北明山之后,韩飞还是打起十二分小心。 这百里鬼蜮,鬼气森森,空气中遍布的魔气鬼气阴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护身法力,还有不绝于耳的靡靡鬼哭,一声声钻进韩飞的脑海,吵得他心烦意乱道心浮躁。 “稳住心神,莫要被魔音给影响了..” 白老在脑海中沉声提醒。 韩飞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鬼气魔气最浓郁,也是黑色漩涡异象出现的地方快速赶过去。 越接近黑色漩涡,周身的鬼气和魔气就越浓郁,鬼哭之声也越尖锐越刺耳。 韩飞举步维艰,白老忍不住开口:“不如先找个地方突破扶摇再来探寻,现在你的实力还稍有勉强” “无妨。” 韩飞脸色苍白,眼眸却是极亮,其中绽放着灼灼的神采,一脸自信地道:“越是艰难,说明此次机缘越是重大 那两人就跟在我身后,万一他们也闯进来了,我现在不取,恐便宜了他们。 此地虽然凶险,但有白老你作为我的坚实后盾,我何惧之有?” 白老哼了一声,道:“小子,我神魂之力已经消耗很多,不可能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力量护持你。” 韩飞微微一笑,道:“白老只需要在我生死危机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就行了,眼前这小状况,我还应付的来” 说完,韩飞从怀中掏出一块淡绿色的古拙玉符,注入灵力,玉符立刻发出蒙蒙的青光,将韩飞整个人笼罩其中。 顿时,那些鬼气魔气还有靡靡鬼音,全都无法再影响韩飞分毫。 白老轻叹一声,语气复杂中饱含一丝羡慕,“差点忘了,你小子还有这一件至宝。” 韩飞洒然一笑,天命气运之子的姿态展露无遗。 有至宝玉符的护持,韩飞接下来的路程异常顺利,很快便抵达那黑色漩涡的位置。 滚滚的魔气从黑色漩涡中泄落下来,受到魔气侵染,一些怨魂也纷纷变异,魂躯凝实,幻化成一只只面目狰狞身形可怕的魔物。 “那魔宝在哪里?” 韩飞正仔细搜寻着,忽然眼前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曼妙身影。 一个皮肤惨白,面容精致的罗裙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在看到罗裙少女的刹那,韩飞整个人一下子呆住。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朵巨大的紫色魔花在自己眼前悄然绽放,花姿迷人,让人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投身其中的诡秘魅力。 绝美,蛊惑,死亡 韩飞愣愣的,不由自主地向少女一步步走去,脑海中一道焦急的呼喊却将他唤醒。 “韩小子,快走!这不是魔宝出世,而是真魔下凡!此人是不折不扣的魔界之人!快走” 韩飞如梦初醒,看着面前的罗裙少女脸上露出巨大的惊骇之色,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罗裙少女见韩飞醒转过来,精致的俏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轻轻“咦”了一声。 “原来还藏了一个.有趣” 少女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点,正在疯狂遁逃的韩飞整个人立刻就不动了。 紧接着,周围成百上千的魔物哭嚎着,疯狂朝韩飞杀去。 韩飞面色惊恐,心中大喊:“白老!白老快救我!..” 脑海中传来一声轻叹。 “罢了罢了..” 话音落下,韩飞便感觉体内疯狂涌出一股澎湃无边的力量,较曾经的几次,都要远远超出数倍不止。 身体一松,禁锢顿时解除。 韩飞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有这股力量相助,他斩杀身边那些蜂拥而来的魔物如切瓜砍菜一般,顿时信心大增。 “白老你放心,等我度过此劫,我必立刻去找那些滋养神魂的宝物来为你疗伤!” 正说着,忽然一道黑气如怒龙般朝韩飞冲来。 韩飞瞳孔一缩,躲闪不及直接被这黑气击中。 “噗——” 韩飞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白老!白老!” 韩飞惊恐欲绝,在心中急声大喊。 但所有的呼唤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身上的力量也在快速消退。 看着赤足踩着虚空,漫步而来的罗裙少女,韩飞脸色煞白,终于慌了.. 少女伸出玉手,虚空中的滚滚魔气幻化成一只狰狞魔爪,直接朝韩飞抓去。 韩飞猛地睁大眼睛,却见身上一阵青光大冒,竟将魔爪生生逼退。 韩飞一愣,旋即狂喜。 “没了白老,我还有古玉至宝..我死不了,我必定能逃过此劫!” 罗裙少女又是些许惊讶。 “竟然还有一件仙宝,你这凡人运道倒是不错,不过可惜.” 罗裙少女微微摇头,淡淡道:“这仙宝本就是残缺受损之物,刚刚那一下已然耗尽全部灵性,你还是乖乖过来吧” 说完,魔爪探出。 就像捏碎一个脆弱的鸡蛋壳一样将韩飞身周的青光护罩给捏碎了。 韩飞一下愣住,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白老..古玉至宝 我是天命气运之子,怎会无端端死在这里!不可能的” 一直以来引为倚仗的底牌全部被毁,韩飞面若死灰,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绝望和不甘之色。 罗裙少女却不以为意,继续将魔爪探下,准备将这个古怪的小子掐死了,抽取灵魂好好研究拷问一下。 可就在这时,韩飞手腕处的储物手镯忽然嗡嗡嗡剧烈震动起来.. 震动越来越大,还有隐隐的白光从中透出。 这异象引起罗裙少女的惊讶,忍不住都要对韩飞刮目相看了。 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层出不穷,还真有几分天命之子的气象。 韩飞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打开储物手镯。 一张张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宣纸缓缓飘了出来。 纸?! 两人都是一愣。 确实是纸,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韩飞眼睛一下子睁大,从错愕,再到震惊,最后化作激动和狂喜。 “那位仙古巨头的墨宝!是那一位的墨宝!” 罗裙少女也满脸的惊愕。 “这是什么?!” 她秀眉蹙起,操控黑气魔爪便朝那一张张宣纸抓去,试图将其拍碎。 可那一张张薄薄的宣纸却忽然光芒大放,无穷无尽的道韵从中散发出来,瞬息之间便弥漫整片天地。 然后,一道恐怖的威压从纸上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中挣脱出来。 “这到底是何物?!” 罗裙少女神色动容,感受着那道威压,魔心微微颤抖。 下一个呼吸,一个铁笔银钩的墨字从宣纸上缓缓飘出。 静! 偌大的静字静静悬浮在半空。 刹那间,天地失声。 充斥整个北明山的鬼哭之声全部消失。 所有的怨魂都定住不动,面露惊恐之色,张嘴狂嚎,却一点声音无法发出。 静! 静! 静. 一个又一个静字从宣纸上飞出来,白光刺破茫茫黑雾,几乎将整个北明山都笼罩其中。 这一次,不仅仅是怨魂,连虚空中不断翻涌的鬼气和魔气都停滞不动了。 还有黑色漩涡,也静止不动。 数十个静字飞快向黑色漩涡飞去,每落下一个,黑色漩涡就缩小一圈. 此时,罗裙少女的俏脸上满是震撼之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张。 她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大叫。 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 这到底是哪个仙神大能的墨宝,竟然能做到言出法随?! 远处,正奋力往这边追赶而来的钟神秀和江奕两人也看到了这一异象。 江奕眼神呆滞,忽然醒觉,激动无比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一定是谢前辈早就谋算到的。 谢前辈岂能让自己的墨宝随意流传在外,她分明是借我们和偷走墨宝的那个家伙之手,来北明山镇压封禁这一魔窟鬼蜮啊! 神秀,我们不必追了..” 可惜,江奕虽然说了话,但在天宪一般的静字威能下,他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只能看见神色激动,嘴巴在不断嚅动着。 而等江奕回过神来,发现钟神秀也不见了,只能看见一道遁光依旧飞快向前冲去。 “这家伙” 江奕狠狠跺了跺脚,无奈地追上去。 罗裙少女疯狂操控魔气轰击黑色漩涡上的一个个静字。 但她越是这样,心中的震撼和绝望之感就越浓。 宛若蚍蜉撼树,根本毫无作用。 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好容易假设起来的魔界通道,硬生生被一个个静字给压得生生消泯。 不仅如此,就连北明山的百里鬼蜮,也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言出法随,一个静字毁去我诸般苦工!、 到底是谁?!到底是何人出的手?! 罗裙少女心中又气又狠,咬牙切齿,但更多的还是震撼和恐惧。 能做到言出法随的人物,岂是她一个小小真魔能招惹的起的。 就算是幽魇鬼母,恐怕也无法与之比肩吧。 等等 罗裙少女心中忽然一惊。 她在北明山这种荒僻之处制造鬼蜮,构建人魔两界的通道,按理来说就算被人发现,来的应该也是除魔卫道的修士。 但这小子刚刚闯进来的样子,分明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目的无比明确。 而且,这小子区区元婴境凡修,身上却底牌众多,甚至还有仙宝这样的东西存在。 这些静字又出现在他手中. 罗裙少女心里立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自己刚刚下界就被某个巨头大能给盯上了?! 或者,更往深处想,连鬼母安排她下界这一谋划都在此人的算计之中?! “嘶嘶——” 罗裙少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神震动,眼中满是震撼和惊骇之色。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哈哈哈” 韩飞心中在狂笑。 看到罗裙少女徒劳无功地试图去挽回那个黑色漩涡,根本顾不上他。 他施施然起身,面带微笑地快速向北明山外逃去。 “我韩飞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天命之子,得上天眷顾,气运惊人。” “无论是遇到什么样的困境和危机,都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 “只可惜那一位的墨宝了,还未来得及参悟,就这样白白浪费..” 韩飞朝静字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又将心态调整过来。 “无妨,既然那一位的墨宝用在了此处,证明后面还会有更大的机缘在等着我..” 韩飞眸光灼灼,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那远古仙庭的天大造化,必然是我的!” 想到这里,韩飞不由露出几分微笑,正欲快速离开。 可他刚刚迈出这一片鬼蜮的中心地带,就觉得背心一凉,浑身寒毛炸起,一股浓浓的死亡隐隐迅速笼上他的心头。 韩飞下意识抬头,瞳孔瞬间收缩。 眼眸中倒映出一道通天彻地、宛若要将虚空割裂的惊人剑气。 这剑气平平划过,如同有人在虚空中提笔写了一个“一”字。 剑光划过,韩飞愣住了。 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正在缓缓离开自己。 体内的力量和生机似乎也在飞快流逝。 他看到一个面容刚毅,满眼杀机的青年正居高临下冷冷地开着自己。 嘴唇开合,似乎是在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随后眼前的世界开始快速暗淡下去,那人不再看自己,转身便走。 在黑暗彻底吞没视野之前,韩飞终于读懂了年轻人说的那句话。 “妄图染指谢前辈的墨宝,该死!” 韩飞满怀疑窦。 我不是得上天眷顾的天命之子吗? 为什么还会死? 为什么. 钟神秀和江奕一直跑出北明山之外数百里才缓缓停下脚步。 钟神秀一脸遗憾,沮丧道:“到底还是没有将谢前辈的东西拿回来..” 江奕摇摇头,望着远处鬼气朦朦的北明山,沉声道:“此事之过非在我们,一切都在谢前辈的谋算之内,你也不用自责了..” 转而,又满脸复杂地感慨道:“连魔界都牵扯进去了,谢前辈的这盘棋下的未免也太大了,真不知背后的真相和秘密到底直指何方” 钟神秀皱眉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老老实实追随在谢前辈身边不就好了。趁谢前辈现在还滞留在凡间,我们还能多聆听几日她的教诲。 若等日后谢前辈离去了,再想寻求这等机缘造化就难了。” 江奕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 “对了!” 钟神秀忽然转过头紧紧盯着江奕,咬牙切齿地说道:“虽然这件事是谢前辈的谋算,但若不是你,我至少还能有一段时间可以揣摩参悟那些个静字。 是你非要拽着我去喝酒,这件事,你说该怎么赔?” 江奕眼底一阵心虚,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来,干笑道:“也不全是我的责任啊,主要还是那个被你宰掉的混蛋的责任。 大不了..大不了我再赔你一顿酒好了!” “还喝酒?!混蛋江奕,你别跑!”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追逐着消失在远处. 中州,遗珠城。 百妙真人饱含期待地紧紧盯着面前的一个法阵。 法阵繁复庞大,每个阵眼上都镶嵌着一块仙气盎然的上品仙玉。 此时的法阵正快速运转着,大量的仙灵之气被调动起来,阵眼上的仙玉一块接一块暗淡下去。 法阵上的虚空如同被融化的玻璃一般快速向内塌陷下去,最后化作一个门户大小的黑洞。 黑洞当中,一身披七彩宝光、气质尊贵的中年男人从中缓步走出来。 见到此人,百妙真人脸上立刻露出无比激动和敬仰之色,深深躬身行礼,唤道:“灵宝宗凡修弟子百妙,拜见幻宝上尊。”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露出一双温润如极品宝玉般的眸子,周身的七彩宝光和可怕气势渐渐衰退收敛。 “果然,借助临尘仙阵下凡,比直接破界下凡,对仙力的压制力~要大多了 我现在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还不到全盛时期的三成,只能比得上一般天仙层次。-” 幻宝仙人在心中默默想道,很快便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百妙真人。 “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曾备好?” “早已准备妥当。” 百妙真人神色恭谨谦卑,上前一步递出一块玉简。 幻宝仙人随手一招,那玉简便自行飞到他手中。 神识探入,不多时,幻宝脸上便露出微微满意之色。 这其中,已然将万宝大会上拿出那幅有关远古仙庭画卷的一行人的来历背景罗列的无比详尽。 有这玉简在手,可省去他不少苦工。 “不错。” 幻宝仙人微微点头,对百妙真人说道:“此事记你功劳一件,等我返回上界,会让人派发你相应的奖励。” “多谢上尊!” 百妙真人一阵激动,忙不迭行礼。 他百妙的资质悟性不算出众,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靠的全是在下界为上界灵宝宗兢兢业业办事得到的奖励资源才做到的。 此次又是功劳一件,还是灵宝宗的上尊亲自开口,怎能让他不激动。 “上尊,可还有什么吩咐?” 百妙真人主动询问。 幻宝仙人摇摇头,说道:“有事我会吩咐你。你只需记住一点,此次我下界的消息,你务必不要泄露出去。” “是!” 百妙真人神色严肃,急忙行礼点头。 等他直起身子,却赫然发现,幻宝仙人已然不在房间之内。 “仙人下凡,而且还是上尊亲临,看样子那幅画背后牵扯出的东西真的很大啊” 百妙真人感慨着说了一句,很快又甩甩头,将脑子里冒出来的某些念头给彻底掐灭。 连上尊都亲自下凡了,这件事干系之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洞虚境能掺和的,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 中州的旷野上,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道人正在不紧不慢地赶着路。 此人行走之间,看似如闲庭漫步,但每一步迈出,身形便出现在千里多之外。 这一幕若是被普通修士看到,必然会惊为天人。 幻宝一边向着目的地之处赶去,一边心中默默盘算着。 “说到底还是我灵宝宗势弱,无一仙王级修士,只能依附于玄煜仙君的羽翼之下。可即便如此,没有实力就算是说话也不被人重视” “此事还是我欠考虑了,当初就该直接将那幅画给收上来,省的现在不得不多跑一趟..” 幻宝的表情有些无奈,因为那幅画牵扯到远古仙庭,所以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就没敢接手。 却不曾想将此事向仙君禀告之后,口说无凭,玄煜仙君根本听都懒得听他讲述。 没办法,幻宝只能选择亲自下界。 “最近有传闻,天地之间将有大变发生,不少上古甚至远古时代的老怪物都纷纷出世,仙界乱了,凡间估计也要跟着乱起来.. 我这次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下界,也不算是多此一举吧” 幻宝真正头疼的是如何才能再一次将那幅画拿到手。 那幅画背后必然藏着个从远古仙庭时代存活至今的老怪物,虽然从作画者的角度来看,此人当年在远古仙庭的地位应该不高,只是普通一小仙。 但能一直活到现在,那至少也是仙王,甚至仙君级别的存在吧。 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古董最难对付了,一肚子的鬼水,算计无穷,天知道到底会谋划什么。 幻宝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总是谨慎行事也不是个办法,想要改变我灵宝宗势微的局面,有时候也得大胆一些,勇敢地多迈出几步。 就让老夫来当这第一人好了。 只希望那位老怪物,能稍微通情达理一点.” 说着,幻宝脚下加快速度,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 ··············· 小院内,谢怜正在作画。 她的神色凝然,全不似往常作画那般轻松写意、洒脱自然,反而显得有些沉郁。 浓重的笔墨在宣纸上游走、挥洒,黑色几乎占据整张宣纸超过八成的区域。 头顶的老桃树纹丝不动,头顶彩羽的小红鸟目光沉凝,小狐狸更是直接躲到了院子的角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天空逐渐昏暗下来,仿佛有一场雷雨即将来临。 但穿过庭院的风却丝毫不觉闷热,反而是阴凉阵阵。 终于谢怜落下最后一笔。 随手将笔搁置一旁,谢怜满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这幅画。 从另一个方面,也同样说明此幅画作的水平境界之高,堪称谢怜有史以来画艺的巅峰之作。 但谢怜却对这幅画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因为这幅画名——《地府》。 画作上一片万鬼哭号、阴曹地狱的景象,其中所表现出的浓浓阴郁、恐怖、压抑氛围连谢怜这个创作者都感觉到些许不适,有种想要立时将其毁去的冲动。 她本身已经创立了地府,但是那个地府和此画之中的地府差距甚远. 等再过一段时间,她要回去,安心发展地府了. “唉,算了..” 谢怜微微摇头,随手挥干墨迹,将画卷收了起来。 她这幅画本来是准备送给鱼玄机还有祝老等人的,算是对她们送来的灵石资源的一个感谢。 因为上次给鱼玄机画了天庭,谢怜就突发奇想,干脆再送她们一座地府。 凑成天地双绝。 “回头重画一幅吧,再写几份字帖,一起当作回礼便是.” 谢怜默默想道。 —— 将画和那个装有真魔宗魔头尸体的储物手镯放到一起,然后将阿奴喊过来,认真且严肃地嘱咐道:“乖阿奴,这两样东西千万别碰,记住了吗?” 阿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谢怜这才稍松一口气。 阿奴很听她的话,既然点头,就肯定不会去做。 谢怜随手将手镯和画卷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擦琴,拭剑。 这几乎已经成为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了。 擦的琴名为太古遗音,拭的剑没有命名名字,当时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她就随手搓了一把。 这是一柄通体纯黑的古拙长剑,剑身上有点点暗红,就好像曾经沾染上的血迹,浸透进了剑身里面。 “找时间该把剑艺也捡起来练练了.” 谢怜看着手中长剑暗暗想道。 剑术也是雅艺之一,她的剑艺造诣也很高。 而且还掌握《天遁剑法》,虽然没有完全领悟—— 谢怜心情不错,站起来给老桃树浇了点水,然后走到院子角落的某处蹲下来探查了一番。 她之前在院子里埋下过几坛酒,算算时间,也快到酿好的时候了。 “今天那两个蹭饭的不在,晚上吃烧鸡哦” 谢怜走到院角抓起一副蔫蔫模样的小白狐,想了想把阿奴也给叫上了。 总不能一直都把她关在家里吧,长此以往小孩子会自闭的。 一大一小,外加一只小白狐,慢悠悠地出了小院门。 “就是这里?” 望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门,罗裙少女面无表情地询问手中轻握住的一块黑色琉璃晶块。 这黑色琉璃之中似乎有一团灰色的烟雾在不断盘旋缠绕萦绕,时不时地显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 那张脸上,写满了讨好之色。 “是是,就是这里。” 罗裙少女抬头看了看店门口高挂的招牌,紫色的眼眸光芒闪动。 北明山鬼蜮已经彻底毁了,毁在十二张静字当中。 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谁让那十二张静字的主人她惹不起呢。 罗裙少女本想慢慢屠杀生灵,再凑齐足够的怨魂构建新的鬼蜮,却无意间在流散的怨魂当中抓到一道无比虚弱、正想趁乱偷偷溜走的仙人神魂。 就是之前拿出那十二张静字,间接造成她筹划失败的那个修士身上的寄居神魂。 那个修士的神魂早就被人斩灭了,罗裙少女便果断将这个仙人神魂抓住,经过一番拷问,得到的信息让她震惊不已。 十二张静字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和远古仙庭渊源颇深的仙古巨头! “怪不得,怪不得能做到言出法随,用十二张静字便轻轻松松毁去我辛苦构建的魔界通道。 远古仙庭时代存活至今的老怪物,莫说是我,就算是幽魇鬼母在这等人物眼里也是不折不扣的后辈了” “此人若想杀我,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轻松松” “但是.” 罗裙少女眸光闪动,“为什么不杀我?” 这也是她现在过来这里的原因。 能杀,但是不杀。 显然是别有目的。 “那个人魔死后的记忆中也反复提到这里,应该指的就是这一位了,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禀告鬼母,可惜已经被我‘吃’了,否则当好好询问一番..” 想到这里罗裙少女忍不住有些后悔,只能怪自己贪嘴了。 “这一位故意泄露出自己远古仙庭时代之人的秘密,引动四方风云,必定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在谋划着什么..” “她不杀我,应该是故意想要引我过来..” “那她引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罗裙少女心中迷惑不解,但眼神很快变得坚定起来。 ------------ 第一百五十章 无间地狱 只要走进这个小院,有些问题的答案就能知道了。 整个小院都被一股无形的气场给笼罩着,魔识根本无法穿透,探查内里的情况。 就算是能,罗裙少女也不敢。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恐会惹恼里面那位。 于是,她学着凡人一般,上前几步走到小店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嘎吱——” 木门似乎只是被人随手带上的,根本没有关紧,主动打开了。 这是在让我自己进去吗? 罗裙少女深吸一口气,一脚迈进。 进门便是一条青砖小道,分别通往内堂,还有后院。 内堂之门大开,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诸多字画,但并没有人。 罗裙少女犹豫了一下,径直向内堂走去。 走到内堂门口,即将迈过门槛。 忽然这时候,里面却是风云突变,墙上的一张张字画无风自动起来,无数道韵法理溢散而出,一个个磅礴的异象从画卷当中飞出来。 化作无比恐怖的威势,狠狠向少女压来。 罗裙少女脸色大变,急忙收回迈出的那只雪足。 内堂中的异象也随之平静下来,但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让她头皮发麻。 十二个静字可毁她的魔界通道,这一堆的字画,估计能轻松将她碾成渣渣了。 “看样子这一位并不想让我走进这里” 罗裙少女思索了一下,调转方向,朝小店后院走去。 进入后院,这次毫无阻拦,非常顺利。 小院中栽着一棵老桃树,树旁有水缸,树下摆着一张长条案桌,桌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放着几样东西。 还是无人。 罗裙少女第一眼的目光便落在其中的一个储物手镯上。 “这是..那个人魔的储物手镯?!” 她几步走到案桌边,拿起桌上的储物手镯,神识探入察看。 丝毫没有察觉,就在她的头顶,一只头顶彩羽的红色小鸟正冷冷地看着她。 “果然..” 少女满脸复杂地放下手镯。 她在其中看到了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人魔的尸体。 “.这手镯出现在这里,这是在告诉我,我刚刚降临此界之时,他便已经盯上我了吗?” 想到自己从降临,到之后在下界所作的一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在某一双眼睛的默默注视下进行,罗裙少女就忍不住背心发寒。 太可怕了。 着这样的仙古巨头手中,自己就好像一颗任由人摆布的棋子。 看似自由,实际上所作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和谋划之内,而且若不是对方主动告知,自己根本毫无察觉。 实在是恐怖! 罗裙少女缓缓放下手镯,心神有些恍惚,无意间瞥到倚靠在桌角的一并黑色长剑,她顿时愣住了—— 这柄剑样式古拙,通体黝黑,剑身上染着点点暗红,看着毫无出奇之处。 罗裙少女却死死盯着这柄剑,像是看到什么让她极度震惊且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她颤抖着想去拿起那柄剑,却又好像不敢。 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将其捧在手中。 刹那间,她感觉一股滔天的杀意从中喷涌出来,眼前恍惚,似乎有无边魔焰在熊熊燃烧,还有尸山血海。 “啪嗒——” 黑色长剑掉在地上。 罗裙少女面色煞白,她的神识和魔心都被长剑中饱含的杀意和戾气给刺伤了。 但她眼中却流露出无比震撼之色,整个人激动得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大冥天魔剑!这分明就是大冥天魔剑!” 罗裙少女小心翼翼地将长剑摆好,然后恭恭敬敬地在地上跪拜下来,即便黑色的尘土让她的雪足沾染了污秽也毫不在意。 她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向一柄剑,叩拜。 叩拜之后,她才缓缓起身。 “仙界有玄天仙宝,我魔界同样有玄天魔宝,大冥天魔剑便是在玄天魔宝榜伤排名第六的无上魔宝..” “传闻大冥天魔剑为大冥天魔帝所执,曾在远古仙庭时代,用此剑斩伤过仙帝,那剑身上的血迹,便是仙帝之血” 罗裙少女深吸一口气,心情激荡依旧,脑海中还有消退不去的深深震撼。 大冥天魔帝乃魔界远古时代的一代雄主,在远古仙庭最为辉煌的时刻,还曾和远古仙庭对抗过。 虽然后来失败了,人也随之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不知所踪。 但绝对是魔界震古烁今的绝代强者。 如今,大冥天魔剑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这一位是曾斩杀大冥天魔帝的远古仙庭强者,超级仙古巨头?! 那他的身份是什么? 远古仙庭时代的仙帝强者?! 罗裙少女不敢想,又不愿相信她们魔界的大冥天魔帝已死之事,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 桌上摆着两个画卷。 一个画卷和她之前察看过的那个储物手镯放在一起,另一个则搁置在一旁。 两个画卷静静的,似乎在等待着她去打开。 “那个仙人神魂曾说过,这一位曾画过一幅远古仙庭万仙来朝的画作,想必应该就在其中.” 罗裙少女的目光在两个画卷之间游离,最后伸手将手镯旁的一个画卷拿了起来。 缓缓打开。 一丝丝阴郁、沉闷、扭曲、暴戾的道韵和气息立刻从画卷中溢散出来。 罗裙少女的心脏猛跳了一拍。 画卷终于完全展开,其中的景象映入其眼眸之中。 罗裙少女紫色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瞬间顿住。 似乎有熊熊的黑色火焰从画卷当中喷涌出来。 小院、桃树、水缸、案桌.这一片静谧的天地,仿佛成了一张画卷,被黑色的魔焰快速灼烧着。 烧尽的灰烬落下,后面显露出另一方世界。 或者应该说是地狱。 万鬼在耳边嚎哭,无数扭曲狰狞的躯体在地上慢慢蠕动,黑色的魔焰灼烧四方。 罗裙少女看到无数手持刑具的狰狞魔物,正疯狂折磨着一个个被捆绑在刑具上的人。 受刑之人肌肤如玉,骨肉似金,赫然是一个个实力强大的仙人。 现在却只能在折磨下发出阵阵无力的哀嚎。 罗裙少女看到,一道黄浊长河从自己脚下奔涌而过,河中沉浮着无数尸骸和苦苦挣扎之人。 长河之上,雾气蒙蒙,七座黑色之桥静静伫立着。 每一座桥上有无数身戴枷锁的仙人缓步走过,而这些人的尽头,是一座阴森可怖,散发着无边怨戾之气的巨大门户。 罗裙少女隐隐约约可见门户上几个扭曲狰狞的大字—— 鬼门关! 她又很快看见,鬼门关之上,无数多首多臂的狰狞魔神端坐在一个个黑莲之上。 这些魔神有些她识的,有些她不识的。 全都气息强盛,魔焰滔天。 鬼荼罗魔神、尸婆罗魔神、阿刹什魔神 当罗裙少女意识缓缓从画卷之中脱离出来,眼中早已满是复杂难言之色。 心中之震撼、惊骇、激荡澎湃言语无法描述其万一。 “忘川河,冥府七桥,鬼门关.” 罗裙少女低低呢喃着,缓缓说出四个字:“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 传说,远古仙庭时代。 远古仙庭镇压九天十地,威势笼罩诸天。 大冥天魔帝不服远古仙庭,与魔界创立“无间地狱”欲与之对抗,更曾率兵杀上过仙庭之门,令仙帝之血溅染长天 “呼——” 罗裙少女长吐一口气,一点一点将心中的震撼压下去。 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大冥天魔剑,加无间地狱。 十二静字背后的主人,定然是想告诉她. 他是与大冥天魔帝关系匪浅之人,抑或是 他,便是曾才情惊艳万古,令仙帝之血染南天的大冥天魔帝本尊!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太过惊人,罗裙少女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 她颤抖着又拿起另外一幅画卷。 打开,这一次里面显露出的果然便是远古仙庭万仙来朝时的磅礴意象。 “南天之外,还可望凌霄.这个位置,这个角度,除了当初曾杀上九天的大冥天魔帝,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看完远古仙庭之画,罗裙少女愈发坚定心中的想法。 这一位,即便不是大冥天魔帝本尊,也定是曾和大冥天魔帝一起杀上远古仙庭的麾下将士。 否则根本不可能同时见证远古仙庭和无间地狱两大盛景。 而大冥天魔剑现在就在这一位的手中,证明其身份,即便不如大冥天魔帝,也必然是一位有资格继承大冥天魔帝意志的魔界远古巨擘!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说明一点。 这位大人 罗裙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兴奋的光芒。 原来和自己是一伙人! 怪不得之前没有抹杀自己,因为她们同为魔界之人,同根同源啊。 “但这位大人为何如今道韵盎然,看着如同一位仙道大能呢?” 罗裙少女眉头皱起,又快速松开。 “我明白了,这一位应是故意潜伏在仙界,或许是在默默谋划着一个针对仙界的惊天杀局。 抑或许是想要通过修行仙道的方式,找出那些仙道大能的弱点和命门” 罗裙少女眼中猛地迸射出一道强烈的光彩,兴奋道:“这么想的话,这一位很可能是大冥天魔帝分身之类的存在。 大冥天魔帝才情绝艳万古,当初对抗远古仙庭失败,定然不会甘心,所以才想出如此大胆而绝妙的方法来进行反击。 而魔帝的本体,现在或许正静静躺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沉睡,疗伤.” 罗裙少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真真正正将这一位当成了真正的大冥天魔帝。 “如此说来,帝君大人应该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局,横跨诸界,亘断千古鬼母与我被他所算计谋划进去,实属正常. 而能成为帝君大人棋局中的一部分,一个棋子,也是我幽荼的莫大荣幸!” 罗裙少女面露笑容,脸上眼中满满都是崇拜和敬仰之色。 她的思路越来越顺畅,很多之前不解的地方也很快相通了。 “帝君大引我过来,又不见我,只是用剑和两幅画卷来点醒我..” “很显然是告诉我,他现在不想暴露身份,让我心知肚明即可,切莫出去宣扬” “幽荼明白了。” 罗裙少女紫色眼眸闪闪发亮,深吸一口气,对着无人的案桌深深行礼,叩拜 然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既然帝君大人现在不想见她,那她便自行离开了。 幽荼退至门外,踏入门之前她心怀忐忑,走出门之后却是满心欢喜。 得知传说中才情绝世,魔威盖压万古的魔界一代雄主大冥天魔帝就在近前,她的心情就好像一个对着神牌日夜供拜的凡人,有一天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灵突然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 “多想能亲眼见见帝君大人的绝世风采啊” 幽荼低低感叹,精致的俏脸上满是崇拜和仰慕之色。 不过,帝君大人所图甚大,已经明确表示现在不能见她,她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而扰乱了帝君大人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谋划。 她万死也难辞其咎! 虽然很清楚这点,但幽荼还是忍不住遗憾和失落,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她脑海中很快闪过一道灵光,想出一个既不会破坏帝君大人的谋划又能见见帝君大人的两全其美之法。 “帝君大人不能见我,并不代表我不可以见她啊..” 幽荼美眸亮起,自言自语道:“如今帝君大人伪装成一个凡人隐居在此,执棋落子那我也可以同样伪装成凡人的模样,也不求能和帝君大人见面,只要躲在角落,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幽荼忍不住兴奋起来,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一步迈出消失在小院门口。 自始至终,幽荼都没有发现。 一只头顶彩羽的小红鸟一直在冷冷地俯视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直到幽荼离开,才又默默回到老桃树上静静端立着。 “看,阿奴,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嘛..” 谢怜牵着阿奴的小手,脚边跟着小白狐,一边漫步走来,一边笑眯眯地对阿奴说道。 阿奴一手抓着个拨浪鼓,一手拿着根糖葫芦,小腰上还揣了好几个布娃娃。 咬一口糖水直流的冰糖葫芦,阿奴懵懵懂懂地用力点了点头。 谢怜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第一次带阿奴出门,原来心里还有点担心。 怕阿奴的样子被人指点啊.. 怕阿奴受到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上的伤害啊.. 诸般种种。 却不曾想,是她低估了蜉蝣坊市内凡人们的淳朴和善良程度。 或许也和她一直以来在他们中的威望和声名有关。 乡人们对阿奴异常亲切,对阿奴异常喜欢,阿奴手里的糖葫芦和玩具就是大家送的。 就是有一点不好解释.. 部分乡人将阿奴当成了谢怜的私生女,几个人凑在一起就很快脑补出一个“富家千金爱上贫困书生,暗结连理却遭棒打鸳鸯,无奈只能带女儿远走异~¨乡”的凄美爱情故事来。 甚至有热心的阿婶大娘还主动跑过来拿话风试探谢怜,问一些诸如:“一个女子还带着个半大孩子挺辛苦的吧?” “姑娘有没有考虑过续弦?家里没个男人操持可不行。” “凭姑娘的才气和样貌,多少男子都上赶着想要娶您呢..” “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 搞得谢怜哭笑不得。 领着阿奴回了家,谢怜搬出桌椅板凳来,开始就着烧鸡卤菜自饮自酌,好不快活。 “吃呀,怎么不吃?” 谢怜拿着只烧鸡腿凑到小狐狸嘴边,不过小狐狸似乎没什么胃口,模样蔫蔫的,完全没有之前看到自己最喜欢的烧鸡腿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 吃过酒菜,谢怜仔细洗干净自己的手,重新站回到老桃树下的案桌前。 《地府》图不适合送人,那她便重新再作几幅字画来作为回礼吧。 谢怜提笔思索了一番,然后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两句诗。 “持剑枭魔首,还天一气清。” 谨以此诗,献给所有一起配合我演出,斗智斗勇,铲除两个大魔头的小伙伴们 蜉蝣山下,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道人闪身出现。 赫然是千万里迢迢从中州一路赶来的幻宝仙人。 “应该就在这片坊市之内了” 根据百妙提供的线索,拿出远古仙庭画作的乃南境一名为“万宝阁”的修仙商会,此商会的两位重要人物在万宝大会开始之前就一直逗留在这蜉蝣山附近。 而且,这小小蜉蝣山近段时间来貌似还出了不少大事。 先是有神秘高人破解早已飞升上界的无生大帝的九死棋局,又有神鸟凤凰于此降临,而且万宝阁的少阁主还曾以一幅字帖收走了某个上古剑仙的传承. 诸多线索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是有心将其汇集在一起,仔细推敲,便很快能品出其中的韵味来。 蜉蝣山,俨然有不世高人坐镇。 而幻宝心知肚明,这位高人,必然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远古仙庭时代的老怪物。 “隐居于此,也不知道这一位是伪装成了市井凡人还是普通修士..” 幻宝摇摇头,暗道:“便先从凡人里开始寻起吧。” “不过还得先换身装扮” 幻宝一步步向蜉蝣坊市走去,随着他步伐的迈出,身上的衣着打扮还有容貌气质也随之发生改变。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从气质不凡的幻宝上仙,变作一个相貌普通衣着考究的富家翁形象。 幻宝走进坊市之内,因为考虑到那一位很可能就藏在身边,他也不好肆无忌惮地用神识来进行搜索,便只能依靠自己的眼力一个人一个人的进行盘查勿。 原本以为是堪比大海捞针般的难,却不曾想,幻宝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 “老人家.” 幻宝站在一家裁缝铺门前,眼神奇异地指着裁缝铺的招牌,向裁缝铺内的一个老大娘礼貌询问道:“这招牌上的字写的可真好,敢问是哪一位大家的手笔?” 老大娘探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幻宝,见他衣着考究,眼前顿时一亮,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你说这招牌啊?那是谢姑娘帮忙写的..” “谢姑娘的字写的是真的好呢,画画也好,人也好,定然是富家千金出身。 我们坊市好多人的招牌都是谢姑娘给写的,还不收我们钱,不然我一个穷苦老太婆,哪能请得起人写招牌啊” 幻宝神色越听越欣喜,从这个凡人的描述中,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名声极佳的谢姑娘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一位了。 毕竟 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的字,微微动容。 能将如此高深莫测的大道至理融入随手而作的字画当中,迄今为止,他所知晓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问清那位“谢姑娘”的住处,幻宝诚心向老大娘倒了声谢,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幻宝远去的背影,老大娘轻声感叹道:“这人穿的倒是体面,应该有些钱吧,能多买谢姑娘几幅字画才好 谢姑娘多好一人啊,可怜没了老公,又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女儿又生了那种怪病,真是命苦哦” 老大娘念叨几句,又接着忙活起手上的活计来。 “就是这里了!” 幻宝抬头看着眼前“怜月小店”四个字的招牌,眸泛奇光。 事实上他几乎没怎么问路就找来了。 顺着沿途的道韵,处处招牌,处处道韵,处处至理,就好像. 有人用这些蕴含无上大道的招牌,铺成了一条通天大道,指引着他一步步寻来。 而这通天大道的尽头,便是眼前的小门。 幻宝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前一步,轻轻敲响了木门。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 “进来吧。” 马上便要见到那一位的真容了.. 幻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和忐忑,然后迈入了木门之内。 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内堂,可见堂中挂着诸多字画,但是没人。 于是幻宝朝后院走去。 很快,眼前出现一幕场景。 老桃树、水缸、案桌、白狐、研墨童子,还有正低头专心执笔书写白衣女子。 所有的一切,构成一幅完美和谐、圆融自然的画卷。 自己走进小院,就好像一不小心闯进了另一方天地,深深震撼。 不愧是从远古仙庭时代的大人物,这等境界,自己望尘莫及。 幻宝心神微震,正想要开口。 却听那白衣女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来了?你来的倒是挺快。” “嗯?” 幻宝一愣,然后心中猛地升起一阵惊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早料到我会来,一直都在这等着自己? 难道,从那幅画出现在万宝大会上,然后惊动灵宝宗,自己为此下界,顺着一个个路标般的招牌寻来这里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这个想法一冒出,便在幻宝心中如野草一般疯长。 幻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牵扯到远古仙庭秘密的画卷为何会无端端地出现在万宝大会上,这一点本身就充满了奇怪,他早就怀疑了。 现在想来,莫不是眼前这一位以此设下的局? 故意要引自己下界来见他?! 再想到对方从远古仙庭时代至今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如今却突然冒出来,就跟那些纷纷出世的老怪物一样.. 必定是有所谋划了! 那她到底是在谋算什么? 一时之间,幻宝心中思绪飞转,冒出无数个猜测和念头来。 最终,幻宝选择深深向其行礼,恭声道:“让姑娘久等了,拜见姑娘。” 还是先看看这位引自己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不曾想,那白衣女子抬起头来,脸上却露出诧异之色,说道:“怎么是你?” 然后快速说道:“抱歉,我错将你以为成别人了。” 幻宝顿时一愣。 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想错了? 不是在等自己,那是在等谁? 幻宝满心疑窦。 那女子开口道:“你来是所为何事?” 幻宝搞不清眼前这一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哦,在坊市内看到姑娘所写的招牌,心生仰慕,特地前来准备向先生求一幅字画的。” “哦。” 女子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着点头道:“可以,我这里便有几幅,内堂中也有作好的。你先随便看看。” “是。” 幻宝有些尴尬和无措,不明对方之意,他只能先这样呆着了。 想着,目光落在眼前的一幅写好的字帖还有两个画卷之上。 字帖上写着——“持剑枭魔首,还天一气清”十个字,隐隐透着一股豪迈和凌厉之气,道韵盎然。 幻宝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画卷来。 原来是个上门求画的客人。 谢怜看着面前之人,心中暗道。 她本来还以为是鱼玄机上门了呢。 她刚写好一幅字帖,便给鱼玄机发去了讯息,让她来取。 没想到鱼玄机未到,却有客人先一步上门了,还是个专门来求画的客人。 每个人一幅字帖,她还没写完呢。 而此时此刻,幻宝却正处于无与伦比的莫大震撼之中。 打开手中画卷的瞬间,他眼前的世界便大变了样子。 化作一片森森鬼蜮的场景。 “忘川河、冥府七桥、鬼门关、受刑之仙.” 幻宝神色呆滞,整个人几乎傻了。 “无间地狱,无间地狱这分明是古籍中所描述的无间地狱的场景啊!” 幻宝口中喃喃,内心早就被无比的震撼和惊骇给充满了,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画出无间地狱的场景?” “不是远古仙庭时代的一小仙吗?小仙怎可能亲眼目睹无间地狱,见过无间地狱的仙人应该都死了啊..”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是我疏忽了,我之前的猜测不对!” “远古仙庭,无间地狱” 幻宝神情恍惚地放下手中的画卷,然后又拿起另外一幅。 这一幅他曾经见过,描绘的乃是远古天庭万仙来朝的景象。 幻宝睁大了眼睛,茫然地在磅礴的异象中搜寻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自己疏忽的地方。 突然,他注意到一点,脑海中顿如雷霆划过,幡然醒悟 幻宝之前便看过这幅画一次,不过那次隔着仙人两界,他看的并不细致。 而且,当时更多的还是被远古仙庭的磅礴气象所慑,心里只剩下震撼了,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别的。 但是现在,幻宝看出某些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万仙来朝,~万仙来朝” 幻宝眼眸极亮,心中低语道:“远古仙庭,等级森严,稍有逾越,便是天大不敬,这些仙人看似随意而来,实际上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却是大有讲究” 幻宝注意到,他四周一个个脚踩祥云而来的远古仙人,每一个驾云的高度都是特定的,只有到了那南天门下,才会一起降落下来。 而且,往往都是驾云高者先入,驾云低者后入。 而驾云越高者,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也越强,这明显是由实力境界来划分的。 “是啦,天仙怎敢踩在仙王头顶,仙王又岂能高过仙君,莫说远古仙庭,即便是现在的仙界,这也是大不敬之举.” 如此想来,幻宝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 “那我现在身处的位置” 幻宝慢慢低下头,偌大仙庭,尽收眼底。 所有仙人,无论驾云高低统统都是从他脚下飞过,进入南天门。 “呼——” 幻宝深深呼吸,努力压住内心滔天巨浪一般的震撼之情。 何人可脚踩南天? 何人可俯瞰凌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帝君!只有远古仙庭的帝君人物才能如此吧,坐拥万仙来朝之盛景,享九天十地之尊华.” 幻宝心中之震动,久久无法平息。 这个发现,实在太过惊人,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一时之间,他根本难以消化。 “远古仙庭能镇压诸天,除了因为远古天帝真真正正做到无敌于一个时代之外,还有四名高高在上的仙帝级人物,仙庭帝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镇守南天的应该是南方赤炎帝君,性如烈火,乃远古天庭除天帝之外的第一强者. 曾率兵镇压诸天万界,更做下孤身一人杀穿无间地狱,与远古时代魔界雄主大冥天魔帝血战千年的壮举!” 幻宝眼前一亮,之前压在心底的疑惑顿时解开。 为何描绘远古仙庭万仙来朝和无间地狱万鬼嚎哭盛况的画卷会出自同一人之手? 因为那人曾高居九天享无边尊华,也曾深下无间屠戮群魔。 那个人. 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幻宝眼神震动地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秋水明眸.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互相误会 眼前之人冲他微微一笑,歉意道:“这两幅画,不卖。” 幻宝的身体狠狠一震,忙不迭将手中画卷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 偶尔瞥到桌上那幅展开的字帖。 “持剑枭魔首,还天一气清” 幻宝现在能读懂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一人一剑独闯无间地狱,屠魔如屠狗,血战群魔,只为还这天地一个朗朗晴天! 这是怎样的万古豪迈,怎样的绝世风采啊! 也只有传说中的赤炎帝君才能做到了。 幻宝低下头,看到案桌边上静静倚靠着一柄黝黑长剑,剑身上沾染着点点暗红,宛如血迹。 他只是稍稍将神念探过去,眼前便仿佛出现尸山血海、魔焰滔天的景象。 心神又是一阵巨震。 这是 帝君大人的佩剑? 不,似乎不像,这分明是一件无上魔宝。 幻宝脑子稍微一转,立刻就想明白了,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这定是大冥天魔帝的佩剑了,赤炎帝君和大冥天魔帝乃是一生之敌,能杀死大冥天魔帝,将其佩剑作为战利品随手搁在桌脚的也只有赤炎帝君能做到了” 一想到这剑无上魔宝曾握在一位盖世魔头手中,饮过不知道多少仙人之血,但现在却根普普通通的烧火棍一样摆在桌脚. 幻宝内心之震撼,无法言说。 好容易缓过神来,无意间抬头,却瞥到头顶的桃树上有一只头顶彩羽的小红鸟,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幻宝的瞳孔一阵收缩。 “桃长梧桐枝?!凤凰!这是那只神鸟凤凰!” 他想起在百妙之前给他的玉简中介绍的,蜉蝣山曾有神鸟凤凰下界临凡。 现在这么想来,一切都讲的通了。 神鸟凤凰乃是火系神兽,前来追随赤炎帝君是再合理不过! 此时此刻,幻宝心中对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哪里还有半点怀疑。 南方赤炎帝君,必定是帝君本尊了! 想到这里,幻宝忍不住深深鞠躬行礼,饱含敬畏地说道:“今日得见小姐,实乃晚辈三生有幸。” ·············· “呃?” 谢怜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客人应该是被天庭和地府两幅画给彻底折服了,这倒是正常。 谢怜笑了笑,道:“不必客气,你不去内堂看看吗?” 幻宝连忙道:“不必了,小姐的字画太过贵重,晚辈根本买不起。” 赤炎帝君的亲笔字画,他区区一真仙如何敢受啊。 诚惶诚恐。 这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好解释。 “不知晚辈以后还能否再来拜访小姐?” 幻宝说出这句话,满心的忐忑,但不说,又不甘心。 帝君在前,哪怕是能多聆听帝君的几句教诲也是天大的机缘和造化,他怎么也要试一试。 谢怜听了爽朗一笑,点头道:“当然可以。” 幻宝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大喜。 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忙不迭有一次行礼。 “多谢小姐成全。” 得偿所愿,幻宝便主动开口道:“今日无意打扰小姐,实在惭愧不敢再打扰小姐清修,晚辈这便告退。” 谢怜笑着点点头:“无妨。” 幻宝恭恭敬敬地退出小院,待再直起身子,眉宇间尽是藏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今日能得见远古帝君之颜,也不枉我的下界一趟..只是未曾想到帝君竟然是女子.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境界到达一定程度,一切都是无相的,纠结这些反而落入凡人品” 幻宝喜滋滋地想着,不过很快又有一个疑惑涌上心头。 “万宝大会之事,难不成真是帝君的无心之举,我是机缘巧合才一路寻到这里的?” 幻宝摇摇头,“不对,如帝君这般人物,怎可能放无心之矢,必然有她的深意。” “帝君显然是在等一个人,一切手段,应该都是引那人过来,但这个人又不是我那会是谁呢?” 幻宝冥思苦想,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心中最后一个疑点也豁然解开了。 “我知道了,帝君等的人到底是谁。” —— “玄煜仙君!帝君在等之人,必定是玄煜仙君!”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那幅远古仙庭图应该会被灵宝宗弟子给收上仙界,造成异象轰动,必然引起玄煜仙君的注意。 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就是玄煜仙君本尊。 帝君大人真正想要引来的人应当是玄煜仙君才是啊。 确实,也只有玄煜仙君这样仙君级的强者,才资格参与到帝君大人的谋划之中。 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导致帝君大人的谋划落空,幻宝顿感羞愧欲死,恨不得现在就返身进去向帝君大人负荆请罪。 “当务之急,我应该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玄煜仙君才是,我必须尽快返回上界” 幻宝万分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归心似箭,但刚刚迈出半步又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来。 “之前与仙君说起有关远古仙庭之事他便不信,现在若说是赤炎帝君在下界现身,且还唤他过去仙君说不得要一掌拍死我,关键我还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幻宝无奈了,他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人微言轻”是什么意思。 不过转念想一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帝君大人会不会早就已经算到这个结果,并且还留了别的后手,所以根本不在意我无意间破坏了她的谋算,对我依旧和颜悦色。” 幻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可是震耀万古的赤炎帝君大人,怎么可能将所有的谋算都压在自己一个小小的真仙身上,必定是多线并施,自己这条线断了,自有别的路子可续上。 说不准,玄煜仙君现在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想到自己刚刚那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着急忙慌的模样,幻宝忍不住一阵羞愧。 太丢人了。 “那我也没必要赶着回上界,可以继续留在帝君身边,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幻宝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好起来。 “话说回来,我是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镇守南天,一人一剑悍闯无间地狱,杀的魔界诸魔胆寒,甚至连大冥天魔帝都一并杀的赤炎帝君,本尊竟然如此气质超尘,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随时会羽化登仙而去,超脱世外。.” 幻宝忍不住感慨,又满脸期待地低低自语道:“此次仙界动乱,魍魉宵小辈出,帝君大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到时候,说不定能一睹帝君绝世之风采!” 幻宝怀着满心的激动快步离去。 “你们来便好了,我写了几幅字帖,你帮我将这些字帖给秦小姐等人一一送去” 那个客人前脚刚走不久,鱼玄机和鱼灵册便赶来了。 谢怜连忙让他们帮忙送一下回礼。 “持剑削魔首,还天一气清” 鱼灵册低低念出字帖上的字样,感觉到蠢蠢欲动的道心,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对谢怜道:“前辈,这真是送我们的吗?” 谢怜笑着点点头,“自然。” 同样的字帖谢怜写了好几幅,想着就当是个纪念品一样,每人一幅,纪念大家一起对抗魔头的经历。 “多谢前辈。” 谢怜笑着摇摇头,随后又将天庭的那幅画递给他们,道:“这也拿走,你们上次落下了。” 鱼灵册和鱼玄机看着谢怜递过来的画,互相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然后接过画卷。 这画卷本就是谢前辈之物,借他们之手送到万宝大会上惊引上仙,目的为何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这是谢前辈下的一步棋。 本想着还给谢前辈,现在谢前辈又将这画送回来,这证明. 谢前辈的下一步棋又要开始了。 这么想想鱼灵册和鱼玄机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能反复被谢前辈落子,证明他们万宝阁在这盘棋里还是有点份量的,谢前辈能用得上他们的地方越多,他们就越开心。 送走了鱼玄机和鱼灵册两人,谢怜的日子似乎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江奕和钟神秀每天都来,有这两个便宜学生在,店里的一点活基本都被他们给包了,谢怜轻松不少。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阿奴来,抓紧我的手,别跑丢了..” 蜉蝣坊市的街道上,谢怜蹲下身子冲阿奴招手。 阿奴一手一根糖葫芦,屁颠屁颠地朝她跑过来。 自从发现乡民们并不排斥阿奴,谢怜就时常带阿奴出来转转。 效果显著,阿奴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了。 阿奴跑到谢怜跟前,乖乖站好,谢怜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渍,擦完之后看似不经意地往旁边某处一瞥. 果然,一个面容精致、眉目如画的少女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少女顿时慌乱地偏过头去,转身一会儿就不见影了。 谢怜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 早几天就发现了,自己带着阿奴在街上闲逛,老是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后来被自己抓到了好几次,就是这个长相漂亮的少女。 坊市的某个阴暗无人的角落,幽荼俏脸煞白,两只小手捂着胸口,胸膛内一颗魔心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又被帝君大人给发现了,怎么办? 帝君大人会不会生气? 万一帝君大人生气了,一指头摁死自己该如何是好? 啊,好烦 “咦?” 谢怜牵着阿奴的手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脚边的小白狐不见了。 “小白跑哪里去了?” 谢怜眉头皱起,小白狐一向很听她的话,几乎不会离开她十步范围之内,像这种突然失踪的情况更是从未发生过。 “哎,算了.或许真是到了发情期,跑出去找野狐狸去了吧。等浪够了应该会自己回来” 谢怜摇摇头,不再理会,拉着阿奴的手便回家了。 蜉蝣山千里之外的旷野上,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正飞快奔走着。 它的速度极快,身形几乎化作一道闪电,就算是普通修士也不一定能用神念捕捉到她的身影。 忽然,小白狐猛地停下身形,抬头望天,脸上露出惊喜交集的表情。 “爹爹!” 话音落下,天空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三旬左右,长一双狐耳,相貌俊美的白袍男子。 男子眉宇间满是深深的疲惫之色,看着小白狐的眼神既欣喜又复杂。 “涂山月,你可真是让我这一通好找啊”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身上亮起一道浓郁的白光,随后从中走出一个娇俏可爱的狐耳少女来15。 这般看来,少女和男子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 涂山月有些羞愧地说道:“月儿该死,让爹爹担心了。” 涂山青气恼道:“你还有脸说,为了你,我几乎将整个妖族的各大氏族都给翻遍了。若不是这次路过大夏,感应到你的血脉,我还不知要找多久呢.” 说着,涂山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黑狼妖皇呢?他人在哪,我现在便去帮你宰了他!” 涂山月摇摇头,回道:“不用了爹爹,黑狼妖皇早就死了。” “死了?!” 涂山青一愣,忙追问:“如何死的?死在何人之手?” “死在一位非常厉害的高人手里,还有我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那位高人身边..” 涂山月老老实实地回道。 “高人?!” 涂山青皱眉道:“什么高人?竟然能杀死黑狼妖皇。” 涂山月却道:“爹爹,黑狼妖皇算什么,那位高人,比你想象的要高太多太多了..” 涂山月用手指了指头顶,小声说道:“她可是上界大能下凡” “什么?!” 涂山青大吃一惊,“此话当真?” “当然,我就是时时在她身边聆听她的教诲,血脉之力才会提高的。” 涂山青这才想起来,凝声道:“我差点忘了问了,你的血脉之力怎么提升了这么多,快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血脉浓度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了?” 涂山月狡黠一笑,脆生生道:“那爹爹你可要站稳了,千万别被我吓一跳。” 涂山青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涂山月站在原地慢慢一转,身后便冒出一条毛茸茸的狐尾来,然后便是第二条、第三条 足足七条狐尾,如孔雀开屏一般在涂山月背后微微摇摆着。 “嘶嘶——” 涂山青倒吸一口亮起,虽然凭借血脉感应,他心中早就有了隐隐的猜测,但亲眼目睹七尾天狐血脉在自己面前出现,依旧无比动容。 感受着从涂山月身上传来丝丝来自血脉之力的压力,涂山青艰涩开口道:“月儿,你老实跟爹爹说,你是不是偷偷吃过帝流浆了..” 帝流浆乃是妖族无上至宝,具备洗炼血脉,有机率让血脉进行返祖的神奇功效。 涂山月本来只是三尾的资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一举蜕变到七尾程度。 在涂山青看来,涂山月只有服用过传说中的帝流浆才可能做到这一点了。 涂山月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爹爹,帝流浆是什么样子的?” 涂山青摇摇头,道:“我也从未见过,不过千年一次的祭祀大典马上就要开始,这次妖神宫史无前例地给了我们青丘狐族一个机会,我本就是想找到你带你去的 据说,在祭祀大典上我们狐族在妖界的上仙会对资质上佳的妖狐赐下帝流浆,以你现在的资质,若是去的话,我猜必然有机会得到上仙青睐。” 涂山月想了想,回道:“爹爹,祭祀大典每千年便有一次,但能有幸呆在这位高人的机会可是千载难得。月儿觉得我还是要回去..” 涂山青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你的决定很对。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和手段,能让你的血脉返祖到七尾程度,你说的那位高人必然非同凡响。” 说真的,如果不是实在抹不下这张老脸,涂山青都想好好问问涂山月——你说的那位高人,身边还缺狐狸不? “等祭祀大典过了,必要好好拜见一番这位绝世高人..” 涂山青心中暗暗想道。 能将四尾妖狐血脉返祖提升到七尾,这是怎样的通天手段?涂山青想都不敢想。 “行吧。” 亲眼见到女儿无恙,涂山青嘱咐道:“你偷偷跑出来见我,可莫惹恼了那位高人,还是快点回去吧。” “嗯。” 涂山月点点头,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来,递到涂山青面前。 这是一只泥塑的小狐狸,活灵活现的,像极了涂山月狐狸时的模样。 正是当初谢怜亲手捏制送给涂山月当玩具的那只泥狐狸。 “我在那位高人身边,不能时常跑出来,爹爹若是想我,便多看看这只泥狐狸吧..” 涂山青收下泥塑,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随后深深看了一眼涂山月,转身离去。 望着涂山青消失的身影,涂山月却没急着立刻离开,而是歪着头在思考一个问题。 “帝流浆帝流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我血脉提升,除受到谢前辈道韵洗炼的缘故,还在无意间吃了谢前辈喂食的帝流浆?” “那么,传说中的帝流浆,难道是长这个样子?” 涂山月皱着小脸,看着自己在地上画的鸡腿图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沉思. 小白狐在失踪半天之后可算是回来了,让谢怜稍松一口气。 这只小狐狸她养了挺久,早就有感情了,若是离开了,她真有点舍不得。 如果再不回,她就要用天尊道果了. 小白狐回来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副蔫蔫的样子了,重新变得乖巧听话,而且食欲大增,一顿要吃谢怜好几个烧鸡腿。 谢怜不禁猜测,这狐狸估计是真跑出去鬼混去了。 果然,整条狐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怜下意识脑子里闪过澹台清音、荀玉墨,还有那个老喜欢偷看自己的女孩,走马灯似的掠过,搞得她心中百般滋味。 这日,谢怜照例带着阿奴和小狐狸上街,却不曾想在街上碰到一个老熟人。 “小姐!” 之前来过一次小店内的客人一脸欣喜地向自己行礼问好。 —— “啊,原来是” 谢怜恍然要给对方见礼时才想起来,自己貌似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有点尴尬。 不过对方很快恭敬回道:“小姐唤我幻宝便可,小人的名字,不值一提。” 姓欢? 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 谢怜点点头,说道:“上次让欢先生白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幻宝诚惶诚恐,忙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能见结识小姐,已经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了。” 谢怜看幻宝这副恭谨的样子,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幻宝看着谢怜风轻云淡,温和亲近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暗叹。 赤炎帝君当初威临九天,是远古仙庭公认的第一战神,如今却洗去一身铅华,可与他这个小小的真仙甚至是那些蝼蚁般的凡人说话谈笑,当是真真正正达到大道无形、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修为实力必然更上一层楼,真不知当帝君再次出手时,会是如何一番惊天动地之景。 幻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赤炎帝君还存活于世,那当初远古仙庭的另外三名帝君,还有远古天帝,是否还存在着? 如果这些震烁万古的人物都还在,那他们到底是在谋划什么?复辟天庭?! 幻宝心神震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蜉蝣山还是个挺不错的地方,欢先生要是无事,可多逗留几日,四处逛逛..” 谢怜随口寒暄说道。 幻宝一听这话,神色动了动。 帝君让我多留几日,难道是后面还有事要吩咐于我? 这是准许自己在帝君身边听候差遣了啊。 幻宝心里顿时一阵欣喜,还好昨天没有脑子一热就真的傻乎乎跑回上界去,不然就要错过这个能留在帝君身边的机会了。 四处逛逛.是暗示我在周围多走动走动,有什么别的人或事物等着我去发现吗? 幻宝心中猜测不断,嘴上自然是先应下再说。 “小姐的话,欢某记住了~‖。” 谢怜点点头,她和幻宝也不算熟,寒暄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幻宝却神色一变,看着一个方向快速低声道:“帝小姐,你看那人!” 谢怜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慌慌张张的窈窕背影。 她一下子明白了。 又是那个老喜欢偷看她的妹子。 魔界之人! 幻宝眉头紧皱,眼中带上了几分沉凝。 那纯正而又浓郁的魔气,即便对方已经隐藏的很好,但幻宝还是觉察出来了。 魔界之人怎么会出现在人间,而且还恰好在帝君身边出现。 难不成. 魔界的魔神们已经觉察到帝君出世,特地派人来偷偷监视帝君? 幻宝心中一惊,然后想起谢怜刚刚说的那句话。 “四处转转..” 他明白了,帝君就是想让他在蜉蝣山附近四处转转,揪出这个魔界宵小来吧。 那么,帝君是想让自己出手替她干掉这只讨厌的老鼠吗? 可这个真魔貌似实力不弱,自己靠着临尘仙阵下界,不如全盛时三成实力,想要干掉对方吗,好像有点..小困难啊。 不过帝君都开口了,再大的困难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幻宝心里正想着,忽然听到谢怜轻轻一笑,说道:“哦,那人.” “以后或许能成为朋友吧,不必管她就是。” “朋友?” 幻宝听了顿时一愣。 帝君的意思是认识对方? 好像还是自己人? 帝君说的朋友当然指的不是帝君,而是自己以后或许能和她成为朋友。 但自己身为一介真仙,怎么可能和一个魔界真魔成为朋友呢? 难不成. 幻宝心里有了个猜测,但并不确定,眉头紧紧皱起。 “好了,欢先生自己逛吧,有空可以来我小店坐坐,一起喝茶,我这有事,便先走了。” 谢怜牵起阿奴,笑着跟幻宝打招呼。 幻宝连忙行礼,恭送谢怜离开。 但心里还是疑窦满满,实在忍耐不住,顺着刚刚那真魔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 幻宝循着那真魔残留下的魔气一路追到了蜉蝣山外,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罗裙的紫瞳少女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在等自己,是故意留下痕迹的。 幻宝心头一惊,有点紧张,但想到帝君的话,还是主动飞过去。 魔界少女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丝毫不掩饰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机。 幻宝心里微微发怵,可想到有赤炎帝君站在自己身后,心下顿时有了底气。 幻宝不卑不亢地向少女行礼,道:“.〃幻宝见过阁下。” 幽荼眸光冰冷,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不怕死,还敢真的追上来。” 大冥天帝君如今分身转修仙道,将自己伪装成仙道大能,认识几个仙人她一点也不奇怪。 但此人竟然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若是因此怀疑到帝君的身份,破坏了帝君的谋划,她幽荼万死难辞其咎。 哎,也怪自己,挡不住帝君的绝世风采,时不时的都想去瞻仰一番,结果暴露了。 但不管怎么样,此人,今日必须要死! 想着,幽荼心中魔性杀意疯狂上涌,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暴戾起来。 幻宝察觉出不对,头皮发麻地后退两步,然后急声道:“你别误会,是帝君让我来见你的。” “帝君?!” 幽荼身上的气息顿时一滞,愣了一下,然后惊疑道:“你喊帝君,你是知道帝君的真实身份?!” 果然! 幻宝心头一松,自己果然猜的没错,此人应该就是. 与此同时,幽荼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束。 此人知道帝君的身份,那就是说他知道帝君乃是魔界雄主。 身为仙界真仙,却与魔为伍,甘愿听从大冥天帝君的驱使。 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幽荼和幻宝紧紧盯着对方,几乎同时在心中蹦出一句话。 “如果我所料不错,此人应该就是最让人所不齿的那种存在——魔奸(仙奸)。” “魔族不是号称诸界最为桀骜不驯之族吗,没想到竟然也会出这种叛族之奸.想来定然是臣服在帝君的实力和手段之下,甘愿做仙族走狗。 可即便是这样,此人的气节和风骨也是颇让人所不齿了。” 幻宝用有一种颇为古怪和复杂的眼神看着幽荼,心中感慨。 “身为仙界真仙,却与魔为伍,必定是为帝君的绝世风采和雄才伟略所折服。 呵呵,果然自诩高高在上的仙界仙人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幽荼望着面前的幻宝,毫不掩饰眼中鄙夷和轻蔑之色,冷笑不止。 “帝君说我们日后或许能做朋友,看来此人在帝君的谋划当中应该作用不小,或许在日后征伐魔界之时会起到关键作用。 我幻宝虽然是过于谨慎胆小了一些,不擅争斗,但也不愿于这种魔界小人为友。 不过现在却不好撕破脸皮,当以大局为重,便先和她虚与委蛇一番好了。” 想到这里,幻宝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假笑,对幽荼行礼道:“你我都为帝君座下,原来是自己人,先前真是差点闹了误会。” 幽荼眸光闪动。 “此人长袖善舞,没皮没脸,怪不得能被帝君所看中收为棋子。算了,帝君的雄图霸业为重。 等帝君大事一成,我便出手杀了这仙奸,现在就先和他维持一下表面关系好了。” 想着,幽荼身上的杀意也快速消退,淡淡点头道:“既然你我都为帝君效力,那便算半个自己人,我今日不杀你便是。” “一个魔奸,脾气还挺大,等你没了作用,以帝君嫉魔如仇的性子,必定第一个杀你。” 幻宝心中呵呵,脸上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和气道:“以后还是要多走动,通力合作,才能更好为帝君办事。” 幽荼点点头,冷淡道:“无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幻笑道:“慢走,我便不送了。” 幽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在离开之时,心中暗骂一句:“无耻狗仙!” 等幽荼转身,幻宝脸上的笑容也快速消失,冲着幽荼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鄙夷道:“卑鄙小魔!” 转而脸上又露出思索之色,嘀咕道:“没想到帝君竟然在魔界也安插了棋子,而自身又滞留人间,看来帝君这盘棋下的很大了,至少也是横跨仙人魔三界..” 幻宝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目光灼灼道:“没想到我幻宝竟然也有机会追随帝君,参与到如此惊天大局当中来。 务必要好好表现了,今后的仙途,还有灵宝宗的命运说不准都在此一举!” 想着,幻宝美滋滋地转身离开。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食恶果,平安护佑 “师姐,我有点怕.” 身穿鹅黄罗裙,娇俏可人的少女脸上满是忐忑,紧张地不断用手揪着自己的裙摆。 云曦摸摸少女的头,说道:“有什么好怕的,谢前辈你又不是没见过,脾气超好的。” 娇俏少女点点头,却还是小声嘀咕道:“可毕竟是一个比老祖还要厉害的大前辈。以前不知道她身份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 云曦笑道:“你可别忘了,你能这么快就突破金丹,靠的还是上次从谢前辈这买的那几个泥偶。你早该来谢谢前辈的恩赐了..” 娇俏少女可爱的小脸顿时耷拉下来,哭丧着道:“师姐,那谢前辈会不会生我的气啊。你这么说我更怕了” “噗嗤——” 云曦忍不住笑出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担心了。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等会儿进去就当谢前辈是个普通人,我们这次来,就是单纯地来拜见拜见她,然后跟她道个别” 娇俏少女点点头,小脸上露出几分坚定。 随后,云曦上前敲响了小店的门。 不多时,木门打开,显露出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身影来。 看到女子,云曦和娇俏少女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了声:“谢前辈。” 女子看见两人也是眼前一亮,脸上绽出笑容,亲切地招呼道:“是你们啊,快进来。” 没想到是云曦来了,还有之前来过一次,买走她几个泥娃娃的少女。 谢怜颇感惊喜意外。 云曦可是很久没来了,有一说一,谢怜还是挺喜欢云曦的。 “前辈,今天我来主要是想带秦师妹来谢谢你” 云曦说着,悄悄用手拽了拽娇俏少女的衣角,一直怯怯懦懦缩在云曦身后的娇俏少女打个激灵,连忙站出来,对着谢怜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谢前辈赐下的机.泥偶!” 娇俏少女紧张得小脸都涨红了,给谢怜大大鞠了个躬,小脑门都快磕到膝盖了。 谢怜看她这副娇憨的样子,摆手道:“卖给你们的东西,有什么谢不谢的。” 她询问云曦两人道:“你们今天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云曦恭敬回道:“前辈神机妙算。我和秦师妹最近修为都有增进,就想着出门历练一段时间,估计至少得小半年了。 就想着临走前来给谢前辈请个安。” “出门历练啊” 谢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拿点东西。” 云曦眨眨眼睛,有些好奇,但还是乖乖点头。 谢怜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小布袋,递给云曦道:“送你们两个平安符,讨个吉利,一路平安吧。” 云曦眼前一亮,双手接过小红布袋,然后拉着娇俏少女恭敬给谢怜行礼:“多谢谢前辈。” 谢怜呵呵笑着,小曦这姑娘,确实是招人喜欢。. 南境,妖兽山脉。 茂密而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中,存在着一块被人以法力、飞剑开辟出的偌大空地。 一群修士盘膝坐在空地上,他们每一个都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容憔悴,看着就好像很多很多天没有睡觉了一般。 在修士中心,空地上被人勾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心,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珠。 圆珠呈半透明的状态,内部似乎存在着一团粘稠的黑色液体,正在快速翻涌变动着形状。 时不时有修士站起来,走到法阵边缘,捋起袖子,用短匕在胳膊上狠狠划上一刀,然后任由殷红的鲜血滴淌进法阵的沟壑里。 从他们伤痕累累的手臂上不难看出,这些修士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放血了。 骨瘦如柴、形容憔悴原因就在这。 而滴进法阵内的鲜血统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着,汇聚到中~心的半透明圆珠处。 半透明圆球饥渴地吮吸着鲜血,每多吸一口,圆珠表面的白光就越淡薄一分,而圆珠内的黑色液体则愈浓重-一分。 整个场景静悄悄的,仿佛在进行着一场邪恶的仪式,氛围颇为诡异。 两个男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老祖” 其中一名面色苍白、神情阴桀的青年皱眉开口道:“再这样下去,族人们都快支撑不住了,要不我们去抓些人来放血吧..” 长相与他有着五六分相似,眼神阴冷的中年男人冷声道:“不行,封印马上就快破除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暴露我们的位置,免得横生枝节.. 再者,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阴桀青年点点头,转身向旁边之人吩咐下去:“将族中所有修炼过的人,不论妇孺老幼,全都叫来。” “是。” 旁人点点头,快速退下去。 青年又盯着是法阵里的圆珠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老祖,我们真要将这上古邪仙给放出来吗?先祖祖训中可特地提过,绝不能让此獠出世。” 阴冷中年转过头,上下打量青年一眼,开口道:“你第几次冲击扶摇境失败了?” 青年的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涩声道:“凡儿不记得了。” 阴冷中年扯了扯嘴角,道:“你也不用记得,你道心破碎,心有魔障,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回扶摇境了..” 青年听到这句话,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肉里。 低垂的脸庞扭曲成一片,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怨毒、愤恨和痛苦之色。 “我和你一样,若无天大机缘,我这辈子也再无可能回到扶摇后期” 阴冷中年面无表情地说着,但额角不断暴凸的青筋却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汹涌澎湃。 “梵音圣主以一曲琴音削去我们的修为,毁了我们的道心,让整个林家沦落至此。 此仇深似渊海,我若不报,心中之恨实在难消。” “若无天大仙缘,你我再难突破,仙缘我们是寻不到了,但魔缘眼前却有一个..” “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林家在南境再有立足之地那我索性就毁了整个南境” 仇恨的火焰从阴冷中年眼中喷涌出来,他一字一句森寒无比地说道:“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要血洗梵音,将梵音圣主和他背后的那个人千刀万剐” 青年抬起头,点头道:“老祖,我明白了。” 说完,他快步走到法阵边,割开自己的手腕,用灵力压迫着体内的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眼眸极亮,神色疯狂—— “云师姐” 娇俏少女一手抓着飞剑,一手拽起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小布袋嘀咕道:“我能打开看看吗?” 云曦的神识完全放开,一面警觉地扫视周围,一面随口回道:“最好别,拆开就不灵了。等回去再看吧。” 娇俏少女撅嘴道:“云师姐,你还信这个啊..” “别人送的我不信,但谢前辈送的,我一定信!还有.” 云曦用手指轻轻敲了娇俏少女光洁雪白的额头,皱眉道:“我不是教过你,一进入妖兽山脉,就立刻将神识放开,灵力调动到最活泼的状态,观察周围的动静,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吗? 而且,别老是跟我说话,尽量用神识交流!懂了吗?” 看着一副认真说教模样的云曦,娇俏少女委屈地揉了揉额头,小声说道:“这不是有云师姐你在吗?” ············· 云曦瞪她一眼。 “还用嘴巴讲话?” 娇俏少女连忙闭嘴,用力点点头. “知道了云师姐。” 云曦递给娇俏少女一个眼神。 “过来。” 娇俏少女连忙小跑过去。 “来啦云师姐。” 云曦用手指指远处山崖上的某个位置,娇俏少女顺着望去,眼前一亮。 只见一朵浑身散发着淡淡毫光的七色小花正长在山缝里微微摇曳着身子。 “云师姐,是七色昙花!” 云曦点点头,递给娇俏少女一个眼神。 “面对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 “我去将它采下来!” 娇憨少女自告奋勇。 云曦表情古怪,点头。 “那你去。” “好嘞云师姐。” 娇憨少女欢喜地驾驭遁光朝山崖上飞去,忽然脑海中传来一道悠悠的神念。 “忘了跟你说了,一般这种情况,旁边多半都会隐藏着一只护宝妖兽。” 娇憨少女一怔,下一瞬已经看到七色小花边上快速游弋出一条色彩斑斓,水缸粗细的妖蟒,灯笼般通红的眸子冷冷盯着她。 娇憨少女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整个人在半空一动不动。 云曦的神念再次传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杀的了护宝妖兽你就先杀妖再取宝,如果杀不了,就赶紧撤。 这条妖蟒只是筑基境修为,你别怕,几下就能解决它。” 可娇憨少女却一动不动,跟中了石化术一样,定定地看着妖蟒接近,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云曦急了,疯狂神念传讯。 “快动手啊!快啊!还愣着干嘛?” 终于,娇憨少女动了。 她转过头看着云曦,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害怕。 原本乖乖紧闭的嘴巴也终于憋不住,哇哇开口大叫起来:“云云师姐!这条大蛇的嘴巴好臭啊你快来救我!” 云曦满头的黑线,一纵剑光快速飞上去,又生气又好笑又无奈地说道:“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已经死了” —— 大阵边的修士还是轮番往其中浇灌鲜血,一批换一批,一个个神容疲惫到了极致,几乎已经麻木了。 “扑通——” 一名刚刚放过血的修士跟木桩一般一头载倒在地,昏迷过去。 旁边立刻走上两人来将其拖下去,周围之人兼露出不忍和同情之色。 林家老祖则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熟视无睹。 有修士实在忍不住,上前走到阴冷中年身边,恳求道:“老祖,已经有不少族人精血亏空,伤到道基了,在这样下去” 林家老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为了取出这件东西,我们林家死了三十多名金丹境精英子弟,还有三名元婴修士和一名扶摇长老..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修士语气一窒,低下头默默退下。 法阵边,林凡跟疯了一样,一边疯狂往自己嘴巴中塞着各种补“四四三”充血气的丹药药材,一边用刀一遍遍割破自己的全身,任由鲜血肆意淌下。 场面之残忍,触目惊心。 不少林家修士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悲哀之色,谁能想到,当初风光无限被誉为南境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天骄林凡如今会变成这个模样。 繁荣鼎盛的林家会沦落至如今田地。 要怪就怪两个人。 梵音圣主,还有梵音圣主背后的那位大人。 林家修士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怨毒和忿恨,一个个主动站起来,割身放血。 老祖说了,只要能破开这道封印,就能让那些迫害他们林家沦落至此的人血债血偿。 和梵音圣主还有梵音圣主身后之人比起来,他们卑微渺小如蝼蚁。 现在有一个可以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拉下神坛拽进尘土里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别样快感,也近乎疯狂了. 一个接一个林家修士倒下去,法阵中心的圆珠忽然白光大放,剧烈颤抖起来。 顿时,所有人眼中都迸射出希冀和期待的光,就连林家老祖也激动地颤抖了一下。 “快快!他需要更多的灵血” 林家老祖随手拽过一名修士,直接一爪将他的身体刨开,胸腹内的鲜血大量流淌出来,流进阵法。 凄厉的惨叫声让不少林家修士惊恐地后退,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平日里最为敬重的老祖。 林家老祖就跟疯了一般,开始不惜家族修士的性命,疯狂屠杀放血起来。 “疯了!老祖疯了!..” 一名修士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越来越多的修士也开始试图逃跑,林家老祖也彻底陷入疯魔的状态。 “想走?家族耗费资源辛辛苦苦培养你们,如今到了为家族献身之时却又退缩..家族要你们还有何用?都给老夫死!” 扶摇境大修士的威势彻底放开,除了寥寥几人,绝大多数修士都未逃出他的魔爪。 跪在法阵边的林凡也跟疯了一般,面容扭曲,帮着林家老祖大肆屠杀。 鲜血汇聚成小河,潺潺流进法阵。 法阵内的圆珠浸透了鲜血,震动得越来越剧烈. 终于,“咔嚓——” 白色圆珠破裂,里面黑色的粘稠液体喷涌出来,在虚空中幻化成大片大片的黑雾,一道古老且邪恶的意识笼罩全场。 “嗤嗤嗤——” 邪恶的笑声在场中响起,黑雾当中,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扭曲的人影在仰天狂笑。 “吕青冥,你镇压封印我十万年没想到吧,我林平安又出来了!哈哈哈.” 笑声很快停息,似乎有人在咬牙切齿地说着话,话语中充斥着滔天的忿恨和杀意。 “我所经受的痛苦和折磨,定要在你身上千倍万倍地施加回来!..” 好好发泄了一通,黑雾中的人影才转过身来,邪恶而庞大的意识镇压下来,场中所剩不多的林家之人全都感到呼吸一窒。 “是你们破除封印,救了我?” 林家老祖惶恐地低下头,回道:“回禀上仙,正是我们。” “很好!” 人影似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与我有恩,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林家老祖眼中猛地迸射出光芒,激动地抬起头来。 “真的吗上仙?..” 林家老祖眼中闪过一丝忿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想让上仙帮我们杀几个人.” “举手之劳罢了。” 人影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你们的仇家在哪?什么实力?” “洞虚..还有一人来头颇大..” 林家老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极有可能是上界仙神下凡,他身边还有一只..凤凰!不知道上仙能不能对付的了..” 虽然面前这个上古邪仙看起来很强大的样子,但林家老祖并不了解他到底有多强,如果连他都没把握,那林家就真的是复仇无望了 却不曾想,黑雾中的人影嗤笑一声,不屑道:“仙人?我曾杀的仙人不知有多少!凤凰..凤凰肉倒是很久没吃了,你这话勾起了我的馋虫。” 林家老祖一怔,旋即狂喜。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看来这个上古邪仙真的是一个极其强大极其了不起的存在。 这下林家有救了! “多谢上仙!” 林家老祖不由深深鞠躬行礼。 黑雾中的人影笑了笑,态度很好地说道:“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还能再提别的要求?! 林家老祖愣住,然后激动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谁说这是上古邪仙的,这分明就是上古好人啊! 林家先祖当真是脑子坏掉了,放着这样一个通情达理宽宏大方的上古前辈不去解救,天大的机缘不去取,无怪林家一直衰弱。 林家老祖努力平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恭声道:“恳请上仙助我突破洞虚境,助我侄孙.” 他指着一旁的林凡,“突破扶摇境!” 林家老祖饱含期待地看着黑雾中的人影,他提的要求不过分,想来以上仙的神通广大,动动小指头就能做到这一点了。 可没想到,黑雾中人影这次却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 林家老祖愣住,下意识回:“为什么?” 难道助他们突破修为境界比杀死仙人还要困难吗? 却见黑雾中人影冲他残忍一笑,开口道:“因为..我马上就要吃掉你们了。” 林家老祖眼睛猛地睁大。 下一瞬,浓稠如浆的黑雾快速扩散开来,将场中所有人都笼罩进去。 黑雾翻滚着,里面不断传出阵阵惨叫声和瘆人的咀嚼声。 就好像有一头猛兽正躲在里面进食。 不多时,黑雾停止翻涌,快速收缩. 最后一个相貌俊朗满身邪气的青年从中走出来,擦擦嘴巴,感慨着说道:“十万年,终于让我再次尝到新鲜血肉的滋味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颇为满意地自言自语道:“不错,这具身体应该勉强够用了。” 紧接着,青年一个闪身,快速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这种情况下,你最好先用神识探查一下周围有没有隐藏的妖兽,然后再取宝..” “这种情况的话,你最好是找个隐蔽的位置先躲着,等它露出破绽你再伺机下手..” “这种情况的话.” 云曦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一遍遍跟娇俏少女传授着自己作为前辈过来人的历练经验,娇俏少女听得晕头转向,忍不住打断:“师姐,要不要这么麻烦啊” 云曦用手指点着娇俏少女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懂什么,师姐我吃过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关键时刻能救你命的..” 娇俏少女小声嘀咕:“那是因为师姐你口味重.” 云曦又气又笑,使劲拿手指戳她额头。 就在这时候,忽然前方丛林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 云曦顿时神色一凛,娇俏少女也紧张起来。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或妖兽在林间快速飞遁穿梭传出来的。 两人正如临大敌之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密林中冲出来。 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修士,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一边飞遁,一边口中喃喃念叨着:“老祖疯了老祖疯了” 一晃眼,便从云曦两人身边蹿过,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们一样。 娇俏少女有点愣神,下意识看向云曦。 云曦神色微凝,朝修士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头来看着他来时的路,眸光闪动了一下,开口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主动驾驭遁光向密林深处飞去。 娇俏少女急忙跟上。 两人一路飞着,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不断深入越来越浓。 云曦的俏脸绷得紧紧的,正考虑是不是要回去。 忽然,她猛地顿住身形,看着前面一个方向,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片浓重的黑雾,将数十上百名修士都笼罩进去,惨叫声连绵不绝,伴随着无比瘆人的咀嚼声。 黑雾中仿佛藏着一只邪恶而凶残的洪荒猛兽,正在大快朵颐。 云曦睁大了眼睛,脸色煞白,浓浓的恐惧从心底生起。 身边的娇俏少女牙关打架,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师师姐,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 “跑!” 云曦猛地转身,一把拉起娇俏少女的手便驾光飞遁。 黑雾中,一个满身邪气的俊朗青年缓步走出来。 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脸上露出淡淡的满意之色,正准备离开,忽然神色一动,轻咦道:“还有两个小家伙之前吃的太开心,竟然没有发现。” 说着,面带微笑,身形消失不见。 云曦带着娇俏少女没命地狂奔。 天知道那黑雾当中到底藏着什么,但一想到那瘆人的惨叫和咀嚼声,云曦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黑雾笼罩进去的修士,几乎每一个..实力都要比她强! 云曦只能拼命飞遁,同时情不自禁攥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心中默念:谢前辈保佑,谢前辈你一定要保佑我和秦师妹平安无事啊 忽然,云曦眼前一花,紧接着自己整个人便不能动弹了。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束缚在原地。 而身旁的娇憨少女也是如此。 一个满身邪气的俊朗青年站在她们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火热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们,还不住啧啧称赞:“吃起来一定很可口” 云曦看到此人顿时一愣,旋即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口:“林凡?!” 面前的青年,赫然正是当初来过太阴宗一次的林家少主林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曦脑海中满是惊疑,却见“林凡”颇为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笑道:“原来你认识这副躯体?哈哈,这正说明你与我有缘,今日该为我所食..” “林凡”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来,云曦听得毛骨悚然,她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是林凡,而是不知道哪个上古老魔,占据了林凡的躯体! 云曦心神震动,只听见心底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云云师姐,像这种情情况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云曦神色茫然。 她也不知道,她也没碰上过啊。 邪气青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一步步朝两人走上来,嘴中说道:“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是先从你们哪一个开始下嘴的好?” 说着,伸手便朝两人抓来。 就在这时,云曦和娇憨少女脖子上戴着的红色平安符口袋忽然光芒大放。 然后挣脱她们的脖子,悬浮到她们头顶的半空之中。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道韵法理还有磅礴威势从中迸发出来。 邪气青年脸色大变,挥手便释放出大片大片黑雾。 这黑雾浓稠如水,给人一种无比邪恶之感,而且似乎拥有无比的腐蚀性,连虚空都被其侵染地微微扭曲起来。 但白光所照之处,邪恶黑雾便如沸汤沃雪一般快速消融,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眼看着恐怖白光就要照射到自己身上,青年惊骇欲绝,尖叫着飞速向后退去。 云曦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随后反应过来,脸上猛地露出巨大的欣喜和激动,低呼道:“是谢前辈!谢前辈给的平安符发挥作用了!秦师妹,我早说过会灵验的对不对?” 娇俏少女的脸上也满是震撼,小嘴微微张大,整个人都惊呆了。 云曦很快便发现,这两个平安符口袋就好像两道屏障一般牢牢挡在她们面前。 远处的邪气青年一脸凝重,盯着平安符口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云曦连忙一把拉起娇憨少女,急声道:“秦师妹,我们快走。” 娇憨少女如梦初醒,哦哦了几声,跟着云曦向一个方向遁去。 但她很快又回过神来,回头不舍道:“云师姐,谢前辈的平安符口袋,我们不要了?” 云曦没好气地说她一句:“笨,既然是平安符,用过一次自然就没用了。谢前辈应是早料到我们有此一劫,所以特地送我们用来挡灾的,你还惦记着呢..” “哦。” 娇憨少女连连点头,又不禁下意识询问道:“云师姐,像现在这种情况的话” “闭嘴!赶紧跑远点,我储物手镯里还有两张空间传送符,应该能甩开这家伙了” “.” 邪气青年根本没关注云曦两人的逃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那两个红布小口袋上。 太可怕了。 这两个红布小口袋带给他的威压和怖震几乎让他吓破了胆。 那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和绝望之感,是当初被吕青冥那个混蛋拿剑千刀万剐都没有过的体验。 如果不是这两个红布口袋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护住那两个女孩,并没有半点攻击的意思,估计他现在可能已经彻底灰灰了。 这两个口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邪气青年心神剧震。 他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口袋。 一直等到口袋不再发出白光,从半空落下来,所有的道韵威势全都消散一空。 邪气青年才深吸一口气,无比紧张地一步一步走上去。 鼓足勇气,几次尝试,才用颤抖的双手将掉在地上、已经失去全部神异的两个小红布口袋捡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神色顿时一愣。 只见里面只是一张折好的白纸,上面写着“平安”两字。 “平安符?” 邪气青年差点没直接叫起来,满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之色,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在做梦。 虽然他现在只是刚刚突破封印,修为还没有恢复多少。 但仅凭一张写着“平安”两字的平安符就能轻易驱散他的噬魂黑水,让他宛如惊弓之鸟,带给他如此深沉绝望之感书写之人的修为境界之高,简直令他无法想象。 “起码是顶级仙王,甚至是仙君级的大能人物” 邪气青年喃喃开口,眼中饱含着莫大的震撼和惊骇,心神震动久久不能平静。 好容易平缓下来,他这才慢慢打开另外一个红布口袋。 这个口袋里装的依旧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小纸片,只不过,纸片上写的不再是“平安”。 而是——“上吉”两字。 “平安,上吉” 邪气青年看着手里的这两张薄纸片,眼神无比复杂,低低呢喃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仅凭两张平安符就让我林平安怕成这个样子” 忽然,邪气青年语气一滞,脑海中似乎划过一道莫名的闪电,他仿佛抓住了点什么。 连忙低头,紧紧盯着手里的两张纸片,口中反复念叨:“平安、上吉..平安、上吉.平安、上吉..” 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邪气青年抬起头来,一脸的愕然和惊疑,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凑巧吧.” 恍惚间,邪气青年仿佛回到了十万年前. “林平安,上极老魔已经被我镇压封印。今日,你也逃不掉!” 邪仙林平安和上极魔头联手作恶上幽州,被嫉恶如仇的青冥剑仙吕青冥追杀,逃至下界,后逐一被镇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祖凤 “到底是隐喻我和上极老魔,还是单纯的只是两张平安符?” 两张薄薄的小纸片,这一刻在邪气青年手中却仿佛重逾千斤。 他眸光不断闪动着,脸上阴晴不定。 “佩戴平安符的那个女孩之前喊出我现在这副躯体的名字,证明两人之前肯定认识。我刚刚破封而出,便碰到她们,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若是普通的平安符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两张平安符上所携带的威能连我这个曾经的仙王级都感到心颤。 如此强者,怎么会无端端出现在人间?” “莫不是十万年前的老朋友,十万年过去了,修为大大增涨,且特地派人来救我出世?” “可我除了上极这么一个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以外,并无其他熟人。即便是有,也都是恨不得要抽我筋挖我心、恨我入骨的仇家,绝无可能做这种事!” “难道是” 林平安脑中灵光一闪,心里冒出一个名字,“吕青冥?!” “吕青冥十万年之前不杀我和上极,只是镇压封印。现在突然大发善心放我们出来,倒有这么一丝丝的可能..” “如果真是吕青冥” 林平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片,眼神复杂地低声道:“那他现在的实力,当真是太可怕了” 左思右想,林平安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本还为自己重见天日而感到欣喜,现在却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的进行。 这种仿佛身为棋子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心中一团团的邪火往上蹿动。 “算了!” 林平安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狠绝道:“不管是有人故意放我出来,还是只是凑巧,反正我林平安现在脱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当务之急,还是先恢复修为。 等我修为尽复,是上杀仙界找那吕青冥报十万年封印之仇,还是滞留人间,到时再做打算..〃「.” 想着,满身邪气的林平安脸色阴沉,一晃身便消失在原地 “呼——” 云曦左右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无人追来,这才长舒一口气,对娇憨少女说道:“那魔头被谢前辈的平安符镇压或挡住了,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娇憨少女也一脸后怕地拍拍自己饱满的小胸脯,急声道:“师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宗门吗?” 云曦顿时陷入纠结当中。 她心里是挺想回去一趟的,但这才刚刚出来没几天,走之前信誓旦旦地跟宗门和谢前辈说这次历练可能要花上小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现在才不到一个月就灰溜溜地回去了,不是笑话嘛。 不行,现在还不能回去。 想到这里,云曦回道:“我们换个地方试炼。这魔头的事情,我会传讯告知师尊,让师尊去禀告谢前辈。不过谢前辈在临行前特意送我们这两个平安符,应该是早就算到这个魔头的出现或者是我们将有这一劫,告不告知谢前辈都无所谓..” 娇憨少女一听,小脸顿时苦下来,“啊,师姐,我们还要继续历练啊?” “当然!” 云曦秀眉一挑,坚决道:“我辈修士,怎能被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和挫折就给吓倒呢。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当愈挫愈勇,方能披荆斩棘,一路而上” “可可万一又碰上像刚刚那个一样的魔头怎么办?这次我们可没有谢前辈的平安符了?” 娇憨少女担心地说道。 云曦拍拍她的脑袋,说道:“笨,正是因为谢前辈的平安符没有了,我们才不用担心啊。 这证明接下来的历练我们绝不会碰到太大的危险,因为最大的劫难,谢前辈已经帮我们挡了.” 娇憨少女听了,美眸顿时一亮,“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好了,我现在给师尊传讯,你稍微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继续出发历练。” “好,师姐。” 幻宝拎着一个造型精美的食盒,满面春风地穿越坊市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食盒里装的是一些仙界的糕点美食还有仙果之类的东西。 其中不乏极其珍贵,连幻宝自己都舍不得吃下的极品仙果。 “帝君大人曾享九天十地之尊华,所食所用之物是我不敢想象的,我也万万拿不出来..但这些寻常的仙果糕点,或许反而能让帝君大人生出几分兴趣,新鲜感来” 这就跟每日山珍海味吃腻了的凡间帝王,偶尔体验了一下民间的疾苦,吃糠咽菜却赞不绝口大呼人间美味。 是一个道理。 幻宝拎着食盒很快便走到帝君所住之处的街巷,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凡间女子打扮,面容精致俏美的少女。 少女也很快看到了他。 两人遥遥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皱眉,心中暗道:“.〃是那个魔奸(仙奸)?!呸,真是晦气。” 骂过之后,幻宝快速换上一张笑脸,走过去跟幽荼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又见面了,阁下是来拜见帝君的吗?怎么不进去呢?” 幽荼眼神冰冷几分,没有说话。 幻宝心里却是得意的不行。 不是不进去,是不敢进去吧。 毕竟是魔奸,虽然对帝君有用,但并不受帝君待见,没有必要之事,帝君估计连见都不想见她,她只能眼巴巴地跟条丧家之犬一般守在门外。 哪像自己,根正苗红,正儿八经的仙界出身,想什么时候拜见帝君就什么时候拜见帝君。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优越感啊,哈哈 幻宝笑眯眯地开口道:“既然阁下不进去,那我就先进去了。给帝君带了点东西,也不知道帝君喜不喜欢忐忑啊..” 说着,幻宝一脸春风得意地从幽荼身边走过。 幽荼气得忍不住咬牙龙。 “好一个狗仙,不愧是狗仙,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帝君大人的舔狗。 脸皮之厚下限之低简直是我生平仅见,无怪能做出无耻背德的叛族之举,真是.呸!” 幽荼冲着幻宝的背影狠啐了好几口,好容易消了气,又转而若有所思道:“不过狗仙此举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不是也要想办法讨好一下帝君,总不能让一个仙奸给比下去吧。 可帝君大人会喜欢什么东西呢?..” 幽荼秀眉微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浓稠如水的黑雾笼罩连绵千里的山脉。 黑雾中时不时传来阵阵的惨嚎和绝望的低吼。 等声音全部平息下去,黑雾回缩,凝聚成一个英俊邪气的青年。 正是邪仙林平安。 在他身后,偌大的山脉依旧郁郁葱葱、林海翻波,却没有一点鸟兽虫鸣之声,安静得无比诡异。 若是有人现在闯进去,当会惊骇欲绝地发现,这一道绵延潜力的山脉,其中所有的血肉生灵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给吞吃了一般,连点残渣碎屑都没有留下。 “偷偷吞食了两个小宗门,还有数以千万记的生灵,修为终于勉强恢复到天仙之境虽然和全盛时无法相提并论,但眼下在人间,应该可以横行无忌了吧” 虽是这么想,但林平安的神色却并不好看,双眉始终紧紧皱着。 若是以他以往的性子,这会儿早就在人间兴风作浪,大杀特杀,搞得修真界人心惶惶了。 修为也不会才堪堪恢复到天仙,而早该是真仙甚至更高。 但就是因为脱困时的那两张平安符,让他一直都心有顾虑,总感觉在自己身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使他不敢太过放肆。 “该死!” 林平安忽然眼眸当中戾气闪过,恶狠狠地说道:“林平安,区区十万年就把你的性子给磨平了吗?如此杯弓蛇影,日后还如何杀上九天去找那吕青冥报仇!” “就算真是有人故意所为,只要我实力全部恢复,即便是仙君又怎样?想拿我林平安当作棋子,绝无可能!” 说着,林平安身上猛地升腾起一股滔天的邪气,睥睨苍生的上古魔头气质展露无遗。 “如此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修为,还不如随心所欲,一口吃个痛快..” 林平安神色狞然,眼眸闪动着,“之前林家之人说他们的仇家是一个上界之仙,还有一只随身火凤.. 火凤虽然在下界被传为神兽,但除了天地之间那第一只祖凤,哪只凤凰敢真正自称神兽。 在仙界,也不过只是比较珍惜一点的妖兽罢了。 没有化形的凤凰,实力应该也就地仙、天仙境左右。 由此可以推断,那个仙人的实力绝不会超过仙王!” “大概率是真仙境,若能吞噬一名真仙和一只火凤,我的实力就可以恢复至少全盛时六七成的样子,重回仙王境。” “若是仙王级强者,在上界之人滞留人间实力必然会受到压制,以我的手段,想要逃出来也不难” 捋清楚思路,林平安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 打定主意,直接朝着吞噬记忆中的某处径直飞去。 因为没了顾虑,林平安一路上连着吞噬了数个修仙宗门,实力又暴涨一截,心中的自信和把握更多几分。 一直到了蜉蝣山境内,他才收敛气息,变得低调起来。 林平安虽然桀骜,但也不是无脑冲动之人,打草惊蛇不如悄悄潜入,毕竟自己现在修为未复,而且对对方的真正实力也并不了解。 很快,林平安便迈入蜉蝣坊市之内,轻轻松松便循着记忆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还真把自己当成隐士高人了..哼哼” 林平安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小店,忍不住轻蔑冷笑。 放开神识欲要探查,却不曾想整个小店似乎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笼罩着,他的神识根本无法穿透。 “什么?!.” 林平安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能阻挡他的神识入侵,对方要么就是拥有一件极为强大的法宝护持,要么就是实力和手段还要强过他一筹。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很糟糕。 “该死!” 林平安狠狠低骂了一句,神色难看地自语道:“看样子这家伙真的搞不好是个仙王,堂堂仙王级强者跑下界来做什么,这不是闲的吗 只能等我实力恢复到仙王境之后再来对付他了” 林平安面有不甘,转身离开之前朝小店最后瞥了一眼,目光偶然扫过小店的招牌。 他的动作却一下子停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只见小店的招牌上写着“怜月小店”四个大字,每一个字都在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道韵。 稍稍入神,其中蕴含的大道法理连林平安都觉得艰深晦涩,难以参透。 很显然,写出这四个字的人修为境界要远远在林平安之上。 但这并不是让林平安最感惊讶的地方,他真正愣住不动的原因,是因为这四个字. 和他之前得到的平安符上的“平安上吉”四个字笔迹风格一模一样! 赫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林平安拿出两张平安符纸片和招牌对照了一遍,彻底确定了这个事实。 此时他脸上已然满是震惊、悚然、疑惑之色。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他脑中掠过。 从封印中脱困答应为林家复仇.两张疑似隐喻自己和上极老魔的平安符出现自己为恢复实力来到蜉蝣山看到招牌发现林家修士的仇人竟然和平安符主人是同一人! 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林平安嗅到一股巨大的阴谋的味道。 这一步又一步,就好像有人早已经设计好的故意将他引到这里! 一股森冷的寒气从脊背冒出,瞬间传遍全身,让他遍体生寒。 此时此刻的林平安,心神震动,满心惊悚,心情就如惊涛骇浪一般起伏不定。 他一直试图摆脱这种身为棋子的感觉,但不知不觉,还是一步一步,循着别人早已经设计好的算计走到这里。 要做到这一点,那人身处的位置,绝对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自己就是那众生之一,一颗无法跳出棋盘的棋子。 林平安现在就仿佛感觉到,在自己的头顶,有一双无形的双眼正冷冷地看着他。 想到这里,豆大的冷汗从林平安的额头滚落,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来。 “此人到底是谁?” “他救我出来,又故意引我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平安死死盯着眼前的小木门,僵在原地许久,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狠厉之色,下定了决心。 他咬着牙,向着小门方向重重迈出一步。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小院内,谢怜正和幻宝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茶水,旁边摆着棋台、案桌,还有一柄黑色长剑。 谢怜拿着一块布,一边细致地擦拭手中古琴,一边笑着招呼幻宝道:“不必客气,喝茶便是。” 幻宝端着茶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应了几声,放在桌子下的左手却在不住地颤抖着。 天机棋盘、山河笔、太古遗音、大冥天魔剑 每当他眼角的余光触碰到身边那一件件看似普通的物件上时,眼皮就会不由自主地狠狠跳上一跳! 玄天仙宝! 玄天仙宝! 还是玄天仙宝! 上次来拜访,因为全部心神都被帝君的身份所震撼,根本没怎么注意院子里的东西。 现在第二次前来拜访,幻宝才赫然发现. 这个小小的人间小院里,竟然同时存在着不下五件玄天仙宝级的无上至宝! 作为灵宝宗之人,幻宝对法宝向来是最为敏感的,现在坐在这么一堆玄天仙宝玄天魔宝当中,幻宝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求财之人,忽然将他丢进了几座金山银山当中。 心中之震撼,无法用言语来描说,脑瓜子嗡嗡作响,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赶紧喝口茶压压惊,但等他注意到手上的茶杯,又差点被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呛到。 这赫然又是一件了不起的至宝。 虽然幻宝不识得,玄天仙宝榜上好像也没有过记录,但眼前这套紫砂茶具所散发出的独特仙韵,丝毫不比几件玄天仙宝要来的弱些。 甚至更强! 毕竟,这副茶具所配套的茶罐,是玄天魔宝榜上排名第八的吞天魔罐! 只是少了一个罐盖。 幻宝满心的震撼,心中不住感叹:不愧是赤炎帝君,也只有震烁万古的远古仙庭帝君,才能同时拥有如此多的无上至宝了。 好容易平复下内心的激荡,幻宝这才将自己满心欢喜带来的食盒拿出来,硬着头皮对谢怜道:“给小姐带了些吃食,希望小姐不要嫌弃。” “哦?是吗。” 谢怜笑了一下,随意朝打开的食盒望去。 只见里面摆着几碟造型异常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看着就十分诱人可口的果子。 正好谢怜肚子也有点饿了,她本就是随性之人,当下笑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 “小姐能尝尝是再好不过!” 幻宝忙不迭回道。 谢怜放下手里的古琴,先去洗了个手,回来正准备吃点心,忽然头顶飞下一道红影,正落在食盒边上。 谢怜定眼一看,原来是一直住在自家小院的那只傲娇小红鸟。 小红鸟似乎对食盒内的一颗色泽鲜红的果子非常感兴趣,用嘴巴啄出后便在一旁慢慢啄食起来。 谢怜不禁好笑,坐下来用手指拨了拨小红鸟头顶的彩羽,笑骂道:“你这不食人间烟火、只喝露水的小祖宗也有想吃东西的时候?” 小红鸟抬起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理她,继续吃自己的果子。 谢怜好气又好笑,摇摇头,也随手抓起一块糕点咬上一口。 幻宝在一旁听的清楚,心思不由转了转。 他悄悄打量近在咫尺的小红鸟。 这是凤凰无疑了,上次他便认出。 凤凰也称火凤,在仙界虽然罕见,但并不算稀有。 不少实力雄厚的宗门势力都会豢养几只火凤作为护宗灵兽。 帝君大人的这只凤凰明显不同寻常,幻宝上次就感受到了,其实力修为之强难以揣度。 “帝君大人刚说它什么?小祖宗?” 幻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有些惊悚地朝小红鸟望了一眼。 后者似乎察觉到,冷冷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心神剧震,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祖凤!绝对是拥有祖凤血脉的凤凰,是真正的火系神兽!” 虽然心中震撼,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实在再正常不过。 有资格留在赤炎帝君身边的,恐怕也只有祖凤级别的神鸟凤凰了! 谢怜一口咬下幻宝带来的糕点就不禁眼眸放光。 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她一连吃了几块,又尝了两个果子,味道都非常不错。 正吃的开心,忽然想起来还有阿奴这个小孩子在呢,连忙唤阿奴过来,将剩下的糕点和水果都留给她。 阿奴似乎也挺喜欢的,一手抓了一块,有滋有味地吃着。 谢怜看着阿奴和小红鸟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转头对幻宝谢道:“让你见笑了,这些糕点吃食确实美味。” 幻宝忙道:“小姐喜欢就好。” 心里是既开心又激动。 果然自己猜的没错,帝君大人还有一直追随她的人都吃腻了各种九天美味,如今尝到这寻常糕点仙果反而会意外地觉得不错。 幻宝不由为自己的这一神来之举感到些许的得意。 揣测帝心这可是一门技术活。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嘎吱”一声响动。 谢怜和幻宝都不由向外望去,谢怜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谁来了? 不敲门就进来,如此无礼之人,他还真猜不出是谁。 正想着,一道人影径直闯进院中。 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眉宇间带着浓浓的邪气,神色有些惶然和紧张。 看到此人,谢怜顿时愣住。 然后眉头一点一点皱起,随手拿起身边的黑色长剑持握在手中,冷冷地对其说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 青年听到这句话,眼睛睁大,也一下子愣在原地。 林平安怀着忐忑、紧张、惊惶还有穷途末路的赌徒一般的决绝之心伸手推开小门,踏了进去。 门内简简单单的青石板小路,通往空无一人的内堂和后院。 他听到后院似乎有响动传出,便一咬牙,直接向后院走去。 当他走进后院,瞬间,四道目光齐齐向他投射而来。 一个真仙! 林平安在第一时间看出坐在茶台边那个如富家翁一般打扮的中年男人的修为。 然后是另外二人一鸟。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人一鸟一器灵。 看不出修为.. 看不出修为. 还是看不出修为! 三个仙王级以上的存在?! 唯一的一个他能看透的真仙,正以一种诚惶诚恐的姿态小心陪着旁边的那位清雅女子。 能让一个真仙如此诚惶诚恐小心陪伺,女子身份俨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必然就是救自己脱困,平安符和此间小店的主人,那个算计着引诱自己一步步来到这里的神秘存在! 林平安的心脏顿时狠狠一跳,定在原地。 忽然,他见眼前的神秘女子眉头慢慢皱起,然后从身边拿起一柄黑色长剑,冷冷地向自己看过来。 林平安顿时感觉一道无比恐怖的杀机和魔意将自己牢牢锁定,他的心瞬间蒙上一层浓浓的死亡阴影,头皮发麻。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柄黑色长剑上。 恍惚间,似乎有尸山血海和魔焰滔天从他眼前划过。 “嘶嘶——” 林平安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震动,惊骇欲绝。 魔宝!这绝对是一件饱饮无数仙神之血的无上魔宝! 玄天魔宝?! 林平安不知道,他只知道,面前的神秘女子想要杀他,只需稍微动下手指头就行了。 林平安心中生出无边的恐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此人此人引自己过来,难不成就是想要杀了自己?! 那为何要救自己出来?! 这时候,他听神秘女子冷冷地开口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林平安愣住,这句话不住在脑海种盘旋。 什么意思? 他似乎不想让自己出现在这里,那自己应该出现在哪里? 林平安脑海中无数个念头生起又覆灭,思绪狂飞。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 林平安抓住了什么,眼眸顿时亮起。 他明白了! —— 平安,上吉。 这两道平安符,已经可以毫无疑问地确定,就是在隐喻自己和上极老魔。 此人救自己脱困,虽然不知道是何目的,但两张平安符和他刚刚说的话,显然是已经对自己做出了下一步的指示。 平安在此,上极又在何处? 他是想让自己去将上极老魔也给救出来! 没错,定是这个意思! 林平安眸光快速闪动,被那道可怕的杀意死死抵住心神,他根本不敢生出半点违抗之心。 只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对这女子深行一礼,涩声道:“我明白了。” 说完,他飞快从小院退了出去。 谢怜看到这家伙离开,缓缓放下手中长剑。 这个青年正是上次被秦师旷带来,当面指着阿奴喊“妖魔”的那个家伙。“ 谢怜对他的印象简直是差到了极点,早就将其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上次阿奴受的委屈,就想着立刻将他给赶出去。 —— “这人怎么会突然一个人来我这里?是秦师旷让他过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的?还是他自己过来道歉” 谢怜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便摇摇头把这个疑惑给抛掷脑后。 管他是来做什么,反正怜月小店是绝不会再欢迎他进来。 这是原则问题,谢前辈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气和护短。 旁边的幻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帝小姐,敢问刚刚那人是” 谢怜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一个很讨厌的人。” 幻宝心头猛地一跳。 让帝君如此厌恶,当场驱逐,却又活得好好的. 此人若不是来头甚大,就是对帝君还有不小的用处,现在还不能抹杀。 “观其气息,满身邪气,似乎是个邪修.难不成,是跟帝君所谋划之事大有干系的人物?” 幻宝心中琢磨不透,却将之前那邪仙的样子给牢牢记住了。 “呼呼——” 一走出小院,林平安便驾光飞遁。 一直遁出离蜉蝣山已足足有近百万里,他才猛地停下。 大口大口喘起粗气,脸色煞白,整个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好像差点溺死之人刚刚爬到岸上。 林平安一直平复了足足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慢慢缓和下来。 直起身子,眼中依旧是还未消退干净的浓浓后怕之色。 被那道恐怖的杀机给锁定着,他刚刚几乎以为自己是走不出小院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惊怖之感,是他十万年前被吕青冥那个疯子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都未曾体会到的。 林平安咬牙切齿,眼中流露出丝丝的凶戾忿恨之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至少是仙君级,甚至可能是仙君中的老牌强者!” “可恨!” 林平安将拳头死死攥紧,指甲都陷入掌肉中刺出淋漓鲜血。 “我现在修为未复,在那人面前根本连抵抗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被人当作棋子一样肆意摆布..” 林平安眼中的邪火越燃越盛,英俊的面容也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林平安绝不会让人摆布一辈子,哪怕是仙君也不行!” 他眼眸中凶光闪烁,自言自语道:“不止此人到底是在谋划什么,有何目的。不过她既然想要我去救出上极,那我便暂且依她。 反正我迟早都要将上极给救出来。 等上极脱困,到时候再与他商议,如何对付这个欺人太甚的家伙!” 想着,林平安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某个方向,整个人一步迈出,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 中州,莽荒林海。 一行五六人正在林海上空飞驰。 这些人全都一身白袍,唇红齿白,无论男女,相貌都无比俊美。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都长着一对毛茸茸的雪白狐耳。 ------------ 开了本新书 没想到他竟然去了大胤,还以使臣的身份回来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赵光勇正从主驾驶室下来,手里还抓着一个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尿素袋,黑着脸朝校门大步走来。 顾如梦循着声音跑到秦弈的房间门口,但回应的只有包子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毕竟被她披过了,多少会沾染一些她身上的味道,她喜欢馥郁的玫瑰香,平时大多会喷这种香水,估计他不会喜欢。 马莉没有注意到,叶青阳的瞳孔之中,总是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光晕,不注意还以为是车灯的反光。 并且,有了系统的帮忙,虞蓉蓉可以拿到提高嗓子条件的药物,那更是足够让虞蓉蓉一战出名。 其实就算付伟军十分肯定陈涵舟不会尸变,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任职接着继续,张肃指向刻意没有跟西大营村人众坐一桌的马昌寿。 这时,被扇了耳光而短暂失神的丁萍丽终于缓过了劲来,愤怒且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丁老太太。 她就是靠着自己的这一些手段,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没人会知道真相,也只有对她羡慕嫉妒的份而已。 我此时便更是不解,我与云贵妃就一个下午的交情,能有什么事可以细说的。 他不觉得屠照千只是为了搞一个骷髅法相这么简单,对方定然是有其他的图谋。 不过那时候主任以空调修修还能用,不能随便浪费学校资源为借口,拒绝了她。 不过,这至少说明这种改造后的真气,并不会真正影响到被改造者的实力。 尽管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却让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既然你都不用跟母后下跪了,以后也不用给朕行礼了,按照你现在的身份,你以后叫朕一声皇兄。”皇帝笑了笑。 最后剩下一辆自行车,A仔作为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男生当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 话说,这黄大仙来村里干什么不好,非得来搬运粮食。这可真叫人匪夷所思。 平时没时间关心她,只在每次老师把考试分数发到她手机的时候,才会回家发一通脾气。 但心境提升却很难,可能修炼个百年,心境都无法提升半点,可见虚空老人那酒是何其的珍贵,何其稀有。 “哈!两位公子回来了,结果如何?”守卫认出了盛临云和许山高,只不过现在的态度和早上截然不同。 上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浮游世界这神秘的面纱渐渐的在石青眼里揭开。 那老太婆虽说有些不太情愿,但是还是乖乖地把这炼魂精魄递到了张龙的手中。 熊知画眼见着周鸣走来,身形急忙倒退,一时间惊吓过度,居然是倒跌在地上。 明钰说着话边把她揽进了怀里,在最苦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抛弃她,他希望她也能与他共同担起这个家。 他的皮肤白皙,尽管身上沾了许多泥土、灰尘、草屑和血迹……也掩盖不了他肤质白皙的特点,尤其是和其他绝杀组织成员黝黑的皮肤比起来,更显他白的发光,就像是一只白毛老鼠掉进一堆黑灰皮质的老鼠堆里,特别扎眼。 石青手拿锯齿,锯齿剑身发出妖艳的红光就好像能把人吞噬一般,而且石青表面居然披了一层紫雷保护气罩,身上除了衣服破碎之外没有一处伤害。 她一个自杀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强大的求生欲,被仇人杀害的还差不多。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就是那个柳童子,毕竟从年龄上边对比的话相差了十五六岁,这逻辑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对于这家伙的生世之谜,魏杨完全都摸不出一丁点头绪来。 “请你记住,你已经结婚了!”徐来听着林允儿的说辞,在一边纠正道。 许尔戈在打量一番后,靠着摄像技能,发觉这是一个十分理想的观察点。 姜道理第一眼瞧见许尔戈,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十分严肃,面色那叫一个铁青。 这林允儿不接亲密戏的剧,意思就是不接爱情剧了,那不接爱情剧的话……她还有戏可以拍吗?这不是在自断前程? 叶凡羽现在心里除了mmp就不剩下点别的什么了,因为脚在地上蹭阿蹭实在是咯噔的难受,唉,早知道不想这个破办法了,可把他害惨了。 而现在他是做自己了,可没有对他的粉丝们负责,所以被骂,被粉丝们抵制也是正常,鹿寒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毕竟他也算是有错在先。 徐来这个初舞台就是让他在大陆的观众们面前露个脸,要说实话,徐来的这首歌是上了热搜的,但热搜的排名还没有徐来的脸上的热搜排名高,他专业素质的声名在外让大家对他的颜值更上心了一些。 “我还没同意呢!”林允儿感受到有坏手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从衣摆下边往上边探了,摸到了硬硬的布料,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挤压。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泥塑威能 “哇,原来这就是中州呀!比青丘要大好多!” “天地灵气好像也浓郁一些,感觉好舒服啊” 除了为首一名中年男子,几个俊美男女全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虽然他们长相貌似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一个个眼眸却纯净如婴孩,脸上也挂满了孩子般的天真好奇之色。 涂山青默默带队,时不时回头呵斥几声“少说些话”“小心底下的妖兽”“注意看路”。 不过他每次呵斥完,都只能让这些从未出过青丘的小狐妖们稍微安分一会儿,等他一转过身去,后者们就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涂山青的表情既发愁又无奈,只能摇摇头不再理会。 忽然,一只小狐妖开口询问道:“族长大人,我们还有多久到达妖神宫啊?” 涂山青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了,如果你们能专心一点赶路的话,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到。” “哦哦。” 小狐妖们听了立刻闭上嘴巴,做出一副乖乖赶路的样子。 不过没多久,就又听他们小声嘀咕起来。 “听说这次祭祀大典能看到上界真正的妖仙呢。若是表现好,妖仙大人还有什么什么浆赐下来给我们” “是帝流浆啦,你这个笨蛋!” “对对。你们说帝流浆是什么样子的?好吃吗?味道能不能比得上鸡腿?” “废话,妖仙大人赐下的东西,肯定要比鸡腿好吃啦!至少也跟鸡腿一样好吃!” 涂山青听着小狐狸们不经世事的幼稚话语,不由轻叹摇头。 忽然听到有个小狐狸说道:“哎,要是月姐姐在就好了。月姐姐资质好人又好,万一我们没有得到妖仙大人赐下帝流浆,月姐姐得到了也一定会分给我们一些尝尝..” 涂山青听的神色一黯。 是啊,如果月儿在的该多好,以她七尾天狐的血脉浓度,必然能在这次祭祀大典上一鸣惊人。 就算是被妖神宫的妖神大人收入门下也不无可能。 不过月儿现在跟了一位貌似极为了不起的前辈高人,机缘造化甚至要超过这边,他这个当爹爹的也没理由去阻止。 想着,涂山青不由思念起女儿来,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某只小狐狸泥塑,心下宽慰不少。 ——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涂山青一行人赶到妖神宫。 这是将一整座万丈巨山给挖空建立而成的城池,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入口,看着宛如蜂巢,却充满着古老和蛮荒的风格。 “哇,这就是妖神宫啊!” “好大啊!” “太壮观了,比我们的青丘城大了好多倍!” 小狐妖们望着妖神宫纷纷发出惊叹之声,涂山青喝令几人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然后带队向妖神宫方向行去。 很快,两个身披盔甲手持尖枪的狼妖踏空奔走过来,拦住涂山青一行,喝令道:“你们是何人?” 两名狼妖都是金丹境修为,对涂山青这个妖皇却没有丝毫畏惧和尊重之意。 涂山青微微皱眉,淡淡回道:“我乃南境青丘国国主,前来参加狐族的祭祀大典。” 两名狼妖上下好好打量了涂山青一行,随后点头道:“那进去吧,记住不要乱闯。” 涂山青一行这才得以放行。 还未等他们走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两名狼妖小声议论的声音。 “这南境青丘国的15狐族怎么如此弱小,一共才十几人,而且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看那领头的国主气势也和其余几境的青丘国主差远了,排场更是远远不如..” 涂山青脸色一黑,有心回身过去教训教训这两个背后乱嚼舌根的小妖,但想想这毕竟是妖神宫的地盘,也就忍了。 进入妖神宫,自有人安排他们住下。 涂山青严令一群小狐妖不要乱跑,耐着性子呆在方中静静等待祭祀大典举行之日的到来。 三日之后,满月之夜。 千年一次的妖神宫狐族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涂山青走出静室,身后跟着一群早就被憋坏了的小狐妖。 祭祀大典放在妖神宫外的一片黑石广场上举行。 当涂山青赶到之时,赫然发现广场周围已然密密麻麻围满了妖族。 狼妖、虎妖、狐妖、熊妖. 无数妖族站在皎洁月光之下,在地面上投落妖影重重。 黑石广场边伫立着三根石柱,石柱上有石座一尊。 每一尊石座上都静静端坐着一道身影。 或妖娆,或雄壮,或修长. 他们背对着满月,大半身形隐藏在阴影中,看不起面容,却投下让无数妖族都为之战栗臣服的可怕气息。 涂山青仰望三道身影,感受着其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势,心神震动,跟在他身后的小狐妖们更是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 妖神宫三大渡劫境妖神,代表着人间界妖族的极致力量! 黑石股广场中心还有一根石柱,比三大妖神所坐的石柱要矮些,但更粗。 石柱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玄奥的符文,这便是妖神宫举行祭祀大典的图腾之柱了。 涂山青正打量着,忽然看到广场上走出一头浑身白毛、形象苍老的老狐妖,身上穿着祭祀的衣服,手持骨杖。 先向石柱上的三大妖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一脸严肃地向全场宣布道:“祭祀大典即将开始,狐族入场!” 话音落下,便见广场周围一名名狐妖迈步走出来,走向广场中心。 这些狐妖大都是年轻之辈,一个个长相俊美,目光灵慧,修为更是普遍在金丹元婴之上。 涂山青亲眼看到有几个意态风发的年轻狐族,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点也不比自己弱小,甚至还要更强些。 扶摇妖皇! 年纪轻轻便是已经踏入妖皇之境,赫然是中州狐族的天骄之子。 妖神宫的年轻狐族很快全部进入广场,数量大概在数千左右。 然后便是东境青丘国狐族入场,为首的东境青丘国主体态异于常狐,雄健魁伟,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涂山青瞳孔收缩。 化神境,东境青丘国主俨然已经是化神境的妖尊强者! 东境的狐妖也个个气势不凡,其中有佼佼者,几乎不逊色于妖神宫的几个狐族天骄。 东境狐族之数也足足有近千人。 然后是北境、西境的狐族,两者的人数略逊于东境,但也都有几百之数。 最后,只剩下涂山青等南境青丘狐族之人为出场。 “他们人好多啊,看起来都好厉害..” “我们人最少了,连他们的零头都比不上。” 涂山青听着身后的小狐妖们的窃窃私语之声,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前来参加狐族的祭祀大典,毫无经验,早知可以带这么多人,他就干脆将族中所有的年轻族人都带来了。 不过即便那样,最多也就能凑出一两百之数。 涂山青神色不由一阵黯然,无论是从顶尖强者的实力还是族群强盛程度,南境青丘国比起其余三境都差的远了。 涂山青硬着头皮带着自己身后的大小狐狸两三只朝广场中心走去。 看见他们,原本还算平静的围观妖族顿时嗡嗡嗡骚动起来。 “这便是南境青丘狐族?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这么几个人也敢来参加祭祀大典,南境狐族是彻底无人了吗?” “下次祭祀大典还是别邀请南境狐族前来了,来了也是丢脸。” “可怜可悲可叹可笑.” 各种质疑、鄙夷、嘲笑的议论声传入涂山青耳中,还有更多从其余几境狐族投来的轻蔑眼神,一时之间涂山青感觉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几个小狐妖尽管不谙世事,但也听出看出周围的人是在嘲笑他们了,一个个羞愧地低着头,根本不敢抬起来。 涂山青摸了摸贴身放在怀里小狐狸泥塑,这一刻竟有几分苦涩的庆幸。 还好没有将月儿带来,否则她也要受到这种堪比凌迟的羞辱之痛了。 图腾柱下的狐族大祭司摇了摇头,随后用手中骨杖在脚下地面上重重杵了几下,高声大喊:“安静!” 场边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 “请涂山妖神!” 一瞬间,场中所有的目光都齐齐望向高空。 只见三根石柱上的其中一道身影缓缓站起来。 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其妖娆优美的身形曲线,还有身后六条不住摇曳晃动的尾巴。 “开始吧” 一个清冷中带着些许媚意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狐族大祭司点点头,随后高呼:“所有狐族,恭请上仙!” 下一刻,广场上的所有狐妖纷纷展露出自己狐尾,同时伸出自己的手指,逼出一点精血。 中心的图腾石柱亮起白光,众多狐族贡献出的无数精血纷纷向图腾石柱飞去。 —— 随着无数精血的融入,图腾柱上的白光越来越盛,紧接着从中飞出一个无比巨大的九尾天狐虚影。 天上的月光也纷纷汇聚过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将整个黑石广场笼罩其中。 场中无数狐族仰望天空中的九尾天狐,脸上眼中露出狂热虔诚之色,纷纷跪倒向其叩拜。 一时之间,广场上出现万狐拜月之盛景,蔚为壮观。 待月华之光的强度浓郁到极致,天空中的九尾天狐虚影仿佛活了过来,摇动着九条妖尾,向着皎月的方向纵身一跃。 天狐化作一线白光,将浓郁的月光光柱平平切开,就如同虚空睁开一只黑色的眼睛。 而那眼睛中,很快便有一道磅礴的神念浩浩荡荡地降临下来。 场中所有狐妖都感觉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和悸动,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 狐族大祭司高声呼喊:“恭迎上仙!” “恭迎上仙!” 不仅仅是狐族,全场所有的妖族,甚至连高居石柱宝座上的三大妖神也全都站起,欠身行礼。 磅礴意识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随后便缩回黑色眼睛当中,紧接着虚空种落下一道淡红色的光柱,逐一在跪拜在场中的狐族身上移动起来。 所有狐族心中都微微一颤,有些激动。 这才是祭祀大典最重要的环节,妖界上仙检验他们的潜力、资质、悟性还有血脉之力强度,出色者便可得到上仙青睐,赐下至宝帝流浆。 所有的狐妖都努力将自己的狐尾尽量伸展开,仿佛这样就能引来上仙更多的关注。 赤色光柱移动的很快,在绝大多数三尾四尾狐妖身上都只是一掠而过,后者饱含期待,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光柱就从他们身上过去了,留下满满的失落和沮丧。 忽然,光柱在一名年轻狐妖身上停下。 这狐妖身后长着五条尾巴,还在愣神之际,光柱种就已经落下东西,向他缓缓飞来。 那是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液体,如汞似浆,在月光下折射着神秘瑰丽的光彩。 五尾狐妖脸上露出无比激动之色,恭敬叩拜,高呼:“多谢上仙`~!” 围观的妖族纷纷向其投去羡慕的目光。 “帝流浆!这便是帝流浆!” “看样子起码要五尾天狐血脉浓度才有资格获得帝流浆!” “太难了” 角落的涂山青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神色黯然,轻叹一声。 他本身不过四尾天狐血脉,这次带来的一众小狐妖也几乎都是三尾的层次,原本还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帝流浆的获取资格竟然这么高。 “恐怕也只有月儿能有这个资格了..” 涂山情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泥塑,心中默默想道。 赤色光柱还在移动,陆陆续续不断有天资出众的狐妖获得帝流浆赏赐。 五尾天狐血脉大都是获得一滴或者两滴帝流浆。 虽然少,但也弥足珍贵,足以让无数妖族为之羡慕到眼红了。 中州妖神宫狐族全部被光柱检验完毕,然后轮到东境、北境、西境. 在赤色光柱移转到西境一名狐族少年身上之时,忽然顿住,然后一口气“吐出”五滴金色汞浆。 一瞬间,场中绝大多数的目光都汇聚到那个幸运的狐族少年身上,这时才赫然发现,这个修为只有区区金丹境的西境青丘国狐族少年,身后竟然有着足足六条妖尾! “六尾天狐血脉!” 不少妖族脸上都露出动容之色,就连高居石柱上的妖神宫狐族妖神也站了起来,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投落下来。 这时候,赤色光柱中那道磅礴神念也再次降临,似乎在那六尾少年的身上扫了一下,然后传出一道淡淡的波动。 “不错。” 紧接着,光柱中又有一样东西落下,所有人可清晰看到,那是一张画满字样的兽皮卷。 “上仙传法!这狐族少年竟然得到上仙传法了!” “嘶——西境青丘国怕不是要再出一位狐族妖神?!” 一时之间,场中惊叹连连。 那六尾妖族少年小心收好兽皮卷和五滴帝流浆,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西境青丘国主一脸得意,就差没有仰天大笑了,他们西境出了这么个妖孽,等的就是今天一鸣惊人的机会。 看到东境北境狐族羡慕嫉妒的目光,他的心情就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赤色光柱还在继续,后面又出了一个五尾血脉的狐族天才,得到一滴帝流浆赏赐。 但和之前那位得到五滴帝流浆加兽皮卷功法传承的少年比起来,无疑就逊色了许多。 如今场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位六尾少年身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大典结束后是不是该上前结交讨好一番,后者光芒万丈。 哦,还有最后南境青丘狐族没有结束检验。 随意扫上一眼,众多妖族顿时纷纷摇头,忍不住投去失望、轻蔑、鄙夷的目光。 南境青丘狐族一共才十几个人,一眼扫过去,每个人的资质都一目了然。 “尽是些三尾资质,最高的国主也不过是四尾,这检不检验又有何差别?” “.〃还不如让上仙省些功夫,现在便将光柱收回算了,呵呵..” “也不知是何人给他们的勇气,竟然还来参加祭祀大典,不嫌丢人吗?” 涂山青和一干小狐妖听着不绝于耳的嘲笑讥讽之声,面色涨红,一个个将头颅深深低下,羞愧难当。 赤色光柱很快移到他们这边,在一个个小狐妖身上快速掠过,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涂山青也一样。 眼看赤色光柱已经从涂山青身上移开,所有妖族都以为祭祀大典就要结束,但就在这时 那原本要收回的赤色光柱忽然又鬼使神差地移了回来,重新落回涂山青身上。 “嗯?!” 所有人顿时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赤色光柱还有二次回头的说法? 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就在这时,异变又生,只见那原本呈现淡红色赤色光柱颜色忽然加深,光柱也变得粗壮不少。 那场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 之前第一眼没看仔细,睁大眼睛再好好看一遍。 涂山青也有点懵,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无比浓郁的赤色光柱所笼罩着,只觉得浑身发热,尤其是怀中接近心口的位置,像是揣了一块烙铁,滚烫无比! 他顺着光柱小心往上仰望那一片未知和神秘,忽然..瞳孔收缩,猛地睁大了眼睛。 而场边,也有不少妖族猛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天空难以置信地惊叫起来:“快看,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去,努力探查。 只见赤色光柱的顶端,忽然出现一抹金光. 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 妖族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最后.所有人都彻底陷入呆滞的状态。 天空中出现一条河! 一条无比璀璨的金色长河! 河中的每一滴水,都是. 弥足珍贵的,帝流浆!—— 璀璨磅礴的金色长河浩浩荡荡地从天空中泄落下来,掩盖了皓月的光辉,整片天地的光彩似乎都被其所夺。 所有妖族都看傻了,眼神呆滞,嘴巴张大,愣在原地。 就连石柱上的三大妖神也猛地站起来,有甚者更是失手拍碎了身下石座的扶手,死死盯着金色长河的方向,可见心神到底是有多么的震撼。 一滴帝流浆只有婴儿拳头大小。 而眼前这一条浩浩汤汤的金色长河,该是由多少滴帝流浆所组成的啊?! 而真正叫他们吃惊的是,明明南境青丘国的那几个狐族,资质最高也不过四尾啊。 凭什么能引动如此匪夷所思的磅礴异象。 涂山青和十几个小狐妖瞬间被淹没在金色帝流浆长河当中。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数帝流浆所包裹住,蕴含妖族神秘特性的琼浆玉液从他们的口鼻全身毛孔中疯狂灌入。 几人的血脉之力飞快提升。 一条接一条狐尾从他们身后长出来。 三尾变四尾,五尾 四尾变五尾,六尾。 十几名妖狐同时血脉提升、血脉返祖,那场景冲击之大,让无数妖族满脸震撼。 “咳咳——” 一名从三尾进化到五尾的小狐妖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咳出大团大团的金色帝流浆。 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哭丧着说道:“我我实在喝不下了。” 旁边的几个小狐妖也同样如此,一个劲儿地打饱嗝,连吐出的气都氤氲着淡淡的金色,一个个撑得难受无比。 围观妖族看得眼皮直跳,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帝流浆! 这可是妖族的无上至宝帝流浆啊。 一滴两滴就可能让一位五尾层次的狐族天才返祖进化到六尾,弥足珍贵,千金不换。 但是现在 竟然有人将帝流浆当水喝,还喝撑了,直呼喝不下?! 真尼玛,妖比妖气死个妖! 先前万众瞩目,光环加身的西境六尾狐妖少年,更是看得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他看看自己手中奉若珍宝的兽皮卷功法传承和五滴帝流浆,再瞅瞅前面那一群完全浸泡在金色帝流浆长河中喝的直打饱嗝、撑得难受,资质血脉却远逊自己的小狐妖. 他脸上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赤色光柱中的金色长河还在源源不断涌出,这时候,一道磅礴的神念从虚空中轰轰降临。 一个无比欣喜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 “哈哈,没想到我狐族下界竟然能出现如此天骄。竟然能引得妖帝碑震动不休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大袖飘飘的身影在朦胧月光出现,踏月而来。 属于上界的可怕气息瞬间笼罩全场。 众多妖族神色震动,忙不迭躬身,就连石柱上的三大妖神也落下来,恭敬候立着。 “恭迎上仙!” 这一次算是真真正正的恭迎上仙了,高高在上妖界上仙,竟然亲身降临了! 降临妖仙长相俊美如女子,一头雪白银发用金绳随意绑在脑后,白衣飘飘,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他满面微笑,看都不看跪得满地的妖族,几步走到那金色帝流浆长河面前,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惊叹感慨之色。 “能让妖帝碑震动不休,喷出帝流浆汇聚成河,怕不是要几乎完全返祖的天狐血脉才能做到..这等血脉竟然遗落在下界,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说着,俊美妖仙随手一指点出,赤色光柱中的金色长河立刻悬浮起来,不再落下,而是在天空中回旋奔流。 而被淹没在帝流浆长河中涂山青等人也终于完全显露出身形。 俊美妖仙一眼扫过去,脸上笑容忽然凝滞,然后慢慢露出疑惑的表情。 涂山青看见妖仙亲身降临,急忙呵斥几个小狐妖,恭敬跪拜在地。 但俊美妖仙脸上的惊疑之色却越来越浓。 “不可能,怎么我感应不到?!” 他双眉皱起,一步迈过去,直接抓起一只小狐妖,仔细数了数他身后的尾巴。 不对,放下.. 再抓起另外一个。 还是不对 再一个,还是不对 直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俊美妖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全是些资质平庸血脉低劣之辈,别说八尾九尾血脉,就连七尾也是一个都没有?!” 俊美妖仙抬头看向天空,妖帝碑所发出的赤红光柱中还在源源不断地喷涌出帝流浆,小半个天空都被金色长河所覆盖了。 此时围观妖族的神情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接近惊悚了。 “该死!” 俊美妖仙眼眸闪动,死死盯着低下诚惶诚恐的涂山青等人,脸色难看无比。 “难道是妖帝碑坏了不成?!” 忽然,俊美妖仙眼眸一凝,伸手朝底下的涂山青抓去。 “你怀中藏着何物?!” 涂山青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有一样东西从自己怀中挣脱而出。 下一瞬,场中图腾石柱光芒大放,赤红光柱中源源不断奔涌出的金色长河也戛然而止。 之前消失的那白色九尾天狐虚影再次出现,直直朝那样东西扑去。 俊美妖仙,还有场中所有妖族看清那东西的模样,顿时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那竟是一只狐狸。 一只用泥巴捏制的狐狸。 惟妙惟肖,仿佛随时都能活转过来一般。 白色天狐虚影围绕着这只泥塑狐狸不住奔走,像是在寻求亲近,天空中浩浩荡荡的帝流浆金色长河奔涌下来,快速钻进泥塑狐狸体内,将其晕染得通体暗金。 满场的妖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神色恍惚,感觉跟活在梦中一般。 一只泥塑的狐狸,竟然骗的上界妖仙下凡,帝流浆奔涌成长河 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泥塑狐狸啊?! 莫不是天上妖界地下凡间的所有妖族的老祖宗亲手捏的不成?! 实在太梦幻,太荒谬,太过匪夷所思了! 俊美妖仙也看的神情一阵呆滞,忽然醒悟过来,用一种既气愤又委屈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底是哪位仙神大能,竟然跟我们妖界开这种玩笑。 用一只泥捏的狐狸骗我们妖界如此多的帝流浆,还戏耍于我,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嘛!” 俊美妖仙黑着一张脸飞过去将空中那只泥狐狸抓在手中,眼中光芒闪动,恨不得当场将其砸了,把里面的巨量帝流浆给再拿回来。 不过到底还是没敢下手。 “唉” 俊美妖仙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泥狐狸既气愤又无奈,心中自言自语道:“能用一只泥狐狸引得妖帝碑震动不休的大人物绝不是我一区区地妖仙能惹得起的。 可被骗如此多的帝流浆,回去之后,上面非得狠狠责罚我不可。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看样子是想要帝流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谋取。 我不如去见见,起码得知道骗我妖族帝流浆的人是谁吧,回去后也好有个交代” —— 南境荒原,一个白衣银发,怀中抱着一只白狐的俊美青年闲庭漫步地走来。 他每走出一步,身形便迈出千里之远,速度之快,惊世骇俗。 “你说那人你也未见过,这泥狐狸也是你偶然得来的?” 俊美青年一边赶路,一边看着手中的泥狐狸,随口询问怀中化作白狐的涂山青。 涂山青赶忙点头,回道:“小女有幸被那位高人收做宠物,一直呆在那位高人身边,这泥偶也是她给我的。 上仙放心,只要我联系上小女就必然能找到那位前辈高人。” 涂山青现在的心情很难描述,一面欣喜自己机缘巧合将血脉提升到了六尾层次,而且体内还积累了不少没完全吸收的帝流浆,估计全部消化完毕七尾也有望。 那可是连妖神宫的狐族妖神都没有达到的境界! 还有这次从族中带去的十几个小娃娃,全都喝饱了帝流浆,资质血脉大幅提升,只要以后成长起来必然能成为南境青丘~狐族的中流砥柱。 他们南境青丘狐族的实力也必将迎来一个腾飞-! 而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因为他们沾了一只-泥狐狸的光?! 涂山青现在心里还有还未完全消散的震撼和惊骇之情。 他听涂山月说过,那位前辈高人的境界很高,但是没想到竟然能高到这种程度! 随随便便捏个泥狐狸,就能把上界妖仙,和妖界传承至宝妖帝碑给骗耍的团团转。 这到底是多高多高的高人啊 求追读收藏 ------------ 关于新书 我刚发就点完结了,投资的大佬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止损,抱歉。 现在又开了,书名:从聊斋开始证道大天尊 本来是要继续女主的,但是计划有变,现在是男主,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古神已死,新神当立 涂山青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另一面开始担心,自己无意间闯下这么一场大祸,到底该如何收场.. “这小辈说其女儿本是三尾的资质,在那人身边呆了几个月就返祖进化到了七尾..” 俊美妖仙眸光闪动,暗自琢磨道:“能做到这一点的手段可不多,大概率也是用了帝流浆。 怪不得此人会想出这种鬼神莫测的办法来骗取帝流浆,怕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大量的帝流浆吧。 试验什么功法手段也不一定..” 这样一捋,对方谋取帝流浆的目的顿时清楚了。 “能用区区一只泥狐狸引动妖帝碑,要么是对天地大道感悟到极致,随手捏造的东西便有类似点化成道的恐怖效果。 要么就是对我妖界还有妖帝碑极为熟悉之人..” 俊美妖仙忽然眼前一亮,暗暗猜测道:“此人莫不是流落人间的我妖界的某位妖君妖帝?!”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不是祸事,而是天大的喜事了! 于我而言,搞不好更是一场天大的机缘和造化!” 俊美妖仙嘴角不由噙起几分微笑,手中抓着那只泥狐狸,心中对见到泥狐狸背后之人愈发期待,脚下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就在俊美妖仙刚刚一步迈完,准备再迈出一步之时,忽然神色一动,感受到一股无比惊人的灵气波动。 立刻抬眼望去,只见万里之外的某处,无形的灵压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正缓缓向上翻腾。 “好浓重的仙灵之气,还有惊人的剑气,万里之外我竟然都能感受得到..” 俊美妖仙不由动容,旋即眼中流露出道道精芒,激动道:“莫不是有什么重宝现世?过去看看” 想着,俊美妖仙两眼放光地调转方向朝那处赶去。 林平安全力打出一道黑色玄光,重重击打在面前大阵之上。 看到大阵上最后一个阵眼也轰然破碎,整个大阵开始慢慢自行崩溃,大量的仙灵之气和剑气涌出,他这才稍松一口气。 “十万年过去了,这大阵还要我以天仙境的实力耗费如此长的时间才破开,看样子吕青冥是重点关照了上极啊” 不过想到上极的身份,他也释然了。 盯着不断崩溃的大阵,还有其中隐隐泄露出的丝丝魔气,林平安眸光闪动。 “那人让我救出上极,如今上极已然脱困,也不知他下一步又会让我们做什么?” 想起之前在那小院中所经历的一切,林平安现在还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十万年过去了,也不知仙人两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大变。当年仙界的仙君仙帝我全都识的,可从未见过此人,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谋划..” 林平安面沉如水,心中无数疑窦翻滚。 也正是如此,自从小院出来之后,他就变得低调收敛了许多,为了不惹恼小院中那位存在,他恢复修为都只靠吞噬妖兽,甚至连之前吞食掉的几个小宗门都特地赶回去抹去了自己出手的痕迹。 正想着,林平安忽然听到一阵癫狂欣喜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十万年!整整十万年,我上极魔尊终于出来了!” 暴戾凶猛的魔气滚滚如烟从大阵中涌出,其中可见一道仰天长笑的身影。 “应该还有一句..” 林平安心里默默想着。 果不其然,笑声停息后,又是一句饱含无尽怨毒和忿恨的诅咒声。 “吕青冥!十万年封印之苦,我定要在你身上千倍万倍地找回来!” 林平安强忍住捂脸的冲动,心中莫名涌出一阵强烈的羞耻之感。 他当初脱困之时好像说的也是这两句话。 艾玛,原来旁观者看来是如此中二,还好那些旁观者都被自己杀掉了。 “咦?!” 魔气中人很快发现林平安的身影,发出一声意想不到的轻咦声,然后飞快冲过来。 “林平安,竟然是你?你竟然没死?!” 一个眉宇间充斥着残忍暴戾之气的红发青年唰一下出现在林平安面前,诡异的黑紫色眼眸中闪着奇异而惊喜的光。 林平安冷哼一声,“你死我也不会死。” “看样子是你救我出来的。” “废话,若不是我,谁会想着救你出世!” 红发青年哈哈大笑,伸过手来狠狠拍了拍林平安的肩膀,开心道:“好兄弟。” ············ 随后又狞笑一声,道:“你我如今重见天日,那吕青冥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你等我先去吞吃个万八千人,恢复一点修为,再一起商议大事!” 林平安听到这话连忙一把拉住红发青年,皱眉道:“你先别急,我有话对你说。” “哦?” 红发青年有些讶异。 紧接着,林平安便将出世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还有自己的猜测,全都与红发青年说了。 红发青年听完,眉头紧皱,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助我们脱困,是想拿我们当棋子谋划一件大事?” “对。” 林平安凝重地点点头,“只是我现在还猜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红发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凶狠道:“管她是谁,管她要做什么。想拿我们当棋子,那他就要做好被棋子反噬的准备。” 林平安脸上也浮起一丝邪气和杀意,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如今形势比人强,我们最好还是先顺着她..” “哎!” 红发青年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道:“这种事以后再说,我饿了十万年,现在要先去填报肚子!” 林平安道:“我带你去妖兽山脉。” “什么?!” 红发青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叫起来:“林平安,老子被吕青冥那个混蛋压了十万年,刚出世你连个人都不让我吃?还让我吃妖兽?你还是个人嘛。” 林平安皱眉道:“南境是那人的地盘,大肆杀戮怕会引起那人的不悦..” “她还敢杀了我们不成?!连吕青冥都只是敢镇压我们,不敢下杀手!她算什么东西..” 红发青年的紫色眸子中闪着奇异的辉光,语气诡异道:“林平安,你怕不是忘了我们的身份,忘了我们身上的血脉..” 林平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 那人为何无端端要拿我们两人做棋子,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如果他是明知道我们的身份,但还是敢这么做” 林平安看了红发青年一眼,后者的表情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红发青年恼怒地叫起来:“反正我不管,我出世第一顿绝不可能吃妖兽,除非是妖仙,还勉勉强强” 林平安对红发青年的性格大为头疼,正想着该如何劝服他。 就在此时,一道气息快速向这边赶来。 两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相貌俊美、长着两只狐尔的青年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转身欲跑。 一瞬间,林平安和红发青年脸上都露出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红发青年语气惊悚、不敢置信地喃喃开口:“还真.送来了一只妖仙。” —— 俊美妖仙越靠近那异象所发生之处就越觉得不对劲。 原本声势浩大喷涌而出的仙灵之气和剑气渐渐势衰,好像后继无力一般,反而有丝丝魔气弥漫而出,愈演愈烈。 俊美妖仙越靠近越心惊,心情渐渐从原本的欣喜激动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好像不是有重宝出世,反而更像..” 俊美妖仙双眉紧皱,自言自语着,但话还没说完,忽然眼睛睁大。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两个人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一个满身邪气,一个魔性滔天。 “..是上古邪魔破封!” 俊美妖仙心中猛地升起一阵刺骨寒意,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掉头便走。 但那两个邪魔转眼便追上来。 俊美妖仙脸色煞白,刚想做出反抗,后者就轻轻松松制住了他。 他被那满身邪气的邪仙一手掐住脖子,对方身上涌出的浓稠如水般的诡秘黑雾就如跗骨之蛆般钻进他的体内,贪婪地吞噬着他的妖力。 他浑身软绵绵的,在对方手中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抵抗之力。 怀中的泥狐狸和白狐都落在地上,白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俊美妖仙眼睛睁大,其中流露出浓浓的绝望和懊恼之色。 都怪自己起了贪念,若是不过来,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副下场。 他已经准备闭目等死。 但等了好久,却发觉死亡迟迟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忍不住睁开眼睛,只看到那两个邪魔正一脸严肃地在窃窃私语。 “先别急着杀,翻翻他的记忆,看看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到底是不是和那人有关..” “我知道。” 俊美妖仙一愣。 什么意思? 那人是谁? 正想着,一道无比霸道强势的神念已经侵入他的脑海,剧烈的疼痛让俊美妖仙几欲昏厥,整张脸都痛苦得扭曲起来。 强行搜魂! 俊美妖仙感受到一幅幅画面在自己眼前划过,对方翻看他的记忆,他相应的自然也有所感应。 一名妖仙数万年的记忆该有多少? 对方翻阅地很快,绝大多数记忆都是一掠而过,忽然,俊美妖仙感觉搜魂的速度缓了下来。 祭祀大典! 从祭祀大典开始的记忆,对方似乎翻阅得异常细致,一点一点往前推进,连任何一点细节都不愿放过。 祭祀大典? 祭祀大典有什么值得对方关注的? 俊美妖仙浑浊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一道光芒。 是那个人!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像死鱼一样一阵阵抽搐着,表现出内心的激荡之情。 定然是泥狐狸背后那人,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 “看看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到底是不是和那人有关..” 回想起两名邪魔之前的对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泥狐狸背后那人,是故意将他引来,送到这个邪魔的嘴边! 这时候,搜魂停止了,俊美妖仙神魂欲裂,恍惚之中,只听到邪魔的话再次响起。 “没错,就是那人安排的。” 呼—— 他的心一下子坠落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俊美妖仙脑海中只有一个悲愤欲绝的声音在回旋。 “狗大佬,戏耍于我就算了,竟然还谋害我性命我不甘呐!” 林平安随手将已经捏死的妖仙送给红发青年吞噬,恢复修为。 脸色已经无比难看,眼中更满是凝重。 “这人能用一只随手捏造的泥狐狸骗得妖界妖仙下界,妖帝碑震动不休,看来她的修为境界还要在我预估之上” “她应该是算到你今日便会脱困,甚至连脱困之后恢复修为的血食都准备好了,她究竟是想要我们为她做什么?!” 红发青年脸色也有点难看,不过却大快朵颐着,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 “既然她要主动送吃食到我们嘴边,我们且先吃着再说,管他这么多干嘛!” 林平安沉声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她越想让我们尽快恢复修为,证明她越急着想让我们去为她做什么事情,我的心就越不安。 连妖界都牵扯进去了,此人必然是在谋划一个惊天大局。” 红发青年吞下最后一口血气,狰狞一笑,露出满口森然利齿,说道:“那我们便砸烂她的棋盘,掀了她的桌子,让她无子可落,无局可布!” 林平安看了红发青年一眼,开口道:“十万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红发青年一愣,眨眨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平安鄙夷道:“还是跟十万年前一样没脑子!” “你!..” 红发青年大怒,林平安却懒的理他,自言自语道:“不过你这句话倒还算有几分道理,想要跳出棋局,挣脱此人的摆布,我们必须要快速强大起来。” 红发青年咧嘴一笑,哈哈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平安又道:“不过,我们必须离开南境,不能再存在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否则一举一动都会被她给监视着。” “那我们去哪?” 红发青年询问。 林平安想了想道:“中州吧,到了中州,我们就用不着向现在这般畏手畏脚了。” “好。” 红发青年狰狞一笑,点头道:“正好我也能吃个痛快。哦对了” 红发青年指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白狐,随口询问:“这玩意怎么处理?” 林平安摇头道:“这家伙就是个送外卖,你跟他计较什么。而且那人要的帝流浆还得他送过去呢” 红发青年点点头,道:“正好,我也不想再吃这玩意了。一股子腥膻味,吃多了犯恶心” 两人也不再看地上的白狐一眼,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涂山青浑身都被无比巨大的恐惧给笼罩着,身体抖若筛糠。 妖仙妖仙竟然死了?! 就死在他面前,被人一口一口给活吞了? 这一幕对涂山青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几乎让他的道心都崩溃了。 虽然不太明白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为什么。 但从两个可怕邪魔的对话中,他隐隐能猜出 好像是月儿背后那位高人,在布一个很大很大局,妖仙就是被她给算计死的,而自己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一步中的棋子。 涂山青神色恍惚,茫然四顾了一圈,忽然回过神来,抓起跌落在地面的泥狐狸便向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幽荼将手中一只模样古怪的雕像放在地上。 这雕像蛇身蝎尾,六臂,还长了两张面孔。 一副面孔娇媚如花,笑吟吟的,眼眸中仿佛能滴出水来,足以倾倒世间绝大多数的男人。 另一副则丑陋可怖,凶狠狰狞如罗刹恶鬼,让人望之心寒。 幽荼用指甲割破自己的手指,在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慢慢滴在古怪的雕像上。 然后便恭恭敬敬地跪拜下来,在心中默念:“幽魇鬼母..” 不多时,古怪雕像便仿佛活转过来,两张面孔上的眼眸中都散发出猩红诡异的光,周身一团团的黑气冒出。 然后,两张面孔同时开口,一个混合着清脆和沙哑的古怪声音在场中响起。 “幽荼.” 幽荼连忙行礼,恭声道:“幽荼拜见鬼母。” 古怪雕像开口:“你与我联系,可是我安排你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幽荼低头道:“还未。” 古怪雕像发出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那你还有脸找我,还不快去办?!” 幽荼忙道:“鬼母,我此次是有另一件天大的要事要跟您禀报!” 古怪雕像微微皱眉,道:“何事?说来听听。” 幽荼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道:“幽荼,在人间界发现了大冥天魔帝的踪迹。” “什么?!” 此话一说出口,古怪雕像便剧烈地晃动起来,足见附着在其上那个神念的震惊之情。 “到底是如何,详细说来。” “是。” 幽荼便将降临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细细道来。 这个过程中,古怪雕像眼中的猩红光芒一直明灭不定,像身微微颤动着。 直到幽荼将最后一句话说完,闭上嘴巴,古怪雕像才平息下来。 场中陷入一片沉寂的安静当中,幽荼也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古怪雕像再次开口。 “你可确定,那人手中之剑,当真是大冥天魔剑?” 幽荼点点头,笃定道:“定是大冥天魔剑不会错,我亲手拿起过那柄剑,并且还被那剑上的万古杀意灼伤过神魂” 古怪雕像冷声道:“开放心神,让我探查看看。” “是。” 幽荼恭敬点头,紧接着便见古怪雕像的眼中投射出一道红光,直射她的眉心。 红光在幽荼眉心停驻了一会儿,然后快速收回。 “是被玄天魔宝所伤的痕迹” 古怪雕像缓缓开口,复杂道:“那当是大冥天魔剑没错了。” 幽荼眼眸亮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古怪雕像接着道:“但这并不代表那人便是大冥天魔帝,或许也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幽荼一愣,急忙道:“鬼母,我可是亲眼见到帝君所绘制的无间地狱和远古仙庭的画像。能同时见证过远古仙庭和无间地狱,又持握大冥天魔剑,除了大冥天魔帝本尊,还能有谁?” 古怪雕像淡淡开口道:“还有一人。” 幽荼愣住,“谁?” “远古仙庭,镇守南天的南方赤炎帝君。” 古怪雕像缓缓说道:“赤炎帝君号称远古仙庭第一战神,当初曾孤身一人杀下无间地狱。此人乃大冥天魔帝一生宿敌,两人交手无数,各有胜负,你所见魔剑上的血迹,应该就是赤炎帝君之血。 无间地狱被镇压之后,大冥天魔帝重伤遁逃,极有可能便是死在赤炎帝君剑下,那大冥天魔剑落在对方手里,也是合情合理。” 幽荼听到这话,为之一愣,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那若是赤炎帝君,为何在认出我是魔族之后,他不杀我?” 古怪雕像回道:“许是正是利用你认错她的这一点,以你为棋,布局魔界。” 幽荼张了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古怪雕像又开口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这样,你将两幅画所描绘的意象,一点一点仔细说于我听听。” 幽荼点点头,“是。” 旋即将远古仙庭和无间地狱两幅画的景象仔细再说了一遍。 起初还好,待她说到无间地狱诸多魔神端坐黑莲之时,古怪雕像忽然开口打断:“等等,你将你所见的魔神再说一遍。” 幽荼一愣,旋即点点头重复道:“鬼荼罗魔神,尸婆罗魔神,阿刹什” 幽荼说完,看着古怪雕像,便听古怪雕像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所说的这些魔神,根本就不存于远古仙庭时代,他们都是近几十万才成就魔神之位的” “什么?!” 幽荼大惊,震惊又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道:“鬼母,你的意思是,那人真是赤炎帝君所假冒的大冥天魔帝?!” “不!” 古怪雕像却果决地开口道:“恰恰相反,这更是证明,你所见之人,正是传说中的大冥天魔帝!” “为什么?” 幽荼一下子迷糊了。 古怪雕像眸光闪动,缓缓说道:“你还不懂吗?古神已死,新神当立,帝君大人她所绘这副图的意思,是想重建无间地狱啊!” 重建无间地狱?! 幽魇鬼母这句话震得幽荼心神震颤,一时之间呆愣当场。 “若是赤焰帝君,即便她会绘制无间地狱之景,所绘魔神也当是远古无间地狱时的古魔神,而不是现在的新生魔神。 我一开始便理解错了,大冥天帝君所绘制这两幅画,并不是缅怀,而应该是野望!” 古怪雕像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说道:“帝君她,当是想重建无间地狱,再上南天,实现她万古都未完成的巨大野望!” 幽荼被彻底震撼到了,睁大眼睛,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清逸俊美的身影。 谁能想到,帝君大人那样出尘脱俗的外表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颗勃勃的野心呢。 是啦,帝君蛰伏的越深,所图谋的也必然是越大。 一想到或许有朝一日,那道身影将带领着魔界群雄再一次杀上九天,震慑诸界,完成魔界诸魔万万年来都从未完成过的惊天壮举。 幽荼心中便是一阵摇曳,生出无边的崇敬仰慕之情。 “可惜.” 古怪雕像此时却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道:“你未在无间地狱图中看到我的身影,说明我幽魇鬼母现在还未入帝君法眼..” 能被帝君看中,画入画中,这对幽魇鬼母这种新生魔神实力的一种肯定,更是莫大的荣耀。 没有入画,说明她没有资格,不配追随帝君,共谋大业。 这让幽魇鬼母如何不沮丧苦闷。 幽荼察觉出幽魇鬼母心情的低落,想要安慰,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幽魇鬼母很快开口道:“不过没关系,那只是区区一幅画而已,又不是已定之事。 只要我在帝君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和价值,他日无间地狱重建,黑莲魔神台上必有我幽魇鬼母的一席之位!” “如今我先鬼荼罗他们早一步知晓帝君的身份和下落,这便是优势,可以拥有更多在帝君面前表现的机会” 幽魇鬼母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看着幽荼,开口道:“幽荼,你是亲眼见过帝君之人,对她的了解和熟悉远胜于我。 你可有好的主意或是建议?” 幽荼听到这里,忍不住眼前一亮,开口道:“鬼母,其实我今日来找你,便是因为这件事。”.—— “帝君大人如今分身转修仙道,布局诸界,估计在诸界都有他安插的暗子。我和帝君安插在仙界的暗子打过几次照面,此人处事圆滑,最擅长溜须拍马,还时场拿些小玩意去哄帝君开心..” 幽荼把幻宝的所作所为跟幽魇鬼母说了一番,言语中丝毫不掩鄙夷之意。 古怪雕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从投帝君所好,讨其欢心这一点入手?” 幽荼点头道:“鬼母,这方面我们没必要输给一个仙奸。” 古怪雕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本就不在帝君棋局之内,想要得到帝君的关注,获得资格追随于她,说不定也得靠些别的手段了。” 幽荼看了看古怪雕像一眼,小心询问道:“鬼母,那我们该如何投帝君之所好?” 幽荼只是一个小小的真魔,天性冷漠,身上也无多少有趣珍惜之物,所以便想着将这个问题交给幽魇鬼母来定夺。 “大冥天帝君喜好” 古怪雕像低低念叨了几句,忽然开口道:“我想到了,有一样东西,若是献给帝君,应该合适。” 说着,古怪雕像上的黑雾蠕动了一下,虚空波动,一样东西跨越人魔两界缓缓出现在幽荼面前。 幽荼将幽魇鬼母传来之物轻轻抓在手心,摊开一看,光洁白净的手掌中心静静躺着数颗指甲盖大小、黑色的、呈长椭圆状的古怪东西。 “这是.” 幽荼面露迷惘,抬头看向古怪雕像。 古怪雕像沉声道:“这是彼岸花的种子。” “彼岸花?!” 幽荼身子微微一震,有些惊讶道:“鬼母,彼岸花不是早就在魔界绝迹了吗?” 古怪雕像微微点头,“是,所以即便是种子,也弥足珍贵了.¨。” “那为何要送彼岸花种子给帝君,帝君最喜彼岸花吗?” 幽荼忍不住询问。 “不,是有一个人最爱彼岸花。” “谁?” “九幽冥后。” 古怪雕像一字一句开口:“当年九幽冥后最喜彼岸花,而大冥天魔帝痴恋九幽冥后的事也是魔界皆知。 为讨冥后欢心,大冥天魔帝曾在忘川河畔种满彼岸花。 后来九幽冥后为远古天帝所镇杀,整个魔界的彼岸花在一夜之间尽数凋零。 大冥天魔帝建立无间地狱,反抗天庭,为的也是冥后.” 幽魇鬼母将这远古辛秘娓娓道来,幽荼听得心神摇曳。 她眼前又浮现出谢怜那张温婉绝美的脸庞,现在想来,那嘴角时常噙着的笑意,其中也多了一些流传万古的淡淡哀伤.. 一想到帝君曾为九幽冥后在忘川河畔种满彼岸花,后又因冥后之死不惜以微薄之力对抗雄踞九天的远古仙庭 幽荼心中便是忍不住的一痛,喃喃感叹道:“没想到才情绝艳万古的帝君大人,竟然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想必,帝君大人蛰伏万万年,甚至想出兼修仙道这样匪夷所思的惊天之举来洞悉仙道之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完成夙愿,替冥后报仇吧。 无怪帝君如今一身魔性杀性尽洗,如凡人一般隐居在人间,多半也是有疗愈心伤之意。 而这万万年下来,帝君大人对冥后的思念,又该有多么深沉且厚重。 想到这里,幽荼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心中对帝君的仰慕和痴迷更多几分。 “..冥后在帝君心中位置非凡,而彼岸花又是冥后最爱之物,我们送给帝君彼岸花种子,必定能让帝君心有触动至少,能让帝君记住我们。” 古怪雕像开口道。 幽荼小心收好几颗弥足珍贵的彼岸花种子,点头轻道:“鬼母,那我便去了。” 幽魇鬼母嗯了一声,古怪雕像眼中的红光便很快暗淡下去。 幽荼慢慢走在蜉蝣坊市的长街上,想着帝君与冥后之事,心神黯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怜月小店门口。 小院内传来渺渺袅袅的琴音,琴音中似乎有丝丝缕缕缠绵悱恻和淡淡的哀愁感伤在流转。 幽荼魔心一颤,心中默默想道:“帝君大人应该又在思念冥后了吧。” 幽荼走到小店门前,鼓足勇气,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的琴音突然戛然而止。 幽荼连忙将手中早就准备好之物放在门口,然后身影一闪躲到暗处静静听着。 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开门之声,隔了一会儿,关门声再次响起。 幽荼走出去远远朝小店方向望了一眼,果然,她放在门口的东西已然不见了。 在墙根脚下站了许久,之前的琴音才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琴声中的哀愁感伤还有淡淡的思念之意变得浓郁了不知道多少。 幽荼魔心颤动,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帝君..帝君” 幽荼躲在墙角,痴痴地望着小院,喃喃说道:“幽荼希望帝君安好,幽荼会永远陪在帝君身边的,无论九霄还是黄泉.” 说完,幽荼黯然离去。 小院之内。 “咔嚓——” 一声轻微清脆的声响,谢怜掰开手里的黑色种子,拣出里面的果实,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皱眉道:“尝不出是什么种子?澹台姑娘,你要不要尝一颗试试..” 澹台清音摇摇头,回道:“这是别人送与前辈的,清音可不敢尝试。前辈不如将它种下,等长出来说不定就能认出来了。” 谢怜点点头,随口又问:“你未看见是何人送来的吗?” “没看到有人,应该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样啊” 谢怜将这事暂且抛诸脑后,笑着对澹台清音道:“那便先不管它。来来来,这曲《相思绕》由我再来弹一遍,你注意听。” 澹台清音脸上露出一阵欣喜,激动道:“多谢前辈。” 谢怜微微一笑,随意在老桃树下的青石板上坐下,开始抚琴。 缠绵悱恻的琴音很快便从她手下传出,慢慢飘出小院. ps:新书:从聊斋开始证道大天尊,有兴趣看看,主角虽然是男主,不过走诸天无限流+轮回转生,后续有可能是女的变身,不过如果成绩受众有变,老书友看的不多就可能没有了。 如同ps所言。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有不安 谢怜将最后一颗种子埋进土里,培上土,细细浇过一遍水,算是大功告成。 只要等种子发芽,应该就能知道这些种子到底是什么品种了。 至于这种子到底是谁送的,谢怜心里有两个猜测。 送了东西却放下就走,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她)。 会做出这样举动的人只有两人。 一是两次被自己赶走的那个秦师旷后辈,可能是又想着上门来赔礼道歉,但又怕自己看到他会生气,所以放下东西就走了。 二便是老是躲在暗处偷看自己的那个小姑娘,脸皮薄,送了东西不敢见自己就跑了。 前者可能性不大,因为就算真是那小子想赔礼道歉,送什么东西也不可能送几颗古古怪怪的种子。 那便只剩下一个人选,必定是那个小姑娘无疑了。 “不知道到底能长出什么花儿来?” 谢怜眉眼带笑。 不管怎样,能被人喜欢都是一件很让人心情愉悦的好事。 暂且将这事放在一边,谢怜在老桃树下铺开文房四宝。准备动手写一幅字帖。 字帖是准备送给那个时不时过来拜访她,对她格外尊崇书画爱好者欢姓客人的。 此人上次特地带来一些点心水果,自己和阿奴甚至连一向傲娇无比只喝晨露的小红鸟都颇为喜欢。 看得出那些糕点水果应该都价值不菲,谢怜投桃报李,自然也要适当回报他一点东西。 这个人对谢怜的书画推崇至极,但又自觉买不起,只能时常过来拜访过过眼瘾,实在有点可怜。 所以谢怜想着便干脆送他一幅字画,问题就是送什么好。 谢怜回忆思索道:“看那人的衣着打扮还有气质,都颇为富贵,在世俗应该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 不如就送他这两句好了..” 谢怜下定决心,然后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招财进宝,广纳福缘”八个大字。 “俗是俗了点,但是送给世俗商贾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挂在厅堂里,也有面子,长脸” 谢怜自己欣赏了一遍,略感满意。 现在就等着那欢姓客人下次上门时送他了。 谢怜只顾着欣赏自己的字作,丝毫没有发现,头顶老桃树梧桐枝上,某只彩羽小红鸟正紧紧盯着她刚刚埋下种子的位置,目不转睛。 眼眸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是奇怪。 漠然、不悦、警惕.似乎还有一丝丝凡间女子吃醋般的意味。 赤霄圣地。 赤霄圣主盘膝端坐在静室中,双手分别持握着一颗上古仙玉,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墙上正挂着的一幅字帖。 字帖中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出各种道韵法理,与赤霄圣主周身所散发出的道韵产生微微的共鸣。 后者手中上古仙玉的光泽不断暗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赤霄圣主手中的两块上古仙玉彻底化作齑粉。 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道韵共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神色略有疲惫,眼眸却是极亮。 “不愧是谢前辈亲手所书之字帖,其中蕴含的大道至理之艰深晦涩,我只能领悟到其中一点点的皮毛..” “可就是这点皮毛,也能助我时时陷入这种半顿悟的状态,吸收仙灵之气的速度较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估计完全转化为半人仙之躯,达到渡劫境巅峰,所需耗费的时间要缩短不知道多少..” “甚至..” 赤霄圣主眼神中闪过一丝丝隐隐的激动和欣喜,自言自语道:“我感觉随着我对这幅字帖的领悟加深,连道基都渐渐变得夯实起来” 渡劫境了还能夯实道基? 若不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赤霄圣主他都不会相信。 这种夺天地造化之机的手段,简直是匪夷所思。 现在赤霄圣主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被道义和责任所驱使,主动站出来和梵音圣主两人共同对抗真魔宗魔头。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有幸得到谢前辈这幅字帖赏赐,得到这无上的造化和机缘。 “所以说,世间之事,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此言大善” 赤霄圣主感慨一番,然后看着眼前的字帖既不舍又坚决。 “此等至宝若只留在我一人手中,可谓是暴殄天物了。还是送往上宗,用以壮大上宗最为合适。 反正距我渡劫飞升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迟早还有机会再得以目睹参悟。” 赤霄圣主早就做好了决定,当下收好墙上的字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小的赤红色玉剑,将其催动。 不多时,静室内便有一道磅礴的神念从上界降临。 赤霄圣主急忙恭声行礼,说道:“下宗弟子许赤枫拜见上仙。” 一个威严且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何事?” 赤霄圣主忙不迭将有关谢怜的种种事迹都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谢怜手中拥有两件玄天仙宝之事,话语中丝毫不吝无比的推崇和尊敬之意。 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说完,赤霄圣主满怀期待地等着上仙的回应。 想必上仙也一定是被谢前辈来头之大给深深震撼住了,此时正在消化呢。 赤霄圣主心中暗暗想着,却听到那个声音平淡地响起:“你将那字帖送上来给我看看。” “是。” 赤霄圣主忙不迭拿出收好的字帖,虚空中破开一道口子,然后将字帖送进去。 待做完这一切,那个声音淡淡开口道:“赤枫,你心性纯正耿直我是知晓的。但我辈修道之人,太过耿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还是多些心眼,多些明慧..” 赤霄圣主一下子愣住,不明所意。 那声音却似乎不想再跟他多聊,只是轻叹一声,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悟吧。” 说完,便消失而去,只留一脸迷惑的赤霄圣主呆呆站在静室当中。 与此同时,仙界赤霄宗。 一名双眉赤红,如剑般斜飞入鬓,看着颇为威严且自负的老头站在房间内。 他看着手中刚刚从下界传来的,平平无奇,连一丝一毫的古老气息和道韵都不具备的字帖,微微摇头,冷笑道:“玄天仙宝,还是两件,呵呵.当真是不知者无畏,什么样的大话都说得出口,怕是根本不知道一件玄天仙宝在上界所代表的意义如何。 若是说些别的也就算了,太古遗音琴分明就在雷音仙君手中,这是仙界众人皆知的事情。 扯这种一戳就破的谎,真是让人发笑。 这赤枫也是,几万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长进,品性虽然不错,却总是做些蠢事哼..” 老头说着,正准备打开手中的字帖随意瞧上几眼。 可就在他准备打开之时,忽然神色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传讯玉简快速浏览。 然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再也顾不上看什么凡间字帖,直接将其往储物手镯中一丢,便朝房外匆匆走去。.—— 中州,一处宗门外。 两道人影站立虚空,冷冷俯瞰身下宗门。 忽然其中的红发青年邪邪一笑,身化一片魔气黑影向下方扑去。 一时间,这方宗门顶上仿佛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引得不少人惊奇地抬头察看~。 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一团巨大的黑风席卷而来-。 如龙卷般肆虐,所过之处,这些普通凡间修士连发出惨叫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掠夺走满身精血化作一具具干尸躺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剧变引起宗门内顶层人物的注意,很快便有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 “何人进犯我天岚宗!” 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半空,是一个满面怒容的中年男子,身上散发出丝丝属于渡劫境才拥有的气息。 红发青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一挥手便是一道魔风朝其卷去。 后者脸色顿时大变,二话不说立刻钻回宗门内。 而红发青年却一点也不在意其逃跑,反而开始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收割起来,似乎是故意给对方留出反应或是求救的时间。 没过多久,便见之前逃走的那名渡劫境修士重新出现在场中,双目喷火地死死盯着红发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大胆邪魔,敢进犯我天岚宗,今日必定要你有来无回!” 说完,仰头便是高呼一声:“恭请上仙出手!” 话音才落,天空中便风云突变,虚空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道道紫雷迸溅,一股强大而可怕的威势渐渐降临下来。 仙人下凡! 洞虚修士望着虚空裂口的方向脸上露出激动且狂热之色。 他们天岚宗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二三流小宗门,而是传承超过万年的大宗门,早有先辈飞升上界。 上头有人! 这两个邪魔竟然胆大包天来撩他们天岚宗的虎须,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虚空裂口中一道身影渐渐显露出,威严的声音从天上滚滚传下。 “何方宵小,敢在天岚宗放肆!” 面对这恐怖的仙人之威,红发青年却一点也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笑嘻嘻地转过头去,冲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林平安招呼道:“喂,鱼儿都上钩了,你还不赶紧动手?” 林平安面无表情,眼中却腾起丝丝的邪气和戾气。 大袖一挥,身后便是浓稠如浆的黑水澎湃而起,直直朝那仙人席卷而去。 “哗——” 谢怜一瓢水泼在刚刚松完土的地面上。 阿奴拎着个小木桶站在谢怜旁边,谢怜一瓢一瓢水泼洒下去,总算全部照料完了。 自从将种子种下去之后,她便日日细心照料,心里就期盼着其能早日发芽开花。 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下,谢怜正准备收工。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底下身去,将几个埋种子的位置都扒开看了一下。 “呀!” 谢怜直接叫出声,满脸惊愕。 “谁给我刨出来吃了一颗?!” 种下去的四颗种子,俨然只剩下了三颗。 谢怜第一反应看向阿奴。 阿奴赶忙摇头,晃着小长辫努力辩解道:“阿奴没有。” 那就不是阿奴了,阿奴不会对自己撒谎。 再看看躺在角落懒洋洋打盹的某只小狐狸,貌似也不像。 这家伙只对烧鸡感兴趣,那种子壳又硬里面的仁又不好吃,肯定不是它干的。 那么 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了。 谢怜转过身,仰起头瞪着落在老桃树上的傲娇小红鸟。 小红鸟却鸟都不鸟她,直接用鼻孔看她,骄傲的姿态简直像只凤凰。 越是这样,谢怜越是怀疑,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让我抓到” 小红鸟直接转过身去,留给谢怜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谢怜气得不行。 这土里埋的,说小了那是几颗种子。 说大了那搞不好就是谢前辈日后爱情的凭证啊。 之前当瓜子磕掉一颗就已经让她颇为心疼和后悔了,现在又少一颗,万一剩下的都不能发芽怎么办? 谢前辈的爱情还没萌芽就要被扼杀在土里啦! 谢怜只能一脸严肃地看着阿奴,郑重其事地嘱咐道:“阿奴,你帮我好好盯着这只臭屁鸟,可别让它再偷吃我的种子了。 好好干,干好了以后每天的灵石给你多加两块。” 阿奴用力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道:“阿奴知道啦,阿奴一定会好好盯着的。” “真乖,可算没白疼你。” 谢怜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奴的小脑袋,然后瞪了一眼树上的小红鸟,拎着锄头和水瓢郁闷地进屋去了。 ············ 阿奴目送着谢怜的背影消失在小院,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树上的小红鸟,小声说道:“红姐姐,我们还刨吗?” 树上落下一个清冷娇脆的声音,冷冰冰的。 “刨!怎么不刨。有我在,这个小贱人别想再有机会出现在她身边。” “哦。” 阿奴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呼——” 红发青年狼吞虎咽地吞食着大团大团的仙人血气,自身的气息如坐火箭一般节节攀升。 一边大吃,一边转头对林平安说道:“下次我们钓个再大点的下来。这地仙吃着还是不够爽利” 林平安面无表情,也在默默吞噬恢复修为。 一旁的虚空中,天岚宗的渡劫老祖面如土色,浑身抖若筛糠,看着两个就着自家上仙老祖大快朵颐的邪魔,感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仙..仙人啊,就这样被人当烧鸡一样撕吧撕吧给分食了?! 天岚老祖心中惊骇欲绝,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下来,道心无限处在崩溃的边缘。 “你你们” 天岚老祖牙关打颤,正想说点什么,却一下子吸引得红发青年转过头来。 “差点忘了还有一道餐后甜点!” 红发青年狞然一笑,猛地出手。 他的手臂陡然伸长,皮肤表面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碎鳞片,宛如魔爪。 天岚老祖眼珠子几乎迸出眼眶,惊声欲呼:“你是魔” 话还没说完,便被红发青年一爪抓死,生生捏成一团血泥囫囵吞下。 “不错不错..” 酒足饭饱的红发青年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已经差不多恢复地仙实力,只要再来几个,距离巅峰也不远了。” 林平安的脸色却不似他这么轻松。 不知为何,他现在脑海中时不时都会浮现出当初在小院中所见的那道超凡脱俗、高高在上的持剑身影。 总觉得在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冰冷的眼眸在冷冷地监视着自己。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放我和上极出来,现在又不做任何的指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平安心事重重,连食欲都差了几分。 —— 中州,某个大殿之内。 偌大的殿堂内影影绰绰,尽是些宽袍大袖,形容高古之辈。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洞虚,甚至渡劫境才能拥有的气息。 这一个大殿内所立之人不下三十,竟全都是洞虚渡劫境修士,几乎包揽了中州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所有强大人物,若是有修士看到,必定会大吃一惊。 不过此时这些修士脸上的表情都并不好看,更无一人开口说话,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压抑沉郁的气氛当中。 终于,大殿上首一名修为隐隐触碰到人间极致的白发道人缓缓开口:“不必等了,我刚得到消息,银光宗、丹鼎门的几位掌教道友,都已经不在了”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多修士身子都不由微微一震,有甚者脸上更是露出隐隐的惊悚和恐惧之色。 传承万年的大宗大派,上界有人,可还是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地抹去道统。 如何不让他们惊恐,心中生出莫大的兔死狐悲之情。 白发老道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道:“此次魔劫来势汹汹,不仅屠人满门,灭人道统,更是让诸多宗门的上仙都牵连进去。 当是不世出的上古老魔,可惊可怖啊。” 一名洞虚修士忽然开口道:“问心老祖,我们可否一同联系上界,请各自宗门上仙同时出手,这样必能一举击杀这两魔头。” 听到这话,不少修士眼眸中都亮起光芒。 “九元真人的办法不错,我觉得可行。” 但很快便有修士苦涩开口,摇头道:“没用的,我早就联系过我宗上仙。上仙却告知于我,此次祸乱中州的两个魔头来头甚大,十万年前在上界就曾掀起过一番腥风血雨。 一般仙人也惹不起他们,只能让我们自求多福。” 此修士开口,立刻就有几人跟着附和:“我宗上仙也是如此意思。” “我宗也是,甚至已经无法联系上宗了。” 此言一出,不少修士顿时愕然。 这两个邪魔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如此多的上宗都不敢招惹,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不惜忍痛放弃在人间的道统传承。 不少修士纷纷看向殿首的白发老道,白发老道眼神复杂,缓缓开口道:“我天道宗也是如此。” 顿时,众多大能修士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一时之间人人尽数露出绝望惶恐之色。 “不过各位道友也不必太过悲观。” 白发老道开口安慰道:“我宗上仙已经说了,他们虽然不敢出手对付这两魔头,但已经去派人联系有能力且敢招惹这两魔头的大能。 等那位大能出手,此番魔劫必定立消。” 众修士一下子又有了希望,有人忍不住询问:“问心老祖,那大能何时才会出手?” 白发老道摇头道:“就是这点才最关键。仙凡隔绝,根本不知道那大能究竟会何时才会出手降魔。 而期间这段时间,必须就得我们自己捱过去了。” 大殿内修士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面色凝重之极。 “所以我此次召集诸位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集合大家的力量,不求对抗邪魔,只希望能将各自宗门的菁华和道统传承保住。 只要菁华弟子和道统传承还在,魔劫一过,你我宗门便又有崛起之机。 而你我即便身死,也算是无憾了。” 大殿内修士神色复杂,眼眸黯淡,心情几乎低落到了极点。 但不得不说,白发老道提出的建议确实是目前唯一算是可行的办法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得宗门传承和资源才一路走到现在,如今要为宗门慷慨赴死,虽说无可厚非,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壮。 就在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沉默的安静,气氛几乎低落至冰点之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我倒是有一法,或许可破眼前此劫。”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多修士顿时齐刷刷看向开口说话之人。 只见此人着一身紫袍,面色平静,眼眸深邃,身上有种常人所不及的灵慧之光。 “无生掌门!” “是无生道宫的无生掌门?!” “无生道宫以棋入道,最擅谋划,智慧通玄。无生掌门定是想到两全之法了哈哈” “无生道友,快快说来听听。” 一时之间,所有修士的目光都汇聚在无生掌门身上,一个个眼中饱含期待,仿佛如溺水之人得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连白发老道也是眼前一亮,忙开口道:“无生道友,你且说来。” 无生掌门平静开口道:“我无生道宫的祖师,如今便在下界,若是能求得他出手,此次魔劫,挥手可破。” 众多修士一听,大惊道:“无生大帝如今在人间?!” 但很快又有提出质疑,“无生道友,我们皆知你无生道宫的无生大帝才情绝艳,但他飞升也不过区区万年,纵然他资质悟性再如何高绝,又如何能对付的了那两名邪魔? 你怕是不知,可是有天仙境的上仙都折在那两名邪魔手上啊。” “说的对,而且你无生道宫根基浅薄,我等诸多上宗都不敢招惹那两个来头甚大的邪魔,无生大帝又如何招惹的起?” “此言有理” 面对众多修士的质疑,无生掌门却摇摇头,开口道:“各位怕是误会了,我所说的无生道宫祖师,并不是指无生大帝。” “什么?!” 众修士大吃一惊。 “不是无生大帝又是何人?” 无生道宫算是新近崛起的大宗门,有关无生大帝的传说现如今还在中州大地上流传,所有人都对无生道宫知根知底。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一个新的祖师?! 无生掌门开口道:“我所说的祖师,乃是我们无生大帝之师,我们无生道宫真正的老祖” 众多修士一愣。 “据说无生大帝不是在梦中受一无上仙宝点化,才由此入道的吗,怎会又多出一个老师来..呃?!难不成” 有修士忽然惊骇开口:“难不成你说的那位老祖,便是当初点化无生大帝入道的那件无上仙宝的主人?” 无生掌门点了点头。 “嘶嘶——” 顿时,场中众多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动容。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他们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法消化。 “若真是那一位存在,还真有可能阻止此次魔劫呢?” 有修士眼眸众光芒流转,喃喃说道。 其余修士也反应过来。 是啊,无生大帝本身就不凡了,而无生大帝之师,来头应当更大才是,说不准真能帮他们度过此次魔劫! 一时之间,众修士脸上又露出希冀和欣喜之色。 不过无生掌门却接着道:“只是,我家老祖性情淡泊,不喜插手人间之事,连无生祖师也揣摩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 他会不会出手,谁也说不好。” 修士们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眼下顿时又是一阵低落。 白发老道见此忍不住开口:“无生道友,那你可否好好求求那一位大人。或者,让我等一起去求也可以啊..” “对啊!这等大人物在人间,我等本该前往拜访!” “此言极是,一起上门去求,那位大人或许会答应。” 修士们纷纷开口附和。 无生掌门却摇头道:“你们不了解那位大人。他之道远超无生祖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早有谋划,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他不愿,即便整个中州的修士都跪在他面前给他磕1.6头,也妄想让他抬眼瞧我们一眼。” 众多修士顿时愕然,有人长叹道:“那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顿时又迷茫了。 这时无生掌门再次开口道:“诸位也不必担心,此次魔劫闹的动静颇大,我不信那位大人不会不知晓。或许,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谋划之中也说不定” “而且我家无生大帝无生祖师说了” “此次魔劫他必定下界。若是那一位不出手,无生祖师便与我无生道宫共进生死。 若是那一位出手.” 无生掌门看着场中所有修士,目光平静,一字一句开口道:“..他便,甘愿做那一位大人手中棋子,受其驱使。” 话音落下,满场修士一片愕然。 —— 刚刚经历过的一场屠杀,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阴怨之气,宛如一片鬼蜮。 但偏偏天空中还纷纷扬扬的下着七色花瓣般的光雨。 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和氛围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片莫名古怪诡谲之景。 红发青年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半空中,用一块不知道从哪拣来的碎骨剔着牙,看着头顶不断飘落的光雨,笑嘻嘻地说道:“这等仙殇之雨,还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呢。一想到离了下界便就要看不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红发青年身上所散发出的魔气汹涌而澎湃,超出他刚刚脱困时不知道多少倍,显然这段时间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林平安也同样如此,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愈发邪恶和阴冷。 只不过,此时他的双眉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说我们,闹得是不是稍微有点大了?都已经牵扯到上界” 红发青年丢开手中剔牙碎骨,毫不在意地说道:“大吗?我怎么没不觉得。当初我们在仙界闹的比现在要大不知道多少这才杀了几个小仙而已” 林平安低低说道:“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你别忘了,那人很有可能一直在背后盯着我们,我们再继续闹下去,会不会惹得他不悦,对我们出手” “你怕了?” 红发青年冷笑起来。 “林平安,看样子十万年时间封印下来,你的性子也被吕青冥的剑气给抹平了。 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你我如今都已经恢复仙王级实力,凭你我之手段,不说可敌仙君,至少逃跑还是能做到的吧。 当年若不是遇到的是吕青冥那个疯子,死缠烂打一直追我们到下界,你我也不用被生生困住十万年!” 红发青年一提起来就气得咬牙切齿,“那个混蛋,虽为仙王,但一身剑道修为却堪比仙君,实在是变态..” “而且,我也不瞒你” 红发青年邪笑了一下,身上忽然涌出大团大团精纯的魔气,整个人摇身一变,长出三颗头颅和六只手臂来。 林平安大吃一惊,惊呼道:“三首六臂!你的魔族血脉突破至魔神之境了?!” 红发青年哈哈大笑,得意道:“你真当我这十万年是白过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吕青冥的特殊照顾呢,十万年无数个日日夜夜被万千剑气剐割,终于助我突破至魔神境。 如今我魔躯放开,即便是真正仙君级人物也敢斗上一斗,否则你当我为何要急着上界去找吕青冥的麻烦,去再给他封印个十万年吗?” 林平安看着狰狞可怖魔焰滔天的红发青年,眼中震撼难以掩饰。 他和红发青年身份血脉特殊,走的都是两道兼修的路子。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仙魔混血,主修的还是魔界的真魔之道。 魔界等级实力划分比较模糊,只分真魔、魔王与魔神三个大境界。 其中真魔和魔王境分别对应仙人的真仙和仙王境。 魔王之上便是魔神。 魔神有强有弱,强者封号魔君魔帝,甚至可比肩仙界仙帝级人物。 而即便是最弱的魔神,也只是比普通仙君级人物稍逊一筹,实力颇为强横。 没想到不知不觉,一直与自己臭味相投的伙伴上极老魔已然悄悄走到了自己前面去,如何能不叫林平安感到震惊和嫉妒。 红发青年嘿嘿笑着恢复原身,走过来拍拍林平安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你说的那人若是不来也就算了,她若是敢出手..哼哼” 红发青年眼中闪过一抹戾色,狞声道:“那我们便联手将她杀了,分食了她。等你也突破仙君境,到时候上了仙界,我们还需怕谁?!” 林平安慢慢点头,并没有说话。 虽然上极老魔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也亲眼见识到对方隐藏的真正实力. 但不知道为何,上极三首六臂、魔焰滔天的魔神真身并没有给林平安带来太多的安全感。 心中的不安仿佛变得更加浓重了些。 林平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那股让他窒息颤抖的可怕杀机.. 林平安忧心忡忡,心中不住翻滚着一个念头。 那人从始至终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幽荼死死盯着极远处那两道邪气魔气冲天的身影,神色微凝。 忽然,她脸色一变,向着某个方向冷喝道:“谁?给我滚出来!” 一道人影快速从虚空处显露身形,是一个颇具富贵之气的中年男人。 “是你?” 幽荼皱了皱眉,又是那个仙奸。 此人正是幻宝无疑。 幻宝随意跟幽荼见了个礼,然后望着幽荼刚刚所望之处,沉声说道:“看样子阁下也是被这两人所吸引而来的,这两人最近闹的倒是颇大。” 幽荼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接话:“你认识这两人?” 幻宝点点头,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其中一人应该是纯阳仙君之子,林平安。乃纯阳仙君和一上古邪兽所生。 另一人的来历倒是不甚清楚,不过看他仙魔混血,应该便是当年与林平安一起在仙界兴风作浪的上极魔头。 这两人虽然血脉驳杂,为仙魔所厌,但来头都是极大,后台颇硬。” 幽荼一听神色微震。 怪不得她刚刚看到那名红发青年竟然突然显化魔神真身,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来竟然是仙魔混血。 幻宝皱眉道:“这两人在十万年前便突然消声觅迹,原以为是作恶太多被人暗中除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在下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幽荼想了想,开口道:“是否可能与帝君的谋划有关?” 幻宝呵呵一笑,“阁下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到底是不是就只有帝君才知道了。” 幽荼瞥他一眼,冷哼道:“净说些屁话。” “你” 幻宝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魔奸啊,自己不嫌弃她的身份,想着大家都是为帝君效力的,便出来跟她分享一下信息。 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算了! 幻宝气呼呼地一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去。 他左右还不如回去侍奉帝君。 幽荼也懒得理会幻宝,盯着远处那两道身影,低低自语道:“能以并不纯正的魔族血统修炼出魔神真身,此人身上的血脉之力必定极为尊贵且强大 到底是哪位魔神竟然会和仙界之人暗通款曲,做出如此仙魔共厌之事呢?” 幽荼心里的八卦之火不由悄悄燃烧起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梦中杀人 谢怜用锄头小心翼翼地刨开土一看,顿时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种子没有继续变少。 还是原来的三颗。 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某只傲娇的小东西正定定盯着自己看。 见自己望过来,立刻不屑地转过头去。 “呵呵..” 谢怜冷笑两声,也懒得理她,收回目光。 谢怜挖出一颗种子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表情并不是太好。 这种子在土里埋了好多天了,她每天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却一点要发芽的迹象都没有,还是和种下去的时候一样。 “难不成不是用来种,真是送给我吃的?” 谢怜犯了嘀咕,强忍住再嗑一颗的冲动,摇摇头将其重新埋进土里。 且不再看它,若是能发芽最好,若不能发芽..就算了吧。 谢怜意态阑珊地站起来,这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敲门声,一个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姐,您在家吗?” 谢怜一听声音,眼前顿时一亮,忙唤其进门 不多时,一个满身富贵气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谢怜面前。 一如往常的恭敬礼貌,赫然是那个时常前来拜访的欢姓世俗客。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东西要给你..” 谢怜笑着说道,随后便进屋去拿她早就准备好的字帖。 幻宝本只是日常过来给帝君请安,顺带看看能不能从帝君这探到点口风,了解一下那两个仙魔二代到底和帝君的谋划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需要用到自己的地方。 却不曾想刚进来帝君大人就说有东西要给他,顿时受宠若惊。 谢怜将字帖递给幻宝,幻宝满怀激动地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心脏便是跟着狠狠一阵狂跳。 “招财进宝,广纳福缘。”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仿佛穷极天地富贵之气,金紫之运。 幻宝仿佛看到诸多七宝妙树、玲珑宝塔、紫玉葫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无可想的富华之象在自己眼前划过。 体内的宝光仙气更是如沸水一般剧烈波动起来,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脑海中更是神而明之般快速掠过几个隐隐约约的画面,心中有无比强烈的直觉告知他,若是循之找过去,必然是一场场奇遇和机缘。 幻宝看着手中字帖,心神震动。 这哪里是普普通通的一幅字帖,分明就是一件可增添灵宝宗修士福缘宝运的无上至宝啊。 帝君这是 在传授他外物证道的无上法门吗?! “嘶—.‖—” 幻宝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喜,深深向谢怜行礼。 “多谢帝小姐赏赐。” 谢怜哑然失笑,摆手道:“谈何赏赐,只是谢你上次带来的那些糕点水果而已。一件小礼物罢了” 幻宝心中喜悦无法言说。 果然,投帝君所好这个想法是没错的,君颜大悦,随手赐下的奖赏,超出他所付出的那点仙食何止千万倍! 谢怜看着幻宝一副强忍激动、喜不自禁的模样,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书画一道,除了自身本事需要过硬之外,写什么字画什么画给什么人也是一门学问。 想她一直以来陆陆续续也或送或卖也出手不少字画,无一不是都送到人家心坎里去的。 哪一个不是这般欣喜若狂、爱不释手的模样? 说白了,这就是智慧。 做人的智慧。 否则谢前辈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么多修士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谢前辈”呢。 正想再说几句,忽然神色一动,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颇为欣喜地对幻宝说道:“你今天来的可真是巧,这下要有口福了。” 幻宝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谢怜却已经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了锄头,满脸期待地走到老桃树下,一锄落地。 “埋了这么久的酒,可算是酿好了.” “此番你不必回来,继续留在那一位身边即可,这是你江奕的天大造化和机缘,不可轻弃” “你也莫跟那位提我无生道宫的半个字,那一位心中自有打算。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你当清楚。 看不透,就莫要开口。更别说你我根本不是观棋之人,只是那位棋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 “若是那一位出手,那是最好。若是不出手 你心中也千万千万不能生出半点怨怼之情,恭谨之心千万千万不要少了半分。 我无生道宫的道统是那一位传下的,即便做了那一位的弃子,也是心甘情愿,虽死无悔。” “至少,无生道宫还有你江奕在不是吗?” “还有,这些话不是我的意思,是祖师他亲口说的。” “去吧江奕,你是我无生道宫自无生祖师之后最为聪颖灵慧之人,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唉.” 江奕失魂落魄地走在长街之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掌门与他交代的种种,心神恍惚。 钟神秀跟在江奕身边,双眉紧皱,屡次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但每每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熟悉的小店门口。 站住不动。 江奕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简,呆呆地看了片刻,然后冲钟神秀惨然一笑,道:“神秀,那两邪魔现已经在我无生道宫之外了。” 钟神秀眉头一挑,身上不由自主地涌出丝丝剑意,但又被他生生压下去。 钟神秀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江奕说道:“你想现在调头回去,还是进去。我都陪你。” 江奕脸上露出深深的茫然之色。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木门,又回头看看身后走过的长街。 回头,便是与无生道宫同进退,共存亡,他对得起宗门数百年来的悉心栽培,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进去了,便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即便万万里之外的宗门悄然覆灭,所有师兄弟掌门祖师尽皆战死,天地间独留他一人。 他也需露出笑颜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背负一切苟活下去。 这个选择,对于江奕来说.. 难! 实在是太难了。 与此同时,中州无生道宫。 苍生为子的大殿之内,无生掌门站立下首,恭恭敬敬地对端坐在主座上的一名青衫人影开口道:“弟子已经安排一部分菁英离开,带着我宗道统传承 那两邪魔刚刚灭了一宗,已然朝我宗方向而来” 无生掌门轻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一切准备就绪,魔已入局,还请祖师持棋落子!” 说完,深深行礼。 大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和安静之中。 许久,主座上的青衫人影缓缓站起来,点头说道:“好。”.—— 无生道宫之外,所有无生道宫弟子尽皆站于广场之中,每个人身边都设有一个棋台,棋盘。 每一人都抬头仰望高空,面色凝重,神色却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终于,天际一片如墨魔云快速横移过来。 魔云中可见两道身影,一道邪气纵横,一道魔焰滔天。 两人还未逼近,周身所散发出的恐怖气势已然让天地色变,恐怖无比。 无生道宫众多弟子皆神色一紧,有修为低者面色惨白,双腿颤抖着,几乎要在这恐怖威势下跪倒下来。 但旁边却有一只手伸来,将其稳稳扶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声安稳:“莫怕。” 后者面色一红,低声回一句:“多谢师兄。” 再抬头,脸色依旧苍白,眼中还是残有恐惧,但是 他已经能站稳了! 魔云很快横移至无生道宫上方,遮蔽了天光,阴霾和黑暗笼罩整个无生道宫。 黑云中,林平安和上极老魔居高临下,后者目光奇异,看着底下无数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的蝼蚁般的凡间修士,轻声道:“有趣,真当有趣” 紧接着,他忽然狞笑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气势狠狠往底下倾轧下去。 一时间,虚空中的可怕魔威瞬间暴涨十倍不止,几乎凝成实质417,轰隆隆碾压下来。 底下无数无生道宫弟子眼睛睁大,正绝望无措之际,忽然一道无形之力充斥天地之间。 虽然较之魔威逊色了许多,却以一种无比巧妙的方式,将红发青年的威压勉强抵挡消泯于无形之中。 下一刻,一袭青衫出现在虚空之中,身后跟着无生掌门,与两大魔头相对立。 这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 相貌谈不上英俊,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清亮,其中似乎蕴藏着天地万物、日月星辰之变。 所有人只要看到他那双眸子,便会不由自主忽略他的长相。 “祖师!” “是无生祖师!祖师下凡了!” 底下的无生弟子纷纷叫起来,一个个神色激动,恭敬行礼叩拜。 这青衫青年一出现,他们仿佛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身体内涌出了无穷的力量,不再畏惧,充满了斗志。 黑云中的红发青年和林平安两人也目露奇光,轻咦道:“没想到你还真敢下界。区区一刚入天仙境不久的小仙,明知必死却还有勇气出现 单凭这一点,你就胜过天上那些缩头乌龟不知道多少。” 青衫青年并不回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远处,虚空中影影绰绰,可见众多洞虚渡劫境修士掌门的身影。 “没想到无生大帝竟然真的下凡了?!” 天道宗白发老道眼神复杂地说道:“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无生大帝真不愧是我人间这万年以来最为出色的天骄修士。 单轮这心境,就足以让人望尘莫及。” “可惜.” 一名修士话未说完,便重重摇了摇头。 其余修士也纷纷叹气。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夸赞了几句,又接着道:“我上极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硬骨头。希望我等会儿将其一点点敲碎之时,你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他冷笑一声,掀起万丈黑云,以无比霸道的姿态向青衫青年和整个无生道宫席卷而去。 魔云来势之凶猛,让无数人齐齐色变。 青衫青年却面不改色,伸手在虚空中一点。 一点白光绽放,然后迅速扩大,化作一方仙气氤氲的棋盘飞上高空。 仙器棋盘中放射出无数道白光,与天地之间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般将整个无生道宫护持进去,也将魔云抵挡在外。 红发青年大笑:“区区天仙,以一件下品仙宝就想挡住我,你未免也太天真。” 说完,魔云压下,白色光罩摇摇欲坠。 青衫青年却不以为意,而是继续伸手轻点。 一点又一点白光飞出,每一点白光都化作一方棋盘。 一个.. 两个 三个 青衫青年足足丢出八个棋盘,每个棋盘都是仙器级法宝,分别悬于虚空八个方位。 以之前那见仙宝级棋盘为中心,形成一个莫名的阵势,放射出无数道白光,纵横交错 如同一个天大的牢笼。 这一次,不仅仅是护住无生道宫,更是将黑云,还有黑云中的林平安和红发青年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可笑..” 红发青年冷笑,魔云移动,一道道白光如脆弱的丝线般轻易破碎。 “靠这些垃圾仙器就想困住我?可笑之极!” 但红发青年的脸色很快变了。 他赫然发现,虽然魔云能轻易碾断那些白光,但源源不断更多的白光却随时涌现出来,且不断在悄悄分割削减着魔云的能量,一点一点蚕食。 “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红发青年忍不住怒吼,发觉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无数白光都斩不尽杀不觉,而且滑溜至极. 时时在变动,时时在幻灭,玄奥无比。 “该死该死!” 红发青年暴跳如雷,犹如困兽一般驾驭魔云在白光牢笼中横冲直撞。 就连林平安的眉头都皱起了。 而青衫青年则盘膝坐于虚空之中,风轻云淡地时不时用手指在虚空轻点。 白光也随之发生变化。 那姿态,就好像. 在与虚无之人博弈下棋一般。 与此同时,无生掌门也清喝一声,高声道:“所有无生道宫弟子,与我共助祖师一臂之力。” 千万弟子齐声应和,“是。” 紧接着,所有无生弟子在身边早就摆好的棋盘边坐下。 这一刻他们的神念精魂似乎与天空中的青衫青年完全连通在一起。 每个人棋盘中都相应显化出棋局,各自落子。 而有千万门徒弟子相助,青衫青年的眼眸也越发明亮,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相应的虚空白光生演变幻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天大的白光囚牢,一点一点变得稳固起来。 这一幕,实在震撼! 远处,无数围观的掌门修士脸上全都露出极度动容之色。 “这” 有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荡,喃喃开口道:“无生大帝这是,以九大仙器(宝)为棋盘,以天地灵气为棋子,集万千无生道宫弟子之力 在下一盘,欲困杀邪魔的惊天大局啊!” “嘶嘶——” 所有修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发老道心悦诚服,由衷感叹:“此等风采,无生大帝真当为我人间界的不世人杰!” “善也..”.—— 老桃树下,小小的方桌摆开。 桌上放着几碟简单小菜,两副碗筷,还有两个小小的酒杯。 谢怜手捧一个酒坛,破开上面的泥封,一股淡淡的酒香立刻弥漫而出。 “时间正好,多埋一盏茶或是少埋一盏茶的时间,这酒就要变味了..” 谢怜随手给两个酒杯都倒满酒,笑着对幻宝说道:“你今日却是有福,正好赶上我这几坛酒开封..” 幻宝端坐在竹椅上,衣袍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脸庞涨得通红,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是是啊,我可是有福” 幻宝看着面前的小小酒杯,仙心狂颤,在底下偷偷用手拧自己的大腿,以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帝君亲自所酿之酒,帝君亲手~所斟之酒. 幻宝觉得,怕是做梦,-自己也不敢这么做。 “若不是帝君如今隐居在此修身养性,几乎彻底将自己当成了凡人一般,否则我幻宝便是千世万世万万世,都修不来的天-大福分.” 幻宝满心感慨地想着。 谢怜笑着招呼道:“喝吧,莫嫌下酒菜粗淡就行。” 幻宝连道不敢,正满怀激动和期待要好好尝尝这帝君亲酿亲斟之酒,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唤门声。 “前辈..” “进来。” 谢怜回了一句。 不多时,两个挺拔俊朗的青年走到院中。 见到两人,谢怜立刻笑道:“你们是属于狗鼻子的吗?这都能赶上?快来快来,坐下与我一起喝酒。” 说着,便让阿奴进去再拿酒杯碗筷。 “多谢前辈。” 钟神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头拽拽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江奕,小心翼翼在方桌边上坐下来。 酒杯碗筷很快拿来,新酒倒上。 谢怜招呼道:“莫要客气,自己动手便是。不过你们要当心了,这酒可是烈的很,我每次喝上几杯,都要醉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幻宝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惊。 连帝君喝了都要醉上三天三夜之酒,他要是喝上一口岂不是要直接醉死过去?!、 不敢喝不敢喝。 谢怜拿起酒杯,正要好好尝尝这新酿之酒,忽然发觉江奕的状态有些不对。 从进门到现在,江奕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心情似乎非常的沉闷和沮丧。 当下忍不住开口询问:“江奕,你怎么了?” 江奕木然,似乎没有听到。 钟神秀连忙捅捅他的胳膊,轻声道:“前辈问你话呢。” “啊?” 江奕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茫然无措和浓浓哀悯之色。 两颊还隐隐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一般。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江奕这样一个修士大男人陷入如此境地,而且还流泪。 谢怜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关切询问:“江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劳烦前辈关心了” 江奕灰暗的俊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我只是只是” 他迟疑了一会儿,好久才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 “我只是想回家了。” 想回家? 谢怜:???。 想回家你就回啊,回家不就一会儿的功夫? 就这事至于哭? “想回家你便回啊。” 谢怜说道。 听到谢怜的话,江奕一愣,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急切道:“前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去?” 谢怜眨眨眼,转头看向钟神秀。 钟神秀瞅了江奕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江奕想回去,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家里人不许他回去。” 江奕苦涩地垂下头去。 谢怜则眉头皱起,思索起来。 想回去却又不让他回去,能让江奕这样一个大男人流泪哭泣,必然不是表面上所说的那样轻松。 看着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谢怜心中不由轻轻感叹,心中复杂的情绪也一波波翻涌上来。 “平生不负青云路,坐看云起笑沧海” 谢怜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怅然念出这两句诗,看着江奕复杂难明地说道:“江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奕茫然抬头,眼神迷惘,似乎有些没理解。 谢怜却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声。 既然有机会踏上修行之路,便好好修行,莫要辜负今生今世这一份仙缘。 待你修行有成,长生久视之时,别说研究棋艺这种凡俗小道,就算是每天坐看云展云舒,潮涨潮落,也有大把大把的光阴给你去肆意挥霍 你这个傻小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有如此好的修行条件却不好好珍惜,你可知. 还有很多人,连踏上修行路的资格都没有啊! 谢怜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 白光丝线纵横交错所编织的天地囚笼,将林平安和红发青年上极老魔连同魔云一同笼罩其中。 红发青年如困兽一般在牢笼重四处冲撞,怒吼。 但牢笼坚韧不可破,扯断百道它便生出千道,斩断千道它便生出万道。 绵绵不绝,反而庞大的魔云黑气在不断地被削弱和消减,红发青年的怒吼声越高亢,越显出他的无力和不甘。 围观修士遥遥看着那道高居天穹,虚空博弈的青衫人影,无比满心震撼,面色动容。 “无生大帝当初渡劫境就能困杀上界仙人,如今更是以天仙境修为做出囚困两名仙王级邪魔的壮举.这等才情,真当可惊可怖!” “别忘了,无生大帝飞升上界才不过数万年,就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嘶——假以时日,无生大帝未必不能成为上界的一方诸侯人物啊!” “无生道宫,迟早大兴啊!” 众多修士惊叹连连,有无生大帝这般才情惊世的大能人物在前面顶着,此番魔劫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安然度过的曙光。 另一处,幽荼也在关注着场中,望着那袭青衫,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叹之色。 “没想到人间界也曾出过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真是了不起” 不过幽荼很快便摇摇头,略带惋惜地自言自语道:“可惜,纵然你才情再高,某些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没法弥补” 幽荼可是亲眼见到,此时被困在棋盘囚笼中的那名红发青年,是修炼出魔神真身的。 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远远不是全部。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森寒之声,白光囚笼中的红发青年停下无谓的攻击。 “你是在下界第一个彻底惹怒我的.” 红发青年冷冷看着青衫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开口道:“现在,游戏结束,你可以去死了。” 说着,红发青年深吸一口气。 他周身所有的魔云如百川归海般统统被他吸入口鼻之中,天地顿时为之一清。 林平安冷笑了几声,默默退后。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红发青年,神色惊疑,不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下一刻,红发青年身上猛地升腾起一道远超之前十数倍不止的惊天魔气。 黑雾如烟从他周身四处散发出来,而他的形貌也发生巨变。 “咔嚓咔嚓——” 一条条布满黑色鳞片的粗壮手臂从他肋处背后生长出来,脖颈处又长出狰狞的魔头。 不一会儿,便化作一尊三首六臂的狰狞妖魔形象。 盘膝端坐虚空的青衫青年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手上不停,虚空中无数白光向其缠绕过去。 红发青年却只是轻蔑一笑,大步向前,白光刚刚缠绕上他的魔躯便被轻易挣断。 红发青年随意一拳打出。 “嘭——” 天空中某一阵点的仙器棋盘轰然爆开,碎成漫天残渣。 青衫青年也随之吐出一口鲜血,在他底下更是有一大批无生道宫弟子闷哼一声,吐血昏迷倒地。 红发青年手上不停。 “嘭——嘭——嘭” 他每挥出一拳,便有一块仙器棋盘被彻底轰烂,白光囚笼的威能削弱一分,青衫青年吐血一口,底下的无生弟子也随着倒下一片。 不一会儿功夫,白光大阵已然告破。 九副棋盘,只剩下最后一块仙宝级的棋盘悬于空中,棋盘上满是裂纹,摇摇欲坠。 端坐在高空的青衫青年胸口衣襟更是已完全被鲜血侵湿,脸色更是苍白若纸。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居高临下看着青衫青年,冷笑不止。 六臂三头,惊天魔威笼盖四野。 青衫青年轻叹一声,似乎向着南边的方向似有若无地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一脸平静地开口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说完,便收回哀鸣不止的最后一块仙宝棋盘,站在红发青年面前,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慷慨赴死! 底下,众多面色惨白、瘫坐在地的无生弟子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恸之色,凄然高呼:“祖师.” 无生掌门更是一脸惨然,摇摇头,默默低下头。 远处围观的修士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眼神中充满震撼和惊恐。 局势陡变,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邪魔竟然还隐藏了实力,恐怖如斯! 原本还升起希望的内心又快速坠入深谷。 连无生大帝这般才情惊世的不世人杰都无法抵挡邪魔的脚步,阻止无生道宫的覆灭。 那他们.又该如何自救?! 躲在暗处的幽荼也微微摇了摇头,神色略有惋惜,但很快又变成欣慰。 如无生大帝这般的人杰若是活着,成长起来,日后必然是帝君成就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如今死了,也好。 “你这人,死到临头了骨头还这么硬,真是.” 红发青年三个头颅都在不住摇摆,忽然猛地杀意显露,魔性高涨。 “..真是让我忍不住想将你全身的骨头都给一块块敲碎啊!” “给我死!” 红发青年六只魔臂齐齐向青衫青年抓去,整个人如同化作一片阴影,扑出的瞬间,所有人都有种天地都随之昏暗下来的错觉。 天地无光,末世降临,无穷无尽的绝望在疯狂滋生 可就在这时.. 红发青年距隔青衫青年中间的虚空,忽然悄无声息地破开一道口子。 一截黑色剑锋从中探出,隐隐约约似乎有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跟着传来。 “..拿你人头下酒!” 红发青年眼睛猛地睁大,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剑锋之影。 只见那截黑色剑锋轻轻巧巧地往前一送,三颗好大人头便被割下,咕噜咕噜滚落下来。 其中一颗还随着黑色剑锋的缩回一起掉进了那虚空裂口当中。 狂猛暴戾、魔焰滔天的六臂魔躯,保持着一个向前的动作僵住不动。 然后像石头一样直直从天空中坠下. 这一刻,天地失音。 场中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表情呆滞站在原地,整个人跟傻了一般。 “平生不负青云路,坐看云起笑沧海” 江奕神色茫然,眼神一时清明又一时迷惘,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诗,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谢怜看着江奕这副样子,失望摇摇头。 两杯酒下肚。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江奕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坛往嘴里狠狠灌了几口。 酒意愈发浓了。 谢怜洒然一笑,面色微醺,醉眼朦胧,随手拿起手边的竹筷敲打酒杯。 伴着清脆的敲击声,轻声漫唱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谢怜酒意越浓,手中之剑就舞得越发狂放。 幻宝和江奕、钟神秀三人一脸惊骇地看着谢怜舞剑的身影。 他们感觉,随着谢前辈手中长剑的舞动,整方天地仿佛都随之翻转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快速昏暗下来,狂风大作,黑云盖顶。 紫色的雷霆闪动着,滚滚雷声似乎在怒吼着不甘。 无穷无尽的无上剑意从谢怜的身上剑上喷涌出来,搅动天象。 方圆万里,如同雷霆灭世一般。 无数修士飞上长天,惊骇莫名,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猜测纷纷。 “前辈..前辈” 江奕和钟神秀完全看傻了,被可怕的剑意和天象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幻宝也狂咽一口唾沫,看一眼桌上的酒杯,心中庆幸自己还未喝上一口。 “帝君大人这是.回忆起往昔峥嵘了吗..” 幻宝喃喃低语,“诗中和剑中透露出的不甘和忿懑,莫不是在倾述当年远古仙庭的崩落之痛?” 谢怜并不知晓这一切。 她已经醉了,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舞当中。 一边轻声漫唱,一边舞剑。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谢怜的剑舞,似公孙大娘的剑舞,潇洒不羁,华美绚烂。 但如今酒醉,这华丽的剑舞中却又增添上一分狂放之情。 天象越来越恐怖,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道道紫色雷霆如怒龙一般在黑云中翻滚。 雷光映照出江奕钟神秀和幻宝三人苍白如纸的面孔。 三人眼中,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眼前这道孤独孑立,洒然挥剑的身影。 终于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随着最后一句诗从谢怜口中轻轻吐出。 谢怜停下手中动作,身子摇摇欲坠,意态却无比的超然。 天空中的恐怖天象似乎也慢慢平息了。 谢怜酣红的娇靥上露出一抹笑容,忽然持剑而立,向着虚无的前方,清喝一声:“小小妖魔,今日便用你的人头下酒!..” 说完,一剑便向前斩去。 随着这一剑的斩出,天空也猛地炸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紫色惊雷,然后彻底平息。 而这一剑似乎因为谢怜的醉意而持握不稳,摇摇晃晃。 但随着长剑斩出,前半截剑锋却忽然没入了虚空。 只听“噗嗤”一声. 下一刻,幻宝三人眼珠子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虚空中一颗硕大的狰狞头颅滚落下来。 头颅骨碌骨碌一直滚到墙角,鲜血渗入泥土里。 可惜谢怜在斩出那一剑之时,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倚靠在老桃树上,呼呼大睡,彻底醉倒。 若是她还清醒着,必定会看出那人头所滚落之地,便是她埋下种子的地方。 老桃树上的小红鸟落下来,轻轻落在谢怜的肩膀上,展开翅膀对着她酣醉的脸庞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幻宝三人已经完全呆傻,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半晌,幻宝才喃喃低语道:“原来,帝君大人好醉梦中杀人啊”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着相 天空中雷云尽散,树底下谢怜酣然入睡。 若不是小院角落里那颗还在不断渗血的人头,之前诸般种种,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幻宝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从巨大的震撼当中缓过神来。 他自然辨认出那颗头颅的主人,一头醒目红发,魔气森森,不是当初在中州所见的那个混血仙魔种上极又会是谁。 幻宝心中生出几分同情,看着那头颅心中说道:“凭你之实力、背景,在下界就算是捅穿天了也没人敢管你。 可偏偏运气不好却遇上了帝君。 唉,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以前种下的恶因太多,如今结出孽果,一饮一啄,咎由自取吧。” 幻宝心中轻叹一声,叹的却不是上极之死,而是上极死后必然会牵扯出更多更大的人物来。 帝君当前,倒霉的当然是那些家伙,但由此一来. 仙魔人三界是要更乱喽。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幻宝需要操心的。 “今日能得帝君赏赐亲手所书的字帖,亲手所酿之酒,还得见帝君大人之剑舞” 幻宝由衷感叹道:“我幻宝怕是将十世百世的福缘和气运都给用光了啊对,酒!” 幻宝这才想起来,帝君大人赐他的一杯酒还没动呢。 这也是无上的机缘。 喝是不可能现在喝了,帝君喝了半坛子的样子就醉倒酣睡,自己直接喝怕不是找死。 回去后用些最上等的仙泉稀释个几百上千倍再慢慢品吧。 这么一酒杯,估计也够自己喝上个几千年了。 幻宝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宝光四溢的紫金葫芦,小心翼翼地将酒杯里的酒液全都装进葫芦里。 看着那些洒在地上全都喂了土的酒水,心疼得肝儿颤,强忍住用灵力将其全部摄取出来的冲动,恭恭敬敬地退到了门口,然后离开。 那两个凡修还愣在院子里,这两人看着和帝君关系匪浅,幻宝有心跟他们结交一番,但又怕打扰到帝君安睡,只能等下次有缘再说。 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还呆愣在原地,像两座石雕。 忽然江奕神色动了动,快速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枚传讯玉简。 待查看完毕,整张俊脸立时都绽出光来。 他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上,向着酣睡的谢怜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前辈出手..” 之后,脸上露出既羞愧又担忧之色。 怪自己,都怪自己。 正如掌门所说的,身为棋子就该有身为棋子的觉悟,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纵览全局,又如何能知晓下棋之人的心意。 唉,自己这次如此不堪的表现,定然又要在前辈心中损失许多印象分了。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弥补。 同时,江奕也算彻底明白谢前辈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天上地下,能与谢前辈比肩的怕是没有几个。 江奕满怀复杂地起身,拉起钟神秀便走,不打扰前辈休憩。 钟神秀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一般,眼神怔怔,只知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此生得见此剑舞,钟神秀百死无憾百死无憾” 待人都走光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 老桃树轻轻垂下枝桠为谢怜遮挡住天上的日光,阿奴抱着小白狐蹲在一边。 谢怜打着轻酣熟睡着,嘴角时不时勾起一抹笑意。 小红鸟轻轻给谢怜扇着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柔美的侧脸,渐渐的,眼神不由痴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某处。 那颗魔气森森的狰狞头颅正好像融化一般瘪下去,化作一滩黑水,快速渗入泥土当中。 没过多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竟然死了?! 就那样无比突兀的,被一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色剑锋给一剑枭首了?! 场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直到一名激动若狂的无生道宫弟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高呼道:“邪魔死了!那个邪魔死了!” 众人才如梦方醒。 躲藏在暗处的幽荼美眸当中异彩流转,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痴迷之色。 斩杀上极之人虽然没有露面,但那半截剑锋对幽荼来说却是熟悉无比。 分明就是大冥天魔剑,帝君大人当年征杀九天无上魔宝! “横隔万万里疆域一剑抹杀魔神级强者.” 幽荼笑靥如花,轻轻说道:“不愧是帝君。” 围观的掌门修士们一个个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面面相觑,眼神惊悚且震撼。 上一个呼吸还如末日降世,下一个呼吸便突然天朗气清。 给他们的感觉,就好像天地只是一幅画,一盘棋。 于某人而言只是随意抹去点颜色,拿走一颗棋子. 于他们而言,却是天地变幻,仙魔易转般的大恐怖。 有修士艰涩开口道:“可凭一剑轻易杀死那仙王级的邪魔。出手之人..怕不是至少是位仙君级大能吧。” 听到“仙君”两个字所有修士的身子都忍不住狠狠颤抖了一下。 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不可及,就好像地上的麻雀忽然听到了凤凰之名。 “你们说此人会是无生掌门所说的那一位吗?无生道宫的真正祖师?” 有人开口。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眸都开始闪动起来。 如果真的是,背后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站着,那无生道宫的份量就得重新好好掂量掂量了。 很快就有人帮他们解答了这个疑问。 天空中的青衫青年向着南方,面露恭敬之色。 于虚空跪拜,叩首。 能让无生大帝叩首,那出手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围观修士们一时之间脸色复杂难言。 “此番回去,需得向上宗好好禀告一番了。” “无生道宫出了无生大帝这般才情绝艳的不世人杰,又有大能坐镇撑腰,崛起之势必不可挡!” 不过想到之前无生道宫上下齐心,共抗邪魔之景,又觉得. 无生道宫之崛起,实在是理所应当。 “你还不离去?” 天空中,青衫青年对某个傻愣在原地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的人淡漠开口,“莫不是在等我宗上尊的第二剑?” 林平安如梦初醒,直觉后脖颈一阵发凉。 连红发青年上极老魔的尸首都顾不上收敛,转身便是飞遁逃跑。 此时此刻,无生道宫和整个中州修真界的魔劫,才算真正消除。 场中所有修士心中都大大松了口气。 青衫青年从天空落下,无生掌门急忙过去,凑近之后疑惑地小声问道:“祖师,为何不等上尊再一剑将那魔头也给杀了..反而还提醒他惊走?” 青衫青年轻轻一笑,回道:“你以为上尊还会出第二剑吗?我不过是吓他的..哈哈” 无生掌门一时愕愣当场。. 林平安疯了似的狂奔。 满脑子都在回想红发青年上极老魔死时的那个画面。 一剑。 就那样突兀的一剑,毫无花俏,从虚空中探出来,一下就将上极的三个脑袋全给砍了。 给林平安的感觉,就好像那人一开始只是随意坐着,偶然瞥到地上的一只虫子,便随手抓起剑轻轻一刺,就将面前碍眼的虫子给刺死了。 那般随意。 那柄剑从虚空中刺出来的时候林平安就觉得眼熟,待其缩回去之时终于想起来。 就是那柄剑,就是他在小院中看到的那人手中持握的那柄剑啊! 一股寒意从林平安的尾椎骨冒出,疯狂上蹿,瞬间传遍全身,让他遍体生寒。 无边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狂涌上来,林平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在剧烈颤抖。 横跨万万里疆域,随手一剑抹杀魔神真身全开,实力只稍逊色仙君级一筹的上极老魔,而且还是在人间界实力被天道压制的情况下。 那人的修为境界该是. 林平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高位仙君!甚至仙帝级人物?!” 林平安整个后心都被冷汗给打湿透了,脸色惨白,后怕不已。 那人可以随手一剑抹杀上极,那杀他的话估计也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简单。 “以她的修为境界,绝无可能看不出我们的血脉,推算出我们身后的背景可上极还是死了,说明她根本不在意我们的身份背景。 我和上极一直引以为倚仗的东西,在她眼里就像个笑话!” 林平安神情惶惶,如丧家之犬,只顾奔逃。 忽然,林平安猛地停下来,愣在原地。 “她将我们放出,主动送上妖仙来给我们恢复修为,但等我和上极肆无忌惮之时,又亲手将上极抹杀,却又放过我” “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ˇ.” 林平安眼神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道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的持剑身影,口中低低呢喃道:“她是不是想告诉我.” “放你们出来,就乖乖听话,若不老实就死!” 林平安猛地打了个寒颤,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惊悚和后怕之色,恐惧地向后方和自己头顶扫了几眼,然后仓惶逃遁。 谢怜揉着眉心从床上爬起来。 看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和苦笑。 “我这是醉了多久?” 宿醉前零碎的记忆慢慢涌上来。 “我喝多了,先是敲碗念诗,然后再舞剑,好像还打雷下雨了.” 谢怜忍不住抓起身边的薄被捂住自己的脸,绝望地惨嚎:“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实在太丢脸了! 一想到当时还有幻宝江奕和钟神秀三人在场,呆呆看着自己耍酒疯的场景,谢怜羞愧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永远都别出来了。 以后谢前辈真要没脸见人了。 谢前辈惨兮兮从下了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慢慢飘到了院子里。 原以为会看到一地狼藉,但意外发现桌子碗筷什么的都已经收好了。 “是江奕他们临走前收拾的吗?” 谢怜疑惑地嘀咕,然后才发现不是。 阿奴正踩着个小板凳在院子角落晒衣服呢。 谢怜连忙走过去,将阿奴从板凳上抱下来,摸摸阿奴的小脑袋,又惊喜又欣慰地夸奖道:“阿奴真乖,阿奴长大了.” 阿奴一脸懵懂的表情,悄悄看了眼停在树梢上的某只小红鸟,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你去玩吧,剩下的活交给我好了。” 阿奴哦了一声,乖乖站到一旁。 谢怜看着手上刚刚洗好的衣物,眼眶微微湿润,心中发出一声如老父亲般欣慰而酸涩的感慨:“阿奴真是长大了” 瞧瞧这衣服洗的,比自己洗的干净多了。 真是难为阿奴了,她还那么小的年纪。 这时,站在一旁看谢怜晒衣服阿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谢怜说道:“主人,那两个经常过来蹭饭的人让我告诉你,他们要回去一趟,等过段时间再来。” 江奕和钟神秀?! 谢怜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微微的复杂之色。 看样子他们俩是终于想通了,准备回去好好修行了是吗? 虽然说这是他们做出最明智也是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决定,但一想到以后恐怕就很难再见到这两朵修真界的奇葩了,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舍。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仙凡之隔,谢怜,你着相了啊..” 谢怜轻叹一声,对阿奴轻轻说了句“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 晒好衣服,谢怜正扫着院子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活没干,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小院的一处角落,顿时眼前一亮,发出一声轻“咦”。 谢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墙边。 只见墙边的土地上冒出一截短短的墨绿色小芽,芽上还沾着几滴晨露,看着分外惹人喜爱。 “终于发芽了!” 谢怜颇为惊喜。 这就是她之前种下那几颗古怪种子的地方。 没想到醉酒醒来之后,竟然成活发芽了。 看样子里前辈的爱情也要开始萌芽啦。 谢怜美滋滋地打量着这株小嫩芽,又给它松了松土浇了两遍水。 扒开两边的土看了一眼,发现另外两颗种子已经干瘪腐烂。 “还好总算种活了一颗..” 谢怜也挺满意的了。 可惜他没有看到,在自己身后的老桃树上,某只小红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冲着嫩芽傻笑的样子,眼神幽怨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中州,天道宗。 天道宗掌门问心真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人面前,向其行礼。 “天道宗下宗修士问心见过青冥剑仙大人。” 后者神情淡漠,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看着三旬左右的中年男人,着一身青色长袍,背手而立。 他相貌平凡,不过一双眸子却是极亮,双眉也异于常人。 就好像两柄锋锐的长剑一般,给人凌厉不可侵犯之感。. 问心老道心中饱含敬畏。 他可是听上宗上仙说起过,眼前这一位即便是在上界,也是威名响彻一方的大人物。 虽然不是仙君,却堪比仙君,就连许多仙君都要对他同辈视之。 而且,此次祸乱中州的那两个邪魔,当初就是他亲手镇压封印的。 也是这一位此次会亲身下界来滩这摊浑水的原因。 眉宇如剑的中年男人淡淡开口道:“那两人现在在何处?可有消息。” 问心老道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阵尴尬,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 中年男人皱眉道:“连他们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吗?” 随着中年男人的皱眉,房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冷冽锋锐起来。 问心老道感觉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柄锋锐长剑抵着自己全身上下各处要害,一时间顿时冷汗淋漓。 问心老道硬着头皮回道:“回禀剑仙,那两名邪魔,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外一人我们实在不知他的去向..” “什么?!” 一听问心老道的回答,中年男人脸上立时露出惊色,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其中有一名邪魔已经死了?” “对。” 问心老道将身子更放低几分,回道:“下修亲眼所见,不仅是下修,不少人在场都亲眼所见。” “具体是哪一个邪魔死了?快说。” “红发青年的形象,行事狂恣霸道,还会变幻出三首六臂的魔身” “红发..是上极那厮..” 吕青冥一下子愣住,饶是他十数万年打磨的剑心,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也狠狠颤动了一下。 “三首六臂魔身..看样子上极在这十万年里是有了突破,成就了魔神之身。 以他的血脉资质,突破魔神境,就算是一般的仙君出手应该也能跑掉,怎么就这样轻易死了?” 吕青冥双眉紧皱,沉声问道:“那邪魔是怎么死的?死在何人手中?” 问心老道感觉周身的刺痛压迫感更甚了,连忙回道:“是被人一剑给杀死的。出手之人未露面,不过应该和无生道宫干系颇大,貌似无生大帝的师祖人物。” “无生大帝?” 吕青冥皱眉道:“你说的莫不是薛无生?所用法宝可是一仙宝级棋盘?” 问心老道点头,道:“应该就是此人,剑仙也认识他?” 吕青冥淡淡道:“薛无生此人乃上青州近数万年以来最为出彩的一人杰,飞升后拜入琅琊棋宗,在入宗之时便引起琅琊棋宗上下震动。 千年前我曾见过他以天仙境越境击杀一仙王之战,对他还颇有印象。” 问心老道听得心中微震,暗道无生大帝真不愧是不世人杰,即便到了上界,也依旧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吕青冥却眸光闪动,心中思索。 “那上极乃八极仙君和魔界某位鬼母所生,当年即便是我也不敢对其痛下杀手。 能惹得起八极仙君和魔界鬼母,又能轻松杀死魔神境的上极,此人必定也是仙界仙君,而且还是实力雄厚的老牌强者..” “使剑?莫不是北澜剑君?传闻他和八极仙君素有怨葛,突然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薛无生不过飞升上界区区数万年,走的还是以棋入道的路子,又如何会跟北澜剑君扯上关系?” 吕青冥心中生出诸多疑窦。 想了想,向问心老道询问道:“那邪魔的尸身可在?” 若是能亲眼看到上极尸体上残留的伤痕和剑气,他大概就能推测出出手之人的身份了。 问心老道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回道:“那魔头的尸身被无生道宫之人收走了,现在应该已经被无生大帝带往上界了吧” 这么不巧吗? 吕青冥蹙了蹙眉,点点头对问心老道说道:“行了,我知晓了。” 问心老道刚刚松了口气,一抬头,赫然发现眼前的剑仙人物已然消失不见。 吕青冥一步步穿梭虚空,速度比浮光掠影还要快上百倍前倍。 大片大片的河川山海在他脚下掠过,他心中沉思着。 “我此番下界,就是为了上极和林平安两人所来的,如今上极虽死,但林平安还存在人间,多少是个隐患,既然已经下来了,便顺手将其抓回上界去便是..” “还有那个神秘仙君人物。上极一死,八极仙君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但魔界那个疯婆娘绝对要闹出一番事情来 届时他必然会再次出手,可以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吕青冥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放开神识,在中州大地上搜索起来。 他前往的方向乃是南境。 “当初我封印上极和林平安便是在南境,或许他会再躲回南境去” 吕青冥忽有些触动,心中低低自语道:“也不知当初我在南境留下的那份传承有没有出世,是否被人得到了” 想着,吕青冥脚下的速度不由再提升几分。 就在此时,他忽然眼前一亮,猛地停住了脚步。 吕青冥盯着身下某个地方,喃喃道:“好惊人卓越的剑意。虽然气息弱小,但这份剑意,却隐隐有直指大道的气象..” “南境竟然出了如此剑道英才?!下去看看.” 吕青冥眼眸发亮,一压遁光便往下遁去了。 钟神秀平平一剑斩出,面前一只实力接近化神境的妖兽,眼中还未来得及流露出惊恐之色。 庞大的妖躯便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分成了两半,陨落当场。 钟神秀收起长剑,神情淡然,就好像刚刚并不是斩杀了一头实力超过他一个大境界的化神妖兽,而只是做了一件极为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随意。 “山为一,河为一,天为一,地为一,剑为一” 钟神秀眼中露出若有所悟之色,喃喃道:“见过谢前辈的惊天剑舞之后,我对谢前辈所传授的一字剑道感悟也越发深厚了..” 想起几日前谢前辈酒后兴致大发的那一场搅动天象的惊天剑舞,钟神秀脸上就不由浮现出深深的向往河崇拜之情。 “真不知,我何时能赶得上前辈之万一” 钟神秀轻叹了一声,收束心神,正准备将刚刚斩杀的妖兽尸首收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整个人身上迸发出道道锋芒毕露的剑气,盯着前方某人,冷喝道:“你是谁?” 只见在钟神秀眼前,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刚刚斩杀的那只妖神尸首边来回打量,似乎在看些什么。 听到钟神秀的话,此人转过头来,一双眼眸绽放出奇异的光彩,看着钟神秀说道:“这妖兽,是你杀的?”. 钟神秀紧紧盯着眼前这人。 此人的修为境界他根本就看不透,而且这人身上隐隐散发出的丝丝剑意,竟引得钟神秀的剑心蓬勃跳动,欲与之共鸣。 实在是匪夷所思。 钟神秀心中立时确定,此人必是一名剑修,而且是一名实力和剑道造诣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的超级剑修。 钟神秀灵力贯通飞剑,剑意含而不发,嘴唇紧抿,紧紧盯着对方-。 吕青冥看着钟神秀这副样子,无奈摇头,于是再问了一遍:“这妖兽,是不是你杀的?” 钟神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沉声开口道:“是我杀的,难不成这妖兽是你家养的不成?” 吕青冥一听顿时笑起来,想了想对钟神秀道:“你说对了,这妖兽就是我养的。” 钟神秀眉头大皱,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吕青冥伸出右手直直向他抓来。 刹那间,钟神秀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昏暗了下来。 眼中只剩下那只遮天蔽日的手掌。 钟神秀脸色顿时大变,整个人不住后退。 这种磅礴可怕的力量 仙人,这人绝对是上界之仙! 上界仙人为何无端端找自己这个区区扶摇修士的麻烦?! 钟神秀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恐怖的威压已经降临他眼前。 钟神秀退无可退,忽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决绝,引而不发的飞剑陡然出鞘。 退无可退,便无须再退! 钟神秀面容狰狞,汇聚全身力量狠狠斩出一剑,心中一个声音怒吼。 “纵然是上界之仙想要抹杀我,我钟神秀临死前也要递出这一剑.” “否则,我钟神秀便不配做一名剑修!不配做谢前辈的学生!” “给我开!” 钟神秀的剑光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名的轨迹,虽然剑上的剑意和剑气与那恐怖的遮天大手相比起来微乎其微,如同地上的尘埃。 却硬生生在其可怕的气场中撕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吕青冥的眼眸“唰”一下亮起,嘴角勾起一抹惊喜的微笑,一收手,天地间的大恐怖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呼——” 钟神秀满身大汗,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神秘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谁?” 吕青冥目光灼灼地盯着钟神秀,就好像在看一块稀世宝玉,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没想到,人间界竟然也有如此精彩绝伦之剑道,更为难得的是这剑道竟然还是出自你一区区扶摇修士之手 莫不是上天不想让你这块璞玉被尘埃所埋没,所以特地将你送到本座面前来? 啧啧啧,真是机缘造化” 钟神秀眉头皱起,悄悄后退两步,谨慎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哈哈..” 吕青冥哈哈一笑,看着钟神秀开口道:“小子,你可想拜我门下,做我的徒弟?” 钟神秀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神秘人无端端冒出来又无端端对他出手,竟然是想收他为徒。 稍稍考虑一番,钟神秀回道:“这位前辈,我已经有师门了。” 吕青冥随口询问:“你师承何处?” 钟神秀道:“我是中州无量剑宗弟子,祖师乃上界白河剑仙。” “我道是何人,原来是萧白河的道统” 吕青冥听后冷笑一声,继而对钟神秀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小子,我现在告诉你。以你之剑道天赋,萧白河根本不配教你。 你若拜入我门下,我可放心告诉你,不出十万年,就算是萧白河亲至,也要在你的剑下低头。 现在,你可还愿拜入我门下?” 钟神秀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动容之色。 能将他们无量剑宗的白河祖师如此随意挂在嘴边,言语之中不乏轻视贬低之意,这人在上界的身份 莫不是比白河祖师还要高上许多?! 吕青冥背手而立,看见钟神秀脸上露出的震撼莫名之色,嘴角浮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这个剑修天赋资质之好,连他都不由心生爱才之心,甚至不惜将那萧白河拉出来当垫脚石抬高自己。 这事若是传出去,萧白河估计能把脸气绿了提着剑上来找他拼命。 但是为了眼前这块良材美玉值了! 想必,这小小的扶摇修士被自己的身份所震慑,接下来必定会倒头便拜了。 ················ 可吕青冥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见钟神秀摇了摇头道:“前辈,还是算了吧。” 什么?! 吕青冥顿时皱眉,开口道:“你莫不是怕背上背叛师门的骂名? 如果是这点,你无须担心。 萧白河的剑道传承不适合你,他也没能力教你,我可以亲自带你去见萧白河,想必他见到你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吕青冥为了打消钟神秀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却没想到钟神秀还是一脸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前辈抬爱,但拜师之事还是算了。” “你” 吕青冥气极反笑,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下来。 他堂堂一青冥剑仙,曾不止一次以仙王之身在仙君级强者手中全身而退,不是仙君胜似仙君。 整个仙界不知道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要拜入他的门下。 现如今他不惜自降身份,对着一个下界小修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一根筋不愿拜师,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吕青冥气得冷笑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钟神秀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晚辈不知,晚辈也不想知道。不管前辈是如何了不起的存在,晚辈都不会拜师。” 吕青冥这下不是生气,而是感觉有些奇怪了,忍不住开口询问:“这又是为何?” “因为.” 钟神秀抬头遥望天空的某个方向,目光深远,饱含向往地低低呢喃道:“曾见龙蛇舞,怎恋鱼戏虾。” 我曾见过天穹中龙蛇舞动,又如何会贪恋眼前河溪中鱼与虾戏耍的场景? 此话一出,吕青冥顿时呆立当场,然后脸皮微微抖动起来,嘴角一抽一抽。 额头青筋开始暴凸,整个人已经气到快炸了的地步了! 他堂堂仙界鼎鼎有名的青冥剑仙,顶级仙王之尊,低三下四地去求一个凡间小修拜他为师。 结果后者不但几次三番地拒绝,还将他之剑道,比喻成河中鱼虾?! 疯了?! 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面前这小子疯了! 吕青冥面色铁青,有种一掌将钟神秀这个铁憨憨当场拍死的冲动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帝 钟神秀知道面前之人身份很高,能隐隐不将自己无量剑宗的白河祖师放在眼里,应当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剑仙。 若是以前,碰到这种情况钟神秀必定是欣喜若狂,答应该换门庭拜入吕青冥门下。 但是现在... 见过谢前辈的惊天剑舞之后,钟神秀心中对自己的剑道早就有了一个终极的目标。 除谢前辈之剑 它们有的像是站立行走的暴龙,有的外观是巨大的蜘蛛,除了脸上都有一个白色面具外,胸前还都有一个贯穿身体的空洞。 有罪的是她林焕焕,是她将玲儿带到了这里,是她乱溜出府花了钱,才害了沁娘……谁都可以无罪,只要她/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张晓几人离开副本后不久,暮色综合医院入口处左侧那间被木板封闭的屋子里。 得知今天来拆穿温暖暖的马丁教授来自P大,她与有荣焉,仿佛马丁教授就代表了她自己。 东方青龙神的双爪搭上了木巨人的肩头,马千罡催动这头特殊的元气神,正要把木巨人撕裂,这头巨型妖兽忽然嘶吼一声,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盈盈的绿光护罩收缩,硬生生把东方青龙神给排斥了出去。 俞明月直接就让人把茵茵给处置了,俞心雨反倒是让人再问一问,看一看这毒究竟是什么,虽然茵茵也有可能不会回答,但是这事儿……应该也就是这样了。 安钧曦虽然已经躺了半个月,伤口还没有拆线,她还不敢有大动作。 他这条命是阿耶给的,他不应该违背阿耶的,就算阿耶让他去死也是应该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亲我,把我亲高兴了就给你。”李泽叡睁着好看的狐狸眼,挑逗地看着她。 他当时确实是随口一说,要不是温景之突然冒出来,在他跟温暖暖之间横插一杠子,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英格玛大师的领军风格太独树一帜了,说什么就直接上。可是无论如何,英格玛前辈也要做个事前通报吧? 回答菲斯特的那邪,不是他信口雌黄。空闲时,他就会琢磨这些事,平时谁都别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丁点来,他也不打算拿这些东西交换什么一菲斯特越来越顺眼,那就随便聊两句。 “谢谢老大,老大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代表那位兄弟向你表示感谢。”王爷手下一阵虚惊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使徒伸手在身前画了根弯曲的黑线,黑线拉长之后,头尾相接,变成一个黑环。 不过好东西都不会便宜,这枚地元丹的起拍价是五万两,唐逍现在手上全部的银票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六千两。穆苍说地元丹的成交价应该在八万两以上,唐逍五万六千两能拍下这枚地元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地元级五阶修为的丹尼斯,在龙域秘境中杀人无数,甚至还成功伏击杀死过两名地元级五阶的强者,当然非等闲之辈。 “好,我一定要向姚姐自罚道歉。”朱农用调皮的笑容看了一眼姚姐,希望能得到姚姐的谅解。 片刻之后,张远跑动战场近处,只见战场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大堆东西,到处都是马贼爆出的宝物。 方禄森然冷笑,攻势更甚,旋即他望着只是光顾着躲避的卫辰,眼中杀意却是愈发的强盛。 两个儿子先后没了,私通多年的情人也没了,云阳夫人现在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报仇,杀掉唐逍。 ------------ 第一百六十章 负剑童子 吕青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内心潮动的情绪,然后对幻宝道:“未见到这一位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待我们见了她,才好做下评判。” 幻宝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青冥剑仙大人,如今帝君隐居于此,完完全全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凡人。 我与之接触,也全都用的是凡人的身份,若是你上门 诶,当然不啦,就这么说bye-bye岂不是对不起他的鼻血吗?只见他轻轻放回了瓦片,又调整起了呼吸,同时还用力从丹田提出一口气,随后再次二指立行至于里屋的房顶之上。 只要没有轧戏的现象,剧组里的生活虽然紧凑,但也不是特别累。 他居然还口带鄙视之意。无奈!大汗!卜翲儿急得火烧眉毛,所以她立刻瞪了庞鹏一眼儿,要他出面说几句来劝劝他。 王伟掏出储物袋,随手一丢,大片大片的黄金掉落在地上,入目到处都显得金闪闪,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还”在进宫的路上呐,所以嘛……人们的注意力自然是全全都集中在了这个马氏后妃的身上啦。 最后一段舞蹈出来的时候,几个评委连连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了不少东西。 在帝都,有一条产业带名为定福庄国际传媒走廊。贯穿通惠河和朝阳路,东西横向长15公里。时尚先锋的总部就位于朝阳路上,是由一座老旧厂房改造的创意办公区,弥漫着艺术时尚的调调。 侠客闭眼,两手紧紧着抱琴,神色似有不忍,身后背着一把断成两截的剑的其中一端。 他端着梅花泡的热茶,桌边还放着糕点,悠然的搭着长腿,斜椅在软榻上,面前就是玲珑的身子,她身边摆放着一排的刀具。 想起之前的事情,再看看此情此景,只能感慨世事真是不可预测。 男性腐尸一脚踩在地上,即便地上满是玻璃渣的碎片,它踩上去也毫不在意。 虽然早就天黑了,但江沚还是能看到她脸蛋的颜色变得深了一些。他刚才是专门那么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逗她一下。 “你咋把银子送出去的,便咋要回来!”王大山提高了音量,面上全是怒容。 恐怕在这一场比赛开始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的。 客厅的正中间,是一张足以容纳下六人的餐桌,一位男性腐尸坐在其中一张座椅上,手中拿着一沓过期的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江沚有点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这和他喜欢复盘的习惯也有异曲童工之妙。 然而就在这时,楼近辰心中涌起强烈的警兆,眼角的余光看一点光芒如萤虫一般的朝着自己头颈之处落来。 这股气息对于在坐精神力强大的一些人来说自然是清晰的感知到的。 五色圆环与杀剑相碰,一声清脆悦耳之声响起,杀剑顿时被五色圆环给刷进了五行五行世界中,强行斩断了杀剑与金甲煞主的联系,没了自爆的指令,杀剑自然也恢复了原状被镇压在五行世界中。 楼近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尽力的去灵感这个世界,慢慢的,他发现这个世界更加的生动起来。 路含晴虽然在笑,但是她的眼神很犀利,仿佛能够直透人心,被她盯得久了雷辰感觉微微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有点心虚。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钧太阿 虚无空间。 一团黑气滚滚奔袭而来。 黑气由无数张扭曲的面孔组成,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美貌或丑陋,或和善或狰狞。 每一张面孔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有的在嚎恸大哭,有的在疯狂大笑,有的含情脉脉,有的则怒目而张-。 这无数张面孔组成一个整体,远远望去,让人望着心寒。 浑厚无比的声音,再知道这个声音之后,显得无比的开心,像是没忍住一样,大笑出声。声音之中,满是感慨的意味,透漏着一种久经岁月洗刷的沧桑。 看到杨一凡说出手就出手,一旁的慕容月极为惊讶,不过她并未说什么,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面,一切等待杨一凡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她明白,杨一凡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洛天予看到这一幕,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因为情绪的波动,使药鼎的波动开始变的不稳定起来,黑色火焰忽然变大,直接将一个药材给烧成废物。 听到大战之后,金翅大鹏雕不禁好奇的问道。对于孙悟空他还是比较好奇的,毕竟不愿什么原因,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让如来离开灵山,离开佛国,亲自出手擒拿的妖怪。 虽然金万千不懂阵法,但身为魔神境修士,想要封锁这片区域,实在是不要太简单。 “你……”夏云杰吃惊地看着苏芷妍,他没想到自己跟钟杨颖的关系竟然也被她给看透了。 宁氏哭丧着脸哀怨的看向皇上,难不成以为皇上会当她是个特殊的存在?高力极有眼力的搬了把椅子过来,皇上立即撑着额头坐下,脸色真真不能用难看形容。 只见偌大的市场部办公大厅,总充斥着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所有人都只是埋着头工作,一副神色凝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老奴遵命!”管家应了一声,然后这才兴致冲冲地去传信以及布置迎接事宜。 百里屠苏只觉得背后突然涌入大量的纯阳真元,将他体内的煞气、妖气、真元全都强横融合一处,莫名的力量,不住的震荡,极致的痛楚,瞬息之间就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痛不欲生。 是了,在此之前,秦杨已经告诉她了,她弟弟虽然没死,可注定是个残疾人了,暂时还在昏迷期,却好在生命无忧。 “把你包借我,手机拿走。”我不在乎地笑道,蔚岚点头,从她包里掏出自己手机,把一脸懵逼的昱忆和歆芸都给带走了。 “你说这里面的东西是英国人的战利品?”风从生怒目圆瞪,冲着侯易大声咆哮,那副表情就像要把侯易整个吞进肚子里一般。 “放心,我比较了解你们董事长,他肯定喜欢这样的布置。”我把手放在曹莉莉的肩膀上说。 如今龙山观又热闹起来了,许多人上一次没能一睹龙颜,今次又有些蠢蠢欲动。 “谁吃药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吃药了!”对方教练立马起身。 “想看看这些雷是不是真的。”我把足球放在地上,看准距离我大概七、八米之外的一个绊雷,用脚弓慢慢把球推射过去。 洛枝人拖着黄真韵,就跟在杨璟的后头,杨璟回头看时,他们已经将李准和宋伯仁绑起来,而后搬来了一捆藤条,将藤条丢下悬崖,伪造杨璟等人逃脱的现场痕迹。 “那好,跟他打个招呼,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宋茂山直接说道。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假 “这便是你说的大冥天魔剑和无间地狱之景?...” 山洞中,蛇身蝎尾的幽魇鬼母用一种痴迷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两样东西,喃喃开口。 这一次不再是神念寄托古怪雕像,而是幽魇鬼母亲身降临。 幽魇鬼母眼眸中渐渐升起丝丝的火热和贪婪,伸出手朝面前的黑色长剑快速抓去。 但她的手刚刚触碰到长剑, 从月前开始就有各种信息发布,包括会有各种新型武器或者是坦克之类的展现,这也是国家强大的一个自然标志。 而人之剑道的话,不管她使用什么刀剑,却都能使用得完美至极。 当初陈胜吴广起义,大秦四面烽烟时,秦始皇却始终没有动用那支多达五十万人的强军。 在中尊界没有修建什么城池,大家都是各自寻觅修炼佳地而自行修炼,所以自然不需要城卫队的存在。 路易只要想到那些天龙人的蠢样,自己就不寒而栗了起来,跟那种家伙是同一族的人,他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 几十个弓箭手隐藏在山贼之中,发射了数十支火箭,火箭直指中间的那些大车。 如果说刚才王佑的发言对于关彝来说还能忍的话。这位李旦的话那就完全不能忍了。 另外一个热气球中,则是一帮新党官员,正围拢在章惇左右,好奇地朝着四下张望不已。 想一想,帝都君家,跟君家目前毫无血缘关系的君瓷,能有什么牵扯? 暖壶砸在办公桌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颗炸弹炸开一样儿,滚烫的热水溅了一桌子,同时还溅了云子善一身。 妮娜又拍了拍球棒,路过已经完全呆在原地的索索,径直走向330房间。 过去之因,现在之果,随着年岁的增长,这道因果之线也会变的越来越长,直到死亡才会消失。 其实不光是她,连苌菁仙君听我这么突兀就笑出声来,也有些理解不了,手中酒杯反复辗转,一双细长漂亮的凤眼里,流转着讶异的光芒。 罗安一眼认出左侧那穿锦色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的男子,正是大伯的儿子罗清。 只轻轻一嚼便不难知道,这一定是琳儿趁着晨露未落,偷偷遁去了云南周边采来的新鲜艾草,又乘着露珠未干研磨成糊调了糯米粉蒸熟后反复捶打而在成的。 “真没想到帝尊死了之后都这么的难搞。”天漩当中的姜南脸色极其难看,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自语了一声。 “你家美容药刚服用就有效果?那不都得慢慢滋养长期见效吗?”还有人反驳。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美国就一直统治着短跑运动,但是在步入二十一世纪后,牙买加的短跑运动员迅速的崛起,短短几年便和美国人并驾齐驱,短跑运动形成了两强争霸的局面。 “什么是天罗战场?”泠鸢毕竟不是沧澜界之人,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此时的李戴,甚至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如果这个关节炎的陈老选中的是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大难题呢。 狂三随手从纳戒中掏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她花了二十轮回点换的超凡物品。 不过巨型丧尸这一拳虽然被林峰躲开了,但那强大力量还是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洞,整个地面都是随之颤动了一下,也让林峰确信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一个等级达到S5的可怕丧尸。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秘舔狗 那真魔模样的男童拼命挣扎着,口中一开始发出的惨嚎声还威严低沉。 后面被打得狠了,声音也变得焦脆稚嫩,完完全全就是五六岁孩童的声音。 男童疯狂挣扎,看似幼小的魔躯内潜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 王座第一时间便崩碎了,大殿瑟瑟发抖,虚空也剧烈颤抖起来。 黑色长剑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在他 林宛瑜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你跟疯狗计较什么?疯狗咬我们一口,难道我们还要咬回去不成? 还是之前安排任务的那个老者,看着下属回来之后,也是询问了一句。 血食的需求我自会安排,每日也要当众检查牙齿以防食髓者出现。 可惜,连原著剧情的主角火火,都做到在斗圣境界跨越这么大的差距对敌。 对于火羽能口吐人言,龙厉自是惊讶无比,但是听到火羽自称本尊,更是一惊,一般实力达到六阶以上或是至高强者,才会自称本尊,难道它是一头六阶灵兽? “你要把火灵给我吗?”辰战天邪魅一笑说道,这时候说出来火灵,这家伙肯定是有着这打算了。 老龙王的命令,他们自是不敢违背,只是他们人虽然退出去了,但心里却是憋着气的。 顾君宸瞬间就觉得白卿安头顶着一个非常伟大的光环,将她的气质衬托的特别伟大。 他这般说的目的,不仅是要将方育定性为居心叵测的坏人,更重要的,是为宁王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果不其然,王辰的火灵一召唤出来,火焰精灵立马就停下了吞噬斗气。 “少他娘的在这里给我放马后炮?要不是老子看你还有利用价值,早就把你给杀了。”玄尘一脸的怒气,毕竟没有办法,自己就是这么牛逼就是这么厉害。 哮天犬这话无非就是想告诉玄尘,虽然你的手已经废了,但总比没有的要强,而玄尘也不是傻子,有总比没有的好,只是自己不服的是,为什么凡人受伤就一定会是非死既残? 他看起来很弱,可实际上阿泽是全剧里最强攻的人,他最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想要的就去拿,一点不犹豫,不含糊,不回避。 他下车之后,只是抬头扫了一眼眼前的街景,随之便转头对徐焰等人说了一句,今晚就在这间客栈中歇息后,就率先大步走进了这座客栈之中。 花念欣花念晴感觉想捂脸,他们这是走后门的,还只是进去混混的好吧,怎么有脸说得那么得瑟。 只一瞬间,青鸾花的嘴就被破布堵死了,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 原先跟着玄尘的牛兵故意咳嗽,从怀里取出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点燃。 李辰和新源总厂领导层去了饭店,王钦很会办事,订的酒店是四海市规模最大的,全市三家五星级酒店排名第一的四海楼。 知识全能,能接生也能用扫古筝扫着扫着,就让你不由自主的说“这尼玛···这是谢天笑嘛。”交际花,与周瑜、刘备、孙尚香等多人调情。 此时的江军长非常虚弱,他强忍着痛苦,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是从他时不时痛苦扭曲的表情,和他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林总,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办妥的。”飞鸟心里默默念道,现在已经能确定,古兰斯菲亚已经被林冲干掉了,至于林冲怎样了,没人能够信心有什么东西能够逃脱那个黑洞。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怎样的存在? 青冥剑仙晋升仙君境,背负白帝佩剑金钧太阿,自号白帝座下负剑童子,于上扬州、上凉州、上青州连斩八尊作乱的上古邪魔,其中包括两名仙君级。 诸魔胆寒。 上扬州梵音琴宗,上凉州赤霄宗所现无名剑意字帖,原为白帝圣谕——剑扫天下清! 两个消息一出,四方云起,上九州震动。 仙界,纯阳仙宫。 整把刀在瞬间之中变了又变,各种颜色直接便是在刀上定型,一瞬间中便是直接变成了彩虹的颜色。 “在外面有情人对吧?我刚刚问你是否知道有人对姚叶有杀人动机,你其实就想说,李颂杰的情人有动机,我说的没错吧?”瞿子冲摆出一副刑警的冷面孔,气势上彻底压倒了傅强。 “想进入仙宫,就要看尔等有没有资格了!”就在这时候,有一道飘渺虚拟的身影凝现在虚空之中,目视下方蜂拥攀登的诸天骄,这道虚拟身影,显然乃是一缕残魂。 虽然加百列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但她们不能让她知道晓明的打算,毕竟,她还不是真的一家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我和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段人的臂骨。这时在最前面开路的黑瓶也停了下来,但显然不是因为二胖子踩碎什么东西,他连头也不回看着前方的地面。 不对,是凑巧吗?看了腕表之后,冉斯年醒悟,不是挂钟和手机坏掉了,而是自己的生物钟坏掉了。 谁也没有想到回事这么个情况,宋红红和李敏一呆,只是赶忙冲过去将我扶住,在看我确实一脸的血,好在只是鼻子给碰破了,不过一时间缓不过来劲,只是哼哧着还不难受。 “真相嘛,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秦龙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少么。 虽然梦幻没有对晓明说,但想来无非是先以同族的身份套近乎,不成则用萨麦尔威胁罢了。 一米七八的个子,修长有形的体型,完美的人鱼线,巧克力腹肌,却有些邋遢,掩盖了本来英俊的面孔,一切只顾着修炼。 力道之强,轻易的就击破了他的护体气壁,冲击到他气血翻滚,呼吸为之一滞。 众人纷纷劝阻,但巨星却非常坚决,道:“我接下来还要去多个城市与支持我二十年的粉丝互动,若是膝盖不能动,不能和他们打球,他们会伤心的、。 “我没什么意思。”赵飞哼了声,向孙贯颔了颔首表示问候,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了。 “大皇子,宴会之上,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动易征其,要是说起嫌疑,这里的都比我排在前面!”楚亲王一面看一面低声阐述。 虽然他败在了风轩之的手中,但是他已经把自己最强的攻势施展了出来,虽败犹荣。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叶途飞把握了自己的软肋,那么也只能乖乖就范。 她扬起手,一人一记不太重的巴掌,象征性地拍打在她们的屁股上。 这欲色鬼,的确是被自己与柳沉烟察觉,并将其击败。本想借此完成这项惑敌之策,却不曾想,对方居然也暗怀鬼胎,将计就计阴了自己一把。 玩玩闹闹,天色越来越晚,酒吧开始迎来了高峰,客人一波一波的进来,不过这里光线昏暗,谁也看不清楚谁,更何况真正的贵人怎么会走正门呢。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恐怖的来头 虎目男子眉头一皱,面容威严,沉声说道:“不是跟你说话,还能与谁?这方圆千里之内,还有别人吗?” “虎兄,你未免也太凶了,只是个小娃娃而已,别把人给吓坏了..” 俊朗青年劝了两句,上前一步,脸上露出微笑,尽量将语气放的亲和,开口道:“小娃娃,我们乃上界仙人。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回答的好 此刻,蚩尤一人借迷雾躲过众人耳目,悄然逃回到了洞穴——紫霞洞。 慕容晓月采摘了好些野果子,放在一个竹篮子里,又来到了那间满是药草味道的木屋里。 “杀——”飞虎帮的这百来号兄弟一声怒吼,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拿着砍刀冲向了同样拿着砍刀和钢管的对方,酒吧的氛围一下变得狂暴起来。 但他每每想点对方穴道的时候,却总是会有人从旁解救,逼退自己,让他不得不旋身而走。 “你你你,你这样子可以做举重运动员了。”副局站了起来说道。 单说这勾陈神君自是了得,他名叫寿逸阜,号叫昭龙韬,道教称之为:日中黄帝,天界四御之一,全称是,勾陈上宫南极天皇大帝,统领万雷。 “原本想着招待你呢,结果有事耽搁了,一会我去将冰箱里的野味处理了,为你接风。”张东海说道。 先是冥界那些恶鬼冤魂们,个个幸灾乐祸,鬼哭怪嚎,乱吵乱叫,四处飘荡,争先恐后地妄图冲破地狱之门,哭着喊着要什么“自由”。 苏仓自然也不甘落后,他瞥见门口已奔入同伴,便扬刀指着木言远呼道:“将这人杀了!”边说便纵身跳起,跃到了另一边,刀尖正对着李天启防止他逃跑。 他看着坤哥的样子,就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欠揍,经他这样一闹,现在自己在学校可是成大名人了,林西凡本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现在就直接的晋升为名人了。 林峰倒不是特别的惊讶,他对那个黑蛇会早有耳闻,从那山本六十五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魏炎心里这么想着,可却没有放松半点警惕之色。 “这么隆重?”澹台明月低声问道,心中越发狐疑,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让凤凰皇朝用帝王礼仪相迎? 突然,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捂住胸口,全身似乎有些异样。 慕容傲云已经几欲石化,面色发红,眼中带着羞愤和难堪,恨不得把身边这家伙给埋了,此刻那声音敲醒了众人,慕容傲云也回神,顿时一脸阴沉,用力打掉令狐宇的手,想推开他。 可是他们知道这点,外面的人也同样知道,一时间居然就这么僵持着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去北岛,带着孩子在那里生活,到了那里,我们可以……”厉昊南柔声细语的哄劝着顾筱北,峻朗的脸上满是宠溺的忍让。 林西凡将陈老爷子的那一番话说了出来,大家都显得有些担忧,毕竟上京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猛龙也不一定能够过江。 光彩主神欧若拉和光亮主神戴安娜,也没有其他的意见,紧随光yīn主神赫特离开了。只不过,欧若拉在离开之前,再次瞪了王彪一眼。 此时,林河丹田之中,莲花道台微微一颤动。仿佛此番颤动如同一个引子一般,旋即带动林河整个身体。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解心结 赤霄圣主很快便将地图刻画好,交予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神识扫过玉简,略感满意,随手丢出一个小小玉瓶于赤霄圣主面前,道:“有劳了。这瓶度厄丹可助你尽快转换人仙之躯,就权当谢礼吧。” 赤霄圣主忙不迭躬身行礼,“不敢,能帮上上尊的忙是晚辈的荣幸,哪敢要上尊的赏赐。” 说完,抬起头来,却愕然 当初秦雪儿是有资格冲击一线的,但因为自己曾经的好姐妹莫雨绮而错失一线。 海博特摩林:没想到,他还追这么深,我得赶紧到帝麟的身边去。 这里与她的工作室还是有点路的,秦雪儿却在看到这视频后,便直接赶了过来,他心里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林世鸣看了一眼,望蛟还是没有变化后,就带着几蛟出了洞天,算下来,林家的蛟龙估计都有块二十头了。 「依旧是交易那酒?」白灵眸子一闪,不愿再在开战的事情纠缠下去。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获得建设这些建筑的资格,只有拥有一定的建筑经验的人,比如参加过棱堡建造,经过达芬奇的审核才会被授予建筑资格,并且还需要从最基础的建筑建起。 它本就受创,此刻牵动伤势,被压制的枪劲爆发,它好不容易凝聚的左臂直接炸裂。 这一刻,领地所有的居民都知道了有大事情要发生,原本正在工作的建筑队迅速停下手中的工作。 在之上,大乔也看到不少的背生十二翼的玄仙境天使,和背生金翼的太乙玄仙境天使。 其他的经济暂时缓了一下,因为他们知道现阶段经济没有办法稳定住的话继续联系其他的分公司,对自家的合作率也会日益增大。 火系与火系的较量一触即发,范佑拔出腰间的短刀向前奔去,毫不含糊的近身,躲闪,袭击,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到位,目标直截了当的攻击丧尸的头部。 话音方落,高空中一道寒流猛然席卷而下,冲刷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将方圆千丈范围内的草木都给冻结成了冰晶。 上官辰和尹洋不由看了看九儿再看看宋爵,他们只发现了宋爵确实长得很不错,但九儿就有些难说了,看不出身材,只能算是个子高挑,长相也就一般吧,挺大众的,只是那气质到和男的差不多,都是气场极强的那种。 存在于她体内的昊天剑武魂嗡鸣一声,一道道恐怖的剑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剑意越来越浓,合着她的目光激射而出,无形的剑意犹如实质一般,划破空气狠狠的朝陈炫射去。 对普通市场参与者来说,就是官方会被动防守或主动改变的猜测,前者已成惯例,后者则概率很低。 渥菲雅显得更不明白了,她带着两人一直来到了宽大的客厅,理恩伯爵已经坐在里面了。 如果夏家人知道她家在城里赚了钱,估计都得一窝蜂一样粘过来占便宜。 炼药师都是一个非常稀缺的职业,有了这个证明,陈炫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凌天城皇帝想要动他,都需要掂量一下。 我爹带着上次给我看病的郎中白先生坐汽车来,那郎中依旧是一身长衫,山羊胡子,带一定毡帽,有模有样的。布圣丰圾。 更重要的是以往徭役都是每户出一个男丁,而这次居然是按人头算,这种种的迹象总让肖月觉得这次的劳役透着古怪。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域外天魔 中州,一老一少两名修士边驾遁光边闲聊着。 “师尊,徒儿感觉近日来中州的天地灵气浓度越来越高了,我好像快要突破金丹中期了。” 长相清秀的小道童略带兴奋地说道。 相貌清癯、仙风道骨的年长修士抚了抚白须,点头笑道:“没错,天地灵气的浓度确实是在不断提高。 虽然不知原因,但这终究是中 “你没事了?”看着齐奕的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你刚是装的吧!”米亚发火,他最讨厌有人骗她的。 大家都边吃边鼓励赵蕙到了西安的学校以后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 她喜欢沈牧谦从她最青涩的青春里开始,姐姐去世之后,她就一直陪在沈牧谦身边,她以为陪伴会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没想到她的陪伴换来了沈牧谦赢取喻楚楚的婚讯。 “干嘛弄这么高调,玫瑰花不行么?”皙白瞪他,却忘了两人却还在现场直播,即便这么说着,还是收下了他手中的黄金花束。 他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她觉得孤单极了。她的心再被那一句毫无温度的凌绍君,荒凉的如同一池死水。 这几天可能睡得少加之太累,她听着浴室里的潺潺水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她望了望陈虎,想把西部防务的重担交给他。怎知陈虎还在蒙头大睡,全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 因为那个流氓了你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流氓事,人家或许连流氓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呢。 下午,赵蕙和李振国一起来到了李振国家里,李振国的爸爸、妈妈非常高兴,给他们洗了很多水果,让他们吃。 孟姝偷眼瞅她一下,然后慢慢扯开嘴角,喜笑颜开,沈碧月无奈地摇头,她这个表姐还真是很好哄。 李英杰的父母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英杰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了陈奎。 面对质疑,羽山仿佛没听到似的,只安静的抿着口里的那颗酥糖。 不可能的,永远的不可能,其他的事情无所谓,感情是真的不可以勉强的。 刚刚才气喘吁吁地跑过两圈星凤台,姑娘们都累得不想动,哪还有剩下什么力气去练习射箭的,软绵绵地捏着弓,装模作样地练。 张敬眉头一紧,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分了,明摆着就是在挑拨张家和沈家的关系。 如今在惠誉早教中心之内发生的如此诡异的事件,应该完全属于特别行动部的管理范畴。 这沐挽馨还以为她在夸她呢?她还以为沐挽馨是有多高明的手段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胸大无脑的人罢了。 “这太疯狂了,仿佛整座城市都活在我们的光环之下。”韦德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目不转睛。 这枚古朴无华的戒指是几样东西中除了那残破玉简外外观看上去最不想宝贝的东西,与一般的玉戒指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仙灵戒的里面,有一条鲜红色如血丝的线条。 “呵呵,这里的监控刚好维修,需要十分钟。”说完后这些人看着徐宏大笑。 马刺队的防守看上去天衣无缝,第一节比赛结束之前,他们肯定能够将分差填平!然而,亦阳这一次既没有传球也没有上篮。面对斯普利特的补防,才刚刚踏入三秒区一步的亦阳便将球抛向篮筐。 芈熊举手投足间皆展现一国之君的豪迈,众人起身后,一共扬杯,干了这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