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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详细
书籍名称：成为邪神的我才不会黑化
作者名称：是雨水啊
小说序号：447128
小说字数：713763
是否完结：未完
最后更新：2022-06-22T15:50:25
作者标签：异世界 纯爱 嫁人 变身


第1章 1.邪神容器
　　“喂，为什么要拼了命去救一个本就不想活的人？”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前世临终前听见的话语。
　　为了一个救不认识的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真的值得吗？
　　她不清楚，也不想去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又快死了。
　　锈迹斑斑的铁钉将她的掌心钉在祭坛上，无数骇人的魔物趴在四周，疯狂吸食着她流下的鲜血。
　　这里是一处昏暗的地下，没有阳光，没有风声，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魔物们舔食鲜血的哧哧声。
　　眼皮越发沉重，但她不敢闭上。
　　如果闭上的话，应该再也睁不开了吧。
　　可为什么一定要睁着呢？
　　世界有什么好留恋的？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想要当只猫，一只有爱她的主人的猫。饿了就讨食，困了就睡觉，没有什么烦恼，不用思考人生哲理。
　　啊，最好是只母猫，不想去做绝育手术。
　　好冷啊。
　　背后祭坛的温度已经感受不到了，她觉得自己的体温可能比它还低。
　　也许是快死了的缘故，她的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
　　会不会有人来救她？闪耀着骑士精神的长枪或许能刺破地下的黑暗……
　　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依旧是那间明媚的小屋，依旧是柔软的被窝……
　　油灯燃起的微弱光芒打破了她的幻想，笃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像是踩在什么黏稠物上一样，越是靠近她，脚步越是吱嘎吱嘎作响。
　　最终，它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微弱的光并不足以将来人的脸庞照亮，但她知道那是谁，因为来此处的只会有一个人。
　　凯恩神父，一个从小收养她的人。
　　“看啊，多么顽强的生命啊，我亲爱的养女──苔丝！我想神明大人占据这样的身体一定高兴坏了！”
　　饱含金属摩擦的怪声从凯恩的喉咙里发出，他高举手中的油灯，像是在为生命的美好而赞美。
　　嘶──嘶──
　　四周的魔物低下头嘶吼着，仿佛在附和他的赞美，就好像对于生命，它们也有自己的见解。
　　只是它们丑陋的面容在油灯的摇曳下，诉说的，只有无尽的恐怖。
　　可惜苔丝看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凯恩手中的那一丝光。
　　盯久了，她就累了。
　　光的边缘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大，逐渐占据了整个视线。
　　最后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了……
　　闭上眼睛，她想起了前世。
　　一个庸庸碌碌的上班族，一个扔进人群就认不出的普通人。
　　养过猫，钓过鱼，也追逐过梦想。
　　有着一帮损友，整天没事唠唠嗑、吹吹牛，谁要是遇见什么困难，首先一轮嘲笑少不了。
　　不过嘴上损着对面，帮忙倒是不落下。
　　可普通人终究是普通人，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猫死了、鱼溜了、梦想也吹了。
　　损友也因为一些原因各奔东西，交流少了，相聚少了，感情也淡了。
　　一生唯一干过的大事，还是用命换回了个本就想寻死的人。
　　那家伙应该后面又放弃生命了吧，但谁在意呢。
　　她只觉得有些可惜。
　　这是她的第二世。
　　诞生成婴儿的震惊与兴奋，得知自己是女孩的愕然与打击，被无情抛弃的痛苦与绝望，凯恩神父收养她时的抗拒与沉默……
　　无数回忆盘旋在脑海之中，人生百态竟是又感受了一遍。
　　凯恩神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还是让她很a难忘，尽管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着将她的身体作为邪神容器的主意。
　　隔壁的克劳德奶奶总是忘记下雨天收衣服，每次都要靠她的帮忙，才能赶在雨彻底下大前把衣服收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也就是苔丝找机会开溜的时候，因为克劳德奶奶喜欢收完衣服后摸着她的头，说起她的孙子。
　　“要是他还活着，不思量着把你娶到手我就打断他的腿！”
　　这是克劳德奶奶说的最多的话，她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奶奶的孙子是教会中的骑士，在一场对抗深渊魔物的战斗中光荣牺牲，家里也就留下了奶奶一人。
　　所以苔丝很是照顾她。
　　不过就算她孙子还活着，嫁给他这种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有黑猫！
　　她前世的猫老死了，这一世又养了一只！
　　毕竟听说这个世界的猫寿命比人类还长，不用担心它的离去。
　　她不想再体验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去，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格莱小镇里总是那么宁静祥和。
　　她站在小镇的中心，会心一笑。
　　克劳德奶奶又急急忙忙收起衣服，黑猫上蹿下跳耍起线球，凯恩神父心事重重的回家。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喂，你怎么那么成熟啊？”
　　肩膀被意外的轻拍了一下，一个穿的像剑士的小子跳到了她的面前。
　　修·伊诺克。
　　一个想着救世的中二病少年。
　　也勉强，勉强算得上是她的青梅竹马。
　　“你怎么不爱笑？”
　　“你明明笑起来可以更漂亮。”
　　“我拿石头做的手环诶，好看吗？”
　　“你背后那个黑色的蝴蝶胎记是天生的吗？”
　　“喂，如果我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嫁人的话，我们两就凑合着过吧。”
　　念念叨叨的修·伊诺克也终于迎来了苔丝的回应。
　　“滚。”
　　好在修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小镇，没有受到波及。
　　波及？
　　什么波及？
　　脑中没由来得一阵疼痛，她皱着眉捂头蹲了下来。
　　她记起了什么。
　　对哦，他们都死了……
　　被凯恩神父杀死了……
　　祭坛中流着的，不仅仅是她的血，还有克劳德奶奶、黑猫和小镇所有居民的血……
　　轰隆──
　　剧烈的雷鸣声冲入她的大脑，震得她身体发麻。温热的液体也在这一刻从双耳流出，划过脖颈引发一丝异样的痒。
　　她摸了一把脖颈。
　　手心的液体呈现诡异的红色，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是血？
　　还未彻底确定，豆大的雨水便将手心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小镇也在雨水的覆盖下逐渐模糊，扭曲。
　　她站起身来，眼前的视线却丝毫不受雨水影响。
　　嗡嗡嗡嗡嗡──
　　心底传来些莫名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来自深渊中恶魔的低语，又像是愚昧人们跪地的祈祷声。
　　召唤，它在召唤着什么。苔丝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邪恶的影子从彻底扭曲癫狂的小镇中诞生，它贪婪的吸食着化作血水的雨水，然后像爬虫一样游走到苔丝面前。
　　它便是邪神吧，来占据她身体的邪神。
　　这般想着，她的心底却没有任何畏惧。
　　苍白的骨手从黑影中伸出，像是礼仪得体的男士在邀请美丽的女士共舞。
　　如果不接受会怎么样？
　　荒诞的想法很快被她拒绝了，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生的希望，她只能同样伸出手，搭在骨手之上。
　　轰────
　　小镇、血水、黑影在她搭上那只手时轰然破碎，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将她的灵魂带回了祭坛。
　　她睁不开眼睛，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祭坛中真正的鲜血正附着在她的身上。
　　黏腻，恶心。
　　重金属般的怪笑声回荡在这个地下，那是凯恩神父。
　　如果可以，她想让他永远闭上嘴巴，永远做回那个和蔼可亲的神父。
　　可她现在好累，想睡觉了……
　　一个月？
　　三年？
　　十年？
　　百年？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睡觉时发生了什么，在梦中，只有孤独、死寂陪伴着她。
　　直到低沉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
　　嗡嗡嗡嗡──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只是不同于上次的声音，这一次它充斥着死亡、恐怖，还有渎神的愉悦。
　　像是在唤醒着什么，又像是祈祷着什么，它从她的心底汇聚至双眼。
　　她该醒来了。
　　血红色的双瞳猛然睁开，掌心的铁钉化作雾气飘散，无尽的鲜血将她托举起来。
　　昏暗的环境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里还是那个祭坛。
　　只是鲜血没有了，魔物也消失了。祭坛比之前更为腐败，显然已经流逝了不少光阴。
　　再一次呼吸到阴湿的空气，她感到很不可思议。
　　没死？还活着？
　　邪神在哪里？
　　“伟大的鲜血之神克里斯，我是您忠诚的奴仆凯恩·费多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循声望去，在她的面前，站着十数余人。
　　最前方的男子跪拜下来，身后的人影却是丝毫不动。
　　他们个个身披斗篷，斗篷边角上还缝着金色的罂粟花花边。
　　克里斯是谁？
　　凯恩·费多里？
　　痛苦的记忆再次回溯──
　　凯恩·费多里！！
　　明明是他收养了孤儿院里的她，明明给了她第二次父爱的感觉，明明她将他看作是至亲之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
　　“嗯？伟大的克里斯冕下，您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作为邪神容器？
　　为什么要杀了小镇上的人？
　　是她惹人讨厌吗？
　　还是他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
　　凯恩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后退。
　　明明只是普通的晚安，一觉醒来却发现镇上只剩下自己和凯恩。
　　如果他一直都是和蔼的神父，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小鸟会再度歌唱，克劳德奶奶会再次说起她的孙子，黑猫会躺在房顶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
　　如果他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把你做成木偶的话，你会一直都很和蔼……是吗？”




第2章 2.猎人
　　话音落下，托举苔丝的鲜血化作巨型的手掌，裹挟着破空之势向凯恩抓来。
　　她并不在意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现在只想将凯恩留在身边，将他做成她想象中的那位和蔼神父。
　　见此情景，凯恩显现出远超人类的速度，只是一个闪避便出现在远处，致使巨手抓了个空。
　　“神父，看起来你召唤邪神的计划出了点差错啊。”
　　站在十数名斗篷人中心的首领突然出口说道，阴沉沙哑的声音让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他从身后掏出了黑色的链球连枷，俯身做出了战斗的姿势。
　　“嗯，可能是苔丝这个容器还不够完美吧。”
　　再次避开苔丝的攻击，凯恩手中握着两把短剑，脸色凝重。
　　他的语气有些无所谓。
　　邪神永远是这个世界的禁忌，他以苔丝为容器，试图让邪神降临到这个世界，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叮──
　　限制苔丝行动的铁链被弹开，漂浮在空中的斗篷人开口嘲讽起凯恩：
　　“啧啧，神父，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家伙。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都忍得杀害。”
　　“狠心？之后刮分邪神力量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啧啧，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神父。”
　　“哼！”
　　可恶！
　　眼前这些家伙的目中无人激怒了苔丝！
　　邪神是不可理喻的。
　　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她心底诞生出一种渴望，一种想要把这些人的都打成血浆的渴望！
　　邪神的力量在攻击中运用的越发熟练，招势也更加凶狠，逐渐地，眼前这些小虫子们已经难以招架她的攻击。
　　他们体内的鲜血，似乎归她掌控。
　　无视袭来的锋利长剑，她张开手掌瞄准最远处的敌人，随后微微握起呈爪状。
　　掌控鲜血的**瞬间爬上心头，那是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人类俯视蝼蚁一样，可以随意决定着它们的生死。
　　“啊啊啊────！”
　　那人惨叫一声，鲜血从眼睛、嘴巴、耳朵不停流出，不久便化作一个血人，倒在血泊之中。
　　苔丝惨白的脸上荡起一层诡异的红。
　　感官模糊了起来，朦胧间，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她的内心，此时的她除了愉悦外，没有任何其他感受。
　　她想再杀一个！
　　嘻嘻。
　　好疼！
　　手臂上的刺痛迫使她回过神来，就在她不管不顾攻击时，长剑砍断了她的右臂！
　　鲜血飞溅！
　　好疼啊──！
　　尖利的叫声从她的口中发出，那是能夺走人灵魂的惨叫，足以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恐怖。
　　那些小虫子在她眼前套上了银色的战甲，竟是隔绝了她再次控制他们血液的能力。
　　鲜血凝聚在她的断臂之上，很快，新的手臂就生长了出来。
　　“这家伙可真是难缠，连附魔过的特制长剑，也无法阻止这种再生手段吗？”
　　手持长剑的斗篷人后撤到较远的地方，有些束手无策。
　　为首者挥出连枷击退血潮，丝丝银色闪电顺着血潮击向苔丝，让她感到身体有些麻麻的。
　　“认真起来。就算出了差错，在我们眼前的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邪神，稍有不慎死得可会很惨……还有一点，可千万别让她跑了。”
　　“跑不了，这家伙的思想似乎有些混乱。”
　　“啧啧，要是这次猎杀成功，应该是我们猎人组织第三次杀死神明了吧？”
　　说话间，距离凯恩最近的家伙被鲜血淹没，挣扎的惨叫声逐渐沦溺水声，最后化为虚无。
　　每死去一位，苔丝的实力就越强大一分。她着迷于吸收血液的美好，酥酥麻麻的同时又带来强大的力量，那种感觉仿佛是汇尽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不能再等了！速战速决！”
　　粗壮的闪电击退周身一切血潮，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卷略显残破的古老魔法卷轴。
　　隐隐的神圣气息从卷轴上散播开来，惹得苔丝十分不快。
　　她打心底厌恶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吸血鬼遇见了十字架，这气息仿佛天生就是她的敌人。
　　随着首领念起晦涩难懂的咒文，银色的魔法阵自卷轴上亮起，古老神秘的铭文在地面铺陈开来，直到填满整个祭坛空间。
　　那宛如再踏一步便会跌入万丈悬崖的危机感，伴随着魔法阵的展开，降临到苔丝的心头。
　　这银色魔法阵酝酿的魔力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在她和敌人的身上，驱散邪恶，治愈伤痛。
　　痛，是她接触这魔力的唯一感受。
　　面对邪恶，这魔力化身最英勇的骑士，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带走一丝苔丝的邪恶力量。
　　神圣、光明是这魔力的主旋律，也是苔丝最为反感的事物。
　　邪神是向往黑暗的。
　　当光明抵达的时候，黑暗便会褪去。
　　象征邪恶和混乱的鲜血掌握，在碰撞到神圣魔力之时会彻底失效。
　　那银色战甲上沾染的便是神圣气息，此时它与神圣魔力的交融令它大展神威。
　　这些苔丝眼中的小虫子不仅依靠战甲阻隔了她的鲜血掌握，甚至还越战越勇，每一次攻击都被镀上一层神圣气息，对她造成无法回复的伤害。
　　这令她感到烦躁不安。
　　哗啦啦──
　　无数神圣魔力变化的铁链在她疲惫之时锁住她的身体，零距离的靠近神圣的气息，对她来说就像是贴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灼热的温度烫坏了她的皮肤，浓浓的血烟从伤口升腾而起。
　　好疼好疼好疼──！
　　她奋力的挣扎着，无穷的血潮尽情腐蚀着锁链，让原本足够坚实的锁链寸寸崩断！
　　见此，首领急忙将剩余的银色魔力收束在空中，形成了一把神圣巨剑。
　　魔力流动引发的狂风吹得他们斗篷哗啦作响。
　　“结束了！”
　　话音刚落，最前方的猎人将高举的手臂挥下，这一刻，他就像是行刑场中的刽子手，精准的命中受刑者，狠辣无情！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强大的一击！
　　轰────
　　银色巨剑斩落在祭坛中心，强大的撞击激起万层石浪，土层再也支撑不住这个地下空间，骤然坍塌起来。
　　几束刺眼的光芒趁机从土层缝隙中射向祭坛，像是战斗结束敲响的黄金钟，又像是黑夜中到来的黎明，带给人无尽的希望与惊喜。
　　银色魔法阵在完成最后一击后分崩离析，残破的魔法卷轴燃起丝丝火光，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神圣气息不复存在，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被深埋在地下的邪恶。




第3章 3.木偶
　　明媚的阳光，新鲜的空气。
　　久藏于地下的祭坛经此一役，彻底暴露在地面之上。
　　坍塌引发的浓重尘埃遮挡住视线，十余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咳咳，这一战可真是凶险，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这家伙来这里，咳咳。”
　　一道身影半跪在地上，咳出两口血，看起来受伤不轻。
　　“呵，嘴上这么说，内心恐怕高兴坏了吧。”
　　“可惜了那两个家伙，被邪神轻轻松松就捏死了。”
　　战斗结束，他们都松下了身心，说着闲话。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身体每一处的疲惫，才能明白之前的战斗他们有多投入。
　　毕竟他们对战的是邪神，几乎只存在传说中的邪神！
　　飘散的尘埃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稍微能看清视线后，凯恩动手掸去肩膀上的灰尘，迈步朝掩埋苔丝的地方走去。
　　“神父？”
　　“喂，这家伙不会想要独吞吧？”
　　他的这一番动作惹得少许人不快。
　　在刚刚一战中，凯恩可没少保护自己。
　　在面对仇恨几乎全在他身上的邪神时，他可是躲得远远的。
　　同时也正是这一点，才导致现在有人想要阻拦他接近邪神。
　　精疲力尽和浑水摸鱼，哪一个保留实力更多可是一目了然。
　　没怎么出力的他要是突然带走战利品，他们可能还真追不上。
　　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因为质疑戛然而止，凯恩衰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讥笑。
　　他并不在意这些家伙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信任。
　　“这是我的养女，我当然得关心她。”
　　他转过身解释道。
　　“哈哈哈哈，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这家伙，心里恐怕是想着等会吸取力量时占大头吧。”
　　“呵呵，这要是我啊，可做不出来！”
　　如果真的关心养女，可不会将她作为邪神容器。
　　这不过是凯恩的嘲讽罢了。
　　当然，这样的结果换来的，也是其他人的嘲讽。
　　“占大头？开什么玩笑，刚刚战斗我出力可是最多的。”
　　“真是个贪婪的家伙。”
　　对于邪神的力量，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极度渴望的。
　　世人避讳莫深的邪神，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猎物，能提升自己力量的猎物。
　　他们自称猎人，最狂妄的猎人。
　　呯──
　　再次踢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依稀看见了压在下面的裙摆。
　　那是他亲自为苔丝买的衣裙。
　　他为了完成他的计划可是付出了很多，伪装成神父在一个小镇生活了二十多年，要不是遇见了堪称完美的容器，他恐怕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的神父。
　　传说在神圣之剑的诛罚下，没有邪神能活得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现在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那柄巨剑的威能别说是正面对抗，就连远在其后的他都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巨剑挥下，场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邪神气息和生命特征。
　　应该是死了。
　　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没什么威胁。
　　虽然这次的神圣之剑是残缺不全的，但邪神也并非是全盛时期的邪神。
　　他想着，动手将压在苔丝身上的最后一块石头拿开。
　　少女身上的长裙有些破烂，银白的发丝凌乱不堪，脸上沾染了许多尘土。
　　双眼紧闭，没有呼吸。
　　死了。
　　他呼出一口气。
　　这真的是苔丝的身体？
　　在仔细观察她的面容后，凯恩皱起眉头。
　　苔丝的面容与之前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之前是青涩少女的模样，那如今她显然更加年幼。婴儿般润滑的皮肤，长长的睫毛，精致的鼻子，一切都是如梦中般完美，都是那么虚幻。
　　灰色的尘土反倒打破了这般完美，让她真实起来。
　　不过凯恩可不会做什么怜香惜玉的事，更何况是对一个死人。
　　他只是疑惑了少许时间，便抬手抓向苔丝的头发。
　　没有任何东西比占有邪神力量的诱惑来得大。
　　可就在他弯腰触碰发丝的时候，手指却没有传来丝毫实物的感觉，他心下一惊，刚想后退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充盈着平静的眼睛，褪去了疯狂与嗜血，剩下的，只有美丽与深邃。
　　没有对生命的渴望，没有对背叛的愤怒，像是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漠漠地注视着他。
　　而凯恩感受到的，只有如坠冰窖的寒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陷入了幻觉之中。
　　眼前毫无气息的少女不过是假象。
　　这一刻的他才意识到，人类和神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大到即使付出一切也无法望其项背。
　　那神圣之剑竟是都未斩杀她。
　　娇嫩的手指慢慢接近，他没有躲避，也无法躲避。
　　意识在下沉，沉入了身前少女的眼中。
　　恐惧在心底肆意滋生，混乱的想法在脑海疯狂浮现，汗水很快浸透他的华贵上衣。
　　即使这样，他的身体也无法移动分毫。
　　就像是人类面对未知的恐怖生物一样，连逃跑的勇气都被一并夺走。
　　食指最终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
　　他的皮肤开始寸寸龟裂，鲜红的血液从五官流出，它们仿佛受到了世上最心灵手巧的裁缝的指导，缝合着裂开的皮肤。
　　皮肤与鲜血的完美搭配，让他看起来像是表演给众生观看的提线木偶。
　　他双目中的星光隐去，双手耷拉着，脑袋也很快垂了下来。
　　直到这时，远处的猎人才有所惊觉。
　　“什么！？神父？”
　　“居然还没死？！”
　　收起的武器再一次被掏了出来，再玩世不恭的人在这此刻也凝视着前方。
　　“木偶凯恩，嘻嘻。”
　　轻轻呢喃一句，苔丝招招手，凯恩就像是被提起了线，以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开始手舞足蹈。
　　见到这一幕，猎人们表现得十分死寂，他们的脊背有些发凉，但超绝的心里素质支撑着他们挥出手中的武器。
　　银色的剑光瞬息而至，苔丝微微侧身避开，眼神中的平静无声散去，双目稍显灵动。
　　只是整个人依旧病恹恹的。
　　她翻手将木偶凯恩埋葬在碎石之下，随后转身朝森林中远遁。
　　挡下神圣之剑的她，已是身受重伤。
　　“快追！别让她跑了！”
　　首领随手掷出黑色的链球，落地之时带起凶猛的闪电，饿虎扑食般击倒了远处几颗古树。



第4章 4.逃亡
　　格莱小镇隐于森林之中，昔日里别具风格的建筑如今变得低矮破旧，寒风刮过残缺不堪的墙壁，发出阵阵凄惨的呼号。
　　常年累月的雨水冲刷了血腥之气，半只脚踏入深渊的小镇再无当年那一夜的阴森恐怖，颓败和腐朽徘徊在此地，只有在难以察觉的角落里，还能依稀看见些凝固的暗红色液体。
　　自从凯恩杀死小镇中所有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此居住过。
　　逃跑的动作并不影响她对周围的观察。
　　处决完凯恩后，那阴暗的人格仿佛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现在如正常人一样理智。
　　这时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心里苦涩万分。
　　小镇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无论是她在意的还是不在意的，都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这诺大的世界竟只剩下她一人。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伴着明媚阳光，很快会有人骂骂咧咧的催自己起床……
　　可这只能是虚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为什么要去追寻生的希望。
　　像是遵循着所有生物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奔跑。
　　活下去！
　　这不是她心中所想的，却是她此时在做的。
　　冰冷的剑光无声擦过她的鼻尖，斩断了几缕白发。
　　追上来了！
　　执剑的猎人一个跳跃，瞬间阻拦在她的面前。
　　斗篷高高吹起，显现在阳光下的，是黑色的铁甲。
　　未等苔丝有所反应，就见他把手中长剑一横，锋利的剑刃闪耀着能破除一切黑暗的光芒，直直朝苔丝砍来，欲要将她斩成两半！
　　危险！
　　还未接近，苔丝就感到些许刺痛。
　　那长剑的锋芒隔如此之远的距离，都能有这种杀伤力，若是被他斩到，她必将再次受到重创！
　　心中警铃大作，苔丝抬起右手，全力调动起身上为数不多的鲜血之力。
　　之前为了应对神圣之剑，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少量的鲜血汇集在她的右手之上，随即苔丝紧握右手，朝着执剑猎人的方向猛地一挥。
　　哗啦啦──
　　鲜血顿时变为锁链朝前方激射而去，速度过快而产生的破空之声宛如惊雷。
　　见此，执剑猎人早有对策，他以匪夷所思的动作骤然停下，随后砰得一声，猛然跳起，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地面略微塌陷。
　　鲜血锁链扑了个空，莫大余威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斩！”
　　他在空中大喝一声，愤然斩出手中这一剑。
　　太阳悬于身后，此刻他的身体虽渺小无比，但手中的剑却近乎无敌。
　　这一招在避开毒蛇般的锁链后，能使手中的长剑更具威力！
　　长剑带起剧烈强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偶然路过的小鸟跌落在地，摔断了翅膀，就连那碗口粗的树干，竟也倾斜了半分。
　　冰冷的剑招瞬息而至，目标是苔丝的脖颈！
　　快！
　　必须快！
　　执剑猎人急速靠近，他的脸在苔丝眼中瞬间放大！
　　那是异样凶狠，不顾一切的神情！
　　紧迫感在心底突生！
　　皮肤被剑气割开，丝丝鲜血流下，她浑然不觉。
　　此时的距离之近，甚至让她闻到了寒铁的气味！
　　执剑猎人眯起眼睛，用力斩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眼前一闪，再次回神时，已然没有了苔丝的踪迹。
　　…………
　　轰轰轰──
　　不去回望那长剑斩落在地面产生的爆炸，在锁链另一端的苔丝继续逃命起来。
　　刚刚她在瞬间化为鲜血，并在长剑彻底斩下之前，成功通过鲜血锁链传送到另一端。
　　但这算是彻底消耗干净了她的力量。
　　现在她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在森林中不停的绕圈子，甩开猎人。
　　在之前一战中，不止是她，猎人们也应该消耗巨大。
　　就像那执剑猎人，在完整释放完剑招后，估计已经没有体力追赶她了。
　　森林很大，只要跑得够远，遇上的可能性很低。
　　她安慰了自己几句，紧接着又感到奇怪。
　　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却做着活下去的事。
　　人类可真是矛盾。
　　人类？
　　或许，自己算不上人类了。
　　她低头看着刚刚剑气割裂的地方，之前流血不止，现在却细腻光滑，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
　　咻────！
　　尖锐声音由远及近！
　　苔丝骤然停下脚步。
　　银色的飞刀划过她的脸颊，钉在一旁的树上！
　　几点鲜血从伤口滴落。
　　没有任何逗留，她转身朝飞刀相反方向跑去！
　　按照飞刀的距离来判断，敌人离她还在较远的地方。
　　明明前世加上今生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遇到这种场景却意外的冷静。
　　咻咻咻──
　　又是几柄飞刀刺来！
　　即使苔丝做到了最大能力的躲避，可还是被划伤了身体。
　　疼痛令她皱起了眉，但还远不能阻止她停下。
　　在如此远的地方就能锁定她，是个可怕的敌人。
　　她暗自思量道。
　　在穿过几棵树木后，视眼顿时开阔起来。
　　淙淙的河流躺在她的身前。
　　河对岸一头正在喝水的棕色小鹿翘首望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中慌乱渐起，不安与紧张促使它撒开蹄子就跑向森林深处。
　　河边野花上的蝴蝶也纷纷惊醒，伴随着微风忽高忽低的起舞，她的闯入着实惊扰了它们的小憩。
　　来不及欣赏它们的美，苔丝只看了一眼便遁入河中，屏住呼吸。
　　咻──
　　飞刀射出树林，径直刺入对岸的森林。
　　一声惨叫从那里传来。
　　是小鹿。
　　闭上眼睛，苔丝放松身体沉得更深。
　　披着黑色斗篷的猎人不慌不忙地从树林中走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规律而缓慢，黑靴踏下的每一步都会溅起少量的泥土。
　　银色的飞刀犹如玩具，在他手中随意把玩，锐利的目光时刻禁戒着四周，似乎稍有发现，便会将用飞刀夺走它的生命！
　　“没声了？”他低语道。
　　高大的身影顿住，任由风吹摆他的斗篷。
　　他在聆听。
　　蝴蝶扑棱翅膀，小鹿残存的惨叫，水中游鱼玩弄的气泡，在他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啵──
　　气泡在水面破裂。
　　飞刀刹那脱手！
　　水面染上一抹红色，浮上来的，是一条被刺穿身体的游鱼。




第5章 5.休憩
　　在哪，她肯定在哪！
　　心里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家伙应该就在附近！
　　猎人冷静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边边角角，企图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的是，尽管每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都被他审视了个遍，但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他低头将目光投入河中。既然地面上已经没有可能，那只有在水中了。
　　猎人高举手中的飞刀，白色的魔力沿着他的小臂如蛇一样爬上手指，最终附着在飞刀之上。
　　呜呜的悲鸣之声诉说着飞刀的痛苦，坚韧的刀身承受不住庞大的魔力灌输，裂开了一道小口。
　　而在水中的苔丝身体一紧，魔力的流向被她精准的感知到，自己却没有什么阻止的办法。
　　像是预感到了生死危机，几条游鱼摇摆尾巴从她身边飞速游走，河底的螃蟹也举起大钳子夺路而逃。
　　此刻她冒然冲出水面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河底老老实实的待着。
　　有河流的保护，说不定能活下来。
　　轰轰轰────
　　西方远处的森林突然爆炸，猛烈的爆炸声惊吓到了大批大批的飞鸟，它们成群结队的飞向远方，一时间竟是遮住了阳光。
　　猎人诧异不已，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飞刀收回斗篷之中，随后转身朝着爆炸处飞奔而去。
　　在爆炸之中，他感受到了同伴的气息，而这种偏僻地方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只有逃走的邪神。
　　所以邪神必然在那里。
　　感知到他的离去，苔丝不敢轻易露身。她怕猎人是故意离开引诱她现身。
　　又在静等了许久后，她从水中浮上来。
　　突然的动身惊得刚游回来的鱼儿再一次慌乱逃窜。
　　先探出一点点，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怀着小心翼翼的念头，她慢慢把半个脑袋探出水面。等到视线清晰，她就停止了上浮，此时的水面仅仅到她眼睛之下。
　　这样刚好，能看清一切，还不容易被发现。红色的瞳孔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将附近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她自认为这是很完美的隐蔽，殊不知身后白色的长发飘浮在水面上，散开得宛如盛放的花朵，十分明显。
　　但好在猎人早就走远，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安全了。
　　在再三确认没有看见任何人的情况下，苔丝下了定论。
　　她松口气了，缓缓游向岸边。湿滑的河岸迫使她用双手撑着才有着力点，才能站起身来。
　　痛痛痛痛痛！
　　暂时躲过了追杀才发觉自己身体到了极限。连番的激烈战斗使得她浑身酸痛，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停叫嚣着。
　　浸满河水的衣裙滴滴答答落着水，身子上的灰尘倒是被流水洗得干干净净。
　　没走几步路，她感到上半身意外的沉重，像是有人坐在她的背上，腰也逐渐直不起来。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倒，最后跌倒在地上。
　　身下是柔软的泥土和杂草，摔在上面倒是不怎么痛。
　　啊，索性不起来。
　　她翻了身，呼吸加粗。
　　新鲜的空气第一次让她感到贪婪。
　　这具身体经过邪神力量的改造，比起以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别说是魔力的存储，就算是力量和体力都今非昔比。就拿之前的祭坛战斗来说，若是以往的她，恐怕在一开始就趴在地上喘气了。
　　邪神，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会一直以为那是存在于书中的东西。
　　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
　　她在梦里亲眼见到了邪神，那苍白的骨手、不详的气息，将她心中对邪神的想象描绘得淋漓尽致。
　　神，有着人类没有的权柄。
　　就像她，拥有着操控鲜血的能力。
　　不需要魔力，不需要外物的帮助，这能力仿佛与生俱来。这么看来，她觉得自己算是邪神，又不完全是邪神。
　　书上的每一位邪神都是无恶不作、没有理智的存在，而她觉得自己除开权柄外，思想与人类无异。
　　想得有点多，眼皮沉沉的，但她不敢睡。
　　怕一醒来身边又围满了猎人。
　　她想去河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手脚又没有什么力气动弹。
　　说是没什么力气，其实是不想动。
　　如果能一直这样躺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奇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她放弃了思考。
　　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份了，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没怎么长大，应该不会过去太久。
　　就再躺一会，躺够了就去河边照照自己的样子。
　　应该很落魄，像镇里的小乞丐。
　　她又想起小镇上的事情。
　　每到冬天，她会抱着猫坐在火炉前看书，炉中跳动的火光，是她整个冬天的温暖。
　　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过来打扰她。
　　她在屋内，他们在屋外。他们会在窗户上哈气，然后用手指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些依稀可辨是爱心，有些就根本看不出画得是什么了。
　　她那时候并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个中二的青梅竹马告诉她──他们在表白。
　　简直就是一群幼稚鬼！
　　“喜欢的话就勇敢去表白啊，没有人会喜欢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帅极了，这才是男人的模样！
　　可没多久就后悔了。
　　源源不断的表白将她的闲暇时间挤满，一群十几岁的小屁孩说着些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情话，向一个心里年龄三十岁的猛男表白。
　　这让她感到尴尬的同时又莫名好笑。
　　她长得很漂亮，这她是知道的。关于这点，青梅竹马修不止一次提过。
　　不过，他要是以为夸她漂亮就能拉近关系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一群肤浅的小屁孩！
　　她苔丝可不是这样的人！
　　“哼～”
　　想到这里，她明明笑出了声，却故意用轻声的哼来掩盖。
　　修，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看到小镇的模样恐怕会嚎啕大哭吧。
　　印象里他就是个爱哭鬼，喜欢拿着树枝当长剑的爱哭鬼。
　　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还真的有点当骑士的天赋，小小年纪就被当地的教会带走培养。
　　也许现在的他，还在完成他的救世梦吧……
　　不知道他回来过没有……
　　看不见她，会找她吗……
　　还是说……
　　呼呼──
　　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湿润，轻微的呼吸声随风起伏。




第6章 6.萤火虫
　　苍老腐朽的祷告声如幽灵般回荡在灰暗的房间内，常年的阴冷潮湿催生了令人作呕的气味，那就像是脏乱的老鼠啃食完腐尸后，留下的残渣发酵所产生的味道。
　　这里没有明亮的窗户，没有沉重的大门，有的只是一尊古怪的神像和跪伏在地上的信徒。
　　那巴掌大小的神像与其说是匠人按照传说雕刻出来的作品，倒不如说是疯狂的信徒肆意挥洒的杰作。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解释它的形象，似人又不是人、似恶魔又多三分恐怖，随意拼接而成的身体看久了仿佛会陷入难以自拔的深渊，无法认清自己的存在。
　　怪诞本应诞生恐惧，恐惧摧毁人的意志。而跪倒在地的信徒却不受此理影响。
　　他们缓缓抬起头颅，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横列着一道道伤疤，那低沉的祷告声便是出自他们的口中。
　　久而久之，神像似乎回应了他们的祷告，鲜血铸造的阶梯从天而降，血浪指引他们踏上神所召见之途……
　　“啊！”
　　苔丝突然惊醒。
　　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睡眼惺忪的挠挠头发，坐了起来。
　　如果忽视所处的地方，她完全就像是一位刚睡醒的少女。
　　懵、呆、又带点可爱。
　　夜晚的星空还是很美丽的，尤其是偏向森林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么清晰。
　　一闪一闪的星光像是调皮的小孩，会因为突然出现和消失的事物开怀大笑，会没有理由的号啕大哭。
　　只是为什么这颗星星不仅会移动，而且还越来越大？
　　她举起手想要探清虚实，这才发现原来那点点光芒是一只只飞舞的萤火虫。
　　它们并不怕她，甚至有些惬意的停留在她手指上，俨然将这里当作没有危险的地方。
　　但她怕虫啊！
　　“啊啊啊啊──！”
　　她面露难色，一边尖叫一边甩动右手，驱赶着停在她手指上的萤火虫。
　　虽说前世的她猛男般天不怕地不怕，但那只是前世。这一世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对这种会动的小虫子很害怕。
　　那蠕动的、毛茸茸的虫子身体，总是让她泛起生理上的恐惧。
　　“居然还是睡着了……”
　　看着天色，她内心一阵后怕。
　　要是在这段时间内被猎人发现，她就完蛋了。
　　不过似乎运气不错，谁也没有发现她。
　　身体各处传来剧烈运动后的酸痛，激烈战斗引发的症状还没有彻底消散。
　　力量倒是恢复了一点，对鲜血的掌控好像更为得心应手了。
　　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些嗡嗡的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听不真切。
　　难不成进水了？
　　她歪着头想让水从耳朵里流出来，却是毫无作用。既没感受到水的流动，也没有解决嗡嗡声。
　　咕──
　　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咕声。
　　原来邪神也会饿肚子？还是说她是个假邪神。
　　……算了算了，还是先起来解决肚子的问题。
　　没有纠结于类似我是谁的深刻哲学问题，她起身离开河岸走向森林。
　　毕竟再怎么思考，她还是她，一个拥有普通人类灵魂的家伙。
　　她不喜欢吃鱼，这是她离开河岸的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怕烤鱼时的烟火引来猎人。
　　相比较吃鱼，采点野果子什么的就安全多了。
　　在小镇生活的时候，她可是外出采了很多很多的野果子，不说认识全部，至少常见的果子几乎都见过了。
　　不过以往采果子的时候都不会离开镇子太远，以防遇见凶猛野兽的时候逃不回来。
　　这是个魔幻的世界。
　　在穿越没多久后她就发现了这点。
　　这里的野兽虽说是野兽，但比起前世的来说可强壮太多了。
　　更别提一些魔幻种族，巨龙、恶魔等等。
　　不过与之同时，这里的人类也并非是前世的人类，他们拥有超凡力量来对抗这些怪物。
　　她采下颗红色的果子，放在手心擦了两下。
　　“啊呜──”
　　一口咬下去浆汁飞溅。
　　酸酸甜甜，这果子是小镇人追捧的美食之一。
　　深入森林是以前她一直想尝试的冒险行为，本来以为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的，没想到会因为这一场追杀完成这个梦想。
　　她与那些具有超凡力量的人类并不一样。
　　哪怕穿越到了异界，她也就是个普通人，是个魔力绝缘体。
　　揉揉太阳穴，她不再去思考这些。
　　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会深入森林，这里的野果比小镇附近森林里的多得多。
　　红的、黄的、紫的，点缀在森林之中，仿佛画家不小心洒在画布上的颜料，颇具美感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一路上她只挑自己认识的果子采摘，这片森林中很多野果的种类明显超过了她的认知，她可不敢乱采。
　　要不然吃坏肚子还算好的，严重点的可能直接人生重来。
　　她可不想因为乱吃果子，把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生命丢掉了。
　　只有拼尽全力争取过，才会明白它的珍贵。
　　随着慢慢深入森林，她发现了异样。
　　安静，很蹊跷的安静。
　　除了自己，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分外明显。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像是迟钝的猎物，现在才发现这一切。
　　跑！
　　仅仅思索一秒后，她果断选择往来时的方向逃跑！
　　也正是在这一刻，脚下亮起的炽烈魔法阵瞬间收网！
　　金色铭文如游走的毒蛇，附着在树木之上，从外而内的收拢，灼烧着触碰到的棕黑树皮！
　　果然，这里是一处陷阱！
　　金色铭文在她的瞳孔中急速放大，以一副想将她烧死的模样直向她冲来！
　　更要命的是，金色魔法阵的大小远超她的想象，四面八方都有着它的身影，且在短时间内就收拢在她的身旁！
　　她像是扑进蛛网的飞蛾，被蛛丝死死缠绕，无处可逃。
　　被困住了。
　　她停下脚步，金色铭文蔓延至身前，其上裹挟着的骇人火焰令她心悸不已。
　　那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力量，虽然还没有抵达神的层次，但足以制服住虚弱的她。
　　好消息是陷阱的主人应该不会是猎人。
　　在祭坛战斗中，刚成为邪神的她，没有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那时若猎人中有人达到如此强大的地步，轻易就能击败她。
　　同样的，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他比猎人还强大……



第7章 7.执剑大叔
　　感应着自己对鲜血的操控，她举起右手发号施令，周身的血浪顿时如同怪物的触手一样激射出去。
　　仿佛水遇上了火，血浪在触碰到铭文的瞬间升腾起大量血雾，振动空气而发出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铭文变得忽明忽暗，但却没有彻底丧失灼烧的能力，反观鲜血触手倒是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稍加休整，受到了挑衅的铭文不仅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而且似乎隐隐镀上了一层神性。
　　光芒刺入了她的双眼，迫使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那股神性蕴含着圣洁与慈爱，像是世间最仁慈的母神才配拥有的东西，与她的邪恶与混乱完全对立。
　　她的心中莫名涌起阵阵烦躁。
　　此时铭文魔法阵一反常态不再推进，魔力化作燃烧的火焰，编织成笼子将她困死在里面。
　　笼中的魔力被铭文抽空，这时如果里面关的是普通人类，那只能束手就擒，不过她可不是。
　　邪神的力量并非仅仅来自魔力，眷族与信仰才是最重要的来源。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它们就像是常识一样印在她的脑子里。
　　与之一同想起的，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每当想要仔细回想时就瞬间消逝，让人心烦不已。
　　摇曳的火光使她的脸看起来阴晴不定。
　　沉默了许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火焰，掌心溢出大量鲜血之力，妄图将它熄灭在手中。
　　火舌侵袭，鲜血沸腾，圣洁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手。
　　她痛呼一声，急忙松开火焰，手心被灼伤呈现出黑色，同时伴随着股股焦味。
　　她的眼睛中恢复了清明，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笼子上的火焰令她滋生出破坏的欲望，她迫切地想要浇灭这些圣洁的火焰，或者说是污染它，使它堕落，堕落成肮脏不堪的邪物。
　　她像是踏入绝境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于脑海中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邪恶，并最终付之于行动。
　　……双重人格？并不像。
　　当时的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意识中甚至认为自己所做的是对的。
　　比起双重人格，这更像是一种属于邪神的邪念残留在自己体内，引导着自己的意识。在受到刺激之时，它便会占据自己的身体，成为意识的主人。
　　她的双目微微失去焦距，奇奇怪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自己终究还是受到了邪神的影响，或许到了哪天，她会彻底沦陷在邪念之下，成就真正的邪神。
　　到时候自己恐怕会被讨伐邪神的圣骑士终结，史书上不仅会留下他们的壮丽诗篇，还会留下她的千古恶名。
　　圣洁火焰的灼烧竟是促使她的眼皮又耷拉下来，空灵的呼唤声仿佛跨越了数个维度到达她的心底。
　　“你是猎人？”
　　略显低沉的询问声传来，苔丝一惊，随即转身望向森林深处。
　　枯枝败叶被践踏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不算高大的身影宛如死神般诡异闪现。夜色朦胧，惨白的月光洒落在来人手中的长剑之上。
　　长剑剑柄上的骷髅眼神空洞，流淌的新鲜血泪在骷髅脸颊上划出两道深深血痕。
　　只有常年累月不断杀人才能有此模样……
　　森森寒意爬上她的脊背。
　　这家伙给她的压力远比猎人们大的多，如果说猎人们是森林中的豺狼，那他就是凶神恶煞的老虎。
　　豺狼在猎杀她时，总会被她找出退路逃跑，而这只老虎在出手之前，就已经将她所有退路锁死。
　　随着他的逐步靠近，借着月光，苔丝才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胡……胡子拉碴的大叔？
　　只见他歪歪扭扭的套着一身勉强算得上正式的衣服，头发多年不剪以至于垂至腰间，双眼被遮住了大部分。
　　在她打量来人的一刻，对面也在观察苔丝。
　　“你是猎人吗？”
　　他又张嘴问道，语气中透露着警告。
　　新鲜血液沿着他手中的剑刃落下，滴在杂草叶上碎成万千血滴。凭借着对鲜血的熟悉，苔丝意识到那是之前猎人们的血。
　　他居然……杀死了那些家伙？
　　然而似乎是她的思索让眼前的大叔产生了误会，他举起长剑架在苔丝的脖子上，出口威胁道：
　　“别想着说假话，小心自己的脑袋。最后再问一次，你是猎人吗？”
　　“不是。”
　　看起来是一个怨恨猎人的人。
　　苔丝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又不敢睡，着实是影响了思考的速度。
　　“我猜你也不是。”
　　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怎么，大叔收回长剑，同时念了句古怪的咒语。围绕在苔丝身边的铭文得到了召唤，乖巧的变作魔法卷轴飘向他手里。
　　很难想象，一个杀死那么多人的家伙居然是如此圣洁之物的主人。
　　“在逃命？”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在得知她并不是猎人之后，彻底放下了戒心，扮演起邻家哥哥的角色。
　　只是这些在苔丝眼中就显得很是奇怪，放开其他的不说，光是深夜小树林中，胡子大叔和妙龄少女相见就很违和。
　　她虽然喜欢自称老子，但还是要承认自己现在顶着个女性身体。
　　“……嗯。”她声若蚊蝇的应了句。
　　不是她不想编造些假话糊弄过去，只是这大叔的目光如鹰般锐利，即使有发丝的阻拦，也能轻而易举的望进她的心底。
　　那是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此时此刻她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一切小心机在这里都是自取其辱。
　　况且自己很困，如果不用花费脑子想这想那就是最好的了。
　　“逃命……”
　　大叔轻轻重复道，他的视线在苔丝身上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没多久，他点点头，没有效仿英雄救美这种古老的桥段，而是大步越过她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可不是那些看见人就救的烂好人，这种麻烦的性格早就被他抛弃了，他现在就是个屠夫，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感应着那执剑大叔越走越远，苔丝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撑住树坐了下来，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8章 8.少女的大意
　　这里没有风却能听见呼啸，没有雾却看不到远方。
　　冷湿的空气笼罩在神所居住的地方，无助的双眼再怎么探索，入目的也只有白色。
　　愚昧无知的凡人若要一睹神明的真容，只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交付自身的信仰才能在浩瀚星河中，等待神的召见。
　　从踏上此地的那刻起，信徒们就皆若疯狂。他们跪拜在地，高举双手，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晦涩的祷文。
　　静下心细细听来，那不像是出自人类之口的祷文，更像是久藏于世间的恶魔，在咆哮，在嘶吼。
　　伴随着祷文的结束，天空中顿时雷声大作！闪烁的雷电照亮众人煞白的脸，也照亮前方。
　　那是尊巨大的残败神像，其围绕的黑色雾气是这片天地中除白色外唯一的颜色，半截枯灰的骨手露在黑雾之外，令人毛骨悚然。
　　只一眼，望向神像的一眼，众信徒眼角流出诡异的鲜血，生命被无情剥夺。
　　每吸收一条生命，它似乎就多几份邪恶，其身上的残败裂痕也再次加大。
　　头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了脑袋，肿胀的疼痛感令苔丝从睡梦中猛然坐起，捂住脑袋喊着疼。
　　不过彻底清醒后，疼痛明显减缓很多。
　　她抱着自己的腿，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
　　连周围环境都没有仔细观察，她就回忆起刚刚的梦境。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恐怕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噩梦，而是体内的邪念或者说是邪神的传承。
　　轻轻握拳，她能感受到自己对于鲜血的理解有了很大的提升，自身的实力怕是也有了新的飞跃。
　　这些都要归功于梦境。
　　只是与此同时，那股邪恶的力量让她担心自己的意识可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或许在不经意间，自己的性格与想法已经和以前迥然不同。
　　“如果醒了的话，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极具磁性的声音从屋外穿透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抬起头，她发现这里是一间木屋，自己正坐在地板上。
　　明亮的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旁边是整洁的床铺，被子叠着放在角落，种种迹象表明之前应该没有人躺在上面。
　　难怪硌得慌。
　　怪异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苔丝闻着味儿看向靠近门口的桌子。只见其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酒瓶，一些还没有喝完的酒水从瓶口流下，混杂在一起变成了难以形容的颜色。
　　在桌前的凳子上叠着干净的衣服。
　　她微微愣神，随后发现自己穿着的还是那身破烂的衣裙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谁救了自己。
　　她慢慢爬起来，拿着衣物打开房门。
　　刺眼的阳光从门缝蔓延到屋内，小巧的木制栅栏将屋子围起来，赫然形成了一个院落。
　　院落四处种满了长相奇异的花，浓郁的花香互相交融，闻起来反倒有些恶心。
　　“往左走可以看见水池。”
　　再次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视线，院落中间，一道身影正坐在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石块。
　　“……谢谢。”在看清楚是谁后，她开口谢道。
　　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手持骷髅剑的怪大叔……
　　可明明在摔倒之前，她就用余光看见他走远了，为什么会折返回来救她呢……
　　思索间，她注意到大叔手中的石头带着银灰色的纹路，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邪神祭坛上面的碎石。
　　她心里咯噔一下。
　　邪神是这个世界的禁忌。她不知道这大叔的真实实力到达了什么地步，但要是他发现自己就是邪神，骷髅剑怕是会毫不犹豫的砍过来。
　　赶紧去洗个澡，顺便找个机会开溜，和这种实力强大的人类相处可太让邪神害怕了。
　　坚定了这个想法，她逃也似的赶往水池。
　　路并不远，走了数十步就可以听见那潺潺的流水声。
　　还未到水池，她就感受到了水的湿润。
　　高强度的战斗使她身上脏兮兮的，还弥漫着一股怪味，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在隐秘的动用鲜血之力观察四周后，她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站在池边。
　　将它们握在手中，凯恩的面容恍惚间浮现在其上。
　　那是张饱含情感的脸，有爱也有恨，但更多的是虚伪。
　　“再见，该死的过去！”
　　话音落下，鲜血铸造的火焰骤然降生在掌心，她身上最后一丝与凯恩有关的东西也随风而去。
　　做完这些，哼着小曲她跨入池中。
　　池水并不冷，望着池面倒影，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看过自身长相。
　　静静的等待水面平稳下来，她低下头观察自己。
　　……这是谁？
　　像是时光倒退了数年，她的脸比少女之时更为年幼，如果说以前算是十八岁的面容，那她现在就是十五岁。
　　虽然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脸庞，但也只限于面容而已，她的真实年龄早已成年。
　　不过即使是十五岁的感觉，脸的精致和美丽都不是之前能比的。面露笑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自己勾走了。
　　“啊啊啊啊──”
　　嗷了两嗓子，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起以前也不尽相同。
　　胸好像更大了……
　　沉甸甸的，感觉比以前要重些。
　　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的脸和体形更幼，为什么胸反而大了……
　　前世为男的她，本来对女生的胸满是向往，可在转生后才知道这玩意有多麻烦。
　　当然，如果不是在自己身上的，她还是很喜欢的！
　　对了，黑色蝴蝶胎记！
　　与生俱来的胎记也不知道会不会消失。
　　她扭过脖子看向背部，在靠近脊椎右侧的地方，胎记依旧瞩目。
　　…………
　　男性的衣服？
　　洗完澡，她拎着衣服左右翻转看了下。
　　这是一件崭新的男士上衣，淡淡的香味和优秀的做工预示着它的价格并不低廉，与之匹配的还有一条长裤。
　　她以前喜欢穿长裤，但穿了十几年裙子后反倒对此有些陌生。
　　拿起上衣，刚要欣欣然穿上，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很快又放了下来。
　　不久又拿起它，双手略有颤抖，然后再度放下，似乎是想穿上它却又在顾及着什么。
　　娇嫩的脸颊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她没有准备内衣……
　　洁癖告诉她不能穿之前不干净的内衣，当然即使她想穿也穿不了，毕竟它们已经和过去一起被告别了……




第9章 9.要挨刀子
　　猛男是不怕真空的！
　　说不定就算真空也没什么影响。
　　她咬咬牙，双手胡乱摆弄着不合身的衣服，费劲地套在自己身上。
　　叠放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当真正穿上的时候，她才发现比起自己娇小的身材，这些衣物可以说是大到离谱。
　　就像是正常穿衣的人忽然缩小了一样，衣服耷拉着。裤脚拖在地上，双肩过于宽大，长长的袖口即使她伸长手臂也够不到底。
　　肌肤触碰到衣服的面料很是舒服，袖口和裤腿较粗，应该是偏向上层贵族的衣物。
　　不穿内衣是很舒服，但这胸……
　　她看着胸部眨巴眨巴眼睛，在意识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事物后，双臂抱胸遮盖起来，两颊迅速肉眼可见的飘红。
　　不行不行，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得尴尬死！
　　她漂亮的眉毛深深皱起，低头在原地不停的转悠，小脑瓜飞速运转，湿润的土地也因此被她踩得坑坑洼洼。
　　她不知道附近的城镇在哪，身上还没有钱，就算找到了城镇也根本买不了内衣。
　　“唉。”
　　伴随着悲凉的叹息，最终，一筹莫展的她决定求助大叔。
　　回去时候的路比来时难走很多。苔丝死死护住胸部，脸色羞红。
　　回到木屋，大叔还在研究祭坛碎石。
　　“洗好了就赶紧离开吧，这里不欢迎客人。”感知到少女的气息，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他的身前，摆放着不少厚重的书籍。它们的年代看起来十分久远，边角都有些破损的痕迹，棕色的外包装纸更是残缺不堪。
　　苔丝用手遮挡着胸部，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叔，尽量不让风吹起衣服的任何一角。
　　书上的字很密又很小，她有点怀疑大叔能否看清楚它们，毕竟他不将头发撩起来，眼睛只露出半只。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虽然她也想洗完澡道个谢就立马走人，但没有内衣穿的羞耻不允许她这么做。
　　“嗯……”
　　站在院中，她扭扭捏捏半天，想说些什么，话到嘴中又咽了下去，不知道如何开口。
　　面对大叔，直接开口求助内衣这种事情也太丢脸了吧！
　　像是知晓了她的难处，大叔直起腰来，正当苔丝瞳孔放大以为他要回头之际，他又弯下腰翻阅起另外一本厚重的书籍来。
　　“我可不会照顾人。”
　　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的同时，还夹杂着缕缕叹息。
　　“不……不用照顾。”没有懂大叔什么意思，她只好客气回应。
　　卷起的长长裤脚从小腿滑了下去，衣服和皮肤的摩擦让她感到有些痒痒和难受，但她不敢弯腰重新挽起裤脚。
　　她怕自己动作太大导致……
　　落笔的动作顿住，大叔啪得一声用双手把书合上，眉头微微挑起。
　　“这里也不需要女仆。”
　　“女仆？啊？”
　　什么女仆？苔丝表示十分疑惑。
　　“就算你装得那么楚楚可怜也是没有用的，这里不欢迎任何客人。”大叔偏过头看向她，以看穿所有的口吻说道。
　　她哪里是装的楚楚可怜了！
　　内心里吐槽了大叔几句，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并不是想要留下来。”
　　她神色坚定，语气平稳，想要让大叔确信她并非是这般想法。
　　初听到这番话语的大叔冷笑一声，稍作沉默后，他彻底转过身面向苔丝，右手撑住下巴，眼底燃起些许好奇。
　　见苔丝脸色红得异样，他不禁略带诧异的问道：“你脸色不好，是池水很冷吗？”
　　池水很冷……？
　　要是不说，苔丝觉得这家伙永远不会知道她想做什么。
　　所以她打算豁出去了！
　　好歹自己上辈子是实打实的猛男，不至于现在能连内衣两字都说不出口！
　　“内……内内……”
　　深吸口气──
　　“就是内……内……”
　　磕磕巴巴半天，在看到大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后，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得出口。
　　好在他也懂了自己的意思。
　　下一刻，出乎苔丝意料的是，大叔露出了茫然脸。
　　“内什么？”
　　“……”
　　见他手撑着脑袋装作不懂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动用邪神之力屠城后，去店铺里取几件内衣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
　　屠城之后，顺便把这臭大叔的手和脑袋一起拆了。
　　深压下心中的想法，她捂着胸，歪起脑袋展开笑颜，丝丝白发从肩膀滑落。
　　“是内衣哦，大叔。”
　　甜美的声音深藏幽寒，冻僵了大叔的脸。
　　“我知道了。”
　　他眼底深处的调笑戛然而止，茫然的表情也立马严肃，径直起身从屋中拿出一件黑袍丢给苔丝。
　　“穿上后一起去附近的镇上买点衣物吧。还有，”他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不要叫我大叔，我还没有那么老。”
　　“嘻嘻，好的呢。大叔。”
　　苔丝接过黑袍，一边拉扯着袖子将手臂塞了进去，一边回答着大叔。
　　血红的双瞳比以往的颜色都要更深一些。
　　听见这个称呼，他僵硬的嘴角不自觉扯动两下，但对于眼前少女的生气又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说到底还是自己惹的。
　　最关键的是，这少女的笑容明明很甜美，可为什么看着她他的心里会感到颤栗，像是下一秒就要挨刀子一样。
　　“这些买衣服的钱，我日后可是会还的。”
　　“这可不用，就当是我送你了。不过再多嘴一句，买完衣服之后，你就赶紧离开，我可不想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追杀事件。”
　　他双手怀胸，无情拒绝道。
　　先前不想救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能被追杀的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家伙。
　　“唔……那好吧。”躲藏在黑袍中的少女在他面前踮起脚尖挥了挥手，召回了他的思绪，“走啦，大叔。”
　　…………
　　莱布镇是所繁华的小镇，地处两座大城市之间，居住在此地总是能看见外来的冒险者。
　　街道并不宽敞，来来往往的身影时常可以塞满它。与此同时，这里到处充满了热闹与祥和，街边的店铺林林总总，以服装店和面包店居多。
　　血腥的骷髅剑到哪里都是令人害怕的大家伙，穿着随意的剑士只是背着它便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除了他身旁的一个黑袍小个子。




第10章 10.人间天堂
　　“人间天堂”是莱布镇上的一家人气旺盛的衣装店，因服饰精美而出名，所以平日里招待的客人并不在少数。
　　“今天又是忙活的一天。”
　　打了个哈气，娜塔琳推开店铺大门，迎着满满的打招呼声走了进去。
　　她从小就生活在莱布镇，长大后做起了“人间天堂”的侍女。侍女是这件店铺最辛苦的人员，她们负责招待客人，为他们挑选合适的衣服。
　　“娜塔琳，今天又差一点迟到哦。”
　　“对不起！”
　　笑嘻嘻地回应了老板娘的问候，她就闪身躲进试衣间，穿上店铺侍女的衣服开始了工作。
　　老板娘看不见她，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多说她什么！
　　大清早来买衣服的人并不多，这让她有时间缓解了起床后的困意。
　　临近中午，客人越发稀少。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响起，正准备休息一会的她只好从椅子上挪开，招待刚进来的客人。
　　“欢迎光临～”
　　双手交叠在腹部，微微鞠躬行礼，待到抬头的时候，她才看清楚了客人的样貌。
　　一个穿着随随便便，身背骷髅剑的男子和一个黑袍小个子。
　　“给她买一整身衣服。”
　　嘱咐了一句，男子就将骷髅剑取了下来，放在一边，紧接着找了个位置坐下，研究起手中的小册子。
　　“好的，请跟我来，这位……”
　　她点点头，对黑袍小个子做出邀请的手势。因为她整个人都缩在黑袍中，娜塔琳看不出性别，所以也就没有加上称呼。
　　“哦。”
　　小个子闷闷的出声，才让她知晓了性别。
　　作为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侍女，她对于店内的构造自然十分清楚。绕过几个弯，她便带着她来到了售卖衣裙的地方。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想买些什么风格的衣服呢？”
　　她侧着身，让身后的客人能够最大范围的看见衣裙的样式。
　　不过看起来少女想买的衣服并非是这些。
　　“嗯……先帮我买些内衣吧……”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内衣？
　　“好的。”
　　娜塔琳没有多想，点点头继续带路。
　　售卖内衣的地方比这里要深一些，显然是为了提防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这里的人比起之前要少上不少，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此处。
　　“请问小姐，您的胸围是多少呢？”
　　“随便。”
　　“啊？”
　　“啊，不是不是，胸围是……”
　　少女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细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发出，娜塔琳要靠上前去才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来买个内衣都会紧张害羞吗？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对照着客人说出的胸围，她拨弄着几件内衣，追问道：“风格呢？性感？可爱？”
　　“唔……普普通通的就好。”
　　软软糯糯的音色彻底击垮了她的心房，她顺手拿起一件黑色带着蕾丝花边的内衣。
　　“普普通通怎么行呢，女孩子要好好打扮自己，就连内衣也是哦。”她将手中的内衣递给少女，解释道：“您那么可爱，如果穿得性感一点的话，可是会很萌的！”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去试试就知道好不好了，试衣间在那边！”
　　看着眼前的人儿犹犹豫豫的样子，她指了指试衣间的方向，心里满是期待。
　　反差什么的最萌了！虽然披着黑袍看不见长相，但凭借声音就能判断出是个小美女！
　　“小姐，如果您不配合的话，我很难为您挑选合适的衣服哦。”
　　见她定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娜塔琳只好使用最后的办法。
　　“好吧。”
　　好在客人最终答应了下来，拿着手中的内衣，磨磨蹭蹭地进入了试衣间。
　　等待了许久，正当她有所疑惑的时候，就发现一只小手抓住门轻轻推开一丝缝隙，随后从中鬼鬼祟祟地探出个小脑袋。
　　“请问一下，能直接穿着吗……”
　　“当然可以！”
　　得到了回答，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职业素养告诉她不能笑，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想，黑袍下的人儿长得十分可爱漂亮。
　　又是等了好一会，试衣间的门才再度被推开，迈着小巧的步子从里面走出一位黑袍少女。
　　也许是因为害羞才会呆那么久的吧。
　　随意找了个原因解释心底的疑惑，娜塔琳带着她返回刚刚售卖衣裙的地方。
　　相比较挑选内衣，挑选衣裙的时候少女就放得开许多。
　　“小姐您是他的女儿吗？”翻找不同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
　　很好奇少女和那位剑士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他们看起来很像是父女。
　　“什么？谁？”
　　黑袍上的兜帽随着头向左歪下。
　　“就是跟你来的那位剑士。”
　　“不是。”
　　少女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
　　“诶？居然不是吗？不好意思，我误以为他养了个如此可爱的女儿呢。”
　　得到回答，娜塔琳反而更对他们感到兴趣了，但她知道问多了会引起客人的反感，所以纵使心里痒痒，也没有再问下去。
　　“……没事，你是认识他吗？”被夸可爱，少女停下脚步，语气中有点倔强与不甘。
　　“当然认识，近几年他经常出没在莱布镇，在这里也买过几次衣服的。”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娜塔琳翻着衣裙架，继续说道：
　　“嗯……据说是一个性格怪异的有钱家伙，名字的话……如果没记错，好像是叫伊诺克吧？”
　　空气在名字出来的瞬间仿佛有几分安静。
　　“谁？！”
　　“伊诺克。”
　　这次的娜塔琳发现了她的失态。
　　“全名呢？”
　　少女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血红色的双瞳死死盯着她，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错觉吧，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眼神。
　　“不知道。诶？小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吗？”搜刮了下脑子，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伊诺克的全名，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客人居然也不知道。
　　明明他们是一起来的。
　　“怎么了小姐？”她有些关心。
　　“没，没什么……”
　　后退几步，少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语速低沉缓慢，身体微微颤抖暗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第11章 11.金色徽章
　　粉白色的衣裙布满了蕾丝花边，如星般点缀的碎花和繁多的褶皱使得它更为精致，搭配上修长白色丝袜，仿若洋娃娃般可爱甜美、烂漫纯真。
　　从衣装店里出来的那刻，街道上多数行人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她俨然成为了焦点。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衣装店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会被穿上那么可爱的衣服，苔丝现在的脑海中全是对大叔名字的探究。
　　他会是她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吗?会是修·伊诺克吗？还是说只是姓氏相同而已。
　　她悄悄的抬起眼皮，观察前方大叔的侧脸。
　　头发长长的遮住半数脸颊，许久未修剪的胡子总是让人感觉十分随意，仅露出的半只眼中分辨不出他的年纪，但暴露在外的面部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昔日里的帅气。
　　如果好好打理，一定是个英俊的大叔！
　　自从她被关在祭坛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那地下黑漆漆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他真是修的话，会有多大呢？这些年里，他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为了问清楚他的名字，她还是决定跟大叔走一段路。
　　然而她的细细打量和跟踪似乎是被大叔感应到了，他停下脚步，用不耐烦的语气回首说道：“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去找个地方过夜吧。”
　　是有些麻烦了。苔丝深知自己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烦恼。
　　“对不起，谢谢你的救助！”她弯下腰行礼，既是道歉也是感谢，不过随后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大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
　　见少女不再上前，他低头轻轻呢喃了一句，似乎在怀念着什么，沉默了片刻便迈开步子离开莱布镇，同时头也不回的挥手道别：
　　“没必要知道名字，反正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西落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莫名的，苔丝觉得他整个人充满了压抑感，像是远行的游人归家之时，只有孤坟相伴的悲凉与落魄。
　　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苔丝单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喊道：“那大叔要记住了哦！我叫苔丝！”
　　交叠的人影阻挡他的去路，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下。
　　枯黄的落叶落在他的头顶也没有任何察觉，像雕塑般伫立良久后，他抬起右手将头顶的落叶握在手中捏了个粉碎，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块金色的徽章丢给苔丝。
　　“你要是真的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带着这块徽章去找一个叫罗伯特的家伙，他就住在这里。”
　　声音很是轻柔，像是怕惊扰了胆小的兔子，只是没有等待苔丝的回应，他便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盯着他离开的地方凝目注视了半天，苔丝才将目光移向手中的徽章。
　　徽章的背景是古老的女神神像，圣洁的羽翼将整颗徽章的四周包裹，在它的正中心，金色圣典悬浮于神像胸前，无尽神光从中诞生，虽只有单纯的金色却让人感到绚烂无比，宛如书籍中记载的神明赋予人类智慧之时。
　　她认得这神像。在凯恩还是神父的时候，他信奉的神明就是这个家伙。
　　圣光教会是制作这徽章的教会，也是在年幼之时带走修的教会。虽说大叔的姓氏和修相同，选择居住的地方也像是修能做出来的事，但她心中还是不敢下他就是修·伊诺克的定论。
　　毕竟修消失那么多年都没有回来，她也不清楚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他真是那位颓废大叔的话，自己定然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不过这些只要见到他口中的罗伯特就能知晓了。
　　毕竟能让她拿徽章找的人，想必那家伙和大叔较为相熟，肯定知道些大叔的故事。
　　想到这里，她向路人询问起罗伯特的住所。
　　艳阳逐渐西沉，两三只乌鸦飞过天空，留下哇哇的粗劣嘶哑声。
　　面对可爱少女的询问，这些路人总是显得格外热情友好。
　　这一点苔丝感触极深。
　　为了能快点问清除罗伯特的所在地，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发出属于少女的嗲嗲声音，这让路人的友好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甚至有些人说要亲自帮她找到罗伯特，然后狠狠揍一顿这个让可爱少女苦苦寻找的家伙。
　　不过这些都被她婉拒了。
　　最终，在快装不下去的时候，她找到了罗伯特的住所。
　　那里是一处阴暗偏僻的地方，四周杂草从生，细长的藤曼爬满了古宅的碎裂墙壁，其上窗户大开，没有风却在呯呯作响，异常阴森可怖。
　　从远处看来，古宅表面竟然显现出一张扭曲的鬼脸。
　　住在这里？
　　她拍拍自己身上的粉白衣裙，对罗伯特这个人的初步印象下滑了许多。
　　这样的古宅在她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相反的，她甚至感觉十分虚假，就像是为了防止有人拜访而故意装扮成这样。
　　比起这些，她还是更关心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完整的看清这件粉白色衣裙的长相后，心里满满的都是后悔。
　　她选这件衣服的时候印象不是很深，当时在受到大叔叫伊诺克的信息冲击之下，对于娜塔琳小姐的询问都是嗯嗯的敷衍，以至于她最后给自己挑选了这件可爱风的衣裙。
　　可不对啊！自己明明是个猛男！虽然这件衣服是很好看，但她更喜欢在别人身上看见啊！
　　算了算了，和接下来的事情比，这些都是小事。
　　走到棕褐色的腐朽木门前，她摸了两下，这才发现木门其实是完好无损的。仔细观察的话，腐朽痕迹不过是涂料装饰。
　　咚咚咚——
　　她轻叩两下。
　　“来了来了！”
　　里面的回应很快，悉悉窣窣的声音响了有一阵后，逐渐转换成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声音也越来越近，最后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腐朽木门打开了。
　　从里面探出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脑袋。
　　其上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它的主人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你好，我找罗伯特。”
　　没有理会他的称呼，她从怀里掏出徽章递了过去。



第12章 12.怪人罗伯特
　　“要知道，我这座宅子，可不是所有人都敢来的。”
　　棕发男子拄着拐杖，一边瘸着腿往屋内走去，一边自言自语。
　　在她拿出那块徽章后，棕发男子告诉她他就是罗伯特本人。
　　“随便坐。”
　　听见屋子的主人这么说后，苔丝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屋子内部的装潢风格出乎她的意料，主调是为暖色，与外界的阴冷形成为了鲜明的对比。墙壁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画作，在画作的下方，是一枚枚雕刻绚丽的徽章。
　　罗伯特是个中年男子，瘸了一条左腿，嘴唇干裂，脸上残留着可怕的刀疤，像是一位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冒险者，精神看起来倒是意外得不错。
　　他撑着拐杖，慢慢坐下来后，右手一挥，桌面上多了几杯茶水。
　　魔法？
　　注视着罗伯特的一举一动，苔丝觉得他应该是个魔法师。
　　“可爱的姑娘，说吧，他让你找我有什么事？”
　　端起茶水轻轻吹了吹，他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
　　夜晚在两人的谈话间到来，屋内最后一丝阳光也被灯光代替。
　　这期间，苔丝将她和大叔的见面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罗伯特。
　　在听说大叔救人的时候，罗伯特的嘴巴下意识的张开，眼神涣散，这张沧桑的脸上到处都贴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态。
　　“看来他，还是有点人性的。”
　　像是被感动到流眼泪，他握拐杖的右手离开拐杖，揉了下眼睛，语气有些哽咽。
　　只是在苔丝看来，这家伙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我能知道他的全名吗？”
　　双手撑在沙发上的她眼含期待。因为身高不够高，她坐在沙发上双脚是悬空的，不过这也让她可以微微晃动穿有白丝的双腿。
　　只是在摇晃了几次后，感觉这样子的行为很不雅，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没有告诉你吗？”身子靠后又抿了一口茶，罗伯特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了一番茶的醇香，沉默了几秒，再次睁开眼睛，“好吧，他向来是这样。”
　　语言之中透露出他和大叔很熟悉的样子。
　　呯——
　　茶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修·伊诺克，一个让教会头疼的家伙。”
　　修！果然是他！
　　在得到名字的那一刻，苔丝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
　　她就知道！
　　能住在格莱小镇附近森林里，名字还叫伊诺克的人，肯定就只有修！
　　只是他变化太大，光看面容根本认不出来。
　　她稳住心神，询问起关于他的故事。
　　“我能听听他的故事吗？”
　　“噢？你是成为了他的崇拜者吗？”罗伯特瞪大了眼睛，以想象不到的口吻语气说道，似乎成为修的崇拜者是多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看到少女眼中的诧异，他摆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我承认他很有人格魅力，但那是要放在以前，现在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和屠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半天，脸上干瘪瘪的肉堆积在一起，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嗯，虽然我更喜欢他现在的性格。”
　　“至于他的故事。”
　　他深吸口气，眼神望向深红色的天花板，似乎在回想着过往的经历，不久，随着一缕幽幽的叹息，镶嵌金牙的嘴巴张开说道：“除了救了我一命外，其他的尽是些屁用没有的荣誉，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诶？”
　　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苔丝可不相信罗伯特说的鬼话，她认为这样说的可能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修的经历，或者说是不想告诉她。
　　毕竟修那一身强大的实力，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不妨来听听我的故事吧小姑娘，大魔法师罗伯特的故事，保证很快你也会成为我的崇拜者。”
　　说起这个，罗伯特混浊的眼里突然散发起点点星光，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斜。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孩童，一个急于分享自己有趣经历的孩童。
　　“谢谢，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聆听的。”
　　话音落下，苔丝起身准备向他告别。
　　在知道大叔就是修之后，她内心迫不及待的想再次寻找他，同时又见罗伯特不想说他的故事，她便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况且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来这里确定大叔就是修这件事。
　　出于尊敬，她优雅的提裙行礼后，再向罗伯特提出告别。
　　这样子的行礼是克劳德奶奶教给她的，说是常见的礼仪。
　　“这就走了吗？”面对少女的离去，罗伯特还是想挽留一下。
　　他站起身跟着苔丝来到门前，嘴里不停劝说着，“小姑娘，确定不要听下伟大的魔法师罗伯特的故事吗？这可是常人想听都听不到的故事呀。”
　　“谢谢，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好好听听您的故事！再见啦！”
　　挥挥手，告别这个自称大魔法师的怪人，苔丝再度前往修的小木屋。
　　仅仅是小半天的时间，罗伯特在她的眼里已经荣幸的升级成为了怪人。她对这个年纪的人看得很透彻，听他讲故事无非就是听他吹牛，毫无营养。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看着星光下少女离去的背影，罗伯特嘟囔了几句，缓缓关上了大门。
　　……
　　夜色微凉，月光如流水般温柔。
　　已经远离莱布小镇的苔丝，心情却没办法彻底平静下来。
　　原本以为在这世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如今却没想到还能遇见儿时的青梅竹马。这就像是无比漆黑的夜晚中，突兀闪现出些许光亮。
　　无论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要将他牢牢握在手中。
　　不过修应该是认不出她的，现在的自己除了名字和以前一样外，几乎所有都变了。
　　想必这次她回去，修又会显得很不耐烦。
　　但这次，她不会离开了。
　　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她都会留下来！
　　莱布镇距离木屋算不上太远，以她的速度，这点路片刻就可以到达。
　　潺潺的水声再次闯入耳朵，伴随着木屋院落在树木阴影中若隐若现，她再一次回到了修居住的地方。




第13章 13.修
　　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熏醉了几只路过的萤火虫。
　　只有进入院落之后，她才见到了坐在地上的修。
　　朦朦胧胧的光洒在他身上，虚幻的身影好像随时就会消失，看得苔丝心里一揪。
　　仰起头，他举着酒瓶往嘴里猛灌，而在他的身旁，已经堆满了空空的酒瓶。
　　“修？”
　　轻声的呼唤并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抬手喝酒的动作也没有减慢半分。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
　　“别喝了，修。”
　　见此，苔丝皱起眉头，上前一把夺过酒瓶。
　　小的时候她就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不许他沾上嗜酒这种坏毛病，此时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生气。
　　没有反抗，修任由她将手中之物夺走。
　　他放下高高抬起的右手，视线移向院落中的花朵。散乱的头发随着动作偏向一旁，露出完整的眼睛。
　　半分混浊中又带着半分明澈，比起儿时的眼睛多了威严的棱角。
　　“你的名字和她一样。”
　　他突然出口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怀念与沙哑。
　　和她一样？
　　把酒瓶放在身后，苔丝微微侧身，心中涌现出一些莫名的期待。
　　她想知道在修的眼中，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她是谁？”
　　银白的长发垂落在修的面前，独属于少女的清香钻进他的鼻腔，粉白色的衣裙和娇花配合得相得益彰。
　　望着月光沉吟半晌，他缓缓开口：
　　“她是我的爱人。”
　　“你放屁！”
　　脱口而出了不得了的话，少女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真是糟糕透了！
　　她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修的追求。
　　何况他也没有追求过自己！
　　也许他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与自己同名的另外一个人，或者说他喝醉了胡言乱语。
　　总之说出这种话，自己真的太糟糕了！
　　疑惑的视线飘过来，但也仅仅是扫视两下便收了回去。
　　修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身前的花朵，那轻柔的动作怕是连拥有孩子的母亲都很难做到。
　　“你知道吗，这些花，每一株都代表了一条生命。”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里念念叨叨。
　　“这里埋葬着一座小镇的生命……我从教会回去的时候，镇子里到处都是干涸的鲜血，见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找不到他们的尸骨，我用花来代替他们埋葬。”
　　说到此处，他又顺手猛灌了一口酒，待心满意足后，他狠狠地擦了下嘴角，继续说道：
　　“但是这些花中，没有一朵是属于她的……我不愿意相信她会离开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小时候为了追求梦想而离开小镇。”他手开始撑着下巴，似乎有了些许困意，“如果我选择留下来的话，也许能和她一起……”
　　“别说了，修，其实我……”
　　刚想说出一切的她，在看到修眼瞳中倒映的自己后，迟疑了。
　　血红色的双瞳在夜晚下格外诡异，仿佛暗含着催人丧命的魔咒，搭配上可爱的衣裙，她就像是披着羊皮的嗜血凶狼，在抓住猎物时就会立马露出凶恶本性。
　　真的要告诉他吗？
　　自己真的还是苔丝吗？
　　她迷茫了。
　　从祭坛出来之后，邪神的梦境和那混沌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
　　终有一天，她会彻底堕落成为人人惧怕的邪神，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苔丝，在那个时候，修会亲手杀了她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你什么？”
　　“……没什么。”
　　没有纠结于苔丝欲言又止的话，修面对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来一点吗？”
　　喝酒吗？
　　也许醉着也不错。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接过酒瓶，双手抱着它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咳咳咳！咳！”
　　辛辣刺激着她的味蕾，呛到的同时让她眼眶湿润。
　　脸颊迅速飘红。
　　“味道怎么样？”
　　“和水一样！”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喝第一口时就差点吐出来。
　　见到苔丝依旧稳稳地站着，修大笑一声，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眼泛红。
　　“她最不会喝酒了，一口就倒。”
　　“嗝！”
　　捂住嘴巴，苔丝双肩耸动，瞪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还嘴硬得很，总是要说自己会喝酒。”
　　“嗝！唔……”
　　频繁的打嗝声迫使修停了下来，他见少女满脸通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眉角微微挑起。
　　“……你醉了？”
　　“胡，胡说！我猛男，是不会，嗝，喝醉的！”
　　“你醉了。”
　　“不……不许胡说，嗝！我现在，很清醒！”
　　她抬头望向天空，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喝醉，小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数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嘿嘿嘿嘿！”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诶？星星好坏哦，都会转圈圈……”
　　扑通──
　　双腿一软，苔丝摔倒在地，白发沾染上青翠的草叶，脸上挂起歪歪的笑容。
　　“唔……好痛。”
　　她揉着脑袋咕哝道。
　　见此，修无动于衷。
　　他没有去扶少女，反而是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头盯着眼前的花朵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躺倒在地上的苔丝双手举过头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整个人软下来，闭上眼睛喃喃起来。
　　“修，要是……唔……要是哪天，我变成了坏人，就……就请……”
　　“什么？”
　　问完这句话，夜空中只留下了少女平稳的呼吸声。
　　飞舞的萤火虫不知何时躲进了森林的怀抱，院落中的各种花香逐渐凝结，香气也愈加纯粹。
　　昏暗木屋内燃起的烛火摇曳多姿，在繁花前呆坐了许久的修终于站起身来。
　　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他抱起熟睡中的少女，摇摇晃晃地走进木屋内。
　　简洁到极致的家具着实让他犯了难。
　　这里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况且现在上面还堆满了杂物。
　　少女睡得很死，身体也很柔软。
　　在床前踌躇半晌，他最终又将她扔在了清凉的地板上。
　　自己则是爬上了床。




第14章 14.没有谈过恋爱
　　头疼！脖子疼！
　　就像是夜里被人毫不手软的敲了记闷棍，酸涩的脖颈让她感受不到大脑的存在，背部也有些疼，是那种长时间靠着硬物的感觉。
　　坐起来，身下是冰冷的地板。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被修救下的那天。
　　眼睛的余光扫视一旁的床铺，发现这次被子铺在床上，折起半个角，很明显昨晚有人睡在这里。
　　而且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她自认为自己睡相还不错，不可能从床上滚下来，即使昨晚喝了酒，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在梦里发酒疯。
　　让美少女睡地板、自己睡床什么的，绝不是一个男人能干出来的行为！
　　这种家伙铁定是没有谈过恋爱的！
　　不过她这样的发言并不是承认自己就是美少女，只是单单指这具身体而已。
　　毕竟在没有好处的时候，她自称为猛男，在能占到好处的时候，她可以自称为美少女。
　　大脑传来的刺痛折磨着她的神经，也迫使她回想起自己昨晚干的蠢事。
　　为什么会想到去喝酒！
　　明明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种东西，偏偏要去尝试！
　　最重要的是记忆断在喝酒之后的几秒，往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没有印象，这意味着她可能在修面前又丢了一次脸。
　　“伊呀呀──！”
　　她捂着脸来回摆动，脸红到能滴出水。
　　渐渐地，她松开双手，眼睛失去了高光。
　　不如……把修杀了吧，这样他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分析这种办法的可行性，最终暗暗骂了自己两句，选择了放弃。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腰酸背痛推开木门。
　　这里是清晨，阳光初醒，万物都不复昨晚的寂静。
　　修长的人影从院落中间延伸至木屋门口，修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咕咕咕——
　　叫了两声，鸽子扑棱翅膀从他的手中飞走。
　　从翅膀上掉落的零散羽毛顺风飘至她的身前，家禽特有的腥味扑鼻而来。
　　想吃鸽子。
　　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她眨巴眼睛，看向前方。
　　此时修已经转过身面对她，手里玩弄的细小纸条让她的心中感到不安。
　　就好像会再次失去亲人一样。
　　“怎么了？”
　　她选择率先开口。
　　“没事。”随手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生成魔力火焰把它烧毁后，他与她四目相对。
　　相顾无言，时间久了，苔丝眼神慌乱躲闪。
　　她怕他一开口就是说起她昨晚丢脸的事。
　　以前的修就是很喜欢拿这些事情取笑她，为此，他可没少挨她的揍。
　　“谢谢。”
　　出乎意料，修一脸认真的道谢，但那胡子拉碴的样子，始终无法将他的认真表达清楚。
　　“嗯……”
　　他是在为昨晚的事情道谢，她很清楚这点。
　　压抑在心中许久的事能找到人倾诉，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很快，修就将斜靠在木椅旁的骷髅剑拿起，背在身后。
　　“出门一趟，你也不用再跟着我。”
　　冷漠的语气让她哆嗦了下身体。
　　这样的情况早在她来时就已经想到了。那时候是想着告诉他自己就是苔丝的消息，如此他就不会离开自己。
　　不过就算不告诉他，这一次她也不会放手。
　　“我可以当女仆。”
　　扑闪的双瞳中闪过几丝狡黠。
　　没有人会拒绝可爱的少女作为女仆陪伴在身边，修肯定也不行。
　　男人嘛，她最懂了！
　　女仆什么的，都是幌子。她可不会因为这家伙答应让她留在身边做女仆，就穿上羞耻女仆装的。
　　最……最多做一点点女仆该做的事。
　　就一点点！
　　“不需要。”
　　然而让她大跌眼镜的是，修这家伙头也不回地拒绝了她。
　　当然，这她可不会就此放弃。
　　“我……”
　　想再次开口之时，修走到少女面前，阴影笼罩下来，身高的压迫感让她把话吞了下去。
　　他俯下身子和苔丝再度四目相对，嘴角轻轻勾起。
　　“听着，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好也不过是因为你的名字和她一样而已。”
　　说到此处，他语速放慢，咬字特别清晰。
　　“如果这样你就以为我不会杀你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冰冷的骷髅剑贴着少女的皮肤滑过，其上干涸的血迹竟令她生起诡异的愉悦。
　　“看看这把剑吧，所有令我厌烦的家伙，都成为了亡魂。”
　　他的声音就好像来自魔鬼的地狱，扭曲恐怖的双手从地面挣扎而出，死死抓住聆听者的脚踝，似乎只要微微用力，便能将他们拖入无尽深渊。
　　得到了夸奖，剑兴奋到发出战栗的剑鸣，惊起远处森林中休憩的飞鸟。
　　恐惧总是会吸引同类，埋藏在少女心底深处的邪恶似乎被轻易唤醒。
　　头慢慢低下，发丝遮住她的眼睛。
　　“你想要离开我。”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变得温柔平静。
　　无形的危机感却是促使修身形后退，与她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
　　“为什么呢？”
　　歪着头，苔丝天真烂漫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握紧了剑柄。血腥的气味钻进他的鼻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血水，在汹涌翻腾。
　　眼前少女的异常让他心脏跳动格外激烈，双眼一扫混浊，再度如鹰般锐利，神圣骑士的强大气场铺陈开来。
　　“如果是我不够贴心的话，我可以努力。”苔丝的小嘴勾起微笑的角度，双眼弯如月牙，手中逐渐出现血红色的锁链，“如果是嫌弃我弱小的话，你可以试试哦~”
　　话毕，锁链如阴险的毒蛇射向修，急速破空的威势让他双眼微眯。
　　铛——
　　悠长的铁物撞击声从骷髅剑上发出，一条锁链因失去力量而瞬间弯曲瘫软在地，而剩下的无数锁链则是将他团团围住。
　　“嘻嘻，不让我留下的话，你就留下来吧~”
　　少女手指轻点嘴唇，神色中满是调戏。
　　被困在中心的修甩了甩被震麻的手，面无表情。
　　隐隐约约，他对这种气息感到一丝熟悉。
　　受到了挑衅，骷髅剑上的骷髅张开血盆大口，妄想将周身的锁链吞噬得一干二净。可还没有出手，就被他打断收了起来。
　　他直起身，不想和少女做无谓的战斗，只得无奈的摊手道：“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那便一起吧。”
　　伴随着一声娇哼，锁链如烟般消散。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背后，修紧紧捏着那块祭坛碎石。




第15章 15.邪神的玩具
　　“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一幕令苔丝捂住嘴巴惊叹。
　　像是有巨型生物走过，原本茂密的树林倒塌一片，无数腥臭的黏液附着在其上，形成了一条恶心无比的道路。
　　此处离他们的木屋已经很远，在修同意一起出发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里。
　　修没有说话，他一边摩挲下巴，一边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些黏稠的液体。
　　仅仅是片刻，他心中似乎就有了判断，随即站起身面向树木倒塌的方向，语气凝重。
　　“走吧，跟着这家伙。”
　　经过少许时间的赶路，他们越过森林的尽头，抵达了前方的村落。
　　黏液一直延续到其中，低矮的房屋也如之前的树木一样东倒西歪，还没有走进去，苔丝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伴随着他们走近，里面的哭嚎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建筑支离破碎，灰色的碎石和残破的木块把整个街道占满，在某些坍塌的楼层底下，还能看见人类的肢体。
　　幸存的人们瘫倒在地无助哭喊，鲜红的血液泼洒在各处，恶臭黏液铺满地面，从入口蔓延至出口，贯穿了这座村落。
　　就像是村落恰巧拦了它的路，被随手毁去。
　　“大人！大人！救命！救命啊！”
　　地上爬起一位身穿华贵服饰的肥胖男子，他满脸恐惧，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落难村民，不管不顾地向他们跑来。
　　全身的肥肉都随着他的运动而不断颤抖。
　　锵──
　　骷髅剑猛然插入地面。
　　那长剑骇人的模样吓得男子身体骤缩，还没靠近修便扑通一声，腿软跪了下去。
　　“大……大人，救……”
　　说话开始哆哆嗦嗦，听不清楚。
　　“发生了什么？”修瞥了他一眼，问道。
　　对于这座村落发生的事情，他心中已是猜测得八九不离十，这时开口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怪……怪……怪物袭击！”
　　男子起初说不出口，最后近乎扯着嗓子吼道，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战胜自己心中的惊怖。
　　“不，不是怪物，是恶魔。”
　　细弱的声音从一旁的废墟中传出。众人的目光顺着声音，落到背靠着破碎墙壁的流浪汉身上。
　　“那家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能战胜的，咳咳。”他坐在地上，咳嗽两声，嘴里继续念叨，“就算是教会中的神圣骑士来了，也只会沦为它口中的食物。”
　　“该死的瞎子，你竟然敢诋毁尊敬的骑士大人！” 
　　肥胖男子闻言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只是他说出瞎子二字时，苔丝才注意到流浪汉的眼睛是无神的。
　　“大人，这瞎子根本没见过那怪物的模样，只会随口胡扯，要我看，大人斩杀那怪物轻而易举。”
　　一向紧张的男子在骂完流浪汉后，说话都利索了起来。
　　对此，流浪汉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男子的无知。
　　没有理会他俩，修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具具死相怪异的尸体。
　　他们身上普遍没有任何伤痕，但眼眶突出，嘴巴微张，似乎是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而被活活吓死。
　　而在另一侧，利爪撕裂墙壁的痕迹被苔丝收入眼底，细微的呼唤声痕迹中传入她的脑海。
　　嗡──
　　比起以前听到的声音，这次的呼唤声前所未有的近，仿佛招一招手，声音的主人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恭敬、仰慕、畏怯是那呼唤声最能表达清楚的感觉，而隐藏在深处的，难以察觉到的，还有贪婪、混沌和疯狂。
　　双眼无意识的失去聚焦，模糊的前方，她仿佛看见了重重黑影，它们头顶着锋利的恶魔角，口中满是牙齿，任何进入它们嘴巴的猎物都会被一口咬成粉碎。
　　它们从那不断蠕动的红色肉瘤中诞生，血色的皮肤继承了肉瘤的臃肿，浑身上下的眼睛在睁开的第一时间就是寻找猎物。
　　“怎么了？苔丝？”
　　右肩被轻拍一下，她从中猝然惊醒。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在那爪痕之上，因为怕被修发现她的异样，只得装作淡然地垂下手臂。
　　流浪汉转过头，无意间面向那具有爪痕的墙壁。
　　呆楞片刻，他突然躬起双腿，伸出双手使劲捂住耳朵。那力道之大，恨不得将脑袋挤扁。
　　“我听见了……它的声音……”
　　身体剧烈颤抖，他瘫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双眼布满扭曲的血线，嘴唇被牙齿咬破，满口鲜血。
　　“它在蠕动，蠕动！它……它过来了！”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的双手再也遮挡不住耳朵里浸出的鲜血，明明双目失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眶逐渐突出。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后，万物都归于平静。
　　哭嚎声也停了下来，诡异的氛围充斥着四周。
　　苔丝心头猛跳，脑海中的呼唤愈加强烈，且让她感到意外的熟悉，就像是自身的眷族在渴望她的回归一样。
　　眷族？
　　这些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呢？
　　哒哒的走路声率先打破在场的寂静，修摇摇头朝黏液覆盖的方向走去。
　　“大人，大人！别，别丢下我啊！”
　　双腿不住打颤，被刚刚一幕吓破胆的肥胖男子伸出手想要挽留剑士。
　　但见那剑士速度丝毫不减，他只得狠狠拍了两下发软的大腿，拼尽全部力气跟了上去。然而走了一段路，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你们该不会是要去找它吧？”
　　看着沿途恶魔留下的黏液，他瞳孔涣散。
　　“疯子！一群疯子！”紧接着他又大声斥责两句，在见识到流浪汉离奇的死亡后，他对那怪物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至于丢掉了之前拍马屁的谄媚。
　　在发现男子回到村落后，苔丝低头缓和内心的波动，轻声问道：
　　“修，你知道那怪物是什么吗？”
　　“是什么？”修重复了一句，掏出兜里闪烁着光茫的徽章，发了一会呆，随后缓缓说道，“邪神的玩具罢了。”
　　将徽章塞回去，他放眼眺望远处的森林。
　　“我知道它在哪里了。”




第16章 16.该死的被窝
　　今天是休息日，娜塔琳不需要去衣装店工作。
　　她一向喜欢赖床，尤其是在休息日这天。什么时候太阳晒屁股了，她便什么时候起来。
　　然而极其讨厌的是，从后半夜凌晨开始，屋外就吵吵囔囔个不停，像是整个小镇的人都在搬家一样，让她十分头大。
　　期间甚至还有咚咚咚的敲门声、叫喊声，导致她就算是把头埋进枕头里，也根本睡不着。她有时也想起床来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温暖的被窝就是牢牢的捆绑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吵闹声不断，一直延续到清晨。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揉着眼睛打开大门。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很不淑女的扯开嗓子吼到一半，就因为双眼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东西，而逐渐没了声音。
　　一只巨大化的没毛蝙蝠正扒拉着对面楼层的窗户，它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头顶还有一对粗壮的恶魔角。
　　这样子的形象，她只在流浪诗人的嘴巴里听说过。
　　她的叫喊声让那怪物停下了动作，渗人的脑袋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完全扭转过来，猩红的双瞳将她锁定。
　　双腿有些使不上劲，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格外清楚。尽管屋外寒风呼啸，宽大的睡衣也只遮挡到大腿处，但她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甚至怀疑此刻的自己就剩下了一个脑袋，手脚明明都在，却根本没办法操控。
　　见到活人的出现，那怪物从二楼一跃而下，轻而易举得将地面板砖震碎，飞溅的尘土铺天盖地的袭来。
　　娜塔琳嘴里生出许多口水，可丝毫不敢咽下去。
　　而那怪物慢慢的靠近，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头，把她吓得心跳加快。那张无法言说的丑陋嘴脸上，她仿佛看见了戏弄的嘲笑。
　　越来越近了，她闻见了扑鼻而来的恶臭，那股臭味就像是啮齿类动物啃食完尸体后，腐烂发臭的味道。肚子里一阵翻腾，还没消化完的食物好像快要冲出喉咙。
　　她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她相信要是现在自己将食物吐出来，下场会和那些碎裂的地砖没有什么区别。
　　令她奇怪的是，怪物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她身边绕了几圈，张开鼻孔嗅着什么。
　　全身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最终，它高高举起了爪子。
　　见此，娜塔琳目露绝望，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完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被拍成一个肉饼，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轰————
　　火球的轰鸣和急啸震颤着她的大脑，炙热的高温仅仅是眨眼间就将她的睡衣烧得有些发黑。
　　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空无一物。
　　怪物呢？
　　她疑惑的转动着脑袋，却无法发现它的任何一丝残留痕迹。如果不是锋利的爪印和破损的碎石证明了它的存在，她恐怕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境。
　　“美丽的姑娘，这个时候不好好逃命，还在东张西望着什么呢？”
　　携带着调侃的声音，一位手持拐杖、带着黑色礼帽的男子从街道远处走来。拐杖的低端有些呲呲冒烟，看起来很像是与之前的火焰有关。
　　娜塔琳见到过他，是那个住在偏僻古宅中的古怪男子。
　　镇子上的人都不太喜欢和他交往，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他居住的宅院很是阴森可怖。
　　劫后余生的**令她大口喘着气，待稍有缓和后，她不解地问道：“罗伯特先生，这到底是……”
　　没有立马回答，罗伯特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类尸体后抬起头，观察着天上的飞鸽和巡鹰。
　　飞鸽是传讯的工具，巡鹰则是其他魔法师的眼睛。这里的情况早已经被莱布小镇相邻的城市发现，且附近没有什么尸体，这说明小镇中的人肯定是提前得到消息撤离了。
　　“快逃命去吧，没有被告知的倒霉家伙。”他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语气很是严肃，“从那里逃走，相对会安全一些。”
　　“谢谢！”
　　虽然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此刻她也只能相信罗伯特了。
　　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快溜了。站在这街道上，背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发凉，像是有什么真正可怕的东西在不断靠近她。
　　“罗伯特先生，不一起逃吗？”
　　没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对着罗伯特喊道。
　　“不了，伟大的魔法师罗伯特，决定亲自会一会那个来自深渊的怪物，”他脱下黑色礼帽放在胸前，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徽章，“嗯，至少得拖到那家伙赶来。”
　　罗伯特总是喜欢自称为传说中的大魔法师，甚至于上街买个菜都要拿着这称号做讨价还价的勾当。
　　这样子的行径自然在莱布小镇中成为了许多人的笑柄。连魔法学徒都没有一个的小镇，最尊贵的大魔法师会来这里生活？
　　开什么玩笑。
　　但不管娜塔琳以前怎么想，至少在这一刻，她是信了。
　　告别罗伯特后，在她的持续赶路下，已经快要逃出小镇了。
　　就和罗伯特说的一样，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危险，应该是有谁来清理过。因为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能看见许多怪物的尸骸。
　　又向前踏出一步，心脏却呯呯猛跳起来，从右侧二楼传来的窥视感令她汗毛倒立！
　　那是躲藏在楼层中的怪物！
　　危险！
　　嘭——！
　　红色身影破窗而出，还没怎么站稳，就立刻扇动双翼朝她飞扑过来!
　　血盆大口比她整个脑袋都要大上一倍！
　　哪怕是提前察觉到了它的动作，她也没有任何躲闪的能力。
　　她呆愣的站立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腥利爪，如划豆腐一样划开自己的喉咙！
　　与它对视，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凄惨的死相……
　　然而，就在她彻底绝望的瞬间，怪物却突然停在她的身前！
　　腥臭味从它的嘴中飘出，锐利的爪尖划破她的皮肤，几滴鲜血顺着脖颈悄然流下。
　　那骇人的怪物此时像雕塑一样悬浮在空中，诡异的氛围却比之前更为浓重。
　　微微侧头，她才发现数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紧紧裹住了它的躯体。




第17章 17.邪神的预感
　　闪烁寒光的剑刃仿佛从异时空斩来，轻易便将那怪物的头颅和身体砍断。冰冷的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她的睡衣。
　　难以呼吸，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姑娘，结果没想到能在短短半天之内，体验两次无限接近死亡的恐怖经历。
　　擦拭着脸上溅到的鲜血，她的前方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是你们！”
　　她记得这两人。他们昨天才在她那里买过衣服，那矮小的少女身上还穿着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衣裙。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救的缘故，她越看那少女，越是觉得她适合这种可爱的衣裙。
　　可苔丝不这么认为。
　　她现在十分惊讶，很难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人，就是那个给自己挑选衣服的家伙，一个让猛男的她穿上可爱衣裙的家伙！
　　得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修理她！
　　暗戳戳思量着邪恶阴谋的她脸色都阴沉了起来。
　　明明脱离了危险，但娜塔琳只觉得凉意嗖嗖得往脑门窜。
　　这座小镇靠近出口的方向，建筑还算完整，怪物们应该是还没有彻底侵占这种地方。
　　看着与昨日的热闹完全相反的小镇，苔丝觉得甚是荒诞。想不到仅仅是离开小镇一天的时间，它就差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娜塔琳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前来的途中，她见到了许多逃难的小镇居民，此时此刻的她，想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没有随着众人离开小镇。
　　“这事……说来话长。”只见她垮起小脸，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可就是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那脸色，就差把尴尬写在上面了。
　　在说与不说的痛苦选择中，她眼睛的余光瞟到了苔丝手中还未消散的锁链，顿时发觉了什么，掩起嘴巴惊叹道：“哇，原来你这么厉害！”
　　低劣的转移话题方式让苔丝抽起了嘴角。
　　不过越是掩盖，越是激发了她的好奇心。
　　就在她勾起坏坏的嘴角，想继续深入询问的时候，一声宛如雷鸣的爆炸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大地剧烈摇晃，道路两旁不够坚固的房屋瞬间倒塌，滚滚的热浪从遥远的爆炸中心奔袭至此，让人仿佛置身于烈阳直照的夏天，片刻之间就汗流浃背。
　　“你呆在这里，保护这位小姐。”修对着苔丝吩咐道，他眯了眯眼睛，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呢？”苔丝问起了修。
　　自从她见到那怪物留下的痕迹后，耳畔不时会响起听不清的呓语。虽然她并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什么，但那股隐隐的不详感始终让她对此保持高度的警惕。
　　“送它们回深渊。”
　　冷笑一声，修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见到这一幕，娜塔琳着实是惊呆了。
　　“哇塞，你们都是魔法师吗？！”她的双手不自觉地胡乱比划，言语之间充斥着浓浓的仰慕之情。
　　这副崇拜者的模样让苔丝有些发笑，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好好夸夸自己的实力，却发现在娜塔琳的身后，那头失去脑袋的怪物正睁大全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细小的挪动一步，怪物所有的眼珠便跟随她的移动而转动。
　　也许是因为被迫害成了邪神，胆量意外得有所长进，对于这种事物她没有任何感觉。换做是娜塔琳的话，可能已经被这一幕吓的倒地不起了。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从这些丧失活力的眼珠中，感受到了许许多多人类才拥有的情感。
　　畏惧，痛苦……如果没错的话，还有尊敬与喜悦。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十分熟悉，就好像本应该如此。
　　娜塔琳注意到苔丝的视线一直落在怪物的尸首上，便也随之观察起来。以前读的书到底还是有点用处的，脑海中很快便浮现出有关这怪物的部分记载。
　　“这种长相的怪物，《启示录》中有些记载，应该是叫血红恶魔吧。”
　　《启示录》是圣光教会编写的书籍，里面收录了各种各样的怪物资料。
　　她手指点着下巴，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书中的细节：“血红恶魔据说是某位邪神的手下，很少会出现在世间。”
　　某位邪神的手下？苔丝心里咯噔一下。
　　“某位邪神……是谁？”结合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有些猜测，但内心又有点不想承认，或者说是不愿去面对。
　　“嗯……记不得了，邪神名号可难记了，每个地方的称呼都不太一样。”
　　刚经历生死危机的娜塔琳，对这种需要动脑子的问题感到无比头疼，先前能想起血红恶魔这些资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谈话间，脚下的影子逐渐消失，她略有所感的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天暗了下来，黑云铺天盖地的遮住阳光。
　　“要下雨了？”
　　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她只觉心中压抑万分，呼吸困难。超乎寻常的现象对她来说无法理解，但直觉告诉她这里不能久留。
　　与她不同，苔丝能清楚的感应到四周的魔力开始躁动，它们宛如沸腾的水，在诡异力量的引导下，疯狂的涌向远处的战斗之中。
　　过于浓郁的魔力聚集在一起催生出雾水，笼罩在莱布小镇之上使其变得如虚如幻。
　　“昂——！！”
　　雾中传来振聋发聩的吼叫声，肉眼可见的红色气息如同发丝一般，随着吼叫声扩散开来！它们疯狂地四处乱窜，妄想钻进所有可视之物中。
　　天空中的飞鸽早已不知所踪，而那还在徘徊的巡鹰双目赤红，变得凶狠与狂暴，显然和背后的魔法师失去了联系。
　　哪怕没有见识过这种东西，苔丝也知道那些气息不可触碰。
　　刚想带着娜塔琳撤退，她却突然发现蹊跷之处。
　　那些气息远远的绕开了她，飞向远处的森林。与其说是绕，不如说是不敢接近她。任何偶然靠近她的红色气息，都会像是见到豺狼的兔子，转头逃窜。
　　没有多想，这一切都被她归功于自身的邪神体质。
　　然而随着魔力逐渐稀薄，她耳畔又回响起阵阵呓语，只不过这一次远比以前来的清晰。
　　是虔诚的祈祷声。
　　恍惚间，她看见无数信徒跪拜在神像面前，祈求神明答应他们卑微的愿望。精纯的信仰之力汇聚在瘦小的神像之上，令其展现出猩红的血光。
　　冥冥之中，她感觉神像，离小镇不远。




第18章 18.再见猎人
　　闻到了奇异的清香，她转头看向娜塔琳。
　　少女素净的脖颈上依稀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被恶魔袭击而流下的血液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如果把她的鲜血抽干的话，一定会变成漂亮的干尸吧，就像以前背叛自己的那些渎神信徒一样。
　　阴暗的想法一闪而过，苔丝打了个激灵，随即清醒过来，内心的危机感徒然升起。
　　邪神之力收拢于掌心，化作一柄血色长刀，她将它递给娜塔琳。
　　“娜塔琳小姐，拿着它逃出小镇哦。”
　　她决定远离此处，独自一人去寻找那座神像。
　　“诶？”
　　接过长刀，与想象之中的沉甸甸完全不同，刀身出乎意料的轻，刀刃的锋利让娜塔琳不敢直视。
　　手持如此神兵利器，她的心底丝毫却没有增长安全感，反而因为得知苔丝要离开的消息，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毕竟什么都不会的人无论拥有何种武器，也不可能是恶魔的对手。
　　“你要去做什么？不要离开我啊！”紧握长刀的她嘴唇发白，一想到要在恶魔出没的地方逃亡，她就腿软。
　　向来没心没肺的娜塔琳此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挺惜命的。
　　“抱歉。”提起裙子微微行礼，苔丝便不顾她的呼唤，化为血雾迅速飘向镇外。
　　耳畔的祈祷声依旧在回荡，内心深处对鲜血的渴望就像馋虫一样，渐渐被勾引上来。
　　混乱荒诞的想法时不时闪现在脑海之中，娜塔琳身上每一丝流动的鲜血都像是在挑逗着她的忍耐极限。
　　她怕自己要是再不走，会对娜塔琳出手。
　　那些围绕鲜血产生的邪恶想法绝非自己所愿，定是体内那抹邪念导致的。而促使邪念放大的源头，应该就是那座供奉她的神像。
　　她不知道的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什么，说是邪神但又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说是人类但她又有着神的权柄。
　　回想起以前书中的记载，每一次邪神降世都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灭世危机，而她的降世却是被猎人无情追杀。
　　难不成鲜血之神是不入流的邪神？
　　甩甩头不去思考这些，她专心的寻找起神像。
　　越是在森林中游走，对神像的感应越是清晰。每靠近一步，耳畔的祈祷声就大一分，这仿佛是在指引着她前往神像所在之地。
　　与旧日里远远不同的是，森林中死寂得可怕，宛如提前感知到了怪物的降临，除了无法移动的树外，所有的生灵都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一丝踪迹。
　　树木随着她的深入反而变得稀少起来，不知不觉中留出了一片较为宽阔的空地。
　　到达了这里，虔诚的祈祷声戛然而止。
　　可以说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视线首先都会被空地中心的神像所吸引。
　　它长着像巨龙头似的有多只龙角的脑袋，身体似乎是由无数生灵肢体拼凑而起的黏稠物体，大量触手从它的身躯中生长而出并呈现出扩散状，仿佛是教会典籍中有关于太阳的画作。
　　苔丝知道这样的鬼怪外貌描绘的绝非是自己，但内心深处又有一种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这雕刻的就是鲜血之神降临于世间的模样。
　　可在上次的梦境之中，她见识到了几乎完全不同的神像，那座神像描绘的也是鲜血之神。
　　也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所以鲜血之神的模样无人知晓？她暗暗思忖道，同时越发觉得自己推理很正确。
　　神明只有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降临到世间，而邪神又是那种人人喊打的家伙，所以祂们的长相也许根本无法保留下来。
　　自己说服了自己，她再度看向空地中心的神像。抛开对它外形的纠结，环顾四周后，不详的预感刹那间笼罩心头。
　　中招了！
　　她此时横看竖看都觉得这里是一处陷阱，而等待落网的猎物就是她。
　　或许从发现恶魔的那一步起，她就已经中招了。
　　大多数邪神都是贪婪的。
　　那眷族似的恶魔不过是吸引她注意力的饵，当她真正靠近的时候，会被信仰之力所勾引，从而前来寻找神像。
　　要知道如此庞大的信仰之力，如果被她所吸收，那实力必然会达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然而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数道黑影鬼魅般从天而降，死死地包围住她，让她无路可逃。
　　猎人组织！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些家伙。
　　他们身披黑色斗篷，大部分在边角上纹有金色罂粟花花边。与上次不同，这次位居中间的猎人斗篷是纯黑色的，看起来像是组织中的首领级人物。
　　放眼望去，她见到了些许老熟人。比如说靠近左侧手持链球连枷的猎人，这家伙在上次战斗中对她造成的困扰可不少。
　　她双手握拳，身体紧绷，在眨眼间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她相信现在的自己若是回到之前祭坛战斗中，杀死他们比碾死几只蚂蚁来说难不了多少。
　　如果他们还觉得自己可以像之前那样轻易拿捏她的话，那这次必定会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就是她吗？”为首的猎人刻意压低嗓音，抬起头的瞬间露出了脸上惨白的面具。
　　他无意间暴露出的态度和语气给予了苔丝强大的压迫感，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强者气场，颇有举世无敌之感。
　　这样的感觉她只在初见修的时候见过。
　　不过修的气场持续不了多久，那身随随便便的着装和许久未打理的外表，很容易就将这种气场破坏得干干净净。
　　“是的。”连枷猎人开口回应，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沉沙哑。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话音落下，面具猎人甩下斗篷。
　　而紧接着展露在苔丝眼前的，是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躯体！那苍白的皮肤上附着着一具具鬼脸，它们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就盯着她发出桀桀怪笑，同时，面具猎人的气息疯狂暴涨，逐渐从人类跨越至神明领域！
　　神明？
　　她突然想起围杀自己时猎人说过的话——他们已经杀死过两次神明了。
　　想必这样的超凡力量，和他们杀死的神明有着必然联系！



第19章 19.恶灵
　　“在那家伙到来之前，杀死她。”
　　抓住机会，面具猎人对着还在发愣的苔丝一拳轰出，无数恶灵从鬼脸的嘴中喷涌而出，怪笑着朝她冲去!
　　尖锐的笑声即使捂住双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其他猎人纷纷后退，留出了足够大的位置给他们战斗。
　　感知到危险，血潮瞬间在空中凝聚，形成一层层薄薄的血盾，将恶灵冲击悉数抵挡下来。
　　铛得一声，铁拳恶狠狠地砸在血盾之上，却未伤其分毫。
　　见此，他没有停下攻击的姿态，而是换一只铁拳继续出击，且威势更盛之前！
　　这一次，血盾没有支撑住，玻璃似得破碎开来，幸好趁着这段时间她已拉开距离。
　　猩红的，状若魔法阵的光晕在面具猎人攻破血盾的同时，在他脚下展开！
　　血界！
　　这是她在掌握部分权柄后，所学会的招数。
　　一切踏入血界的生灵，它们的灵魂都会迷失在其中，逐渐沦为孤魂野鬼，在现实的身体则会如同死尸一样腐朽发烂。
　　到这种时候，就算灵魂从血界中逃离，也只是换个死法。
　　况且除非身为神的她亲自为灵魂指引方向，要不然他们是没有可能逃离出血界的。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踏入血界之中躯体居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继续以雷霆之势冲至她的面前！
　　拥有恶灵之力加持的拳头在她眼中急速放大，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世界变成一片黑色，声音也失去了踪迹。
　　自己被击飞多远她并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自己的脑袋被打成了粉碎。
　　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是人类，这种伤势对她来说和掉了根头发差不多，仅仅是需要消耗一点力量恢复罢了。
　　鲜血蠕动，脑袋又重新长了出来。
　　如果这一拳击中要害，她或许受伤不轻，可邪神有没有要害她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只有不断消磨邪神的力量，才有战胜她的可能。
　　面具猎人的双眼暗淡无光，恶灵缠绕的躯体也在轰出一拳后呆呆站立在原地。
　　这是丧失灵魂的模样。
　　轻呼一口气，苔丝还没有来得及趁机反击，就见缕缕恶灵就像是一条条蛆虫，扭动身体从他的五官中钻进了大脑。
　　无神的双眼再度点亮，全身的鬼脸露出尖牙无声尖啸！
　　原本守在远处的猎人们疯狂后撤，身体隐隐弯曲，看似十分痛苦。
　　他张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古老神秘的语言飘进苔丝的脑海。
　　但是她听不懂。
　　不等她有何回应，被恶灵￼占据身体的面具猎人回首朝向血界张开双臂。
　　青黄色的恶灵之力从身体各处溢出，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同时包裹住整个血界，那极端恐怖的高温似乎不把血界溶化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也如他所愿，在恶灵之力持续灼烧下，血界开始消散。
　　灵魂归位，面具猎人突然抽搐，双眼恢复清明。
　　“神果然都是一群可怕的家伙。”他锤了锤胸口，仿佛不是很适应这具躯体，“如果再吸收了你的力量，我恐怕就会成为这些真正的神明！”
　　“被恶灵蚕食干净吧！”
　　疯狂的言语从他的口中吐出，身后的空间瞬间如同破碎的镜子，数不清的巨大裂缝蔓延其上，青黄色的火焰沿着裂缝剧烈燃烧。
　　随着空间被烧成灰烬，黑色虚无悄然诞生。泥土、树木被其肆意吞噬，伴生的吸力竟是让苔丝身形有些站不稳！
　　最为可怕的，还是其后传来的诡异之声，似长啸、似悲鸣，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走入了魔鬼的狂欢盛宴，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扇连通恶灵世界的大门。
　　她看见许多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虚无之门伸出，抓住边界狠狠撕下，像是要让门变得更为宽大！
　　一只只有半个脑袋的恶灵率先冲出门口，它的身材很是魁梧，精壮的肌肉破坏了恶灵的固有印象，看起来像是放大版的人类。
　　但它的实力远非普通人类所能比的。
　　刚踏上异界的土地，那浑然发白的眼珠就锁定了苔丝，腐肉散发的恶心臭味熏得树叶都泛起枯黄。
　　昂──！！
　　朝天嘶吼一声，昏黄色的口气从它的半张嘴中倾泻而出，类似泥浆的液体黏着脖颈流下。
　　待痛快地吼完，它如僵尸般摇晃身体，却以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袭向苔丝，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
　　见此，苔丝右手卷起血潮保护自己，而那恶灵不管不顾，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入血潮！
　　片刻后，它被血潮腐蚀的连烂肉都没有留下……
　　而那些张牙舞爪的恶灵在看见这般场景之后，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咆哮之声此起彼伏。
　　它们形貌各异，臃肿的身体因为争相挤出虚无之门而有些变形。
　　太多了。
　　仅仅是会飞的恶灵就差点将这片天空铺满。
　　如果它们用生命来消耗她力量的话，她会变得非常被动。
　　逃？
　　她想过这个办法，但一旁虎视眈眈的面具猎人和远处不断游走的猎人们，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嗷──！！
　　一声怒吼响彻天空！
　　像是得到了号令，所有已经挤出虚无之门的恶灵凶狠的向她扑来，哪怕转眼之间消失于血潮之中也无所畏惧！
　　恶灵本就不知害怕为何物。
　　在血潮的保护下，苔丝皱着眉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她能感受到她的力量在飞快的流失。
　　而虚无之门前方的面具猎人，还无休止地动用恶灵之力破坏她的血潮，让她总是疲于应付突破防守的恶灵。
　　最令她绝望的是，击杀的恶灵远远没有从门中爬出来的恶灵多。如果要终结这种攻势，必然要将虚无之门闭合才行！
　　可眼看着血潮越来越稀薄，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也快见底了，况且她也并不知道怎么修复这种虚空裂缝。
　　等死？
　　不，她并不想等死，现在的她好像找寻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
　　她想要好好骂修一番，无关其他，就因为他不打理自己。
　　想要告诉他，以前的喜欢只是青春懵懂，未来或许会有一个真正值得他爱的人。
　　如果可以，她还想静静地坐在修的身边，听他诉说自己离开小镇后的故事……
　　故事应该会很有意思吧，一位中二少年到颓废大叔的转变？
　　噗嗤──
　　她总是很脱线，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
　　不过，她还不能死，至少在达成这些愿望之前！




第20章 20.神像
　　当下，能救她的只有那尊神像。
　　在神明的力量源泉中，信仰之力算得上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要拿到神像，她就有活命的机会！
　　此时看不见神像，显然在开战之前，猎人们将它藏匿了起来。
　　但这难不倒她。
　　如此近的距离，她对信仰之力的感应可以说是达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只需要闭上眼睛，信仰之力会如光芒般指引方向。
　　在西北方！
　　她心下一横。
　　只是一味的防守是没有活路的，尽管血潮之外的恶灵再多，她也必须冲出去！
　　余下的力量不多了，她只有一次机会！
　　深呼吸几口，她挥手将血潮收回。
　　恶灵顿时如决堤的水，一瞬便欺身上前，腥臭难闻的异味扑鼻而来，堆满腐肉的躯体差点撞上她的额头！
　　还好她早有应策，在血潮收回的之时，身躯便雾化成血水朝西北方向远遁！
　　“呵，垂死挣扎！”面具猎人低语一声，消失在原地。
　　在西北方，为了封锁周遭森林，站着两位猎人。而神像，则是藏在其中一位手持连枷的猎人身上。
　　见到血雾朝自己涌来，他立马抽身而退。他可清楚得很，自己身上的神像绝不能让邪神拿到！
　　而另一位猎人则是掏出巨斧，随时准备阻拦血雾的前进。
　　“哈──！”
　　大喝一声，巨斧猛然砸地，险恶的风浪席卷起大量泥土，妄图阻隔血雾的去路！
　　没有用！
　　狂风对血雾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顷刻间便穿过它拉进了与连枷猎人的距离！
　　但似乎是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住血雾形态，在这之后苔丝现出了本体。
　　握着拳头，她咬紧银牙。
　　血界！
　　猩红光晕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连枷猎人的脚下，飞遁的身影顿时失去控制，强大的前冲力量致使他撞断了几颗巨树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次的血界无法与之前相比，光晕忽暗忽明，随时都有崩碎的可能。
　　足够了！
　　在血界破碎之前，她有自信能拿到神像！
　　猎人的黑袍凌乱不堪，远超常人的体质致使他在经历如此冲击后，身躯都没有一丝变形！
　　神像也从他的怀中掉落在地上。
　　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饱含着怨念的恶灵之力仿佛近在咫尺，苔丝的背部能感受到明显的高温灼烧！
　　还差一步！
　　就一步！
　　她与神像的距离之近，连神像都开始回应她的渴求，浑身泛起鲜血的红光！
　　可就是这最后一步，让她感到如天堑般难以跨越。
　　苍白的面具出现在她的眼前，其上的幽深洞口之中，一双昏暗的眼睛在无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死。”
　　轻描淡写，仿佛胜券在握。
　　他用裹挟着庞大恶灵气息的重拳轰击在她的腹部，踏着神明领域的力量轻易将其击穿。
　　“什么？！”
　　然而想象之中的击飞并没有出现，苔丝在他出拳的一瞬间，再度化为血雾。
　　只是强弩之末的她完全无法维持这种形态，在绕过面具猎人后便恢复了本体。
　　成功了吗？
　　她的手指好像要触摸到神像了……
　　然而令她心沉到谷底的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拿到了神像。
　　原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连枷猎人不知何时恢复了神智，在她眼前夺走神像遁向远处……
　　失败了……
　　再也没有一丝力量的她摔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嘴唇一阵发白。
　　身体的修复能力降到了最低，腹部的伤口流着血却无法愈合，过度使用力量让她虚脱得厉害。
　　结束了。
　　再也提不上一点力气，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
　　远处的恶灵在高声嘶吼，似乎在庆祝着胜利。虚无之门被它们撕扯的越来越大，走出来的恶灵体形也随之变得更为粗壮。
　　不过这些和她已然没有什么关系了，将死之人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呢？
　　也许她早就应该随着小镇一起死去，而不是偷偷的活着……
　　啊，不。
　　也不算是偷偷的活着，至少杀死了凯恩，报了小镇的仇。
　　还见到了修，和他一起喝酒。
　　只是有些可惜，听不到他的故事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在他的心底将永远是儿时的模样……
　　胡思乱想之际，鲜血突然染红了她目光所及之处，连枷猎人的半块尸体倒在她的面前。
　　一柄流淌着温热血液的银色剑刃进入了她的视野。
　　……修？
　　场面变得分外安静，铺天盖地的恶灵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混乱的咆哮声不见踪迹。
　　“神圣骑士，修·伊诺克。”
　　刺骨的声音从面具下缓缓道出，猎人扭动着脖子扶正脸上的面具：“你这家伙给我们组织带来的麻烦可不少啊。”
　　修没有说话，他一边掂量着手中的神像，一边看着倒在地上的苔丝，眼神深邃无比。
　　“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猎人组织的话，我们可以放下以前的所有恩怨。”
　　面具猎人仿佛一位优雅的绅士，丝毫没有在意修的无礼，反而是伸出右手，客气地做出邀请的手势。
　　那真诚的模样恨不得让人立马答应。
　　“对于一群连人类身份都可以抛弃的魔鬼，这种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啊。”
　　修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面具猎人身上的鬼脸，可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东西。为了力量，他明显放弃了人类的身体。
　　“呵呵，你要明白，人类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突破那层界限。只有丢掉这种无用的躯体，才能成就真神！”
　　面对修所说的话，他并不恼怒，反而闭上眼睛勾起嘴角赞美起来：“瞧啊，这么强大的力量，连降临不久的邪神我都能击败！”
　　“呵，无药可救。”
　　摇摇头，修的视线在神像与少女之间来回切换。
　　看穿了他的意图，面具猎人目光一凝，警告道：“她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邪神！如果让她恢复真正的实力，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
　　握住手心的神像，它的怪异长相在他眼中显得如此平平无奇。
　　听到这句话，面具猎人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打断了他说的话，修松开手，神像精准的落入少女怀中。
　　“现在的我，可不是什么保护世界的英雄。”




第21章 21.少年与猫
　　和煦的光照在身上，令她感觉暖洋洋的，草木的清新气息萦绕在鼻间，耳边徘徊起喧闹的人声。
　　人声？
　　她蓦地睁开眼睛。
　　来往的马车将她的目光遮挡，低头的人群匆匆忙忙的赶路，偶尔路过的鸽子会在喷泉旁休憩。
　　记忆停留在接触神像之时。
　　但这里是格莱小镇。
　　那熟悉的克劳德奶奶的小屋、庄严的教堂、小镇中心的喷泉，在这里生活十多年的她，只需要扫一眼就能清楚的辨认出来！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她不应该是拿到神像了吗？
　　水果店大叔一直在忙碌，铁匠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又和顾客起了争执，长相甜美的面包店长身边老是簇拥着一群小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过去……
　　就好像做了场噩梦一样，现在，她终于梦醒了。
　　心底燃起火苗般的希望，她多想这些都是真的，多想那些可怕的经历都是她的幻想。
　　直到马车视若无物的穿过她。
　　她意识到了什么，高声呼喊，却无人回应。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但当证实这点后，心中还是会微微泛苦。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修他为什么会赶来？
　　如果不快点出去的话，他一个人能活下来吗？
　　焦虑促使她不断寻找着出路，双脚却又总在怀念之处停下。
　　克劳德奶奶！
　　坐在院落的奶奶永远是那么孤独，周围的邻居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很少有人愿意在白天来找奶奶聊天。
　　放在往常，她会特意去陪伴克劳德奶奶，但是如今并不允许。
　　“对不起。”
　　驻足了一会，她轻声道歉离开。
　　不久后，她又在小镇教堂前，看见了一只黑色的猫猫。
　　毛发光泽靓丽，一看便知是经常有人为它打理。陌生人从身旁经过时，它表现得熟视无睹，并不会如野猫一般受到惊吓。
　　这是她养的猫，取名就叫猫猫。
　　不过最让她在意的，还是蹲在它身前的少年——修。
　　还是少年的他长得异常帅气，依靠白净的脸蛋在小镇中可有着不低的人气，许多女孩明里暗里都喜欢着他，妥妥的就是一个人生赢家。
　　这让当时的她好生羡慕！
　　“诶？你好胖哦。”
　　手指戳着猫猫肉嘟嘟的身体，修一脸担忧地用欠欠的语气诉说着事实。
　　在猫猫的脸旁，摆放着一碗猫粮。它和猫粮的距离之近，使得它感到饥饿的时候，只需要伸出舌头就能吃到碗里的猫粮。
　　听到这句话，它撅起屁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紧接着再度躺下。
　　不停地来回抚摸，修把它身上整洁的毛发摸得乱糟糟的。
　　“喵！”
　　猫猫抬起脑袋，欲要去咬在它身上作乱的手指，但每每在牙齿触碰到他的时候，都会换做舌头轻轻舔舐几下。
　　“她根本不会养猫，你应该好好锻炼，要不然以后胖死你！”
　　他一边嘴上劝导着猫猫，一边狠狠撸了两下它的脑袋。那猫毛的顺滑柔软让他不由自主的露出满意的表情。
　　“喵~”
　　象征性的反抗一声，猫猫合起双眼，呼呼的躺在地上没有什么动静。
　　很明显，它十分享受被少年抚摸的过程。
　　见猫猫闭上眼睛，少年脸上的正经似乎有些憋不住了，他嘴角一翘，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悄**地把猫粮拖放到远处。
　　“喵！！”
　　但这自以为很隐秘的行为还是让猫猫抓了个正着，它立马直起半边身体，大声喵叫，一爪子拍开正摸着它头的手！
　　随后气势汹汹地迈着强盗般的步伐，跑到被挪动的猫粮周边，又一次趴下。
　　“猫猫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他苦口婆心的解释起原因，那一脸苦瓜样，就差把自己的心肺肠子掏出来给猫猫看了。
　　只是猫猫不再听他叨叨，它躺卧在地上，四肢都露出锋利的爪子，似乎只要他敢有所接近，猫猫爪就绝不会放过他！
　　“修！”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少女呼唤和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蹲在地上的修撑住双腿慢慢站起来。
　　“啊啊啊！！！”
　　也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少女脚底一滑，伴着一声尖叫，整个人直冲冲的朝修扑来！
　　预感到危险，地上的猫猫瞬间起身躲避！
　　“危险！”
　　见此，修大喊一声，他急忙弯下腰把猫猫没有叼走的猫粮拿了起来，随后侧身以微小的距离躲过少女身体的冲撞。
　　“哎哟！”
　　少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那重重的声响让一旁的苔丝感到胸口不适。
　　“还好猫粮没事，要不然她知道了，肯定得骂死我。”
　　修用手背擦着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
　　这种家伙是不可能有恋人的！
　　如果他在离开小镇后，有过恋爱史的话，她苔丝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修。”坐在地上的女孩嘟着嘴看向他，眼神幽怨至极。
　　挠着后脑勺，修呆滞了一会，好像是不记得这个女孩了。
　　思索了一会。
　　啪──
　　他右手握成拳击打在左手掌心，如同法官落下的定音锤。
　　“啊，是你啊！”
　　如果不是苔丝看出他还处于懵懵的状态，恐怕还真信他想起来了呢。
　　这个女孩她都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和修表白过。
　　“苔丝！”
　　意料之外的呼唤传入耳朵。
　　修像是见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朝着她挥手。
　　他能看见？
　　心下一喜，苔丝刚想挥手回应，却见一位少女穿过自己的身体，走到他的面前。
　　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修也不行……
　　“喂！你又在欺负猫猫了！”
　　熟悉的音色在她耳边响起，她知道来人便是‘苔丝’，记忆中的‘苔丝’。
　　“哪有啊，我只是想让猫猫不要变得那么胖！”
　　修连忙摇头否定，双手也胡乱瞎摆，只想表达自己的无辜。
　　“还敢嘴硬！”
　　“不敢！”
　　看着他两之间的互动，不知不觉，她嘴角微微上扬。
　　时间久了，总会丢失一些美好的回忆。
　　夕阳逐渐西沉，夜晚将至，修早早离去。
　　此处也只剩下了‘苔丝’和她怀中的猫。
　　“你能看见我吧。”
　　静静地站在‘苔丝’身后，她出口说道。




第22章 22.阴暗面
　　“你是谁？”没等‘苔丝’回答，她就继续发问，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另一个自己。
　　“我？”
　　少女侧过身，温柔地抚摸着猫背，轻笑出声。
　　晚霞洒在她的身上，为酷酷的略显男孩气的衣装镀上一层金黄，银白色的长发加上美丽的面容，此时竟显出少许英气。
　　“我就是你呀。”
　　她歪着脑袋，眨眨眼故作可爱。
　　“……”
　　说不出话来，苔丝很困惑，她要真是自己，那她有做过那么女性化的动作吗？
　　不过困惑归困惑，她还是能在这家伙的身上感受到与之前小镇中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力量。
　　那是莹莹的信仰之力，深藏于她的体内。
　　“这里是你的内心深处哦。”竖起手指，她点破了此地的由来，“这里的小镇永远不会到达那一天，所有人都会好好的活着……很美好，不是吗？”
　　美好吗？也许不需要多想，就能肯定下来。
　　苔丝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那是凯恩暴露本性的一天，也是小镇沦为地狱的一天。那天永远不会到来，也就意味着小镇会永远的活着。
　　只是相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告诉我，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少女把手指放在唇前，凑上前做出了噤声的姿势：“嘘，其实你自己知道的。”
　　她自己知道？
　　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要不是打不着她，苔丝有点想给她一拳。
　　她讨厌这种猜谜的感觉。
　　虽说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难不成是要让小镇重新经历那场噩梦，将它从内心摘去吗？
　　“对了哦！”少女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点点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答案？
　　“我拒绝。”苔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覆灭小镇，重新回忆那段悲痛的经历吗？
　　她不想这么做。
　　哪怕是假的也好，她想将这些美好保留下来，直至永远。
　　“咯咯咯～”少女怪笑起来，那嚣张的嘴脸令她打上一拳的想法越发强烈。
　　笑声持续了很久，在她差点握不住拳的时候，少女放下怀中的猫，阴恻恻地说道：“你以为你忘记那天了吗？不，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苔丝一愣。
　　“如果你真的从过去走了出来，那我，就不会存在，这座小镇也不会存在。”
　　挥挥手，她幻化出一面落地的镜子。
　　镜子中倒映着两位身穿不同服饰的少女，她们面无表情，样貌如出一辙。
　　只是一位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一位则是脸色阴沉。
　　手掌抵住镜子，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心口，一瞬间，苔丝便猜到了少女是谁。
　　她是她心中的恶念。
　　“与其说我是恶念，不如说我是你的阴暗面。把我从身体中剥离，你永远是充满善意，充满人性的。”
　　说到这里，少女张开双臂，像是把整座小镇都揽进了怀里。
　　“这座小镇的消失所带给你痛苦，同时也催生了我。你不敢直视我，不敢面对我。你在逃避和害怕。”
　　“没有。”
　　苔丝矢口否认。她心底更愿意相信这家伙是邪神仪式的产物，而非是来源于自己内心的懦弱。
　　可少女没有理会她的反驳，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你只有接受我，你才是完整的你，才能成为真正的邪神！才能动用这些信仰之力！”
　　“我不想当邪神。”
　　邪神向来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历史上讨伐邪神的事迹不在少数，每一次祂们的出现都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但无一例外，失败的永远是邪神。
　　无论是古籍里的记载还是亲眼所见的故事，都在告诉她坏人一直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她就想做个普通人，快快乐乐的生活一辈子。
　　这样的态度彻底触怒了眼前的阴暗面，她血红的双眼像是看着死人一样看着她，嘴巴里不断吐出一些恶毒的话语：
　　“喂，你现在不过是只活在光里的臭虫。你身上沾染的邪恶气息注定你无法成为生灵敬仰的神明！你只能令他们害怕，颤抖！”
　　“你也无法做一个普通人。你就是一只肮脏的老鼠！永远不要渴望能活在阳光下！”
　　可惜这样的言语攻击对苔丝没有什么效果，激将而已。
　　洞悉了她的想法，少女呼吸略微一滞，随后低着声音做最后的劝诫：“既然身处黑暗，就不要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一次阴恻恻的笑起来，不过这一次像是胜券在握。
　　“你以为你有选择吗？你难道忘记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吗？如果再在这里耽搁时间……”
　　缓慢的语言一字一顿的钻入苔丝耳朵，在明白话中的意思后，她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在这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忘掉过去吧，接受我，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
　　上前一步，她伸手发出邀请，就像是祭坛仪式中，那位骷髅手的邪神。
　　最真实的？
　　为了未来而忘掉过去吗？
　　大脑还在思考，手却先伸了出去。
　　她知道一旦答应了少女，那便是没有了回头路，不，应该说是在堕落的道路上跨出了一大步。
　　以后不会再有阴暗想法时不时冒出来，因为她可能脑海中一直都徘徊着这样的想法。
　　但她不在意了。
　　狂风呼啸，格莱小镇如同画集，一页页翻起闭合。太阳升起又落下，人们幻化成虚影，在加速的时间中过着自己的生活。
　　温馨的回忆也好，血色的夜晚也好，最终这一切，都化作细碎的沙子飘散在记忆之中。
　　黑色的空间中，少女与苔丝五指相扣，身体与身体逐渐重合。
　　少女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原来阴暗面也能有这种笑容吗？苔丝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这家伙只会怪笑。
　　一时间拳头有些痒痒。
　　刚刚这家伙骂她骂得很舒服嘛，不知道她很记仇的吗？
　　想到这儿，她也笑了起来，随后举起拳头毫不客气的砸在少女的脸蛋上！




第23章 23.苏醒
　　这里是金碧辉煌的教堂。
　　古老的女神神像坐落在璀璨的玻璃穹顶之下，细腻的质感和雕工搭配上绚丽夺目的昂贵材料，无不令前来此处的信徒瞠目结舌。
　　而在神像前方的左侧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名字，鲜花如繁星般点缀在其上，看起来像是一座英雄们的丰碑。
　　身披黑金色长袍的老人慢慢抚摸着其上的名字，从丰碑初始之处一路抚到结束，眼中光芒流转，甚是怀念。
　　只是在摸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摇头叹息不已。还未等他有所回忆，女神神像散发出金色的光泽，虚幻神言传递至他的脑海。
　　“邪神？”
　　呢喃一句，他面对神像跪拜在地，随后拿起教皇礼冠退出教堂。
　　……
　　仿佛还是一团混沌的意识，苔丝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没有了感官，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触碰。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她想象不到的变化。
　　渐渐地，她听到了骨骼摩擦的震动声，血肉发出的低微哀嚎声，就好像是她原本的身体接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力量，而在进行自我改造。
　　血肉一寸寸的从骨头上剥离，而后又不断汇聚重组，这样的能力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围，血肉挤压而产生的咕噜咕噜气泡声听来令人身体发麻。
　　逐渐能感受到亮光与空气，四肢也有了感知。
　　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修的头发。
　　他手中握着半卷破裂的卷轴，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明显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如此这般，她便放下了心。
　　天色阴沉了下来，仿佛是在迎合她的新生。
　　衣物紧贴的感觉让她略微有些不适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不是那一套粉色的衣裙了。
　　这身衣服主体为黑色，完美勾勒出她身材的同时又显得格外性感。最为关键的是，它给她的感觉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应该是用力量幻化出来的衣物。
　　不仅如此，她的身上好像多了点其他的东西，那种冥冥之中和谁牵连在一起的感觉很是奇怪。
　　但是她现在不想管它，那些该死的猎人应该立马迎来他们的末日。
　　不可一世的猎人们这时作鸟兽散，朝着各个方向飞速逃离。
　　猎人的体内飘荡出根根柔软的红色丝线，它们弯下前端，像是卑微的家畜一样，讨好般的缠绕在她的指尖。
　　“想要跑哪儿去呢？”
　　双瞳泛起红光，黑色的裙摆轻轻飘动，仅仅是勾了勾手指，那些丝线便被轻易截断，从根源处化为点点光芒消散。
　　还在逃命的数位猎人身形一滞，鲜血从口鼻不停流出，在地上铺出一大片血迹，身体逐渐干瘪，最后如干尸般倒在血泊之中。
　　昔日里需要搏斗一番才能取胜的猎人，此时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鲜血之力的舒爽感爬上心头，她不禁捂住了脸颊，双腿紧紧并拢，喘起粗气来。
　　接下来，就是要对付面具猎人了。
　　从神像落入她怀里的那一刻起，面具猎人就转身逃走了，以他的速度，现在早已经跑出了森林的范围。
　　他是没有权柄的伪神，和之前的自己有些类似。
　　没有权柄，也就意味着他只不过是实力超过人类极限的生灵，和真正的神明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的。
　　所以，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刚想要松一口气的面具猎人突然诞生出极端的危机之感，鬼脸止不住地惊声尖啸，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疯狂战栗，似乎只要跑慢一步，立即就会死无全尸。
　　这是他夺得神明之力后从来未有经历过的感受，这一刻，他不管前方存在着什么，疯也似得撞破所有拦路之物，如炮弹般夺命赶路！
　　“那是什么？”
　　“好快！”
　　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卫，城市的守卫便见坚固高耸的城墙在疾驰而来的人影面前宛如一块豆腐，轻而易举的被撞出一人大小的洞。
　　巨大的爆炸声从城墙传来，城内的人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恶鬼样的人影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强烈压迫感，他身上弥漫的恐怖气息，甚至比他们以前感受到的神明祝福时的气息还要强大。
　　只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身体在被不成人形的腐烂臭肉啃食，灵魂无法制止的脱离出身体。
　　铛铛铛——
　　嘹亮的钟声驱散了他们的幻觉，教堂中受过女神祝福的钟能驱散不少邪恶。
　　清醒之后，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不知由什么组成的血色手掌从天空中形成，伴随着不可阻挡之势，恶狠狠的朝那道人影抓来！
　　这种家伙居然是在逃命？
　　远处看无法辨认出血掌的大小，然而在它靠近之后，城内的人们纷纷失声。
　　那是一只比整座城市还要大上不小的血掌，当它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时候，阳光被彻底遮盖，比夜晚更加无光的黑暗紧紧捏住他们的心脏。
　　红色的雨滴状液体从血掌上融化落下，滴在他们的眉间、脸颊，随着它的无声接近，死亡的压力冲击着人们的内心！
　　城市上空亮起微黄色的魔法阵，昔日里能抵御无尽兽潮的强大法阵此时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血掌只是轻轻接触，便将它拍得支离破碎。
　　恐慌的气氛在城里蔓延，人们开始疯狂的乱窜，企图找到能在转瞬之间离开城市的办法。教堂的神父、修女跪在地上祷告，祈求着神明的帮助……
　　血掌越是临近，被它锁定的面具猎人越是难以动弹，如果说之前他的速度是一发刚出魔法杖的高速火球，那现在就是一只陷入泥潭的乌龟。
　　抬腿迈出一步都难以做到，更别说是急速奔跑了。
　　鬼脸不再叫啸，从嘴里流出的昏黄色液体恶臭之极，它们似乎已经认命，嘴角向下翻转，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死亡下的无能为力令他彻底癫狂，还是因为吞噬了邪神力量影响了他的神智，他骤然抬头放肆大笑。
　　轰————
　　血掌猛然拍下，滔天巨浪在城中席卷，恶灵之力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24章 24.森林终章
　　大家都会死。
　　城内人们的心里只有这样的想法。在高度远超城内最高建筑钟塔的巨浪下，没有人能活下来。那些自诩尊贵的魔法师们，此时也会如同易折的木枝，眨眼间被巨浪拍个稀巴烂。
　　可谁能想到那天灾般的巨浪竟是虚幻之物，在接触到人类身体的一刻无声穿过。
　　一切都仿佛是神的玩笑。
　　怒骂，大笑一时间充斥整座城市，劫后余生的感觉总是更让人懂得珍惜生命。
　　因为面具猎人的死亡，虚无之门开始闭合，在外游走的恶灵争相夺路的回归恶灵世界，少许未来得及逃回去的恶灵也被苔丝轻松剿灭。
　　做完这些，她面向修，狡黠的双眼闪烁着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的修应该还在与怪物战斗，以猎人们的封锁能力，她不觉得修能那么快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情。
　　闻言，修拿出一块刻有印纹的祭坛碎石丢在了她的脚下。
　　愣了一会，她提起脚将石块踩碎：“那时候开始怀疑我了吗？”
　　她说的自然是她为了和修一起出发而展现力量的时候。她就说为什么当时修答应的感觉怪怪的，原来是早有预谋。恐怕之前他说要去与怪物战斗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能暗中观察她。
　　想到这，她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修。
　　矮矮的个子就算是踮着脚尖也只到达他的胸膛，独属于少女的清香却一路沿着他的肌肤漫入鼻间。
　　有些痒，想打喷嚏。
　　“你在怕我吗？”苔丝注意到他神色中的不适，娇笑着问道。
　　在她看来，没有人会不害怕邪神，修也不会例外。无论是什么关系，只要知道她是邪神，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恐慌和逃避。
　　这就像她得知自己的卧室内有只蟑螂一样。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是什么吧？”揉了揉鼻子，修将手中的半卷卷轴摆至她的面前，没有等她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旧神契约，你和我无论哪一方死亡，另外一方都会一同陪葬。”
　　旧神契约？
　　在脑海中多出的少许记忆中，能查找到有关这种契约的信息。
　　它是一种能制约神明的契约，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逐渐遗失在时光长河之中。
　　“什么时候？”
　　“就在你重塑身体的时候。”
　　原来那股牵连的感觉，竟然是源于旧神契约吗？似乎意外得不错。
　　但她觉得不错，修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她知道修为什么会给她种下这契约，除开制约她的力量外，应该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想要我做什么呢？”
　　在不知道她是以前青梅竹马的前提下，保护邪神降世，无非是想要借助邪神的力量来完成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
　　思索片刻，修正要说出口，苔丝伸出手堵住他的嘴巴。
　　“嘘，可以哦。”她眨眨眼睛，不听修的要求便直接答应了下来，“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召回一个小家伙。”
　　话音落下，她拍拍手，闪身出现在莱布小镇之中。
　　小镇中的雾水还没有散去，发丝状的气息依旧在肆意游走，阴湿的空气让人感觉很是沉闷。魔力雾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皱起眉头，挥手驱散了魔雾。
　　“你怎么在这里？”空间一阵扭曲，从中冒出罗伯特的上半身。
　　黑色礼帽此时被烧出了两个孔，头发蜷曲，要不是脸上没有黑色的烧伤痕迹，她恐怕都要以为他的脑袋被火球砸了。
　　“大魔法师罗伯特？”
　　少女怪异的语气让罗伯特挑起了眉，刚想回应却又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一步从空间中跨了出来。
　　那怪物忽然安静极了，不再释放出摄人心魄的威压，扭曲的气息也少见退散了。
　　哧哧哧——
　　极重的身体爬行地面的震感让罗伯特紧绷身体，许久未动弹的怪物再度移动，原因定然不会简单。
　　街道上没有了雾气，在很远的地方苔丝就看见了怪物的长相。
　　它的中心是一张臃肿的人脸，章鱼般的粗壮触手从人脸下伸展而出，宽敞的街道容不下它的身躯，从而致使触手挤压在街道两侧的房屋上。腥臭的粘液从触手底下的圆盘挤出，人脸上的大嘴呆呆地张着，嗡嗡嗡的、难听至极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
　　罗伯特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可苔丝能听懂。
　　它在庆祝她的降临。
　　她抬起腿，朝着怪物走去，空中盘旋的血红恶魔皆是朝她飞来。
　　“危险！！”
　　罗伯特大喊一声，魔杖中的魔力刚蓄力完毕，便是看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场景。
　　那无恶不作的，长相可怖的血红恶魔像是条条哈巴狗一样，垂下丑陋的脑袋，在少女的周围排成一排，似乎是在恭迎着主人的归来。怪物满是黏液的触手胡乱挥舞，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即使是人类，也能感受出一二。
　　魔杖熄火，缕缕黑烟从杖顶飘起。他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修的支援，反而等来了如此荒谬的一幕。他觉得这绝对是自己没有睡好觉的缘故，或者说是中了这怪物的幻觉魔法。
　　“深渊母巢？”苔丝轻问出口。
　　深渊母巢是这怪物的统称，它们具有诞生恶魔这种对于它们来说属于下等生物的能力。它们通常是邪神的手下，居住于深渊之中且很少会离开此处，除非是因为邪神的命令。
　　她决定将它连同这些恶魔，储存在血界之中，收为她的眷族。邪神就该有邪神的样子，这种长相难看的家伙很符合她邪神的气质。
　　只要她自己的本体不那么恶心就好了。
　　血界光晕浮现在深渊母巢身下，深红色的光环围绕着它巨大的躯体旋转收缩。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在收束到最后一刻，溢散着恶灵之力的昏黄法阵从母巢的人脸中出现，打断了血界传送。
　　冷哼一声，她翻手间将那法阵打得粉碎。
　　这同样是契约魔法。猎人们借助契约的力量驱使深渊母巢，让它为他们卖命，这也就说得通为何母巢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不过也就在她打碎法阵的同时，从中飘出一个虚幻之灵。它不跑也不逃，乖乖地被苔丝抓在手中。




第1章 1.前往塞帕尔
　　秋天的塔亚斯达帝国北部永远是帝国最寒冷的地方。冷飕飕的风刮过半显枯黄的树叶，光是听那呼啸而过的声音，人们就会不自觉的套上厚重的衣物。
　　水份总是在秋天不知不觉地流逝，容易皮肤干燥，嘴唇干裂。一般到了这个时候，贵族的大小姐们总会购买些昂贵的护肤用品，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们娇嫩的肌肤。
　　塞帕尔坐落在帝国的北部，是一座魔矿业极度发达的城市，几乎为帝国提供了三分之一的魔矿。
　　这样的魔矿城市是由帝国重兵把守的，要想进入城内，只有经过严格的盘查才行。
　　格西芬路是条必经之路，也是连通塞帕尔城门的道路。无论是什么时候，这条路上的人影都不会少。
　　纵然现在是早上，城门外也排起了长队。
　　叮铃──叮铃──
　　一辆黑皮箱式的马车慢慢靠近，清脆的铃声惊醒了许多因久久等待而睡着的众人，致使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快到塞帕安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递进来，提醒着客人。
　　黑色的基调，红色的坐垫，金色的镶边，车厢内的配色简单却又彰显贵族气质，构造普通但说不上来的舒适，在窗口和转角处能看出的精致细节皆展示着马车的昂贵。
　　只是气氛有些沉闷。
　　车厢正中间坐着像是一位贵族的少女，她穿着小小的男士衣装，将银色的长发系成马尾，胸脯被领口的褶皱布料覆盖，少许的突起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会被误以为是衣服样式。
　　不知道是不是头发扎起的缘故，少女的刘海也变得轻盈浮空起来，配上娇柔却又透露坚强的脸蛋，蓬勃的英气在她身上浮现。
　　一眼看上去像是长相柔弱的男孩子。
　　她怀中抱着一只玻璃瓶，瓶中类似黏液状的物体在不停摩擦着瓶壁。
　　是那个从恶灵契约中飘出来的虚幻之灵。
　　分不清楚哪头是首，哪头是尾，苔丝只知道它贴着玻璃瓶的时候，就和湿滑的软体动物一样让她恶心。
　　她没有杀死它的原因，是因为在即将捏死它的最后一刻，听懂了它在说什么。
　　它称自己为恶灵之神，能帮助她抑制堕落的速度，甚至在它完全复活之后，可以彻底解决她身上的邪神之力侵蚀问题。
　　她对此很有兴趣，所以将它关进了玻璃瓶随身带着，同时答应帮助它复活。
　　不使用邪神力量是减缓堕落速度的绝佳举措，但仅凭这一点依旧是杯水车薪，随着时间推移，她还是会逐渐变得邪恶。
　　与阴暗面的融合成为了真正的邪神，导致了邪神之力污染得大大加快。不仅如此，她还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有隐隐约约的排斥力，类似的，还存在着一丝微妙的吸引力。
　　吸引力的源头应该是邪神居住地──深渊。
　　大多数邪神之间还是信守承诺的，答应帮恶灵之神复活的话，防止她堕落的成功率就大了很多。就算它那时候反水，一个刚复活的虚弱邪神可翻不起什么浪。
　　最关键的还是要在复活它之前不堕落。
　　灵魂栖息之地，这是它告诉她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找到恶灵之神完整的神魂。
　　比起这些，她还在意于修的变化。
　　坐在她右手边的修闭目养神，但那长发与胡渣都已经消失不见，衣着也不再随便，而是套上了一层黑色风衣。
　　隐藏在长发下的，是刀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脸。浑身散发的冷漠气息和若有若无的凛冽桀骜，都是足以让万千少女沉沦的魅力。
　　巧合的是，他要带她前往的地方，正是灵魂栖息之地。
　　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就要数坐在他对面的罗伯特了。
　　中年长相的罗伯特修好了他破洞的礼帽，就算戴着单框黑边眼镜，也完全不像是个绅士，更像是个假装绅士的黑心贵族。
　　他低着头两腿叉开，双手拄着拐杖，心事重重，默不作声。
　　长时间的久坐让苔丝的心灵感到莫名疲惫，还算舒适的坐垫也在她的心里暗示下，变得难受起来。
　　调整了好几次坐姿，还是感觉硌屁股。
　　“好硬啊……”
　　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双手撑住坐垫边缘，挪起了屁股，试图寻找坐垫没有被坐扁的地方。
　　修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他抱着骷髅剑呼吸平稳，要不是偶尔抬一下眼皮，苔丝恐怕以为他睡着了。
　　对此有反应的倒是离她较远的罗伯特。
　　“冕下，这是奴仆拥有的奢华坐垫。”
　　说着，他招招手，唤出镶有珠宝的金色坐垫。
　　冕下是对神明的敬称，此话一出，他可以说是将自己的身份降到了最低处。
　　在收服深渊母巢之后，罗伯特从她的表现和修的叙述中得知了她是邪神的事实，那原本身为大魔法师的自傲瞬间被抛弃。
　　顺带一提的是，莱布小镇也在后赶来的魔法师们的帮助下，快速重建了起来，娜塔琳又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我又不会吃了你，那么怕我做什么？”
　　接过坐垫，苔丝露出小虎牙嬉笑两声，随后将它垫在屁股底下，瞬间感觉放松多了。
　　“这是对于冕下的尊敬。”
　　看到邪神收下他拿出的坐垫后，罗伯特瞟了一眼修，眼神中包含了很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修像块木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不过一会苔丝便又有些不适，这才觉得多半是自己不想再呆在马车上了。
　　即使有许多城市存在传送魔法，但从莱布小镇到达塞帕尔还是过于遥远，这马车上的风景都快给她看吐了。
　　灵魂栖息之地并不在塞帕尔，但他们前来此处的目的，是寻找一位研究灵魂的学者。
　　在她多出的部分邪神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灵魂栖息之地的信息，瓶中的恶灵之神残魂同样知之甚少，似乎在神明之中，这片地域都是鲜为人知的存在。
　　所以要想到达这种地方，只有寻找对此研究很深的学者才有可能。
　　而塞帕尔的那位学者，据说罗伯特在年轻时和他有所交集，并曾亲自听他说过有关灵魂栖息之地的信息。




第2章 2.邪神的日记
　　那位学者是卡诺学院的导师，教授学生们灵魂魔法。
　　但是那至少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罗伯特并不认为他还会在那里当个导师。可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先去卡诺学院碰碰运气。
　　马车缓缓经过塞帕尔城门，这里的守卫挺着胸膛，天生具有一种自豪感。这是繁荣的城市带给他们的，他们以出生在此地为荣。
　　稍作盘查后，马车被放行。
　　只有进入城内，苔丝才能感受到塞帕尔的繁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各式豪华马车停留在路边，不时能看见身穿精致长裙的贵族大小姐在管家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黑色的路灯顶端边角设计得如同蝙蝠的翅膀，由魔力提供能量的它在这座魔矿之城下，无论白天黑夜都在散发着光芒。
　　这是小镇完全无法比拟的。
　　苔丝拉开马车的帘子，目光中闪烁着异彩。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乡巴佬，十几年来没有怎么出过小镇，没有体验过这个世界最吸引人的地方。
　　瑰丽的灯光世界倒映在她的眸中，绽放出别样的美丽。
　　修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呆住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谁，转过头，抱着骷髅剑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破损的笔记，情绪有些低落。
　　注意到这点的苔丝拉下帘子，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笔记上。那泛黄的封面和扭扭捏捏的字体让她意外的熟悉。
　　“天气阴，克劳德奶奶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我劝她去找医生，她总是不听……”
　　“今日有雨，睡过头了……”
　　等等，这，这不是她的日记吗！？
　　在穿越后的十几年里，她一开始还有着写日记的习惯，想将自己所经历的生活记录下来，后来发现每天过的普普通通，也就逐渐失去了写日记的兴趣。
　　但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啊！明明很久以前自己就将它封存起来了啊！
　　难道是他在她被困祭坛的时候，去过小镇，拿走了她的日记？
　　啊啊啊！！
　　好羞耻啊！！
　　这种家伙怎么能随便翻看别人日记啊！！
　　虽然里面没有记录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就是感觉好羞耻！
　　这就像是长大后重温小时候中二的模样，根本不想回忆啊！！
　　修翻了一页。
　　“入秋了，天气有些凉快，第一次有男孩子向我告白。他捧着束不知哪里采的野花，说些我早就听出老茧的情话……要不是没有，我都想掏出来和他比比大小，看看他会不会……”
　　什么？她还写过这种东西？！
　　呀啊啊啊啊！！！
　　羞涩感让她的脸蛋染上了滴出血的红色，尽管她用力地张开双手挡住脸颊，但那红润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一切。
　　该死的臭大叔！！
　　绝对，绝对不能把这种东西放在他的身边！！
　　得找个机会拿回来！！
　　或者，把他杀了！
　　唔……这样的话自己也会死……真麻烦……那就把他做成自己的眷族，让他永生永世也无法说出口……
　　看着陷入回忆的修，她无神的眼光中思索着这种行为的成功率。
　　“到了。”
　　罗伯特踢了一脚修，把他从低沉中拉了出来，同时也让苔丝回了神。
　　卡诺学院到了。
　　脸上烫烫的，她再次拉开帘子，让风吹拂在脸上，企图让红晕快速消退。
　　在她注意力还在日记上的时候，马车已经驶过了卡诺学院的大门，迈进了内部。
　　透过窗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圆形球顶建筑。它立于湖泊的中间，几颗小上一点的反光球体悬浮在空中，像是星辰一般围绕它旋转，这可以算得上是卡诺学院标志性建筑。
　　湖泊旁满是座椅与树林，其间还有部分小巧的建筑，微风吹拂，湖水荡起涟漪，折叠了湖中的蓝天白云。
　　暗示了修一眼，罗伯特先行起身走下马车。修收起笔记紧随其后。
　　不想知道他们去做什么，苔丝一直看着窗外。
　　学院内的马车非常少，入眼可见的只有自己这一辆。学生们对此看起来很是好奇，经过的时候大多数都喜欢悄悄的指指点点。
　　这些人的手指都应该剁下来喂恶魔。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听见了远处罗伯特的声音。
　　“听着，我现在十分后悔为了劝你而跟你离开教会，原本以为你这家伙只是有些疯狂，但是万万没想到你会触碰邪神这种禁忌。”
　　“和邪神共处，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牵制住她，但是只要她做出邪神才做得出的事情，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教会她的身份！”
　　“你这个疯子！！”
　　说完这些，罗伯特周身忽闪一下，她才知道原来他动用了隔绝魔法，可邪神似乎可以无视这种低劣的魔法。
　　罗伯特转身朝着学院深处离开，而修则是再度走向马车。
　　他的衣领被明显的揪起，显然是罗伯特所为。
　　“没事吧？”
　　随手将玻璃瓶丢进血界，苔丝下了马车，心中燃起诡异的愤怒，是那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动手动脚的愤怒。
　　“没事。”整理了下衣领，修在她的要求下，带她逛起了这座学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换了一张脸，不再是他原始的模样。
　　而随着逐渐深入，苔丝知道了修这样做的原因。
　　绕过湖泊，她看见了立于学院中心广场的高大雕像。
　　雕像一共有五座，从左往右依次排开。每一座都拥有着他们自己的风格，但英勇神武的形象却是统一的。
　　底下驻足观赏的人很多，纵然是天天经过此处的学生，在细细观赏后依旧能被雕像展现出来的气质所震撼。
　　然而当苔丝的视线移向最右边时，她瞪大了眼睛。
　　这座雕像是最新的，它身上几乎没有年代留下的痕迹，而前面四座一眼便能看出岁月侵蚀的印记。
　　雕像上的人眼神睥睨，灰色的、用石头雕刻出来古朴长剑被他用双手立在身前，华丽的铠甲上伤痕累累，似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骑士，一往无前的强大气场被雕刻的淋漓尽致。
　　它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年！
　　能下这种定论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座雕像的脸，和修有九成相似！
　　她无意识的微张小嘴，扯了扯修的衣角，右手指着面前这座雕像。
　　“这是你的雕像吗？”




第3章 3.女仆咖啡厅
　　“算是吧。”
　　没有否认，修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拉，使得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衣角，表现出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
　　“嘻嘻，那我能听听他们为你建立雕像的原因吗？”没有在意他的动作，她盯着修的脸，满含期待的问道。
　　她一直想知道他的故事，这不仅仅是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也是想要重新了解这个青梅竹马。
　　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以往自己的厌恶，将那段她想知道的经历深埋于心。
　　“不能。”
　　果不其然，修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他眉角一闪而过的抽搐应该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经历。
　　见到他这副吃瘪的模样，苔丝心里竟是有些暗爽。
　　“如果不想说的话，没关系的，我可以问问他们哦。”她指着附近赶路的学生，一脸无奈，好像是迫不得已才选择的办法。
　　修眉角的抽搐越发明显，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他是一位大英雄。”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让苔丝疑惑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高大的骑士身影。
　　他穿着银色为主体基调的铠甲，厚重感不言而喻，坚固胸甲上的教会标志彰显了他尊贵的身份。
　　这一点能看出他并非是卡诺学院的学生，而更可能是和他们相同的前来办事的人员。
　　毕竟在他的后方不远处，能看见一批风格与学生完全不同的，穿着白色长袍的圣光教会人员。
　　他并没有穿戴铠甲配应的头盔，棕色蜷曲的头发下，一双带有神光的眼睛满怀憧憬地看向那座雕像。
　　那双眼睛中闪耀的，是苔丝不曾见过的光芒。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雕像所雕刻之人，也就是修。
　　只是此时的修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拍拍胸口，对着雕像行使了标准的骑士礼，随后对着苔丝二人说道：“你们也都是他的崇拜者吧。”
　　“是的。”
　　抢在苔丝之前，修转身回答道。他的新脸长相完全与雕像不同，眼前的男子根本认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是我的老师，我的领路人。”骑士的语气很是怀念，像是与修熟识许久。
　　令人奇怪的是，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了下文，只是静静地看着雕像发呆，直到教会中的其他人开始高声呼喊他。
　　“真正的英雄是不会消失在世界上的，相信我，我会找到他的！”
　　留下莫名其妙的话语，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拖着铠甲与教会众人汇合。
　　“他是你的学生？”看着还在回忆中的骑士，她很是惊奇，不过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他最后说的前半句。
　　消失在世界上？怕是和修离开教会有关。
　　“以前是……”沉默了许久，修继续说道，“现在不是。”
　　“哦～？”拖着长长的音调，苔丝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语。
　　他应该是不太想认这个学生，或者说是想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告别，或者更可能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教导他的资格。
　　不复过往的热血与正义，现在的他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卑劣骑士。
　　这样的他可和邪神有着几分相似。苔丝摸着脸颊，如是想道。
　　越过中心广场，他们到达了学院的商业区。
　　不得不说学院中的商业区就已经远超小镇的繁华，会飞的马车、具有生命的矮小建筑、会说话的宠物……各类她闻所未闻的魔法在这里上演。
　　可再怎么花里胡哨，她还是第一眼就被西北角的黑白色建筑所吸引。
　　顶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五个字──女仆咖啡厅。
　　女仆咖啡厅？
　　女仆？
　　不由自主地拉起修的手，她快步走向女仆咖啡厅，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身后隐隐传来的鄙夷目光让她脖子一僵，刚想解释，突然想起来她并不是个男人。
　　对呀，她怕什么，反正自己不是男人。女孩子去女仆咖啡厅没什么问题吧？
　　“去看看！”
　　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一句，她觉得自己正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修的鄙夷，她完全可以无视。
　　女仆谁不爱呀，邪神也喜欢！
　　叮铃──叮铃──
　　门口悬挂的铃铛敲响，推开轻巧的大门，她拖着修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站在门口的女仆双手交叠在腹部，弯下腰说着百年不变的欢迎词。
　　那软软的，柔柔的女仆声直击她的心灵。
　　少女姣好的容颜配上诱人的身材，再穿上一件黑白色的女仆装，完美的贴合了苔丝对女仆的幻想。
　　最为关键的是，黑色蕾丝布料紧紧裹住她的胸脯，只需要稍稍从精致的锁骨往下看，就能看见呼之欲出的饱满……
　　好色哦……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视线还是不自觉的落在上面……
　　这间咖啡厅的生意十分红火，前来此处的有一大半都是男性，少数的女性可能也只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看。
　　也不知道是为了赚点零花钱还是什么，这里的女仆一般都是卡诺学院的学生。
　　找了个位置落座，很快，一位死鱼眼女仆抱着托盘和菜单来到他们桌前。
　　“您好，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浓浓的眼袋黑得像是好多天没有睡好觉，说话吐词之间有气无力。
　　苔丝估计她躺下后就能立马睡着。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比起门口女仆的魔鬼身材，这位少女就显得贫瘠多了。
　　瘦削的身材让人联想到营养不良，胸部只是有一些幅度很小的突起，看起来都完全没法和自己比。
　　似乎是苔丝研究的视线让她感到不适，她冷冷地用托盘将自己的胸部挡了起来：“先生，这里不提供特殊服务。”
　　“呵。”
　　坐在对面的修笑出了声，看向苔丝的眼神更加鄙夷，就好像是在看待色魔一样。
　　她哪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她现在的装扮在不出声的情况下就是个长相有些女性化的少年，在明知自己是个女孩的情况下如此这般，无非是想看她出丑。
　　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的臭大叔。
　　一旁的死鱼眼女仆用看垃圾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有些尴尬的同时动起了坏心思。
　　稍作思索，她含着泪光，带着三分害怕七分娇弱，用女声对着修小嘴亲启：
　　“我……我会按照你的意思……打扮成女仆的……求你……不要……”
　　此话一出，死鱼眼女仆恍然大悟，看向修的目光充满愤怒，就连周围路过的女仆和顾客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面对这般场景，修淡定的挑了挑眉。




第4章 4.正义的女仆
　　她这样做是想让修受到众人指责，从而报复他偷看日记和鄙夷她的仇！
　　她向来很小气很记仇，尤其是变成邪神之后，对此更是变本加厉。
　　这一刻，她扮演起了被恶臭贵族压迫的弱小少女，因为无力反抗而被迫答应他的过分要求。
　　人们会站在她的身边，去指责这个坐在她对面的衣冠禽兽。
　　反正修现在的脸也就是张假脸，就算身败名裂大不了换张脸就好了。
　　报了仇，还消费了人们的正义，想想就让邪神开心。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要让我总是提醒。”
　　出乎她意料的是，修没有慌乱的解释，反而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以近似无赖的口吻说道。
　　就好像是一位真正的道德败坏的贵族，在这种场合肆意挥洒着他的权力。
　　这一举动让死鱼眼女仆眸中的怒火更甚，她无法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就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窃窃的低语也在围观的众人里炸开。
　　在这个世界，并不缺乏这样的贵族，表面上是温文儒雅，私底下则阴险狡诈、酒池肉林。
　　而修这句话，将他的贵族糜烂生活抬到了桌面，甚至达到了嚣张的地步。
　　如此行为的贵族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蒸蒸日上的塔亚斯达帝国中。只要被揭发，这些腐烂的贵族都会被赶上帝国铁律的绞刑架。
　　“只要……你不要……”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弱蚊蝇，头深深埋下，苔丝像是个真实受到欺压的平民女孩，孤立无援，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该不愧说是邪神本就善于蛊惑人心吗，她觉得自己对于这种弱气少女的扮演愈加得心应手了。
　　女仆一下就看懂了他们之间的交谈，寥寥的几句话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一长串少儿不宜的剧情，周身的气场也更为冷淡。
　　“这位先生，这里是塔亚斯达帝国。”
　　“哼，这可轮不到你来提醒。”冷哼一声，修对于女仆的插手表现得非常不屑，“比起多管闲事，不如给我端上几杯咖啡来得实在。”
　　她身为咖啡厅的女仆，对于这种事情没办法当作视而不见，内心的正义感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身为帝国的贵族，这样的行为是在挑战法律的底线！”
　　“哦，是吗？要知道以我的财力，在卡诺学院中买下整片商业区可是绰绰有余的。”
　　他右手撑脸，对女仆的威胁毫不在意，甚至那随意透露出的，不把卡诺学院放在眼里的霸气让愤慨的旁人稍稍冷静了下来。
　　买下整片商业区，那可是天文数字！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贵族。
　　塞帕尔虽说城市发达，但居住在此处的贵族身份普遍不是很高，更多的是一些拥有很强实力的战士。
　　修说的这些当然是假话，如果放在以前，他或许还真能买下整片商业区，不过现在嘛，能不能买下这里的厕所都是个问题。
　　但他可以以此来展现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女仆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贵族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说他背景雄厚，不畏惧帝国铁律吗？
　　事到如今帝国内还有这种败类，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
　　苔丝低着头偷笑，修见此眼睛微眯。
　　啪──
　　一枚古铜色徽章被他拍在桌上。
　　象征塔亚斯达帝国坚不可摧的圣盾闪耀着奇异的光茫，立于徽章中心。在它的四周，不知名的花围成一个圈，代表了永远的和谐与繁荣。
　　此徽章一出，本还在指责修的众人大部分都闭上了嘴巴，只有小部分还不知道这徽章代表什么的无知者依旧在宣扬自己的正义。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身旁的人堵住了嘴巴。
　　一时间连女仆都有些气弱。
　　“不分清白的用言语侮辱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修轻飘飘的话语狠狠砸在他们的心头，导致他们脸色突变。
　　“啊，原来是名誉公爵大人。”
　　“名誉公爵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姑娘是不是误会了公爵大人的意思？说不定他是为了你好呢？”
　　“对啊对啊，姑娘好好想想。”
　　这些家伙变脸速度简直比邪神还快，着实是让苔丝呆住了，她有点想把他们全部做成人偶，让他们在她的血界中无休止的表演戏剧。
　　在帝国中，贵族是不允许比自己身份低的人随意侮辱的，如果被抓住了，会受到很严酷的惩罚。
　　不过话说回来，这徽章居然代表了名誉公爵，也不知道修这家伙瞒着自己背地里还暗藏了多少身份。
　　咖啡厅中不少说了他坏话的人屈服在他的身份之下，开始起身离开，厅内的人也因此越发稀少。
　　倒是女仆一直站在她的身旁，皱着眉头不肯退步，只是眼神的摇摆还是显现出了内心的动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名誉公爵会做这种事情。
　　帝国的名誉公爵是为了奖赏为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而准备的特殊荣誉，能获得这种荣誉的，大部分应该都是脱离了这种低俗趣味的人。
　　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抓着苔丝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手心发凉，虽然感觉不妥，但还是对着眼前娇弱的少女发出了疑问：
　　“告诉姐姐，他强迫你做什么？”
　　仅仅是交谈了片刻，她毫不见外地以姐姐自称，可这也正合苔丝的意。
　　只有将自己置于最弱小的层次，才能激起大家的保护欲，才能给修这个狂妄的臭大叔一点颜色看看！
　　她邪神就该有邪神的计谋和手段！
　　“女仆姐姐，他……”
　　“我只是让她现在穿上女仆装，提前适应以后的女仆生活罢了。”
　　猝不及防的被修插嘴打断，他把徽章别在胸前，傲气更甚之前。
　　有点破罐子破摔和同归于尽的味道。
　　闻言，苔丝眸光一暗，脸色变得十分危险。
　　穿女仆装？绝对不可能！
　　果然把这该死的臭大叔也一并做成人偶比较好呢。
　　刚想翻脸拒绝，女仆悄悄戳了她一下，其间暗含的意思是让她答应臭大叔的要求。




第5章 5.猫耳女仆
　　“……好。”
　　顺着女仆的意思，她答应了下来。她想看看女仆有什么办法可以整治到修。
　　得到她的回应，女仆挑衅地瞟了修一眼，随后拉着她的手，去往了更衣室。
　　打开门，苔丝视线最先被衣架上的黑白女仆装所吸引。
　　这里竖着几排衣架，每排衣架上的女仆装款式都不尽相同，让她感到眼花缭乱。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有着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应该是用来换衣的地方。
　　推开带有磨砂质感的玻璃，女仆指着窗户，对着她催促道：“快走吧，从这里出去。”
　　窗外嘈杂的声音顺着缝隙传入室内，低矮的窗口能看见外面一个个路过的行人。
　　“为什么？”苔丝瞄着屋内的女仆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女仆这般做是想让她逃离那个令人恶心的贵族。从咖啡厅窗户外翻出去，趁着换装时间，她可以混入人群中让那个贵族无法找到她。
　　或许名誉公爵有能力可以找到她，但这谁说得定呢？
　　只是苔丝很清楚，这些都是女仆眼中的想法。
　　她想知道女仆为何要帮助她。毕竟她要是逃了，那贵族怪罪下来，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这位女仆。
　　“什么为什么？从这里逃出去，你就自由了！不用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一个陌生人呢？”
　　该说她是蠢还是善良呢？
　　要知道对面是一位名誉公爵，就算没有实权，仅凭他的人脉想要整死一个女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帮助陌生人的，苔丝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我母亲的经历吧。”
　　女仆神色有些暗淡，似乎是想起了过去。
　　母亲？
　　“对不起。”苔丝没想到会这样戳到她的痛处。
　　“没事的，都已经是往事了。”
　　伴着略带苦涩的嗓音，她努力地想要微笑，却只能使得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
　　故作坚强的模样很狼狈。
　　本以为会就此打住，但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却意外地讲起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原本是塞帕尔里的一位长相美丽的普通平民，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是每天过得都很快乐充实。
　　长大后，她嫁给了她爱的男人，甜蜜的生活了几年，并因此生下了一个孩子，一家三口的美好日子就此展开。
　　直到一位贵族的来临。
　　他是偶然路过此地的贵族，凶残暴戾。在看见她母亲的面容后，深深地迷恋上了她，并因此不顾她的反抗要将她带回去。
　　激烈抵抗换来的，只有冰冷的死亡。只有早就被父亲藏起来的孩子躲过了一劫……
　　经过这番交谈，苔丝也知道了女仆的名字──莉娅。
　　“所以我格外痛恨这种贵族，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握紧拳头，仇恨滔天。
　　苔丝倒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会有如此坎坷的经历，说实话在出小镇之前，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些隐藏在帝国背后的黑暗。
　　小镇中的事物总是那么简单朴素，除了凯恩。
　　莉娅小时候受过的伤形成了对腐败贵族的痛恨，在悲剧发生后，她能活下来离不开收养她的学院导师。
　　这也就是她没办法复仇的原因之一，她怕导师受到牵连。
　　意外的，苔丝想让少女成为她的眷族。
　　“莉娅姐姐，为我挑选一件合身的女仆装吧。”
　　她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双手背身后，在衣架前来回走动。
　　“可是你……”
　　“没关系的。”
　　沉默许久，莉娅艰难地点点头。
　　“……好吧，要是你受不了了，就逃来这里。”
　　乖巧地嗯了一声，苔丝用手抚过一件件女仆装，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绝对不是突然喜欢女装了，只是不想让这可怜少女再担惊受怕了！
　　如果放她从窗户逃走了，不知道真实情况的莉娅肯定会每天担忧受到修的报复。
　　嗯，难得的邪神怜悯，或者说是还没彻底堕落前的人性。
　　目光落在一些暴露的女仆装上，她驻足良久，咽下口水，随即找起了没有那么露骨的一类。
　　暴露的女仆装穿在别人身上是大饱眼福，穿在自己身上是自讨苦吃。
　　在这里担任女仆多年的莉娅，很快找出一件布料较多的女仆装。
　　“这件怎么样？”
　　“还……还算可以。”
　　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衣服，苔丝很快走进了换衣区。
　　窸窸窣窣一阵，穿惯了衣裙的她很熟练地穿好了女仆装。
　　随着门的缓慢打开，率先踏出的是一只背后有黑色蝴蝶结的小皮鞋。
　　几秒后，她彻底从门背后走出。
　　让人不安心的着装令她不由自主地向下拽着白色的蕾丝裙摆，生怕暴露过多的“绝对领域”似的，裙摆下白皙的大腿被黑色丝袜勒出细微肉感，显得性感十足。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穿上女仆装，明明之前抗拒得很。
　　镜子摆放在房间的一角，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它的前方，琢磨着镜中的自己。
　　要爱上自己了。
　　镜中的苔丝俏脸微红，因为羞涩而做起的遮挡动作反倒让她更加诱人。
　　在女仆装的加持下，所有举动都会瑟情起来。
　　莉娅不知道何时摸到了她的后方，趁着她还在照镜子，拿起猫耳发卡偷偷戴在了她的头上。
　　“好可爱啊！”
　　莉娅双眼放光，托腮叫道。
　　嘟起小嘴，苔丝飞速地把猫耳取了下来。
　　她可爱得有个限度，猫耳这种东西，不适合现在的她！女仆装已经够羞耻了，再加个猫耳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莉娅姐姐，给你这个。”
　　想起什么，她假装从脱下的衣服口袋中掏了掏，拿出一串血红色的精美项链放在莉娅的掌心。
　　“诶？好漂亮，为什么要给我？”
　　张开五指，莉娅细细地观察手中的项链，发现它的外表格外高雅，还无时无刻散发着一股令人舒心的香味。
　　“很贵吧，我不能收下。”
　　她知道少女不过是贵族收下的女仆，身上的积蓄肯定不多，这样一条项链应该花费了她大量的金钱。
　　“这种东西我有很多呢，可不差这一条。”为了让莉娅相信她说的话，苔丝又从兜里掏出几条同样的项链，在她面前显摆了两下。
　　见莉娅面露惊讶，她眨眨眼睛，猩红双瞳闪耀着诡异的邪神之光：“这项链很配你呀，记得要一直带在身上哦。”




第6章 6.想挖眼珠
　　一直带在身上？
　　莉娅不是很懂这个意思，但看在少女很是期待的样子，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出去咯。”
　　既然换上了女仆装，那就要出去让修看看！
　　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内心有点抗拒女仆装的同时却又有点喜悦，还想知道修看到她穿女仆装的反应。
　　自己那么可爱，想必修一定会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或者情不自禁的夸赞她！
　　可她很快转变一想又觉得不对。
　　以他的性格，他怕是会故意装作不在意，嘴上不断挑自己的刺，以此来嘲讽挖苦她。
　　要是他这样做，到了晚上她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当作藏品挂在他的床头！
　　莉娅在一旁看着她的脸色在愉悦和阴沉间反复变化，不禁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苔丝堆起温柔的笑颜，摆着手，从嘴中吐出极其违和的话语，“外加想把某人的眼珠子挖下来罢了。”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莉娅睁大眼睛，右手无意识地抚摸耳垂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种话不像是个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
　　“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可以不穿的！”
　　“哎呀，开个玩笑，赶紧出去吧！”
　　打断了莉娅的胡思乱想，苔丝抓住她的衣袖就拉着她往外走。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修的反应，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让他变成瞎子，或者把他做成自己的眷族，自己再给他装上一双眼睛。
　　在她们呆在更衣室的这段时间内，女仆店中的顾客又多了起来，逐渐又将这里坐满。
　　刚踏入女仆店待客的地方，无数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其间满含不解、怜惜、惊艳……
　　冷哼一声，她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准备。
　　在出门的那一刻，淡淡的红色血雾就浮现在她的身边，透过这层血雾，女仆店内的众人只能看见一个穿着男士衣衫的苔丝。
　　她可不喜欢这些臭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那种感觉很容易让她犯恶心。
　　她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把他们的眼珠子一颗颗的拔下来，挂在店内的天花板上。
　　修算不得臭男人，他顶多是个臭大叔。苔丝觉得这不是自己对他的偏见，而是事实。
　　对于可爱少女，能完全无动于衷的家伙总是不简单的。
　　所以她只给修一个人看！
　　店内右边的落座人数远少于左边，而他们之前选的座位就是靠右。放眼望去，右边有一张无人落座的空桌。
　　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修本应该坐着的地方。
　　人呢？不会先走了吧？
　　无视顾客们的探究与闲言细语，她慢慢地走到桌前。
　　椅子上还有些温热，显然刚走不久。
　　莉娅也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这里，东张西望下见不到刚才那个该死的贵族，她不由得捂嘴惊呼：“他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你自由了！”
　　“嗯……算是吧。”
　　“诶，为什么这样还是不开心呢？”感受到苔丝语气中并没有透露出多少快乐，她眉头微蹙，表示困惑。
　　“没有呀，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修不在这里，但装还是要装到底的，秉着这样的想法，苔丝勉强回答了一下。
　　只是心头的确有些失落，空荡荡的，就像是精心为他人准备了礼物后，发现他并没有收到一样。
　　或许是她们呆在更衣室的时间太久了吧，才会让修等得不耐烦，从而提前离开。
　　嗡嗡嗡──
　　怪异的传声入耳，让不知去哪里找修的苔丝瞬间有了方向。
　　这是修留下的传声，里面包含了他所在的地方，离开的原因和部分卡诺学院的地图。
　　罗伯特似乎得到了学者的消息，同时找了一间住宅，与修有事情相商。
　　而修则让她前往那所住宅。
　　“那我就离开了哦。”没有修的陪伴，这间女仆店对于她来说显得索然无味。
　　所以她决定立马离开这里。
　　“诶？你有落脚处吗？”莉娅非常惊讶，不仅仅是因为少女突如其来的告别，还有部分反常举动。
　　凭借第六感，她觉得这少女和那个贵族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有哦！”苔丝就是要去找那个落脚处。
　　“真的吗！”
　　“真的！”
　　最后在莉娅莫名的神色中，她硬着头皮发出了告别，并决定现在就去找修传声中的住宅，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将会成为他们在塞帕尔的住所。
　　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出了女仆店，苔丝的衣服瞬间变成之前的男装，换装之快让路过的行人纷纷揉起了眼睛。
　　穿着女仆装在大街上走，就算是有血雾的干扰，她也害羞得做不出来。
　　卡诺学院的住宅区一直都是学生和导师居住的地方，沿着脑海中的地图，她很快就绕过了住宅区的大门，来到了一片幽静地带。
　　“是这里吗？”
　　刚开始她一度以为是地图错了，这里没有任何建筑，就连仅有的几个人都是偷偷来到此地的小情侣。
　　直到渐渐深入，她才看见了一栋别墅。
　　别墅附近湖水环绕，波光粼粼，苍翠的树木将这里围成一个圈，将它与世隔绝。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若不是这里还算是卡诺学院的范围内，她恐怕会以为是这塞帕尔哪个贵族的府邸。
　　连通到这里的路只有她现在走的这一条，没有学生会靠近这里，除了一些隐匿在树林中的小动物外，这里没有其他任何生物。
　　这么豪华的别墅居然是她们的住所？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修和罗伯特带给她的惊喜了。居住在小镇十几年的她，何时住过这种大房子？享受过这种生活？
　　罗伯特在这学院内的地位不低呀。看出这点的她哼哼两声。
　　而事实也是如此，顺着湖面上一座光洁的桥走到底，他在住宅的门口看见了罗伯特。
　　他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帽子，拄着的拐杖用来支撑整个身体。
　　不过此时的他并非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穿魔法袍的老头，满头白发也看得出他们的德高望重。




第7章 7.塞帕尔的亡灵
　　“哈──”
　　大大得伸了个懒腰，莫尔发起了牢骚：“来塞帕尔一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可真是磨人啊。”
　　他身穿教会的黑色长袍，领口处翻着白边，一串圣光项链垂到胸前，闪烁着宝物般的光芒。
　　手中拿着一本棕色封皮的古典书籍，眼圈微黑，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最近休眠不足导致的。
　　他是隶属于教会第三骑士团的成员，受团长的命令前来塞帕尔调查亡灵事件。
　　在他的右手边，还有一位穿着铠甲的骑士。如果苔丝在这边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他正是那位自称修学生的骑士。
　　厚重的铠甲被褪去一半，只剩下一些用来遮挡要害部位。
　　“还是我的能力不足，如果是团长他们的话……”
　　没等他把话说完，莫尔一脸无奈的摆着手插嘴
　　“行了行了，不要总是怪自己能力不行，你已经够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成为荣耀骑士的人可不多，再往前一步，这里的雕像就要多一座咯。”
　　语气一半调侃一半认真，他环顾卡诺学院的建筑，想要找到那些雕像的所在之处。
　　荣耀骑士是教会中的第二阶骑士，而第一阶骑士则是神圣骑士。
　　“那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光是实力就差太多了。”他一字一字地清楚说道。
　　没搭理他，莫尔不想和天才聊有关实力的话题，所以他随即说起了他们正在调查的事件。
　　“说起来也奇怪，这一个月来一点亡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要不是出发前亲眼看见了被俘获的亡灵，我都觉得这是个假消息了。”
　　“塞帕尔的亡灵吗？”骑士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塞帕尔出现亡灵的消息，在一个多月前传到了掌管这片区域的大主教耳里，所以他派遣了半支骑士团，来协助塞帕尔教区主教调查这件事情。
　　亡灵出没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与亡灵有关的，永远是邪恶、混沌、疯狂。
　　塞帕尔作为一座魔矿之城，人口之多也是极其罕见的，若是因为某些未知原因，在夜晚中亡灵形成了亡灵潮，那塞帕尔的死伤可能会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毕竟历史上的确出现过类似事件，一座人口稠密的城市一夜之间化为一座亡灵之城，并且无人生还。
　　这在当时极其轰动，对教会的打击非常大。
　　“虽然到现在没有一点头绪，但好在塞帕尔来了位大魔法师，至少保证了点安全感。”
　　思忖半天，他想起了今天他们教会小队，急急忙忙赶到卡诺学院来拜访的大魔法师。
　　“可别太乐观了啊你。人家说来这里只是找个人，找到了也就离开塞帕尔了，他那态度可不像是想帮忙的样子。”
　　莫尔扯起嘴巴，耸肩摊手。
　　“毕竟是我们请求他帮忙，所以……”说到一半，骑士的嗅了嗅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怪味，顺着街跑了起来。
　　“所以什么？”还在等下文的莫尔一回头发现他窜出老远，顿时气得大吼大叫：“喂，你这家伙怎么老喜欢说话说一半啊！”
　　──
　　“女仆咖啡厅？莱卡，想不到你是这样子的。”
　　莫尔抬头看着店铺上方的名字，嘴里念叨着。
　　“别想歪了，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个名词，他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脸色立马变得严肃且正经起来。
　　对于圣光亲和力接近完美的莱卡，能让他说出不干净的，那绝非是普普通通的邪物。
　　至少在和他一起战斗的几年内，他只听他说过几次，且每一次遇见的至少都是信奉邪神的信徒。
　　“在哪？”
　　“店里。”
　　叮铃──
　　“欢迎光临。”
　　推开咖啡厅轻便的大门，女仆的欢迎声随即到来。
　　“尊贵的骑士大人，还请这边落座。”女仆伸出右手，做出引导的手势。
　　“哟，这不是教会的骑士吗？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应该不是来找女仆玩的吧，他们可秉持着什么骑士精神呢。”
　　“说什么骑士精神，能做到的有几个？最后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
　　不论在哪里，贵族与教会永远是对头。座位上的贵族客人可不会放过挖苦对方的机会。
　　但莱卡全当作没有听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透明的水晶球，嘴里念起晦涩的咒语。
　　浑白色逐渐占满水晶球的内部，像一块海绵一样，它持续吸收着外在的不知名力量，直到出现一条红色的丝线。
　　“血红色的堕落气息？”
　　他将水晶球放在眼前，沿着丝线伸展的方向，慢慢推进。
　　每推进一步，水晶球的浑白色就红一分。
　　“瑟狼？”
　　“你想做什么！”
　　“这里是更衣室，还请骑士大人不要随意进入。”
　　只是在更衣室前，许多女仆拦在他的身前，不让他再进一步。
　　教会的骑士虽说值得尊敬，但也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毕竟无论什么中都总有些败类。
　　而在一旁看笑话的贵族笑出声来，鄙夷之声不断，这让他身旁的莫尔有些尴尬和恼怒。
　　他们这些贪图享乐的愚笨贵族，永远没有资格成为教会的对手。他们蝼蚁般的视线就决定了他们的人生高度，即使塞帕尔现在变得危机四伏，他们也只看得见眼前的安乐。
　　一群没有神的指引，就会被纸醉金迷遮蔽双眼的愚昧人类。
　　这么想着，莫尔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这种时候何必和一些被他鄙弃的人斤斤计较。
　　“这里有邪神信徒的气息，还请让开。”莱卡很客气的说道，同时再度从怀中摸出一块书状的铁制品。
　　这是主教赋予他的调查令，让他有足够权力去调查他想调查的地方。
　　“这……”女仆们面面相觑，最终没有办法，只好让开一条路。
　　“谢谢。”面无表情地道了个谢，他大步跨进更衣室，水晶球也在他进入房间后变成了血红色。
　　“在这里曾经施展过邪恶力量。”
　　“和亡灵有关吗？”
　　“不，至少不太像。来这里之前我们所见到的亡灵身上，不是这种力量。”
　　“那估计是某位信奉邪神的信徒，或者是眷族吧？”
　　“有可能，但塞帕尔可不欢迎这些家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想起了什么，莱卡轻轻捏住水晶球，将它感受到邪恶气息封存于它的体内。




第8章 8.兔兔
　　傍晚来临，卡诺学院偏僻的别墅中。
　　“所以说，研究灵魂的那个学者不在卡诺学院了是吗？”
　　修淡淡地问着坐在褐色沙发上的罗伯特。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早就与罗伯特告别，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卡诺学院校区中。
　　抿了一口茶水，罗伯特咂咂嘴，想起他和学院长的交谈内容。
　　“是的，他在十几年前就离开了。”
　　学者名叫尤金，专注于灵魂领域的研究。在十几年前为了探寻灵魂更深处的秘密，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卡诺学院。
　　“这样啊……”对这消息早就有些预料，修没有什么失落，“那知道他现在的信息吗？”
　　“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自从他离开卡诺学院后，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说到这里，他身体前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知道，研究这种禁忌领域的家伙，这里或多或少有点问题，就像研究邪神力量的人总是容易陷入癫狂。”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觉得他肯定已经疯了。据说在他离开卡诺学院之前，就隐隐有些疯癫的举动。”
　　疯癫的举动？
　　这一句让在远处观摩别墅内部景色的苔丝，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看着修也展现出兴致的模样，罗伯特继续说道：“比如说他有时在教导学生的时候会陷入呆滞。或者突然露出渗人的笑容，同时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这都是彻底陷入疯狂的前奏！”
　　他骤然高声说道，脸上挂起看破一切的笑容，尤金学者的一切匪夷所思的行为，都被他用疯狂所解释。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被邪神蛊惑？”
　　“也……也许吧。”面对修的猜测，罗伯特偷偷看了一眼还在赏花的苔丝，发现她并没有在意这句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大多数邪神都是喜怒无常的，如果谈到这些话题让身边的邪神不开心了，那他一条命可不够活的。
　　“总之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我知道他以前的住宅在哪里。说不定可以在哪里，找到他离开卡诺学院的原因和之后的去向。”
　　他和学院长的交谈中虽然没有得到尤金学者的踪迹，但还是获得了一些关键信息。
　　“住宅吗？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今日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修起身打了个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苔丝的房间在二楼，踢踏踢踏得走过木制楼梯，如一楼客厅般的空旷地域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得不说的是这别墅真的大，二楼左转还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达房间所在的位置。
　　在一排房间中，最角落的那个才是属于她的，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地方。
　　这里光线昏暗，环境比入口处的房间差上一些，不过这不妨碍此处成为她最喜欢的地方。
　　推开门，铺着被子的大床一看就很柔软，窗帘紧紧遮住透光的窗户，要不是头顶一盏吊灯亮着暗淡的灯光，这里恐怕会彻底沉入黑暗。
　　啪──
　　关上门又关上灯，房间内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和一双闪着红光的血瞳。
　　她真是喜欢死这种感觉了，黑暗并不会带给她任何不适，相反的，身处黑暗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是如此得让她舒心。
　　在稍作感叹后，她还是打开了吊灯。
　　她知道这些感受是成为邪神后才产生，以前的她还是很喜欢阳光的，而对于阴暗的角落比较排斥，但主要还是因为怕些虫子之类的生物。
　　说起虫子，她想到了被她收入血界的深渊母巢。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它一个人在血界里呆的舒不舒服。
　　要不要抓几个玩物陪它玩玩。
　　或者……
　　念头一转，她来到了血界之中。
　　入眼是红色一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作为血界的主人，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血界之中。这里就像是她多出的部分身体，想要改变它的构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深渊母巢？”
　　它的存在就和白色画布上点了一滴墨水一样明显。
　　嗡嗡嗡──
　　古怪的叫声携带着愉悦之情回荡在她的耳边，巨大扭曲的人脸堆砌起难以分辨的表情，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烦躁。
　　几只血红恶魔盘旋在它的头顶，浑身白色眼珠毫无规律的转动，荒诞的感觉从此溢出，让它们显得更加狰狞。
　　来到母巢的前方，恶心的黏液让苔丝不想伸手触摸。
　　她有一点洁癖。
　　“你想出去玩吗？”
　　她对着母巢问道。作为她的手下，她自认为需要给它们玩耍的时间，否则孤零零的一直呆在血界中，这谁受得了。
　　嗡嗡嗡──
　　“那好吧，先给你换个样子。”说着，她右手不断**，而那丑陋的母巢也随着她右手的动作而产生了变化。
　　原先的母巢可带不出去，那恐怖难看的模样到哪儿都会被当作邪神的眷族被攻击，她可不想一天到晚为了处理这种事情而动手。
　　在她的改造下，母巢的外表很快大变。
　　稚嫩的皮肤，婴儿肥的脸，平坦的小腹，她将它捏成了小孩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空中的恶魔们坐不住了，它们扑棱着翅膀靠近她，尖牙利齿在摆出的讨好笑容下暴露无遗。
　　它们也想被邪神大人带出去玩。
　　苔丝无视它们的恳求，眼里只有她捏出来的小孩。
　　“会说话吗？”
　　“啊唔啊唔──”
　　“算了……还是把你变成兔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它之前是那个满身黏液的怪物，她就无法直视这个小孩。
　　母巢的身体再次开始变幻，很快，一只雪白色的可爱兔子四肢触地，在血界中荡起圈圈鲜血涟漪。
　　“嗯……就叫你兔兔吧。”
　　“嗷──”
　　萌物的外表下，它发出了凶残的叫声，属于兔子的三瓣嘴裂开，豁口一直咧到脖颈，无数纤细的尖牙藏于红色的血肉之中。
　　“真可爱。”
　　她由衷表示赞叹，同时也佩服自己的手艺。只有心灵手巧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捕获人心的萌物。
　　不过她不会接触它的。
　　“出去吧，兔兔。”



第9章 9.探寻古宅
　　初晨的草木还没有睡醒，他们便驾着马车赶往尤金学者的旧宅。
　　颠簸的车厢内，苔丝困得时不时合上眼皮，在她的右手边，躺着一只兔子。
　　作为邪神的她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惯，对于早起这种事打心底里厌恶。
　　罗伯特和修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这让她或多或少知道了些他们的故事。
　　罗伯特以前担任过卡诺学院的名誉导师，但名誉导师不同于普通的导师，他很少给学生上课，也不常住在学院中。
　　大魔法师的头衔给足了他任性的权力。
　　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学院十几年，这次回来自然受到了学院长和一些旧识的热烈欢迎。
　　比如说之前别墅门口的两位白发老头，就是罗伯特的旧相识。
　　“我们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摇晃。
　　推开车门，他们走出马车。
　　没有朝阳的早上略带一丝阴暗，阵阵冷风吹拂着马尾，让马儿们不安地跺着马蹄。
　　锈迹斑斑的铁门呈现在苔丝的眼前，岁月的无情侵蚀让右侧的铁门歪曲着，一根根铁杆早已被腐蚀地不像样子，只需要弯一下腰，就能从中通过。
　　视线穿过铁门朝里面望去，遍地杂草横生，它们几乎有半人高，如果去掉一旁的建筑或者雕塑，恐怕来者都会误以为这里是野外。
　　“这里像是有几百年没人住了，比你在莱布小镇上的住所还阴森。”修调侃了一句。
　　“……毕竟那种风格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这座住宅倒是真的荒废很久了。”
　　罗伯特打量了下铁门，正想动手，铁门却自己承受不住冷风的吹动，轰然倒塌。
　　嘎嘎──
　　屋顶突然惊起几只乌鸦，刺耳的乌鸦叫声徘徊在上空，黝黑的羽毛在微蓝的天空色下非常显眼。
　　古老的宅院墙壁上爬满了不知名藤蔓，翠绿色的枝叶在此地像是吸食生命力的寄生虫，加速着墙体的老化。
　　几棵零散的树木种植在院落中，疙疙瘩瘩的树皮配合上树洞，与人类的五官有几分相似。
　　院落中还矗立着一些雕塑，灰色的材质吸引了罗伯特的注意力，拨开遮挡住它的杂草，一条细长的蛇从底下游走。
　　“说起来，你以前的学生也来到塞帕尔了。”他没有去管生长在这里的小动物，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嗯，我见到他了。”修点点头，他知道罗伯特说的是谁。
　　那个叫莱卡的骑士，是他以前在教会时教导的学生之一，只是没想到他也来到了塞帕尔。
　　说是教导，但教会其实与学院的教导并不一样。在卡诺学院中，导师会去教授尽可能多的学生，并不看重学生的天赋。而在教会中，只有天赋优秀的骑士才能接受前辈的指点。
　　莱卡就是接受了修的指点，成为了他的学生。
　　“见到了？那小子倒是挺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荣耀骑士。如果在昨天的见面中他能认出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罗伯特自说自话，嘴角耷拉着，就好像不认识他是多么一件不该的事情。
　　“昨天的见面？”
　　“嗯，昨天我和学院长交谈的时候，他们就赶来和我见面了，并且请求我帮他们一个忙。”
　　蹲在地上喂兔子吃草的苔丝倒是想起了那一幕，那个似乎继承了修年少时中二气息的骑士，被教会中的其他人催促着离开的一幕。
　　原来他们急急忙忙地，是听说了罗伯特来了塞帕尔，想要请求他的援手。
　　“你答应了？”她回头看着罗伯特，心里生起莫名的烦躁，她可不想多耽搁时间。
　　为了避免邪神力量侵蚀加快，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地使用它们，而且就算动用也都是有分寸的！
　　只有复活恶灵之神她才能摆脱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路上在节外生枝，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那怎么可能！”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开心，他高声叫道，“我可忙得很，更别说这些家伙连我的名号都不知道，压根不认识我，只知道一个大魔法师的头衔就赶来请我帮忙，很没诚意！”
　　“哼，知道就好。”冷哼一声，苔丝抬腿迈向古宅，身后的兔子一蹦一蹦，明明每次跳得不远却能紧紧跟着她。
　　“什么忙？”
　　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罗伯特回答起修的问题：“塞帕尔据说出现了亡灵，如果不加以处理的话，可能会出现亡灵潮。所以他们请我帮助他们调查亡灵。”
　　“消息都被封锁了？”
　　“对的，知道塞帕尔出现亡灵的人并不多。”
　　“难怪居民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封锁消息是抑制恐慌的有效手段之一，毕竟遇到危险的时候，民众的慌乱会给能解决危险的人们带来很大的阻碍。
　　“你的后辈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派来塞帕尔。”
　　“他能行的。”修随口说道，之后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骷髅剑，“与其讨论这个，不如解决眼下的问题。”
　　没有在意他是如何从怀中拿出宽大骷髅剑，苔丝盯着古宅二楼的窗户。
　　那里空无一人，却给她强烈的、不怀好意的被窥视感，
　　“有人在窥视我们。”修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战斗。
　　左看看右看看，罗伯特没有任何发现：“窥视？哪里？”
　　“二楼。”指着窗户，苔丝笑了起来。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窗户后躲着的东西立马消失，那股窥视感也随之后去。
　　“要和我玩躲猫猫吗？”她点着嘴唇，兴致涌上心头。
　　在她的眼里，即使不知道刚才的东西是何物，也只会将它过于消遣的玩具一类。
　　“看来这座古宅，真的藏有秘密。”提起冰冷的骷髅剑，修推开沉重的大门，踏入了古宅。
　　在他们进入之后，一条小蛇静悄悄地从草丛中爬出，尖瞳锁定了趴在门口睡觉的白兔上。
　　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的靠近，它张开血盆大口，就在即将咬住兔头、一击毙命之时，安睡的兔子突然打开那比食人花还恐怖的裂嘴，一口咬下它的脑袋！
　　咀嚼了两下，并不好吃。兔兔将嚼烂的蛇脑袋吐了出来。
　　奇怪的是，失去了脑袋的蛇行动不受任何影响，扭动着还在流血的躯体，它飞速地逃窜入草丛。




第10章 10.抓到你了
　　古宅内部与外面如出一辙，阴冷的氛围甚至更甚一筹，窗户被藤蔓紧紧裹住，屋内显得尤为昏暗。
　　红色地毯落上了满满的灰尘，巨大蜘蛛网随处可见，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处还有啮齿类动物咬出的豁口。
　　这里很符合多年未有人居住的环境，但修并没有放松警惕，刚才在屋外感受到的窥视绝非错觉。
　　黑色的皮靴踩在地板上，腐朽的木板竟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叫，似乎只要用力踩上一脚，它们就会不堪重负地露出一个大窟窿。
　　默念咒语，罗伯特将尘埃隔离。
　　“他用来研究的房间在哪里？”
　　“不清楚。我和他只能算得上认识，交情可不深，他也没有请我来这里做过客。”他摇摇头回答道。
　　他只是在卡诺学院中和尤金学者有些来往，本身对学者的行为习惯一概不知。
　　“他离开卡诺学院后失去了所有联系，我怀疑是遇难了。”他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四周，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
　　这点是很有可能的，在这个世界，即使有着完善的法律，也没有办法阻止人们犯罪。
　　超凡力量的存在让世界变得危机四伏。只要拥有凌驾铁律之上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一般有人失踪了，不是被人类杀死，就是遇到了其他危险。
　　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尤金学者遗留在古宅中的痕迹，以此来推测他的去向。
　　这个办法也是无奈之举，谁叫整个塞帕尔研究灵魂方面的学者只有尤金一人。如果还要再找一位同样领域的学者，那得前往其他城市，而且很容易白跑一趟。
　　灵魂栖息之地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
　　既然来了塞帕尔，那就好好找寻一番，说不定尤金记载灵魂栖息之地的消息，就放在古宅之中。
　　“要分开寻找吗？”
　　“不了，这座古宅很诡异。”谨慎起见，修决定一起行动。
　　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分头寻找，无异于给自己增加压力，况且他们并不缺那点找寻东西的时间。
　　咔嚓──
　　二楼楼梯上的木板在罗伯特脚下断裂，啮齿类动物的吱吱声从下方传出。
　　“老鼠？”
　　华丽的魔法阵在右手边的空间处闪现，他把手伸进去淘了两下，拿出一根拐杖掀开断裂的木板。
　　下面除了灰尘，什么都不存在。
　　“跑得真快。”嘟囔了一句，他跟上了二人的步伐，来到二楼走廊。
　　一楼是待客的地方，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相比较之下，二楼则是重要得多。
　　走廊两侧是灰色的墙壁，上面有序地挂着几幅画作。前段的画作还算正常，都是些人物的肖像画，越往后，画风则越为离奇。
　　直到最后一副似乎只完成一半的画作，那画风宛如喝醉酒的人，在梦中胡乱挥洒着笔墨。
　　不过苔丝什么都不看懂，这些画作给她的感觉，像是幼稚的儿童在模仿大人画画，连形都很难描绘出来。
　　“这些人是谁？”踮起脚尖，指着墙上的肖像画，她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些传奇人物的故事一直都能激起她的兴趣，
　　“是很久以前研究灵魂领域的学者，一个个都很出名。”见识渊博的罗伯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而修眼底则是一片茫然。
　　显然他对这些人物也是一无所知。
　　“咳咳，能成为大魔法师的，知识和眼见必不可少。想当初……”
　　“闭嘴，没人想听你吹牛。”
　　被修无情打断，罗伯特假装咳嗽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这些画的是什么呢？”指向最后的画作，苔丝嘻笑着问道。她决定重新给罗伯特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这幅画看起来只完成了一半，无数颜色被胡乱涂抹在上面，大片蓝色依稀能辨认出是湖泊，瘦小的枯树则是呈现出少许的棕色，除此之外，其他颜色根本无法辨别。
　　“这……”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这些画的是什么，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可能……可能是还没有画完的原因。”
　　没有画完可不会挂在墙上。他知道这一点，但当下没有什么能完美解释这画作的原因。
　　“好了，去找找学者留下的东西吧。”修的一句话，拯救了陷入更加尴尬境地的罗伯特。
　　过了走廊转角，窥视感从背后再度袭来！
　　苔丝勾起坏坏的嘴角，在刚刚经过的转角处，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抓到你了。”
　　她身体没有任何动作，头却以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扭转回去，盯着转角处的虚影。
　　在那里，一颗有些透明的脑袋钻出墙体，正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
　　没有想到苔丝会这样发现它，稍作呆滞后，它才反应过来缩回墙壁。
　　“第一次被我发现哦，赶快再躲起来吧。”幽寒的声音沿着墙体浸入其中，苔丝不管它有没有听到，她只将她的意思传达到了即可。
　　她不想躲猫猫那么快结束。
　　转动脖子把头扭了回来，噔噔噔迈着小腿跟上了修的脚步。
　　她的身体构造和人类的时候还是很不一样的，至少她现在可以随意扭动身体而不怕骨折。
　　修和罗伯特听不见她刚刚说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她有些掉队。那钻出墙壁的虚影，就是之前在二楼窥视他们的东西，它身上那种饱含恶意的感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手下──血红恶魔。
　　如果不是作为血红恶魔的主人，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面对它的话，估计也会是这种感觉。
　　咔──
　　木门被罗伯特推开，门缝中落下的灰尘被他施展的魔法清扫到一边。
　　入眼的，是房间的书和一张置于正中心的桌子。这里是古宅的书房，也应当是尤金学者的办公地点。
　　书桌上摆放着一只杯子，里面没有茶水，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霉菌，一旁摊开的书籍泛着黑色，完整的书页被腐蚀得只剩下一角。
　　很明显，曾经有人在这里安静地看书，离开时却忘了收拾茶杯和书籍。
　　罗伯特隔空用魔法翻阅着书籍的封面，那仅存的残缺书名还剩下“灵魂”、“信徒”四个字。




第11章 11.胆小鬼
　　“与神明扯上关系而失踪的，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书面上的“信徒”二字给他很不好的预感，一般带有这种书名的书籍，大部分都是由某位神明的狂信徒编撰的。
　　书里面通常会记载一些禁忌，比如说祭祀神明的方法，或是威力无边的禁咒魔法等等。
　　最关键的，是这种书籍普遍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除非编写此书的狂信徒信奉善良神明。
　　沾染邪神气息的东西，都会让持有者在不自觉中堕落，思想会腐烂、行为会怪异，最终沦为邪神在人间的走狗，为祂们的降世而献上自己的生命。
　　尤金学者的古宅样貌说明了这一切，阴暗、诡异的氛围揭示了此书背后真正的主人──邪神。
　　书籍太过破损，即使轻柔至极的魔法也无意间让它彻底散乱。在确认过看不出其他信息后，罗伯特点燃了它。
　　火焰照亮书房，书页化为黑色残骸飘向地面。
　　“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世上。”销毁它是每一位身处光明的人所该做的事。
　　“看看其他的书吧。”书页被腐蚀的太过严重，以至于他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不如翻阅其他书籍看看。
　　桌上还堆着一些其他的书，它们的保留状态可好多了，很多书还算得上完整。
　　在书桌的旁边，还有围墙而建的书架，修则是在这些书中找寻尤金的记录。
　　随手掏出一本书，他拍掉上面的灰，哗啦啦的翻书声持续了几秒，又将书本塞了回去。
　　重复几次后，金色的微弱魔力在他手指间缠绕。再次塞回一本书后，趁着书本遮挡手势的时机──
　　咻──！
　　金色的魔法长矛从他的掌心飞出，锋利的矛尖直击天花板的一角！
　　右手剑柄上骷髅嘴巴不断张开闭合，牙齿撞击得咯咯声让骷髅剑显得比此地还恐怖。
　　这是将魔力灌输进剑身的标志，也是他准备施展招数的前奏。
　　长矛击穿天花板，没有传来料想中刺中实物的感觉。
　　天花板上留下道道淡绿色的似水波纹。
　　“逃了？”修诧异了片刻。
　　那波纹不是魔法长枪消散后形成的状态，而是躲藏在这里的家伙逃离天花板的痕迹。
　　他在进入书房不久后，便若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天花板上的窥探，所以假装放松警惕，以便于一击得手。
　　当然为了能抓住窥探者，魔法长矛与其说是攻击，到不如说是标记。只要被其击中的人，无论它走到哪里，他都可以顺着气息找到它。
　　可不知道是没刺中还是什么，魔法长矛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发生了什么？”查找线索的罗伯特在修动用魔力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只是有些不解。
　　身为大魔法师，对于魔力的敏感程度远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他并没有在书房中找到修要攻击的目标。
　　所以在修出手后，他才出口询问。
　　倒是苔丝一点都不惊讶，在天花板上窥探他们的东西并不是之前那个，因此她懒得去管。
　　古宅中这种东西似乎不在少数，而且还颇具智商。
　　不像血红恶魔，笨笨的。
　　至少在她的亲身接触下，感觉是这样的……
　　“那里躲着一只窥探我们的胆小鬼。”修简洁明了的回答道。
　　通过被击穿的天花板窟窿，罗伯特只看到了外面的天色。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见他们的。”嘀咕一句，他扭头继续找寻线索。然而随着不断翻阅，他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除去第一本，其他的都是很正常的书籍，根本看不出来什么。这里也没有他的笔记和有关的记载，很难知道他离开卡诺学院后去做了什么，啧。”
　　咂咂嘴，他觉得线索断在了这里。
　　“看来又要准备去打听打听其他学者了。”既然尤金的信息无法得到，那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去找找其他学者。
　　揭开古宅的秘密，可能可以知道尤金的去向。他知道这一点。
　　可两次都没看见怪物的他，着实被此事伤透了脑筋。谁也不知道揭开秘密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而且那种明知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座古宅中，但就是完全感受不到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也就在他考虑着要找谁打听消息之际，门外铁甲踏在地板上的铿锵声响彻整个走廊。
　　噔──噔──噔──
　　每一步的前进都将铁甲的沉重感踩了出来，书房左右震动，书架上散落的灰尘如雪般纷纷洒下。
　　“主动出来了么？”冷笑一声，修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来了？正好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罗伯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见不到的东西是什么。
　　“哈──”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苔丝揉起犯困的眼皮。这古宅里除了那个玩躲猫猫的家伙能让她升起点兴趣外，其他的都无聊至极。
　　怀里空落落的，有点不舒服。
　　她记起了以前的半人高玩偶，想要把它抱在怀里，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奇怪了？
　　太少女了，不符合她邪神的身份。
　　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慢悠悠地抬脚离开书房。
　　回到走廊，先出来的两人如同城墙一样站在这里，静待着转角处怪物的出现。
　　脚步声越发接近，银色的铁甲在转角处显出它高大威猛的模样。
　　它的身高距离走廊的天花板之差一个巴掌的距离，膝盖和手肘处带有尖刺，在其他关节的地方，铁甲缝合的不算严密，透过这里的缝隙，能看到铁甲里面的身体。
　　只是这怪物那里空无一物。
　　这种铁甲似乎本来就不是为人类准备的，那两人高的身高使得它看起来格外瘦削，同时也没有人类有如此身高驾驭这套铁甲。
　　铁斧被它握在手中，在见到走廊上的三人后，它挥起铁斧，在墙壁上划出深深的斧痕，金属撞击墙体的冲击力，让顶上的吊灯疯狂摇晃。
　　炫耀了下自己的实力，它最后奋力拔出嵌入墙体的铁斧，跨步朝他们直冲而来！
　　异常的身高、狭窄的走廊、闪烁寒光的铁斧，如果此时站在它面前的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那强大的压迫感必然会压断他们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12章 12.做我的骑士
　　但他们可是站在实力顶峰的人类。
　　沉重笨拙的挥舞斧头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威胁，铁甲的急速逼近不过是一块会动的铁疙瘩。
　　不见罗伯特有什么施展魔法的动作，他消失在原地，再度显现身形时，已经和铁甲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身为魔法师，和敌人近距离肉搏可是大忌。
　　斧头切割空气的呼啸声万般刺耳，无可阻挡的细长身影与关节处的尖刺让人心生胆寒。
　　这般危急下，距铁甲最近的修倒是神色不变，他凭借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知道这种程度的铁甲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
　　战斗中的速度永远是重中之重，威力再大若是速度不够，也难以命中敌人。铁甲太过笨重，以它现在的表现，在教会中训练了几个月的骑士都可以撂翻它。
　　微微侧身，来势凶猛的铁斧落空，劈砍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轰得一声，地毯连同木板被轻易击穿，碎裂的木屑四处横飞。而后斧头深深陷入夹层之间，一时间它竟有些拔不出来。
　　趁此机会，修挑起长剑，瞄准铁甲头盔与脖颈之间的缝隙，一剑刺出！
　　咚──！
　　头盔重重的摔在地上，预想之中鲜血喷涌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连那本该出现在头盔下的脑袋都消失不见！
　　透过胸甲顶部的洞口，能看见铁甲里空空如也。
　　失去头盔的它没有因此停下攻击，它双腿依旧弯曲，双手用力向后拉扯斧柄。
　　奋力拔出斧头，它的目标赫然改变为站在后面的苔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的原因，它的力量似乎变得更为巨大，同时完全不管不顾铁斧与墙壁的碰撞，悍然向苔丝砍出全力一击！
　　强大的风压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觉得自己很是无辜，明明站在后面没有出手，却被它视为敌人而受到攻击。
　　且它此时的行为带给她一种玉石俱焚的感觉，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让它感到绝望痛苦的事情。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躲开的时候，一道令人安心的身影闪现在她的身前。
　　狂暴的攻击被他轻松接下，斧与剑的撞击使得火星四散，但这些都没有让他退后一步。
　　铁甲沉下身子，用尽力气想要劈下这一斧，如果它有面容的话，此时的表情一定类似于人类的咬紧牙关。
　　反观修则是稳稳当当的持着剑，任由铁甲怎么使劲，都丝毫不动，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比起击败它，他更希望以此好好研究一下。
　　到底是有人远距离依靠魔法来操纵铁甲的，还是说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只是他看不见。
　　在他的背后，苔丝展开笑颜。和铁甲的身高相比，修小小的，却又宛如大山般难以逾越。
　　她想起了那些身份尊贵的贵族小姐，她们一般有着只守护她们自己的骑士。那些骑士对她们唯命是从，自家小姐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是他们生活在世上的意义。
　　这样一心一意的骑士，很多都成为了流浪诗人歌颂爱情的故事主角之一。这就使得情窦初开的少女们，都希望能有一位只属于自己的骑士。
　　如果修也成为她的专属骑士的话，那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她？
　　与爱情无关，她只是想要和他永远呆在一起。
　　“修，你愿意做我的骑士吗？”歪着头，她面带认真，口齿清晰地问道。
　　闻言，修沉默了一会，抵挡斧头的剑身开始倾斜，整个人很快脱离了铁甲的攻击范围，把身后的苔丝暴露出来。
　　铁甲动作呆滞，它有点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阻拦它。不过这样最好，它能够砍死面前的少女了。
　　没什么智商的它可不会去细想原因，转眼间又恶狠狠的举起斧头，毫不迟疑地朝少女挥动。
　　“……”
　　不用说出口，她知道他很不愿意当她的骑士了。
　　想想也是，邪神的骑士，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吧。可是他这番回答的举动，让她很羞恼！
　　铁斧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鼻尖，削下几缕白发。
　　“喂，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哦。”
　　“和邪神一起死，是我的荣幸。”
　　“你！”
　　气急，她空手握住再度劈下的斧头，五指愤然用力，锋利的斧刃被扯下一角！
　　铁甲这回是彻底呆住了，不敢相信少女有如此怪力，它握着斧柄，一动不动。
　　苔丝当然不会死在这怪物的手下，就算斧头将她劈为两半，她也能轻易复原。
　　倒是远处的罗伯特出手了，一发炽热火球袭来，将愣神的铁甲击了个粉碎。
　　碎片夹杂着火焰飞向各处，其中一块顺势从走廊内侧的窗口一跃而下。
　　看出了什么，修追着它从窗外跳了出去，罗伯特也紧跟其后。
　　瞬间，这里只剩下苔丝一人。
　　收起脸上的恼羞，她走到那块没有完成的画作面前，伸出手掌慢慢抚摸着，随后握拳，像拔萝卜似的从画作中拔出一个透明的脑袋。
　　将它整个提了出来，她才看清了它全身的模样。它除了脑袋外，其他地方都很虚幻，和被抓补到血界的灵魂有着几分相像。
　　外貌是男孩般的童颜，不过此刻正露出惊怒的神情，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丑陋无比。它疯狂拉长自己的身体，试图想要重新融入墙壁逃跑。
　　银色的短刀猝不及防地插入它的额头，要命的疼痛感迫使它差点吼叫出声。
　　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苔丝嬉笑着威胁道：“嘘，可别乱叫哦，要不然，把你切成两半。”
　　鲜血重新凝聚成一把短刀，削断它几根头发钉在画上。
　　它瞪大双眼盯着能触碰到它的刀刃，惊怒变成恐惧，脸上展现出极为人性化的一面，可时间不久，瞳孔便无法聚焦，失去了那种害怕的表情。
　　“这是第二次被我抓住了呢，我决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拔出它额头上的短刀，用刀身轻拍它的脸颊，她咧开小嘴说道。
　　“要是最后一次再被我抓住，那就……”
　　来自魔鬼的语气令它身体更为虚幻。
　　“杀了你……”




第13章 13.亡灵乐园
　　那怪物临走时的愤怒和不甘让她倍感可笑，它就像是屠夫刀下的猎物，临死之际还在妄想着脱离屠夫的宰杀。
　　放走怪物，她来到屋外追寻他们的踪迹。
　　感知到她的气息，趴在门口的兔子第一时间蹬着双腿蹦了过来，长长的耳朵后摆，贴合在背部的毛上。
　　一脸渴望被抚摸的样子。
　　如果它真是一只兔子，那她肯定会伸手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再把它抱在怀里，走到哪都带着。
　　但它不是，它的原型是恶心至极，充满腥臭粘液的深渊母巢。
　　把它抱在怀里苔丝是拒绝的，更别说把它放出来的原因，除了让它透透气之外，还有帮她打架的想法。
　　不想被力量快速侵蚀，那必须尽量避免战斗和消耗力量。在这方面，也就只有实力处于人类巅峰的母巢能帮助到她，毕竟血红恶魔太弱，并不合适。
　　“走吧兔兔，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哦。不然的话……就把你做成一锅美味的兔肉。”她用平缓的语调诉说着兔子的下场，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兔子耳朵警觉的支棱起来，即使听不懂美味的兔肉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它感到一阵危机。
　　是那种不好好干活就会死掉的危机！
　　蹬蹬蹬，兔兔连蹦几下跳到她前方，大大的眼睛警惕四周，鼻子抽动，为了保护苔丝它用上了所有的感官。
　　银色铁甲的碎片跌落在院中，只是此刻的它没有生息，是一块单纯的碎片。
　　在它的一旁，湿润的泥土被雕塑重重划过，留下深深的划痕，黝黑洞口因为雕塑的移动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粗糙的台阶从洞口延伸至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底。
　　雕塑底下竟藏着通往更深处的密道。那原本附着在碎片上的家伙，似乎就是逃进了这里。
　　灰暗的台阶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看来修他们早就进去了。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停留，带领兔兔一起前往地洞深处。
　　哧──
　　手心的红光照亮地洞台阶，潮湿的环境滋生出很多喜阴的生物，她笃笃的脚步声吓退了一些胆小老鼠和虫子。
　　越往里走，台阶越加宽阔。偶尔的，还能在上面看见几具人类骸骨。
　　踏下最后一层阶梯，幽长的廊道出现在她的面前。廊道两壁上装有油灯，地面上的脚印不计其数，但看得出大多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廊道的石壁在继续行走一段路程后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用铁栏杆封锁起来的房间，宛如监狱。
　　里面少则一具尸骸，多则铺满地面，而且不止有人类，还有某些不知名魔物的尸骸。
　　“混蛋！”
　　罗伯特的怒骂声从前方传递至她的身边，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响。
　　“尤金已经彻底疯了！”听得出来，他很生气，牙齿都恨不得咬碎。
　　越过监狱，她来到了地洞的最深处，而修和罗伯特正背对着她站在这里。
　　此处空旷很多，中心摆放着一座祭坛，神秘的符文被印在祭坛边缘，无数头骨和书籍散落在周围的地面上。
　　召唤神明？还是……
　　这让苔丝联想到小镇地下的祭坛。
　　同样见不得人，同样尸骸遍地，唯一不同的，是祭坛上没有祭品。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祭坛使用过了。
　　“该死的，这些书全是禁忌！”罗伯特翻阅着堆放在祭坛旁的书籍，手指紧紧捏着书页，大受震撼！
　　之前书房中的那本书，在这里相似的竟有一地！
　　“还有一本尤金的手札！”拿起混在书中的手札，他低沉地说道。
　　手札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但此刻他没有一丝完成目标的快乐。
　　他也是从小受教会教义熏陶的正直人物，心底的善良与正义使他见到这番场景后，彻底暴怒。
　　他没想到和他相处过的尤金学者背地里做着如此肮脏的研究。
　　惊讶的不只是他，还有苔丝。
　　这里应该是尤金学者用来研究灵魂的地方，他居然是和凯恩神父一样心狠手辣的家伙。
　　随意翻看了几页手札，罗伯特瞳孔皱缩，大叫出声：“这里的东西，居然都是亡灵！”
　　伴随着“亡灵”二字的出口，远处廊道口靠近台阶的地方，落下一道道铁门，将他们关在地洞之中。监狱中森森白骨竟晃动起来，没有规则的粘合在一起，形成了几具恐怖的骷髅怪物。
　　那围困它们的铁栏杆变得不堪一击，看似纤细脆弱骨头只是一拍，便将它轻松击碎。
　　“这便是它引诱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骷髅剑抖动起来，即将战斗的**让剑柄上的骷髅头陷入兴奋状态。
　　修口中的“它”指的是附着在铁甲碎片上的亡灵，在他们进入地洞后，它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看来，它是想要借助地洞中的骷髅怪物将他们围杀在此。
　　“难怪，难怪我看不见它们……小心，这些怪物背后都是亡灵在控制，它们被攻击也不会停下行动。”罗伯特一边翻着手札，一边关注着骷髅怪物的行动提醒着修。
　　亡灵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除去一些天赋异禀的人类外，其他人类只有借助外物才能看见它们。
　　亡灵操控的怪物也是极为可怕的，它们没有痛觉，不会在意受到的攻击。
　　“这座古宅，早已成为亡灵的乐园。”合上手札，他决定把它带回去慢慢研究。
　　如果没猜错的话，塞帕尔出现的亡灵危机，恐怕和此地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粗壮骨头组成的大锤毫不客气地向他砸来，魔法光芒瞬息闪耀。
　　大锤砸到坚固的魔法护盾上，强大的冲击力让骷髅拿不稳大锤，脱手而去。
　　“逝者安息。”
　　火焰从它脚下骤然升起，如同花苞般将它包裹，再次绽放之时，骷髅已化为灰烬。
　　对付骷髅怪物，骷髅剑似乎更为得心应手。修的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一只巨型骷髅的生命，骷髅剑的牙齿咯咯声也更为明显。
　　而苔丝则最为轻松，很少有敢接近她的骷髅。
　　毕竟那身高到她脚踝的兔子，能张开三人高的大嘴，将任何来犯的骷髅一口吞掉。



第14章 14.逃走的亡灵
　　骷髅数量很多，奇形怪状的骨头将廊道靠近祭坛的出口堵塞。论起个体实力，它们比铁甲只高不低，且那十几年前的白骨在亡灵力量的增幅下，坚硬度堪比钢铁。
　　可这一切在华丽的魔法与剑技下，都是那么脆弱。魔法火舌摧枯拉朽般燃尽骷髅，所到之处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剑光闪电般划过，空间被切割为两半，数不清的骷髅跌入虚空之中。
　　如此频繁动用魔力却没有一丝力竭的表现，站在巅峰的人类拥有的魔力远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随着最后一只骷髅被消灭，他们摧毁了地洞内的所有骸骨。
　　满地狼藉，石壁上魔法和剑的痕迹到处都是，尽管骷髅骨头只剩下少许几只，但若是有其他人前来，定能看出这里经历了一番大战。
　　“先出去吧。”
　　引诱他们进入地洞的亡灵不知躲在何处，没有能力看见亡灵的修决定先离开地洞，前往地面。
　　他能感应到亡灵的存在，看到它动用的力量，只可惜看不见它的本体。
　　这对他来说，继续在地洞中寻找亡灵身影无疑是下策，况且他们已将这里摸清楚，之后要做的，是好好研究手札和祭坛。
　　亡灵逃走就逃走，解决亡灵是教会该做的事情，他只想完成自己的目的。
　　“教会中有能帮助人类看见亡灵的药剂，找个时候去购买一些吧。”罗伯特提议道。
　　药剂所能提供的能力往往是独特的，也正是因为它的独特，药剂受到了大量人类的喜爱。与此同时，它带来的丰厚利润和珍贵能力使药剂师这个职业迅速崛起，一跃成为帝国最受推崇的职业之一。
　　能帮助普通人看到亡灵的药剂很少，不仅是因为其制作材料稀有昂贵，还因为它的需求量不多。
　　亡灵早在帝国历史中化作尘埃不知多少年了，那么多年没有人需要这种药剂，还会有余下的药剂？
　　“教会中应该会保留一些，用来防止亡灵的复苏。”他不大的声音回荡在廊道中，空间魔法中拿出的一盏提灯中金色火焰左右摇晃。
　　居然有药剂这种东西？
　　与他们所想的不同，从小到大苔丝还是第一次听说药剂的存在。小镇中的生活如果撇去最简单的魔法教导，那就和上辈子的生活一模一样。
　　高贵的药剂可不会出现在小镇里。
　　跟在她身后的兔子嘴里含着一块焦黑的骨头，小小的三瓣嘴不停咀嚼着它。
　　“不要乱吃东西，笨兔子！”苔丝呵斥了兔子一声。
　　它一哆嗦，连忙把骨头吐了出来。骨头完整的掉落在地上，才能看见其上飘浮着淡淡的白色虚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这是控制所有骷髅的那只亡灵。
　　当然能看见它的只有苔丝。修挑着眉头，看了一眼骨头便收回了目光。
　　它没有古宅中那个男孩亡灵清晰，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体，像是一团白色液体。击杀了所有的骷髅对它产生了很严重的影响，它完全丧失了活力，变得萎靡不振。
　　这种级别的亡灵没有自己的思想，只听命于更高级别的亡灵，是它们的忠实手下。
　　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亡灵。
　　“想吃就吃吧！”重新下了命令，兔子一口把它连带骨头吞了下去，生怕她反悔似的。
　　转念间她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速度之快让罗伯特抽了抽嘴角。
　　这个小动作被她看到了。
　　“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善变吗？”指着自己的胸口，她娇声问道。
　　冷汗从罗伯特的脑门流了下来。
　　如果回答得不好，他估计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不不，那只是邪神大人您关心养的宠物，怕它吃坏了而已。”
　　“呵呵呵。”
　　阵阵冷笑使他背后发凉，提灯的火光也无法温暖他的心灵。
　　好在邪神笑完没有出手，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廊道口落下的道道铁门阻拦他们的回程，紫色的幽光浮于其上，不难看出是施加了特有魔法。
　　不过在大魔法师眼里，这些魔法低劣得很。没有说话，他挥挥拐杖，顶端的火球直接将所有铁门轰碎。
　　然而令人恶心的是，在通向出口的台阶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蛇虫。
　　躲藏在院落中生物此时都来到地洞之中，妄图咬死突破骷髅围攻的他们。
　　控制蛇虫的亡灵不会是被兔子吃掉的那个，应该是新的亡灵。
　　是亡灵男孩？
　　不，它不会那么愚笨。想到男孩的片刻，苔丝就把它否定了。
　　男孩是一个具有人类智商的亡灵，它肯定知道能击杀骷髅大军的人类绝对不会被蛇虫困住，此时亲自控制蛇虫无疑是死路一条，所以背后的亡灵绝不会是它。
　　会飞的黑色小虫从四面八方包围他们，嗡嗡嗡得翅膀扇动声在地洞中被无限放大，盘起的蛇吐着蛇信子快速接近，还有些老鼠则是伺机而动，想要在敌人休息之时啃下一块血肉。
　　她有点害怕虫子，哪怕是虫子的尸体她都不想靠近。那蠕动的小肉团简直比母巢还恶心！
　　战斗很快再次开始，不过蛇虫比骷髅好处理多了，它们易燃的属性让罗伯特的火焰魔法充分发挥了威力，燃烧尸体的恶臭开始在地洞中弥漫。
　　他不是没有其他威力巨大的魔法，只是现在身处地下，不太好施展。
　　它们就算有力量加持，也弱小无比。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它们比骷髅生命力更加顽强。
　　被剑砍成碎尸的蛇依旧在前冲撕咬，失去脑袋的老鼠也不曾停下它的攻势，渐渐地，她若有所思。
　　蛇虫不过是来拖延他们时间的，好让其他亡灵趁此机会逃离古宅。
　　而修也注意到了这点，恢宏的剑光直接清扫出大片区域，不管残留的蛇虫，他踏上阶梯前往地面。
　　洞口的光照在台阶上，配合上四周的黑暗，仿佛是黑夜中指引他们方向的灯塔，令人心安无比。
　　出了洞口，摆脱地下霉味、腐尸味夹杂的空气，三人重重吐出一口气。
　　古宅安静了许多，仔细聆听的话，会发现没有了生物爬行的声音，原本若有若无的诡异感也一并消失不见。
　　果不其然，古宅中的亡灵都已经不在这里，逃往了塞帕尔的其他地方。




第15章 15.酸溜溜
　　原先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搜寻，结果谁也没有料想到古宅之中全是亡灵。此时亡灵离开古宅，塞帕尔必将变得危机四伏。
　　他们似乎无意间发现了塞帕尔亡灵事件的起始地，尤金学者肮脏的地洞内遍布尸体残骸，有关灵魂的禁书与祭坛被封锁在地洞最深处，十几年来无人问津。
　　谁也不知道塞帕尔是否只有这一处亡灵乐园，他们只能判断出亡灵是从这地洞中开始诞生的。
　　亡灵就算拥有自己的思想，也是暴虐邪恶的。这座古宅内的亡灵不会安于古宅的现状，它们会满足自己最原始的杀戮欲望，不断往外探索，直至侵占整座魔矿之城。
　　而能引来半支教会骑士团入驻塞帕尔，亡灵的侵蚀已经初见端倪。
　　如今苔丝他们三人的到来，不过是起了催化剂的作用，提前使亡灵在塞帕尔肆虐。
　　在他们走出地洞后不久，修就带着苔丝来到教会售卖药剂的地方。
　　罗伯特则留在古宅之中，将有关亡灵的消息告诉教会，让他们派人前来调查此处。
　　手札自然是被他放在身上，用来研究尤金学者的经历。
　　教会售卖药剂的地方在神殿附近。
　　作为世界上信徒最多的教会，女神神像建得极度雄伟。周围的建筑都没有神像的一半高，以至于相隔很远，苔丝都可以清楚的看见神像。
　　售卖药剂的地方很快就到了，是一栋比较高的钟楼式建筑。从外面看还算气派，棕黄的色调让它看起来年代感十足。大门是开着的，因为常年触碰，门把上有些褪色。
　　跟着修走进去，苔丝发现药剂都放置在由玻璃制作的魔法匣子中，每一只匣子上都贴着不同的标签。
　　标签上是药剂的名字和功能，只是看了几个，奇葩的名字和超出想象的功能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在未接触药剂的情况下，她一直以为魔法药剂是那种能提升力量，或者治疗疾病的东西。而实际上，它们的功能十分宽泛，甚至颠覆了她对药剂的刻板印象。
　　“名字叫……塞帕尔的美梦？功能是服用后睡得更香……？”
　　“贪吃药剂……服用后食欲大增……”
　　从名字和功能中足以看出，药剂师们大多是一群性格古怪的人。
　　“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修自觉地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好似丢了脸面。
　　“要你管！”回怼了一句，她扭头打量其他药剂。
　　来这里购买药剂的人不多，且大多数都是当地贵族，优雅的气质和珍贵的珠宝不是平民能轻易拥有的。
　　苔丝的气质和外表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位年幼的贵族小姐，难得的外出让这位小姐对药剂抱有独特的好奇心。
　　“请问这里有售卖能看见亡灵的药剂吗？”来到柜台，修单手撑在桌上问道。
　　他的脸又施加上了魔法，和之前的样貌完全不同。被刻成雕像矗立在卡诺学院中，实在是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听到顾客的需求，柜台后的看板娘摇摇头。
　　“对不起先生，教会内根本没有售卖这种药剂。”
　　“根本没有？”
　　“是的。”
　　“是售卖完了还是？”
　　“是教会内没有这种药剂。”
　　看板娘看他脸上还是有疑惑，好心安慰道：“先生不用害怕，亡灵出没不过是谣言，教会骑士团来塞帕尔可是因为其他原因。”
　　说到教会骑士团，她想起了他们进城时的场景：“诶，据说他们来塞帕尔带了不少药剂，说不定就有先生需要的药剂。”
　　这不过是安慰顾客的手段罢了，谁都知道教会骑士团手中的资源十分雄厚，但他们并不进行售卖。
　　要想从他们手中获取东西，除非身份极其高贵，且与教会交好。
　　“谢谢。”道谢后，他转身离开。
　　看板娘口中的亡灵出没的谣言，是教会压下消息的手段，毕竟现在可不是将事实暴露出来的时候。
　　教会骑士团有这种药剂他一点也不意外，来这里解决亡灵事件，能想到的一切自然都会准备好。
　　不露出真实身份他很难从骑士团手中得到药剂，所以去借用药剂的事情就交给罗伯特去办了。
　　“教会骑士团那个领队的，叫莱卡？长得好帅的！”
　　“对呀对呀，又帅实力又强！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
　　“肤浅！你们只看中他的外貌和实力，而我，还看中了他的人品～”
　　“我怎么听说，他好像强闯女仆更衣室……？”
　　“你懂什么！那是调查！是调查！”
　　在他离开前台后，无所事事的看板娘们就聊起了教会骑士团，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飘进了苔丝的耳朵。
　　英俊帅气又有实力的男人到哪儿都有无数的爱慕者，到哪儿都是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
　　骑士本身对少女就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再加上他们完美的形象与实力，很难有少女能抵御住骑士的魅力。
　　这不禁让苔丝想起以前的修。
　　颜值还要比莱卡高上一个层次，实力也更加强大，那他的爱慕者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塞满整个魔矿之城？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那种万人追捧的感觉她没有体味过，恋爱也没谈过，和女孩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而自己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倒是成为了人生赢家，爱慕者源源不断。
　　越想越酸，忍不住了。
　　“喂，你是不是有很多情债？”
　　“什么？”粗俗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像是没有听清苔丝的说的话，他停下脚步，弯下腰与她面对面。
　　“我说，你是不是有很多爱慕者？”有些咬牙切齿地再说了一遍。
　　修没有立即回答，涣散的眼神反而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见到这一幕她更酸了，这家伙肯定背着她有很多情债！
　　该死的人生赢家！
　　她抬起脚用力地踩在他的脚背上，发出咚得一声，紧接着觉得不够过瘾，又补了一脚！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这行为哪像是邪神做得出来的！”
　　“呸！邪神就是这样！为所欲为！”




第16章 16.我饿了
　　“说说吧，她们都是谁？我很好奇呢。”双手背在身后，她面带笑容，言语之间酸味化解了不少。
　　青梅竹马如果招人喜欢的话，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应该吧。
　　“没有这回事。”擦着脚上的娇小鞋印，修随口答道。
　　“诶？我们的大骑士难道没有人爱慕吗？”她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巴，装作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邪神也会阴阳怪气的吗？”
　　“我会的比你能想到的多得多！”她靠近修，轻轻地在他耳边吹风：“别扯开话题哦，你要是把她们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攻略几个呢～”
　　停下擦鞋的动作，修直起身子瞬间高出苔丝几个脑袋，迫使她没办法贴着耳朵说话。
　　“听你这么说，你恋爱经历一定很丰富吧。”
　　“我……我，嗯，还算可以。”面对这个问题，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落下面子。
　　修一眼看出了她的窘迫：“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谁……谁说得！我……本邪神情人可多了！”
　　她违心话说出口语气总是弱弱的，几乎不用思考修就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生怕他不信，她还补了一句。
　　只是修的面部表情很是怪异，就差把憋笑写上去了。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家伙帮他攻略追求者？开什么玩笑。这是苔丝从他脸上读到的内容。
　　“你就当我信了。”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修准备返回住所。
　　修长的大腿迈上一步，苔丝得跨出两步才跟得上，为了追上他，她都算是小跑了。
　　就算如此，他也一点都不降速，这一小细节连同他的脸色被她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小气至极的她总有一天要报复！
　　……
　　“我饿了。”
　　路过糕点店，她突然伸手拉住修的衣摆，不让他继续走路。
　　她馋了，但她不这么说。
　　即使不想承认，可就和很多女孩一样，糕点甜食是她一直较为喜欢的食物，那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就如恋爱般让人上瘾。
　　不过尽管喜欢，她以前也是不怎么吃这些的，原因是它们太贵了。在不怎么富裕的小镇，便宜的糕点不是很好吃，而价格昂贵的她最多一周吃一次。
　　现在就不同了，买糕点不用她花钱。虽然不知道修的小金库里还剩多少钱，但想来应该不少。
　　能被做成雕像的骑士，不至于买了几块糕点就穷困潦倒，流落街头吧？
　　修倒是愣了一下，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糕点店面，心领神会。
　　“甜食？吃多了会长胖的。”
　　“……拜托啦，就吃一点点。”她把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捏起来，留出一条小缝，“就那么一点点。”
　　她哪会不知道吃多了甜食会长胖，只是这仅对人类来说是如此，邪神大可不必在意这些。
　　看修不为所动，她幽幽地露出小虎牙：“不给我买的话，我就吃人了哦～”
　　威胁永远是最有效的手段。
　　“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
　　在她的恐吓下，修很快就带她来到了糕点店中。
　　还未进门，甜食的香气就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一幅幅诱人的糕点模样开始在她脑海中闪现。
　　奶油一层又一层地铺满柔软糕点的表面，黄油融化散发美味清香，粘稠蛋黄和糖粉交织在切开的一侧，其上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草莓……
　　该死，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没有让她失望，迈步进入装潢可爱的店内，她甚至有种穿越回二十一世纪的感觉。
　　不同于她见过的大部分典雅店铺，这家糕点店的内部布置非常大胆。整体色调偏向明亮，毛茸茸的巨大玩偶被挂在彩色的墙壁上，显得很是少女。
　　一盒盒精致的糕点陈列在柜台上，它们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相差不远，同样的诱人，同样的香甜。
　　店内少女偏多，都是一群甜食爱好者。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说实在的，她全想要，但少女要矜持一些，所以她挑选了几个看起来最好吃的糕点。
　　其他的下次再来。
　　也就在这时，门口经过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女，她双手托举着水晶球，动作就像是在祭祀占卜的占星师。
　　胸前的女神徽章表明了她的来历──教会。
　　店内的顾客也发现了她，顿时议论纷纷。
　　“哎，怎么最近老是见到这些啊？”
　　“听说啊，是有什么异教徒藏在城内，全城都在搜查呢。”
　　“异教徒？圣光教会势力那么大，这些异端还不死心吗？”
　　“谁知道呢？”
　　店外修女手中水晶球的淡红气息苔丝可熟悉得很，因为那是属于她的。
　　他们口中的异教徒不出意外的话，指的就是她。在没有确认她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她残留的微弱气息和那些异教徒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在塞帕尔动用力量的地方屈指可数，能收集她气息的场所想来也只有女仆咖啡厅。
　　教会的手段还挺高明，水晶球应该是一件搜寻气息的宝物，距离她越近则会发出越亮的光。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水晶球的用法，是因为这水晶球探测到了她，且随着距离的接近，光也越发明亮，门口的修女明显变得更为警惕。
　　她需要赶快离开糕点店回到他们的住所，不然修女找到她无非是时间问题。她有点怕教会，不是畏惧他们的实力，而是畏惧他们知晓她邪神的身份。
　　这层身份一旦暴露，宁静的生活必将会打破，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自称正义的人类的讨伐。
　　就算未来迟早有一天是这样，她也不想那天如此迅速的到来。
　　所以当下，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的话，就别怪她邪神心狠手辣了！
　　蛊惑人心、堕落灵魂，只要让塞帕尔的教会沦为她的掌中玩物，就能大大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但她并不想这么做，一是这种行为本就存在一定风险，塞帕尔中的教会实力不弱，加上信仰神明赐下的神物相助，很容易出现漏网之鱼。
　　二是蛊惑教会难免会让其他人类看出端倪，塞帕尔也不止教会这一个势力。
　　三是她懒。
　　思索一番，还是先溜了，希望修女小姐不要不识好歹。




第17章 17.最后的期限
　　下意识地低头，她侧过身朝着店内人多的地方走去。
　　刚刚购买的糕点被修提在手中，让他感受到了陪女孩逛街的乐趣。
　　教会修女拿着水晶球探寻着方向，一番挪动下，最终将目标指向糕点店。
　　她从起伏的修女服胸口掏出一枚徽章，蓝色的魔力灌入其中，做完这一切后，她紧握水晶球朝店内走来。
　　苔丝见过那些徽章，它们是用来通信的道具，不赶快开溜的话，这里很快就会被教会骑士包围。
　　还好她身高算得上矮小，在人群中很不显眼，慢慢错开修女的视线，她摸到了糕点店的门口。
　　只需要迈出一步，就安全了！
　　教会骑士的动作非常快，仅仅是片刻，她就在远方的转角处看见了银色的骑士铠。
　　修女搜寻可疑人物的经验还是差了点，如果第一时间封锁店面的话，她只能动用力量逃走。
　　可她现在轻轻松松就脱离了修女的搜查！
　　“哼哼──！”
　　走出店铺，骄傲地轻哼两声，她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不过赞叹之余，总有种丢了什么的感觉……
　　身边空落落的，她骤然想起修还在店内！
　　转头看去，抱着糕点盒子的修在出门之时，被一群赶来的高大骑士拦住，给他推了回去。
　　他们连成一排，把店铺四面八方都给围住。
　　“真笨！”
　　嫌弃！
　　要不是她不记得路，她肯定先回去了！
　　骑士的盘查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在店外等到修出来时，已经夕阳渐垂快到晚上了。
　　躲过修女骑士们的侦查，回去的路途就轻松多了。虽说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手拿水晶球的家伙，但在外面要避开他们就容易多了。
　　回到住所，罗伯特已经早早坐在沙发上了。
　　据他所说，他将亡灵的消息传送给教会后，率先赶来的竟然不是教会骑士团，而是塞帕尔教区的副主教。
　　副主教名叫海曼，高高的，长得像是个瘦竹竿，若非知道他身居高位不缺钱财，恐怕会以为他长年营养不良。
　　当然，这些都是罗伯特对他的感观，在接触中，他还发现海曼副主教有一直摆弄玉石戒指的习惯。
　　地洞下的禁书必须被销毁，这也是他一直待在那里等待教会到来的原因。至于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只是不想在后来的教会中留下口舌。
　　如此丧心病狂的研究，如果他先将重要资料都销毁的话，后面赶来的人总会起各种各样的疑心。
　　令他欣慰的是，海曼副主教在发现这些禁书后，立马指挥手下的骑士将其进行彻底地焚烧。
　　炙热的火焰围着祭坛熊熊燃烧，浓重的烟雾给祭坛也染上一层黑色。
　　在烧完后，莱卡才带领着其他骑士团成员姗姗来迟，不满副主教海曼的处理方式，他脸色有些恼怒地和海曼互相嘲讽了一番。
　　罗伯特讲故事讲得苔丝昏昏欲睡，平稳的语调就像是要命的催眠符咒，在她耳边反复缠绕。
　　莫名地呼唤声自心底响起，伴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她决定回自己的房间。
　　那是寄放在血界中的，恶灵之神的呼唤。
　　猎人组织斩杀的第二位神明就是恶灵之神，不过身为神明，他并没有真正的死亡，部分神魂化作碎片飞向世界各处，静待着复活的到来。
　　进入房间，反手锁门，她从血界中将玻璃瓶拿了出来。
　　泥浆般的黏液贴在玻璃壁上，似乎渴望从瓶中出去，渴望感受一下世间的美好。
　　它没有嘴巴，但她知道它在说什么。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晦涩地传递出一条信息，它在玻璃瓶中缓慢游动。
　　“嗯？”
　　“最多还有一个月，若是到那时候还没有找到灵魂栖息之地，你将会彻底堕落，成为深渊邪神的一员。”
　　她捏着瓶子，不说话。
　　邪神力量的侵蚀还剩下一个月，如果那时候没有找到灵魂栖息之地，没有复活恶灵之神，从而得到它的帮助，那么她就将堕落，变成真正漠视生命的邪神。
　　她一点也不怀疑恶灵之神所说的话，逐渐脱离原本善良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
　　只需要再踏出一步，她就会抛下所有人类的道德，以邪神的准则行事。
　　一个月内，找到灵魂栖息之地吗？
　　“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复活我，你就能摆脱这种困扰。我会帮你剔去力量中的邪恶，让你成为深渊之外的神明！”
　　剔除邪恶？
　　“我的恶灵权柄中触及到了邪恶，所以对邪恶权柄略有涉及，可以稍微花费点代价帮你吸收邪恶。”
　　像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它解释道。
　　神明都有属于自己的权柄，就像她是鲜血权柄，恶灵之神是恶灵权柄。
　　恶灵是涉及到了一丝邪恶，但它能不能以此消除她身上的邪恶还有待斟酌。即使它撒谎也没事，等到了灵魂栖息之地，一个刚复活的弱小神明，她不建议让它再死一次。
　　别看眼前的恶灵之神表现得还算正常，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它原本的样子。
　　它在压制自己的本性，企图用人类逻辑与思维方式和她交谈。
　　它成功了，用这种方法它抓住了她心底最想完成的愿望，并用最完美的结果诱惑她不断前进。
　　只是当下，最大的阻碍不是她不想复活恶灵之神，而是根本找不到灵魂栖息之地在哪里。
　　那连神明都讳莫如深的地方，人类对此知之甚少，难得有些线索的尤金学者还下落不明。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她只能寄希望于尤金手札，希望它对此有所帮助。研究手札的任务交给了罗伯特，身为大魔法师的他对此一向较为擅长。
　　“想想吧，没有这种烦恼后，你就是唯一行走在这世间的神明，没有人能忤逆你的命令，你是唯一的真理，就连那家伙的教会……”
　　“吵死了。”
　　没听它接着诱惑，她把玻璃瓶丢回了血界。
　　迄今为止，除了恶灵之神死于猎人之手，其他每一位降世邪神的死，都和圣光教会离不开关系。
　　所有妄图污染世界的邪神，几乎都会被教会终结，因此，她在堕落之前，不想与教会正面对上。



第18章 18.女仆的危机
　　“听说刚刚学院里有人发疯了！”
　　“哟，是学魔法终于学疯了？”
　　“诶，不开玩笑。在图书馆里，有个学生突然就疯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他发疯的时候大喊大叫，胡言乱语，后来被赶来的导师送去治疗了！”
　　听着路边学生对院内奇异事件的传播，莉娅抱着书前往卡诺学院中图书馆。在她的身旁，同行的还有一位金发美少女。
　　美少女名叫安妮，是莉娅的舍友。
　　“魔法考核又快到了，那些新学的魔法构造我还没背出来呢！”她垮着脸，向莉娅诉苦。
　　卡诺学院中的魔法考核很是频繁，作为帝国中顶尖的学院之一，它内部的学生竞争异常激烈。
　　魔法考核并不是单纯的考核魔法掌握，还有对实战的考验，这也是院内学生排名来源的最佳途径之一。
　　所以每当考核临近，图书馆和实战区域都会挤满学生的身影，尤其是实战区，魔法与魔法的碰撞让其内从早到晚都像是在放烟花。
　　这里的魔法并不是光指魔法师这一职业，无论是骑士、占星师，还是药剂师，承载它们力量的底子都是魔力，而都用这份魔力都可以称之为魔法。
　　“还有时间。”莉娅很不擅长安慰别人，想半天只得憋出一句实话。
　　她们是准备前往图书馆，静下心来好好把魔法复习一下。
　　对于魔法师来说，考核不仅考实战，还考魔法构造和魔法知识，所以为了拥有与其他学生竞争的能力，她们最近天天去图书馆学习。
　　卡诺学院的图书馆安置在较为静谧的树林中，淡绿中又带一点棕色的建筑外表洋溢着自然的气息，有小鸟甚至在图书馆的顶端建起了小窝。
　　“听说今天图书馆出事了呢。”安妮想起路上听到的小道消息。
　　“哦。”
　　莉娅淡淡的回应激起了她的不满。
　　“喂，你怎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贴在莉娅耳朵上，用手挡住嘴巴，“说不定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少来，就算这消息是真的，多半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学生才会发疯的。”
　　学院内的小道消息可不能轻信，口口相传的消息在经过几个人的传递后，会导致他们听到的和真实的相距甚远。
　　“刺激？什么刺激能让他发疯？”
　　“失恋。”
　　“无趣！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才疯的呢？！”
　　“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吧，把你脑子里的幻想都给我收起来！”
　　讨论着半途中听到的消息，她们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和平常临近考核没有什么变化，图书馆一楼中堆满了人，没有留下一个空位。
　　图书馆有三层，越往上里面的藏书越是丰富。来到最顶层，她们找了个位置落座。
　　生怕放书的声音影响到其他人学习，莉娅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书置于桌面上，之后便开始翻阅书籍。
　　只一会，书中繁杂的魔法公式和费解的魔法原理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休息一下。
　　抬头把目光投向远处的书架，有很多学生在这找寻着想要的书籍，各种服饰的穿着配上背影，看起来赏心悦目。
　　意外地，她在一处角落书架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两人高的白色骑士面向书架，它的身影略微扭曲透明，骑士甲往外散发着薄雾般的气体。双脚令人看不清楚，大量白色雾状物连着下身，像是古老神话中对灵魂的描述。
　　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她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待稍作休息后，她再次放眼望去。
　　白色骑士更加清楚了。
　　它抬起手臂，伸出五指抓向书架上的书，如同真正的烟雾，它的手指穿过了书籍，未拿动分毫。
　　但它没有放弃，抽回手臂，呆滞了一会，再度伸手，这一次，黑色封皮书籍从书架上跌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一旁找书的学生轻咦一声，默默走到骑士身下，捡起书籍放回书架。
　　他无视了白色骑士的存在，就像是完全没看见。
　　“你在看什么？”视线被挥动的巴掌遮盖，安妮半个身体贴在桌上好奇地问道。
　　“那边那个骑士……”
　　“骑士？”顺着莉娅的目光，她回头扫视了几遍，“什么骑士，没有啊？”
　　“你……看不见吗？”
　　“什么都没有啊……你不会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吧？”
　　“……也许是。”
　　她闭上眼睛，觉得安妮说得很有道理，也许只是她紧张过度了。
　　可紧接着她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这只是幻觉，那掉落的书本怎么解释？
　　算了，还是学习要紧。
　　如果这真是能有危险的东西，学院中的导师不可能没发现。
　　她相信导师们的实力。
　　继续埋头看书，但白色骑士的身影一直在影响她的状态，使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她决定先回去了，等休息好再来。
　　怀视一圈，白色骑士这时不知道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没见过的蜥蜴模样的虚幻怪物。
　　它贴合在天花板上，口水从它的口器中倒流下空中，瞬间化作雾气飘散，身体上的白色鳞片如果放在铁匠手中，那是完美的锻造材料，如果生在它的背上，那就是割穿敌人咽喉的利器。
　　弯曲锋利的尖爪扣着天花板，比蛇信子长上几倍的舌头搜寻着猎物，图书馆三楼中的学生在它浑浊的眼中一览无余。
　　似乎是莉娅观察太久，它发现了她的存在。
　　无声无息地来到莉娅背后，鳞片覆盖的可怕头颅放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一口将她的头咬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感受，她闻到了怪物身上的腥臭味，流下的口水滴在她的右手臂上，黏腻恶心……
　　“我……我觉得，今天就……学习到这吧。”
　　莉娅说话和动作有些打颤，被安妮一眼看了出来：“你没事吧？”
　　她就知道，安妮看不见这怪物。
　　“没事，我累了，先走了。”
　　她抱着书，鼓足勇气左移两步才敢站起身，随后头也不回地飞快冲出图书馆。
　　“喂！等等我啊！”安妮收拾好东西，在身后追着喊。既然莉娅走了，她也没心思学下去，索性一起离开图书馆。
　　不久，莉娅已经距离图书馆很远了，身后感受不到那怪物的气息，她终是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图书馆中，必然藏有秘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回头看向跟来的安妮，却惊骇地发现那蜥蜴状的怪物攀附在她的身上，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她……




第19章 19.莉娅与怪物
　　怪物的目标只是她。
　　它那凶神恶煞的面容下，两只硕大的眼球满是戏谑，仿佛为玩弄它的猎物而兴奋。
　　这不是幻觉，莉娅很清楚。在刚才怪物贴身的那一刻，真实至极的触感打破了她对此物的认知，这绝对不是幻觉能解释的！
　　它必然是常人无法看见的怪物！
　　心中对导师实力的相信也在自我怀疑下丢弃，她现在很肯定那学生发疯的原因与此有关，而导师没有察觉出图书馆的异变！
　　安妮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怪物也紧紧地跟着她，再这样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图书馆外都是树林，想要甩开怪物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管怎样，先要打破僵局，拉开自己与怪物的距离才行。
　　想至此，她口中默念咒文，脚底亮起小型魔法阵，咻得一声，猛然窜入树林！
　　学徒级加速魔法，正好够用，再快的话，她反应力可能会跟不上，躲不开树林中的树。
　　“诶？！怎么了！”安妮惊讶地叫出声，她望着疾驰而去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可同时她又觉得一身轻，如同什么东西从身上剥离而去。
　　怪物抛下安妮，直追莉娅。
　　脱离了安妮的身体，它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上了好几倍！这一幕使莉娅惊慌失措。
　　原本还看得清大致轮廓的它化为一团白色雾气，肆意穿梭在树林之中，苍劲的古树根本无法拦住它分毫！
　　相较之下，她还要频繁躲避树木。仅仅是眨眼间，它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雾气横在她的前方，不让她再向前一分，随后薄雾翻涌，不断向中间汇聚，一头蜥蜴状的怪物再度出现。
　　厚实的脚爪重重拍向地面，明明没有带来任何震感，莉娅却在脑海中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巨兽踏地声。
　　只有在直面它的时候，才能完整感受到它的压迫感。
　　它比想象之中要大上不少，四肢像柱子一样立在她的面前，它低下头，下巴刚好能抵住她的头顶。
　　她的大脑急速旋转，飞快的思考着学到的威力最强大的魔法咒语。
　　想起来了！
　　低沉而魔性的咒语引起魔力元素的升腾，魔力球在树林中缓缓升起，等待着到达临界的时刻！
　　只要到达临界，爆炸开来的魔力球就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嘴巴不太利索，牙齿打颤，舌头也微微打结，不过还好，那怪物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在看着她施展魔法。
　　咒语念了两遍，魔力球终于快到极致！
　　怪物一个扫尾！
　　咚──！
　　腹部受到重击，她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撞断了几棵树，倒地不起。
　　肋骨断了几根。她暗道不好。
　　战斗经验的缺失在某些情况是足以毙命的。
　　怪物慢悠悠地来到她倒下的地方，大张满是尖牙的利嘴，似乎要啃食无力反抗的莉娅。
　　莉娅就算如此也不会坐以待毙，威力小而施展速度快的魔法脱手而出！
　　五颜六色的魔力攻击冲向怪物，它躲都没躲，任由魔力穿过它的身体击毁许多树木。
　　“咳。”
　　咳血的动作牵动全身，疼痛让她呲牙难忍，她万万没想到攻击对这怪物无效。
　　人类看不见它，打不着它，它却有办法攻击人类！
　　这不是她能战胜的怪物，或者说要想战胜它，必须寻求特殊的能力。
　　显然，这些都与她无关了。她大概率是要死了。
　　印证了她的想法，怪物一步步靠上前来，左脚踩着她的脑袋，嗅着食物的味道。
　　随后滑腻的舌头闪耀奇异光亮，箭般贯穿她的胸膛，带走一颗鲜活的心脏！
　　四肢瞬间无力，眼皮沉了下来，她瘫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嘴中喷涌而出，胸膛上的洞口染红了地面。
　　朦胧的视线最后只看到了从兜里掉出的血红色项链。
　　陷入黑暗，耳边无声，呼吸停止，脑海停止了生命的跳动，连人生的经历都没法回忆。
　　秋风吹拂，少许落叶遮盖在她残破的身上。
　　如果此刻有人来到这里的话，只会发现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和一串精致的血红色项链，看不见那行凶的怪物。
　　好像是第一次吃生灵的心脏，它晃晃脑袋不是很适应心脏入肚的感觉。在原地驻留了片刻，待得心脏上的血液蔓延至全身，它才挺着脑袋想要离开。
　　白色的躯体变得微红，吃了心脏的它没有选择再度化为白雾穿梭树林，而是谨慎小心地避开林中的树木。它的身体有了一点实体的感觉，能撞到现实中的树。
　　等到它消失不见，地面上的鲜血覆盖上红色项链。微光一闪，项链融化为血水，涌向她的胸膛。
　　……
　　睁开眼，满目血色。
　　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躺着，莉娅来到了一处超出人类思维的地方。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她记得生前的经历，那比刀剑还坚硬锋利的舌头刺穿自己的胸膛，取走了她的生命。
　　她不信这样的伤势之下，自己还能活着。因此在这里还能睁眼，那就意味着这里肯定是死后的世界。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在呼吸。而人类世界怎么可能离得开呼吸呢？
　　要说在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断的话，也就是杀死那个贵族了。
　　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对不起收养她的学院导师。年老无子的他把她当女儿养，希望她能像儿女一样陪伴着他。她这一死，导师从此又变得孤单一人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轻叹一口气，她伸出手臂，扒拉着四周，企图从血色中摸到什么，从而辨清方向。
　　但是一切都空空如也，挥舞的手臂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有人吗！！”
　　扯开嗓子吼了一句，声音被四周淹没，沉寂下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迈开腿走路，说是走路，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往前走，没有参照物的世界让她无法知晓自己的位置。
　　这里除了红色就是红色，没有尽头也没有时间，也许此刻的自己横跨了整个世界，也许只是在原地停留。
　　她根本摸不透。




第20章 20.信仰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尊神像突兀至极地浮现在远处。
　　不是奇形怪状的怪物神像，而是和教会中的女神像类似，是尊少女模样的神像。
　　海浪一般的波涛装饰在神像周围，少女穿着洋裙，手指轻点下唇，像是吸食了鲜血的吸血鬼公主。
　　唯一不解的是，她看不清神像的脸。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阻止她看清神像的脸。
　　她想起了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话语──神明不可直视。
　　凡人是不能直视神明的，也不能直呼祂们的真命，那样只会招来无限的恐怖，直至死亡。
　　她以为这些不过是危言耸听，此时的她却有几分相信。
　　“献出信仰？成为眷族？重获新生？”她只是看着神像，便从上面得出了很多信息。
　　触摸这尊神像，她就能复生，就能获得无上伟力，报仇雪恨！
　　无论是该死的贵族还是丑陋的怪物，无论他们权力滔天还是行为诡异，在背靠神明的眷族手中，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而这些的唯一代价，就是付出自己的信仰，成为神明的信徒！
　　她父母是信神的。
　　最大的圣光教会遍布世界各地，其他神明教会虽不及它势大，可也不在少数。
　　在贵族欺压他们，向他们挥动屠刀的时候，神在哪里呢？
　　那些坐在世界最顶端的家伙，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信徒的信仰，享受着他们的尊敬，却很少做事。
　　信徒们失望了，收集信仰的速度减慢了，祂们才会散播下丝丝祝福，让信徒们再次感恩戴德。
　　所以她小时候便失去了信仰，或者说她的信仰就是自己。
　　神不会在意少量信徒的消失与出现，对于祂们来说，这些都是正常不过的现象，也许只有教皇这种等级的信徒消失，才能让祂们皱皱眉。
　　与其做一个神根本不在意的信徒，不如做自己的神，一生的信仰只交与自己。
　　但这未知世界中神像所求之物正是她的信仰。
　　交出信仰、成为眷族、完成复仇或者，选择死亡。
　　眷族她略有耳闻，据说是得到神明眷顾的生灵，可以召唤神明力量，远非常人可以比拟。
　　只是这可能是位邪神……
　　只有邪神会在如此场景中对待眷族，那些行走在阳光下的神明，传唤信徒之时极尽神威，恨不得让所有人类都知道。
　　祂们会满足人类心中对神的幻想，伟岸身影和无上威严会使信徒的信仰更加纯粹。
　　邪神是肆意妄为的，祂们不在意自己在信徒眼中的形象，甚至更希望自己能给信徒留下各种恐怖的感觉。
　　为此，祂们散播不可描述的神像，创造噩梦般的地域，让自己的凶名传播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信仰邪神的，也都是一群疯子。
　　想了那么多，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的能力。
　　邪神能亲自动手收她为眷族，那必然是不可能让她死亡的。就算她自己一心寻死，邪神大概率会直接奴役她的灵魂，让她成为其眷族。
　　她不知道自己吸引邪神的点在哪里，但她一向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邪神想法的。
　　邪神眷族在这个世界是邪神的代言人，是圣光教会的死敌。她可以预见，以后的生活怕不是都要在逃亡中度过了。
　　不要小瞧教会，它可拥有着击杀降世邪神的实力。
　　不过这条命本来就不是她的了，也无所谓。只要复生后完成自己的心愿，为邪神卖命又怎么样呢？
　　如果祂让自己做和贵族一样的事情，那就找到圣光教会让他们杀死她，免得自杀时被邪神控制。
　　想通了所有，她摸上神像，视线随即扭曲，头晕目眩……
　　……
　　“啊──！”
　　惊叫出声，她猛地睁开双眼！
　　目光所及之处，零星树叶洒下几缕闪烁星光，黑夜中一轮洁白月牙挂在天边，四处只听得见几声虫鸣。
　　身子覆盖着好几片叶子，胸口衣服被破开一个大口，后背贴地，凉飕飕的，想来是连背后的衣服也一并破开。
　　地上有一大滩凝固血迹，在衣服的角角落落还黏着一些零散的血迹斑点，这些都在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摸着胸口新生的血肉，她心中荒唐之感愈发浓烈。
　　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图书馆之旅，却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不见的虚幻之灵，诡秘莫测的神明，不可思议的复生……
　　仔细感受，她发现体内存在着一股不同于魔力的力量。那股力量隐晦、强大，远超于她自身拥有的魔力，可与此同时，它又带有亲密、威严之感，就像是强者对弱者献上自身信仰的赏赐。
　　调动它非常容易，仅是一个念头，那隐藏在深处的力量便能游走至全身。
　　世界好像慢了下来，树叶飘落的速度变得缓慢至极，耳边的寂静换为虫鸣，节肢动物的爬行声，最终变为嘶喊的人声。
　　人声离这里很远很远。
　　莫名地，她有股自信，要是再与之前的怪物一战，她一定能轻松取胜！
　　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伸出双手，猩红的眸子颤动，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那来自于传说中的神之力量居然会降临到她身上。
　　当下，还是先回去吧。
　　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安妮找不到她会不会以为她失踪了？
　　从地上爬起来，衣服浑身染血，显然是不能穿着它到处乱走了。
　　先躲开学院中的学生，回到自己的宿舍换件衣服吧。
　　强大的力量让她内心膨胀，她觉得以她眷族形态下的实力，学院中的学生没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事实也正是如此，沿着树林走向学院的生活区，夜晚本就人少，没有人能发现她。
　　生活区的防护魔法阵在她眼中就是个摆设，缺陷意外地多，被她轻松避过。
　　她宿舍中并不只有她和安妮两人，还有另外两位女孩，但大晚上她们都已安然入睡，这让她进入宿舍更为方便。
　　蹑手蹑脚地脱下残破的衣服，鲜血般的液体从五指间流出，把它腐蚀了个干净，再找了件干净的睡衣，洗完澡后穿上。
　　直到做完这些，双眸才逐渐恢复正常，力量也再次隐藏起来……



第21章 21.只会吃
　　献出信仰是对神明的绝对忠诚。妄想在献出信仰后主宰自己的性命，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于莉娅的自杀想法，苔丝觉得荒唐可笑。
　　信仰神明，心中自然会有对神明的敬畏与狂热，这样的情感足以掩盖下信徒原本的想法。
　　就让她沉醉于自己可以自杀的幻想中好了。在信徒这方面，苔丝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宽宏大量。
　　如果是其他邪神，在感知到信徒自杀的想法后，恐怕会先一步控制信徒，将她折磨至死。
　　毕竟那是对邪神的不敬。
　　“哈──”
　　在床上重重打个哈气，苔丝知道自己该起床了。
　　温暖的被窝永远是比邪神蛊惑还容易让人堕落的地方，这一点甚至可以作用在神身上。
　　舒适的被褥摩挲脸颊，淡淡清香钻进鼻隙，将它往上稍微扯动，盖住后脖颈露在外面的皮肤，安全感瞬间到达高点。
　　拱拱身子，闭上眼睛还能再睡一觉。
　　可她阻止了自己赖床的行为。努力掀开被子，冷飕飕的风席卷大腿，害得她马上又盖上被子！
　　人类的体感真是麻烦，怕冷的邪神恐怕只有她一个。
　　丢脸，还好没人看见。
　　摸摸乱糟糟的头发，她又一次掀开被子，强忍冷风来到房间内的落地镜前。
　　白色睡裙可爱又不显幼稚，一边吊带滑落，露出粉嫩香肩，白花花的大腿纤细而具有诱惑，镜中的她比洋娃娃都要精致万分。
　　当然，这要撇开头顶的呆毛和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今天不出门，可以穿的随意点。
　　嘴上说着随意，从衣柜中掏出新衣服后，又在比较个不停。
　　“这件裙摆太短了，不合适。这件太露了……这件为什么是透明的……”
　　选了半天，最后想起自己是个猛男，挑了一件超长短袖就走出了房间。
　　“早餐准备好了。”
　　听见她下楼的声音，修在客厅准备好了她的早餐。
　　吃早餐是她人类时候的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能让她不吃早餐的，也只有赖床了。
　　保留这个习惯的原因不是因为饿，而是馋。世上的美味总是在挑战着她的味蕾，击中她心房的每种食物都让她爱不释手。
　　不过修会做早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小时候就从没有见过他亲手做早餐，通常来说都是直接去店铺中买。
　　偶尔是她做了早餐，带给他。
　　单身那么多年，她还是学过怎么做料理的，更别说当时想着以后做给心爱的另一半吃的。
　　结果心爱的另一半没有，修倒是吃上了她的料理。
　　下楼后，她便看到了修坐在餐桌前，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摆放在桌上的，是看起来不错的面包和一杯淡蓝色的液体。
　　异世界的饮料总是喜欢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这杯叫做天空的眼泪，是魔矿之城中有名的饮料。
　　听说它的背后深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而且只要讲起这个故事，听众都会为故事中男女主的经历扼腕叹息。
　　苔丝对此很不感冒。她不喜欢悲剧的故事，尤其是这故事为了让它卖得更好而编造的。
　　很不淑女的坐下来，她双手捏起面包，小嘴轻咬，淡白色的酱汁从面包中挤出，残留在嘴角。
　　粉红的舌尖伸出，将它舔舐干净。
　　“唔……味道真不错，是你亲手做的吗？”
　　“买的。”
　　动作略微停滞，她很疑惑为什么数秒前的自己，会觉得修亲手做了早餐。
　　他不是一个会做料理的人，他只会吃。
　　从第一次接触他的时候，她就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修和其他小屁孩没什么区别，对零食这些情有独钟，为了一颗甜掉牙的糖果能和当时的孩子王打架。
　　后来稍稍长大，她每次在厨房做糕点的时候，他都会以帮忙为借口，来偷吃她做的糕点。
　　顺便为了讨好她，他会一边吃糕点一边夸她做得非常好吃，就连快变成焦黑土块的糕点，他都会硬塞几口苦着脸赞叹她的手艺。
　　想着想着，她没胃口了。
　　她终究不是以前的苔丝，回不到过去，也抓不住未来。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压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一个月内找不到灵魂栖息之地并且复活恶灵之神，那她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令修挥刀指向她。
　　而旧神契约的存在，只会让修和她一起坠入无尽深渊。
　　“真笨。”低着头，她凝视杯中蓝色如海的液体，自言自语。
　　“什么？”抬起胳膊放在桌上，修没听清她说的话，但总觉得她在骂自己。
　　叮咚──
　　门铃响起，坐落在卡诺学院偏僻树林中的别墅，迎来了它的客人。
　　兴许是为了让自己沉重的心得到放松，苔丝离开座位前去开门。
　　身高不够，踮起脚尖也没办法够到猫眼，索性也不管门外站着谁，她直接开门。
　　银色的教会骑士铠甲堵住了她的眼睛。
　　银色甲骑士表现得很诧异，他眉头皱起，神色间似乎是在回忆少女的脸，同时他又感到有些太靠近了，微微后退一步，让他身旁的另外一人露了出来。
　　黑色长袍、圣光项链，怀中抱着的书籍隐隐含有强大魔力，如此标志性的装扮让她立马想到了教会中战斗牧师。
　　心里一突，骑士她认识。
　　塞帕尔教会骑士团领队──莱卡，而身边想必是他的同伴。
　　发现她邪神气息的，正是这家伙！这时候他来这，不会是发现她了吧？
　　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如果他们发动攻击的话，她随时准备将他们二人捏死！
　　莱卡是修的学生，那就饶他一条小命，把他做成傀儡人偶，保留灵魂，为她所用。
　　至于牧师，就直接死！
　　这可不能怪她心狠手辣哦，谁叫他们自寻死路呢？她是邪神的秘密绝对不能让教会知道！
　　“你好，请问罗伯特大魔法师在吗？我们……”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少女，莱卡搂着骑士头盔，诉说来意。
　　“呼——”
　　后面半句没听，苔丝得知他来找罗伯特就轻松一口气，远离他的身边。
　　和他要保持相当远的距离才行，女仆咖啡厅中能感应出她的力量，说明此人对魔力或是邪恶力量极为敏感。




第22章 22.一起扔进去
　　与莱卡一同前来的教会人员是莫尔，他们在得到修的许可后，很有礼貌地坐到了住宅中议事的地方。
　　收敛所有气息，苔丝坐在离他们较远的椅子上。她此时上楼可没什么用，要是真对气息非常敏感，无论上楼还是坐在这里她都一样会被发现。
　　因为这两处实在是太近了，这点距离完全可以无视。
　　招待他们的是变脸后的修，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他换了好几张脸。
　　“你好，我是教会里的骑士，莱卡，他是莫尔，专程前来找寻罗伯特先生。”坐下后，莱卡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和同伴。
　　“你好你好。”修装出很拘谨的模样，避开介绍自己身份的一步。
　　他很烦编造虚假身份的行为，因为每当这样做，后续就要编造很多谎言来弥补这个身份的缺失信息。
　　这可太麻烦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即使对面会因此觉得他很没礼貌。
　　“罗伯特先生不在吗？”没有在意他的身份，莫尔脸色匆匆，直接开口询问罗伯特的情况。
　　他们看起来有急事需要处理，不能在这里浪费大量时间。
　　罗伯特拿到手札后就一直在住宅中研究，从此几乎没有出过房门。除了有事找他外，估计要等他彻底把手札弄透彻，才会走出房间。
　　“他很快会来，能和我说说你们找他什么事吗？”修十指交叉，经过传讯徽章通知房间内的罗伯特后，他对他们前来的目的表现出兴趣。
　　莱卡和莫尔对视一眼，最后由莱卡将他们找罗伯特的缘由说出口。
　　原来是地洞的发现让塞帕尔亡灵危机爆发开来，一时间教会骑士团人手不够，所以前来寻求大魔法师的帮助。
　　“我答应了。”
　　罗伯特的声音从转角飘至客厅，他拄着拐杖瘸着腿走到沙发边坐下。
　　难得看他走路的苔丝这才想起来，罗伯特是有些瘸腿的。她本来都快忘了这一点，毕竟在外面的时候，他一直使用空间魔法走路，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四肢健全的人。
　　瘸腿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不是难以治疗的，价格不算高昂的药剂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更别说那些能让断臂再生的昂贵药剂。
　　以大魔法师的身份搞一瓶药剂，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最让她感到惊讶的，还是罗伯特长了一圈黑眼圈。本就沧桑的脸印上浓浓的黑眼圈，看上去更显老了。
　　以大魔法师的实力，照理说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些被魔力灌溉多年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不是改变人类作息就能击垮的了。
　　仅仅一天不睡不会让他生出黑眼圈，这种情况倒像是研究尤金手札而造成的。手札里面要是存放着什么惊天秘密，倒有可能让他为此愁思一整天，从而生出黑眼圈来。
　　莱卡见到罗伯特出现，神色间展现出兴奋之情，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罗伯特先生！”
　　面对首先发现尤金地洞之人，无论何种身份，他都想说上一句谢谢。地洞内的发现让他一筹莫展的亡灵事件有了起色，现在只要杀光四散在塞帕尔的亡灵，这亡灵事件就可以告下一段落。
　　当然，不确定塞帕尔到底有几个这样的地洞，他们之后还会仔细勘查一番。
　　不过这些都是之前的想法。事实证明，亡灵的特性和它们的躲藏能力他们有办法处理，但其数量却是让他们再度陷入了困境。
　　弱小亡灵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同时，他们也可以随意穿过它们而不受阻碍。只有拥有亡灵之力的亡灵，才能攻击到人类，接触到现实世界。
　　相同的，人类很难看到亡灵，也攻击不到它们，只有使用特殊属性的魔力才可以与它们交战。或者是动用沾有神性的武器也可以击杀它们，毕竟一切和神明有关的东西都可以打破世界的法则。
　　为了对付塞帕尔的亡灵，他们可是带来了不少这类武器。
　　“先生是答应了吗？”莫尔再次询问，想要得到确切的回答。在几天前，他们就向罗伯特寻求过帮助，只不过被婉拒了。
　　“当然。”
　　得到肯定，莱卡开怀大笑：“太好了，有大魔法师相助，想必塞帕尔会再度恢复以往的和平！”
　　罗伯特笑不出来，可为了附和莱卡，硬是扯出一抹假笑，低低呢喃道：“但愿吧。”
　　又是闲聊了几句，莱卡才以事务繁忙的理由和罗伯特告别，起身离开此地。
　　只是在经过苔丝的时候，他凝眸轻咦一声。
　　苔丝心里一咯噔，杀死他的想法又涌上心头。
　　“走了走了。”莫尔在后面催促到，他很想赶紧处理亡灵爆发问题，放任它们在塞帕尔多一秒，居民们就危险一分。
　　“等等。”莱卡阻止了他，他看向少女，眼睛微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
　　被发现了？苔丝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冒出了很多阴暗的想法。
　　如果将他的灵魂抽出来，扔进血界中，想必能听见美妙的哀嚎声！碍事的家伙就应该在血界里化作迷失的亡魂，永生永世被她掌控！
　　可这样做的话，修会生气吧……莱卡是他学生，他们之间应该还存着情谊……
　　唔……那就把他也一起扔进去，让他永永远远也不要知道这件事！
　　宛如一只可爱的小恶魔，她露出两颗虎牙，刚想要动手，却听见莱卡接着往下说道：“那个在雕像前，我们见过！”
　　意料之外的发言又掐灭了她心中想法。
　　“……嗯。”扫兴地回了一句，她晃着两只白嫩的小腿，转头看向窗外。
　　她想要看教会中英勇骑士跪在她面前求饶的样子，这会大大满足她心底的欲望。平日里宣扬正义与忠诚的骑士，会不会有懦弱的一面呢？
　　她想是有的，不过是藏的比常人更深罢了。
　　但目前这也只是想想，还没到下手的好时机。莱卡后面说的话又救了他一命，再加上修在场，她不是很想动手。
　　下次，他可不一定就有如此好运了。
　　打了声招呼，莱卡走出住宅。他摸着胸甲贴近心脏的位置， 似有所感，回头望着闭合的大门。
　　“怎么了？”莫尔疑惑。
　　提着臂弯间的头盔，他摇头离去：“没什么，希望是错觉吧。”




第23章 23.好大哦
　　在莱卡走后，罗伯特拿出四块金色魔石，委托修和苔丝帮忙将其布置在塞帕尔的四角。
　　为了调查亡灵事件，教会骑士团不仅带来了亡灵药剂，还带了能发现亡灵的魔法阵。金色魔石上刻有特殊的魔法符文，能引导魔法力量的传输，因此把它安置在塞帕尔的四角，可以将魔法阵的范围扩大至整座城市。
　　那时候亡灵将无处遁形，这也算是他对教会骑士团的一点帮助。他还要继续研究手札，所以这项任务就推给了修和苔丝。
　　打乱了苔丝想休息一天的计划，她双手抱胸，略微不爽。这无关其他，单纯就是休息日变工作日的生气。
　　修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取了两块魔石塞进她的怀里。他的想法很简单，一人布置两块。
　　这想法换来的当然是苔丝幽怨的小眼神。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两块魔石一直盯着他看。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修立马出门赶往塞帕尔的西边，丢下她一人在住宅中凌乱。
　　眼看没办法休息，她只得从罗伯特手里拿走了一份塞帕尔的地图出发。说实话，这项任务对她来说难度还是蛮大的。
　　主要是因为不认识路。
　　而地图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塞帕尔到底有多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她细细观察才得知印象中很大的卡诺学院，在地图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圈。
　　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十个小镇，五十个小镇，一百个小镇……”随意比划几下，她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参照物，只好将塞帕尔和小镇比起了大小。
　　好大哦，在这样的城市里，她真的能根据地图找到摆放魔石的位置吗？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收起地图，不知不觉从住宅附近的静谧树林中绕了出来，她踏上了离开卡诺学院的街道上。
　　天气渐凉，学院中秋天的氛围很浓，枯黄落叶的树算不上多却格外凸显萧瑟，与之相得益彰的，是路上稀少的行人。
　　这比她刚来卡诺学院少多了，要走上一会才能看见一个。
　　两旁的店铺几乎都紧闭大门，玻璃窗橱后的店内空无一人，不过偶尔的，还能看见几家还在营业的店铺。
　　秋风卷起散落的纸张飘至她面前。她伸手截下，是一则教会的通告。
　　“……女神的指示？近日是《箴言录》中污秽之物滋生的日子……信徒不要出门？”
　　看完上面的字，她松开五指让通告再一次随风而去。
　　教会的行动极为迅速，为了避免群众的恐慌，他们以神的指示为理由让居民尽量不要出门。这一来是方便教会骑士行动，二来是防止居民聚集受到亡灵攻击。
　　就算受到攻击也可以归结于污秽之物，从而让其更坚信神明。
　　至于《箴言录》什么的，教会应该是随便找了本诉说近日污秽之物滋生的书籍。他们只是想要居民不出门罢了。
　　学院中，街上还是能看见来回晃荡的学生。他们多半身穿奢华的大衣，眉宇间带有几分倨傲。
　　苔丝很轻易就能分辨出他们的来历，他们多半是来自贵族世家，对于教会的忠告不屑一顾。
　　教会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们如实通告的话，半夜里怕是就有不少贵族已经出城了。
　　狂妄会付出代价的。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亡灵，会给贵族们带来永生难忘的回忆。
　　就连卡诺学院中，都存在很多亡灵。
　　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上方，比建筑还大的亡灵钻出半截身子，虚幻的双手贴近店铺两侧，那动作就像是抱着箱子的巨人。
　　黏稠的液体从它缺牙的嘴中淌下，穿透房顶滴在店铺内的客人身上。它似乎是饿极了，迫切地想要吃掉屋内的所有生灵。
　　而里面的客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脸上放肆的笑容还在荡漾。
　　街道上的亡灵远不止这一个，那盘旋于空中的亡灵乌鸦，它的眼球挂在喙上，死因应该是与眼球有关。
　　还有不断在路上、墙上探出半颗脑袋的巨型老鼠，棕黑色的粗硬毛发足以让人联想到它身上的恶臭味。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塞帕尔仿佛就被亡灵占领了一样，这也难怪骑士团会因为人手不够前来寻求罗伯特的帮助。
　　双手背在身后，苔丝看着这番景象，脸上止不住地勾起邻家妹妹般可爱的笑容，
　　“真有趣。”她低声赞叹。
　　危险悄然降临，封闭人类所有的退路，然而迟钝的人类对此毫无所知，依旧堆满虚伪的笑容，蝇营狗苟。
　　这很符合她的审美，她想将此画下来，观摩亡灵攻击后人类的表现。
　　逃？恐慌？还是撕下面具？……最有可能是直接被亡灵拍成肉酱吞入腹中……
　　她不会去救他们，她不去落井下石就算他们命大了。要知道她是邪神，比亡灵恶上千万倍的邪神！
　　去救几个被亡灵攻击的人类？开什么玩笑！
　　拍拍裙摆，她在想以什么姿势欣赏人类的绝望比较合适。为了出门，她可是特地换了一身衣裙。
　　黑色蕾丝边镶嵌几缕白色，风格和女仆装较为相像，但比起女仆装，这件裙子又缺少几分涩气，多了几分圣洁。她只是想要穿些适合她身份的衣服。
　　她还是很在意外表的，如此完美的外貌不好好利用起来的话，多可惜。
　　巨人状亡灵饿得忍不住了，它张开血盆大口，包围店铺，瀑布般的口水飞流而下，欲要将屋子连同其内的人类一口吞下！残缺的牙齿闪烁晶莹光芒，那是动用亡灵之力的标志。
　　只要它合上嘴巴，卡诺学院中将会凭空消失一座店铺。
　　苔丝饶有兴致地观赏这一幕，如果能让她看见人类绝望表情的话，她可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很难，那大嘴足以一口就把人类整个吞下，在它的肚子里和屋子一起消化成力量。
　　轰──！
　　正在她期待之时，天降惊雷！紫色雷光精准轰击在亡灵身上，迫使它停下吞噬，发出直击灵魂的撕裂惨叫声！
　　见一击得手，数道黑色身影如鬼影般闪现而出，银色的神性权杖如骑士手中的大剑，被其中一道身影挥舞着砸在亡灵体内！
　　吼吼吼──！
　　巨人亡灵仰天长啸，惨叫逐渐转变为哀嚎，它像是落水的人类，身子一点一点下沉入土地，双手无力地扒拉着，最终彻底消亡。
　　该死的教会骑士！



第24章 24.再见莉娅
　　阻止了好戏的开场，苔丝对教会骑士的厌恶又更进一步。
　　恪守骑士精神的骑士都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们迟早会明白的，那些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就是他们救下的人类！
　　忿忿地小声诅咒着，她扭过头不再关注店铺中的人类。
　　亡灵也是一个种族，就和人类一样，只要数量多了，总会诞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比如说自寻死路的亡灵。
　　隐藏在暗处的毒辣目光将她锁定，独属于亡灵的空洞与嗜杀感弥漫在空气当中，有只愚蠢至极的亡灵把她当成了猎物。
　　自认为完美的躲藏实则漏洞百出，仅仅扫视一眼，她就知晓了那亡灵的长相。
　　臃肿的身躯破烂不堪，它的皮肤类似棕绿色的沼泽地，沼气的溢出使得它表面翻涌着无穷泡泡，脸勉强能看得出点人样。
　　不像是其他亡灵一样虚幻，它的身躯能遮挡住部分的墙面。能实体化的亡灵，绝对杀了人。
　　教会骑士解决完巨人亡灵便远离街道，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客人。空荡荡的街道上，除开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外，就只有她拥有魔力。
　　吃掉修习魔力的家伙，远比吃掉普通人对亡灵的收益大。这自大的亡灵最有可能是吃掉了魔力者，所以才敢把注意打在她的头上！
　　咕噜噜──
　　泡泡破碎，再次生长。那皮肤底下不知含有多少黏液，在泡泡炸裂的瞬间喷涌而出，粘在身体上再次养出新的泡泡。
　　见到苔丝回头赶路，它拖着长长的黏液，慢慢接近她的背后。对魔力者的渴望促使它率先发动攻击！
　　调动亡灵之力的亮光传递它的全身，本就是由黏液构造的它发出淡淡的绿光。不过离中心最近的位置，一具人类骨架被它体内黏液包裹，遮挡着光芒。
　　说是人类骨架也不妥，还有不少肉块残留在其上，以其完整程度来看，他绝对是被这只亡灵整个活活吞下，然后被腐蚀至死。
　　同样的，这次射向苔丝的攻击没有直指要害，而是攻击她的腹部而手脚，像是想活活生吞没有反抗力的她。
　　搜寻到猎物，总是想要好好玩上一番。
　　亡灵的攻击孱弱无力，对她毫无威胁可言，可它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它在神明面前不敬是它最大的过错，哪怕它在动手那一刻并不知道她是神明。
　　没有在人类脸上看到畏惧绝望表情的苔丝，决定在它脸上好好欣赏。
　　巧合的是，在远处的转角地带，暗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鲜血力量。这股力量在苔丝的感知中极为明显──那是她赐予眷族的邪神之力。
　　莉娅？
　　她的眷族只有莉娅一人，至于深渊母巢，那应该算是上一代鲜血之神的眷族？
　　母巢也可能只是个手下。她不清楚这些，脑海中残留的部分鲜血之神记忆中，没有任何是提及到此事的。
　　莉娅见到她遇险不会袖手旁观，冥冥之中献出的信仰会扭曲她的想法，即使不知道苔丝的真实身份也会毅然出手。
　　正好免除她亲自动手麻烦。
　　深红的鲜血从转角处蔓延开来，卡诺学院的街道像是一艘浸水残船，逐渐沉入鲜血的海洋。
　　天空一片血色，刮起的秋风裹挟着香甜的血腥味，落叶如同水滴，落在地上溅起圈圈涟漪。
　　这是莉娅的力量，是她尊崇苔丝的意志而施展的力量。想要杀死亡灵根本不需要施展如此实力，而苔丝要做的，是让它感到恐惧。
　　无处可躲，它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消亡而无法反抗，只能感受着无尽的痛楚而不能了断。它需要品尝一下被它残忍杀死的人类所诞生的绝望感。
　　苔丝朝向亡灵轻轻握拳，在鲜血世界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将带动世界的变化。那面向丑陋的亡灵在她的手下不断改变着造型，从勉强能看出半人样的外表到身体变成一团肉球，灵魂层次的痛苦嘶喊不绝于耳。
　　它脸上眼球瞪出，厚厚的皮肉挤压在一起像是发臭的粗面条，嘴角因嘶喊而裂开，浓浓的汁水从伤口滑落。
　　“这是惩罚哦，好好享受。”
　　对那张脸上的惊恐表情有点满意，她嘻嘻笑出声，手中加大了力度。
　　莉娅此时来到她的身旁，只是她双眼无光，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端庄优雅。这是她做女仆时训练过的站姿。
　　她静静地看着苔丝，如出一辙的气息简直会让人误以为她们是双胞胎。这一点苔丝也是有打算的，塞帕尔的教会骑士团有点本事，他们握有她的气息，这对她来说很不方便。
　　她需要莉娅来担任挡箭牌，帮她吸引骑士团的注意力。
　　玩了一会，无趣之情漫上心头，她翻手将亡灵拍散，血色世界也收回至莉娅体内。
　　莉娅在血色世界彻底收回之时清醒，这期间的记忆也被一并抹除，无光的双眸充斥灵性，没有一丝记忆丢失的困惑。
　　好像本就不存在这一段记忆。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着身前的少女出现在此地，不解中又带有几分重见的高兴，“这几日外面不安全，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在警戒着四周。
　　“哪里不安全呀？我怎么没有感觉到。”苔丝用糯糯的声音说着，心中有了想法。
　　让莉娅带着自己离开卡诺学院前往安置金色魔石的地点，这样一来她不就会轻松许多。
　　眷族莉娅她固然可以控制，但她没办法获取眷族的记忆，控制她也只是相当于多一个人偶罢了。
　　这得要莉娅心甘情愿，或者她展露身份下命令。展露身份是不可能的，多一个人知道她是邪神，就多一份暴露自己的危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眷族。
　　欺诈是每个邪神都应该学会的手段。装可爱装弱小来博得他人的同情，从而为她施以援手，这是她一贯的作法。
　　“是真的！学院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它们一口一个！”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可怕，莉娅突然靠近苔丝，摆出一副鬼脸想要吓她一跳。
　　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幼稚，苔丝来不及做出被吓的反应，只得低头小声喃喃：“可是，可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第25章 25.正义的眷族
　　“那要等怪物消失了再说！最近卡诺学院里有点不安全。”强硬地拒绝她的要求，莉娅语气趋于平静，只是其中的担忧没有减弱分毫。
　　她一路从自己的宿舍走到这里，见到的怪物绝不下十几个，它们仗着大部分人类无法看见它们的优势疯狂进食，无论是人类还是下水道中的老鼠，通通进入了它们的肚子。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些人必死无疑的时候，教会骑士出现了。他们看得见怪物，也杀得死它们，及其熟练的击杀手段更是让她瞠目结舌，吞进肚中的生灵也因此得救。
　　甚至没有怪物能逃离教会骑士的追杀，她所见到的十几只怪物，最终都消亡在他们的手上。
　　待到他们杀尽怪物，她才想起来自己其实也算是怪物，是邪神的眷族，教会的敌人。为了避免被教会发现，她匆匆溜走，随后在转角处遇见了之前那个贵族手下的少女。
　　“可、可是，这是教会骑士大人委托给我的任务！”高举金色魔石，苔丝说话间带上了一点傻气。
　　傻傻的女孩令人怜惜，而蠢不会。
　　“那位大人说，只要把这两块石头安置在塞帕尔的东边和北边，塞帕尔就能变得固若金汤！”
　　她说得不完全是假话，罗伯特也勉强能算教会骑士，至于塞帕尔变得固若金汤，那只是夸大魔石的效果而已。
　　将教会骑士和塞帕尔的安危搬出来，她就不信莉娅感受不到她任务的重要性。
　　“这……教会骑士为什么要委托你帮忙？”
　　“他当时好像在和什么战斗，抽不开身……”
　　思索着她的回答，莉娅下定决心后摊出手掌：“把魔石给我，我去。你赶紧躲起来。”
　　听到这句话，苔丝真想一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她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为了大义的模样？她明明是她的眷族，邪神的眷族！她应该在塞帕尔大乱之际，跟随亡灵们一同搅乱塞帕尔这团浑水，说不定还能收几个鲜血之神的新信徒！
　　邪神眷族是邪恶的代名词，是邪神在人间的眼睛，他们怎么可以为了正义而做事！
　　可转念一想，自己帮助教会扩大魔法阵范围，好像也是在帮助教会解决亡灵事件……
　　“咳咳，”假装咳嗽两声来缓解莫名的尴尬，她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也许是人类残留的本性作怪，答应了的事情，她不想交给其他人来完成，况且莉娅并不会安置魔石，她能以此来拒绝她。
　　“你……会安置魔石吗？”
　　“……不会。”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还不够。要想让她彻底放弃独自一人去安置魔石的想法，还需要再进一步。
　　苔丝目光落在她的脖间，突然问起与当下无关的事情：“诶，我送你的项链，为什么不戴呢？”
　　项链？
　　“嗯……这个……”提起项链，莉娅眼神躲闪，显得有些站立不安。
　　“怎么了？”
　　“嗯……对不起，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她深深地鞠躬道歉，对于弄丢项链这件事感到万分抱歉。
　　大概是在和蜥蜴状怪物战斗的时候丢失的，她在成为眷族之后，搜寻了当时附近的树林，但一直找不到它的踪迹。
　　她当然找不到，苔丝对此清楚得很。项链不过是一把成为眷族的钥匙，它早就在莉娅成为眷族后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使她陷入愧疚，毕竟这样拿捏起来很容易。
　　“弄丢了吗……没……没关系，反正它也不值什么钱……”
　　在莉娅的视眼中，眼前少女的眸光黯淡，兴致低沉，看得她心里一揪。
　　“不是的！”
　　她想反驳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弄丢她送的项链是不争的事实。
　　少女的哀愁写在脸上，那是一种无人为伴的寂寞与空虚，是准备好心意却不受重视的悲伤。她很难想象少女心中受到的打击有多大，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下，她只好以全力护送她到塞帕尔的最东边作为补偿……
　　走过无人街道，卡诺学院的大门敞开着，原本守在此处护卫此时也不见踪影，让它看起来像废弃地带一样荒凉。
　　卡诺学院外的塞帕尔也繁华非凡，为了迎合魔法的神秘，奇异魔幻风格的建筑成为了这里的一大特色。
　　矮小的魔法帽状小屋，腾空而起的巨大银镜，处处充满了想象中的梦幻色彩，撇开其他正常建筑，就宛如来到了童话世界。
　　童话永远是短暂的。
　　“时间紧迫，我们飞过去吧。”莉娅环视四周，发现几只藏匿在街角的亡灵后，紧蹙眉头开口提议。
　　在诸多城市中，飞行魔法是被禁止的，塞帕尔也不例外。
　　莉娅可不会去管这些，现在是特殊时期，城内巡查的守卫都不知道躲哪去了，谁还管有没有人在城内施展飞行魔法呢？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平日里威风潇洒的城卫兵突然间没了身影，任由那可怖怪物们在城内肆意横行！
　　对于施展飞行魔法这个提议，苔丝还是十分赞同的，如果真要用脚走遍半个塞帕尔的话，她可能到亡灵彻底侵占塞帕尔之时，都没办法把金色魔石安置好。
　　见她微微颔首，莉娅默念咒语。
　　无形的风缓慢聚拢在她们身边，来自气流的强大托力托住她们的身体，使得她们渐渐脱离地面。
　　“……唔。”
　　风吹得裙摆乱舞，苔丝发出奇怪的叫声，同时双手用力下压，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莉娅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她穿着安全裤，可以任由风吹起自己的裙摆而不走光。
　　卡诺学院的学生大多都是同辈中的天才，莉娅也包括在内。她施展飞行魔法还算熟练，对于魔法的理解也较为深刻，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魔力储存有点稀少。
　　飞行魔法不算是深奥的魔法，但绝对算得上是消耗巨大的魔法，只是施展片刻，莉娅额头便可见少许汗珠。
　　呼啸风声穿过苔丝的耳朵，柔顺的长发完全散开，恢复成出门前乱糟糟的样子。
　　又是飞行了一会，莉娅胸膛起伏加深，周身聚拢的风越来越少，魔力也即将宣告枯竭。
　　她们此时处于距离塞帕尔几百米的高空中。




第26章 26.小男孩
　　这么高摔下来她虽然没事，但是莉娅受不了。
　　在没有开启眷族形态下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师，几百米高空落下，啪唧一声就会变成一团肉泥。
　　得赶紧找个位置下落。
　　“休息一下吧。”
　　“不，我还能坚持。”她脸色苍白，眼睛却有光，弥补内心的愧疚仿佛能带来精神上的享受。
　　“距离目的地还早呢，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掉下去了！”离东边还早，在这种高度，放眼望去依旧看不到塞帕尔的最东边，入目的还是一座座繁华的区域。
　　魔力枯竭的后果惊醒了她，她微张小嘴，急忙念起不同的咒语。
　　风带来的托力很快减少，她们缓缓下降，最后找了个安全的位置落下。
　　刚一站在地上，莉娅就双腿发软倒了下去。苍白的嘴唇和脸色相像，粗重的喘气声听来便觉疲惫，且是那种锻炼身体到极限时的疲惫。
　　附近的建筑大多都是居民宅子，听见她们落地的呼呼风声，许多年轻的好事者拉开窗帘朝外观望。
　　他们多半是圣光教会的浅信徒，相信教会发出通告的同时不会严格遵守，且受刺激后很容易转移自己的信仰。
　　浅信徒是神明信徒中最低等的，也是最为庞大的。他们一般较为年轻，信仰不够坚固，要想更进一步成为虔诚信徒，只有靠时间的堆积或是神明散布福惠。
　　躲在窗帘后偷偷观察的年轻者不少都挨了年长者的怒骂，他们狠狠教训不懂事的后辈之后，用蛮力把窗帘拉上，不留一丝缝隙。
　　即使是塞帕尔这样的城市，也遭受过各种各样的袭击。
　　兽潮，邪教，甚至是只存在古籍中的怪物……
　　年长的人们见过它们的恐怖，心中也因此留下深深的痕迹，他们知道一旦被它们盯上，以他们的实力绝无活命的可能。
　　教会的通告绝非是空穴来风，他们宁可相信怪物的存在，也不愿去赌一丝不存在的可能。
　　除了与教会相看两厌的贵族，也只有愣头青才会想拉开窗帘去一睹怪物的容貌了。
　　好在她们不是择人而噬的怪物，没有吃掉人类的习惯。拍拍被风吹乱的衣裙，苔丝握着金色魔石，静静等待莉娅的恢复。
　　她其实自己可以前往目的地，只是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地图看起来会很麻烦而已。可她就是懒得思考地图的事情。
　　莉娅从地上坐起，双手怀抱双腿，把头埋进腿中间大口喘气，脸色苍白过后就是一阵潮红，汗水滑过她的脸颊滴到地上，溅起少许灰尘。
　　飞行的消耗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作为一名在学院中修习没几年的学生，她没有足以支撑长时间施展飞行魔法的魔力存储量。
　　过度使用魔力会导致全身酸痛、四肢无力，与虚脱一般无二，所以苔丝安安静静地等她恢复体力。
　　她不着急，安置魔石什么的，怎么样都好。塞帕尔的危机和她本就没有关系，她只是个自私自利的邪神，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堕落得那么快。
　　还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栖息之地毫无消息，延缓力量侵蚀的手段她又只知道这些，堕落已经无法挽回。
　　经过这般想法，安置魔石的任务变得枯燥无味，倒是远处诞生的强烈亡灵气息让苔丝眼前一亮。
　　那是属于玩躲猫猫的小男孩的亡灵气息！
　　自从离开古宅地洞后，原本躲藏于古宅中的亡灵都逃散到了塞帕尔，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小男孩亡灵。
　　一个玩具罢了，逃走了她也懒得追，当时就没有再理它。
　　如今居然又遇上了？
　　那可要继续进行躲猫猫了哦，不过这次只有一次机会，被发现的话，就要扭断脖子了呢。
　　心底燃起兴趣，她抛下还在休息的莉娅，不管身后响起的呼唤声，径直朝着亡灵留下的气息追去。
　　比起魔石，她更喜欢玩躲猫猫。
　　小男孩的气息很独特，不同于普通亡灵的恶臭，它更加偏向于还未彻底腐烂的水果，酸臭中还带有一丝香甜。
　　高等级的亡灵就是特殊，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愉悦感。
　　舔舔手指，苔丝期待着抓到它的一天。
　　小男孩的速度很快，期间在住宅群中绕了很多弯，似乎是在甩掉跟踪者。
　　苔丝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她堵在小男孩的前方。然而即使感应到她的存在，小男孩也没有避开，甚至加速冲了过来！
　　它显出身形。在苔丝眼中，小男孩依旧是那个小男孩，虚幻的身影没有加深一分，实力也没有太大变化。
　　她知道它很聪明，吃掉人类虽然暂时能填饱肚子，但实体化的话，自身离死也不会远了。
　　教会骑士的利刃会率先破开它的胸膛，刺穿亡灵的生命。
　　偏僻的小巷内，小男孩不管不顾，人样的身躯变形为雾水，妄图在一瞬间穿过苔丝，逃离此地。
　　苔丝不会让它如愿，淡红色薄膜覆盖手上，不起眼的招式下却暗含致命危机。
　　邪神力量可以阻断它的变形，她只需要把手伸进雾中一挥，便能如同抓小猫般抓住它的后脖颈。
　　那这就算是第三次抓住它了，无法带给她快乐的玩具，会被她徒手捏碎。
　　绵柔雾气接触上右手，清凉感从手心传遍她的全身。她没有因此而耽误自己的抓捕，右手五指轻轻拨动，想要握成抓钩状，掐住它的脖子。
　　在最后一刻，她放弃了。
　　她散去了手掌上的力量，任由小男孩越过她，逃向远方。
　　她并不是不想抓住它，而是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小男孩会疯狂逃命了。
　　银色铠甲伫立于小巷两侧房顶之上￼￼￼￼￼，烈日当空，耀眼的光芒将小巷中残留的黑暗照得通透。
　　咻──咻──
　　其他教会成员留下刺耳破空声消失在小巷的尽头，他们死死咬着小男孩逃跑的路线不肯松手，而莱卡则是从房顶一跃而下。
　　嘣──
　　厚重铁甲撞击地砖，溅起几块碎石。
　　苔丝身前的光被他整个遮盖，高大的铁甲骑士手中握着冰冷的长剑，盔甲下刺出的目光犀利而狠绝，压迫力非凡。
　　动用的邪神力量，他肯定是感受到了。




第27章 27.莱卡与海曼
　　“你身上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他前倾身子，右手抚上剑柄，摆出战斗的架势。
　　实力眨眼间攀升到荣耀骑士的顶峰，气场变得极度危险，给苔丝带来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荣耀骑士属于人类骑士中的第二阶，颠覆常理的强大足以让所有鬼怪胆寒。
　　但苔丝不是鬼怪，这种实力面对深渊母巢或许还能搏上一搏，面对邪神，那就是不自量力。
　　即使是第一阶神圣骑士，单打独斗也不可能战胜邪神。
　　这家伙的鼻子比狗还灵光。心里暗戳戳地嘲讽了莱卡一番，她思量着当下的解决办法。
　　现在把他做成木偶什么的，很明显不太合适。刚刚一闪而过的教会众人，他们可是知道莱卡留下来独自面对她的。
　　要是在这里把莱卡解决了，傻子都能知道是她干的。
　　莫名烦躁，杀死莱卡和人偶莱卡都行不通，唯一还有的办法，就是把整座塞帕尔的教会骑士都杀光。
　　没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莱卡死在她的手里……
　　啊，还有一些塞帕尔的居民，他们之中有可能目睹了莱卡进入小巷，为了以防万一，把他们也一并杀死比较好呢……
　　“说一下它们的来源吧。”莱卡把剑拔出一点寒光，维持姿势等待了一段时间，见小巷中的少女不说话，威胁道，“不说话的话，我可要动手了，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而手下留情。”
　　它们指的是邪恶气息，而他不直接动手的原因，主要还是不确定它们的来源。
　　再加上少女是和大魔法师罗伯特一同前来塞帕尔的，她是邪教徒这类的可能性很低，毕竟罗伯特早先时候是圣光教会中的一员。
　　除非他彻底背叛了圣光教会。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这也是他拔刀防备的原因。少女低头不回应，让他心中怪异感更加浓烈，氛围也越来越沉重。
　　“呼呼，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破僵局，莱卡猛地一沉腰，攻击姿势转换为防御，肢体运动间，银甲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谁？！”
　　过于专注而导致没能感受到周围靠近的人类，这是荣耀骑士不该犯下的错误。
　　身穿卡诺学院制服的少女喘着粗气，出现在小巷的尽头，在发现苔丝后，她急急忙忙靠近了她。
　　莱卡见过她，印象还很深刻。
　　因为是在女仆咖啡厅中，他记得有些清楚。当时他强硬要搜查更衣室时，她是反对的人员之一。
　　“邪教徒？”沉声默念出口，他越发觉得这两人与邪教徒有关。
　　听到“邪教徒”三个字，莉娅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有病。”她假装愤怒地瞥了一眼莱卡，对他的污蔑表示抗议。她要是提前知道这骑士也在小巷中，她绝对不会进入此地！
　　她见过这位骑士，而去据说他是来塞帕尔的骑士团领队，能力远超常人。
　　放在之前，他说出“邪教徒”三个字她能表现的很风轻云淡，可现在，她的的确确是邪教徒。她不是受过训练的表演者，面对这类词语她没办法熟视无睹，会像普通人一样害怕暴露。
　　邪神眷族被发现的下场，都是被诛杀。
　　尽管她脸上的惊慌很快掩盖了下去，但还是被莱卡锐利的双眼捕捉到了。
　　他冷笑一声，视线在莉娅和苔丝之间来回飘荡，似乎在思索着如何下手。
　　圣光教会并不排斥其他教会的存在，前提是那些教会教义必须是正义善良的。邪教教义自然不在此列，因此也就成为了诸多教会讨伐的对象。
　　邪教徒出世谋划的，永远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历史经验。
　　他要把这些源头都给扼杀掉！
　　“这不是莱卡大骑士吗？怎么不去抓亡灵，在这里为难两个小姑娘？”
　　人还没看见，傲慢无礼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钻入他们耳朵。
　　从小巷入口，背着光，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的人类。他披着华丽的教会衣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玉石戒指，笑起来嘴巴很大。
　　在他身后，站着一排威风凛凛的教会骑士。
　　说是威风凛凛，实际上比起莱卡的教会骑士团要差上不少，如果说莱卡的骑士团是精锐部队，那他的也就勉强算得上是普通士兵。
　　苔丝对来人有点印象，他和罗伯特口中的瘦竹竿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塞帕尔教区副主教，海，海……
　　挠挠脸颊，苦苦思索，她还是记不得边缘人物的名字。
　　这都怪罗伯特，讲起故事来和催眠没什么区别，这怎么叫她记得故事中的人名嘛！
　　至于先前杀光教会所有人的想法，在局势变得复杂之时，就放弃了。
　　她很怕自己哪一天，会将脑海中所想的念头付诸行动，到那时候，她真的就堕落了。
　　“海曼副主教，您真是悠闲呢。”原先还在防备的莱卡，在海曼面前直起身，只是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剑柄。
　　他说话刻意咬重了“副”字，似乎想让海曼认清自己的地位。
　　就如罗伯特所说，他们和海曼副主教有些不合。
　　“哪里哪里，我可忙得很，抓逃散亡灵抓得我焦头烂额，”说至此，他扶着额头，露出精疲力尽的脸色，“这不听说发现了很重要的亡灵，我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他微笑着，摊摊手，证明自己并不是很悠闲：“倒是大骑士您，在这里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您不害臊吗？”
　　此话一出，他背后的骑士皆是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是隶属于塞帕尔教区主教的，只是因为近几个月他不在塞帕尔，才听命于教区二把手海曼副主教。
　　他们是正直的骑士，欺负弱者是他们所不耻的事情。同时他们也不笨，知道莱卡肯定是有事才拦下两位少女，他们议论的，是海曼和莱卡之间的关系。
　　阴阳怪气地骂了莱卡一顿，海曼心里舒畅很多，他昂首挺胸，颇为自得。
　　教会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嘛。
　　要是有这样吃食，苔丝恐怕当场就吃上了。邪神也是有自己爱好的，何况她还保留着许多人类时候的习惯。
　　平时温文儒雅的人吵架什么的，最好看了。
　　手臂被拉扯两下，是莉娅想趁此机会带着她逃走了。




第28章 28.尾行决定
　　“趁着他们要吵起来，快走！”她弯着腰，凑近苔丝的耳朵，小声地说着她的计划。
　　只是苔丝摇摇头，并没有选择现在离开。
　　因为很明显这是没法做到的事，别看莱卡好似放松了警惕，实则他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她们所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落入他的双眼。
　　身为教会的荣耀骑士，绝不会轻敌。
　　“主教不在，怎么您就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呢？”莱卡半句话不离副主教的身份，好似对于海曼来说，这是他最痛恨的事情。
　　一如他所料，海曼很快就阴沉下了脸，怒气从鼻子中冲出，冷哼两声。
　　莱卡是第三教会骑士团的骑士，而第三教会骑士团直接由教皇掌管，在身份上，他完全不需要看副主教的脸色行事。
　　这也是他们矛盾的来源，海曼希望在塞帕尔中，第三教会骑士团能听从他的话展开调查，而实际上，骑士团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又是互相讽刺了几句，海曼副主教的黑脸逐渐恢复正常，神色间的傲慢再度浮现。
　　而他身后的骑士则各各皱着眉头，面面相觑。副主教和骑士团领队之间的斗争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可当下亡灵袭城，根本不是纠结个人恩怨的时候。
　　这番举动促使海曼副主教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再度大跌，本就因为傲慢而没有什么正面形象的他如今更是惹人厌烦，要不是碍于地位悬殊，恐怕这些骑士早早就扭头离去，压根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只有苔丝隐约察觉到海曼副主教的真实意图。
　　相比较逞几句口舌之快，他此时的行为更像是在拖住莱卡，不让他离开这间小巷。撕开那张傲慢自得的脸皮，其下暗藏着的，怕是无数算计。
　　傲慢只是假象，是为了伪装他真实的性格。这点光从他的职位上也能知晓一二，一个傲慢而又愚蠢的人，怎么会坐上副主教的位置呢？
　　帝国中依靠背景而成为高等贵族的不在少数，可放在教会中，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在拥有真正神明的圣光教会下，一切没有能力的人都无法身居高位，即使他们对女神的崇拜达到了狂热的地步。
　　在圣光教会的教义中，信徒信奉的女神是全知的，她通晓教会中所有人的想法，能回溯过去，也能预知未来，所以底下的信徒大多数不敢做些出格的事情。
　　副主教的身份不仅代表了信徒对神明的忠诚度，也代表了他们的能力。海曼能走到这一步，绝不是愚蠢之辈，甚至可以说如果他是以傲慢的态度成为副主教，那底下的算计更是惊人。
　　拖延时间，拦住莱卡的目的是什么呢？
　　联想到逃跑的小男孩状亡灵，苔丝心中有了答案。
　　两人的嘲讽终究是有度的，在外人的旁观下，他们始终没有说出一些特别令人难堪的言语，而海曼副主教的嘴上战斗力显然要高出莱卡一个层次，接连不断的阴阳怪气经常令这位荣耀骑士还不上嘴。
　　“哎呀呀，大骑士您就在这里好好跟两位姑娘较劲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最后，他拨弄一下指头上的戒指，对着两位少女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一挥教会袍子，指挥身后骑士心满意足地穿过小巷。
　　没有继续出口挑衅，在海曼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刚刚表现得还有些生气的莱卡平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苔丝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笑意。
　　“我想我是错怪你们了。”他语气很是平和，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莉娅是懵的，她们压根没有对他的质问有过回应，他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呢？莫非是受到了副主教的刺激，想开了？
　　来不及细想，莱卡接下来的话，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为了表示歉意，还请允许我跟随两位姑娘进行保护。”他右拳砸在胸甲上，咚得一声，行了个不标准的骑士礼仪。
　　他是想要跟着她们寻找其他剩余的邪教徒，将之一网打尽。邪教徒向来不会单独行动，他们和某些啮齿类动物相似，当发现一只后，也就意味着这座城市存在了一群。
　　苔丝自然是看透了他的思量，杀一两个邪教徒解决不了塞帕尔的问题，况且邪教徒的自杀手段无穷无尽，根本没办法阻止。这就导致就算抓住她们，圣光教会也很难从她们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只有一路跟随她们，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才能抓到更多的邪教徒。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他此时应该已经偷偷联系了其他教会骑士，准备在关键时刻动手。
　　他对此表现出了拙劣的演技，其原因之一就是不怕她们拒绝。在几乎认定他们是邪教徒的情况下，她们再怎么拒绝都是没有用的。
　　大不了做一次尾行痴汉。不知道为什么，苔丝脑海中想到了这种办法。
　　邪教徒的寻常实力一般都是偏弱，只有在即将死亡的情形下，他们才会以各种代价施展邪恶至极的力量，达到人类战力顶峰。所以以他荣耀骑士的实力，偷偷跟踪两位普通的邪教徒可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用了！既然是误会，也就不麻烦您保护我们了。”莉娅抱着苔丝的手臂，目露嫌弃地一口回绝道。
　　“好。”
　　没有料到莱卡会回答得如此爽快，莉娅满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一旁的苔丝倒是脑袋略微后仰，目光极尽鄙夷之色。
　　“和你导师一样讨人厌。”她以除自己之外，谁也听不见的声音暗暗嘟囔道。
　　不保护她们那就意味着他要偷偷跟踪，这和尾行痴汉有什么区别！如此猥琐的行径让她很是看不起，至于为什么要连着修一起骂，无非就是他今天也惹她不开心了。
　　休息日出来干活还不巧被不想遇见的人抓住，这简直糟糕透了。
　　“那你不要跟着我们了！赶紧走！”莉娅像是驱赶苍蝇般，一边挥动手臂让他离远点，一边拉着苔丝的手臂往小巷出口走去。




第29章 29.动手
　　对于莉娅的无礼，莱卡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摸着剑柄，无声地注视两位少女，直到她们踏入小巷之外。
　　仿佛一只活泼的精灵，离开小巷后，莉娅回头仔细观察，再没有发现莱卡的身影之后，她拍着胸脯后怕道：“哎，还好他真的没有追来。”
　　真的没有追来吗？苔丝瞥了一眼后方的莱卡。
　　他躲在透明色的魔法薄膜中，紧跟着她们的脚步。那层薄膜让他自以为她们没办法发现他的踪迹。
　　这是他很拿手的招式，魔法薄膜的存在可以掩盖住他的身形和气息，有点类似单面镜，薄膜中的人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环境，而薄膜外的人却看不见他。
　　以往的危急之时，凭借它，他好几次虎口脱险，顺利地活了下来，可以说他成长为如今的荣耀骑士，这魔法功不可没。同时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跟踪魔法，尤其是在现在。
　　不过这需要建立在双方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若是他的目标为邪神，那就是自取其辱。
　　在苔丝眼中，莱卡大摇大摆地跟在她们身后，一点也不伪装自己的踪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其他教会人员通讯。
　　要不是她感应到附近魔力涌动，恐怕她会以为莱卡什么都没做，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她们后面。
　　小巷外的世界回归了塞帕尔独有的奇异，超乎想象的建筑风格总是让苔丝眼前一亮，然而要说美中不足的，是此地只有生活气息，见不到任何的人类生命。几头健壮的马儿被牵在木制的楼房旁，小巧的围栏将它们的活动范围锁在一指之地，它们是这里仅剩的生命。
　　门窗紧闭，窗帘把仅存的光亮都遮挡，教会散步的通告在这里执行得十分严格。偶尔的，会有几只不知死活的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它们生命中最后的话语。
　　诡异的亡灵攀附在屋顶、路灯之上，灰白色的路面上有一滩显眼的血迹。是因为死了人，居民才会如此具有执行力。她洞察了此间的原因。
　　怪异的念头从脑海中捞起，她觉得这里是很好的埋尸地。
　　寂静、无人，如果在这里将莱卡杀死，根本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与他同行的教会骑士还在路上，在他们抵达之前，这点时间足够她杀死一位荣耀骑士。
　　啊，可能其他教会骑士知晓他的行踪，也知道他在追她，不过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将莱卡这个隐患除掉。他从怀疑她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放他活着回去。
　　如果他没有搜寻到她的气息该多好，他专心地解决亡灵问题，而她也不用做杀死莱卡这种可能会让修不高兴的事情。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敏锐了。
　　“要不我们快走吧，我总觉得心慌慌的。”莉娅摸着胸脯，感受着心脏的疯狂跳动。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这片地带很快便会染上滚热的鲜血。
　　在死寂的氛围下，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没有听到苔丝的回应，她拉住少女的手臂倒是一顿，就像是拽着一块木头，无论怎么拉，身后的少女都只停留在原地，不再往前赶路。
　　莉娅被迫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刚要询问原因，话到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吞了一口口水，苔丝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
　　少女的双眸不知何时被猩红覆盖，血色的瞳孔宛如连通了无尽深渊，让所有与她对视之物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白色发丝荡起红色星光，明明没有鲜血，浓重血腥味却直冲入莉娅鼻腔，呛得她咳嗽连连。
　　不知道是心灵上的恐惧还是身体上的束缚导致，她觉得自己难以行动了。四肢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是沉溺于干涸的鲜血沼泽中，身躯被固定在其下，无法动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能呼吸，尽管那血腥味溢满鼻间。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有种见到主人的愉悦之情。
　　作为人类时反感的血腥味，闻久了她竟觉得是如此香甜，哪怕是世间上最为知名的花香也比不上它的万分之一。除了香甜之外，还有亲切。那是生于同源的亲切，她似乎本就是从鲜血中诞生的鲜血之子。
　　短暂的害怕散去后，是崇拜与狂热。莫名地，她觉得心中的信仰更为坚定了几分。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站在她身后的少女——苔丝。
　　一阵恍惚，她眸光黯淡，垂下脑袋陷入沉睡。
　　苔丝控制了她的身体，她可不想在莉娅面前过早暴露自己。这个世界多一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多一份危险。
　　血色的领域从莉娅的身体上散发开来，蔓延至整片区域，属于邪神的压制力让四处的亡灵本能感到死亡将至，它们裹挟着怨念飞速逃离此地。
　　马儿惊慌不安地嘶鸣，它们疯狂地拉扯锁住它们的器具，企图和亡灵一样逃往安全之地，奈何用魔法制作的器具坚硬无比，绝望的泪水很快灌满它们的大眼。
　　到这一步，莱卡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撤掉魔法薄膜，脸色格外凝重。
　　“不装了吗？邪教徒。”他拔出骑士长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银色铠甲泛起光泽，这意味着掩盖在涂漆下的魔法纹路运转到极致。
　　“是的呢，尊敬的骑士大人。今天，你可就要死在我这名邪教徒手下了哦。”暗中调动血界，她决定速战速决，将他一招毙命。
　　“这可说不定。”属于人类第二阶强者的实力彻底展开，庞大的魔力乱流卷起鲜血世界中的血浪，使其汹涌翻腾。可一柄骑士长剑将鲜血世界与现实分割开来，任血浪如何冲击，也破不开长剑构造的壁垒。
　　在他的身上，苔丝看到了一点修的影子。
　　“没想到，罗伯特也背叛了教会吗？”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握着骑士长剑问起他关心的问题。
　　有邪教徒安然无恙地呆在罗伯特的身边，可想而知他应该是背叛了教会，沦为了邪教徒的一员。




第30章 30.麻烦的骑士
　　他想要以此拖延时间，等待其他教会骑士的支援。苔丝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同时她也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一个死人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滔天血爪自血潮中诞生，好似巨兽从鲜血世界中伸出了自己的爪子，下一秒就要朝着莱卡狠狠拍下。事实上它也是如此做的，以极短时间击碎长剑铸造的壁垒，它悍然拍向其后的身影。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莱卡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危机，而作为荣耀骑士的反应速度让他足够对这种攻势做出躲避。身躯一瞬间扭动起来，即使银甲在身，他的轻巧也和空中的飞鸟一般无二。
　　抓住血爪下的漏洞，他险之又险地躲过致命攻击。击空的血爪落在他起先站立之地，毒物般的腐蚀性使得地面发出呲呲的痛苦哀嚎。要是被着一巴掌拍中，他会连同银甲一起尸骨无存。
　　心中很快掩下后怕之情，他借助敌人前力刚出、后力未继之时，猛然向前斩出一剑。萦绕魔力的剑势伴随铿锵的金属声，如光般刺破世界的黑暗，照耀进鲜血世界，直指苔丝！
　　那是趋于完美的剑技，魔力不要命的倾泻而出，竟然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了她的血潮。剑势上逸散出的魔力与血潮撞击在一起，不断地为其开路，轰鸣的声响震碎了鲜血世界，犹如拼图般的空间碎片开始掉落。它们无声地穿过地面，泥土被空间吞噬，所经之处只留下漆黑的空洞。
　　不愧为荣耀骑士，若他面对的是真正的邪教徒，他这一剑劈下，无人能生还。也许是受到了他导师修的影响，这种剑技苔丝总感到少许熟悉。
　　大开大合之间，又不缺乏细致，极为精巧的魔力控制让它完美附着在剑势之上，几乎让每一点魔力都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这点是修习魔力之人很难做到的，对于魔力的控制可是他们穷其一生都在提升的本领。而莱卡这一剑，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可惜的是他所战斗的敌人，是超脱于此世界的神明。
　　血色护盾闪烁，势不可挡的剑势不顾一切地劈在上面，令人窒息的空气乱流癫狂呼号着，仿佛置身于急速下落的高空。原以为能如同砸开蛋壳一样轻松的破开护盾，可事实却是让莱卡沉下了心。
　　在遮人眼目的尘土与魔力散尽后，苔丝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一分狼狈模样。
　　骤然升起的压力笼罩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从哪里攻击。眼前的敌人浑身都是破绽，隐藏在这些破绽下的，却是深不可测的实力。能抵挡住他这一剑的家伙，就算抓住了破绽，他也没有制胜的把握。
　　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看不透的敌人。
　　相比他的犹豫，苔丝倒是嬉笑一声，没有将他视为强者。
　　先前能劈开鲜血世界带给她威胁，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真正全力以赴罢了。力量的侵蚀迫使她动用起来束手束脚，害怕过度使用而让自己堕落的时间大大提前。
　　毕竟她还原本只剩下一个月抗衡侵蚀的时间，经此今日一役，不知道还剩多久了。
　　独属于血界的光晕在破碎的空间中暗暗闪现，在莱卡出手不久后，她就一直思量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命中莱卡。
　　现在正是时候!
　　猩红的光晕突然从空间中冲出，如一张巨大的网般扑向莱卡，那封锁天地的气势让他无处可躲。只要迈入光晕之中，他的灵魂就会被扯入血界，自此迷失其中，任由她宰割。
　　她已经不想控制莱卡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选择杀死他，反正无论是哪种方式都会惹得修不快。如果修因此和自己决裂或者想为他报仇的话，就把他做成人偶，生生世世地带在身边，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他闹脾气了……
　　嘻嘻，这是她觉得至今为止，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莱卡没有坐以待毙，或者说荣耀骑士永远不会束手就擒，况且他的战斗经验远超苔丝。他虽然立于原地寻找着攻击的角度，但这并不意味他没有任何防备。对抗邪教徒的邪恶力量最好之物，就是圣光教会中女神的神力。
　　从怀中掏出白色的徽章，他把它高举过头顶，面容平静，口中念起低沉的祷告词。
　　“……信徒……虔诚，力量……”
　　这个祷告词并非是苔丝以前听过的祷告，而是些模糊不清的发音，再加上一些奇怪的韵律组成的。两者相融非但没有显得难听，还略微让她觉得有些神圣。夹杂在发音中的，偶尔还有几个耳熟的词汇。
　　随着莱卡的不断祈祷，刺眼的光芒开始从他握紧的指缝中溢出，它就像是信标，引导着温和的神力从天而降，击破包围他的血界光晕，降临到身上。
　　银甲破碎，出现在苔丝面前的，是一个站在光中的骑士。
　　长剑变得耀眼不可直视，白色圣光重新化作更华丽的铠甲包裹住他的躯体，身后长出六只雪白的羽毛翅膀，仿佛传说中的天使。
　　“能被这种力量净化，是你的荣幸。”他剑锋指向少女，宣告战斗的重新开始。
　　棘手。苔丝眯着眼睛，认真起来。
　　莱卡的此番举动是她没想到的。那股神力本能地让她感到厌恶，如同水火不能相融，她似乎天生就站在这股神力的对立面。
　　圣洁的气息驱散着邪恶与混沌，鲜血世界不断被它瓦解，破碎的空间也在修补。再这样下去，对苔丝很不利。眼前的骑士不再是之前的荣耀骑士，而是一位借助信仰神明力量的信徒，具有半神实力的信徒。
　　想依靠神明之力的灌输从而短暂达到神明实力，那需要拥有能承受神明之力的躯体，以凡人之躯接受神明之力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猎人组织的首领之一会抛弃自己躯体的原因。
　　莫名烦躁，再不解决莱卡，其他教会骑士就要赶来了。到那个时候，她不仅手中要沾染上好几条人命，连暴露的风险也会大幅增加。




第31章 31.所剩无几的时间
　　不要再压制自己了，尽情地动用力量吧。
　　闪过这般念头，她仔细衡量其中利弊后，还是咬牙放弃了。
　　太快了，堕落的速度太快了。从经验来判断，她现在所做的事是错误的。杀死一位正义的骑士会让以前的她心灵备受煎熬，而现在居然只有期待与愉悦。
　　那种愉悦是对光明的唾弃，是对邪恶的向往。违反世间的人伦常理，方能让她感到一丝喜悦，若是按照人类的行为准则行事，她只有不屑与愤怒。
　　世界的排斥感越加严重，深渊的影子在向她招手。距离完全堕落，估摸着还有数天时间。
　　“接受审判吧！邪教徒！”双手握住剑柄，莱卡飞至高空，对着地面用尽所有力气将长剑插下！
　　伴随着他的动作，塞帕尔的魔力在顷刻间被震荡开来，一柄由神力凝聚形成的巨大长剑悬浮于塞帕尔的空中。
　　剑尖指向苔丝，无情地向她刺来！
　　剑体之大，仅仅是剑尖的一小部分，就超过了塞帕尔钟塔的高度。至于剑体后端的剑柄，早已没入云层看不见样貌。
　　这一剑，毁灭整座魔矿之城不在话下。而如今它的目标是一位小小的少女，剑体所有神力只汇集在剑尖，让它的威力更为骇人。同时它的速度极快，虽说远处看起来它有些缓慢，那只是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面对它，所有人类都会升起深深的无力感，即使是传说中的禁咒魔法，估计也无法阻止它的下落。
　　他要一招斩灭敌人！
　　剑尖眨眼间离苔丝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而到了这步，她才终于有了反应。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她伸出食指点在了剑尖之上。
　　呯——
　　清脆的破裂声在她的指尖响起。
　　在莱卡震惊的眼眸中，神剑不再往前，血红色的裂纹从剑尖为起点，发了疯似的往整个剑体蔓延，幽暗的红色火焰燃烧在裂纹之上，纯白神力作为原料供应其源源不绝地焚烧，直至火焰将整柄神剑瓦解。
　　裂纹蔓延至深入云层的剑柄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像蛇般探出半截身子，瞄准空中的莱卡激射而去。
　　翅膀赋予了他快速闪躲的能力，在躲过几轮裂纹的攻击后，他看着足以摧毁整座塞帕尔的神剑宣告消亡，心神剧颤。
　　而苔丝抓住这个机会，指挥散落的鲜血发动攻击。
　　失神之下，莱卡的躲闪能力不如之前，在一次失误之时，由裂纹汇聚成的锁链成功将飞于高空的他捆住。白色的翅膀被束缚，圣光神力的疯狂调度纵使让他如太阳般耀眼，也突破不了这条锁链，撞击在鲜血中的神力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神力的不断消耗也终将给这场战斗迎来尾声。洁白的羽毛洋洋洒洒落下，仿佛易碎的玻璃，它们接触到地面化作星光飘散。本就是由神力具现化的翅膀，在失去神力的供应后，从四方开始溶解，最终消失得干干净净。与之有相同命运的，就是他身上的神力铠甲。褪去这些后，留在他身上的只有一条裤衩和上半身的破布。
　　看似柔软的锁链在被束缚之后，才能知道它的可怕。没有大量神力护体，那些锁链如同吸血鬼，贪婪地吸食他体内的鲜血与力量。
　　脸色唰得惨白，眼皮灌铅般沉重，精神状态在急速下跌，所视之物变得模模糊糊，其他感官也逐渐消退，但他依旧在挣扎。
　　他不能放弃，也没有放弃的资格。脚下是生活了数十万人类的魔矿之城，他如果选择放弃，那这座城就完了。没有人能抵挡邪教徒的入侵，没有人能拯救这座危在旦夕的城市，仅凭教会骑士和城主军队要想对抗超过半神实力的邪教徒，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还有最后一丝机会……
　　将此地的消息传递给教皇已经来不及了，他派遣的骑士团抵达塞帕尔之时，这里早就成为了人间地狱。唯一还有可能拯救这里的希望，就是将消息告知神明。
　　告知圣光教会的信仰神明，伊西斯冕下。
　　无上圣光终会照耀世间，藏匿于黑暗的恶心蛆虫将坠入无底深渊不再显现于世。
　　放空思想，不再去管鲜血锁链的吸食，他闭上眼睛，无声念叨教会祷告词……
　　渐渐地，痛苦开始远离，悠扬琴声环绕在耳畔，和煦的风从表面慢慢吹入他的心灵，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即使没有睁开眼，那刺破世间黑暗的光芒依旧令他双眼灼热，流下眼泪。
　　他觉得他应该是来到了神明的国度，充满神性的呼唤声响彻在心底，而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在不远处看着他，温柔之情就算看不见都能感受得到。
　　只要把抬起眼皮，他就能见到伟大的女神冕下！
　　叮——！！
　　不知从哪响起的剧烈刺耳声打破了他的状态，神明国度开始摇晃，女神的身影随之也变得虚幻不可见，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五感再度真实了起来。
　　身体各处都在疼痛，眼皮很沉，四肢无力，冰冷的地面紧贴着他的后背，其上的尖锐碎石刺得他难以忍受。
　　结束了吗？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战斗是彻底结束了，他败了。作为教会的荣耀骑士，即使使用了神赐予的力量，他还是败在了一名邪教徒的手上。
　　喉咙里上涌腥甜的血液，他无力将其咳出。
　　她真的只是邪教徒吗？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诞生了如此疑问，但想来真正的答案他已经无法得知。奋力地睁开双眼，他想要把世界的美好刻入自己的灵魂，哪怕没有下辈子。
　　意料之外，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刺激到他的灵魂，让他短暂地保持住清醒。
　　先前还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捆住他的锁链离开了他的身体，在睁开眼后却发现它们断成几块散落在地上。一道笔挺的背影阻挡在他的身前，诡异的骷髅长剑斩断锁链的根源，不停滴下鲜红的血液。
　　“……导师？”莫名地，救下他的这道背影和记忆中导师的背影十分相似。那把他从神国中拉回来的声音，应该就是长剑劈断锁链的铮铮脆响。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低声呼喊，背影缓缓转过头。
　　是陌生的脸。生出这样的想法，失血过多的莱卡昏死过去。




第32章 32.非死不可
　　随意的着装下，是充满圣洁力量的躯体。
　　那股力量与圣光神力如出一辙，同样让苔丝厌恶万分。可在仔细探知后，她发现这股力量更加精纯，也更为强大，仿佛是圣光女神亲自降临赐予了他神力。
　　为了对抗她，修也使用了信仰之力？
　　象征邪恶的骷髅剑配上圣洁气息，极端违和的氛围弥漫他的身上。持剑砍断束缚莱卡的锁链，他挥剑站立，盯着苔丝默不作声。
　　“你来啦。”
　　对于他的到来，苔丝一点都不意外。她先前与莱卡的战斗动静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掩盖，但这些在修面前是毫无作用的。
　　他是教会的神圣骑士，人类第一阶强者。神圣骑士几乎可以说是拥有了半神的实力，而以往的神圣骑士，借助女神的力量，更是能够击败一些弱小邪神。
　　他们是教会最锋利的剑，也是人类最强大的盾。
　　历史上讨伐邪神的记载中，大多数都活跃着神圣骑士的身影，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存在，教会成功杀死邪神的难度会大大增加。
　　“我来了。”他轻松地说出口，宛如两位许久未见的老友，在战场上叙说着自己的故事。只是下一秒他微微移步，把莱卡遮挡着严严实实，显然不想让苔丝继续动手。
　　见到他的动作，苔丝歪了下脑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中好似燃起恶魔般的鬼火，幽幽地看向他：“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哦~”
　　战斗到此，她绝对不会让莱卡活着离开。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同时身为教会骑士，他肯定会将这些报告给教皇，如此一来，她必定会暴露。
　　到时候整个教会都会讨伐她，死亡也会降临到她的头上。除开原先的鲜血之神残留下来的少许信徒以外，她就只有莉娅一个信徒，这样子的她可没有把握和坐拥无数信徒的圣光女神斗争。
　　“该住手了。”修并没有因为苔丝的话而退缩，他把剑**身前的地面，死死地护住
　　他的态度表明了要阻止苔丝，哪怕不惜以她为敌。
　　如果放在其他事情上，苔丝可能会依他的愿，但这种事情是不会的：“他见到了我这一面，要是放他走的话……”
　　她没有把话说完，可后面的意思料想修也能猜到。稍微沉寂了一会，她与他四目相对，动着小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死了，你也会死。”
　　只要她一死，与她签署旧神契约的修也会一同死去。
　　这是最不可原谅的事！在刚成为邪神之时，她觉得堕落或许没有什么关系，死亡与否也不是很重要，可在和修订下契约后，她很重视自己的生命。
　　毕竟她不想修因为她而死。
　　“我知道。”修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惊讶，相反还极其淡然，好似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呀。”苔丝眨眨眼睛，诱惑的香味从血水中冉冉升起。轻风吹过，它们随即扩散开来。鲜嫩薄唇轻启，贝齿微露，可爱的脸蛋隐约闪过几丝性感，她用手抚住胸口，属于邪神的妖娆魅惑直击修的心脏。
　　她想要魅惑住他，从而控制他，达到杀死莱卡的目的！
　　刹那间，修有些失神。可紧接着神光闪烁，浑浊的双瞳清醒过来，只不过脸上依稀可见一缕红晕。他假装咳嗽清清嗓子，无视刚刚发生的事情，振声喊道：“少耍花样，邪神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哼~”轻哼一声，她对修依靠神力摆脱她魅惑的行为很不耻，同时对他说的话也表示了几分可笑。
　　真面目？她哪有什么真面目，无论什么样子的她都是她，都是她心中想要表现出来的模样。倒是修的真面目，她有些不明白。
　　嘴上说着不再拯救他人，不再相信光明，可行为上完全没有体现出这点。最多是一开始推脱几番，不久后再答应下来。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就因为那一点师生情吗？”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和莱卡的前几次短暂相遇间，她能从修的脸上看出他对莱卡的感觉。
　　是那种前辈对待后辈的感觉。
　　听到她的问题，修低下头，手指摩挲下巴，思考片刻后，他迟疑地说道：“……算是……也不完全是。”
　　也就是说师生情很浓吧？苔丝这样理解。
　　“我啊，是邪神。最喜欢做的，就是破坏那些美好的东西了~”她像是提出了一个很棒的主意一样把手放在脸旁，嬉笑着，说出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话语，“所以说，师生情这种东西，你有的话，捅死你哦~”
　　“那没有什么好说的。”面容顿时严肃，修以冷冰冰的口吻说道。剑柄上的骷髅嘴巴一张一合，圣光神力的注入让它形状和以往不尽相同，看起来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其实苔丝这次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去，吓唬吓唬修而已。实际上她非常不喜欢和修战斗，捅他这种事情更是不会去做。其次她想到了自己堕落的速度，再过几天，她就会成为人人畏惧的邪恶神明。那时候她会些做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被教会发现是早晚的事。
　　想明白了这点，她就知道杀不杀莱卡其实是无所谓的，不杀莱卡的最坏影响也不过是早些天被教会发现身份而已。
　　不过说实话愚弄他人的感觉很舒服，尤其那个人是修。
　　突然间心底又徘徊起几分嫉妒，修如此护着一个人她还是第一次见，甚至为了这个人，他可以站在以前的青梅竹马对面！
　　虽然他不知道她就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但她就是不爽。咬咬牙，怒火般的眼神转向地上的“尸体”，莱卡头上似乎多了条非死不可的无礼理由。
　　其他教会骑士的支援快到了，他们的气息也很接近，再有几秒，他们就可以赶到这里。当下是杀不死莱卡了，和修僵持也变得没有必要，所以苔丝选择放弃，拉着莉娅手娇笑一声，化为血雾消失在此地。
　　走前她回头瞥了一眼修，猩红的眸光中含着说不清的意味。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周围，唯一还站立着的骑士也一并离去，现场只留下一具生死不知的躯体躺在地上，显得格外渗人。




第33章 33.无法分割
　　远离战斗地点，苔丝越发往塞帕尔东边前进。
　　她左手拉着的莉娅双目开始恢复色彩，自主意识控制身体后，不习惯的她不禁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和之前的她有一点不同，这次她看向苔丝的眼神大变，没有了对落魄少女的心疼，也没有了她遭遇的同情，震惊与疑惑占据了大部分，剩下的则是尊敬与畏惧。
　　在意识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她是没有记忆的。她看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完全就像是没有降生于世的婴儿，虚无陪伴左右。
　　这种情况在短短一天内发生了两次，若是没有见到少女的变化，她会认为这是复活后的代价。
　　直到第二次，她亲眼看见身边少女变得深不可测，如渊的气息带给她无限敬畏。娇小的背影映入眼帘，逐渐和她心中最伟大的黑影重合，那仿佛来自异世界的邪恶力量从少女身上喷涌而出，抓走了她当时还算清醒的灵魂。
　　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期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你是？”纵然心中有了答案，她还是不敢置信。
　　传说中能行走于世间的神明几乎并不存在。但凡事都有特例，譬如拥有诸多匪夷所思手段的邪神，祂们以真身现世的次数不少，算上各种古籍，记载中有十多次。
　　她无法想象身边的少女就是传说中的邪神，要知道祂们的每一次降世，都伴随着无数的腥风血雨，会给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可最近好像没有听说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件发生啊？
　　理智告诉她骇人神明应该是被所有人避而远之的，可心中又有另外一种声音提醒着她，邪神是她的信仰，是她生命存在的意义。她要将反对邪神的家伙统统杀干净，要让世间所有生灵都臣服于鲜血之神的脚下，反抗者都将成为她的手下亡魂，永世囚禁于鲜血的牢笼中无法脱身！
　　如此的念头一闪而过，心中的信仰似乎更加坚定，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伟大的鲜血之神，再怎么也不为过。
　　“如你所想。”苔丝颔首。她知道她的想法，同时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掩盖什么的，在没有杀死莱卡的前提下，失去了它的意义。
　　“冕下！”听此，莉娅低下头，跪倒在地，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点。
　　身为苔丝的眷族，她能认清楚自己的地位。眷族不过是帮神明做事的工具，对于祂们来说是可以随手制造的生灵，需要时捏一只，不需要时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眷族的思想也只会为神明考虑，潜意识中就没有反叛的念头，这是她刚刚才知道的一点。
　　“如果还有未了结的心愿，就去做吧。”苔丝转过身面对直起上半身的莉娅说道，她伸出手慢慢抚摸着莉娅的脸，红色眼瞳中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良久后，她轻声笑道：“我会为你解决困扰的。”
　　“是，冕下。”再度把头深深埋下，莉娅感激万分。
　　苔丝这番话中的意思是让她放手去做，一切无法解决的问题，她都会亲自出手相助。这种待遇对于一般眷族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高高在上的神明很少关注自己的玩物，他们的喜怒哀乐在神明眼里不值一提。
　　眷族除开能借助神明力量以外，和普通信徒没有太大区别。
　　神明的承诺可以让她不再多有顾虑，为父母报仇、杀死那位恶心的贵族的心愿也终将实现。
　　其实在她刚成为眷族的时候，就认真考虑过这个事情，但是她出于对贵族府邸的守卫实力认知很是缺乏，害怕有强者能将她阻拦下来，所以也就没有做出行动。
　　毕竟被发现的话，会连累到收养她的学院导师。那些贵族可是一群没有底线的人渣，凭借自己的势力，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那位导师是将一身都奉献给学院的老人，很难抵挡住他们的报复。
　　如今有神明撑腰，那位贵族绝对是个死人了。守卫再怎么强，也强不过神明，要知道教皇身边的守卫，也不过是一位荣耀骑士。
　　都不用刻意去思考，苔丝一眼就能知道莉娅的想法。那种与仇恨有关的负面情绪，她邪神可是很懂的。让莉娅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也不是没有目的的，经过这一役后，她也会被教会通缉，让她去完成心愿主要是想她以后能好好跟在她的身边。
　　对于自己的手下，她一向很善良，这点即使是堕落也不会改变。
　　应该……吧？手指摸着嘴唇，她又不确定起来。
　　在得到她的允许后，莉娅很快离开她身边，迫不及待地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她本来该做的带路任务，苔丝也没有继续要求她做下去。
　　距离被力量侵蚀也就剩几天时间了，她不想再多给自己增加束缚，干脆施展神力覆盖整座魔矿之城，去找寻最东边。事已至此，她为什么还要将魔石安置好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最后残存的善念想要帮助塞帕尔脱离亡灵的苦海。
　　这世界的生离死别太容易了，哪怕是居于无人打扰之地，也会有各种危险降临。信奉教会的信徒无非是想要得到神明的帮助，以此摆脱人世间的疾苦，享受朴实的欢乐。在亲身经历这种痛苦后，或许在她内心的最深处，是不希望看见有人重复她悲剧的。
　　但这仅仅只是可能，邪神的想法别说他人，就连她自己都猜不透。对于偶尔冒出来的邪恶念头，她有时会感到愉悦，而有时会感到后怕，喜怒无常套在她身上也是很合适的。
　　就像对于修和她的生命连通在一起，她的感觉并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病态的开心。放在寻常神明身上，祂们会第一时间去寻找破开旧神契约的办法，而她却不想破除旧神契约，她甚至想要将它永远保留下来！
　　契约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彼此都无法脱离对方。就算身体相隔很远，那种灵魂融为一体，无法分割的感觉也十分强烈。
　　她喜欢这种感觉。




第34章 34.大发善心
　　她不想和修分开，一点都不想。所有阻碍她们的家伙，统统都得死！
　　这不是她堕落才诞生的想法，而是在得知大叔是修的那一刻，就已经扎根在她心中。她不觉得这是病态的，在小镇被屠杀干净后，她的生命中只留下了修一人。
　　过去现在与未来，他都会是她生命中最为特殊的人。那些想要将修杀死的邪恶想法仅存在于脑海，她永远都不会去实施。这份情感并不是爱，她也很清楚。她能亲眼看着他娶妻生子，而内心毫无波澜。
　　啊，如果他的妻子对她不满的话，那就杀了好了。只要杀了他的妻子，就没有人能破坏她和修的感情。至于修会不会因此和她反目成仇，她一点都不带怕的。
　　她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将他囚禁在身边，让他一心只为她着想。
　　“嘻嘻嘻……”
　　想着想着，她笑出声来，阴险的笑容配合上猩红的瞳光，吓得远处寻找猎物的亡灵夺路而逃。
　　当然，造成这幕的主要原因是她身上具有可怖的气息。
　　“笑什么？”疑惑的声音从路边的屋顶飘来。
　　只见在古铜色的建筑尖顶，一道修长的身影孤独站立。脚下的尖顶异常狭小，他却能稳稳站立，背后的骷髅长剑迎风洒下几点鲜血。
　　……什么时候来的？该死，光顾着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居然没发现修站在这里！
　　“……唔。”他的问题让她回答不上来，总不能真把刚刚的想法说出来吧！把他永远囚禁在身边什么的，心里想想就好了。
　　除非真到了那一天……
　　眼下，她还有个转移话题的计谋！
　　抿住嘴唇，她努力把自己的坏笑收敛，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的魔石都安置好了吗？”
　　忽视她的笑，修背后凉飕飕的，好似以后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永无翻身之日。可紧接着听见魔石二字，他预感到了什么：“魔石？嗯？”
　　“嘿嘿。”好不容易绷紧的脸又再度绽放笑容，苔丝掏出两块魔石摊在手心，一脸可怜：“拜托你帮我完成这麻烦的任务吧。”
　　有免费的苦力为什么不用呢？既然他完成了自己的魔石任务，那帮助她一并完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况且作为一名骑士，嗯，以前的骑士，不会拒绝女士的委托吧？
　　她直勾勾地盯着修的双眼，水汪汪的大眼即使是红色都格外柔情。此刻的她与先前满是威严的模样完全相反，若非长得相同，无人会觉得她们之间有任何关联。
　　“好。”跳下屋顶，他直视着她，从容不迫地收下两块魔石，同时说出了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罗伯特据说是有了新进展，你可以先回去找他。”
　　罗伯特的消息可都是关于灵魂栖息之地的，能有新进展就说明他对此地的研究更进了一步。在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苔丝就觉得他研究得很是辛苦，大大的黑眼圈让中年的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就勉强消去一些心里有关他的小九九吧，这算是对他的奖励。要知道他惹她不爽的地方可都被她记着，消去这些简直是她大发善心。
　　说完这些后，修握紧手中的魔石，嗖得一声消失在原地。
　　“嘁，大英雄还是对救世满怀热情呢。”略有不满，她嘟囔一句。
　　明明对其他人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却还要嘴硬说什么再也不会救助他人。要是换做她的话，她完全可以毫无情感地看着无关的生命一个又一个的接着消逝，说不定兴致来了，她还会上去补上几刀。
　　该回去了，顺便询问询问罗伯特的进展。
　　其实她对罗伯特不太抱有希望，尤金学者研究那么多年都不知晓栖息之地的下落，他仅仅是研究一本尤金留下的手札，怎么会知道有关它的消息呢？
　　而且只要莱卡在教会中醒来，她的身份就会暴露，罗伯特也会被她连累，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教会通缉令上的一员。此时的住宅可不是一块安全的地方，这次回去得换个地方。
　　既然没有几天了，她也懒得再压制自己的力量。浩瀚的邪神之力喷涌而出，眨眼间覆盖整座塞帕尔。城市的样貌通过邪神之力的蔓延印刻在脑海中，要想前往某地只需要动下念头，便可瞬息而至。
　　在她动起回归住宅的想法时，血界中的波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望无际的红色海洋中，装有恶臭黏液的玻璃瓶上下窜动，看起来是有事和她交谈。
　　招招手，血界中的瓶子出现在她的手上。
　　“你的时间所剩无几……如果再找不到那个地方……后果你是知道的。”瓶中的液体断断续续地传递着自己的话语，它不停地撞击着玻璃壁，焦躁不安地情绪仅从它的表现中就能感受的到。
　　苔丝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对于它来说，它的唯一价值就是阻止她被力量侵蚀而堕落，也是凭借这点，它才在她面前拥有话语权，可以委托她帮它复活。而现如今苔丝逐渐堕落，等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它就丧失了它的价值。
　　那时候别说是复活了，恐怕连它这抹残魂都难逃被抹除的下场。
　　她抬起手中的玻璃瓶，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起来。那烂泥般的生物贴着玻璃壁游走时，总会因为太粘而拉出几缕细细的丝线，恶心至极。宛如人类朝着冬天的窗户呼吸而残留下的水雾，伴随着它的靠近附着在瓶壁上，显得它像是具有体温的样子。
　　看似微弱的撞击每次都让瓶体一震，若非是这玻璃瓶由她亲自加固过，怕是它早已挣脱了束缚，在世间自由自在玩闹。
　　它是真正的邪神，虽然真身已死，但残魂依旧。它所展现出来的人类理智，不过是一层伪装，是能让自己与人类沟通的手段而已。撕开它的外表，才能窥见邪神的真实。
　　无声观察了很久，她奇怪地感受出了它的害怕。
　　有趣，原来其他邪神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她晃了晃瓶子，任由里面的液体在里面翻滚，直到里面传出些恼怒的声音，她才停手笃定说道：“你在害怕。”
　　此话一出，恶灵之神有过一瞬间的停顿，但随之很好地遮掩起来，继续对苔丝刚才的行为表示愤怒。
　　它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她呢，还是害怕自己生命不保呢？她想来想去，觉得是后者。




第35章 35.破局
　　“害怕……可笑……无数年……我永生不死……”
　　混乱的语言穿过瓶壁直达苔丝脑海，她的一句话似乎刺痛了恶灵之神的神经，使得它莫名癫狂起来。他认为自己是永生不死的，真身的消亡不过是神力实体化的消失，只要他完整神魂脱离栖息之地，他就可以复活！
　　黏稠的身体变得像是坚硬的固体，撞击玻璃瓶的动作更加猛烈。原本瓶子光滑的表面有些坑坑洼洼，吞噬与杀戮的欲望从中穿透而出，稍有不慎就会被恶灵缠身，无法自救。
　　见此，她面无表情地上下摇动瓶子，企图让这滩烂泥回归正常。
　　事实证明这方法很有用，疯狂的烂泥停止了它的举动，并且向她道歉：“……谢谢，在这里呆久了，会容易暴躁。”
　　对于它的解释，苔丝冷笑回应。
　　容易暴躁？那分明是它自己的本性。邪神可不会是什么彬彬有礼的家伙，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祂们不会像人类那样虚伪接受，而是直接发起责难。祂们很少会喜欢伪装自己的性格，除非是迫不得已。
　　低劣的谎言她一眼就能看穿。在失去大量神魂的前提下，这位活了无数岁月的恶灵之神看起来不怎么聪明。
　　默默给它按上一个愚蠢的标签，她把它随手扔进血界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回住宅了。
　　在不限制自己的力量后，她要回去就简单多了。收集信仰、培养眷族，神明能做到的事远超人类的想象，所以传送回住宅这件事，简直比呼吸还简单。
　　回忆起住宅的位置，鲜血之力涌动，看不清有什么动作，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此地。
　　眼前一阵变化，稳定下来后这里是陈列着沙发、壁画与桌子——住宅内部客厅。
　　转过头，她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罗伯特。只不过他现在紧紧握着权杖，似乎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没有空间魔法的波动……你是怎么传送过来的……”那两双黑眼圈内的眸子放大，感知附近并没有动用空间魔法的力量，他不禁惊讶万分。
　　与传送，瞬间移动有关的魔法都是空间魔法，而要用这种魔法自然是需要熟知空间法则的，这是修炼魔力的常识。苔丝打破了这点。
　　把手指紧贴嘴唇，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嘘，这是秘密哦。”
　　“呃，也是……”见此，罗伯特摸起头发，有些尴尬。
　　他都快忘了眼前的少女不是正常人类，而是几乎只存在书籍中的邪神。邪神拥有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人类永远是渺小的，他们终其一身修来的力量可能连初生神明的一根手指头都掰不动。
　　“你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吗？”想起修说的话，她朝罗伯特问道。
　　听到这句话，他递茶喝的手一顿，愣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是的。”
　　“嗯？”
　　似乎是下了决心，他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双目与苔丝对视，嘴中说着自己的发现：“手札上记载了通往栖息之地的办法。”
　　“什么？！”这回轮到苔丝惊讶了，她原先只以为尤金手札上最多记载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所以她几乎不抱希望能赶在她堕落前找到栖息之地。可没想到手札中连怎么前往那里的办法都有，一瞬间她又抑制住了自己的力量。
　　她突然后悔自己的肆意妄为了。还有几天时间，几天内可以到达吗？
　　“当亡灵的浓度达到一定层次，通往灵魂栖息之地的大门就会打开。”低沉沙哑的音色钻出他的喉咙，像是在诉说悲痛故事似的，他的表情变得沉痛与无奈，“这个浓度，可能是指需要数百万的亡灵。”
　　数百万的亡灵？苔丝微张小嘴，表示震惊：“所以，需要全塞帕尔的生灵都成为亡灵？”
　　被亡灵杀死的生灵在不久后也会转化为亡灵，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整座塞帕尔的生灵都成为亡灵，达到开启栖息之地大门的浓度。这座魔矿之城内的居民有没有那么多她不知道，但亡灵并不仅限于人类，老鼠、鸟儿，凡是一切拥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亡灵。加上这些生灵，达到数百万的亡灵之数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消息带给了她无尽的喜悦，只要不是去寻找栖息之地，几天时间就能做很多事情。
　　至少在这些时间内，杀光整座塞帕尔的生灵绰绰有余。
　　“不不不！”罗伯特沧桑的老脸闪过一丝慌乱，他胡乱摆手回答她的疑问，“尤金在手札中还有记载，城内隐藏着一座连通亡灵世界的魔法阵，只要城内亡灵浓度达到它的要求，它就会接通亡灵世界引渡过来大量亡灵。”
　　快速说完这些话，他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秘密：“这些亡灵，可以达到数以百万计。”
　　“所以说，城内的亡灵只要达到魔法阵的要求，就可以了？”
　　“是的！”他回答的很是斩钉截铁。
　　“大概需要多少？”
　　紧皱眉头，他算了算：“……以手札中亡灵的滋生速度，正常来说早就可以达到了。也许是骑士团在不断猎杀亡灵的缘故，所以城内的亡灵数量增长很缓慢，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亡灵的滋生速度？尤金制造的亡灵好像不用杀死人类就能增多，毕竟城内还没有死多少人，亡灵的数量却比几天前多很多。也就是说尤金在很久以前就将通过某种手段，让城内正常死亡的生灵都转化成亡灵，暗藏在了某处。
　　他能在偌大的魔矿之城设下通往亡灵世界的魔法阵，那就一定能设下一个让死者转化为亡灵的魔法阵。
　　随之而来的，苔丝还有一个疑惑：“你就不怕我们进入栖息之地后，那些引渡过来的亡灵因为没人管而祸乱世间吗？”
　　罗伯特是一个坚持自己正义的人。如果数以百万计的亡灵因此会给世界带来灾难，他就绝对不会将这种办法告诉她。在这背后，他应该有解决此问题的方法。




第36章 36.风起
　　“怕，但是那些亡灵与普通亡灵不同，一旦连通亡灵世界的魔法阵被摧毁，它们就会随之消失。”他握着权杖讪笑两声，要麻烦一位邪神总是让他内心不安，“所以，到时候还请您……”
　　他的意思苔丝清楚，就是在打开栖息之地的大门后，出手破坏掉魔法阵。
　　“知道了。”她点头答应下来，虽说心中对此有些抗拒，但还是做出了承诺。罗伯特在寻找栖息之地上出力不少，所以她愿意满足他一个简单的要求。
　　二人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静坐等待修归来，
　　嗡——！
　　巨大的声音响彻住宅外的天空，伴随着的魔力涌动让她心生好奇，抛下还在沉思罗伯特，她打开住宅大门，走了出去。
　　白色的天此时附上了一层淡淡的薄膜，魔力流动在它上面溅起圈圈涟漪，而在这涟漪背后，隐约可以看见教会魔法阵中刻画的铭文。
　　显然是修将魔石安置完毕，教会把自己的魔法阵扩散至整座城市。
　　原先肉眼难以看见的亡灵都现出了它们的踪迹，这些怪物中绝大多数都是非人类的样貌，有些是老鼠、家畜，有些则是深藏于森林中的魔兽，粗大锯齿与湿滑触手足以让人类瑟瑟发抖。
　　在开启魔法阵的一刻间是安静的，随后则是爆发了排山倒海式的嘶喊声。恐慌在塞帕尔沸腾，平民与贵族们何时见过如此骇人的怪物。游荡在外的人类纷纷惊声尖啸，那些亡灵就在他们身边，锋利牙齿随时可以咬断他们的动脉！
　　想要逃跑却双腿发软，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很难在这时提起胆量。回想教会通告，躲在家中的人把帘子通通拉上，祈祷怪物们没有闯进宅院的能力。然而很快他们的希望就被撕得粉碎，他们在家中依旧看见了那些体形虚幻的怪物！
　　至此，塞帕尔教会的种种举动让苔丝疑惑不已，不告知居民事实怕他们引发慌乱她能理解，可之后主动要求扩大追捕亡灵魔法阵的举措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它的确加快了骑士团捕杀亡灵的速度，但坏处是会让整座塞帕尔陷入恐慌。况且当人们发现塞帕尔存在亡灵的那刻，就已经是塞帕尔快被亡灵侵占之时，他们的绝望会远超想象，甚至导致他们做出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在得知自己很快就会死的消息后，许多人类会做出难以想象的恶，这是无法避免的。
　　“真是奇怪。”想不通教会的举措为何会如此矛盾，苔丝收起心思，看向来者。
　　安置完魔石，修回来的速度一点也不比苔丝慢。
　　“成功了。”他刚迈进半只脚，罗伯特就发出了庆祝。
　　“嗯。”点点头，修不再言语。
　　多年养成的默契让罗伯特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所以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教会应该自有打算。”
　　他说的正是教会扩大魔法阵的动作。
　　“但愿吧。”话语有些敷衍，修询问起他的进展。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一五一十将通往栖息之地的方法告诉了修。起初修的反应和苔丝差不多，震惊中带点喜悦。而在彻底听完所有消息后，他做出的选择和她如出一辙——阻止骑士团对亡灵的捕杀。只不过他还提到了要保护塞帕尔中的居民这一件事。
　　该不愧是当过神圣骑士的家伙，即使和邪神站在一起，也不忘心中的救世之梦。默默吐槽了两句，苔丝算是看出来，修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自己的骑士精神，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渐渐从震惊中回神，他离开刚坐下没多久的沙发，迫切地想要去阻止骑士团的捕杀：“事不宜迟，出发吧。”
　　他想要去灵魂栖息之地做什么苔丝并不清楚，毕竟那里除了复活死人外，还能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了解。
　　不过说起灵魂，她年幼时，在一本记不得名字的古籍上见到过有关灵魂世界的描述。说是在很久以前，世间所有的灵魂都由某位伟大神明所掌管，生灵死亡后灵魂进入他所创造的世界，等待轮回的到来。
　　灵魂栖息之地可能和灵魂世界类似？耸耸肩，她觉得概率不大。现在也没有必要去考虑它，只要前往栖息之地，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她刚要走出去，修记起什么，回头对罗伯特发出了询问：“对了，教会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这处宅院他们是不能再住了，莱卡得知他们的身份后，肯定会派遣教会骑士前来此地查看，他们要是不走，一场战斗恐怕在所难免。
　　“什么？”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罗伯特瞪着浑浊双眼直发愣。他不能相信以一位邪神和一位神圣骑士的实力，在这座城市中居然没能掩盖住自己的身份。
　　这太可笑了！要知道这城市中的最高战力也就是莱卡一人，一个平凡无奇的荣耀骑士！况且塞帕尔正直亡灵灾难，他很难分心去处理其他事务。这种情况下，暴露身份的概率简直比他中魔法学徒的魔法概率还低。
　　尽管暗地里十分埋怨，但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凶名赫赫的邪神正靠在骑士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娇俏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意。
　　他要是敢埋怨邪神的一句不是，赌上所有身家，几天后他会横尸塞帕尔。至于埋怨骑士什么的，那小邪神似乎和他格外亲密，就算没有肢体接触，他们给他的感觉也非常不一般。
　　这几天接触下来，他意外地发现小邪神对修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并且在那家伙身边表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邪神该有的样子，非要说的话，可能更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在他身边她就是妥妥的邪神，肆意妄为的想法脱口而出时总是让他心惊肉跳。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变得暧昧起来：“不了。我就留在这里吧。”
　　“那好。”得到罗伯特的回应，修也不再多做停留。多年的相处足以让他了解罗伯特的风格，能说出留在这里的话，想必是做好了面对教会的准备。
　　“诶等等！”在他即将离去时，罗伯特又把他叫住。
　　他诧异地回头，却见那双瞪大的眼睛在他和苔丝的身上来回飘动，最后做出了鼓劲的手势。
　　“加油！”




第37章 37.骑士团的困境
　　第三骑士团驻地。
　　空荡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张大床，光透过精致镂花窗户照在床上人的脸上，不知是光将他的脸染成白色，还是本身就是如此，处处传递出病危的感觉。
　　站在床前的人格外多，且眸光中都含有担忧之情。
　　“怎么回事？！”
　　人还未到，急匆匆的说话声就从房间外传来。紧接着砰得一声，房门被暴力撞开。身穿黑色长袍的牧师闯进教会人员的视线，他的衣衫破烂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场残酷战斗，哪里都开了洞。
　　见到来人是谁后，没有人呵斥他的粗暴行径，反而床前的人墙散开，给他留出一道靠近床铺的路。
　　在听到莱卡被抬回来的消息时，莫尔还在和强大的亡灵战斗，并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传讯骑士在开玩笑。这座城中有超越荣耀骑士实力的家伙？他不相信。
　　教会骑士团不能有一刻松懈，尤其是面对可以毁灭整座塞帕尔的灾难，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赶回来，而是在解决完当下的亡灵后，才向传讯骑士详细了解了情况。
　　确定莱卡重伤的讯息后，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瞬移回骑士团驻地。
　　只有亲眼看见莱卡的状态后，他才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年轻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白，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呼吸声微弱到似乎只要将他身体挪一下位置就会断绝，大大小小的伤痕和淤青布满全身，像是受到了暴躁的虐待。
　　“该死的！他情况怎么样了？！”莫尔眉头紧皱压住嗓音怒吼一声。他完全丢弃了平时沉着冷静的模样，莱卡的伤势让他很难稳住心神。
　　“已经施展了治疗术，以领队现在这样的状况，可能需要静养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一旁穿着白色教会袍的女性牧师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是骑士团中的治疗人员，精通教会中大多数治疗魔法，一般坐镇骑士团大本营。莫尔虽说和她一样是牧师，但他更偏向战斗，在寻常骑士团的进攻中是跟随骑士四处征战的。
　　所以说在治疗魔法这方面，这位女性牧师的能力远超莫尔。她说需要静养三个月才能恢复，那就肯定需要三个月。对于她说的话，他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呼，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得知莱卡没有生命危险后，他把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吐出来，觉得畅快多了。第一眼看见那么重的伤势，还以为他活不了多久了呢。
　　“你们知道领队他遭遇了什么吗？”站在他身旁的除开牧师外，还有一些骑士，他们都是对莱卡遭遇知晓一二的角色，这也方便了莫尔的询问。
　　“先前我们抓捕重要亡灵的时候，路过小巷口看见了一位女孩，领队就独自留了下来。”
　　“女孩？”
　　“是的。是一位穿着黑白相间衣裙的女孩。”
　　“类似的衣裙在贵族中很常见……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在抓捕那个亡灵。”
　　“……”
　　不得不说他们提供的有效信息还是太少了，光是依靠性别和衣着这两条很难在此时的混乱塞帕尔中找寻到这个人。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她能击败莱卡就说明她的实力远不是他们能比的，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处理她。
　　“领队他失血过多，这看起来像是邪教的手段。”静静听着他们谈论莱卡遭遇的女牧师突然开口提醒道。
　　现场莱卡并没有流多少血，体内的鲜血却少之又少，加上最近他们骑士团还在搜寻邪教徒气息，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那施展这种诡异手段的，就要数邪教徒可能性最大了。
　　“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莫尔暗自怒骂了一声。在听到猜测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这大概是事实真相了。
　　邪教徒和亡灵之间定然存在着关系，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呢？可如果这是真实情况，那他们在失去莱卡这个最高战力后，骑士团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解决亡灵危机。
　　就算不考虑邪教徒暗中捣乱，光是一个亡灵就够他们头疼的了。
　　“我们的支援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莫尔转过头，朝着一位抱着书本的教会人员问道。
　　在亡灵彻底爆发后不久，他们就向最近的教会骑士团寻求了帮助。只是哪怕是地图上最近的，距离他们赶来依旧需要不少的时间。
　　“三天后。”
　　“三天后？”摸着下巴，他细细思索。三天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塞帕尔中的亡灵大多都很弱小，他们能高效的击杀它们，但即使如此，它们仍然在增多。对此，骑士团需要坚持三天，三天内不能让它们突破骑士团的防守，放肆屠杀城市中的生灵。
　　这很难，他非常清楚。亡灵的数量在增多，而骑士团的人只有那些，甚至能有效杀伤亡灵的手段也很有限，再经过长时间作战的疲劳，骑士团垮下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抛开亡灵，还有一个人必须要处决。
　　他眯着眼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乱象沉默了许久才问起那人的下落：“海曼副主教现在在哪里？”
　　此话一出，他周身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据说是在塞帕尔的北边协助骑士抓捕亡灵。”
　　“呵，协助骑士吗？”他冷笑一声，对海曼的不屑飙至顶点，“他是应该要协助骑士了。”
　　转过身，他向站立在床铺前的骑士下达命令：“骑士团听令！你们随我去抓捕海曼这个背信者！”在莱卡昏迷时，他就是骑士团临时最高指挥官。
　　“是！”接受命令做出骑士礼后，他们纷纷离开这件病房。
　　在最近的调查中，骑士团发现海曼副主教似乎与亡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们手中的证据不够充分，还没有达到能抓捕的程度。对此莫尔决定不管，他要先将海曼抓起来，防止他继续完成他的阴谋。
　　至于莱卡，在这么重的伤势下，没有生命危险已经算他命大了。他并不奢求这家伙能很快恢复过来帮助他们解决亡灵危机。




第38章 38.迟暮
　　塞帕尔北部。
　　荒凉代替了原本的繁华，迟暮的色彩爬满昔日热闹的街市。秋风萧瑟，枯黄落叶夹杂着断裂的细小树枝占据了人们常走的道路。不少楼房墙体上刻着细密划痕，仿佛是生有利爪的动物攀爬过一样，若有人途径此地，灰败之景足以让他唏嘘不已。
　　没有人在此游荡，漂泊的亡灵将此作为自己的乐园。它们活跃在各处，把屋内躲藏的人类与其他生物当成自己的玩物，玩累了就吞食，饱腹了就寻找新的玩物。而那些能够捕杀它们的人类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此处，致使这片区域格外安全。
　　哐当——！
　　铁门甩动的声音乍然响起，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门背后逃出，与此同时，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塞帕尔北部街市。
　　“啊啊啊啊——！！”
　　身后像是有只可怕无比的怪物在追赶他，男子头也不回地亡命奔跑着，脸上的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拭。
　　轰——！
　　缓慢合上的铁门被暴力撞开，破碎铁块直直嵌入对面墙壁之中，仿佛为了解释之前男子的举动，巨大黑影从阴影中逐渐显现而出。
　　那是拥有半人类样貌的怪物，它浑身泛红光，头上顶着尖尖的山羊角，身高超过了铁门的高度，一身异常发达的肌肉让人看了便觉胆寒，铁拳挥下怕是没有人能顶得住冲击。
　　锐利的獠牙上，还残留了一些滚烫的血液，看起来是猎食不久。
　　男子慌乱逃窜的背影落入它红色瞳孔中，老茧遍布的拳头紧紧握起，右腿微微后撤，头低下让两只羊角对准男子的背后，摆出了冲锋的姿势。
　　不知是察觉到危险还是怎么，男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被吓得肝胆俱裂，脚底发软摔倒在地。
　　黄昏给羊角镀上一层金黄，宛如在黑市中流通的收藏品，昂贵又美丽。只是在男子眼中，这对羊角就是夺命符，它们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他的体内，刺穿他的心脏，而那羊角中心的铁颅则会将他的其他内脏撞个稀巴烂。
　　“救，救命啊，啊啊！！”
　　他开始无助地嘶喊着，双腿无力从地上爬起，他只好依靠双手支撑颤抖的身体不断后退，眼泪沾湿了胸前衣襟。他用极端渴求的目光看向周围的建筑，渴望有人能如英雄般从天而降，救下他的生命。
　　这里的居民并不只有他一个，那一栋栋装饰独特的楼房中，住着平时与他谈笑风生的朋友，其中不乏在教会里工作的家伙。
　　来一个，一个就好，救救他，哪怕代价是所有的钱财……
　　卑微祈求没有换来英雄相助，相反的，那在死寂环境中的闭紧门窗声倒是意外清晰。
　　没有人会救他，就连那教会骑士也不会，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生命，怎么会愿意以生犯险呢？这些他早该知道的……
　　脑海中只剩下对怪物的原始恐惧，他感觉心脏激烈地快要爆开，但他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呼哧——呼哧——”
　　粗重呼吸声溢出怪物的鼻间，调整好位置，它猛地一蹬腿，身体如同火炮般飞射而出！它前冲的气势都足以破坏实体，凡是它所经之处，用魔法基石制作的地面都寸寸龟裂！
　　连它的动作都看不清，更别提做出应对了。男子嘴巴微张，双手下垂，空洞的眼神中只有一对急速放大的羊角。
　　要死了。
　　呲——
　　尖锐物入体声钻入他的耳朵，想象中的穿心之痛却没有传来。
　　清香扑鼻，黑色背影舞动着，裙摆翩翩，如同绝美的蝴蝶。她站在他的身前，猩红长刀裹挟昏黄之光一闪而过，仿佛是最优雅的舞女迈入舞池。长刀是她的伴舞者，起舞间，敌人的生命如落花般消逝。
　　失去头颅的怪物尸体保持着前冲姿势，跌落在他身后。那位少女的右手中，提着一颗有她半身高的巨大羊角头颅。
　　她的衣裙不是很合身，粗长的袖子拖着，显得她特别娇小。纤细的腰间绕着束缚裙子的黑色带子，简洁样式中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她没有穿鞋，可爱又不失精致的小脚与雪白小腿裸露在外。
　　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让他觉得这是死后的天堂。
　　少女特有的幽香似乎蕴含着特殊的魔力，一波又一波地冲淡了他内心的恐惧，颤抖的身体因此沉静下来，然而心脏却是依旧不争气地砰砰狂跳。
　　瘫坐在地上，他瞳孔中倒映着少女白嫩的脚踝，无意识地，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双浮于地面的小脚。
　　少女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转过身将冰冷长刀紧贴上他的脖颈，森然杀意漫入皮肤每一处，他知道他只要双手再往前伸一点，脑袋就会咕噜坠地。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转身了，他因此可以看见少女的长相！
　　视线从少女的脚踝猛然向上抬，直至面部。与幻想的绝世容颜不同，她带着一张诡异的黑白面具，遮挡住了自身外貌，仅仅露出两只美丽的眼睛。
　　是天使，一定是天使！他不是圣光教会的信徒，也没有见过所谓的天使，可在这一刻他相信这位少女就是天使，是神明派来拯救他的天使！那完美的形象简直让他沉沦其中，不想自拔！他愿意，愿意为天使奉献自己的一切！
　　呆滞又疯狂的情绪爬上男子眼角，他挣扎着想要亲吻她的脚踝。而少女见此稍稍退后两步，举起长刀就要砍下他的头颅。
　　“我愿意，我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他高举双手癫狂地大叫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她膜拜起来，那模样就和亲眼见到邪神的狂信徒一般无二。
　　他知道少女即将取走他的生命，但那又如何，他本来就准备如此！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可现在他知道了！他活着，就是为了向少女献出生命！
　　“恶心的爬虫，那就去死吧。”少女厌恶地再度退后一步，准备将他杀死。
　　“苔丝！”
　　不远处略带生气的呼喊阻止了少女挥刀的动作，也惊醒了不正常的男子。




第39章 39.委屈
　　穿披风衣的剑士落在男子身旁，拦下少女手中的长刀，他用指责的目光看向她。
　　“忘记我们的任务了吗？”
　　“没有，我只是……”
　　“我，我这是怎么了？！”从蛊惑中脱离出来的男子捂着心脏，神色骇然。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的猥琐举动，同时也触怒了这位少女，若是没有这位剑士，他的脑袋大概率已经搬家了。
　　悄悄瞄了一眼攥紧拳头的少女，他心中还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那是恋爱的感觉，这颗心脏似乎本就是为了她而跳动。他知道这次并非是受到了蛊惑，而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她。两颊飘上红晕，他知道自己爱上她的理由。
　　那些吟游诗人所说的爱情故事不是假的。不止女人，男人也没有办法抵御住救下自己的异性的魅力，尤其是那位异性外表还戳中了自己的喜好。
　　“你只是被吓到了。”修很绅士地伸出手拉住男子，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也不在意苔丝的状态，他打探起了这里的消息，“这里的教会骑士呢？”
　　“啊，这里……”
　　男子嗡嗡嗡的声音像虫鸣般回荡在苔丝耳畔，那烦人的模样她恨不得轻轻扇出一巴掌让他永远把嘴闭上。
　　真讨厌，修粗鲁的直呼她名字时，她真想一针一针地把他的嘴给缝上。那锋利的针刺穿柔软的唇瓣一定会让他感到快乐，粉色的肉沫连带着鲜红的血液会从洞口流出，丝线线再填住伤口，让它自然愈合。唇瓣无法张开，也无法离开细密的丝线，就像是破损的人偶最终会线拼接起来，那种滋味有趣极了。
　　修值得享受这种待遇。在此之前，她要先拿羊角头颅熟悉一下。
　　血液溢出她的掌心，如附骨之蛆般游向头颅的嘴。亡灵嘴比人类的大多了，和狼有些类似，但尖牙远比它多得多，而且大多数都在嘴外。嫌弃尖牙碍事，她指挥血液敲掉了它所有的尖牙。接下来就是由血液化做细针与丝线，一针一针地缝合起它的嘴巴。
　　亡灵没有血，所以穿过它们的肉也不会产生血腥场面。红色的线将它的嘴缝合住，生疏地手法让其有些地方扭曲起来，硬要说的话，和裙摆的褶皱颇为相似。
　　过程枯燥无味，砍下的头颅也没有痛苦回馈，她心情很难得到好转。
　　越想越委屈，她忍不住地想要掰开修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堕落会使她自身的邪神气质更为神秘，凡人无法直视神明不是一句玩笑话。在她彻底堕落后，这些无魔力者只要看她一眼，就会陷入灵魂深渊，丧失理智成为她最忠实的奴仆。
　　修不会知道这些，他实力强大，足以抵抗住她身上的特殊气质，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变化。所以在他的视角下，是她故意蛊惑了男子，想要释放自己残忍的天性。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甚至还救了那个家伙！
　　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她，甚至还敢直呼名字凶她！她身为世俗畏惧的邪神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不行，必须要让他付出触怒邪神的代价！缝上嘴巴什么的可太轻了！要知道上一个敢凶她的已经……已经……
　　想了半天，她想不到有谁凶过她。
　　该死！他居然是第一个敢凶她的人类！
　　怀着愤恨之情，她松开手任由羊角头颅砸在地上，白色发丝垂下，挡住半边脸颊。
　　倒在远处的无头尸体脖颈间飘出烟状虚影，小心翼翼地朝头颅探来。似乎生怕她发现，它的线路飘忽不定，时而停滞，时而前冲。在耗了一阵后，它如愿以偿地攀附上了头颅。
　　然而它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苔丝眼中显露无疑，弱小生物的求生举动让她郁闷的心情稍有缓和。她原本就没有杀死这只亡灵的想法，砍下它的头颅只是按照修的意愿救下那愚昧的人类罢了。况且如今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城内亡灵肆意生长，外加一条阻止它们迫害人类的条件而已。
　　够上头颅后，它活了过来。双眼蓦然睁开，头颅化作寻常烟雾冲进无头尸体中。亡灵的特性使它丢掉脑袋也不至死，一阵恶心的肉瘤翻涌后，它的脖颈上长出一颗崭新头颅。
　　只不过这新头颅的嘴巴是被缝合住的，红色的丝线随着它的重生而重生。
　　向修提供情报的男子侧过身不巧看见了这一幕，顿时语气充满慌乱，手指战栗地指向怪物，惊慌叫喊：“啊！啊！它！它还没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修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关系，它不会伤害你，继续说吧。”
　　含有静心力量的语言安抚着他的心，可即便如此，遭遇过生死间恐怖的他也很难面对这个复活怪物。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主要原因是少女还在此处。
　　他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哪怕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真，真的吗？它不是怪物吗？为什……”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那可怕的羊角怪物朝着她跪了下来，呈现出仆从该有的样子。双角贴地，头狠狠地撞到地面，尖牙不知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匪夷所思的血色丝线。
　　寒意如毒蛇般缠绕在他脊背，怪物长相比之前更为怪诞。不经意间他与少女对视一眼，那猩红的瞳孔拉扯着他的灵魂仿佛来到了尸骸满地的深渊，森森白骨映照的，是他未来归宿。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你们和它们是一伙的！！”他骤然发起疯来，双手用力推开修，脚下不住后退，没走几步却因为过于害怕而绊倒在地，只得双膝跪地狼狈爬开。
　　他明白了，对她的再多爱恋还是抵不上自己生命的珍贵，那外表娇小的少女是怪物的伪装！他们和袭击塞帕尔的那些是一伙的！
　　逃离这里，逃离这座带给他梦魇的城市！膝盖磨破，鲜血直流，他也没有停止爬行。直到黑色长袍与银亮铠甲阻拦了他的去路。
　　他牙齿打颤，面如死灰，缓缓抬起头想要求饶，却惊讶地发现这些人是教会的骑士。他一下就哭了出来，上前紧紧抱着他们的大腿不肯松开。
　　“骑士大人！骑士大人！他们是怪物！！救我，救我啊！！”




第40章 40.巨兽
　　莫尔扶起趴在地上的男子，脸上一片凝重。
　　他们在下了抓捕海曼的命令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塞帕尔北部。本以为这里的情况会和塞帕尔其他地区一般无二，然而事实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原本派遣至此的骑士团骑士不知踪影，捕杀作战没有发生。这里的亡灵极度猖獗，数量也是其他地区的几倍，它们似乎不光光以玩弄生灵为乐，还会为争夺地盘而吞噬同类。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亡灵吞噬亡灵的场景。有点类似养蛊，如果对这片区域不加以干预，最终会从这里走出一位极其强大的亡灵。
　　而且似乎是吞食大量生灵的缘故，这些亡灵的实力远超其他地区的亡灵。就拿远处女孩身边的羊角亡灵来说，他们拿下它估计要耗费不少功夫。
　　“居然已经如此实体化了吗？”莫尔双目死死盯着那只亡灵，经过大量的战斗，他知道亡灵躯体越是实体化，它本身的实力越是强大。
　　吞食生灵或同类是促使它们实体化的原因，也是他们增强实力的途径之一。从羊角亡灵通红的躯体来看，它绝对吞食了不少！
　　更为致命的是，站在它身前的两人，带给他的压迫感远高于他见到的所有亡灵！
　　女孩的脸虽说用面具遮挡了起来，但她身上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让人不禁幻想出她的绝美容颜。只是看她一眼，莫尔便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灌了酒，醉醺醺的。
　　而在这朵烂漫的娇花下，隐藏着沾之即死的剧毒，他深深明白这一点。无法言喻的危险感凝聚在女孩周身，那双显露出来的妖异瞳孔中埋藏着尸山血海。被花朵的美丽勾引，而走向她的人类，最后只会沦为花泥。
　　她身旁的男子倒是显得有些平平无奇，那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将他丢进人群中恐怕无人能认得出他来。
　　不知为何，说不清的违和感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莫尔总感觉不对劲。
　　“你们是什么人？！”后面一位骑士提起长枪，大声呵斥道。
　　与亡灵为伍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操控亡灵，这两人很有可能是塞帕尔亡灵事件的幕后主使。
　　优秀的战斗素质让骑士团顷刻间分开站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阻止你们的人。”说了句反派该有的话，修挑起嘴角扮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不过在他人眼中那是嘲讽，在苔丝眼中就是妥妥的欠扁。要是这家伙在和她的闲聊中对她露出如此表情，不管他本来长相有多帅，都会挨她一记破颜拳！
　　会流鼻血的那种！
　　她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什么，这支骑士小队的实力算得上是塞帕尔中最强的小队了，把他们阻拦下来不让他们去捕杀亡灵，能省去很多时间精力。
　　“大言不惭！！”
　　血气方刚的骑士们可受不了这种侮辱，面对无礼的敌人，他们选择回敬正义的骑士长枪。把手中的武器一横，他们调动全身魔力刚准备出击，却被莫尔拦了下来。
　　“队长？”不少骑士目露疑惑。
　　“别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抓海曼。”他丝毫没有受到修的挑衅影响，而是将他们来北部的目的又说了一遍，提醒骑士们真正的目标。
　　“可是他们……”
　　“我知道，但还是先抓海曼重要。”他将“重要”二字咬得重了些，语气容不得他们反对。
　　听到这番话，苔丝隐隐觉得这位叫莫尔的牧师怕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避开和他们交战。至于海曼，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瘦竹竿，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走！”再度下达命令，他转身欲要离开。
　　“骑士大人！骑士大人！带我一起走啊！！他们是恶魔！不要抛下我啊！！”见到骑士们马上要离去，男子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莫尔的手臂，哭喊着祈求骑士团带他一起离开。
　　对此，莫尔神色复杂，他们是要去执行十分危险的抓捕任务，带上无魔力者显然是不合适的，可放任他在此地，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可恶！海曼身上的气息锁定消失了！”
　　“什么？！”
　　思索间，随行骑士一句话让他的心迅速下沉。他们早在前几次接触海曼的时候就发觉他有些不正常，所以使用特殊魔法一直定位他的行踪，如今即将拿下他的时候，魔法居然失效了？
　　不详预感阴云般汇聚在他眉间。
　　轰——！
　　伴随一声撕裂天空的巨响，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直立的骑士们纷纷左右摇晃稳住身形，没有魔力的男子失去重心又一次跌倒在地。
　　路灯忽明忽暗，大量不稳固的建筑石块从房顶上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地面的晃动阻碍了城内魔力的正常供应，而依靠魔力固定的奇特装饰品失去能源后，也不断下坠，直至撞击地面碎成数块。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骑士团中的惊疑声此起彼伏，塞帕尔北部的变化超乎他们想象。勉强用长枪支撑住身体，他们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游荡在附近的亡灵们像是羊群见了狼一样，发疯般逃离塞帕尔北部，
　　嘣——！！
　　又是一声巨响，房屋倒塌声和居民的尖叫混杂在一起。莫尔紧皱眉头，心中的不详感越发强烈，仿佛有什么骇人巨兽即将现世。
　　“嗷！！！”
　　果不其然，震耳欲聋的吼叫从地底穿透地面，直达天际。黑黄色的泥土宛如小山丘般向上拱起，其内蕴养的庞然巨兽破壳而出！
　　“快看！那是什么！？”
　　“好强的气息！”
　　“一只大虫子？！”
　　深红色的巨兽比教会神像还要高上一半，它挺直上半身，口器蠕动，吞噬着没来得及逃跑的亡灵，腹部长有两对毛茸茸的长足，如镰刀般的前肢肆意挥舞，轻易切割着拦路的建筑。
　　是一只放大版的螳螂亡灵。苔丝感到一阵恶寒，她本就不喜接触昆虫，光是直视昆虫蠕动的口器就让她心里压力倍增。
　　她家的深渊母巢都比这丑家伙可爱多了！




第41章 41.偷懒
　　“这么晚才想到来抓我，真是辛苦你们了。”
　　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天空，抬起来莫尔他们才发现，在螳螂的头顶上，海曼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果然是你搞得鬼！”莫尔眼睛充火，怒喝道。
　　接下来又是一顿没有意义的讽刺，苔丝对他们之间的互动没有一点兴趣，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海曼肩膀上。那里飘浮着一只虚幻的亡灵，体形瘦小，下半身呈雾状。即使亡灵灾难爆发，它似乎也没有吞食任何生灵，所以才会一直维持这样的形态。
　　它是她的玩具，那只小男孩亡灵。不过她现在没什么心思抓玩具玩，就先放它一条生路好了。
　　讽刺够了，没有傲慢也没有情感，海曼终于卸下伪装，他展现出了最真实的一面：“愚蠢的家伙，我就不奉陪了，你们和它好好玩玩吧。”
　　话音落下，他踩着螳螂的头，身影逐渐淡化。
　　“别想逃！！”一位骑士大喝一声，掷出长枪！
　　魔力燃烧的教会长枪刺破长空，直击螳螂头顶！这一招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反应，三字还没有说完，它已然临近海曼！只要击中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就算不死也得从去掉半条命！
　　然而就在骑士团皆认为成功的时刻，银光一闪，看不清巨大螳螂亡灵有何动作，长枪便从中一分为二，砸落向两地！
　　“呵，不自量力。”海曼脑袋微微后仰，嘴中说出冷冷的嘲讽话语，最后在骑士们咬牙切齿的目光中，带着小男孩亡灵怡然消失在空中。
　　螳螂用口器轻轻舔舐劈断长枪的前肢，不久后将它收起来，两对长足缓慢转向骑士小队。它显然是将这队骑士看作为它的猎物。
　　纵使敌人的实力几倍于自己，莫尔也没有慌张退缩。他知道一旦自己后退了，这只螳螂将离开塞帕尔北部，祸害其他地区。
　　“先把这只亡灵解决了！”他不知道自己加上这队骑士能不能战胜这只亡灵，但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留给他细细思索的。
　　轰轰轰——
　　螳螂发起了冲锋，它的每一步都让骑士们脚下一震，银色的镰刀状前肢哪怕是意外刮蹭到两边的建筑，都能如切豆腐般切下一大块石料。
　　见到这般景象，没有骑士畏惧。
　　“结阵！！”小队中有人高喊一句。身经百战的骑士拿出了属于教会第三骑士团的实力，仅是眨眼间，土黄色的魔法屏障在骑士们的行动中搭建起来。厚重的颜色代表了它坚不可摧的属性，每位骑士都熟练地传输着自己魔力。
　　呯得一声！前肢狠狠地撞击在魔法屏障上！强大的冲击力促使骑士们脚下一乱，锋利无比的刀口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但终究是守住了它的冲锋！
　　锋利无比的前肢第一次受挫，让它不禁有些茫然。
　　抓住机会，骑士小队众人开始反攻！各种绚丽的魔法飞弹如雨般落下，爆炸声不绝于耳。
　　看了好一会，见骑士小队和螳螂打得不分上下，修想要继续去扮演反派：“走吧，我们也该去阻止其他骑士小队了。”
　　“等一下！”
　　喝止住了他，苔丝不想再这么劳累了。她堂堂一位邪神，为什么要做这些手下该干的活！而且明明她有很多手下啊！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偷懒办法。
　　意识回到血界，她看见无所事事的母巢躺在血海中呼呼大睡，无数血红恶魔百无聊赖地飞来飞去，有的甚至为了找乐子还打起架来。
　　这幕简直刺痛了她的双眼！
　　可恶！身为它们的主人在外累死累活，一边要抑制力量以防彻底堕落，一边又要东奔西跑完成修的任务，而它们居然如此惬意的在血界中享受静谧时光！
　　不能忍！不能忍!她承认她这是嫉妒了，也承认是她自己把它们给忘记了，它们并没有错。
　　啊，但那又如何，邪神做事需要讲道理吗？她感到痛苦的事情，手下不应该也替她感到痛苦吗？这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难道不是对她最大的讽刺吗？
　　气闷着，血界中掀起惊涛骇浪，拍醒了沉睡中的母巢，也冲散了大量血红恶魔。
　　不知道神明为什么发怒，母巢和恶魔们瑟瑟发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母巢的那张大脸刚刚睡醒，左眼皮耷拉着，耸耸鼻尖，它人性化的想要打哈欠，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血红恶魔更不用说，全身上下的眼睛紧紧盯着血界地面，仿佛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低头认罚。
　　“你们！”看着它们乖乖的样子，苔丝瞬间就没脾气了，嘴角还浮现一点笑意。可为了维持神明的威严，她还是清清嗓子训斥了几声它们的懈怠。
　　至于它们懈怠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说了几句空话而已。血红恶魔的本领生下来就是如此，不会因为后天的磨练而更为精进。它们是量产的战争兵器，是母巢随手一挥就能诞生出数百上千的恶魔，这注定了它们不会拥有精进的力量。
　　光晕自地面冉冉升起，打通了塞帕尔和血界之间的甬道。一只只背长蝙蝠翅膀的血红恶魔急不可耐地从光晕中冲出，盘旋着飞落到她的身边。
　　修瞬间就理解了她的行为。
　　“去！把教会骑士拖住，同时给我把城内的亡灵都揍趴下！”待恶魔围满她的身边，她挥了挥拳头，美目中燃起星光，就像是在斗兽一般，她要看看自家的恶魔能不能打赢散乱的亡灵，“如果饿了的话，人类也是可以作为食……”
　　“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挑眉眯眼。
　　“唔……我的意思是人类也可以，那个，也可以……”支支吾吾半天，苔丝想不出来人类作为血红恶魔的食物外，还能提供什么帮助，只得将心一横，“饿就饿着！切记保护好人类！”
　　不顾恶魔们疑惑的表情，她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它们。
　　得到了命令，血红恶魔们源源不绝地从光晕中钻出一飞而起，乌泱泱一片，几乎遮蔽了整个塞帕尔北部的天空。血红恶魔是邪神的手下，它们足够特殊，不需要任何武器的辅助都能对虚幻亡灵造成伤害。




第42章 42.亡灵与恶魔
　　“该死的！那些是什么！！”
　　蝙蝠般的翅膀遮挡住太阳最后一丝余晖，天暗了。满目獠牙的恶魔铺天盖地飞向塞帕尔各处，给还在骑士们的心灵带来了沉重一击。他们战斗身姿都有些迟缓，内心的疲惫影响到了现实。
　　“神啊……”一些骑士脱离战斗握紧胸前的项链，祈求神明的帮助。他们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没办法阻止亡灵与恶魔的。
　　“这数量……不会是恶魔大军打来了吧？！”
　　“我们这可是内陆……离深渊入口远着呢……”
　　谈起深渊，莫尔身边的骑士目露绝望，对螳螂亡灵的攻势一时间都停滞下来。
　　恶魔带给他们的压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同于亡灵，恶魔这种生物向来是邪神的爪牙。它们通常盘踞深渊入口，等待封印松动时前往异世界制造恐惧。不过这种一般都是少数几个单独行动的，而像这样大批恶魔集体出击的，记载中只有邪神在幕后命令它们时才会如此。
　　也就是说这座城市出现的所有异变，都是邪神在搞鬼。莫尔想通这点，他立马摸出传讯徽章，向所有骑士发出命令。
　　“撤退！保护居民出城！”
　　塞帕尔这座城市已经无法挽救了，当下唯有将居民救出塞帕尔，才是他们该做的事。从很久以前，海曼副主教想来就有所谋划，而主教近几个月会离开塞帕尔恐怕也是他一手策划。毕竟只要主教一走，教会内他就是一把手，能很大程度的方便他行动。
　　城主应该也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那些本该保护城市的城卫兵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其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城内力量这般空虚。
　　考虑到这些，他选择弃城。无法救下整座城市，那就拯救其内的人们。这是身为教会骑士的义务。周围的骑士也能很容易理解他的命令，现在以塞帕尔的情况来说，他们只能尽力让它的损失最小化。
　　恶魔的加入使得塞帕尔更加混乱，爆炸与火焰开始在城内肆虐，战斗造成的动静波及到了大量建筑，无论是人类还是躲在下水道中的老鼠，都开始疯狂逃窜，寻找一片安全之所。
　　套着黑色长袍，一位怀抱婴儿的女人眼含泪水地朝着城外跑去。她害怕极了，亡灵的残暴模样深深烙进内心，手臂与大腿不自觉地胡乱抖动，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座噩梦般的城市。怀中婴儿无忧无虑，只管哭哭啼啼，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断出声安慰。
　　四周房屋倒塌拦住了很多去路，抱着孩子的她无法翻越，只得冒着危险多走几步绕路。离入口越近，人也越多。不再像平时那般优雅，马车横冲直撞，车夫挥舞长鞭目标也不仅仅是马儿，但凡敢有挡在前面的路人，不管他们什么身份，狠辣的长鞭都会清扫障碍。
　　为了提升速度，很多原想要带出城的物品都被遗弃在半路，数量之多不知不觉堵塞了出城的道路。
　　快了，快到了！只要逃出城，就安全了。塞帕尔大门的模样模糊可见，女人兴奋了起来。
　　一时的高兴让她没有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她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滑倒在地上，婴儿脱离了怀抱飞了出去。
　　脑子一懵，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婴儿的下场。
　　她费力地从地面爬起，膝盖、手臂磨破了一大块皮肉，鲜血顺着肢体涓涓流下。身体的疼痛刺激着神经，然而一股来自失去孩子的痛苦才是最让她难以承受的。她双目失神，茫然无措地望着婴儿跌落的方向，像个瞎子一样扒拉着地面，企图寻找还活着的婴儿。
　　她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摔死了她的孩子。
　　“呜啊——啊——”
　　一声啼哭让她骤然回神，无尽的喜悦冲淡心中痛苦。她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在看清一切后，心如死灰。
　　那是一只人狼状亡灵，凶悍眼神中有着属于魔兽的野性，尾巴高高竖起，毛发如针般锋利，而她的孩子，正被它抓在手中。
　　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它把婴儿放在鼻前嗅了嗅，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吧！她只是个孩子！吃我，吃我！”
　　女人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她双手相握，语气颤抖着，声泪俱下地祈求它能放过她的孩子。她知道亡灵看她就是如同看待食物，但她不在意，甚至如果能以她的生命换来婴儿的生命，她愿意。
　　可亡灵听不懂，在它眼里，婴儿和女人只是两块可口的肉罢了。张开血盆大口，它要将婴儿塞进嘴里吃下，然后将这个人类也一并抓来填饱肚子。
　　“不！！！”撕心裂肺的喊叫破了音，她脚底突然生出一股力量，奋力站起冲上前想要阻止亡灵！
　　然而呼呼呼的风声比她更快，一只浑身长满眼睛的恶魔振动翅膀从天而降，修长的利爪劈下亡灵的左臂，夺走它手中的婴儿，随后一记肩撞将它撞飞数十米。
　　在即将达成目的的最后一刻被破坏，那种滋味一定棒极了。哧哧怪笑从恶魔嘴中发出，它似乎在玩弄亡灵，也在嘲笑亡灵的弱小。
　　代替了亡灵的站位，它被女人狠狠撞了一下。不过这只是从人类角度的臆想，对它来说，人类撞到它身上，就像是被风吹了一口气，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它扭过头，所有眼睛都盯向这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嘲弄与嬉笑倾泻而下。
　　顶着心中的恐惧，女人握紧拳头，想要再次爬起来。意料之外，恶魔像是思考了一会，它探出手臂，松开巨爪，任由婴儿落入她的怀抱。
　　“嘻嘻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婴儿，此时却因为下坠感而笑了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再度抱紧孩子，女人呢喃了几句，胆怯地看着身前的恶魔。
　　恶魔总是喜欢玩弄人心，给予她们希望后，再度赋予绝望是它们的一贯作风。而那獠牙怪物却并不是如此，它在救下婴儿后振翅一飞，直奔之前被它撞飞的亡灵。
　　厮杀很快展开，弱小的亡灵远不是强大恶魔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它身体就被彻底撕碎，散落在地上慢慢复合。




第43章 43.骑士与少女
　　做完这一切，恶魔扑棱翅膀飞向天际。
　　女人则是抱起孩子赶紧逃离，她不明白恶魔为什么会帮她，当下也不适合去细想，只能心怀一丝感激之情，再次踏上出城之路。
　　城市入口处，诸多教会骑士摆起特殊阵势，死死守住出城口，耀眼夺目的魔法光幕把来犯的亡灵一一诛杀。然而逃亡至此地的人们并不都是心怀感激，少数脾气暴躁的贵族对他们破口大骂，谴责他们不早将事实告知全城。
　　经此一战，圣光教会的威望又会再度降低，一如多年以前的亡灵灾难。在人们眼中，教会讨伐邪恶的成功已经成为必须，每当它阻止危难发生，人们欢呼雀跃的时间不会太长，而当它难得失败一次，他们就会抓住机会狠狠谴责教会。
　　好在这次不是和那场亡灵灾难一样，教会骑士团还能救下一些居民，不至于让其成为死城。
　　眼前这一幕都被苔丝看在眼中，盈盈星光从人们的体内出现消失，那些都是他们的信仰之力。不过这些都不是属于她的信仰，而是属于圣光女神的信仰。没有得到教会援助的人们，他们心中的信仰星光逐渐分崩离析，化为虚无。危难时刻被骑士救下，他们则感恩神之援手，信仰星光越加浓烈。
　　在一片圣光般奶白色的信仰星海中，有两颗红色星光格外突兀。一颗浓如黑血，一颗淡如蔷薇。深色的是莉娅，浅色的则是被救下的女人。
　　抛开因强制信仰而成为狂信徒的莉娅，那抹浅色带给她的收益似乎更大。因为她能看见其他神明的信仰星海，就是在女人燃起微弱信仰星光之后。
　　救下她的即使是恶魔，她都献上了自己绵薄的信仰。
　　或许自己应该要在这片世界扩散信仰。
　　残留在神像中的信仰之力并非适合她，那些都是信徒奉献给上代鲜血之神的。她虽与他权柄相同，但她永远不是他，所以要想发挥出信仰之力的真正作用，她必须传播自己的信仰。
　　可这谈何容易，不说其他教会信仰的争夺，光是凭她邪神这一点，就很难产生真正的信徒。依靠神明救助的信徒，最多会产生点浅显信仰，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对神明所掌握的权柄拥有足够了解。
　　就像圣光教会，教皇、圣女和大主教这类人物永远是真正的狂信徒，而游离于教会之外，即使疯狂信仰圣光女神，也无法成为狂信徒，除非他对于圣光教义的理解等同于大主教。至于类似海曼这样的家伙，多半是依靠了某些特殊力量才混入教会做了教区副主教。
　　嗨呀，真麻烦，当个邪神总要考虑这些令神头秃的问题。
　　站在不知名建筑顶端的苔丝唉声叹气，她用力揉揉头发，手指顺着发丝慢慢滑下。
　　还是人类的她，这般举动后，手中总是可以看见几根银白发丝。第一次做女孩嘛，她当时还是很慌的，虽说知道女孩比男孩更难头秃，但她还是怕头发掉光！
　　这种情况在成为邪神后倒是完全解决了。扒拉两下头发，手中空空如也。
　　就是不知道修会不会秃顶？她悄**地看向身旁。风衣男子额前的发迎风吹开，露出其下棱角。他留的不是稚嫩少年般的短发，而是略显成熟的中发，有一抹历经沧桑、满身故事的吟游诗人的韵味。
　　他很吸引少女吧？莫名想到这点，她想去扒拉他的头发，看看他是不是脱发。
　　说做就做，趁着他视线转向别处之时，她嘴角一翘，伸出手踮起脚尖去够他的发丝。
　　“啪——！”
　　清脆的拍击声响起，在还差一丝就能扒拉到时，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也保持着踮脚尖的模样。
　　骑士执行任务必须时刻戒备四周，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苔丝的小动作？
　　“做什么？”他冷声道。
　　做什么？想知道脱不脱发？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他认为自己有毛病怎么办？哪有正常人，啊，正常神在督促手下干活的时候，突然关心起身边的人脱不脱发啊！
　　“你的头发上有脏东西……”思忖了一番，她想到了个绝妙的借口，可在说出口后见他真要伸手去摸，心中一慌，急忙补救，“啊！它……呃……刚刚被风吹走了！”
　　诧异的目光落在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她原本是想瞪回去的，不料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后，她莫名其妙脸红了。
　　那双眼似有星辰大海，深邃而神秘。明明没有碰到他，那宽阔的胸膛竟传来炙热的温度。
　　该死的！令她脸红的绝对是谎言被看透的羞耻！这种借口真是太低劣了！下次在出手之前需要好好准备！
　　脸红迫使她把头深深埋下，她怕修发现她的异样。即使是因为撒谎而脸红！
　　单手吊着的滋味很不好受，况且他的力气还很大。手腕酸痛不已，她只得强装镇定，用冷淡的语气提醒着他：“喂，松开。”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少女手腕，他马上松开五指面带歉意，随后像是陷入了回忆漩涡，将深远眼神投向半落的夕阳，“其实矮个子也没什么不好。”
　　矮个子？甩着手腕的苔丝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误以为她踮脚伸手的动作是对自己身高的不满，毕竟在小镇上，她老是如此比划自己和他的身高，并时常对此发牢骚。其实，她内心早就释怀了，身高什么的，她一点也不在意。
　　至于矮个子这个称呼，她同样……等等，这家伙说她矮？
　　可恶！只有她能说自己矮！其他人不行！
　　“哼！”通过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双手抱胸扭过头，心里有些生气，小本本上修的名字又记上了一笔。
　　风衣男子静静看着落日，身旁娇俏少女闹着脾气，时间也在二人的沉默中流逝。日落日升，城内的亡灵浓度再次提升了几个层次，恶魔的实力已不如刚开始那般具有压倒性。众多亡灵渐渐摆脱最低等的状态，逐步迈向更高。




第44章 44.深渊
　　距离她召唤出恶魔助战已经过去了一天，这期间内，教会骑士算是完全放弃了剿灭亡灵的想法，转而专心救援起城内的人类。
　　没有骑士的捕杀，亡灵数量大大增加。互相吞噬的结果，是弱小亡灵不断减少，整体实力不断提升，甚至还出现了几只极其强大的亡灵。面对具有数量和高端战力优势的亡灵，恶魔显得越发吃力。
　　与亡灵拼杀久了，大多骑士都发现恶魔似乎是在帮助他们。不明白其中原因，他们只觉得那些丑陋东西此刻居然是那么可爱。但也仅限于此刻，若是没有亡灵，他们会立马手起刀落砍下恶魔的头颅。
　　一时的帮助并不能抵消它们的罪恶，况且万一它们帮助他们只是为了达成更黑暗的目的呢？
　　城内还有不少未来得及逃离的居民，教会骑士依旧在其中搜救。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弥漫塞帕尔北部，其间夹杂的刺眼火光更是有灭世之感。
　　原先可以轻松捕杀亡灵的实力现在不太够看，救援途中除了要避开强大亡灵外，还要躲避汇聚在一起的小型亡灵潮。如果撞上它们的话，必然会牺牲几位骑士。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亡灵实体化让罗伯特的魔法有了作用。来自大魔法师的高超魔法阵覆盖了整座塞帕尔，雄厚的魔力压制住了目前最强大的几只亡灵，同时得以让骑士们喘口气，加紧搜救任务。
　　他们极快地清理着道路上的障碍，让逃亡者能以最快的速度通往塞帕尔的大门。
　　灾难不可能没有伤亡，因人类逃亡时发生践踏而死亡的人数就有数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更是有不少居民死于亡灵攻击。
　　街道与建筑难免染上血迹，入目的鲜红加剧群众恐慌，生于塞帕尔的人们很少能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日常中屠宰场已是所见之极。尖叫与慌乱难以避免，埋伏在路中的亡灵或是飞天而过的恶魔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若非还有教会骑士的护送随行，他们可能在半路上就会崩溃自杀。
　　第三骑士团的骑士也是在今日才知晓被簇拥是什么感觉。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尚还有理智的人类都会围绕在他们周围，紧紧地贴着同行，仿佛在他们周身数米内是绝对安全领域。
　　来塞帕尔的这批骑士团的骑士大多都很年轻，在他们过往的生活中，每天除了枯燥训练外，剩下的就是咏颂圣光教义。即便如此，他们之中也很少有人渴望踏上战场。在圣光教义中，战场意味着残酷与不幸，踏上战场的双方皆是失败者。
　　他们心情很沉重，不止是因为塞帕尔的陷落，更多的，还是来自骑士的牺牲。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昔日一起训练的伙伴死于亡灵手下，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难免悲痛不已。
　　咚——咚——咚——
　　城内的亡灵浓度挑起了连通亡灵世界的脉搏，莫名诡异的白雾笼罩整座魔矿之城，嘶吼喊叫声忽远忽近，偶然飘过的亡灵躯体半真半假，让人难以窥得全貌。
　　达到开启魔法阵的要求了。苔丝对此十分清楚，那股因为亡灵气息而跳动的魔力不会有假。更何况她看见在塞帕尔的地下，几根虚幻魔法触手的顶端穿过空间，前往未知世界。
　　那是连通异世界的桥梁。
　　与此同时，经过一天的等待，她隐隐有些忍受不了深渊的诱惑了。这片世界对她的排斥力越来越大，等将她彻底驱逐出世界时，也就意味着她的完全堕落。
　　她原以为堕落后会留在这片世界，被教会讨伐至死，可真实情况却是坠入深渊，无法返回此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世界排斥的似乎并不是她，而是她邪恶的意识。
　　希望在被驱逐前，能够前往灵魂栖息之地吧。她默默想着。
　　深渊是真实存在的。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深渊是教会杜撰出来的敌人，就像童话中的恶龙一样。每当要塑造一位英雄的时候，先让邪恶势力在世间胡作非为，吸引世人足够的仇恨后，再让它被人类击败。这样，一位伟大的英雄就诞生了。
　　在教会书籍中，邪恶势力永远是深渊。无论邪神还是异端组织，深挖他们的根源，得到的结果都是深渊。所以她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在她看来，深渊只是教会的工具，用来凝聚信徒的工具。
　　也就成为邪神后，她才相信深渊的存在。那股来自世界之外的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异常的亲切感让她有种家的感觉，就好像她本来就是深渊孕育出来的神明。
　　深渊是邪神的摇篮，大多数邪神也都归属于深渊。不管是正神堕落还是邪神初生，祂们的最终归宿永远都是深渊。这是她脑海中上代鲜血之神残留下的知识。
　　她不想回归深渊，即便那里是邪神诞生之地。甚至可以说没有修的地方都不值得她前往。深渊中到处都充斥邪恶，这些带给她的只是表面愉悦，邪神神力或许能精进很多，可见不到修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相伴的回忆，深渊只是单纯的容身之所。何况踏入深渊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回到这片世界，再也见不到眼前之人……
　　知道他还活着，却再也无法相见，她受不了。她会疯的，她宁愿带着他回归深渊，也不愿独自一个人……
　　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她与修分开，深渊也不行！！
　　修前往深渊的下场只会是被邪恶污染，最后死亡！她不能这么做，不能带他去深渊，不能……不能……如果是尸体的话……可恶……旧神契约……
　　呼吸急促，她面色潮红。
　　魔法触手抵达亡灵世界，塞帕尔的亡灵们随之变得不安起来。它们中较为强大的个体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再吞噬其他弱小生灵，而是一股脑逃向城外。
　　可惜那些触手早早就将塞帕尔包围，形成寻常生灵看不见的屏障，且它的坚固让亡灵们的疯狂撞击无济于事。




第45章 45.不速之客
　　亡灵浓度不断攀升，魔法阵运转越发稳固。当它完全达到魔法阵的要求后，亡灵世界的大门就会打开，到时候无数天生亡灵就会涌入塞帕尔，踏上这片人间之地。
　　城内的亡灵们似乎对此很是恐慌，它们想尽一切办法企图逃离这座被触手封闭的城市，行为举止就像是之前被它们玩弄的人类。
　　诧异之际，两位不速之客来到他们面前。
　　异样身材支撑不起宽大的教袍，自从不再伪装后，海曼比起几天前显得更加高瘦。如果是之前是瘦竹竿，那现在就是骨头架子。象征圣光的徽章不知被他扔到了哪里，唯一还保留着的，就是手上的玉石戒指。
　　在他后方，幽幽地飘着一只亡灵。人性化的胆怯贴在它脸上，尤其是在看到苔丝的时候，那种害怕感快要溢出它本就虚幻的躯体了。
　　每次见到它，苔丝就有些手痒。没有其他任何亡灵的死亡比它的死亡更具吸引力。得不到才是最想要的，躲猫猫可没有结束，她给了它很多逃跑的机会，但它好像并不珍惜。没有依靠这些机会离开塞帕尔，也没有继续躲藏起来，而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它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更想捏死它吗？
　　只要单手捏住它的喉咙，五指收缩，它短小的烟雾状脖子会顺着手指缝隙散出几缕白烟，嘴巴无意识地张大，简直与溺水的人类如出一辙，最终在无力的挣扎中走向死亡。
　　不过现在还不是杀死它的时候，毕竟他们看起来有话要说。
　　脱下教袍，海曼将它随意丢弃。
　　苔丝二人也因此看见了他的身体。骨瘦嶙峋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瘦削，偏要说的话，更像是一具骷髅给自己套上了一层人类外皮。除开手、脚和头外，他浑身上下并没有一块肉。在他靠近心脏的肋骨地带，雕刻着一枚神秘符文刻。那古怪的样式让苔丝很是眼熟，没记错的话，它和尤金古宅地下那座祭坛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海曼大大方方地弯腰行使了一个贵族礼仪。
　　“自我介绍一下，海曼·罗迦，贪欲之神座下第八使徒。”
　　贪欲之神？听到这个名字，苔丝出乎意料的有点耳熟。
　　但是她努力回忆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却发现一无所获。能让她感到熟悉却又没有相关记忆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上代鲜血之神认识贪欲之神，祂残留的记忆影响到了她的判断。
　　海曼是神明手下她一点也不惊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分明就是整个亡灵灾难的主使者。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类，那她并不相信他能弄到连通亡灵世界的魔法阵。
　　只要与世界有关的力量，就不是未达神明的人类所能理解的，更不用说这种连通两个世界的魔法阵。
　　“二位不妨说下你们的来历，这凶悍的恶魔在深渊也是十分罕见呢。”他的态度很是谦卑。
　　血红恶魔凶悍？在深渊罕见？苔丝一听就知道他在阿谀奉承。
　　血红恶魔是鲜血之神最为低贱的奴仆，它们或许在这片世界表现得相当凶悍，但放在深渊它们可是称得上温顺。深渊之中残暴的怪物不计其数，混乱与邪恶滋生的它们甚至敢与邪神作对，这点无论如何血红恶魔都是比不上的。
　　看样子，海曼是将他们也当作了某位邪神的使徒。
　　这不难理解，在排除邪神亲临的可能后，能召唤出独属于深渊的怪物，必然就是和深渊有所关联之人。再不济也是一位邪教徒。
　　“不必了，直说你的来意吧。”修语气森然，一点都不客气。
　　面对邪恶之徒他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要是还是教会神圣骑士那会，他怕是二话不说直接杀了这家伙。
　　修的态度让海曼一愣，但他也不恼。
　　“夺下塞帕尔是奥尼恩斯冕下的计划，希望你们不要插手。”说至此，他顿了顿，“否则后果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与深渊最强大的邪神之一成为敌人，你们背后的存在……”
　　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苔丝他们好好掂量掂量和他作对的后果。奥尼恩斯是贪欲之神的名字，而使徒海曼的背后是祂，若是她敢摘下海曼取得的果实，那就是将她背后的邪神摆到了贪欲之神的对立面。
　　至于深渊最强大什么的，估计每一位邪神都喜欢这么自称，就像是帝国与帝国开战前总要夸大自己的兵力一样。
　　区区一个使徒也敢威胁她？真是该死！哪怕不知道她就是邪神，这种行为也没有原谅的余地。威胁什么的，她最厌恶了！
　　他要怎么死才能解恨呢？把仅剩的骨架子也打碎？还是把皮给剥了呢……
　　舔着嘴唇，她考虑着他的死法。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回应，海曼知道了他们的想法。
　　魔法阵微微颤抖，空气中的亡灵浓度在这一刻迈过了临界点。
　　“既然不同意的话，啧啧啧，”海曼低头张开诡异的嘴角，原先还算正常的声音转变为刺耳的骨骼撞击声，“你们就和这座城市一起埋葬吧！！”
　　话音落下，连通亡灵世界的魔法阵彻底激活，银白色的铭文携带魔力从地底蔓延至整只魔法触手，散发着令塞帕尔亡灵哀嚎的气息。空中一声悲鸣，雷光劈开天穹，黑色虚空由此诞生。虚空宛如一张无比巨大的嘴，强大吸力让还在飞翔的恶魔跌落至黑暗中粉身碎骨。
　　无数亡灵的怨鸣穿透世界壁垒，降临人间。
　　“哈哈哈哈哈！终于！！”海曼仰天大笑。
　　一只由骸骨组成的头颅缓缓穿过虚空，它的样貌和那对锋利牙齿不禁让底下的骑士心脏怦怦直跳。对世界种族了解甚深的他们，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头颅后是修长的脖颈，一片片苍白的骨头宛如锐利的刀锋，组合在一起令人心生畏惧。
　　“撤退！！远离塞帕尔！！”
　　还没有等它完全钻出虚空，各骑士队长大叫着指挥骑士飞速逃离城内。




第46章 46.骨龙
　　巨龙是世界上极为特殊种族，它们个体实力强悍又神出鬼没，每一头成年巨龙往往拥有半神级别的破坏力，同时行踪飘忽不定，飞行速度极快。第一天帝国最南部看见了它的身影，第二天帝国最北部或许会传来发现它的消息。
　　它们攻击性极强，双翼所经之处，必将化为龙息之海，曾一度让帝国损失惨重。
　　它们的来历无人知晓，从古至今没有哪一本书籍记载了这件事，它们就像是凭空降世一样，给世界带来无穷的灾难。
　　为了拯救世间亦或是抢夺巨龙尸首，无数人类加入巨龙讨伐大军企图屠龙。这一举动也让巨龙们最为拿手的龙息更为出名，成为所有巨龙讨伐者的梦魇。那堪比岩浆高温的龙息从它们的嘴中倾泻而出，狂暴的魔力乱流冲断人类的魔法，即使是镀上神性的坚硬盔甲也会在顷刻间熔化成水。
　　战胜巨龙的战役永远是惨痛的，每一次屠龙，帝国都要付出巨大代价。而现在，如此可怕的怪物正在塞帕尔上空缓缓出现。等它肆虐完塞帕尔之后，有可能离开此处，再度给帝国带来噩梦。
　　撤离中的骑士沉默着，他们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告知教会后，深感自身的无力。仅凭他们的实力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就算其他骑士团的支援到来，恐怕也只能和他们一样站在远处干瞪眼。
　　没有真正见识过巨龙，永远不会知道它的恐怖。那些只存在于绘本或吟游诗人口中的它，远远不是巨龙真正的模样。它太强大了，那种强大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或许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理解为何巨龙会被称之为传奇种族。
　　城内的亡灵在乱窜，它每出来一分，亡灵们就越加慌乱。高大的螳螂匍匐在地上，上半身不自然地抖动着，镰刀状的前肢奋力挖洞，妄想再度钻入地底。弱小的亡灵则躲藏在居民的楼房中，想要用建筑遮挡巨龙的视线。
　　死亡腐朽的气息扩散开来，塞帕尔中所有的植物踏上凋零之路。枯黄树叶变得灰败，水嫩花朵逐渐萎缩，就连没有生命的木门也开始腐烂。
　　“昂——！！”尖锐的龙鸣响彻天际。
　　吵到了苔丝的耳朵。她把目光汇向这条巨龙。与寻常巨龙有所不同，这头巨龙完全是由骨架堆成的。它没有鳞片，背后的翅膀也仅是几根骨头，苍白的肋骨包裹着胸膛中的黑色异物，空洞眼眶中跳跃着青色的火焰。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巨龙，而是从亡灵世界召唤过来的亡灵骨龙。
　　说不清它和巨龙哪个更强，骑士们只觉得眼前发黑。因为在那骨龙钻出虚空之后，那黑漆漆的洞口又探出了一只同样大小的头颅。
　　“啊，居然有两只爬虫。”捂着嘴，苔丝故作惊讶。
　　“爬虫？希望你们待会还能这么说吧。”听到她对骨龙的称呼，海曼收敛了笑容。这可是他布局数十年才召唤出来的怪物，其间耗费的心血无法言说。此刻它们被称之为“爬虫”让他有些恼怒。
　　没关系，骨龙会帮他出这口恶气。
　　心里安慰着自己，他重重地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去。而他身旁的亡灵望着天上的虚空皱起眉头，脸上飘过一丝疑虑，稍加思索后，它阻拦在海曼前方，不让其离开。
　　原定的计划与它心中预想有些不符。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一同埋葬在塞帕尔吧。”看出它有所疑惑，他言语之间尽是戏谑。达成了他想要的结果，他可以很自然地抛弃合作对象。
　　似乎有些无法接受他的反水，它发出嘶嘶怪声，透明躯体剧烈颤抖，尤甚于以前见到苔丝时的怨毒表情显现在它的脸上。
　　“多亏了你，我才能建起这座魔法阵。放心吧，死亡只是将你送到你想见的人那里去而已。”摆出嘲弄的神情，他不管它如何愤怒，抬手将之随意拍开。
　　亡灵露出尖牙，想要上前狠狠撕咬，奈何海曼对此早有防备。他胸前神秘符文瞬间亮起，亡灵前冲的躯体像是遇见了火，灼烧起来。
　　“有缘再见吧！如果你们还活着，哈哈哈哈哈！！”他放肆大笑，一晃眼不知去了何处。
　　这么轻易就想走？苔丝觉得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五指张开，诡异的邪神力量席卷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只血红色的手掌。在邪神面前想要逃走无疑是痴人说梦，她轻易锁定了海曼的气息，血红色手掌遁入虚空前往追击。
　　没有受到丝毫抵抗，如同抓小鸡一般，血红手掌将他牢牢抓在手中带了回来。
　　“啊啊啊啊！！我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苔丝折断了脖子。嗜血凶光在她眼中荡漾，五指无意识的用力，鲜血汇聚的血红手掌同时收缩。海曼身体呈现骇人的扭曲角度，全身骨头尽断。
　　“与……冕下……为敌……死……”
　　“嘁。”没想到即使这样他还没有死，苔丝嬉笑着五指彻底收紧。
　　像是捏死了一只虫子，汁液飞溅。血红手掌的颜色变得不是很干净，混入了一点海曼的血液。心跳突然加速，她轻哼出声。
　　摊开手掌，海曼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脸颊上透露出点点红色，无尽愉悦涌上心头，她莫名想要再捏死一个生灵。
　　寻找猎物的目光四处游走，掠过瑟瑟发抖的亡灵，最后落到修的身上。
　　如果修也被她捏在掌心，肆意蹂躏他的形状……
　　想必一定会更加愉悦吧……
　　“这家伙不是本体。”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修观察着海曼留在地上仅存的一点痕迹。
　　不是本体？她当然知道。
　　作为邪神，在海曼来找他们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不过是一具分身。只是这具分身很特殊，不像是普通没有意识的分身，反而更像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的生物。
　　但无论他到底是什么，今天都难逃一死。触怒邪神的低贱生灵，还没有谁能活下来！当然，修算不得低贱生灵，也就不在其内。甚至作为她的青梅竹马，她可以把他看作与自己同等的生灵。




第47章 47.时间
　　海曼分身死去，亡灵身上的灼烧感也随之消失。它呆呆地漂浮在原地，不敢有所动弹。
　　苔丝没有接修的话，这一刻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加速的心跳无法恢复，灵魂上的愉悦无法褪去，脸上热热的，心中破坏的欲望越加强烈。
　　她能猜到这是即将堕落的前兆。一天，不，也许半天之内，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将所想之事亲手实施。
　　好在魔法阵构建的通道完成了，只要百万亡灵降临，他们就能前往栖息之地。
　　半天之内复活恶灵之神？复活不了也没关系，堕落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粗壮骨爪踩踏无数房屋，振翅产生的巨风吹起数十米高的尘埃，盘旋天际的骨龙悍然落地。它们视亡灵为食物，眼眶中青色火焰熊熊燃烧，即使做不出表情也能让人知晓它的贪婪。
　　纵使只有骨头，它们也不是这些亡灵所能比的。强如螳螂亡灵也轻易地被它们撕咬吞噬，锋利无比的前肢砍在它们身上就像是长剑击打铁盾，叮叮当当却无法造成伤害。
　　一头骨龙死死咬住螳螂上半身，仅仅是转动一下脖子，便从螳螂身上撕下一大块亡灵血肉。另外一条骨龙则是举爪压制住螳螂的行动，狠狠地啃噬。
　　在吞噬完螳螂之后，它们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增长了一分。空间似乎承受不住如此力量而发出呜呜悲鸣。稍作消化后，它们又将目标锁定在其他亡灵上，开始新一轮吞噬。
　　“奇怪，没有其他亡灵？”见到虚空不再出现新的亡灵，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两头骨龙穿越虚空后，再也没有其他亡灵从黑暗中探出身影。这与罗伯特所预测的场景有些不符合，他口中的百万亡灵并没有通过魔法阵降临塞帕尔。这说明要么尤金手札记载有误，要么城内的魔法阵被人动了手脚。
　　至于罗伯特欺骗他们的可能，他认为是不存在的。
　　“是的呢。”苔丝也看出了这一点。
　　她虽然能看得清城内魔法阵的脉络，但没有什么用。残留的邪神记忆中没有类似的东西，她本人也对魔法阵一窍不通，光是看清它的脉络，对她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她可以暴力破坏或者躲避魔法阵，除此之外，如果是要她看懂其内的原理，那不比让刚出生的婴儿学会剑技来得容易。
　　她是不懂，可有人懂，不，准确地说是亡灵懂。
　　小手一抓，血色手掌重新出现，捏住男孩样的亡灵：“过来。”
　　之前它和海曼的对话中，透露着很多信息。海曼能悄无声息地在塞帕尔建立起魔法阵，少不了这只亡灵的帮助。它定然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要是它对此闭口不言，或者是欺骗他们，那……嘻嘻。
　　抓着它，她莫名希望这家伙可以嘴硬一点，这样她就能在修的眼皮底下动手，同时不让修觉得她残暴。
　　啊，她怎么会残暴呢，这只是邪神本性。
　　刚刚杀死海曼的时候，修就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他心中对她的感观变了没有。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他会不会觉得她过于残忍呢？难道说以后要以温和的方式杀死这些低贱生灵吗？
　　纠结了一小会，她觉得不需要。若是修觉得真的不妥，在快要捏死海曼之际，他必然会出口阻止。既然他没有说什么，那就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能容忍她的修，意外得讨她喜欢！
　　“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半威胁的话语说出口，血色手掌渐渐收紧。鲜血腐蚀躯体的每一处，疼痛让其脸上的畏惧表情顿时变得万分扭曲。它要是不将所知道的一切说出口，腐蚀就不会停下来。
　　混乱意识四处扩散，它浑身蠕动，竭尽全力地想要摆脱这种痛苦。
　　那些混乱意识，就是它想告诉苔丝他们的话。大部分亡灵很难像人一样沟通，要想彼此之间传递信息，它们只能依靠散布意识这种方式。
　　呵，真是胆小的家伙。
　　因为它的服软，苔丝心底有些不开心，默默嘲讽了一句。只要是有正常判断力的生物，都能从它的状态中知道此刻亡灵，已经将它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了。
　　可这太无趣了。她哼哼几声，手掌又握紧两下，才终是放开了它。
　　从它的意识中，她知道了没有后续亡灵降临的原因。这两条骨龙是站在亡灵世界顶峰的怪物，很少有亡灵敢正面对抗它们，那些强大气息阻拦在虚空之中，让其后的亡灵不敢踏足此地。也就是说要想让其他亡灵降临，那就必须得杀死这两头骨龙。
　　“原来如此。”得知原因后，修点点头，挥手拿出骷髅剑，气场瞬间变得极度危险。
　　苔丝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心中有些不安。这两头骨龙的实力已然有半神级别，修一个人很难对抗它们，更别说是想要杀死它们了。最为关键的是，她没有办法帮助修。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邪神力量的侵蚀快要完成了，要是再动手的话，恐怕她就无法等到栖息之地开启了。
　　修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改变。可是他如果在这次战斗中有什么意外……
　　不，他不会有意外的，她会保护好他。堕落什么的，那里比得上他安危重要呢？
　　不过修可真不乖，这种危险又麻烦的事情应该交由其他人去做。他所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
　　或许她应该要铲除这些让修面临危险的罪魁祸首。比如说这只亡灵……
　　若是没有这只亡灵，海曼就不会完成这个魔法阵，骨龙就不会降临，修也不会独自一人去击杀它们……
　　都是亡灵的错……
　　她拳头微微紧握，瞳光中闪烁阴毒之色，脸上却是绽开甜美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瘫倒在地上的亡灵见到这般笑容后，只觉遍体生寒，死期将至。
　　魔力聚集，修凝神一步踏出，骷髅剑直指骨龙。他一走，此地只剩下苔丝和她身边的亡灵。
　　她走到亡灵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托住下巴，就像是童年中欣赏花朵的小女孩，天真烂漫。
　　“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可以去死了吧。”糯糯少女音灌入它的耳朵，血色小刀在她握紧的拳头中现形。
　　迫切地，她迫切地想要杀死它！




第48章 48.战斗
　　亡灵的害怕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它张大嘴巴说着什么，已经完全慌乱到忘记自己无法与其他生物正常交流。
　　邪神的能力向来是匪夷所思的，苔丝听得懂它说的话。
　　亡灵的起源？对他们有所帮助？她不想知道亡灵起源是什么，她现在只想把没用的它捏死。
　　手指轻轻用力，它抖如筛糠，嘴里继续不停地吐出鲜为人知的东西，妄图用这种方法获得她的好奇，保下自己的小命。
　　它成功了。
　　栖息之地的规矩？听到这几个字苔丝呵呵一笑。
　　“说谎的话，知道后果吧？”
　　它小鸡吃米般点头，见她把自己放了下来，整只亡灵便松了一口气，像是吓傻了一样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之间的跨越太过刺激，它着实有些受不了。
　　看着它逃过一劫的庆幸模样，苔丝打起了坏主意。
　　她决定等它说完这些东西后，就偷偷捏死它！
　　另一边，修的剑气横贯天地。
　　面对两只半神级别的怪物，他不再遮掩自己的力量。 阴森的骷髅长剑此时附上了一层圣洁白光，抛开诡异外形，它的气息与教会中的圣器气息如出一辙。他展开了自身的领域，昔日神圣骑士的风采再度回归。
　　蹲下身子，他摆出出剑的姿势。剑身化为一道白色光芒，它如虚空般疯狂吸收着四周的魔力。魔力涌动，狂风呼啸。一道道龙卷般的强风出现在塞帕尔，尘埃再度席卷，铺天盖地宛如沙暴，少数弱小的实体化亡灵不小心卷入其中，瞬间被撕成粉碎。
　　感受着手中的圣洁之力，修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后他朝两只体型庞大的骨龙挥出致命一剑！
　　塞帕尔乃至附近森林中的魔力顿时被抽空，白色光芒转变为月牙般的剑气横扫而出，汹涌的威势撕裂空间留下片片虚无！炸雷般的惊响响彻魔矿之城，狂风化身天灾，卷起城中大量建筑残骸！
　　即使与剑气相距很远，众多建筑依旧没办法在这样的风浪下存活，这仿佛末日般的景象让远离塞帕尔不久的人们胆战心惊。
　　“这是……这是末日！！”
　　“神的惩罚！”
　　“塞帕尔……没了！”
　　不同于逃出城市的居民，仔细感受着这股力量中的气息，莫尔皱紧眉头，其他教会骑士们面面相觑，同样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确定。
　　“那是……”
　　“熟悉的气息，但是好强！！”
　　“团长都没有这种实力吧？不会是……”
　　周围骑士的窃窃私语最终让他肯定了猜测，他振臂一呼，希望重新燃起：“那是神圣骑士！”
　　骨龙在这一刻停下了吞噬亡灵的动作，它们发出震耳长啸，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将它们全身覆盖，形成为了一道透明色的护盾。在那护盾之上，依稀可见一些亡灵面容。
　　轰——！！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白色剑气撞击在骨龙身上，产生剧烈爆炸！护盾顷刻间化为齑粉，强大冲击力清散周围尘埃，制造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同时骨龙们不断后退，白色的骨爪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痕迹！
　　“昂——！！”
　　它们仰天发出痛苦的悲鸣，肋骨统统断成数块，其中一只甚至连细长的脖子都崩碎了。脚边的建筑纷纷倒塌，风暴卷起石块迅猛地砸在它们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这种创伤对它们来说并不致命。青色烟雾从它们闭合的口中溢散而出，落在地上的骨头碎片仿佛听见了主人的召唤，倒飞回骨龙身边，重塑起它们的身形。
　　腐蚀气息蔓延，它们口中的烟雾侵蚀着触碰到的一切，不管是亡灵还是没有生命的石砖，都在加速老化消散。烟雾越聚越多，骨龙的嘴逐渐张大，里面的青色也渐渐开始带有一点光亮。
　　龙息！！
　　苔丝知道，下一秒，它们就要将口中的烟雾喷吐而出！
　　她双眼猩红，时刻关注着修的处境。如果他遇见危险，她就出手将两只骨龙融化为血水！
　　带有腐蚀的龙息是巨龙讨伐者最不愿面对的龙息之一，这种龙息不仅沾之即死，甚至还可以腐蚀魔法阵，让他们好不容易构建起的杀器功亏一篑。可如果就只有这样，他们咬咬牙还能继续作战。然而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这种龙息喷吐出的烟雾会一直弥漫在战场，给他们带来最大的腐蚀危险。
　　修能不能对付这种龙息她不清楚，但她会让他获胜的。
　　“昂——！！”
　　又是一声龙吼，骨龙头朝地，将口中的青色烟雾喷吐而出！
　　还没有到达，修就闻见了一股浓重酸臭味。他屏息凝神，手中长剑再一次卷起无尽风浪，准备将这口龙息吹飞。
　　他心中有些没底，如果风能吹散这种龙息，那些巨龙讨伐者不可能对它束手无策。只是当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迫不得已只能试上一试了。
　　持剑向着龙息斩击，风刃倾泻而出！狂风穿过残破建筑，发出凄厉之声。地面留下一道光滑的切口，那是挥剑时产生的剑势所致。
　　风刃很快便与龙息接触，只不过让他面露凝重的是，风刃穿透龙息击打在骨龙头部，削下几块尖牙和头骨碎片，龙息却依旧不受影响地袭向他！
　　双腿下沉，他刚想闪避，身前空间突然撕开一道黑暗裂口，将这一口龙息尽数吸入。
　　熟悉的空间魔法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罗伯特。毕竟在他熟知的人中，没有人比他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更高。
　　“风可没办法驱散龙息。”带着沉重的语气，罗伯特闪身出现在他身后，“两只骨龙，这可比之前缠住深渊母巢难多了。”
　　他身上的衣袍华丽且厚重，其上刻有大量魔法铭文，可以完美的保护自己。这是他特别制作的魔法衣袍，为的就是在战斗时可以提高自己的防护能力。
　　尽管如此，他穿上这种衣袍面对两头骨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魔法师与半神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并且这差距不是一件衣服就能弥补的，好在身边还有一个神圣骑士能和他并肩作战，不至于让他独自一人硬抗。




第49章 49.危局
　　连接亡灵世界的虚空中，偶尔有一些亡灵探头探脑，趁着骨龙战斗之际，偷偷溜到塞帕尔。它们的长相与塞帕尔中的亡灵大多不同，基本上只有兽形。
　　现在敢冒着被骨龙发现的风险潜入塞帕尔的，都是实力较为强劲的亡灵。它们虽然远远比不上半神，但也并非寻常骑士所能战胜的。哪怕是之前的螳螂亡灵，在它们眼中也是不堪一击。
　　修和罗伯特可没有空去管这些，他们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两头最强的骨龙身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修沉吟道。
　　他的剑气不能对骨龙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杀死它们也几乎不可能。
　　念至此，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冥冥中的一股神性。
　　头顶的光芒早被虚空吞噬，塞帕尔及其附近森林完全陷入黑暗。然而一道耀眼圣光刺破虚空从天而降，如希望之火般照亮整座城市。点点星光随着圣光降临，最终聚集在修的身上。
　　手中骷髅长剑被净化，原先的骷髅隐去，圣洁光束取而代之，剑体逐渐镶上一层金色，变得更为细长。修的胸膛开始显现一些白色纹路，双目赤金，气息如渊，颇有神明威势。
　　神眷之力。苔丝很熟悉这种变化。
　　这也可以称之为信仰之力，当一名信徒受到神明青睐后，神明会亲自为他降下恩惠，让他成为自己的神眷者。
　　修脱离了教会，但伊西斯没有因此收回神眷者的力量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对修的重视。不过他能获得圣光女神的青睐她一点也不意外，如此年轻便是神圣骑士，只要伊西斯不蠢，肯定会拉拢他。
　　毕竟这对她在人间扩散信仰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此刻的修绝对拥有超越半神的力量，应对两头骨龙虽谈不上碾压，但定然会轻松许多。只是一想到他信仰的是圣光女神，苔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如果他信仰的是她那该多好，她给他的，绝对会比伊西斯更多！
　　那股圣洁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厌恶，光明到来时黑暗自会退却，她不喜欢呆在圣光底下。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股气息的影响，她体内翻腾的鲜血之力莫名活跃起来，脑袋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痛难忍。
　　她双手捂着头，蹲下身子，轻吟出声。
　　见状，男孩亡灵躲得远远的，空洞眼神难掩它的恐惧，似乎只要一个不对劲，它就准备立马撒开腿逃命。
　　塞帕尔的风更加猖狂，金色剑气无死角地包围两头骨龙，爆炸轰击声不绝于耳。断骨横飞，怒吼不止，无限接近神明的修短时间内完全压制住了它们。
　　但它们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强烈的亡灵震荡之力夹杂在嘶吼声中，地面剧烈抖动，许多金色剑气被震开，不知飞向何处。
　　每当这时，圆形的空间裂缝就会出现在这些剑气前方，将它们吸入无底虚空，随后在骨龙周身撕开一道口子，释放出刚才吸入的每一道剑气。
　　操控空间裂缝的自然是罗伯特，他躲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尽情施展着自己的魔法。正面战场有修牵制，他同样轻松很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头越皱越深。即使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剑气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颤抖，但依旧无法斩杀这两头来自亡灵世界的骨龙。
　　它们的恢复能力实在是有些超过他们的想象，金色剑气哪怕将它们分割成无数碎块，几息之后就像是时光倒流，它们可以恢复如初。
　　而挨打越久，骨龙也聪明起来。它们的目标不再是眼前根本无法击败的修，而是躲在远处的罗伯特。它们中的一只张开血盆大口，浓郁的亡灵之力汇聚其中，甚至产生了青色的光芒！
　　死气围绕，它对准了罗伯特。只要口中的光球能够命中他，饶他身上的衣物再特殊，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罗伯特后背已然湿透。这种被半神锁定的感觉不是换几个位置就能解决的，他要是提前遁入空间裂缝或许还有救，但现今已没有让他再度施展空间魔法的时间了。
　　不用想都知道，那光球的速度远超他施展魔法的速度。
　　修看出了这一点，他飞身而上，巨大的剑气如流星般迅速砸落！
　　他想要强制阻断这头骨龙的招式！
　　只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另外一头骨龙厚重的躯体突然变得极度灵活，它以自己为肉盾替那只骨龙挡下这沉重的一击！
　　轰——！！
　　残骸飞溅，抵挡的骨龙胸腔与背脊炸得粉碎。剑气击穿它后已无太大威力，落在第二只骨龙身上斩断几根肋骨，显得有些不痛不痒。
　　“昂——！！”
　　一声嘹亮的龙吟，骨龙高抬半身，瞄准罗伯特就要将口中的光球喷出！
　　双眼涣散，罗伯特又一次感受到了接近死亡的滋味。上一次接近死亡时被修救下，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骨龙眼眶中火焰摇曳，只要击杀这个该死的魔法师，它们的敌人就只剩下这位神眷者，到时候等他力量耗尽，胜利就归属于它们！
　　就在这时！一柄骑士长剑粉碎了它的计划！
　　宛如天空中轰下的雷光，一位身穿破损铠甲的骑士双手握剑，从天空中飞跃而下，恶狠狠地将长剑插在骨龙的头顶！
　　这一下伤害不高，但是迫使它头颅乱晃，口中的光球打歪在地上！
　　地面猛地晃动一下，爆炸还未波及到远处的建筑，它们就已被狂风吹塌，待得无声爆炸传来，此地早是废墟一片。城内因剑气而起的龙卷风被无情吹散，陨石般的深坑出现在塞帕尔城内。
　　极端安静后是难以言明的巨响，逃离这座城市的人们皆是被风刮倒在地上，双耳出血。
　　眩晕的视线逐渐回归正常，不少人无意识地摸着脸颊，看见手心的鲜血而陷入呆滞。少数人奋力爬起，回首眺望塞帕尔后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高大的建筑再无身影，坚固的城墙也杳无踪迹，唯见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残留在本该十分繁华的地域。




第50章 50.心有余悸
　　“咳咳……”轻微咳血声在深坑边缘响起，一具衣衫破烂的身体缓缓撑着拐杖站起来。
　　活下来了！罗伯特环视一周，心有余悸。
　　他所站立之处是爆炸边缘，来自骑士的一击让骨龙失去了对他的锁定，光球砸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即使如此，骨龙的攻击依旧波及到了他，让他受伤不轻。
　　他无法想象自己站在爆炸正中心的景象，那远超禁忌魔法威力的光球只怕是会将他的灵魂一并轰击成渣。
　　喷吐完一颗光球，骨龙嘴角冒烟。它愤怒极了，粗大的头颅猛烈摇晃，誓要将头顶插着的骑士长剑和骑士一同甩下！
　　不同于神眷者和魔法师，这位骑士带给它的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头颅上插着一把武器，任谁都会暴怒无比，更别说是高傲的巨龙一族。
　　似乎是在这一击后耗尽了所有力量，骑士轻而易举地被骨龙甩下。
　　瞄准他在空中的位置，骨龙又一次张开嘴，超高速的青色射线从白骨中诞生，瞬息而至！
　　它要将这个敢羞辱它的蝼蚁化为灰烬！
　　“莱卡！”见到这一幕，罗伯特心急如焚。
　　骨龙的攻击太快了，这点时间他没办法施展空间魔法。而威力强大的魔法一般都需要较长的时间吟唱，其他瞬发魔法又没有阻挡半神攻击的能力，一时间，他束手无策。
　　剑气越发狂暴，修立马闪身靠近莱卡，企图为他挡下这次攻击。
　　另一头骨龙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它崩碎的身躯还没有复原便阻拦在他的身前，迫使他无法及时到达。
　　“滚！”
　　魔力与神力交杂在剑刃之上，比光球更为恐怖的招式顷刻间迸发而出！
　　阻挡他的骨龙全身被剑气绞成粉末，且因为两头骨龙之间距离相近，残存的剑气将第二只骨龙亦是绞得粉碎。
　　可骨龙的射线并没有因为它的粉碎而消失，还是在一往无前地直击莱卡！
　　千钧一发之际，血色笼罩莱卡，淡淡的薄膜看起来脆弱，事实却如同坚固的城墙一般抵挡住骨龙的亡灵射线。只是无法避免的冲击力依旧将他狠狠砸进了坑中，让他受伤不轻。
　　“呼——呼——”劫后余生的他大口喘着粗气，隐隐约约猜到谁救了他。
　　噔噔噔——
　　听着鞋底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他转过视线看向来者。
　　是一位穿着卡诺学院制服的死鱼眼少女。他记得她，邪教徒的同伴。
　　少女的脸和衣服上都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血腥味说不上浓，不过绝对刺鼻。依照莱卡多年的经验和干涸血迹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少女不久前把一个人类一刀一刀地杀死了。
　　该不愧是邪教徒，总能做些常人做不出来的事情。救下他的背后，恐怕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这么虚弱，为什么要来拖后腿？”莉娅鄙夷地看着他，言语之间透露着对这种人的极度厌恶。
　　“……”
　　莱卡无话可说。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救下罗伯特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他伤势很重，且苏醒不久，本来是应该随着骑士团离开塞帕尔的。可刚刚这里爆发出熟悉的神圣骑士气息，他才急忙赶回。
　　他找寻导师已经许久了，这次好不容易遇见，他绝对不会放过。
　　“算了，你赶紧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见他沉默不语， 莉娅也没有心思继续嘲讽，而是转身加入了战斗。
　　她现在是开启了眷族的形态，实力虽不及半神，但也相距不远。神眷者与眷族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神眷者大多拥有自己的判断力，只是在实力上受到神明眷顾，而眷族则需要完全奉献自己的信仰，更偏向于神明的手下。
　　面对她的举动，莱卡有些惊讶。
　　在他原本的构想中，邪教徒定然是主导了亡灵危机的罪魁祸首，即使不是，也肯定有所参与。不过事实似乎颠覆了他的想象，邪教徒甚至在帮助他们消灭骨龙。
　　这一点打破了他对邪教徒的猜测，之前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救他？
　　只是邪教徒的善举绝不会让他改变心底对他们的厌恶，往年中他见过太多邪教徒做出的人神共愤之事，他已经很难再对他们抱有希望。没有接着想下去，他望着莉娅离去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离开已成为深坑的塞帕尔。在这期间，他的目光深深落在修的身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失踪多年的导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只要看到他还在为拯救世人而战就满足了，剩下的，等战斗结束了他就前去询问。
　　无论躯体被怎么破坏，骨龙都会恢复如初，战斗力也没有减弱。它们完全不知疲惫为何物，频繁的攻击一波又接着一波。倒是修，在不断消耗魔力与神力之后，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罗伯特细细观察着骨龙，眉头紧锁。任何力量都有来源，它们不可能毫无消耗地恢复，而骨龙的力量是亡灵之力，那它的来源……
　　他猛然抬头望向天上的虚空。
　　该死，没猜错的话，让它们无限恢复的亡灵之力，是通过魔法阵从亡灵世界溢散过来的！
　　这一发现很让他绝望，这也就是说他们需要破坏魔法阵或者阻隔亡灵之力才能击杀骨龙。破坏魔法阵与他们的目的背道而驰，而阻隔亡灵之力很难做到。
　　至少以他的魔法造诣还无法做到这种地步，毕竟他没有研究过亡灵之力。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背后幽幽地飘来一句不屑的话语。
　　“为什么连两只爬虫都解决不掉？”
　　爬虫？说的是骨龙吧？
　　他不敢回话，也不敢回头看。直觉告诉他身后邪神在自言自语，且状态很不对劲，若是此时多嘴惹得她不开心，可能连修都救不了自己。
　　“还要我亲自出手吗？真是的……”
　　“也不知道怎么杀好呢……”
　　站不住了，他想逃了。眼角余光瞄到了一只躲在墙后偷窥的亡灵，他心里一横，若无其事地跨步走到它的位置，效仿起来。




第51章 51.堕落的邪神
　　就像是人类很难注意到路上的蚂蚁一样，苔丝也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在她的眼里，世界只剩下两只骨龙和修的身影。
　　莉娅身上的力量有些躁动，她闪身脱离骨龙的攻击范围，躲进远处的森林之中。
　　“碍事的爬虫。”苔丝低喃一句，脚下的土地瞬间化为鲜血王座，逐渐将她托举起来。
　　王座之下是累累白骨，血液从白骨洞隙间流动贯穿，宛如活物般，它们无休止地蔓延，直到整个深坑和周围的森林都成为血的海洋。
　　骨龙的四只骨瓜亦是被血液包围，它们不停地抬起爪子甩掉上面的鲜血，目露凶光。感知不到苔丝的力量，也不知道这鲜血可怕在哪，它们只当是她在挑战它们的威严。
　　愤怒吐息从它们口中喷射而出，青色烟雾覆盖在血海之上，它们妄图用这招来杀死血海上的所有人类。
　　然而现实与它们的想象相距甚远。在它们吐息之后，青色烟雾中闪烁丝丝红光，像是被血海侵蚀一般，生长出血液脉络。沾染上这种东西的吐息不再具有任何杀伤力，甚至渐渐变成血水混入血海之中。
　　在融化所有青色烟雾之后，血液脉络并没有停止它的扩张，而是从骨龙的骨爪和尖牙开始生长至骨龙全身。
　　“昂——！！”嘹亮的嘶吼再度爆发，骨龙骨爪乱踏，攻击如繁星般砸向血海，一时间轰鸣声不断。
　　先前血液脉络融化吐息的种种景象被它们尽收眼底，比起神眷者强大的攻势，它们更害怕这种诡异之物。毕竟最容易感到恐惧的，永远是未知。
　　“吵死了。”嫌弃它们弄出来的噪音，苔丝点了下手指，加速血液脉络的融化。
　　就像是高温下的冰块，骨龙的骨骸转变为血色，开始从头顶滴下血水来。没有声音也没有异味，它们庞大的躯体一寸寸地缩小，无论它们怎么汲取亡灵之力，也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它们本该是让世人绝望的巨龙，是注定要在帝国历史中留下黑暗年代的恐怖怪物，此刻却像是玩偶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它们的不甘与怨念充斥眼眶，只可惜随着灵魂火焰的熄灭而消散。
　　最后一滴血液汇入血海，亡灵世界中叱咤不知多久的骨龙，最终在塞帕尔落下帷幕。
　　它们的消亡让苔丝从中汲取了一小部分力量，脸色也因此有些红润。猩红王座之下长出了两颗袖珍头骨，她提起脚尖踩了两下，竟然感到意外的舒适。
　　这两颗头骨是属于那两只骨龙的，它们死后力量凝聚在血海之中，成为鲜血王座的养分之一。以王座下的白骨来看，这血海吞噬的生灵可不在少数。
　　王座是以她的审美来构建的，但是其下的白骨，应该是上代鲜血之神遗留下来的东西。要知道半神级别的骨龙凝聚出来的头骨，在这堆白骨中算得上是芝麻大小的骨头。按照力量越强骨头越大的规则，那这些大型头骨的原主实力……
　　踢开一块遮挡底座的完整头骨，她看见了支撑王座的主头骨。那是一个额两边长着修长尖角的骷髅头，大小是刚才那块头骨的数十倍……
　　她不知道这骷髅头是不是被杀死的生灵，如果是，它生前具有何等实力？又是如何死于鲜血之神的手下？
　　她突然觉得上代鲜血之神的实力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骨龙一死，亡灵世界的亡灵还是肆意穿过虚空中的魔法阵，降临人间，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仅比半神弱上一筹的家伙。
　　亡灵们的幽幽之声充斥着整个巨坑，若是此刻有寻常人来到这里，不需要亲眼见到亡灵，光是那些哀怨之声就足以致他死亡。
　　魔法触手将整个巨坑围住，它们的坚固程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无数亡灵的攻击都对其造成哪怕一丝伤害，也是正因为如此，塞帕尔的亡灵浓度在几息之内就攀升到恐怖的程度。
　　修轻浮于血海之上，收起长剑，想要接近苔丝。然而这时莉娅却突然挡在他的身前，阻拦他的前进。
　　似乎是受到了苔丝的影响，莉娅的气息也与之前截然不同，变得更为凶狠了。当信仰神明的力量发生变化时，赋予她的力量自然也会变化，且身为眷族，她会阻止一切有可能让神明陷入危机的事情。
　　“让他过来，莉娅。”
　　“是。”
　　苔丝很清楚自己已经完全被邪神之力侵蚀，成为了真正混沌的邪神。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舒服，有种回归本性的感觉。也许她本来就该如此，之前的压抑简直愚蠢至极。
　　视线所及之处鲜血覆盖，与她的血界差不了太多。不如就将这片世界转化为血界的一部分好了，反正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
　　无论是何种生灵还是无名死物，都是她的。那些神明在这片世界上的肮脏信仰，都要被她祛除。这片世界不需要其他吵吵闹闹的声音，只需要静静聆听血海拍岸就好。
　　挥手间，血海狂妄蔓延，世界排斥也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周身空间骤然破碎，无尽虚空将她彻底包围。
　　“苔丝！”修紧张地叫出声。
　　她看了修一眼，随即抬头望向虚空深处。她早料到会被世界驱逐在外了，那片血海便是她对此的应对方法。就算离开她，血海也会不停在世界中侵蚀，直至彻底将世界化为血界。
　　只要沦为血界的一部分，她当然可以随意穿梭。
　　虚空深处，她感应到了深渊的亲切呼唤，
　　在那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着一处通往深渊的入口。而且明明还没有进入深渊，她却能看见其入口边缘发生的一切。
　　堪比整座魔矿之城大小的魔爪朝着焦黑土地悍然踩下，无数恶魔仓皇而逃。那是一只大到离谱的怪物，光是那满是凶煞的眼球，就比亡灵世界中的骨龙要大上不少。
　　再可怕的恶魔在它面前也只是不够塞牙缝的小家伙！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深渊之外的窥探，它仰起头颅望向深渊天穹。
　　邪神。
　　仅仅对视一眼，苔丝就知道了它的身份。




第52章 52.骑士的祷告
　　一想到深渊之中的邪神数量可能远超她的预计，她就不太想前往深渊。邪神之间没有所谓的和平共处，除了难得的合作之外，祂们无时无刻不在尔虞我诈，妄图侵占对方的领地。
　　她怕麻烦，就算邪神之力彻底侵蚀了她，也改变不了这点。
　　罗伯特和男孩亡灵不知何时完全现身于血海之上，那一堵遮挡他们半个身体的建筑残骸被鲜血融化，混入血海不知去向。
　　微弱的魔法痕迹浮现在罗伯特的脚底，以此来托住他漂浮于血海之上。他觉得自己要是敢把双腿伸进血液之中，不出片刻，他也会成为血海中的一滴血液。
　　莱卡在骨龙消亡的那一刻就停止了逃离战场的脚步，而他身后几位教会骑士在他出城不久后才姗姗来迟。
　　见自家队长没有大碍，骑士们松下一口气。只是这种放松还没有持续多久，滔天的血海巨浪就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什么？”
　　巨浪轰击在树木与地面之上，滚滚波涛之声虽然比不上龙吟响亮，但是更具有震慑力。毕竟巨龙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使听见它的龙吟，也很难真切感受到它的恐怖。可海浪不同，哪怕是没有去过海边的人类，在听见惊天动地的浪涛之声后，也能想象到海啸之威。
　　况且如果仅仅只拥有威势的话，教会骑士并不会感到恐惧。真正让他们心生胆寒的，是掩盖在这种威势之下的诡异。所有沾染到血海血液的东西，都会化为它的一部分，无论是散落在四处的破碎石块还是凶神恶煞的林中魔兽，都无法避免。
　　“这到底是……”
　　“快！快跑！队长！”一位壮硕的骑士急忙上前拉住还在猜测之中的莱卡，背着他就头也不回地逃往远处。
　　好在血海蔓延的速度比他们逃亡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只是一会儿，他们就远远甩开了它。
　　只是骑士们可以躲开，那些没有能力的普通人类却无法做到。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血海奔腾而来，面对死亡的无力感让他们腿脚发软的跪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少许居民还是有着逃跑的本能，他们大叫着，用力推搡着人群，企图在血海来临之前逃离这片将死之地。混乱爆发，在奔走中跌倒的人很难再度爬起，身后紧跟的人群会用双脚将他们埋没。
　　原本守卫他们的骑士此刻不在他们身旁，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靠近血海的不远处。
　　“莫尔队长，魔法阵还差最后一块铭文构建完毕！”
　　“加快速度。”
　　“是！”
　　莫尔观察着即将到来的血海，眉头紧皱。踏出不知道这红色的血海是何物，但要想救下身后人类的生命，就必须要豁出性命抵挡它的侵蚀。
　　在场的骑士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没有结过婚的骑士。家中有妻子的骑士，他已经强制让他们提前撤退了。至于有父母什么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他们牺牲后，教会会给予他们家属大量的抚恤金，这也算是他们对父母的一个交代。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骑士，在得知留下再多骑士也无法提高拯救塞帕尔居民的可能下，他选择保住部分骑士的生命。
　　随着魔法阵的构建完毕金色魔法护盾彻底展开，温暖光芒驱散心底的阴寒，从他们所站立的位置直射向远处慌乱的人群。
　　“有救了！有救了！”
　　人们纷纷停下奔走的步伐，仰首看向天空耀眼的护盾，喜极而泣。在他们眼中，教会很少会失败，这一次的护盾定然能挡下汹涌的血海。
　　不同于人群那边的欢呼雀跃，骑士团这边沉默无声。
　　这种护盾多半是无法阻挡血海的，他们心知肚明。也就是说留在这里的骑士极大概率会被血海淹没，成为万千血滴中的一滴。
　　“后悔吗？”莫尔问道。他指的是跟他来这里赌上性命开启护盾一事。
　　“挺后悔的。”光头骑士讪笑一下，摸着脑袋没有继续说下去。
　　氛围再次陷入寂静。
　　即使他不说，在场的所有骑士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在这世界上，他们还有许多事从未体验过，心中或多或少对此都有些后悔。不过面对如此危机他们不能逃避，因为这是身为骑士的责任。
　　明明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只要松开手，趁着血海还没降临之际逃离此处，他们就可以活下来。可没有人会这样做，即使嘴上说着后悔的光头骑士，手中维持魔法阵的魔力输出也没有断过。
　　他们眼中都有摄人心魄的光。莫尔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圣光教会会成为历史上最强大的教会了。
　　巨浪声近在耳边，漆黑的天空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血腥味直冲莫尔的鼻腔。面对肆意妄为的血海，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它，身体纹丝不动。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三位教会骑士。
　　血海越发临近，最终冲击在护盾之上。如同海浪抹平沙滩上的痕迹一样轻松，护盾在接触血海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绝望爬上莫尔的眼角，他虽然能料到护盾抵挡不住血海蔓延，但没想到它是如此不堪一击。
　　骑士团中教授的魔法阵都是经过无数次战斗洗礼的魔法阵，它的能力远超同类魔法阵，甚至帝国军队魔法阵与其相比都要逊色许多。而这种魔法阵，在血海的冲击下连哪怕一秒都没有撑住。
　　也许只有圣光女神才能拯救身后的人类，他已经尽力了。默默闭上眼睛，双手紧握胸前的徽章，他心中念起教会的祷告词。
　　他想到上次念祷告词，还是在第三骑士团里训练的时候。之后接到任务来到塞帕尔，一直都没有时间念它。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他决定不管再怎么忙，每天都要把祷告词念上五遍。
　　心里一边念着祷告词，一边想着零零散散的碎事，他觉得这大概是人死之前的走马观花。
　　渐渐地，掌心徽章变得滚烫，他感觉眼前亮了起来，黑暗之中像是有光芒开始闪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婀娜的光影，将黑暗彻底驱散。




第53章 53.伊西斯的虚影
　　预感到了什么，他猛然睁开双眼。
　　世间的黑暗只剩下几处破碎虚空，翻滚的血海巨浪停留在他面前，浪花中溅出的几滴鲜血几乎触碰到了他的鼻尖，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
　　宛如时间禁止般的景象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他们呆立在原地，任由光芒照亮侧脸。稍稍回神后，他们顺着光的轨迹，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璀璨虚影。
　　白色神裙，赤金项链，垂至腰间的长发系着一缕金色绸缎，姣好的身材比神像更具魅力。她眼睛微闭，面容恬静，双手轻挥间，圣光洒向大地。
　　金色光点如雪花般散落在塞帕尔各处，凡是接触到的生灵都恢复了原状。人们的惊慌被抚平，他们伸出手掌，静静地看着圣光落入手心。那种感觉，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舒适。阵阵暖流从他们心底流淌而出，身上的伤口缓慢愈合，就连埋藏于体内的暗伤都被一并治愈。
　　她轻轻笑着，温柔得不像是神明，而是他们最亲近之人。
　　“神，是神……”因激动而颤抖的声音打破人群的安静。
　　扑通——
　　一位信徒突然双膝跪地向着空中的神明做着祷告，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人群眨眼间跪倒一片。无数信仰之力升腾而起，汇聚在空中的虚影之中。
　　金色瞳孔骤然张开，浩荡神威贯彻天地之间。她深深地看了苔丝一眼，随后素手一挥，为血海附上一层耀眼金光。
　　在这般金光之下，血海很快退散而去。苔丝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相反，她任由伊西斯消除着她在此留下的种种痕迹。
　　严格来说，她现在已经算是离开了这片世界。隔着世界壁垒，她的邪神之力会大打折扣，很难对其造成影响。和她一样，伊西斯也无法真正降临世间。
　　她不清楚这道虚影有何等实力，但想来不会很弱。毕竟在虚空之中，她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圣洁气息。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苔丝想要将她的嘴撕烂，然后抠出那双动人的眼睛作为藏品，深埋于王座的骨堆之中。
　　亵渎神圣之物总是让她感到愉悦非凡，只是这次她根本做不到。
　　懒得再去思考这些，她现在只想着如何让修和她永远待在一起。深渊是不可以和他同行的，然而这世间她又能难以进入。
　　唯一能前往的地方，只剩下……
　　亡灵浓度不经意间已飙升到极度浓厚的程度，塞帕尔深坑之中亡灵随处可见。令苔丝深感意外的是，伊西斯像是没有发觉它们的存在，任由其从魔法阵中爬出。
　　亡灵感受不到神明的力量，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们的可怕。除开高等级亡灵外，其他亡灵几乎都只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一只骨龙对它们的压制力可比两位神明大多了。
　　嗡——
　　亡灵越聚越多，莫名的低语在所有人心底响起。脑海中多出一些怪异的片段，他们仿佛是受到了灵魂指引，一同看向塞帕尔。
　　亡灵停下了游走，身上皆是飘出一股淡淡的白色烟状物。以深坑为中心，烟状物之间不断相互缠绕、席卷，最终形成了覆盖整个塞帕尔的白色漩涡。
　　漩涡中心是一抹青色，光是直视它，就令人感到目眩神迷。宁静祥和的气息从中溢出，不止是亡灵，就连远处人类感受到这股气息也不自觉地迈步走向它。
　　只要接近它，灵魂便会安逸，痛苦便会远离。哪怕没有进去过，人类和亡灵也都知道漩涡的另一面，是没有纷争也没有忧虑的世界。
　　栖息之地入口！苔丝一眼就知晓了此为何物。
　　白色漩涡虽位于塞帕尔深坑之中，但她也是可以进入的。涉及到穿越世界的力量，她都有能力掺和一脚。
　　伊西斯照样如此，只不过在苔丝看来她对此好像很不上心。或者说她也对栖息之地很感兴趣，所以故意留下亡灵开启入口？
　　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苔丝觉得很有可能。栖息之地在神明之间都甚少提及，难得有机会接触到它，伊西斯怎么会放弃呢？
　　她决定在进入入口的时候，趁机将圣光女神的虚影抹杀。她或许打不过她的真身，但欺负一个虚影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邪恶的嘴角高高翘起，她尽情谋划杀死虚影的方式时，血界中却传来些异动。
　　眉头一挑，她从血界中掏出一只玻璃瓶。
　　“啊啊啊……是栖息……你找到……了！！”玻璃瓶中的软泥表现得万分激动，传达出的消息混乱无序，致使苔丝理解了好久才明白它在说些什么。
　　这让她不爽极了。
　　五指瞬间用力握紧，脆弱的瓶壁呯得一声破碎，软泥状的残魂被她握在手中。
　　“你想怎么死？”左手撑着脸颊，她看向残魂的目光中尽是冷漠。复活恶灵之神是为了解决力量的侵蚀，而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眼下让它挑一个合适的死法，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残魂才注意到她的状态，疯癫悄然退去，换上了理智与冷静。
　　“只要将我复活，我还可以帮你去除邪恶。”
　　“残魂捏死的手感可能不太好吧？”
　　“……你真的愿意一直这样吗？不想回归正常吗？”
　　“不如，将你喂给这些亡灵？”完全没有理会它所说的话，苔丝血瞳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神明的残魂，是大补呢。”
　　“……”残魂无言。
　　苔丝说做就做，她用血水禁锢住它，在虚空之中划开一道细微的口子，将它塞了进去。往世界里扔这种小东西，她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白色漩涡中，空间闪现出一道裂缝，残魂被丢了过来。似乎闻到了诱人食物的味道，一心只想前往漩涡最深处的亡灵们转向盯着它，虚幻的口水流了一地。
　　沉默了一会，残魂突然癫狂大笑，青灰色的脓水浸出体表，破坏了血水的禁锢，紧接着它以极快的速度躲过所有亡灵的追捕，踏入了栖息之地。
　　见此，苔丝一点也不恼，甚至还来了些兴致。她喜欢折磨猎物，观赏它们临死前绝望的表情，尤其是那些喜欢反抗的家伙。
　　只是这残魂的脓水……她将抓过残魂的右手砍断，让其再度生长出来。
　　她受不了这么恶心的东西。




第54章 54.进入
　　伊西斯静静地看着残魂逃也似地钻入栖息之地，没有出手阻拦。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和神像一般无二。
　　“再往这里丢垃圾的话，宰了你。”她的话直达苔丝耳畔，让后者发愣了一小会。
　　垃圾指的是恶灵之神残魂。这句话不太像是圣光女神能说得出口的，简直和她的气质完全相反。然而下方的人群明显没有听见伊西斯说的话，他们依旧用崇敬狂热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是他们心中的唯一。
　　苔丝很快就明白了。伊西斯显露给人类的，是她最完美的一面，也是人类最愿意看到的一面。而对待邪神或是其他敌人，她就可以展现出真正的本性。
　　这一点和她有些相似，毕竟都善于伪装。只是没想到正神也会如此虚伪，一时之间她兴奋不已。
　　如果在伊西斯的信徒面前私下她的伪装，会怎么样呢？信徒还会信仰她吗？还是说会立马背叛呢？
　　真是有趣。她咯咯咯地笑出声，王座下的骨头也一并张开嘴嬉笑。
　　“你是以为我无法杀了你？”伊西斯放慢语速，轻缓说道。白色裙摆微微晃动，在圣光的衬托下，她胸口那抹细嫩肌肤更显白净。作为一位优雅的女神，她表现得相当得体。
　　可惜能看见这一切的，只有苔丝。
　　“是的呢。”她撑着脑袋，阴阳怪气道。这样子说话是最容易惹人生气的，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悟透了。
　　不过该不愧是圣光女神，她只是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恼怒。
　　修不会去尝试理解神明之间的交流，因为听不见她们说的话，仅仅是依靠几个眼神，他根本猜不出她们在做什么。
　　他见那缕残魂率先进入栖息之地，心中便萌生了想法。此时靠近漩涡的亡灵都被那股灵魂上的指引所诱惑，情不自禁地往最中心走去。它们的眼中只有栖息之地，这致使他的接近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亡灵的注意。
　　很轻易地穿过亡灵海，他的手触摸到了漩涡最深处的青色。扭曲的吸力传来，他身形一阵变化便消失在了原地。一同进去的，还有那只不起眼的男孩亡灵。
　　罗伯特可没有进去的打算，他退得远远的，身上的魔力流转不止。要是两位神明交起手来，他能第一时间就逃跑。
　　神明之间的战斗可不是他们与半神的小打小闹，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威力，但是总觉得神明招式的一个小小余波都可以摧毁整座魔矿之城。
　　“修？”
　　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苔丝立刻抛下伊西斯，化作红色流光冲入漩涡之中。她最关心的是修，这女神带给她的压力与威胁根本没法和修的重要性相比。
　　只不过有能解决伊西斯的机会的话，她也绝不会放过罢了。
　　青色是栖息之地的大门，只要接触到它，任何人都会被吸入空间之中，再经由转换出现在栖息之地。而她要做的，就是故意停滞于空间转换之间，并且凝聚起自身的神力。只要伊西斯敢进来，招呼她的定然是全力一击！
　　仅仅是虚影的她根本无法挡下这一招，等待她的只有灰飞烟灭。一想到待会能亲手摧毁这份圣洁，苔丝脸上就飘起诡异的红色。
　　只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等了好久，伊西斯都没有跟进来。
　　难不成她是怕了？害怕进来之后被轰得炸都不剩？
　　“哼，胆小鬼。”念至此，她暗暗讽刺了一句，不再等待，抬脚踏入栖息之地。
　　事实上伊西斯根本没有进入的想法，她见邪神一头钻了进去，便抬手将连接亡灵世界的魔法触手从根斩断。
　　失去了根，魔法触手因为没有支撑点而胡乱挥动，世界之间的桥梁也迅速崩塌，天空中黑色虚空开始变得透明，没有亡灵再从中出现。
　　相反的，无数亡灵趁着虚空还未彻底消散，都拼了命地往回赶。桥梁消失意味着亡灵之力没办法渗透至这个世界，它们若是离开这种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存活。
　　亡灵之力对于它们，就像是水对于人类一样重要。
　　苔丝忘记了她与罗伯特之间的约定，就算记起，破坏魔法阵什么的，她也不愿意去做。世间只有陷入混乱，才能给邪神带来可乘之机，这是不变的真理。
　　做完这一切，伊西斯的虚影从脚底开始化为点点星光，逐渐消散。底下的骑士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做挽留，但还是没能阻止她的离开。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神明，估摸着也是最后一次。神明现世的记载少之又少，就连教皇想要见到祂们一面恐怕都是难上加难。所以这样的经历完全可以成为他们独一无二的谈资，在老后讲述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后辈听，想来能获得无数羡慕的眼神。就算未来或许会战死，他们也有些死而无憾了。
　　神明不会久留于世间，他们很清楚。在历史记载中，少数几次神明现世都是昙花一现。祂们强大而神秘，在人类面前一直维持着神的威严。
　　骑士们都很庆幸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是一位性格温柔的神明，若换作脾气古怪暴躁的，他们很难生出亲切之感。同时正是这份温柔，让那些不信仰圣光的家伙，也很难生出抹黑伊西斯的念头。
　　女神柔和的目光扫向每位英勇骑士，他们意识到神明似乎是要将他们所有人记于脑海之中，不由得个个昂首挺胸起来，展现出最具英姿的一面。对骑士来说，被神明记住毫无疑问是世上最高的荣誉，要知道历代的教皇可能都没有这种资格。
　　随着伊西斯的最后一丝身影飘散，残存的圣光洒向名存实亡的塞帕尔，在战斗中受到波及的枯木死树再度焕发生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又一次飘荡在森林之中，就连那深不见底的巨坑也恢复了原样。
　　新生命会重新诞生在这片土地之上，存活下来的人类会永远铭记这场灾难，而那些早已支离破碎的旧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无人记起。




第55章 55.清醒
　　“醒醒，快醒醒！！”
　　感受到有人按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苔丝的意识逐渐清醒。
　　“唔……”
　　眼睛酸涩，她揉揉眼角呜咽一声，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淡蓝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远处是朦胧青山，近处是无际草原。不知是雨后不久还是刚至清晨，清新空气中带着些湿润，草的芳香也因此更为浓郁。微风吹拂，耳畔响起少女的轻声呼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扰乱这份寂静。
　　背后有些湿热，她知道应该是躺在草地上导致衣服湿透了。
　　视线中并不只有美景，在左下角还有一颗稚气未去的脑袋。金色长发被束成马尾向着一侧的肩膀垂落，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独属于少女的那份灵动，轻薄的连衣裙同时又彰显出她的俏皮可爱。
　　“你是……”苔丝显然是懵的。
　　她清楚地记得在穿越空间之后，她的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瞬间变得晕晕乎乎起来。要知道她可是邪神！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袭击，那家伙绝对……
　　等等，邪神？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摊开白皙的手掌，她调动着本该存在体内的邪神之力。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鲜血却没有按照往常的模样从中手掌心溢出。
　　“奇怪了。”她喃喃自语。体内的邪神之力不复存在，血界也无法感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身体。
　　最关键的是，那份邪恶侵蚀好像也一并消失了。与以前不同，现在的她感到轻松许多，没有堕落压在心头，她的灵魂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她思考时贴近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温度，一番确定后它又缩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呀？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金发少女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嗯……”搞不懂情况，先当个哑巴总是没问题的。
　　“哎呀，别装了！再装那些牧师都要走远了！”
　　不管苔丝什么反应，少女神色匆匆，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将她从草地上扯了起来，随后迈开步子给她带路。
　　少女的怪力让她起身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虽然知道自己很轻，但是也没有想到少女可以一把就将她拉起来。
　　这家伙手指纤细没有茧子，明显没有训练过，身上也没有魔力流动，不像是位魔力者。难不成她天生就具有这种怪力？
　　甩甩头，抛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苔丝问起她不解的地方。
　　“牧师？”
　　穿越栖息之地后，她总觉得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哎呀，你怎么回事呀？难不成真的忘了？”拉着手不松开，即使少女这次真的有些疑惑，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带着苔丝赶往所要到达的目的地。
　　鞋踩在草上发出哧哧声响，未干的水滴趁机溅上来打湿脚底。苔丝感到有些不适，她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上居然穿着小巧的学生皮鞋，小腿处套着洁白的过膝袜。不仅如此，她所穿的衣服，也是类似卡诺学院的学生制服。
　　当然也只是类似，真要比起来，这件学生制服的样式比卡诺学院的更为好看，有一种青涩女仆的感觉。前方遮挡胸脯的是一抹白色褶皱，腰间环有一圈黑色束带，裙子也更短。除开这些，其他地方和学生制服样式差不多，
　　背后湿漉漉得很难受，她反手摸上去，很清晰地感受到一阵潮湿，甚至不经意间，她还摸到了几片青草的碎叶。这是她躺在草地上不知多久的后果。
　　就是不知道在她还未清醒的时候，有没有可怕的小虫子爬过。草地里这种东西最多了，那些多足爬虫她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要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她希望能在温暖舒适的床上醒来。
　　少女的手没什么温度，就算是紧紧握着她，也很冰凉。
　　“我们约好的！趁着休息日，一起去看那个莫阿城最帅的牧师啊！”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
　　什么东西？最帅牧师？
　　从她口中听见的词汇直击苔丝心脏，一种浓浓的、令她感到不适的青春期少女荷尔蒙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完全遮掩了青草的香味。即使是看着她后脑勺，苔丝也可以想象出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是何等的幸福与急切。
　　少女怀春嘛，她很懂的。
　　但是她什么时候和她约好过一起去看男人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每当到了这个年纪，女孩们总是或多或少会暗恋一些帅气的男孩，这种她见多了。只不过这些女孩中不包括她啊！她对帅气的男人可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趣。
　　能引起她注意力的，永远只有那些美丽妖娆的女人！她虽然对她们做不了什么，但是过过眼瘾就满足了。
　　不过紧接着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在对情况完全没有了解的时候，还是闭嘴不说比较好。
　　少女拉着她走了有一小会，直到过膝袜湿了一半，她们才看见草原中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城市。
　　相比较塞帕尔，它给苔丝带来的感觉就是轻盈。
　　没有高耸的城墙，也没有守护城市的卫兵，她们进出完全不需要任何通行证明。当鞋底触碰到它坚固的地面时，就算是入了城。
　　进城后，少女绕过几条街，带她来到城内了最热闹的地方。
　　说是最热闹，其实只是因为这里聚集的人最多。他们人挤人，很快就将来时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少女也不甘示弱，牵着苔丝就用蛮力往人堆中挤。
　　人群的最前方，是一条通往城市之外的道路，似乎再过不久，就会有一队人马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出现。
　　原来是在迎接什么人吗？想明白了这些，苔丝显得更加无趣，她想要立马去洗澡换一身衣服。
　　湿润的袜子紧贴着皮肤，每走一步，它们之间产生的摩擦感让她都迫切地想要将它脱下来。后背亦是如此，她看不见那里，也不知道潮湿的衣服布料有没有遮挡住某些吊带的痕迹。




第56章 56.糟糕的借口
　　“那可是莫阿城的教会啊，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据说是学院中人手不够，让他来担任导师的。”
　　“还有这回事的吗？”
　　听着身旁人的交谈，她越发觉得这位牧师不好相处。单单来到这座城市他都要那么多人迎接，想来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这样的家伙即使长了一张帅脸也完全不值得她花费时间等待。
　　人太多，受不了了，得找个借口开溜。
　　“哎哟，我肚子疼，可能得先离开了。”她脸上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同时弯下腰用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迫使她回头看向自己。
　　少女挑眉，从头到脚好好审视了她一番，轻轻问道：“又来那个了？”
　　“啊？哪个？”下意识地问出口后，她突然明白了少女口中的那个是什么，随即马上点头，“嗯，是的。”
　　女孩月月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而她对此的运用已经算得上是熟练了。还在小镇的时候，每当遇见她不想去做的事情，都会以此作为借口避开，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成功了。
　　嗯，同样的，这次……不是因为她不想和她一起去见帅帅的牧师哦，只是不太方便而已，相信这位少女是能理解的。
　　毕竟女孩之间更能知道那种事有多麻烦。
　　“你不是半个月前刚来过吗？”
　　“……”
　　这一刻，少女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唔……我……嗯，是因为……”她支支吾吾地为自己寻找新的借口，右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哪里。
　　天呐，这简直就是太尴尬了，还有什么能比拒绝他人邀请的借口，被当面拆穿来得更尴尬呢？她内心抓狂，脚趾差点挖穿地面。
　　噗嗤一声，少女笑出口：“算了算了，你要走就先走吧！下次记得换一个借口，别老是用这个。一个月天天在流血，被我看透了都不知道！”
　　“好……”
　　和她短暂的做了告别，苔丝逃也似的挤开人群离开此地。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她哪有天天说自己来那个！明明最多一个月也只有说过几次！太过分了！
　　下次得换个借口。
　　羞恼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漫无目的地在城内闲逛。
　　这座城很小，有点袖珍。买卖东西的地方算不上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店铺竟然全是免费的，甚至当她在提及钱的字眼时，那些人还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在他们的观念中，似乎没有钱这个概念。
　　虽然很奇怪，但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她即使现在身无分文也可以去浴室洗澡。
　　城内的人很是热情大方，当她问起浴室的时候，他们会咧开嘴为她指明方向，有些怕她迷路的，还亲自为她带路。她总觉得这番热情中，一定有她长得太可爱的原因。
　　她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更何况这些凡人呢？
　　浴室具体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她不清楚，反正在路人的带领下，她轻轻松松地站在了浴室的店门前。只是当她看清周围的一切后，扑闪的大眼中只剩下了甜品店三个字。
　　在那浴室的一旁， 一家甜品店静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顾客的上门。
　　甜品，不要钱，随便吃。
　　脑海中陆续飘过这几个字，她感觉身上衣物的潮湿度降下来了，强制忍耐一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嘴馋，主要就是想尝尝味道。嗯，没错。
　　她很快就在内心说服了自己，踏入浴室的半只脚又抽了回来。
　　……
　　“快快快，来了来了！！”
　　“噢！好豪华的马车！”
　　伴随着人群之中的阵阵欢呼声，一辆黑色马车缓缓驶进这座城市。在它的两旁，几位骑士与之同行。
　　马车内，牧师的黑色长袍拖到地上他也没有去管，而是将目光聚集到怀中的一本残破日记上。在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同样是牧师的教会人员，只不过他看起来较为苍老，眼角刻下了些许皱纹。
　　“她真的在这座城市吗？”抱着日记的牧师喃喃道。
　　“当然是真的，灵魂感应不会有错的。况且我们不都打听到了，就连她学生的身份都知晓了。”
　　“学生吗……”他轻声重复了一句，眼底的怀念之情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对啊，所以让你来这里担任导师……”话还没有说完，欢呼声从马车外传入其内，年老的牧师直接撩起窗帘，迫不及待地看向车窗外，“达亚斯到了。”
　　“牧师的身份就是好使，迎接我们的阵仗还挺大。”他看见了那些前来迎接的队伍和人群，黑压压的一片不禁让他心生感慨。
　　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过如此多人的欢迎。
　　“出去瞧瞧吧，说不定在这些人中，你就能就找到想要找的人。”他起身拍拍自己的长袍，推开马车门时转头向另外一位牧师说道。
　　然而另外一位牧师表现得似乎有些呆滞，在愣神好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日记塞进自己怀里，钻出马车。
　　他一出现，就引发了众多少女的尖叫。
　　莫阿城最帅牧师的称号是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这次来达亚斯前精心打扮过自己，不过毫不客气的说，就算他这张脸不怎么打理也会让少女心中小鹿乱撞。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取悦这些少女。
　　如鹰般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与他对视的少女脸上总是会飘起一抹红霞，在四目错开后她们便又会换上无尽的失落。他不在意这些，一心只想寻找自己记忆中的那道人影。
　　越是将她们的脸与记忆重合，他就越是失望。在不知几遍的搜寻之后，他只能无奈地承认他所要找的人不在其中。
　　失落之余他又觉得很真实，如果真是她的话，以她的性格定然不会出来迎接什么牧师。她很懒的同时又有点小坏，没有意义的事会尽量找借口避开。
　　关上马车门，他重新坐了回去。倒是那位年老牧师，满脸兴奋地和他说着另一位不知名少女。




第57章 57.沐浴
　　甜品做得不太好吃。
　　这是苔丝给予甜品店的评价。
　　当然这是她离开后自己心中的想法。要她对着店员当面说出来的话，她可能会美化一下自己的语言。毕竟这种不好吃，是和塞帕尔的甜品比较得出来的结论。
　　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奶酪，她右手轻轻摸着肚子。
　　好像是吃的太多了，肚子有些鼓。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明明不过是每种都尝了一遍而已……嗯，一定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娇小。
　　将责任怪罪到自己身体上后，她心安理得地迈入浴室大门。
　　浴室内部很大，进入后能很显眼地看见一个柜台。柜台后站着几位身穿黑白制服的店员，在他们的口中，苔丝得知浴室同样免费，且后方还有几处温泉，可在沐浴完后前去享受。
　　温泉按照性别分为两处，其内又可以自行选择单人或者多人温泉。
　　一个人独享的温泉和有众多美少女的温泉？
　　她果断选择多人温泉。虽然她会因为在她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段而害羞，但是温泉内大家都裹着浴巾，她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这不是为了看美少女哦，只是想要体验一下多人温泉的感觉……
　　“嘿嘿嘿。”傻笑了一下，她被店员引领至浴室内部。
　　每一处用来洗澡的地方都是一处单独的小房间，褐色的木门上悬挂着用来标识的牌子，房间之多一眼望去看不到底。不过她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惊讶不已。
　　奶白色的墙壁配合上丝丝赤金条纹显得有些富丽堂皇，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繁花样式的金色吊灯。在房间的四角，四根粗壮的柱子支撑着这座宽大的房间，中间是一座飘着玫瑰花瓣的池子，淡淡水雾弥漫其上。
　　真是漂亮。她暗暗赞叹一声。浴室内部的大小超乎了她的想象，在外面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只是一家规模比较小的浴室。
　　不再多想，她褪去自己的衣物，抬腿迈入水池。
　　水温很合适，暖暖的，她一下子静了心。香气充满了整座池子，也浸润了她的身体，许久未有的舒适感漫上心头。
　　不知道修怎么样了，进入栖息之地后完全断开了联系。自己是不是也太放松警惕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未知的环境，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沐浴。
　　可是泡在水池里好舒服哦。等接下来泡完温泉就加强防备。
　　咕噜咕噜——
　　她整个身体沉入水池，只冒出半张脸，同时嘟起小嘴在水面吹起泡泡。好一会后，她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于是又浮了起来好好擦洗身子。
　　待彻底清洗干净后，她从池中起身。潮湿的小脚踏上温热的台阶，不小心泼洒出来的水珠散落在本就有些湿润的地面。细细的水流顺着白皙肌肤滑落至脚底，在浴室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巧的脚印。
　　她本该擦拭还在滴水的长发，不过在见到一旁的衣物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衣服穿。
　　“啊啊啊！！笨蛋！笨蛋！笨蛋！为什么来之前不去服装店看看呢？！”大声怒斥了自己几句，她觉得郁闷极了。
　　可恶！这种经历好像还不是第一次。
　　也许是有轻微洁癖的原因，她很难接受在洗澡后还穿上之前的衣服，尤其还是不干净的！
　　可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吧。好在还有温泉能泡，这点时间留给潮湿的衣服稍微干燥一下。
　　无奈地拿起浴巾裹着身子，她往室内唯一的镜子靠近。
　　镜子上有一层薄雾，遮挡了她的视线。待得她将镜子上的雾气彻底擦干，手中提着的浴巾无声滑落。
　　“这……”她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瞪着镜子久久无言。
　　镜中的少女没有那双猩红的血瞳，没有那张绝美中又带些邪性的脸庞。她所拥有的，仅仅是一份纯洁的可爱。
　　这分明是她成为邪神之前的模样！
　　“怎么会呢？”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将手搭在其上喃喃自语。
　　她陷入了沉思，只是很快便从中脱离了出来。这张脸记述了她的过往，但也仅此而已。她不会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苔丝，不会再认为世界有多美好。现在的她清楚记得自己的身份——鲜血之神。
　　无论什么外貌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她。
　　至于身为神明为什么会没有衣服穿这件事，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不妨碍她的威严。如果有谁知道的话，也没什么关系，杀掉就好了。
　　没有继续纠结自己的外貌，她再次裹起浴巾，前往浴室内的另一扇门。在那里，有通往温泉的路。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温泉，一睹美少女们的风采了。
　　“呸，只是想要体验一下多人温泉的感受罢了，那种世俗的欲望我才没有呢。”轻哼一声，她打开门，灵动双眼瞬间锁定面前的甬道。
　　说起来这还是她的第一次，光是想想无数美少女围着自己的模样，就让她脸上发烫。更别说还有那些白花花的手臂与大腿，少女们被热气蒸得红通通的脸颊，若隐若现的胸脯什么的，称之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甬道不算长，只是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些同样裹着浴巾的人从中出来。因为这边是女浴，通往温泉的也只有女性。
　　只是好像这温泉和想象中的有那么一点点差距……
　　“唉哟，这温泉泡的，可把我的老毛病治好喽。”
　　“谁不是呢，我啊，天天来泡，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欢笑着从她身边慢慢走过，这促使她驻足回眸眺望了一眼才重新朝着温泉走去。
　　泡温泉当然什么年纪都有，有什么奇怪的？
　　“真是舒服，皮肤光滑了很多啊。”
　　“是啊，诶，你看，那个是小姑娘。”
　　“小姑娘来这里泡温泉的不多见哦。”
　　又是一对老婆婆从她身旁经过，只是言语之间提及她的时候，她们刻意放轻声音悄悄地交谈，像是说着什么不能令人听见的秘密。




第58章 58.熟悉的身影
　　苔丝再次驻足，她忽然觉得前方的温泉可能不是很适合她，或者说，她走错了温泉。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继续走下去了。
　　她怕心中的美少女温泉形象会因此幻灭。而且美少女什么的，看看自己就好了，何必去温泉那么麻烦的地方呢？
　　转身返回，她又来到了浴室内，再次将衣服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穿着这件衣服的感觉比刚清醒那会要难受很多。
　　没有多犹豫，她立马离开浴室前往服装店，准备换一件衣服穿。
　　“苔丝！”
　　刚出门口，背后就传来了少女的呼唤。
　　她讶异地回头，发现金发少女挥舞着手臂朝她赶来，有些疑惑：“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记得她没和少女说过她要来浴室。
　　面对她的问题，少女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则是拍拍胸脯，骄傲地说道：“我茉莉是什么人啊！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你在这里！”
　　茉莉？原来她的名字叫这个。苔丝内心暗暗记了下来。
　　“嗨呀，你真是可惜了！”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叹出一口气，表达自己的遗憾。
　　“可惜什么？”
　　“可惜没看到那个牧师啊！他的帅气，我敢说你看一眼就会爱上他！”她神情激动，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
　　“他太符合我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了！你知道吗，他……”
　　接下来的时间苔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见得她那粉嫩嘴唇一张一合，时而轻快时而缓慢的语速堪比催眠魔咒，很轻松得让她感受到了困意。
　　如果茉莉去参加魔法师催眠大赛的话，一定能拿很高的名次。默默吐槽了一句，为了避免茉莉发现她在走神，她还是依靠本能在少女说话间隙吐出几个语气词当作回应。
　　“……他要来我们学院当导师诶！人气一定超高的！”
　　“嗯嗯嗯。”
　　“……你还在听吗？”
　　“嗯嗯嗯。”
　　“你是猪猪。”
　　“嗯嗯嗯。”
　　“嗯你个头啊！”茉莉抬起手给了她一记暴栗，随后鼓起腮帮子，假装有些生气。
　　这一下让迷糊的苔丝惊醒过来，她见少女好像有些发怒，只好抓住她的手臂说起好话：“对不起嘛，他最帅了！下次，下次一定陪你去看！”
　　哄人什么的她可不擅长，但眼下必须得随意说些话来装装样子，要不然以她的经验来看，少女得更加恼怒。
　　“噗，好啦好啦，我没生气。”茉莉没有坚持住她那严肃的表情，很快笑出声。
　　“那好，带我去服装店吧，我想换套衣服。”
　　“嗯？你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时间在她们的逛街中悄悄流逝，现已是夕阳西沉。在这段时间内，苔丝从茉莉口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好几套。
　　不要钱的购物可太舒爽了，她差点想留在这里生活。
　　身为学生，学院贴心地为她们每个人准备了一栋独立的宅院。起先听见这句话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城市不大，每位学生怎么可能都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宅院嘛。
　　直到她站在自己宅院前。
　　褐色的门牌上明晃晃地写着苔丝两字，铁门与围墙将一座还算豪华的别墅围了起来，院落中种满各式鲜花，清雅而不失格调。整栋住宅占地很大，绝非她脑海中的小小模样。茉莉的宅院离她不远，可以说是她的邻居。
　　“那就这样了哦！记得明天要上课！别迟到了！”伴着落日的余晖，少女挥手与苔丝告别。
　　“嗯！会的！”装模作样地答应了下来，她内心谋划着明天的行动。
　　她才不会去上课！这种诡异的环境给予她强烈的不真实感，她现在所要做的应该是离开这座城市去寻找修的踪迹，而非是把时间花在学院之中！
　　进入住宅，其内的摆设简洁大方，与她心中的审美较为一致。简单地逛了逛住宅的每个房间，她最终来到了卧室的位置。
　　噗得一声，她毫不优雅地呈大字形倒在柔软的床上。
　　月光朦胧，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撇过头，无意间在梳妆镜的一角看见了自己猩红的瞳孔。呆愣了半刻，她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坐到梳妆镜前。
　　在夜晚，她的脸回到了邪神时的模样。伴着惨白的月光，镜中的她脸上带着一片漆黑暗影，略显阴森。手抚上脸颊，她感到有些荒诞。这似乎只是外貌改变，她的灵魂并没有因此堕落。
　　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来到窗前观赏月色。
　　这座小城还是很美的，古树泛着微弱白光，零星的萤火虫飘荡在酒馆之上，夜晚虽说宁静却也能听见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
　　在茉莉的住宅前，她意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孩在原地兜兜转转，有些犹豫不决，脸上的表情难以言明，嘴角时而落下时而勾起。
　　他似乎是想要进入少女的住宅却又心怀胆怯，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打开窗，苔丝想要一跃而下。可在双手撑起身体，看清楚地面与窗户的距离后，她又默默地将窗关上，转身从楼梯上下楼。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男孩身后响起，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在见到来人时惊叫出声：“啊啊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眼前的男孩正是被她三番两次戏弄的亡灵，只是此时的他长出了两只脚，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嘘，别出声，要不然……掐死你！”模仿着记忆中的语气与神态，她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眯着眼睛恐吓道。
　　在小男孩眼中，苔丝猩红的瞳孔似乎闪烁了一下，唇角的手指上萦绕着足以至他与死地的红光。来自邪神的恐惧瞬间击垮他的心灵，他颤抖着，用手指指向苔丝，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不是应该没有力量的吗？！！”
　　早已经被她吓破胆的小男孩，面对这一招毫无抵抗之力，很轻松的就中了她的圈套。其实她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拿捏小男孩的本事，强大的邪神之力不知去向，她根本无法使用。
　　对于他的质疑，邪神总是要表现得微微有些发怒。她蹙起眉头，重重得表达了自己的怒火：“嗯？”




第59章 59.梦境
　　小男孩肉眼可见地慌了，他不断退后拉开距离，以求得一个心理安慰。邪神的手段远远不是他这种凡人能猜测的，他应该清楚这个道理。
　　苔丝当然不会真的出手暴露自己，她还记得这小男孩在未进入栖息之地时所说的话：“想要活命的话，履行你的诺言。”
　　将关于栖息之地的一切统统告诉她，她才会放他一条生路，否则的话……虽说她本来是想在小男孩说完的时候捏死他的，但那是被邪恶力量侵蚀时诞生的想法，与她现在的想法有所不同。
　　小男孩自然也记得诺言是什么，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她。在邪神面前耍花招，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栖息之地不仅是所有无信仰灵魂的国度，更是它们转世的必经之地。它所构建的梦境会让死后进入此地的灵魂忘却烦恼与忧伤，作为新的生命生活在其中，直到它们产生厌倦进入新的轮回。
　　这些灵魂不单单只包括万界生灵，还有超脱于世界的神明。除非他们死亡时灵魂也一并消亡，否则没有谁可以违背这条规则。
　　苔丝隐隐约约觉得这片栖息之地触及到了世界运转的根本法则，可就像浓重的云雾一般，拨开一层又是一层，摆在眼前的信息无法让她看得透彻。
　　这也难怪连诸多神明都不愿意谈及此地。
　　“通过特殊方法前来此地的人，灵魂照样会被扯入栖息之地所编织的梦境中。而要想逃脱出去，必须得破坏梦境的规则才可以。”
　　灵魂被扯入梦境？她细细思索。
　　这里既然是栖息之地的梦境，那也就是说她此时不过是一道灵魂。只是这并非是普通的灵魂，栖息之地似乎是将灵魂中最纯粹的一部分带入了梦境，这一点从她身上或者小男孩身上都可以看出来。
　　来自深渊的邪恶意识没有被带进梦境，亡灵的疯狂同样如此。小男孩就算很害怕，他的脸上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很平和的。
　　每位进入梦境的灵魂，它都会为其赋予一个完美的身份。就如她是学生一样，这亡灵定然也有一个新身份。
　　可她没有兴趣问。
　　“破坏规则？”
　　“就是让这里的灵魂意识到此处是虚假的梦境。这样一来，梦境就会将你和那个灵魂一起驱逐出去。”
　　“……所以这是栖息之地复活已死之人的手段？”
　　她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寻找到所要复活之人的灵魂，让其一同被梦境驱逐，从而达到返回人世目的。至于灵魂容器什么的，用魔法制作一个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一切不禁让她怀疑起了小男孩的真实身份，连神明都知之甚少的地方，他居然这么了解？
　　“你是谁？”
　　沉默了一小会，他回答道：“尤金。”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不待苔丝有何反应，他继续张嘴说道，“我不是第一次进入栖息之地。”
　　他本是对历史有些研究的学者，后来亲生妹妹死于一场意外灾难，为了复活她，他才开始研究灵魂。然而因为前人很少涉及灵魂这一领域，他的研究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这使他日渐疯狂。
　　正在这时，海曼找到他，并提供了有关灵魂的诸多禁忌书籍。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心里挣扎后，他便放下了戒心，大胆地翻阅它们。这些书籍的作用毫无疑问是巨大的，甚至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为了专心研究，他将自己关在古宅的地下室，以动物的灵魂作为实验对象。
　　后来在海曼的帮助下，他悄无声息地将动物替换为死囚犯。越是深入了解，他就越是癫狂。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些禁忌书籍中走出了一尊邪神的幻影，指引着他来到了灵魂栖息之地。
　　“然而用外力强行打开此地的入口，会惊扰栖息之地的守护者。”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神情骇然，“几天后，守护者降临。我亲眼见到那邪神连逃都没有来得及逃便死于祂的手下，而我则被驱逐出了栖息之地，成为一抹游荡于世间的亡魂。”
　　他的灵魂之所以为小孩模样，就是因为在被驱逐之时受到了来自栖息之地守护者的惩罚。
　　“据说栖息之地在很久之前破碎，所以它的法则有些不太完善，存在着灵魂潮汐。外来者在这里白天是纯粹的灵魂模样，晚上则会变得更为真实。”
　　摸着脸，苔丝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她晚上会是邪神的模样。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她问出了一个她很关心的问题。
　　大晚上他在学生住宅区乱逛，必然有蹊跷。
　　“……碰……碰巧路过。”尤金低头沉思许久，眼神难以察觉地飘向茉莉的宅院，随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艰难地从嘴中吐出这几个字。在邪神面前隐瞒是嫌命长的行为，但他还是选择如此做。
　　“嗯？”顺着他的视线，苔丝也看向茉莉宅院，不需要多加思索，她就知道这尤金在隐瞒什么了。
　　他刚才所提及到的妹妹，在梦境中恐怕就是茉莉了。
　　冷哼一声，她心中虽然没有想要追究他的隐瞒，可也不能忘了她邪神的身份，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还是需要的。
　　板起脸色的她，还是会让尤金感到可怕。
　　“对了，怎么才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灵魂？”她突然想起他能找到自己妹妹的灵魂所在地绝非运气，只要问清楚他的方法，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寻找到修的下落呢？
　　“呃……携带沾有所寻之人气息的东西，送至灵魂教会内进行感应，就能指明方向。”
　　点点头，她若有所思。她的东西一般都存放在血界中，但在栖息之地内她根本感应不到血界。就算她感应得到血界，她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沾有修的气息。
　　而且既然进入梦境的是灵魂，他怎么可能拿得出那种东西？轻疑一声，她觉得这家伙在撒谎。
　　“是真的！身上刻有灵魂印记的东西是会被带进来的！”
　　灵魂印记是用来标识归属权的魔法，一般都用在极其重要的事物之上。




第60章 60.导师
　　清晨，温暖舒适的被窝留住了苔丝的娇躯，淡淡的被子香气加重了她对此的依恋。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贪睡的人，也许是多日的疲劳让她如今沉迷于此。
　　昨晚她并没有继续为难尤金学者，而是在知道该知晓的一切后，就放他离开了。
　　“别睡啦！起床！”
　　耳边传来一声大喊，还未等她有何反应，温暖的被子就被暴力掀开，冷飕飕的凉风瞬间灌入。她的双手被一把握住，少女柔顺的发丝滑落在她锁骨地带，有些痒痒的同时又闻见了一阵芳香。
　　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就被茉莉从床上拉了起来，稀里糊涂地穿上学院制服前去上课。她不知道少女是如何进入她宅院的，但她也懒得问。
　　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永远是一天中最慵懒的。
　　“早啊苔丝！”
　　迷迷糊糊地迈入教室，向她打招呼的多半是男生。即使一个都不认识，她还是礼貌地一一作出回应。
　　教室内的座位不是固定的，她与茉莉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在这里走神的话，不太容易被发现。
　　然而令她有些烦恼的是，从她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总是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来自青春少年的炽热视线，这让她不禁想起小镇中那群向自己表白的幼稚小鬼。
　　她不喜欢这种视线，甚至觉得莫名恶心。喜欢男人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让人厌恶的家伙，她诅咒他们未来单身一辈子！
　　为了让自己避开这种目光，她掩耳盗铃般趴在桌上，将脑袋埋进两臂之间。
　　廊道上。
　　打理好一切，帅气的牧师拍拍长袍，怀抱书本走向属于他的教室。
　　“她一定会在的。”身后的年老牧师念叨了一句。
　　他点点头，心脏怦怦地疯狂跳动起来。他知道再过不久，就能见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之人。
　　“如果她真在十多年前死去且灵魂未毁，那此刻一定在栖息之地的某处以新的生命经历梦境。”年老牧师的话语回响在他的脑海，他很清楚自己即将就能见到她的灵魂，同时他也明白，以新的生命经历梦境意味着她没有生前的记忆。
　　她不认识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让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并且将其复活，她自然就会想起一切。
　　“啊，导……”路过的学生刚想要打招呼，却见这位新导师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和诡异的笑容，从他们身旁一闪而过。
　　他脚下健步如飞，完全无视了他们，这导致他们为打招呼而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只好面面相觑，尴尬地放下。
　　来到教室门前，他再三确认过地址后，理了理长袍，深呼吸一口推门而入。
　　原本吵闹的室内因为他的出现而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同一时间汇聚在他的身上。借此机会，他从左往右，一一辨认着少女的脸。
　　直到他看见了一位趴在桌上的少女……
　　……
　　不就是来个新导师吗？至于那么激动吗？
　　耳畔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断，这让苔丝有些厌烦。她不想知道新导师是谁，也不想听见有关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她不可能在梦境中真的上课。
　　她现在只想趴着睡觉。
　　室内的突然安静没有激起她的好奇。
　　“别睡了！导师来了！他在看着你！”一旁的茉莉用手肘轻轻碰了两下苔丝，低声提醒着她。
　　她心里一激灵，这番举动让她回想起以前上课走神被抓时的心惊胆战。不过她现在早不再是那个胆小的家伙了。她是伟大的邪神！在梦境之外没有凡人敢与她对视！
　　她抬起头，双目与导师交汇。
　　纯黑色的长袍拖到地上，胸前悬挂着银色的项链，手中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与苔丝印象中的传统牧师形象完全吻合。俊美的五官是让万千少女迷恋的罪魁祸首，他的眼睛内闪烁着夺目神光，比宝物更加璀璨。
　　美中不足的是，他可能昨晚上并没有睡好，浓浓的黑眼圈镶在眼眶周围。若是撇开这一缺点，他的帅气还可以再上一层。
　　苔丝是看呆了，不过不是因为牧师的帅气，而是因为那双眼。她从来不知道看人时的眼神可以如此温柔又复杂，就像是找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最心爱的珠宝，掩藏在柔情下的是无尽喜悦。这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正苦恼着去哪寻找修的下落，没想到他自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这时的他比平时更加帅气，能看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可真正让她不知所措的，还是她自己。她现在的脸可是以前的苔丝！虽说有许多年未见，但她相信修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最要命的是，她还没有想好如何以这样的身份面对他，或者说是在纠结要不要坦白。
　　如果将邪神的身份告诉他，那她一路来做的那么多坏事，会让他改变对以前苔丝的看法吗？原本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会被现在的自己打破吗？
　　她知道如果有一天离开栖息之地，她还是会回到那个已经堕落的自己。现在的纯粹，不过是在梦境中罢了。
　　也许让他心中保留对苔丝的美好幻想才是最好的？还是说……
　　她不清楚。不过纸永远包不住火，她明白总会有露馅的一天。而且她能感受到，修对自己有着一种超过青梅竹马的情感，这是让她难以接受的。
　　毕竟她对修只有友情。
　　两人相顾无言，久久的沉默让其他学生发现了他们的异样，彼此之间忍不住开始议论。
　　“睡觉被抓了？”
　　“我看不像啊，他们不会认识吧？”
　　“导师不对劲哦~我好像感受到了暧昧的气息！”
　　暧昧你个大头鬼！心里怒怒地吐槽一句，苔丝有些承受不住修炙热的目光，她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天空一碧如洗，没有白云点缀，也没有鸟儿高飞，就连那平日里吵闹不断的虫鸣，居然也在这一刻该死的消失了。没有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她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许多带有复杂情感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一度让她的脸有些红红的。
　　她同样讨厌这种眼神，明明和修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可在他们的注视下，她会莫名心虚。




第61章 61.单独相处
　　大庭广众之下，修居然这么看着她，简直不可饶恕！
　　“咳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修咳嗽两声，让学生们的视线汇聚到他的身上。
　　“那么……”他开始了自我介绍和上课。
　　他在说什么苔丝一点也不想听。双目涣散，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中扔下一颗石头，她原本有些惬意的生活被修的突然出现所打破。
　　她想见到修，但绝非是以这种形式。
　　身旁的少女同样在走神，只不过她看着苔丝，微掩小嘴，表情停留在震惊之上。
　　“好你个苔丝！难怪当时想走！原来你早认识了！！”
　　不用茉莉亲自说出口，她就已经能从那双颤抖的瞳孔中，读到了她想说的东西。苔丝想解释，可又觉得说什么少女都不会相信。
　　台上不时会飘来令她浑身难受的目光，因此她会在修看向她的时候撇开视线。而发觉他们之间互动的茉莉因此更为震撼。
　　看着她惊讶中又带着崇拜的表情，苔丝到嘴边的话语最终都化为一声幽幽的唉叹。
　　拿出小本本，她心里给修记上了好几笔。
　　修所讲的是灵魂教会的教义，苔丝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未接触过灵魂教义却能对此格外熟悉。
　　直到她发现他所讲的，是许多教义中通用的道理。身为圣光教会的神圣骑士，他对圣光教义了如指掌，应付这些稚嫩的学生自然是轻轻松松。
　　她已经打定主意了，等一下课她就迅速开溜，不给修任何留下她的机会。毕竟她还没有想好怎么以这副样貌面对修，所以这次还是选择避开比较好，等以后她彻底想清楚了，再面对他也不迟。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苔丝，下课后跟我来一下。”只是临近下课，修就将书本合上，把它夹在手臂与腰之间，对着苔丝说道。
　　“……”想要逃跑的计划瞬间泡汤， 甚至还要单独面对修，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旁的茉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这让苔丝突然萌生出给她一拳的想法。不，不止是她，应该是给教室中所有看好戏的家伙来一拳！
　　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要自己妄加猜测！
　　叮铃铃——
　　下课铃敲响，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苔丝，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偷溜的想法。
　　“来吧。”他轻声说道。
　　“哦。”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像是做错了事情的乖宝宝，低着头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修倒像是格外的愉悦，一路上还有闲情逸致和路过的学生打招呼。
　　呯——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她知道他到达了目的地。简洁的房间内，除了最中心的一张半人高桌子和一些椅子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内心有些慌张，身体不自觉地靠向门口，一旦修要暴露出什么兽形，她立马开门逃跑。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光看他现在的穿着的话，给她感觉就是个衣冠禽兽。
　　修没有坐到他的位置上，而是在见到她不动的时候，贴心地安慰道：“不用害怕，对学生我可不会做什么。”
　　这话一出，苔丝发觉他可能是将她当作栖息之地的灵魂了。不过想来也是，跟在修身边那么久，她自觉没有暴露过身份。所以他将她看作小镇中已死的苔丝是很正常的事情。
　　栖息之地能复活死人并不是特别难以知晓的消息，而修和邪神签下旧神契约的目的，恐怕也是为了借助邪神的力量前往栖息之地，只是之后在知道她同样对栖息之地一无所知时，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眼中的炙热与喜悦看得苔丝有些难受，身为他的青梅竹马，她知道修一直对她抱有爱恋之情。
　　但这是她无法接受的。修在她眼中一直是陪伴她成长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是爱情。
　　毕竟她爱的是美少女，而不是美少年。
　　眼珠子一转，她想到怎么对付修了！
　　要想让他放弃对她的爱恋，光凭她本身的拒绝是不够的，得再加上一些。比如说先是用这身份明确拒绝他的追求，然后晚上再换作邪神去他的耳边吹风，让他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时间一久，他自然而然也就会放弃这个念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停留在了青梅竹马阶段！
　　她真是小天才！
　　“你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翻弄着手上的纸张，他笑着问道。
　　“不知道。”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找她能有什么事？她用脚趾都能猜到。
　　按照尤金所说，想要复活已死之人，就必须让她意识到这是一片梦境。所以他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如此。
　　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是没有前世记忆的灵魂，他们可是认为这些梦境才是现实的。
　　“你的教义考核分数有些低。”
　　“啊……啊？”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最近我会亲自帮你辅导。”他一屁股坐在了房间最中心的椅子上，笑容有些灿烂，尤其是说到“亲自”二字时，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不……不好吧？”
　　她对教义这种东西向来不精通，这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凯恩伪装成神父时，作为他的养女他都没有虚伪地教授她圣光教义的原因。
　　修的嘴角一直翘着下不来，看得苔丝想“好心”地帮帮他。她算是看出来，修用这种借口就是想要增加和她单独亲近的机会！
　　这可与在塞帕尔中的相处完全不同。那时他不知道邪神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苔丝，所以就算两人单独相处也不会发生什么，甚至他有时还会刻意与她拉开距离，表现出深疏之感。
　　可现在她的身份是他的心上人，这时候和他单独相处，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衣冠禽兽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虽然这个称号是她刚刚给他加上的，但不管怎样，不可以单独相处就是不可以。
　　“那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他温柔地宣布着结果。
　　“啊，这不必麻烦您，我可以依靠自己……”
　　“这怎么会麻烦呢？好了，不用再说了。下午来见我，就在这。”




第62章 62.辅导
　　真是糟糕透了！她一点也不想在下午见到他。
　　她现在就应该明确拒绝才行！
　　心里鼓足勇气，她直视修的眼睛，只是在三秒后自己又尴尬地移开，同时小嘴微张：“导师，我们并不合适，所以还请您……”
　　她原以为修听到这样的话语会有很大的反应，至少会有些失落，可现实是他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脸上笑意丝毫不减，他推推桌上的书本，双手交叉在一起问道：“什么不合适？你在说些什么？”
　　他居然开始了装傻！
　　而且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在修的眼中，是一个失去了上一世记忆的苔丝灵魂！没有上一世记忆，这也就意味着她此时的拒绝是没有意义的。
　　修完全可以固执地认为当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就会接受他。
　　想到了这点，她不愿意再浪费口舌，而是很快地离开了此地。
　　出门的时候，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想面对这份超越友情的情感，在她的眼中，修是她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也只能是青梅竹马。
　　小镇中和她最为亲近的人除了克劳德奶奶，就是他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会跨越友情这条线。
　　说起克劳德奶奶，她也会想起一些小镇中的其他亲人。
　　复活他们？
　　她在进入栖息之地不久后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放弃了。
　　在那场灾难发生后，他们的灵魂大概率也进入了栖息之地，只要将这些灵魂一一唤醒，他们就能回到人世。可是要想实现这点几乎不可能，没有沾染他们气息的东西，根本无法知道哪个灵魂才是他们。光是看脸寻找的话，在梦境中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这片梦境有多大她无法知晓，尤金所说的聚集万界灵魂就足以让她心生无力。
　　而且复活他们，他们真的会幸福吗？她并不清楚。
　　那个夜晚必将伴随复活而深深刻于他们脑海之中，他们会带着那段悲惨记忆度过余生，这或许只是折磨罢了。
　　在栖息之地中转世，也许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回到教室，众人因她的出现而变得有些安静，只是不久后讨论声爆发得更为热烈。
　　无论是什么年纪，八卦永远是最受人欢迎的事物。一位英俊的导师与一位貌美的学生之间的爱恨情仇成为了学生们口中的谈资，他们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但又怕真相无法满足自己的幻想。
　　美好爱情是青春期的他们最向往的东西。
　　“他找你去做什么呀？快说说快说说！”还没有走到位置上，茉莉就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前倾身体接近她，问起了她的情况。
　　苔丝原本是不想回答，因为不止是茉莉，就连离她位置较远的学生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谈话，竖起耳朵想要听她说什么。
　　凭借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获得瞩目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喜欢。
　　只是随即她想到自己要是不说，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就会流传于学生之间，她就头疼不已。
　　“考核太差。”她说出了修找她的表面原因。
　　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的回答打破了诸多学生的美好幻想，换来了一大片的失望之声。
　　“啊？”
　　“所以把你的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给我扔掉！”她虽然是对着茉莉说的这句话，但其实指的是所有的学生。
　　在得知真实情况后，教室内的议论都沉寂了下来，毕竟因为考核问题被导师带走单独教导的事情并不少。
　　上午的课她没有听，也不会去听，梦境中的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望着窗外，她满脑子都是一些过去的回忆。
　　这些记忆片段中，修出现的概率很高很高，高到每次回神，她都想一脚把修给踢死。
　　要不是他，她能想起更多的小镇时光。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
　　导师的要求，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一次。
　　没有逃避，她站在了修的门前。右手搭在门上，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辅导教义什么的，怎么听怎么邪乎。她内心很纠结，一直在想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要和修一人待在一起半天，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可没有底。毕竟最熟悉他的时候，那还是童年。之后他离开小镇前往教会，一去就是许多年，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可是一概不知的。
　　她摸不透他的真实性格，塞帕尔之行没有办法看出他的什么，万一他真的成为了个衣冠禽兽，那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行不行，得回去拿把水果刀来防身！
　　放下门上的手，她想要转头离去，然而眼前出现的不是幽长走廊，而是坚实的胸膛。
　　她吓得连忙后退抵住木门。
　　“为什么不进去？”男子勾起唇角近一步靠近她，犀利的双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宽大的黑袍遮住了窗外阳光。
　　见鬼！他怎么在外面！
　　“唔……我只是想回去拿一些东西。”她有些畏畏缩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吗？”他眯着眼，没有多想，而是推开门，招呼她进入，“进来吧。”
　　没有什么办法，跟在他身后，她又一次进入了这间屋子。
　　只不过下午的屋子内部和上午已经截然不同，软乎乎的沙发围着一张茶几摆放在房间的最中心，原本的桌椅则是置于墙角边。
　　茶几上有着不少甜食。
　　“坐吧，如果想吃的话，就吃吧。”他经过茶几向苔丝示意道。
　　她喜欢吃甜食这种事情，他居然也知道？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吗？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底涌出一股暖流。或许自己对待他的态度可以稍微好一点。
　　好什么，不能好！她突然想起来在塞帕尔的时候，去甜食店他说会长胖一事。
　　她记仇得很！
　　“吃甜食会长胖的！”她难以发觉地轻哼一声，把眼睛从甜食上撇开，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一顾。
　　“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不吃！”她小嘴一嘟，严词拒绝。
　　久久没有传来回声，她讶异地看向修，却发现这家伙看自己似乎是看入迷了，眼底充斥着怀念之情。
　　“喂，不是辅导教义吗？”她赶紧转移注意力。




第63章 63.随便问问
　　“咳咳，马上马上。”他轻咳两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苔丝觉得自己真应当带把刀来，要不然被占了便宜可能还还不了手。
　　接下来的时间中，她没有想到修居然真的很认真地为她讲述了教义，这让她感到些不可思议。
　　不过她是不会听的，修应该明白。
　　甜食的香气不断钻进她的胃里，激发她的食欲，她止不住的看向它们，无意识地舔了几次嘴唇。她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闹脾气！毕竟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甜食过不去啊。
　　忍着想吃的情绪，却又不能吃，她很难受。
　　修发觉到了这一点。
　　“我出去倒杯茶来，可能时间要很久。”他起身离开这里，给苔丝留下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哦。”
　　待得他轻微将门关上，苔丝的注意力移到了甜食上。
　　那么多甜食，吃一两个话，不会被发现的吧？这么想着，她伸出手将长得最可爱的甜食塞进了嘴巴里。
　　软软糯糯的，香甜可口。
　　“味道真不错！”她觉得这里的甜食，来源绝非是上次自己去吃过的那一家，可能是修精挑细选的成果。
　　“还早……唔唔……还能吃两个。”她一边往嘴巴里塞着，一边动手调整着茶几上甜食的摆放角度，好让它们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多。
　　修这一走时间的确很久，久到让苔丝吃了一半甜食。
　　眼看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的“罪行”，她索性也不装了，宛如女王一帮躺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美食。
　　在她有些吃不下的时候，他回来了。
　　望着桌上稀少的甜食，他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聊起了教义。
　　苔丝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家伙真的给她辅导了一下午的教义。直到她离开他房间的时候，她脑子里回想的，还是那些该死的教义道理。
　　夜晚降临，她转变回了邪神的模样。
　　在白天的时候，她就问清楚了修的住所，所以晚上她可以很容易的找到他。她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与他闲聊，并且告诉他友情是无法逾越爱情这条线的。
　　导师的宅院和学生的宅院没有什么区别，就连外观都大致相同。
　　叮铃——
　　按响了门铃，她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待开门。
　　室内的脚步声响起，他推开门，见到苔丝后，眼底有些惊讶。
　　“修。”对此，她装作有些兴奋地喊道。身为邪神，见到修当然要表现出兴奋感来，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她与学生苔丝的不同之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修有些诧异，他边询问边侧过半个身体，让她进入屋内。
　　“这是邪神的秘密！”她双手背在身后，她大摇大摆地在屋内闲逛起来。对于这种问题，她早有准备，将一切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归结于邪神身上就能免去很多麻烦。
　　把门关上，修看着她丝毫不客气的模样，问道：“你是想要住在我这里吗？”
　　“当然不是！”她立马回应道，态度之坚决让修挑起了眉头。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住在这里！白天一到，她的外表会变回他所熟知的模样，要是住在这里，岂不是马上露馅！
　　与此同时，她又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注意点！如果修哪天**大发，找到了她的住所并且晚上前往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现她的秘密！毕竟明明应该是学生苔丝所住的地方，此时却住着邪神，怎么想她们两个之间都有联系！
　　看来最近得住在茉莉身边，这样一来就不怕他前往她的住所了！
　　打定了主意，她提起的心落下了。
　　“那你住哪？”
　　“哼，邪神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吗？”她似乎是有些傲娇，不想让修知道自己的行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胡扯的话很容易露馅，而如果说出真实情况，她同样会因此暴露！
　　得找个借口把话题往恋爱上引！
　　她端起一杯水，边喝水边寻思着借口，却不料被呛到咳嗽。
　　“咳咳！咳咳！”
　　“喝那么急做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修撇过头看着她，表情中带着些诧异。
　　他总觉得今天的邪神和以往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可恶啊！喝了半天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借口！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苔丝有些愤愤地想到。
　　她没有经历过恋爱，也想不到任何有关的话题，就算是把水全灌进肚子里，也没有办法想到比较好的话题。
　　“你是有话想说吗？”修忍不住了，他越发觉得苔丝有些不正常。
　　越是遮掩越是会显得心虚，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修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选择直接说出口。
　　“你以前经历过恋爱吗？”
　　这一记直球打得修有些懵了，他一时半会说不上话。
　　“为什么这么问？”给自己倒了杯水，修再次问道。
　　这一下着实给她难住了，她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好的理由，若是太过虚假，修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也总不能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吧？
　　念至此，她只好敷衍道：“随便问问。”
　　她原本是想等着修说没有的时候，大肆给他灌输友情不等于爱情的理念，让他觉得自己对待她的情感是友情而不是爱情。毕竟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懂什么爱情？
　　她自己虽然也没有谈过，但是她涉猎的爱情故事多呀。这其中蕴含的爱情道理，她说起来可是一套一套的。在这世界里，骑士大部分时间不都是在打打杀杀，哪有时间留给他们去享受爱情的滋润呢？
　　对付这样一个对爱情一窍不通的呆子，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下最难的地方居然将话题往恋爱上引。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以后若是修看她的眼神中只有友情，想必她会轻松很多。日常的交往中，也就会少掉许多令她身体发麻的经历。
　　听到这句话，修抬眼撇了苔丝一下，又很快就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第64章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
　　历经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书也终于要上架了。
　　在此首先要感谢读者老爷们对这本书一直以来的支持。
　　没有你们的支持这本书也没有现在。
　　这本书我写的比较慢，所以字数现在一直很少。
　　因为以前只写过一些小东西，笔力不足外加本身是懒狗，所以就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
　　阿巴阿巴。
　　对于编辑大大。
　　我只想说，我有罪。（跪下）
　　懒狗是不能再懒了。
　　除此之外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言要写。
　　这种类型的书以前也没有写过，所以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进步。
　　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凑够几百字就码字去了。
　　最后希望这本书能越来越好。




第65章 64.告白
　　哐当——
　　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四目与苔丝相对。深邃的眼瞳中，燃起些莫名的兴趣。
　　“几天后，学院中有个庆典舞会，希望到时候你能参加。”他笑着说道。
　　“啊？”听到这个苔丝是有些懵的，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修会突然说这个，可是尽管不懂，她还是要拒绝的，“不了吧，我不会跳舞的……”
　　她不喜欢舞会这种场合，而且也没有学过舞蹈，哪怕是去了舞会，她也只能干坐着。这场景想想都尴尬，当别人来邀请她跳舞的时候，她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接受则是会出丑，拒绝则是不给那人面子。
　　她不会跳舞，踩到别人的脚也是一个很容易出丑的举动。
　　“没关系，你的舞伴只会是我。”就像是非要苔丝参加不可，修笑着承诺，“就算踩脏了我的鞋，我也一点都不会怪你。”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修的住宅中出来的，苔丝只觉得这家伙的眼神很渗人。
　　硬要她参加舞会什么的，可太不讲理了。面对这样的修，她决定在舞会上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既然踩脚什么的他不在意，那想必穿上高跟鞋踩应该也能接受吧？
　　久居小镇的她，几乎没有穿过任何上流社会的衣服，所以并不清楚这些华丽的衣物穿起来是何感受。
　　丝滑还是舒适？她不知道，但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回头观察了一会黝黑的路口，见没有什么异样后，她才放心的赶往自己住宅的所在地。
　　沉思片刻，她敲响了邻居的门铃。
　　在之前她就发现了，尽管晚上的她变了脸，茉莉却依旧认为她是学生时候的苔丝，这也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地方。
　　这意味着她不用晚上都躲着任何人了！
　　叮铃——
　　清脆的铃声打破夜晚的寂静，几个漆黑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咕咕得叫声从树林中传出，吓跑了几只飘浮着的萤火虫。
　　铃声在夜晚格外能引起人的注意。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的金发少女。
　　……
　　入城口，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入达亚斯。它的顶上站立着一只闭着眼睛的猫头鹰。马车的颠簸似乎给它带来了舒适的感受，它左右摇晃着身体，睡得很是舒服。
　　明明到了夜晚，猫头鹰才应该是最为活跃的。
　　“哥，她就在这座城市中。”较为稚嫩的少年音从马车中传出，飘荡在空旷的街道中。
　　马车中并非只有一人，很快又是传来了成熟的音色：“为什么一定要来找她？”
　　安静了很久，等到略微有些清醒的猫头鹰再度要陷入沉睡时，那那道少年音才再度响起：“嗯……因为她对你的未来一定会有所帮助。”
　　被称之为哥哥的人没有继续说话，抖抖身上的羽毛，猫头鹰一飞而起，深色石板路上只留下了马车前行的痕迹。
　　……
　　次日清晨，苔丝掀开被子，竟是自己按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站在镜子前，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意外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这都怪修。
　　昨晚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他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与此同时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开始占据她的思维领地，完全不让她放空大脑好好休息。
　　怎么让修死了这条心是她想的最多的。
　　不过那些胡思乱想中，也有几条是深得她喜爱的。比如说拿出剪刀让修和她成为姐妹、亦或是将修的手臂与腿砍掉，这样他就无法对自己做什么了。
　　但是相比较后者，她更倾向于前者。他要是真的敢对她动手动脚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如此做！
　　心理上无法改变的话，就改变生理吧。
　　重新体验学院生活她本是不太乐意的，可为了修的人生大事，她就勉为其难的过上几天。
　　茉莉对她的黑眼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双大眼睛中扑闪的羡慕一度让她懒得解释。在确认她和导师之间有暧昧的前提下，任何解释在他们眼中都是害羞的掩饰。
　　明明昨天都说是因为考核才去见的导师，到了今日他们就像是忘光了一样，再次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青春期的少女少年都是如此，她也就大度地原谅她们这一回。
　　学院内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树上悬挂的风铃伴随着风轻盈舞动，叮叮当当的悦耳脆响让诸多学生驻足欣赏。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树上可没有这些东西。
　　“是学院庆典临近了。”茉莉靠近她，自言自语道。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学院庆典这四个字，在修的口中，她也听说过。学院每年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庆典，在这些庆典中，周年庆的排场是最大的。
　　而临近的庆典正是这周年庆。
　　“今年的舞会你可得参加啊！已经好几次都找借口推脱了！”茉莉挽着少女的手臂，有些半撒娇地说道。
　　“啊……”摸了摸头发，苔丝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她的性子，不参加舞会什么的纯属正常，她又不会跳舞，也不喜欢这种场合，要是可以，她连庆典都不想去。
　　如今参加舞会更是不可能，舞会可都在晚上，有修在，那时候的她去参加舞会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她虽然变了样貌在茉莉她们眼中还是苔丝，可是那会被修认出来！外来的灵魂会认出他们的样貌，就像她可以认出尤金一样。
　　舞会什么的，她会找个借口推脱掉的！
　　“苔丝！”
　　陌生的呼唤让她转头回望，来者是一位穿着制服的俊美少年。
　　他脸上红红的，似乎是有些窘迫，在小心翼翼地看了苔丝一眼后，他轻声问道：“能跟我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啊？好。”看着他这般表情，苔丝隐隐约约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等他们走到人迹稀少的墙角，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份白色情书塞进她的手中，脸上像是火烧起来一样，红色蔓延至脖颈。
　　“很……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在你进入学院的第一刻起，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光。你的一言一笑……”




第66章 65.情书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我鼓起勇气来和你告白，嗯……所以，能……和我交往吗？”
　　因为实在是害羞，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很多地方还出现了错误。且每当说错话的时候，他的眉毛就会紧紧地蹙在其一起，显得格外着急。但也正是如此，少年的告白染上了青春期独有的纯真。
　　这种告白她不是第一次收到了，以前的她还会饶有兴致地打开情书细细品鉴，但在看多了以后，就失去了这种兴趣。
　　懵懂的青春时光永远是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但她有过一次后就不想再拥有了。那段经历中，总是会留存在很多记一辈子的黑历史。
　　刚想着拒绝，她却见一只手掌从少年背后拍上了他的肩膀。
　　“学院中告白可不是什么好事，同学。”冰冷的声音像是粘腻的毒蛇一般爬上他的脊梁，让他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导……导师。”侧头看向后方，少年眼中死灰一片。
　　身穿牧师长袍的修面带笑容地看向他，笑意不达眼底，让他有如坠冰窖之感。他双手的样式也不再是提着书，而是背在身后，很有一股长辈的风范。
　　学院中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任何被抓到的学生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他才会刻意挑选一个隐蔽的角落表白。只是没想到即使如此小心，他还是被导师发现了，甚至那位导师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那一个。
　　他如今能鼓起勇气向苔丝表白，就是因为有传言说新导师和她之间有暧昧，这才让他着急表白的。若是在不下手，心上人可就被他人抢去了。
　　最不想面对也是因为如果被他发现了自己告白，受到的惩罚绝对比其他老师要来得更多，毕竟这可是情敌！
　　“恋爱可不是你们现在能接触的。”修看到苔丝手中的情书后，眼睛微眯，语气中散发出一股危险的讯号。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像条护食的狼。苔丝突然想到。
　　“啊，啊，是的。”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导师他可做不了什么，总不能奋起反抗吧？那样只会死得更惨。
　　修可不会放过他。他继续拍了两下少年的肩膀，声音宛如丧钟般传入他的耳朵：“待会来找我吧，就这样。”
　　少年的脸上一阵苦涩，脑海中像是在做着什么斗争，很快他的双眼变得异常坚定。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更加想男人一点。
　　他看了一眼苔丝，随后直视导师，深吸一口气说道：“导师与学生之间有暧昧关系更是不可以的！这样的影响比学生之间谈恋爱可严重多了！”
　　听到这句话，苔丝捂住嘴巴，差点笑出声。看得出来他为了追求自己所爱而鼓足了勇气，但是敢顶嘴的学生，一般下场都会极其凄惨。
　　她心中默默给他树立起了一座墓碑。
　　而且导师与学生之间有暧昧关系可只是传言，在没有确定证据的前提下，这种传言是很容易不攻自破的。
　　“乱传谣言的后果，你应该清楚吧？”修捏着少年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
　　他心中虽然想承认这是真的，但是在其他学生面前，还是需要否认一下，毕竟学院中传出这种消息，对苔丝的风评可不太好。
　　喜欢导师什么的，一些人可无法接受。
　　“什么？是谣言吗？”少年震惊的同时有些庆幸，似乎自己的心上人没有那种关系比他待会要受到的惩罚都重要许多。
　　少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苔丝不用想也明白。这个可怜的家伙很快就会遭受悲惨的命运，还好她已经不是学生了。
　　待得少年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修伸出手将苔丝怀中的情书夺走。
　　“喂！这是他给我的情书，不是给你的！”她跳起来想要把情书抢回，但是修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作为导师，我有权拿走这些东西。”抬手将情书伸高到苔丝摸不到的位置，他脸上笑容不变。
　　苔丝即使踮起脚尖也够不到，那副气鼓鼓吃瘪的模样让他鬼使神差地把左手放在她的头上。掌心传来的丝滑与温度舒适无比，这种摸头的快乐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摸……摸头？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目死死地盯着他的左手，眸光阴暗。
　　从来没有人能摸她的头，尤其是男人！修的这只手，得找个机会剁下来……不，只剁下一只或许太便宜他了，那就连着另外一只也一并剁下来吧……
　　下次应该带着刀来，这样他就占不了她的便宜了……
　　莫名的寒意取代了掌心的温暖，修不解地将左手收回。
　　“情书我会帮你保管的。”将情书塞进手中的书本，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苔丝。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沉默片刻，对着苔丝说道：“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舞会，到时候记得来哦。”
　　舞会？
　　这话一出口，苔丝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不是只有和邪神才说过舞会的事情吗？什么时候告诉学生身份的苔丝的？而且她怎么不知道？
　　“什么舞会？”她故作疑惑地反问道。
　　如果确保身份没有暴露，那他最多是忘记了或者起了疑心，想诈她一下，但无论那种可能，装傻都是不错的。
　　“啊，那我可能是记错了。”修略做道歉，他再次邀请苔丝参加舞会，“据说好几年的舞会你都没有参加了，今年可一定要去看看。”
　　以她现在的模样去参加舞会？这怎么可能！学生与邪神可没有办法两位一起去参加舞会，而且舞会在晚上，只要她去必然会露馅。
　　现在也不是说一定要瞒着他什么，只是在他还对自己有爱恋之情的时候暴露身份，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就像是平日里最好的兄弟爱上了自己一样。
　　修的这番邀请让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学院开庆典舞会，邀请与学院无关的邪神去参加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想去那种地方。”
　　“身为学院的学生，你有义务参加这种庆典哦。”
　　“胡说！”




第67章 66.花
　　拿学生身份压她可太讨厌了！她可不知道哪些学院庆典的时候，学生是要强制参加的！
　　“信不信由你。”挥了挥手中的书本，也不在意苔丝到底相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直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此地。
　　参加舞会？她才不会去呢！到时候找个方法溜走就行了！
　　她暗暗做着自己的计划。
　　教室内的气氛仿佛回到了昨日，学生们的谈资又聚集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上，时不时地，苔丝还能听见一些有点道理的言论。
　　“你说，苔丝的教义考核也不是最低的，为什么导师就找她啊？”
　　“我觉得这里面必然有蹊跷！或许是那个……”
　　“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对劲！昨天绝不是教义考核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他们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教义考核她并不是最低的，修却只找她一个人，换做是谁，肯定心中都会有疑问。
　　但是她没办法解释，解释的越多，也就暴露得越多。
　　转眼间，又到了苔丝讨厌的辅导时间。
　　此时修的房间内除了桌椅外，还有一些花和书信。而令苔丝感到讶异的是，与她一同进入的修，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会出现在他的房间内。
　　“这些……？”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封书信，她懂了些什么。
　　“这些应该都是不认识的学生送过来的。”挑挑眉，修自己说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理由。
　　“哦？是吗？”用着怪异的腔调，苔丝睁大眼睛问道。
　　“是的！”
　　在学院中，修的颜值可是很高的，帅气的导师自然会受到诸多青春少女的喜欢，至于这些书信……
　　看着上面粉红色的爱心，她觉得可能是情书？
　　但是给导师写情书未免也太胆大了一些吧。要知道学院中可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上一个和她表白的少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她并不想相信这是少女的情书，可是不经过修的允许就打开的话，可能会显得她很无礼。
　　所以她决定开口询问。
　　“我能看看这些吗？”
　　意料之外的，修很大胆地答应了：“随便看吧。”
　　原以为他还会有些遮掩的，没想到竟是有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气质？苔丝可就不服气了。
　　撕拉——
　　轻轻将书信撕开，里面的纸条散落在桌上。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那些写信的少女伤心落泪，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
　　没关系的，她什么样子的没见过，可不会嘲笑这些少女！
　　心中莫名地安慰了几句教室中的少女，她心安理得地看了起来。
　　“……这束花是我亲自摘下来的……导师……”
　　并不是想象中的情书，或者说是赞美信比较好。书信中没有任何提及到爱恋的字样，但通篇读下来，总是让苔丝觉得这位写信人对修的爱恋极其疯狂。
　　可它就是算不上情书。
　　有点意思，她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吸引少女的技巧。
　　同时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要让修移情别恋，那自己不就可以脱身而出了吗？他只要爱上别人，那对苔丝的爱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除非他是一个很渣的家伙！只要是接近他的少女，他都爱。
　　以和他相处这么久的时间来看，她不觉得他是要给这样的人，如果他是这样的家伙，在童年的时候，她就应该发现了！
　　啊，不能下那么早的定论！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虽说童年是塑造人的性格最为关键的时期，但是后来的经历也很重要！她可是不知道这家伙离开小镇后发生了什么的！万一在这期间，他变得花心起来了怎么办！
　　见谁都爱的话，那这事可不好办了！所以说，目前先要试探他一下！
　　“哇，这些女孩也很不错的。”她放下手中的书信，捧起一旁的花束说道。
　　可以看得出这些花的确是少女精心采摘下来的，香味较为清淡，且上面还能看见一些早晨的露珠。花中也有一些纸条，只不过是一些祝福话语之类的。
　　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修的回答，如果他赞同她的话，那她就觉得这家伙有些花心了！
　　“我只会倾心一人。”他的眼神没有落在苔丝手中的花上，也没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空气有些凝固，不敢与他对视，苔丝将视线聚集在花朵之上。
　　有些专一？她脑海中冒出了这几个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故事看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花心大萝卜才能说得出口的话。
　　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还好，想要骗她？做梦！
　　“啊，这样吗……”没办法接话，她只好放下花朵，敷衍地回应一句。
　　脸上燥热，红红得和害羞了一样，她的手摸上去有些滚烫，不过她坚信自己只是因为太热才红了脸！
　　又是一下午的该死教义辅导。
　　夜晚降临，她早早地离开学院。她没有继续回到茉莉的住宅中，因为她在白天就发现了一位年老牧师在她住宅中做客。
　　她没猜错的话，那位牧师应该是就是尤金。她选择给他们一点相处的空间。
　　尤金能为了妹妹而做出那么多牺牲，是值得让她赞叹的，但是他所造成的杀戮，也是不可原谅的。
　　夜晚的街道和现实中没有多大区别，该有的黑暗与寂静一应俱全，最不巧的是，今晚的她还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这里见面真巧啊，冕下。”听到这句话，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黑夜赋予来者诡异的神秘，他轻轻地压低自己的帽檐，不让苔丝看清他的脸。就像是融入黑暗的影子，若不是他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恐怕无法在意到他。
　　知道她神明身份的人可不多，稍微一想，她就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这不就是被她差点杀死的恶灵之神残魂吗？没想到在梦境中他居然也可以有个人样。在这里遇见他绝非巧合，甚至可以说定然是他有意为之。而来寻她的目的，除了报仇，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




第68章 67.青梅竹马
　　“怎么，是来寻仇的吗？”她不想和他扯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不不，恶灵之神永远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仇小怨。”他摘下头顶的帽子反驳道，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像人一样做出了行礼的动作：“复活我，同样的，我也会给予报酬。”
　　“报酬？”嘴上说着不记仇，她可不会轻易相信这些。
　　“自然就是为您驱散邪恶意志，即使您彻底堕落，伟大的恶灵之神也可以帮到您！”他双手朝天，行为举止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不需要。”她冷冷地拒绝。
　　邪神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她很难保证这家伙不使出什么阴险手段。
　　“……您会后悔的。”眼中的阴冷一闪而逝，得到拒绝后的他转身踏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后悔？苔丝可不觉得他能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她只是怕答应这家伙后，在为她驱散邪恶意志途中作祟而已。
　　学院的庆典如期召开。不仅是学院热闹了起来，就连城市内也是如此。
　　苔丝本想一早就失踪的，只要她今天全程都不露面，那就没有任何暴露的可能。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出门的那一刻，她没有料到修已经早早地待在门外守着她了。那高高的身影堵住了她的一切逃跑路线。
　　“起得很早嘛，看来你是记得今天庆典的。”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像是特地为她而准备的。
　　她沉默了一会，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弱气地说道：“……导师亲自马车接送，这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上那辆马车，但又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可以搪塞过去。该死的修还挂着一副欠扁的笑容，她能想到哪怕她编出合理的理由，也会被他强行带到马车上。
　　对她来说，马车通往的，可是一条不归路！
　　如果在庆典上，修一直盯着她到晚上的话，她必然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变成邪神的模样！那岂不是完蛋！她的计划无法完成不说，最重要的是以后跟在他身边，她就没有了安全感！
　　单身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对妙龄少女会做些什么？她脑海中出现了众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抖了抖身子，鸡皮疙瘩又有些泛起。或许对常人来说，这些都是她的幻想，但在她的心中，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要知道这位单身的家伙垂涎了她许久！而且在这梦境中，她可没有力量反抗！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没有什么不好的。”修微笑着，说出了一句让苔丝感到分外恶心的话。
　　她瞳孔地震，心里发颤，空手的没有办法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刀……
　　“等一下。”说完，她转身逃回自己的住宅之中。
　　她回到住宅中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挑选另外一条路来逃跑，而是为了拿水果刀。有修在外面看着，她无论怎么也跑不了，所以她打算也不跑了，而是拿把武器防身！
　　要是修敢对她做什么，水果刀可不会吃素！
　　她将水果刀藏进自己的衣服之中，随后再度走出了住宅。
　　就装的和个绅士一样，修伸出他的手，想要拉着苔丝登上马车。可是这被苔丝灵巧的避开，同时她把手放在马车的扶手之上，以防止修再次强制拉住她的手。
　　对此，修轻笑一声，丝毫不在意。
　　马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明明只是轻微的晃动，在苔丝的感应下，马车却像是在走颠簸的山路，让她很难把握住自己的重心。
　　“没事吧？”身旁的男子关心地问道。
　　“没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修如此近距离地坐在马车上会特别紧张。
　　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坐过！她在心中大声地呵斥着自己的不争气。
　　不知道是车内的温度有些高，还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脑子有些晕晕地。
　　“我们不太合适。”她鬼使神差地又一次说到这种事。
　　“什么不合适？”修偏过头看着她，在发现她的脸仿佛红透的苹果后，他移动身子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男子独有的气息顺着话语飘进她的心底，修的近一步靠近让她难以正常思考，脑海中又浮现出现一些无法描述的场景。
　　“啊……不，不算吧……”她支支吾吾，呆楞着说不清楚。
　　下了马车后，清凉的风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大小小的风铃挂满了学院内的每一棵树，不仅如此，各色彩带也环绕着树干连接起来，清新之感十足。
　　学院的庆典内容可谓是十分丰富，只是刚踏入这片土地，苔丝就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表演。撇开这些，最让她在意的，还是这些学院中的学生。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今天的他们不需要上课，只需要享受庆典即可。
　　同为学生，只有她是苦着脸的。她身旁的修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伴着她，要不是周围全是人，她甚至觉得这家伙会牵她的手。
　　如果没有那一层感情，青梅竹马牵牵手也就算了，只是一旦加上这种感情，牵手就彻底变味了。
　　这就有点像是情侣之间秀恩爱。牵着手一起逛街是促进双方情感增长的方式。
　　秀恩爱？该死的，这简直有约会的感觉。她心里难以制止的别扭起来，毕竟说起约会，她还从来没有和哪个人尝试过，也不知道约会是怎么滋味。
　　当然这一次也不能算是约会，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第一次应该是完美的，应该是和心爱的女孩约会！而不是和该死的青梅竹马！
　　和青梅竹马一起逛庆典，怎么能算是约会呢？她对性别可是很严格的，只有和美少女一起逛庆典，那才能算是约会！
　　至于美少女会怎么想那她就不管了，只要自己觉得就好！何况在她的心中，她一直认为青梅竹马之间不应该跨过那条线！
　　吟游诗人口中的爱情故事是这样的，所有的青梅竹马可抵不过天降！所以越过友情这条线只会给双方带来痛苦！




第69章 68.庆典
　　导师和学生走在一起，在学院中是很奇怪的组合。经过的人都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让苔丝不爽至极。她很清楚地能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那抹暗藏的羡慕，就好像她和修之间真有那种关系似得。
　　那只是修单相思！这破学院应该好好管管他们的导师！
　　尽管庆典内容很多，但苔丝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她不会去关注表演如何，也不在意修递过来的是什么甜食，她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在修的眼皮底下开溜。
　　这庆典可是会一直持续到晚上的，不开溜的话，她几乎是必定会被发现身份的。
　　庆典和舞会是一起的，要想以后不被他用爱慕的眼神看待，她就必须得找到机会溜走！
　　越是临近傍晚，她就越是焦急。好在运气是眷顾她的，在舞会即将开始的前一刻，另外的导师来找他帮忙了。
　　“不要离开这里，我很快回来。”修吩咐了她一句，之后便跟着另外的导师离开了。
　　“好的呢。”她眨眨眼睛，宛如一个即将干坏事的小恶魔，乖巧地答应下来。
　　在修没了影子后，她悠哉悠哉地抬起腿离开此地。没了他的监视，她要想离开这座学院不是轻而易举？
　　舞会？她要去了那就是小狗！汪汪叫的那种！
　　然而事实总是很喜欢给人一巴掌。当她左脚刚踏出学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堪比魔鬼的声音。
　　“苔丝？你居然来参加舞会啦？”
　　此时已是落日余晖散尽，她的脸成为了邪神的模样。而这道魔鬼的声音，正是来自茉莉。
　　不待她有何动作，茉莉挽上她的手臂就将她往学院内走。在梦境中，变幻容颜并不会改变她的身份，除了外来者能识别以外，梦境中本身的灵魂并不会感到异常。
　　“啊！我是……”
　　“哎呀，真是的，想来参加舞会就和我说嘛。”打断了她的解释，茉莉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故意认为她想来参加舞会。
　　她在想什么茉莉其实很清楚的，她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原本要是有少女能挽上她手臂的话，她一定是很开心的。但是此刻不同！要是被她挽着手臂进入学院还被修发现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只不过少女的怪力苔丝一早就有所了解，挽上手臂的感觉就像是两只钳子，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就连走，也几乎是少女拖着她走的。
　　“啊，我是来参加舞会的！所以能不能松开……”情急之下，她只好伪装自己的真实目的，以获取茉莉的信任。
　　等她松开的那一刻！就是她开溜之时!
　　“少来！我对你可是很熟悉的，要是我不挽着你，你肯定立马开溜！”可惜她一点也不上当。
　　“哪有……”
　　最绝望的事，无非是茉莉不上当。再怎么任她苦苦哀求，还是被拖进了舞会。
　　学院的舞会在院内很是豪华的会所之中，金色大厅熠熠生辉，灯光将大厅照得通透，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死角。
　　此时来参加舞会的人已经很多了，他们身穿着各种华丽的服饰，一度让刚进来的苔丝误以为进入了新的世界。
　　准确来说，应该是进入了人类中的上流社会。
　　其内几乎每一位女士都是长裙拖地，手上戴着蕾丝手套，身材妖娆，而男士则是黑白礼服，绅士气质蔓延全身。
　　对她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一路上没有遇见修。
　　到了这里，茉莉也是终于松开了手，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没过多久，少女指着舞会中的女更衣室催促苔丝赶紧去换衣服。
　　她现在所穿的学生制服当然是不太适合参加舞会的，所以换衣服当然是必须要做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换完衣服后就算再撞见修，也不会被立马识破。
　　毕竟她虽然人在舞会，心可不在。
　　这间更衣室中不仅有一些礼裙，还有一些比较便捷的裙子。苔丝可不会傻乎乎地选择礼裙这种繁琐的东西，她没想着参加舞会的话，自然是选择一套便捷的裙子。
　　将水果刀藏到裙子中，她走出了更衣室。
　　茉莉一直都在更衣室外等待，在她正愁怎么开溜之际，迎面走来的小男孩样的尤金让她发现了一个可以逃走的机会。
　　他的视线在她和茉莉之间来回摇摆，惊讶之余又是一副想说什么不敢说的样子。她隐隐约约能猜到这是为什么，任谁身边最亲近的人和邪神走在一起，都会担忧不已。
　　不过她从来不会在意这种视线，身为邪神如果还在意他人看法的话，那肯定是不称职的邪神。但不管怎么说，这给她逃离舞会创造了机会。
　　她给尤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茉莉拉开。
　　尤金也很聪明，他显然是明白了苔丝的意思，三言两语之间就带走了茉莉。其实不用她示意，他也会将茉莉带离她的身边，世间对于邪神的看法向来是一致的。
　　……
　　“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舞会诶。”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戴着礼帽的两位男士缓步进入大厅之中，他们一个高一个矮子，外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可是仔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较矮的那个更像是高个子的残缺分身。
　　若是苔丝在的话，她一眼就能认出矮个子就是之前缩减到的恶灵之神残魂。既然如此，那他身旁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揭晓了。
　　“这是一个梦境，你应该快点醒来。”残魂语气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看起来是用过了很多方法都没让真正的恶灵之神所清醒过来。
　　“要不是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我恐怕会觉得你是个疯子。”高个子似乎是习惯了残魂的胡言乱语，对于他的言论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话说你带我到这个舞会是要做什么？”
　　“这真的是梦境，你应该清楚！你不应该继续沉浸于其中！你是伟大的恶灵之神！让世俗感到畏惧的神明！”残魂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让这家伙能相信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梦境了。




第70章 69.礼裙
　　没有前世记忆的灵魂，他们很难知晓此地是梦境，梦中所有的违反常识的东西，他们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就像晚上睡觉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在做梦一样。
　　至于为什么要来舞会，残魂他也说不清楚，毕竟这只是为了让这家伙苏醒而做出的尝试罢了。
　　他是残魂，而高个子则是真正的恶灵之神灵魂，他所要做的，就是让他意识到此处是梦境，从而被规则驱逐复活。但这只是复活他的灵魂，失去力量的邪神光有灵魂可没多大用处，要想再回归到巅峰时期得花去不知多少岁月，所以他一直想要寻求苔丝的帮助。
　　可她并不同意，这也是残魂愤怒的地方。
　　……
　　来到出口，苔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下，她就能逃出这个令她心跳加快的地方了！说起来成为邪神之后，她仅有的几次心脏加速跳动的经历，几乎都是拜修所赐！
　　回头望向这座华丽的会所，她心中呼出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肩膀。
　　轻微的呼吸触碰到她的耳朵，让其有些发痒，某人的声音如同最为致命的毒药，一下流入她的心脏。
　　“苔丝，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吧。”
　　僵硬地回头，她看见了那道宛如死神般的身影。
　　漆黑礼服很适合他的气质，多年的骑士经历更是让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刀刻的五官与坚实的身材令看向他的人心中都能莫名地生出强烈的安全感。
　　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副温柔中又带点邪魅的表情。在苔丝看来，这表情和衣冠禽兽简直一模一样。
　　她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今晚可能很危险。大脑高速运转，在想着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可能。
　　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重新走进了舞会大厅。
　　“你知道吗，我有个学生也叫苔丝。”他一边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苔丝心里倒是一咯噔。对着她说出这句话，她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走了。”他头也不回地拉着她走到位置上，声音莫名沙哑，“两次了。”
　　两次？胡说！她明明只有刚刚一次！
　　坐下来后，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视线从舞会中央转移到主角身上，随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的裙子后，他皱了皱眉。
　　“你应该去换套合适的衣裙。”他觉得苔丝身上穿的裙子不太符合舞会的要求，就指了指舞会大厅的二楼，“那里有一间没人用的更衣室，里面有很多裙子。”
　　“好吧。”似乎是有些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了，苔丝心中也觉得沉闷。
　　她不知道为什么修会突然低沉，但是这样的他会令她觉得很悲伤，是过往的美好在指尖流逝，抓也抓不住的悲伤。
　　起身前去他所指的二楼，背后紧盯着的视线让她无法偏离路线。虽说她心中沉闷，但是溜走的计划不能放弃啊！
　　她本想趁此机会再次溜之大吉，可是现实并不允许她这么做。没有办法，她只好打开更衣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更衣室内就如修所说，空无一人。
　　成排的礼裙和礼服挂在衣架上，摆放在室内的一角。看得出来，这间不像之前那一间，并非是区分男女的。
　　她进入此地的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逃走，但随之又被自己给否决了。一味地想着逃避，这可太懦弱了！
　　越是逃避，就越是容易激起修的怀疑，不如直接穿上礼裙，和他一起参加舞会！如果被认出来那就是她自认倒霉！如果没有，那就可以继续伪装，直到让他死心！
　　那该挑哪一件礼裙好呢？
　　这里的礼裙风格和现实没有多大区别，不过一些暴露程度很高的裙子她是不会穿的，毕竟她是一个很保守的人。
　　而暴露程度比较中等的，如露背礼裙她也没有办法穿，背后的黑色蝴蝶胎记就算是在梦境之中都没有消失。而且也不知道修还记不记得这点，若是他还记得，那被他看见她也算是彻底暴露了。
　　排除这些，符合条件的礼裙还是不少的。她从中一件件的挑选了出来，在室内唯一的镜子前摆弄了好久。
　　她也很难说明自己是什么心理，就像是女孩子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一样，她拿着这些衣服心中总是有一些愉悦。
　　美是美，就是穿起来很麻烦。
　　没有穿过礼裙的她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各种类型不同的礼裙。只有自己动手的时候，才能明白穿这些东西有多痛苦。一些看起来不暴露的礼裙，穿上后她总是觉得凉飕飕的，没有任何一点安全感。
　　之后很有可能会被修拉去跳舞，一些没有肩带的抹胸礼裙也必须排除在外。那些礼裙套上后，就算身后的带子系得再紧，它时不时就会下滑，且一度让她对自己的胸部诞生了不满。
　　“还是这件有肩带的抹胸礼裙好。”她拿起一件很是轻盈的礼裙说道。
　　她其实心中对抹胸装是拒绝的，但没办法的是，在这些礼裙中，它已经是属于最不暴露的一类了。它的风格属于优雅中不失可爱，华贵中不失亲近。它的样式看着不会令人感到高攀不起从而产生距离感，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低廉而不想接近。
　　这么想来她忽然觉得女仆装也可以接受，毕竟它一点也不露，只是充满了涩气。
　　涩气和暴露之间，她选择涩气。
　　有肩带的抹胸装穿起来不是很麻烦，然而令她心神巨颤的是，在她刚将身上礼裙脱下来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更衣室的开门声。
　　来不及套上手中的礼裙，她将它遮挡在自己身前，转过身面对开门处。
　　见到来者是修，她意外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脸上的笑容在她眼中格外诡异，寂静的氛围弥漫在更衣室内。
　　咔嚓——
　　关门声重重地回响在苔丝的心底，她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的眼神还算有些正人君子的风范，没有在她身上乱瞟。虽说她的全身被礼裙挡住了，想看也看不到。



第71章 70.坦白
　　“我还以为你已经溜了呢。”他的语气中有些调侃的同时，不断地向苔丝走来。
　　即使眼神很规矩，但在她的眼中，这家伙还是一个禽兽。
　　哪有发现女孩在更衣还这样的！
　　随着修的步步紧逼，她不断后退，最终冰冷墙壁抵住她的背后，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想做什么……”她很慌乱。
　　“我想做什么？你说呢？”他歪着头，微微一笑。
　　啪——
　　修将手掌撑在苔丝背后的墙上，脸则是不断的贴近。彼此之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微弱的风吹拂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坦白吧。”盯着她的双瞳，他强硬地说道。
　　“坦白……什么……”
　　心里的石头猛然坠地，虽然她知道修在说些什么，但她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暴露，或者说最近见到修发现她的学生身份后，她的大脑就一直处于不太灵光的状态。
　　也许这时候的修不是让她坦白身份呢？她暗暗想到。
　　“这时候还装傻吗？”他像是拿到了绝对的证据，整个人显得很是随意，不慌不忙地问道，“为什么你和另外一个苔丝不能一同出现呢？”
　　完蛋！
　　“啊……另外一个苔丝是谁呀？”她急中生智，继续装傻。
　　这可是一个陷阱，不管修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要她回答了原因，就会被识破。毕竟她和学生时候的苔丝可从来没有见过面，怎么会互相认识呢？
　　“还想装吗？”
　　“装……装什么啊？”
　　听到眼前的少女还在挣扎，他慢慢勾起唇角，靠近她的耳朵，像是恶魔般吐气：“你背后的蝴蝶胎记，我刚刚可不会看错哦？”
　　“……”
　　邪神的她背后依旧有蝴蝶胎记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刚刚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
　　“怎么不说话了？”仿佛胜利的骑士，他的笑容比之前更为灿烂。
　　低着头，苔丝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知道吗？当我功成名就回到小镇的时候，那里是一片废墟，没有人活着。”他的话语温柔得像是夜晚母亲在耳边诉说，犀利的双眼不知何时化为了柔情。
　　“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绝望吗？”他说着，语气中却是没有半点绝望，就像是放下了一切的人，“我去求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四处寻找复活的办法，可是没有神能给予我答案。”
　　信仰的圣光没有给他带来所谓的希望，那他只好自己前去寻找。这或许就是他离开教会的原因。
　　“要不是我后来找到了唯一的方法，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他撩起苔丝的头发，放到鼻尖细细地闻着。
　　她知道，那个方法就是前来栖息之地。
　　“我离开小镇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他没有说下去，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
　　苔丝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灵有些沉重，她很难承受住修的爱意。他为她付出的，已经太多了。
　　从他离开教会的那一刻起，他就独自一人徘徊在森林中数年之久。期间因为有些证据揭露毁灭小镇的罪魁祸首是猎人组织，他便又开始了猎杀猎人的行动。这正是因为如此，他与猎人组织结下了仇恨。
　　后来在森林中救下了苔丝，她却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神中夹杂的情感让苔丝难以回答。
　　“因为……因为……”她说不上来，大脑一片混乱，自然也没有在意修的轻佻。
　　“你不知道吗？你即使成为了邪神，你还是你。”他弯下身子，双眼与苔丝平视，用格外认真的语气说道。
　　他能知道苔丝所顾虑的一些事情，所以他率先开口，以此来抚平她的情绪。他不会在意苔丝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成为邪神，他都会一直爱着她。
　　“如果我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会杀了我吗？”苔丝撇开脑袋，闷闷地说道。
　　“我不是个称职的骑士。”他眼中的光有些黯淡，但终究是没有消失，他摸着少女的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许下承诺：“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会和你……”
　　“嘘！”在他还没有说完的那刻，她将手指放置于他的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觉得自己现在并不在意这点，而对修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甚至有些类似于母亲和女友掉水里，先救谁一样。
　　噤声间，他的脸与她越来越接近，少女的手指也从他的唇边滑落。
　　她看见了修的睫毛，长长的，而那双漆黑的深邃瞳孔中，不仅倒映着自己，还有一片星辰大海。
　　猩红瞳孔中闪过小兔般的慌乱，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中的衣物越捏越紧，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双腿微微弯曲，有些无力。身体燥热，就连背后墙壁的寒冷都被她的体温所驱散。
　　那比星海都要深邃的双眸她已然不敢直视，其间满含的情感让她难以接受。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自己产生爱情，但当下显然不重要了。
　　“所以，不要再离开我好吗？”像是与她的重合彻底击垮了男子坚强的心灵，他沙哑地，轻声说道。
　　离开吗？她觉得不会再离开了。
　　尽管她没有爱情，但也不想和修再度分开了。这只有修，才能给予她这个异乡人一点归属感。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湿润的气息沾湿了各自的唇瓣，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苔丝猛地将修一把推开！
　　差一点！差一点就献出初吻了！简直不可原谅！
　　她脸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娇躯不断颤抖，呼吸急促。她无法忍受被修如此对待，即使是青梅竹马，她也不想一个男人压在她的身上。
　　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的话，那她……
　　幽幽地视线汇聚在修的**，这不禁让他小腿一抖。其实他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的，但是情感上来了他没忍住。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女阴沉的脸，他想要拔腿跑路。




第72章 71.跳舞
　　“如果你也是女孩的话，就可以了哦~”少女歪着头笑道。原本换下的衣服就在一旁，她伸手从中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所以，请你……”她握着那把刀，一步一步地朝着修所在的方向走去，在到达能感受到眼前男人体温的距离后，她举起水果刀，瞄准后狠狠地划下，“请你也变成女孩吧！”
　　胯部是凉的，修在少女拿刀时就感受到了。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让他心中狠狠地颤抖一下。
　　在她挥举水果刀的那一刻，他果断地后退闪开！
　　冰冷刀锋划过空气，留下的细微声响比任何一次生死战斗都要来得可怕。他如临大敌，不自觉地后退至门口。
　　苔丝现在的状态让他很害怕，他不知道在那场灾难中她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发觉她已然与青梅竹马时的她有所不同了。
　　“别动呀，划错了地方，会痛的。”
　　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回荡在狭小的更衣室内，修觉得**有种莫名的疼痛。他抖抖腿，试图驱散这种幻觉。
　　少女又一次靠近了他，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事，先走了，换完衣服记得找我。”高举的水果刀在灯光下被照得格外刺眼，他眼角不停地跳动，像是在预示着他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一瞬间，他明智地选择逃走。
　　呯——
　　开门，闪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水果刀划过门板，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苔丝看着前方，手中的刀柄攥得死死的。脸颊很烫，眼前也有些模糊。好久之后，她才回过神，将手上的礼裙套了上去。
　　身上的礼服很是美丽，在她出更衣室的时候，就有无数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白色的褶皱衬托的她比贵族少女更加娇嫩，走动的身姿完美地展现了青春少女的柔美，邪神自带的高贵气质更是让所有人深深着迷。脚下的高跟鞋隐于裙摆之中，时而闪现时而隐没，像是小精灵般让人恨不得牢牢将她抓住。
　　修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喝着酒，而在他的前方，站着许多衣着艳丽的女士，其中却没有一位敢上前邀请他一起共舞。
　　他能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这就意味他不想和其他人共舞。这些女士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们依旧不死心，徘徊在他的身边渴望吸引他的注意力。
　　舞会之中当然不止有跳舞，还有些酒水与小蛋糕。
　　苔丝不想去修的身边待着，她有预感，要是过去了，他一定会邀请自己一起跳舞。虽然她可以很不绅士地拒绝，但在人数众多的舞会中，她也不想修难堪。
　　所以，还是去吃些小蛋糕好。
　　她像是草丛中的最美丽蝴蝶，因为花香而短暂停留。从这一桌到那一桌，只要是拥有小蛋糕的，都会留下她的余香。
　　庆典舞会中的小蛋糕做得都非常不错，她很喜欢，尽量用它们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能稍微能缓解一下刚刚害羞的心情。
　　“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耳畔意外响起他人的邀请，她回头讶异地看向来者，嘴角沾着些蛋糕碎屑。
　　她的绝美与活泼早就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在她出更衣室的那一刻，她的身上就打上了猎物的标记。虽说是学院庆典，但舞会中更多的还是些城中有名的人。
　　然而这些家伙注定了他们的失败，苔丝可不会答应陌生人的邀请，特别还是跳舞的邀请。
　　“不好意思，她已经有固定舞伴了。”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左手揽上了她的腰，帮她回绝了男士的邀请。
　　“抱歉，原来是这样。”见少女没有反驳，男士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抱歉后。
　　在他走后，苔丝把修的手从腰上扒拉了下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趁着这机会反抓住她的手，并且放在他的唇前邀请道：“走吧，去跳舞。”
　　跳舞？她还以为他只是好心地来帮她解围。
　　“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
　　教她？哼哼，那代价可是很高的。
　　脚下的高跟鞋穿着走路很不舒服，但如果想来踩人的话，想必会舒服许多吧。她坏坏地答应了和修一起共舞的邀请。
　　舞池中有着很多摇曳的身影，而且每一位的穿着与气质都很超众，显然能踏入舞池跳舞的，都是对自身的魅力有足够自信之人。
　　“跟着我的步伐。”他双手握住苔丝的双手，低头在少女耳边轻轻说道。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顿时对答应跳舞的邀请有些后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恐怕是她和他仅有的几次双手相握。
　　因为把握不好距离，她总是会意外地撞入他的怀中，坚实的胸膛散发着炽热温度，令她羞涩不已。若非是双手还有跳舞的动作，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在投怀送抱。
　　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她渴望少女柔软的胸怀，而非是这家伙像墙一样的胸膛！觉得自己吃亏的她，决心要狠狠地赚回来。
　　礼裙下方是开叉的，白皙大腿在跳舞的时候总是可以触碰到他的大腿，那层质地光滑的礼服透过敏感肌肤带给她一丝怪怪的感觉。身体与身体的贴合是不是就会发生，她庆幸自己选择的是有肩带的礼裙，要不然再跳几步可能整件礼裙就滑下去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再又一次投怀送抱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家伙其实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诞生这样的想法后，修的笑容在她眼中都格外猥琐。
　　恶狠狠地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她面带歉意：“呀，对不起！”
　　“没关系。”他丝毫没有动容，依旧稳稳当当地带着她跳舞。
　　舞池中陆续有人进进出出，苔丝看了一眼，随后双手被轻轻一扯，整个人失去平衡又靠在了修的怀中。
　　她气得露出了两只可爱的虎牙。
　　站稳后，她又是一脚！
　　“对不起。”
　　“没关系。”
　　两人都说得像是客套话。




第73章 72.惊变
　　就像是完全不怕疼，修在接下来的时间段里还是有意无意地拉她入怀，也正是因为如此，苔丝从只踩一下变成了用高跟踩的同时还扭了好几圈。
　　“对不起。”又一次，她咬着牙，嘴上边说着对不起，脚下边用力。
　　“没关系的。”修低头看着她脚下的高跟鞋扭动，额头暴出青筋，眉毛则是逐渐挑起。
　　他将她踩着的那只脚瞬间移开。
　　“啊！”
　　脚下突然一动，穿着高跟鞋的苔丝根本没有办法站稳，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后仰。为了防止跌倒，她的手胡乱地抓着修的衣服。
　　关键时刻，一双令人心安的手再度揽上她的腰。
　　她躺倒在他的怀中，与他四目相对。舞池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她的尖叫而被吸引，在看到这一幕后，几乎都是发出了由心的祝福。
　　当然，这些祝福中，总是有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比如说是学院中的其他导师。
　　导师搂着学生，这是什么意思嘛！
　　听着两旁的祝福，苔丝可是气得牙痒痒。那双不老实的手在她背后乱摸，让她十分后悔将水果刀放在了更衣室。
　　对付这样的衣冠禽兽，就应该用到水果刀！
　　不过即使目前拿他没有办法， 这只手臂在她的眼中，也已经是断臂了！
　　阴毒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臂往上蔓延，一度让修误以为有敌人埋伏于舞会之中。
　　“啊啊啊！！”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去。
　　在舞会大厅的一处角落里，鲜血四溅，恶灵之神的残魂拿着一把刀捅进了他哥哥的身体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这是一场梦境！！”他癫狂地说着疯话，将刺进身边男子的刀拔出后，再度刺入！
　　红色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染红了银色的刀刃，也染红了他特意准备的礼服。少数的鲜血溅到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引起了短暂的恐慌。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滴，嘴咧到耳根也不自知。
　　“停……停下来……”刀下的男子已经气若游丝了，他躺倒在地上，眼前开始一片模糊。
　　“你是神！你是伟大的恶灵之神查尔斯！快点从梦境中醒来！！”残魂扔掉手中的刀，他跪在地上胡乱挥舞着双手，面容狰狞。
　　他已经完全无法忍受眼前男子将此处看为现实的愚蠢了，结束他在梦境中的生命，这是他最后的放手一搏！
　　不，这或许并不是最后，如果将他杀死都无法醒悟的话，栖息之地会让他在梦境中再次作为一个新的生命而存在。
　　“你……疯了……”
　　“我没疯！！你应该想起来，这世界本就是虚假的！！这里的规则处处都是漏洞！！你应该察觉的到！！”
　　“虚假的……”男子喃喃自语，他捂着伤口，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指缝中。
　　身旁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舞会中寂静一片。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如同现实中的人群一样慌乱与逃窜，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残魂与倒在地上的男子。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残魂疯狂的不解，而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似乎在他们的一生中，死亡也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们的生命不会在死亡的那一刻终止。或者说，他们死亡的不过是梦境中的一个身份而已，他们的灵魂是不会消散的。
　　就像是恶灵之神查尔斯，即使被捅死，他丢失的也不过是残魂哥哥这层身份，很快他又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在这场梦境之中。
　　不脱离这个梦境，他们会无限复生，只是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身份。
　　而残魂正是看透了这点，他才敢捅向查尔斯。大不了这次失败了，再经过灵魂教会的感应，找到新身份的他。
　　“你看看！！面对死亡他们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甚至觉得死亡是正常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就是梦境！完全虚假的梦境！”他表现出了邪神才会有的疯狂，眼球充血，瞪大的眼眶让围观的所有人都害怕它突然撕裂。
　　“死亡……为什么会害怕……”躺倒在地上的查尔斯微弱地发出临终前的声音。
　　“因为你的一切痕迹，都将消失在世界上。”残魂眨眼间变得异常冷静，它俯下身子，拍了拍了查尔斯沾满鲜血的脸，“你其实早已经死了。”
　　“死……”
　　“来这里之前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他闭上眼睛不停喃喃，脑海像是被搅乱了一般，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渐渐地，这片梦境他原本觉得合理的地方越发荒谬起来，没有办法解释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明明快要死了，他的意识却更加清醒！
　　忽然间，他忆起了他死前的模样。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一句大笑，附近的空间就像是镜子一样开始出现裂痕，最终支离破碎，呈现出它们本来的真实样貌。
　　没有富丽堂皇的建筑大厅，也不是一无所有的荒土，栖息之地的真实样貌居然和人世间很为相似。
　　湖泊与树林，蓝天与白云，他们现在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整座舞会大厅都染上了一层银色的裂纹，但是它并没有彻底破碎，而是逐渐开始变得虚幻，连带着其中的每个人类一起，消失在空间之中。
　　修松开怀中的少女，眯着眼睛看着他，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身上力量的逐渐回归。有同样感觉的自然还有苔丝，这时的她也不再计较修对她的失礼，而是细细地感应着鲜血的权柄。
　　查尔斯眼中的梦境消失了，可他们眼中依然还存在。更精确地说是，他们眼中的梦境比查尔斯眼中的消失地更慢。
　　面对这般变化，唯一没有惊讶的，恐怕就只有舞会中的那群人了。
　　他们像是完全没有见到此般场景，在查尔斯身旁开始出现裂痕的时候，他们不管不顾，再度踏入舞池中载歌载舞起来。梦境中的灵魂不会对脱离梦境的家伙有任何反应，而查尔斯的消失，连同着他们记忆中的那一块一并抹去。




第74章 73.脱离
　　就像是了梦境抹除了他的存在，如果再度问起梦境中的灵魂是否见过查尔斯这个人，他们恐怕会立马否认。
　　而随着梦境破碎裂口越来越大，它们将苔丝二人也包裹了进去。邪恶的意识彻底回归，不，不如说是她这抹灵魂重新回到了躯体之中。身上穿着的是她来时的衣装，而那礼裙则是消失无影。
　　邪恶的力量再度充斥全身，血界的感应也因此更为清晰，她有种凡人重新成为神灵的感觉，甚至她觉得自己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轻易摧毁这片栖息之地。
　　修亦是如此。
　　环顾四周，所见之景竟是让她有些眼熟。
　　是那副挂在尤金古宅墙壁上的半成品画作！她想了起来。
　　蓝色的湖泊与棕色的树林，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是一只只悬浮在空中的灵魂！它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木桩一般，没有任何动作地待在原地。细微的丝线从它们的头顶钻出，飘向未知的地域。
　　很明显它们都沉浸在梦境之中！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灵魂。脸上懵懵的亡魂尤金尚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牵连出梦境，显得有些呆滞。
　　她又有点想要捏死这个家伙了。
　　但是眼下，恶灵之神似乎比它更为重要一点。
　　查尔斯的灵魂飘浮于高空，比那些沉浸于梦境的灵魂要高上不少，仿佛这样才能彰显其地位。
　　他的身旁有一道只有他手臂大小的灵魂，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残魂。
　　与此同时，苔丝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逐渐放大的排斥之力，这种感觉和她在人世间相同，是世界排斥之力。
　　她转过头看向修，发现他面露凝重之色。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排斥之力不仅仅对神明有效，而是对一切外来者都有效。
　　要不然怎么会说让灵魂被梦境驱逐，从而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你做得很好。”安静的环境中突然炸响一道声音。
　　查尔斯看向一旁的残魂，平静的外表无法让人知晓他的想法。他的灵魂比之沉浸于梦中的灵魂要更加破碎一些，很显然这其中是有分裂残魂的原因存在。
　　“嗯。”残魂没有显得很是卑微，而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句。这不难理解，残魂其实也是查尔斯本人，他可没有什么必要对自己都显得很卑微。
　　“你的任务完成了。”话音刚落，查尔斯灵魂一晃，粗壮的手抓住了那抹残魂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神明可不一定都是人形，甚至应该说大多神明都不是人形。至于为什么显露在世人面前的神明会装扮成人类，那无非是为了让人类更加亲近祂们而已。
　　在其他种族面前现世，祂们自然会转变为其他种族的模样，只有邪神才会无拘无束，以自己的真身肆意游荡。
　　当然人形的神明也是存在的，这类神明一般都不是天生神明，而是其他世界的人类拿到权柄后，超越了生灵的极限而成为神明的。
　　就像眼前的恶灵之神，苔丝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是一尊人类神明。
　　将残魂吞至腹内，他的四肢与腹部可怕的肿胀起来，然而随着腹内的残魂逐渐消化，他才开始慢慢地重新回到原来的模样。
　　这一次他的灵魂比之前更为凝视，但依旧保留着残缺之感。
　　缓缓睁开眼睛，混沌的眼神落在苔丝的身上，虚幻的鼻子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般，不停地耸动。
　　“伟大的鲜血之神冕下，您为什么不愿意与我合作呢？”他冷着脸说道，理智地仿佛是个正常人类。
　　“合作？”一旁的修听到这个字眼，不解地看向苔丝。
　　在他的印象中，身旁的少女似乎从来没有对他提及过这一件事。见此，她一五一十地将这所有的一切告诉了修。
　　“和邪神交易吗？”修在听闻后，重复了这一句。
　　说起邪神交易，其实他在种下旧神契约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在和邪神做交易了，所以眼下苔丝的所作所为，他也无法指责什么。
　　甚至以双方的实力来看，他的交易比苔丝更加大胆。
　　只是去除邪恶意识这一块，他也没有办法妄下定论。毕竟这触及到了神明的力量，已经完全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活了二十几年，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自身力量的渺小。
　　“冕下，我复活需要依靠您的邪恶意识，之前这意识没有与您连接那么紧密的时候，我可能复活很轻松，而现在，也只是吸收意识有点困难罢了。”查尔斯冷静地说道。
　　深渊中的邪神大多不同于正神，祂们不仅可以依靠信仰增强自己的实力，而在深渊中吸收邪恶意识同样可以做到。
　　所以查尔斯的复活方法，则是吸取苔丝的邪恶意识来强化自己的能力，增强自身与权柄的连接。
　　“我可以吸收您的邪恶意识，这样您既然达成了心愿，而我也再度复活，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要拒绝呢？”对于现在堕落的苔丝，他循循善诱道。
　　似乎是他的死亡，带走了他属于邪神的疯狂与混乱。
　　“如果您怕我动用什么阴险手段的话，大可放心好了，以我现在的实力，能把您怎么样呢？”
　　只剩下灵魂的邪神即使权柄还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了威胁。
　　苔丝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谨慎了。而且如果真的不妙，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离开栖息之地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若是一直保持这样子的状态，可能哪天会伤害到修？
　　她歪了歪脑袋，对这个想法不置可否。
　　“排斥可是越来越强大了，可要快点做决定啊，冕下。”查尔斯皱着眉头感受着栖息之地的排斥之力，越发感觉难受。
　　他现在可不像是苔丝或者修那样有短暂抵抗排斥之力的实力，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拥有少许邪神力量的灵魂。
　　那点邪神力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告诉我，怎么做？”苔丝下定了决心。
　　“将您的力量引导出来，我会以其中的邪恶意识为食，来恢复我的力量。”



第75章 74.终
　　即使是灵魂状态，他贪婪的表情也十分渗人。
　　引导出自己的力量？
　　她细细地感应着自身的神力，鲜血不断从四周地面涌出。轻点手指，它们渐渐朝着她所想的地方汇聚。鲜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最终在空中形成了一大块血球，而其他还未抵达的鲜血就像是蛛网一般，化为丝线黏附至地面。
　　查尔斯见此则是止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他飞速地靠近血球，将手覆盖在其上，嘴中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咒语。
　　血球的颜色变得更加鲜明。
　　“来吧！来我这里！”他瞪大双眼，仿佛是诱拐孩童的老巫婆，用充满蛊惑地语气对着血球说道。
　　丝丝黑色物质从血球之中溢出，化为奇特力量涌向空中的查尔斯。他周身因为排斥之力而产生的空间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同时他的气息也上涨了许多。
　　“对，没错！就是这股意识！”
　　不知多少年未有的力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他舔了舔嘴唇，面目狰狞。他发誓，等他复活，一定要复仇！将那些渎神的家伙统统杀死！
　　苔丝则是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灵魂中被剥离，让她可以喘过气来。这种感觉与刚进入梦境那会有些类似。
　　她开始反感自己的一些想法，就比如想要捏死尤金。对现在的她而言，捏死有些难以接受，或许直接灭杀更好一点。毕竟她也没有残忍，活活捏死亡灵什么的，她做不到。
　　随着黑色物质不断进入查尔斯的身体，她越发感到轻盈，那股无处不在的深渊吸引力也变得异常微弱。这意味着再过不久，她可以彻底摆脱深渊，将那抹邪恶意识清除干净。
　　鲜血权柄本是由深渊所生还是因为鲜血之神的堕落而坠于深渊？之后这抹意识会不会再度复苏？她对此都一无所知。这里面涉及到的深渊与神明之间的知识，而这些上一代鲜血之神并没有传承下来。
　　不过清除干净邪恶意识，至少会让她在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再次堕落。
　　如同河流般汹涌而出的黑色物质逐渐沦为小溪，然而就在即将吸收完所有邪恶意识时，她的心底像是被巨锤猛击了一下，忽得惊慌起来。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看向了此地!
　　心中的不详感顿时爆发，她果断收起自己的神力，不在去管那最一丝残存的邪恶意识，而是转身撕开身后的空间，拉起修的手便是要撤离栖息之地！
　　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不会松开抓紧苔丝的小手。
　　查尔斯吸收的血球没有了力量来源，掉落在地上化成一滩血迹。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灵魂也不再干净，其中游走着一些像是寄生虫一样的黑色丝线。
　　“嗯？罢了，这点力量，也够我复活了。”他见苔丝提前收回了神力，神色异常不满，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实力微弱，没有与她抗衡的资本，只能硬生生地将这股情绪压下去。
　　另一边，苔丝则是十分疑惑恶灵之神为什么还不逃命。那股窥视之感已经越来越强烈，再过不久，正主即将降临此地。
　　如果尤金说的话属实，那到来的一定是栖息之地的守护者。而且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守护者的责任，就是杀死一切栖息之地的外来者。他们之间的动静想必就是被祂感应到了，所以祂才会将目光投向此处。
　　神与神之间的实力也是有划分的，以她目前的实力，必然不可能是守护者的对手。不过好在栖息之地足够大，祂赶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才让她有了逃脱的机会。
　　尤金口中的倒霉邪神，估摸着是进入栖息之地时降临在了守护者的附近，这才导致了祂连逃都没法逃就被抹杀的下场。
　　“见鬼！祂怎么来了？！”查尔斯突然惊声尖叫。
　　他感应到了，感应到了那股无可匹敌的气息！他忽然想起这片栖息之地中存在着守护者！弱小的力量让他无法提前逃离，所以当他刚想撕裂空间的时候，淡白色的荧光锁链就地下钻出，捆住了他的身体。
　　闪烁诡异光泽的球状体出现在他面前，灵魂的崩塌悄然开始。
　　“不！！！”查尔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入漆黑虚空，听得修紧紧地握住了少女的小手。
　　被温暖的手掌包裹，她转头望向修，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出来，却不料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被握得更紧。
　　没有继续去管他的举动，苔丝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虚空之外到来的守护者。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栖息之地，但是背后的空间正在转换，此时守护者出手拦下他们的成功率非常高。
　　而只要被拦下，那就是死路一条！
　　万幸的是，这家伙似乎真的只是依靠本能行动的神明，祂没有对已经离开栖息之地的他们出手，而是飘浮到亡灵尤金的前面。
　　在撤离之际，她其实有想过带着尤金一起离开的。邪恶意识的褪去，让她对杀死尤金也没有什么执念了。
　　可在见到他的眼神时，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是达成了死前愿望的眼神，无欲无求之中带着一丝淡然与欣喜。他的亡灵身体过于虚幻，没有办法在人世间存活太久时光，这显然已无法支撑他再次进入栖息之地了。
　　相比较让他妹妹复活，他此次前来栖息之地的愿望，更可能是为了在死前见到妹妹一面。就和她一样，他或许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没有烦恼地活在梦境之中，亦或是再度转世拥有新的人生。
　　他是亡魂，就算复活了妹妹，也注定没有办法永久陪伴她。让她抱着惨痛的记忆独自一人继续生活下去，这对她来说十分残忍。
　　他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见妹妹而毁一座城，他早该死了。
　　守护者来到他的面前，即使知道面临的是死亡，他也没有露出梦境中见到苔丝的那般恐惧。这时的他，已无所畏惧。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苔丝二人进入了传送之中。




第1章 1.财政危机
　　“全名。”
　　“苔丝·阿纳贝尔。”
　　“职业。”
　　“……无。”
　　“恭喜你加入冒险者工会，成为一名强大的青铜冒险者！！”服务式的笑容堆满脸颊，看板娘递给她一枚印有雄鹰的青色徽章。
　　有了这枚徽章，苔丝就此正式成为了塔亚斯达帝国的一位冒险者。
　　啪啪啪——
　　微弱鼓掌声传入她的耳朵，紧接着很快埋没于吵闹的冒险者大厅之中。
　　她撇过头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要不是这家伙的钱丢了，她至于委屈自己成为冒险者吗？
　　用空间魔法制作的储物工具无法承受住穿越世界的空间力量，从而在虚空中崩坏，这让本就不富裕的修彻底沦为了穷光蛋。
　　他们遭遇了严重的财政危机。
　　除开一些刻有灵魂印记的重要东西能委托她撕裂空间找回来以外，其他的都已完全不知去向。
　　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苔丝决定从修身上再咬一块肉下来。
　　“找回一件东西一百金币。”
　　“没钱。”
　　“欠着。”
　　经过后续的讨价还价，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已是拥有四百五十三块金币的小富婆了，虽说现在拿不到钱。
　　邪恶意识淡去，她身为神明也并没有想要破坏世间规则的想法，所以没钱也只能忍忍。
　　找回东西的第一件居然是她的日记，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随意翻看了两下里面的内容，她觉得万分羞耻，当场宣布这本日记物归原主。
　　当然，她不会因为修的抗议而抹除日记的欠款。再怎么说，那也是一百金币呢。
　　之后的东西则是零零散散的徽章，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要说最让苔丝感到意外的，还是她在离开栖息之地后，居然还可以回到这个世界。这其中的原因，她稍加思索也能猜到不少。
　　出生于这片世界似乎可以得到它的认可，就算是神明也可以随意进出，之前她被排斥只是因为邪恶意识的大量存在罢了。而其他不是土生土长的神明，即使没有邪恶意识，也很难进入阿塔沙世界。
　　阿塔沙是这个世界的名字，还是修不久前告诉她的。
　　想要还得起欠款必然得赚钱。附近城市中，赚钱最快的，永远是行走在刀尖上的职业。
　　冒险者，正是完美符合这种要求的职业。他们往往完成一个等级很高的任务，就能获取巨额报酬，着实是让不少人眼红不已。只不过这类职业死亡率是极高的，稍有不慎，冒险者就会在任务中付出生命的代价。
　　修名气很大，他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依靠苔丝前去认证冒险者，从而领取冒险任务。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修要是暴露自己，那他们的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祝贺完苔丝成为冒险者，看板娘见修迟迟不上前，温柔地问道：“诶？您不想成为冒险者吗？”
　　修的脸是真容，但此地在帝国边境，能以一张脸就认出他身份的人很少。只是抛开他身份不谈，他这张脸很轻易地就能吸引万千少女。
　　眼前的看板娘就是其一，苔丝早就看出来了。从修进入大厅不久后，她就时不时地偷偷瞄他两眼，对冒险者的注意力都分散了！
　　而且对待自己时的态度极其敷衍！简直不可饶恕！
　　“他不想。”未等修开口，苔丝就抢先帮他回答。
　　“为什么？”
　　“他只是我的仆人罢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诛心的了。看板娘心中所在意的帅气男人，在她身边只是一个仆人。那种对贵族小姐的厌恶，恐怕会立即占据她的内心。
　　出门携带仆人，也只有贵族才能做到。
　　侧过头看向修，却见他的目光中满是宠溺，好像对于她称呼他为仆人的行为没有一点想要反对的样子。这就显得她仿佛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
　　面露尴尬，她赶紧收起想要再次刺激看板娘的想法，认认真真地问道：“有什么报酬比较高的任务吗？”
　　他们成为冒险者是来赚钱的，那些没有太大报酬的任务可不会去接。最好是来一些打打杀杀的任务，因为一般这种任务报酬很高，而且难度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
　　这些任务都是以苔丝的名义接下，由修去完成。
　　“嗯，有的。”点点头，看板娘打开柜子，从中拿出一张较新的任务告示，将它递到少女面前，“喏，就是这个任务。在青铜冒险者的报酬中算是很高的了。”
　　拿起它，苔丝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后发出惊疑声：“啊？”
　　“近日贝拉太太的猫丢了，白毛金瞳，特此委托一位青铜冒险者将其寻回。报酬五十铜币，贝拉太太住址……”
　　五十铜币？这也太少了。
　　“还有没有些别的？比如说猎杀魔兽一类的？”她将此任务告示推回，再度开口询问。
　　“猎杀魔兽？”似乎是听见了不得了的笑话，看板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她，“你？”
　　“……”她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小姑娘，这可不是玩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啊。”
　　“你这小身板，还不够黑魔虎塞牙缝的！”
　　“哈哈，小姑娘长大点再考虑考虑吧！”
　　冒险者们因为她的话而热闹起来，贵族的无知向来是他们耻笑的资本。以往前来此地成为冒险者的贵族与她的行为如出一辙，只是如今的少女有些过于可爱，他们并没有放肆地嘲笑。
　　苔丝可忍不了，就在她寻思着要不要将整座大厅的冒险者都化为枯骨之时，修上前一步，拦在他的身前。
　　“猎杀魔兽，这样够了吗？”他双手抱胸，强者的气场瞬间压得整个冒险者大厅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场的冒险者皆是猛地一沉身子，仿佛有什么重物压在他们背上，让他们直不起腰。
　　“这是谁？”
　　“仆人？”
　　“难怪，难怪……”
　　“啊，不好意思。青铜冒险者是没有权限接取这种危险任务的，这是我们冒险者工会对冒险者的保护。如果非要接取的话，可以依靠其他任务提升为白银冒险者。”看板娘在面对修的时候变得特别殷勤，身子也微微有些前倾。
　　在苔丝的眼里，这家伙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修的身上。




第2章 2.白猫
　　他们最后接下了那个找猫的任务。
　　贝拉太太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他们敲响木门许久之后，老人才拄着拐杖慢慢给他们开门。
　　因为岁月的侵蚀，她的背已经直不起来了，脸上也满是干巴巴的皱纹，全身上下唯独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还带着少许水润。
　　当听到他们说明来意的时候，贝拉太太显得非常兴奋。
　　“它啊，陪伴了我十几年。平常很乖，也很喜欢睡在有阳光的地方，只要我一拿出食物，它闻着味就能从睡梦中醒来。”说到这里，她咧开只剩几颗牙齿的嘴巴笑着，再往下谈时，那张笑脸就消失了，“前几天它突然失踪，我哪儿都找不到它，工会中的委托也没有人接……”
　　“放心吧太太，我们会帮你把它找回来的。能详细说一下它的外貌吗？”
　　听到修的要求，贝拉太太回忆起白猫的样貌：“它啊，眼睛是金色的，不是浑身白毛，在尾巴尖那里有一块是金色的，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修又问了几个有关习性的问题后，便告别了贝拉太太，前往寻找白猫。
　　其实苔丝只需要神力轻轻一扫，就能在城中找到那只猫，但他不想让她这么做。
　　也许是她出手帮忙会打击到他？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开口问他他也不说，因此她只好将原因归结到男人的自尊心上。
　　就这样，苔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几乎跑遍了整座边境城市。好在城市不大，他们最终在靠近城市入口的杂物堆中找到了这只白猫。
　　它躺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没有呼吸，带着一缕金黄毛发的尾巴不再晃动。
　　“死了？”蹲下来仔细观察，修的语气有些诧异。
　　“死了。”轻轻压住自己只到膝盖的裙摆，少女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她怕他稍一转头就能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撇开这一点，地上的尸体也让苔丝想起了自己所养的猫。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首先想到的，永远都是它们死前的场景。
　　鲜活生命带给她的欢乐，在它们死亡之时总是会如数奉还，甚至还会让她感到痛苦。
　　修盯着猫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苔丝不会记错的，在她的童年中，她养的猫和他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即使这家伙老是欺负猫猫。
　　这一度让当时的她误以为自家的猫有受虐倾向。
　　“我们再养一只吧。”沉默许久，修突然说道。
　　“不要。”她拒绝地很果断。
　　“为什么？”
　　“会死。”
　　她不想有谁再离开她了，哪怕是只猫都不行。她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神明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拥有延续生命的力量，她只想要将一切可能进入自己心灵的东西都推开。
　　只要心中没有留念，那任何东西的失去都没有办法伤害到她。
　　“谁都会死。”
　　“……”
　　他说得没错，谁都会死。强如上代鲜血之神，最终也化为一抹时间中的尘埃。这世间万物，她不知道谁能永存。
　　但只要不被杀死，神明的寿命是无法估量的。
　　“这只猫怎么办？”
　　“它死了。”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也是想让他看清的事实。她觉得他应该让贝拉太太知道自己的猫死了，因为这是现实，而不是童话。
　　“贝拉太太会伤心的。”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解决方法。
　　“……”
　　这只猫能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天远离贝拉太太，应该是不想让她为此而难过，这点她还是能明白的。
　　猫并不是所有都通人性的，她前世所养的就只能算是很普通的猫。可它死的时候，她还是伤心了很久的。如今贝拉太太要是知道自己的猫死了，那恐怕会泣不成声。
　　见修转头向自己寻求帮助，她只好说道：“它已经死了几天了，我也只能让它依靠本能动起来而已。”
　　无信仰灵魂的复活代价可是很高的。除开生命刚刚死亡，灵魂还没有前往栖息之地，神明可以立马将其复活外，其他的几乎都必须要前往栖息之地才能做到这一点。
　　她能让这只猫的躯体动起来，但它始终不会是它。没有了灵魂，贝拉太太得到的，只是一具熟悉的猫躯体。
　　“贝拉太太不会喜欢它的。”她很笃定。
　　“她会的。”
　　见他一直坚持，她只好挥挥手，让鲜血包裹住白猫的尸体。鲜血的再生会让白猫活过来，寿命也会增加不少，只是其内在已然不同。
　　“喵~”弱小的猫叫声让鲜血逐渐退散，僵直的尾巴微微弯曲。
　　迈着优雅的步伐从鲜血中走出，它一跃而起，跳到她的怀中。苔丝给它的感觉格外亲切，就像是缔造生命的母亲。
　　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少女将它从怀中抱出，跟随着修的脚步来到贝拉太太门前。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
　　“来了来了。”这次贝拉太太开门的速度快了许多。
　　“太太，您的猫。”高举着白猫，苔丝说道。
　　白猫在她的手上特别安静，它不叫也不闹，即使见到了太太也没有任何变化，相反的，贝拉太太眼底的湿润加重了许多。
　　“啊！你们真找到它了！”她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伸出双手从苔丝手中接过白猫，“这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心头一直跳啊！还以为它要出什么事了呢！”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报酬我一直都放在工会里，就麻烦你们去取了！”她没有立即关心起自己的白猫，而是提醒他们报酬在工会之中。
　　冒险者工会向来是如此，委托人的报酬一般都是由他们代为保管的。
　　又是夸赞了几句，贝拉太太才与他们告别，转身回到屋子。
　　“这几天你都跑去哪儿了啊？担心死我了。”她抱着怀中的白猫，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孙女一样，不时地用手指去挠挠它洁白的肚子。
　　只是没想到这次白猫生气地叫了一声，给了她一爪子。
　　“哎哟！好好好，不挠了不挠了。”没有在意手上的伤痕，她咧开嘴笑个不停。




第3章 3.修的往事
　　在回工会的路上，修意外地见到了一位熟人。
　　“您是……修大人？”
　　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女人惊愕地捂住小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在此地能见到失踪许久的神圣骑士是她未曾料想到的。
　　而面对她，修则是双眼飘忽，显得有些不太愿意相见。出于礼貌，他还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罗拉？”
　　“诶？你们认识？”
　　苔丝是很好奇的，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修以前认识的女人。
　　她一出声，这才让罗拉注意到在修的身旁还有一位可爱的少女：“她是？”
　　双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苔丝才知道这罗拉是教会圣女的女仆，前来这座城市是为了完成圣女的嘱托。
　　她此时正是办完事，想要赶回圣女身边。
　　她微微弯腰，对着修行礼后说道：“修大人，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您，真是万分幸运。”
　　“啊，哪里哪里。”对于她的恭维，他表现得敷衍，脸上的表情更是展现出他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的心思。
　　而他接下来也是这么做的。
　　继续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他抓住苔丝的手，单方面向罗拉做出告别后，径直走向冒险者工会的所在地，只留下她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修大人？”风吹起她怀中委托的一角，她回望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就像是和罗拉再多待一秒，都会让他遭受不可挽回的损失，他的这般怪异态度，苔丝不可能看不出来。毕竟在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中，她很少见过这样子的修。
　　印象中，上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人，还是小镇中和他告白的女孩。
　　难道说他们之间也有什么猫腻？
　　持着这样的疑问，她快步走到他的前方，背着手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了？你和她，是发生过什么吗？”
　　她并不爱修，所以就算有人和他告白什么的，也很难激起她的醋意。她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八卦的群众，若是他和罗拉之间真有什么，恐怕她会更加兴奋。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不要瞎想。”他摇摇头，否定了少女的疑问。
　　他的眼底一片淡然，否定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慌乱，就像真的清清白白一样。然而正是他的这般模样，才更容易让她胡思乱想。
　　从他之前见到罗拉的神情来看，他明显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并非是与女仆的，而是……圣女？
　　她想起了教会中的圣女。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的样貌，但是她的事迹一直在帝国中广为流传。
　　传闻她是圣光女神伊西斯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拥有最美丽的容颜与最纯洁的圣光之力。同时身边的追求者无数，前来求婚的人往往会塞满整座圣城。
　　这样的她，眼光一定极高，寻常男子难以入眼，所以……
　　苔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相。
　　冒险者工会。
　　此时的大厅，比他们之前更为热闹。
　　“看到刚上的那个委托没？剿灭深渊魔物那个。不限实力的！报酬还是按照杀死魔物个数算的！”
　　有人惊疑地看着告示栏上面的委托，有些跃跃欲试。
　　这种委托在冒险者工会中是极其少见的，一般来说只有帝国战争或者是阻击兽潮这种需要大量资源的事情爆发，才会产生类似的委托。
　　实力不限意味着所有等级的冒险者都可以参加，而参加后所得的报酬，就要看自己的能力了。
　　“当然看到了。报酬是高，但要我说啊，接这种任务就是嫌命长。就咱们这实力，人家魔物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一片！”
　　喜欢打击人自信心的家伙永远不在少数，可他这次说得一点也没错。深渊魔物的实力，远不是他们这些青铜白银级别的冒险者所能比的。
　　真正能单独击杀魔物的冒险者是凤毛麟角的。因为但凡有这样实力的冒险者，他们加入帝国能获得更好的待遇，何必还要每天依靠完成委托来赚钱呢？
　　“据说受到了塞帕尔邪神的影响，最近那处深渊裂缝越来越大，很多魔物都从里面爬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要不然教会圣女怎么会赶去那里？估计再过不久，帝国也要派出军队前来帮忙了，而且这份委托定然是和他们脱不了关系的。”
　　除开特殊的情报组织，冒险者工会绝对是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教会圣女？刚才那位罗拉小姐，是教会圣女的女仆吧？如果接下这个委托的话，他们是不是能见到那位圣女？
　　她对修的往事可是好奇得很。
　　“不如我们去接那个委托吧？”她左手拉着修的衣角，右手指了指那个贴在告示栏最高点位置的委托，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如果他没有不想告诉她的事，应该是不会拒绝剿灭魔物的委托。毕竟他心底的那点正义感，她还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
　　“这不太好吧。”他凑上前看清委托上写的东西，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靠近深渊裂缝附近的都是教会势力，我们去的话容易暴露。”
　　“真的是这样吗？”对于他的解释，她半信半疑。
　　的确他们前往深渊裂缝的地区可能会暴露身份，但是苔丝觉得远远不止这一层原因。要知道她身为神明，除非伊西斯亲临或者是拥有她力量的神器在场，否则她真要掩盖身份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直勾勾地盯着修，她似笑非笑。
　　“好吧。”眼看瞒不过少女，修耸耸肩，摊牌了，“主要是我不太想见到圣女。”
　　不想见到圣女？果然如此。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就诞生了诸多狗血爱情故事。
　　骑士与圣女向来是世间觉得最为般配的一对，不仅如此，历史上圣女嫁给骑士的真实故事可不少，这无疑是让她动起了小心思。
　　要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一份爱情，那她尽力撮合他们两个，修岂不是可以移情别恋？
　　“为什么不想见到她？”她眨眨眼，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怕你误会。”



第4章 4.圣女
　　咕噜噜——
　　滚滚车轮声打破森林的寂静，印有教会徽章的马车沿着其中的小路急行。这里距离深渊裂缝不是很远，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噬人的魔物。
　　“圣女殿下独自一人偷偷出行，可是会让我担心的。”马车内，坐在边上的男人眯着眼，放肆地看着对面的两位少女。
　　他满脸横肉，身材臃肿，眼神中透露着淫邪，而在这淫邪之外，还有一丝虚弱，像是昨晚纵欲过度，致使今日身体格外劳累。
　　他的名字叫劳伦，是来自塔亚斯达帝国的贵族。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位教会少女。
　　其中一位身着纯白色的祭祀长裙，胸前挂着一串金色琉璃吊坠，容貌绝美，气质出尘，仿佛是超脱于世界的神明，而眼角下一滴黑色泪痣又让她显得万分真实与柔弱。她的一言一笑总是能激起无数男人的保护欲。
　　她就是圣光教会的圣女——蕾西亚。
　　另外一位身穿罗拉同款的修女服，是她的女仆。
　　面对劳伦的不敬，蕾西亚轻轻一笑，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她的女仆，显得有些生气。
　　“这可不用您费心，我会保护好殿下的！”什么叫做圣女殿下独自一人出行？她没有随行吗？他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劳伦才转头看向她，言语间充满不屑：“一个女仆能有什么实力？”
　　“你！”
　　“维娜。”
　　女仆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在听见圣女呼唤她的名字后，也就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劳伦是她们偷偷离开深渊裂缝附近时，以同行的理由将她们拦下的贵族。此人是蕾西亚的追求者之一，只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名声和竞争力，几乎是不可能比得过其他几位追求者。
　　出于修养，蕾西亚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友好地邀请其上马车。
　　维娜对他直犯恶心，不光光是他的面相和猥琐行为，还有他的事迹。圣女不会去了解这种人，而身为她的女仆，以前无所事事时，她可是听说了许多有关这家伙的消息。
　　他就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仗着自己背后权势大，强占美人，残害无辜，在自己的领地中作威作福。如今圣女来到危险之地，作为她的追求者，为了表示心意，他也只好跟着她前来。
　　他心里打的什么目的，她一清二楚。帝国贵族可没有几个是好人。
　　马车内很快就没有了话题，继而沉默下来。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一段安静地赶路后，马车一阵颠簸，急停下来。伴随着震天的咆哮声，一只硕大的魔虎从两旁的森林中窜了出来，吓得马儿惊慌失措。
　　好在车夫也是学过魔法的人，在马儿还未带着马车横冲直撞时，他就出手抚平了它们的躁动。
　　蕾西亚动身想要走出马车查看，却被劳伦拦了下来。
　　“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殿下，我去即可。”
　　“那就拜托先生了。”
　　他笑着扭动身体，推开马车的门便是想要出去斩杀魔兽。
　　他的实力在贵族中说不上厉害，但是要杀死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魔兽应该还是轻轻松松的。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此机会在圣女面前展现自己的威风，说不定再过几日，他就能拿下圣女。
　　一想到这里，他开怀大笑，脸上的肉堆积起来，眼珠子被遮挡的只留下一条缝。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
　　他低下头，冰冷的匕首从胸口穿刺而出，溅出的鲜血落在马车门上，让神圣的教会马车染上了血腥。无法呼吸，他嘴里漫上许多血液，腥甜腥甜的。
　　艰难地转过僵硬的脖子，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的少女。
　　“蕾西亚，你……”
　　少女正握着那把穿透他胸膛的匕首，她面无表情，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身柔弱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冷漠。
　　鲜血滴在她洁白的长裙上，污染了这朵美丽的娇花。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一则有关圣女的传闻。凡是靠近圣女的男人，大多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亡。以前的他还一点都不相信，直到如今……
　　他想不到教会中圣洁的圣女，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魔……鬼……”他眼前一片昏暗，嘴里无意识地说出这两字，最后扑通一声摔下马车，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蕾西亚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匕首，没有去看劳伦的死状，似乎杀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殿下的马车也敢坐？哼！”维娜双手叉腰，轻哼一声。
　　坐过圣女马车的追求者，大多都死了。只有一些对她没有心思的男人，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诶，可不要把我说成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呀。”她收起匕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上鲜血的长裙，顺手施展魔法将其清理干净。
　　从手法的娴熟程度就足以看出，她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举动。
　　马车前凶恶的魔狮此时缓缓靠近，像条温顺的小狗一样，一边发出呼哧呼哧的舒服叫声，一边用脑袋蹭着她的手掌，渴求着她的宠爱。
　　为了奖赏它的听话，她掏出一瓶粉色药剂丢给它。闻到了味道，刚刚还在祈求她抚摸的魔狮张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将药剂吞食入腹。
　　它的眼底泛起诡异的粉色，变得更为乖巧，而这，正是蕾西亚控制它的手段。
　　“殿下。”车夫压低帽檐，出口道。
　　他在等一个劳伦死亡的合理解释。
　　“就说是路遇袭击，劳伦先生为保护圣女而死。”拍拍手掌，蕾西亚毫无感情地定下了他死亡的原因。
　　靠近深渊裂缝的区域，死几个贵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他是为保护圣女而死，想必没有人会追责到她的身上。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走吧，去找罗拉。”走下马车，她眼底的冷漠消失，再度展现出众人面前那副柔弱的圣女模样，“她见到了一个能帮我脱离困境的人。”
　　魔狮再度咆哮，凶悍的爪子一挥而下，将劳伦的尸体和马车撕碎，随后一跃跳入森林，消失不见。




第5章 5.是夜
　　在苔丝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接取了猎杀魔物的任务。
　　在这之后，修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差了。他紧锁眉头，开始时不时走神，一路上也很少说话。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他们入住酒馆。
　　接取委托的报酬只够他们住一间房。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嘴角的上扬还是躲不过少女的火眼金睛。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他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少女一脚。
　　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小而精致，深褐色的柜子与床板都是由香气浓郁的古木制作而成，这使得他们刚一进门，就能闻见令人感到舒适的芳香。
　　在房间的一角，有一间浴室。
　　将门锁死，她脱下衣服缓缓踏入浴缸之中。有了神力，她可不怕没衣服穿这种问题。
　　想要一件衣服，她可以直接用神力幻化出来。
　　洗完澡，她本是习惯裹个浴巾就出去的，只是如今一想到修在外面，她只好再度套上干净的衣服。
　　出浴室。让她欣喜的是这家伙还算自觉地在地上打起了地铺，而不是一根筋地睡在了床上。
　　他要是敢睡床，她立马一脚给他踢下去！
　　月色温凉如水，窗外蝙蝠的黑影在地板上一闪而过，树枝摇曳着身姿，寂静无声。这家酒馆地处偏僻，晚上没有什么人会打扰到他们的休息。
　　她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
　　在塞帕尔尘埃落定之后，罗伯特最终下场如何她并不清楚，但以他之前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教会拿他没有办法。至于莉娅，作为她的眷族，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感应之下。
　　只是目前没有事情需要她去做，自然也就不必关注她的动向。
　　当然，苔丝脑海中想得最多的并非是他们二人，而是修和圣女。接取任务之前，在她的百般询问下，修最终说出了他和圣女之间的关系。
　　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圣女似乎是对他有些感情的，外加教皇在一旁推波助澜，他和圣女被许多人看作是天生一对。
　　但他是极其反感这些的，他心中有自己的所爱之人，断然不会允许圣女接近自己。所以在任何场合中，他都会刻意避开她。
　　这种诡异的关系保持到了他离开教会的时候。
　　修在讲述的过程中，总是会加重语气强调自己对圣女敬而远之的态度，仿佛是怕她吃醋似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不自觉地笑出声，心底有点为圣女感到不值。
　　以修的性格，恐怕在相处的日子里，圣女是被他气得半死的。这家伙面对心上人和其他女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如果她还没有暴露身份，今日睡在地板上的人，十有八九会是她。
　　她对此看得很是透彻，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一度觉得圣女有点可怜。所爱之人爱着别人，怎么想怎么虐心。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呢。
　　在唉叹圣女的同时，她想要将之前的拒绝再说一次。如果说上一次的拒绝是她以学生身份说出口的拒绝，那这一次，就是以她本人的身份说出口的。
　　修的情感她无法接受。虽然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但绝非是那种意义上的在一起。
　　帝国的秋天总是很冷，窗外寂静逐渐被寒风呼啸所代替，窗户被刮得呯呯作响，隔着那层玻璃，她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冷意。没多久，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窗户上。
　　下雨了，她往上拉了拉被子，感到意外地舒适。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发现地板上的修并未合眼。
　　“修？”她嘴唇没有怎么动，颇像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嗯。”
　　“你睡了吗？”这句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修睁着眼睛都回应了，能是睡了的样子吗！每当想要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心中就会有些紧张。
　　好在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没有。”
　　“你知道吗……或许我们……”她不再想些什么其他借口了，而是准备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说完这句话，她就安静下来等待修的回答。
　　即使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想法。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撞击在玻璃上发出的剧烈声响，足以让刚出生的婴儿啼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渣女。修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如此伤害他的感情，这让她心中感到深深的愧疚。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愧疚逐渐转变为害怕。她害怕修会因此离开她，害怕他会变得冷漠。毕竟在得知无法拿下猎物之时，猎人一般都会转移目标。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嘴唇干涩，手脚与大脑都在发冷。她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将头彻底埋进被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一点温度。
　　她只要，只要将他囚禁起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她……
　　嘻嘻……他会喜欢的……
　　她眨眨眼，抱着大腿的手中出现了冰冷的锁链。它们如黑暗中的毒蛇一般，悄悄爬出被窝，将地上的男人锁定。
　　可不巧的是，修发觉了她的异样。
　　他直直地坐起身，望着来不及躲避的锁链，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像是春天化开了冬天的雪，锁链连同苔丝心底的寒冷在他的关心下瞬间消失，汹涌暖流占据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从被窝中探出脑袋，对着修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见少女没什么事，他并未多想，而是双手枕在脑后，直挺挺地躺倒下去，嘴中默默地念叨着“神明”二字。
　　神明？难道是修想要成为神明吗？
　　她侧躺着，用手撑住脸颊，舌尖轻轻舔舐着嘴唇：“神明有什么好的，不如成为我的眷族吧。这样的话，你我之间就分不……寿命一样长了呢~”
　　啊，差一点就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去了。她眯起眼睛，猩红的双眸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万分危险。



第6章 6.异变
　　“眷族？”闭上眼睛，他呢喃着。
　　这不会是他的选择。
　　浅浅的呼吸声传入苔丝的耳朵，轻微上下起伏的胸膛诉说着修的入眠。
　　看着他此时的睡颜，记忆中少年时的脸庞逐渐与他融合，昔日里的点点滴滴如同流水淌过她的心间。眼中猩红缓慢消退，隐隐约约的，她能感受到体内残存的邪恶意识在作祟。
　　只是它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很难翻起什么浪花。不再去思索有关它的一切，她钻进被窝翻了个身，随着修一起进入梦乡。
　　清晨，她被酒馆外嘈杂的声音吵醒。
　　侧头看向地铺，那里已然没有了修的影子。他虽然不做骑士很多年了，但是最近却拾起了骑士的生活作息。
　　猎杀魔物的委托是给了地图的，他们只需要顺着上面的标记，就能找深渊裂缝的所在地。当然，深渊裂缝离这里很远，不动用魔力只依靠步行的话，需要花费很多时日才能到达。
　　找到修，他们离开酒馆，来到了嘈杂声的起源地。
　　在靠近马厩的地方，无数看热闹的人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在这些人的前方，来自城内治安所的士兵手持银色长枪，将这片地域与人群隔离开来。
　　士兵们显得很狼狈，他们脸色发青，身上原本闪亮的铠甲歪歪扭扭，用尽所有的力气横着长枪阻止人群的再度上前。
　　氛围很是诡异，人群一度表现得十分疯狂，他们不停靠近马厩，可在看清发生的事情后，瞬间止住了步伐。
　　有人捂着肚子呕吐了起来。
　　在马厩前方的地上，躺着几具无头尸体。鲜血干涸，显然已经死了很久，而从他们身上所穿的衣物来看，这些死者正是马厩中的饲养员。
　　“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
　　“难以想象！他前几天还和我说着自己养的马呢！”
　　“希望能抓到凶手！”
　　见到了这般惨状，群众纷纷怒吼着要严惩凶手。对于他们来说，城市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是绝对不允许有如此危险之人存在的地方。
　　要知道离开城市，外面就是危机四伏的森林，谁也不知道哪里会窜出一只魔兽将自己一口吞下。只有在城市之中，他们才能没有这种顾虑而安心生活。
　　人们一半的视线汇聚在死者身上，而另外一半则是看向了披着斗篷的少女。在她的身旁，是两位穿着修女服的女仆和年老的城主大人。
　　人群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城主大人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是卑微，他腰微微弯曲，对她唯命是从。
　　斗篷少女看起来不是那些养在温室中的花朵，她见到这些无头尸体不仅没有呕吐，反而是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死者脖颈的伤口。
　　金色琉璃吊坠趁此机会调皮地露在斗篷之外。
　　“只吃掉脑袋吗……而且这种伤口……”伤口边缘很不整齐，多处肿胀淤青，同时伴随着明显的撕咬痕迹。
　　少女伸出手，用白色的蕾丝手套拉起死者沾满血迹的衣物，让他的上半身与手臂裸露在外。
　　“这……”城主见此深感不妥，跨出一步想要阻止却被一旁的女仆拦了下来，他只好无奈说道，“殿下，这种事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少女没有理会城主，她看着死者身上挣扎的痕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起身在城主耳边轻声告诉他自己的推断。
　　“幻魔？”城主喃喃了一句，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幻魔是深渊中的生物，它们的实力不强，但是擅长伪装。它们可以变幻成任何人而不被轻易发现。教会往往猎杀一只幻魔，出动的力量是猎杀同等恶魔的数倍，这样让他们头疼不已，
　　幻魔没有太强的攻击手段，它们选择攻击的人类一般都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而杀死他们的方式除了吃掉脑袋就是吃掉心脏。
　　“圣女大人，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它吗？”城主忧心忡忡地问道。
　　城主在得知城内死人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此地。而最令他惊讶的是，他在路上遇见了教会中的圣女殿下。
　　斗篷少女正是圣女蕾西亚，她身边的两位女仆则是维娜与罗拉。
　　如果没有教会的帮助，他们解决幻魔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能杀死它。幻魔并非是其他愚蠢的恶魔，它们聪明至极，在感知到危险的前提下，它们一般都会率先逃之夭夭。
　　它变幻外表的能力足以让他的士兵束手无策。城市如此之大，它就算随意变幻且待在原地不动，他们要想找到它也是极其困难的。
　　况且在这里能出现深渊中的恶魔，显然和深渊裂缝的扩张脱离不了干系。如果派遣去的教会和帝国军团无法镇压住那些恶魔的话，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寻求教会的援助刻不容缓。
　　“当然有，城主大人。”蕾西亚看着地上的尸体，低头做出祷告的手势，“同时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帮我找一个人。”
　　即使在人群的最外围，苔丝也能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踮起了脚尖。
　　在感知到那抹熟悉又清晰的气息后，她略带惊讶地说道：“是深渊魔物做的哦。”
　　修见到她踮脚尖的动作，嘴角一翘，想要悄悄上前将她举起来，只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被她灵巧地躲开了。
　　面对少女看色狼一般的眼神，他摸摸鼻子，为了缓解尴尬，接起她的话：“想不到有魔物可以逃过教会的封锁。”
　　深渊裂缝外一般都会有教会和帝国的封锁，为的就是阻止恶魔祸害世间。而这魔物能突破封锁，想来也是有点实力的。
　　“不管管吗？”
　　“如果事事都要我们出手，教会和帝国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他一反常态，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确实如此，教会骑士和帝国士兵不是摆设，如果他们连这种魔物都解决不了的话，这世界早就被深渊侵蚀了。
　　苔丝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可也许是神秘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这家伙拒绝的理由不会那么简单。




第7章 7.商队
　　接取猎杀深渊魔物委托的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在接近出城口的地方，可以看见很多冒险者围在一起搭建队伍。
　　深渊魔物不是森林中那种魔兽，它们的实力一般冒险者根本没办法独自解决。所以他们要想击杀魔物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那抱团是最好的方法。
　　这其中不乏一些冒险者工会中名气很大的冒险者，比如说贾里德。
　　他留着长长的金发，右眼上的刀疤几乎蔓延了半张脸，因此他被其他冒险者称之为独眼雄狮。其背后的宽剑用几块粗布简单地包裹了起来，厚重感展现无遗。
　　他的身边围满了冒险者，且个个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即将出发猎杀魔物的紧张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们的实力虽说不及贾里德，但也差不了多少。
　　当苔丝二人经过他们之时，贾里德思索再三，最终没有发出抱团的邀请。修之前在大厅显露出的实力让他有些心动，如果加上他的话，这次猎杀魔物之旅可谓是又多了一份保障。
　　而让他放弃提出邀请的，还是那个贵族少女。他不想带个拖油瓶去完成这种委托，毕竟那样会十分危险。
　　嫌弃地看了少女一眼，他转身与其他冒险者聊起了这次委托。
　　苔丝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屑目光，这让什么事也没做的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路越过冒险者招募的地方，他们看见了几只商队正在售卖东西。为了迎合冒险者的需求，他们售卖的大多都是药剂和魔法卷轴，其他的东西则不是很多。
　　这不难理解，冒险者本来就是一项高危的职业。他们接取任务的时候，时常会因为判断失误而让自己身处绝境之下，这时能救他们性命的，就只有药剂和魔法卷轴。
　　武器与防具之类的东西商队不会出售很多，一是因为它们大多都十分沉重，会拖慢商队的赶路速度，二是相比较他们的装备，冒险者更加愿意从城内铁匠铺中购买。
　　这些商队中，有一支吸引了修的注意力。
　　他们售卖药剂的是一个穿着大袍子的人，看起来有点像是魔法师。他背后的旗帜上刻有几朵零星的雪花，似乎是暗示着他们来自帝国的极北之地。
　　他们的外表证实了这一点。
　　不止是那个大袍子魔法师，整个商队的鼻子和脸颊都残留着冻伤的红色，很多人身上厚厚的棉衣都还未脱下，其上甚至能看见少许雪融化后的水迹。
　　这几点表明了他们是通过传送阵来到的这座城市。而在到达此地之后，他们没有多做休整便开始售卖物品。
　　魔法师是他们的领队，商队中的其他人都听从他的指挥。商队的马车上堆积着很多箱子，他们每搬下一只箱子，他都会上前将其打开，检查里面的货物。
　　叮当——
　　又是一次检查，印有雪狼的徽章从他口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脆响。他皱了皱眉，俯下身子将其捡起，再度塞回口袋之中。
　　雪狼？修眯起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枚徽章。
　　“或许我们要推迟一下委托了。”他不顾苔丝的疑惑，径直地走向商队。
　　“嘿！冒险者，欢迎来到克里洛商会，你可能需要这个。”眼睛余光注意到有生意临近，原本埋头准备药剂的领队打着招呼抬起了头，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他愣了一小会，随之感叹道，“您长得与那位神圣骑士可真像。”
　　被意外点到了真实身份，修一点也不慌张，他摸摸下巴，故作苦涩状态：“认识我的都这么说，为此我一直很苦恼。”
　　“苦恼？”领队不解，手中抓取药剂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分毫。
　　“是啊，总是有人将我误认为是他，这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他继续编造着虚假的身份，眉目间流露出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受到了很多困扰一般。
　　闻言，领队点点头表示理解。一旁的苔丝倒是觉得修的演技很是真实，看来没少做过掩盖身份的事情。
　　拿起一瓶摆放在桌角的药剂，修将它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淡蓝色的液体如宝石般晶莹剔透，少量气泡漂浮于其中，仿佛点缀夜幕的星星。只有微微晃动瓶身才能发现它是粘稠的液体，没有水般的丝滑。
　　“这是什么？”他不是药剂师，很难辨别出药剂的作用。
　　一提及药剂，领队就来了兴致。他顺手捏起和这瓶一模一样的药剂，一边粗鲁地摇晃着它，一边向他推销着：“这是治疗药剂，但不是药剂店中售卖的那种低劣的玩意。”
　　他拔出木塞，将药剂递到修的面前：“药剂店中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还不错，不过如果是冒险者的话，就差了很多。真正的好药剂，闻起来味道清新淡寡，不像店里那些浓到令人作呕。”
　　修轻轻嗅了两下，确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一点也不刺鼻。他不懂有关药剂的东西，仅仅听领队所说的话，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可信度。
　　为了让客人更加心动，领队前倾身子，举起手中的药剂大声喊道：“它能在几个呼吸内就治疗好你的伤口哦。”
　　路过的冒险者很容易被这样的声音所吸引，他们侧头望向此处，慢慢靠近。药剂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东西，尤其是药效强的药剂特别受他们青睐。可他们不会因此被迷住双眼，要知道价格也是衡量药剂是否值得购买的一个标准。
　　“不来些吗？”在扯开嗓门喊完后，他将药剂的木塞塞上，再度放在手心晃了晃。
　　修摆手拒绝：“不，它太贵了。”
　　其实要说价格，这瓶药剂也只是比店中的更贵一些而已，还没有到冒险者无法接受的程度。不过他可不是来购买药剂的。
　　他那双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商队中的事物，企图从中找到其他某些蛛丝马迹。他有种预感，眼前的领队他以前一定在哪见过！
　　“那真是可惜。”领队不像其他商人一样为卖出商品而选择降价，道了一声可惜后，他便自顾自地捣鼓起其他药剂来。




第8章 8.雪狼
　　“这么好的药剂，想买的人会很多呢。”修随口夸赞道，他盯着旗帜图案上的几片雪花，想要努力拾起相关的记忆。
　　得知他没有购买的欲望后，领队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下来。尤其是见他看向旗帜上的图案后，他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摆出几瓶新的药剂，等待着新的客人上门。
　　他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在知道眼前的人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的时候，他便抛弃了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仿佛是印证了修的夸赞，其他冒险者在他摆出药剂之后来了兴趣，纷纷上前询问起价格与药效，这让领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半月状。
　　不算贵的价格与其超高的药效很快让他们生意变得十分火爆，商队前方的空地站满了冒险者，售卖药剂的人手显得远远不够。
　　毕竟出城猎杀魔物的冒险者谁不希望多准备点强力药剂呢？金钱和生命还是生命更为重要。
　　在此期间，修注意到了领队拿药剂的手。
　　之前他还没有发现，这双手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商队领队的手，同时也不会是魔法师的手。手上布满老茧，而且是日积月累长时间握剑才能留下的老茧样式。
　　从领队的双手判断，这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弱，至少强过他目前为止见到的、这座城市中的所有冒险者。
　　商队出行时，正常来说都会有护卫同行，就算没有护卫，他们也会雇佣一些冒险者或是雇佣兵来保证货物的安全。商队中实力境界很高的成员是很少见的，如果一个商会中有这样的人，那他要么是商会重要人物的护卫，要么这一批货物非常特殊。
　　很显然，这支商队的货物并没有贵重到那种地步，随行的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
　　他低下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脑海中的雪狼徽章一闪而过：“猎人组织？”
　　“你是说，他是猎人？”原本苔丝并不理解修的举动，可在他说出猎人组织四个字后，她就明白了一切。
　　猎人组织是行走于黑暗的组织，修与他们结下了仇恨，自然是不会放过组织中的任何一位猎人。不光是他，她也想要彻底摧毁这个该死的组织。毕竟如果不是他们，她或许还在小镇中无忧无虑地生活。
　　不，领养她的养父凯恩也是猎人之一，如果没有他，她或许早就死在荒山野岭之中了。只是这不能让她放弃摧毁这个组织的想法，凯恩已经死了，这组织也应该步入他的后尘。
　　之前杀死的、拥有伪神实力的猎人绝不是猎人组织的最高首领，苔丝对此还是很明白的。猎人组织杀死过两次神明，如果他是首领，那他就不会只有部分恶灵之神的力量了。
　　组织中的每一位猎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代号，就如凯恩为“神父”。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称呼对方都是以代号相称。而且只要组织不发布任务，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一个为了实力而可以不择手段的组织，是非善恶在他们眼中，不过都是增强自身的工具罢了。
　　对于这点，苔丝感受是最深的。凯恩可以为了一点邪神的力量，而屠杀一群与他一同生活十几年的人类，这让身为邪神的她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至少她对待手下不会那么残忍。
　　“是的，没记错的话，那家伙代号应该叫雪狼。”修像是完全记起了过往，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很久以前和我交过手，只不过后来被其他猎人救了。”
　　那时候的他一心想要将猎人组织连根拔起，所以与其中的诸多猎人有过交手，雪狼就是其中一位。不过当时的他胡子拉碴，形象全无，很多猎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圣骑士，只知道他实力超绝，绝非普通猎人所能匹敌的。
　　没有猎人敢单独迎战他，或者说敢这样做的，都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诶，那杀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可怕，苔丝眨着眼睛提议道。
　　猎人组织中的猎人，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不急，城内应该不止他一个猎人。”相比较她，修则显得更加沉稳，他摩挲下巴，思考着猎人组织的谋划，“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座城市我们并不清楚。不如留着他，等调查清楚后，一起将他们解决。”
　　猎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座城市中，他们定然有着鲜为人知的计划。而且这种计划，一般都代表了疯狂。召唤恶魔，献祭灵魂甚至是邪神降世，这些骇人听闻的事件中，大多数都有着他们的活跃身影。
　　为此，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领队露出马脚，然后将其一网打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直击猎人组织的老巢。
　　商队的售卖一直持续到黄昏。
　　“啊啊啊！可把我累坏了！”一名商队成员伸着懒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马车抱怨着今日的劳累。
　　原来穿着的厚厚棉衣早已脱下，单薄的衣衫显露出他们精壮的身材，只是无休止的忙碌让他们满头大汗，颇为狼狈。
　　魔物委托让冒险者们对药剂格外渴望，而商队人手又不够，售卖困难，这两叠加在一起，一度让他们苦不堪言。白天的经历他们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
　　唯一画风有些不同的，就要数商队的领队了。
　　一天的售卖下来，他甚至连汗都没有出，身上的大袍子丝毫不乱，整理没卖完的药剂和箱子时，还显得有很力量。
　　“马库斯领队，你不累吗？”坐在马车上休息的商队成员见他还有力气搬运东西，不禁深深怀疑起自己的体力。
　　不止他一个，其他成员也是纷纷附和：“魔法师的体质不应该比我们更差吗？”
　　魔法师的体质向来要比其他修习魔力的人要虚弱一些，这是不变的真理。
　　“呵，你们可不要小看魔法师，我动用魔力应付这些可比你们轻松多了。”他张嘴哈哈大笑，为了使得自己说的话变得可信，他松开抱着的箱子，施展魔法让它飞至马车上。



第9章 9.嘴硬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商队车夫驾着马车和其他队员直接离开此处，他们要赶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在城内找到一个落脚点。
　　马库斯则是独自一人留了下来，他将部分药剂塞进自己怀中，随后裹紧身上的大袍子，朝着城内出发。
　　在远处等待许久的苔丝二人见他终于有了动作，便悄悄地跟上去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以他们的实力，就算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也不用担心会暴露自己。
　　就像是刚入城的好奇宝宝，马库斯走路之时总是东张西望，从城门口到各种店铺住宅，他好似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尽管比不上极北之地的寒冷，此处的秋风还是让他将大袍子裹得更紧了一些。他的行踪似乎完全没有目的，刚刚走过的路他有时会再走一遍。当然，这不排除他不认识路的情况。
　　直到来到一栋别墅前。
　　高高的铁门与围墙将别墅圈了起来，极其奢华的风格与别墅前的建筑有着天壤之别，就仿佛是贫民窟与富人区，迈过铁门，所有人都会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别墅守卫是城内的士兵，他们身上的盔甲厚重而坚固，浑身上下仅仅有两只眼睛露出在外。见到马库斯的靠近，他们压下手中的长柄斧，阻止来人进入其内。
　　即使是在夜晚，斧刃上也能倒映出马库斯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忙弯腰摆手，脸上挂出赔罪的笑容，同时身体缓缓后退，想要离开这座别墅的范围。
　　此地住着的是身份尊贵之人，别墅周围一圈都是归属于他的领地，普通人自然无法靠近。没有人会喜欢自家宅院能被外人随便进出。
　　不过虽说是在后退，他的注意力还是落在别墅之上。在守卫无法观察到他的身影后，他围绕别墅转了一圈才悄然离开。
　　这一幕完整的落入了苔丝二人眼中，如果说他之前的乱逛是为了搜寻目标的话，那现在就是为了下手而做准备。
　　在他离开别墅之后，又是一阵兜兜转转，最后来到商队所居住的旅馆与其汇合。对此，他们放弃了继续跟踪的想法，而是选择回到别墅。
　　在得知马库斯的目标之后，他们对别墅产生了浓郁的好奇。猎人组织的每次出手基本都会卷起腥风血雨，这次他们将矛头对准别墅，想来是其中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志在必得的。
　　正当他们想要进入别墅一探究竟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上响起了令人牙酸的生锈铁环摩擦声，随即一丝微弱灯光穿过夜色落在他们脚下。
　　修一个闪身将苔丝拉入一旁的小巷，而在这般猝不及防下，少女失去平衡险些跌倒。因此，他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其抵在墙上。
　　温润的鼻息轻抚她的脖颈，身体与身体的靠近让她想起了那场该死的舞会。他身上没有寻常男人那样难闻的汗臭味，而是带有一点充满男子汉气息的清香。
　　“你！”她羞恼不已。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完全超出了友情的界限。而且虽然背后的那只手老老实实地没有胡乱瞎摸，但她就是没有一点安全感。
　　抬起脚狠狠踢了他小腿一下，疼痛感让他肉眼可见的抽了下嘴角。只是他并没有因此松开揽住她腰的手，反而是用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嘘！”
　　嘘个头！要是再有下次，她就不会是踢小腿那么简单了！
　　下意识地瞄了他胯部一眼，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如果下次真的往那儿踢的话……
　　嘶，好歹她也是做过男人的，那种痛无法言喻。
　　还是直接割掉好了……
　　光芒飘过他们刚刚所站立的地方，两道漆黑的身影与长长的斧柄从小巷口慢慢经过。
　　是夜晚巡逻的士兵。
　　光芒来源于他们手中的提灯，长年的使用致使其表面大量生锈，握把与连接处因为走路摇晃而不断摩擦，发出吱呀吱呀地尖锐刺耳声。他们不似别墅的守卫那般全副武装，虽然盔甲的样式相同，但是他们没有带上头盔。
　　士兵手中拿着一副画像，他们将其摊开，借助灯光对比着画像与街道上的行人。
　　“唉，搜查一天了，没有一点收获，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事。”打量完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个行人，握着画像的士兵将其收起，垂头抱怨道。
　　“这可不是通缉，而是普通的搜查。要我说啊，这像是贵族之间才有的毛病，保不准这家伙是逃婚了才被搜查的。”另一位士兵则像是看透了贵族的本性，言语间尽是不屑。
　　“也是，不是通缉的搜查可少见得很……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长得真像那位骑士。”
　　“那位骑士？算了算了，不说了。赶紧把这边搜查完就回去，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一刻都不想干。”
　　摆弄两下手中光芒逐渐微弱的提灯，士兵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没有看错的话，那幅画像所画之人正是修。
　　即使士兵距离小巷已经很远，他也没有松开揽腰的手。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苔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此时更关心的是画像上为什么画的是修。
　　他来到这座城市除了接了几个委托之外，可没有招惹什么人，唯一一次出手还是在冒险者工会为她出头，且也没有伤到什么人，这样子的他怎么会被士兵搜查呢？
　　难道是冒险者中有人看中了他的实力？还是说那次委托……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领取报酬的路上见到的圣女女仆罗拉小姐。要说谁和修相识且有能力让城内士兵搜寻的人，她算一个。最为重要的是，除去罗拉小姐，她想不到有谁还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也就是说，圣女在找他？如果搜查的指令真是罗拉下达的，那她必然是受到了圣女的指示。
　　“是不是圣女？”卷起耳畔的一缕银发，她邪魅一笑，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相。
　　“不知道。”
　　臭骑士嘴硬得很嘛。



第10章 10.绿茶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呀？你这么不想见圣女，不会是玩弄了人家感情的负心汉吧？不会吧不会吧？”手指上的头发越卷越多，她看向修的眼神更为戏谑，语调之间也是充满了阴阳怪气。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修不想面对的事物，她会得到一种莫名的愉悦。尤其是看到他吃瘪时，那种愉悦感会非常强烈。
　　这或许就是损友吧。
　　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还是刺激到了修，他单手撑着墙壁，有些佯怒地说道：“我和她是清白的，最多只是她单相思而已。”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向苔丝的嘴唇，冷冷一笑：“倒是你这张小嘴，我看需要东西将它堵上。”
　　“？”
　　在这种关头，她想起了自己神明的身份。作为高高在上的鲜血之神，难不成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人类？她和他可是存在的实力上的绝对差距，不是很怕邪恶意识影响的她现在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修就得跪下来喊她三声爸爸！
　　想要堵她的嘴？她偏偏不能让修如意。
　　正当她双手摸到修的胸口，想要动用神力推开他的时候，小巷口传来了惊疑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这句话吓得苔丝一个激灵，莫名其妙生起了一股被捉奸的心虚感。她侧过头，借着柔和的月光看向小巷口的少女。
　　她虽说穿着黑色的斗篷，可原本遮盖面容的帽子脱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娇弱的脸颊。金色长发披肩而下，伴着朦胧的光芒，带给人些许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她微微张大嘴巴，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
　　苔丝很少可以见到这么美丽的少女，一时间竟生起来一些好感。不过这种好感就像是流氓见到美女，仅限于肤浅的身体。
　　同时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地点。而一旁的修转过头，很是不高兴地看着这个打破他们美好二人世界的少女。
　　看清她的长相，他心里一咯噔。
　　“修？”少女不自觉地捂住嘴，瞳孔颤抖。
　　“蕾……蕾西亚？”相比较她的激动，修则是眼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蕾西亚的激动只维持了一小会，她很快看见了几乎被修压在身下的苔丝，一时间双目失神，宛如行尸走肉。
　　她艰难地伸出手指，在他们两之间不断来回划动，脸上则是露出一副无法相信的模样。
　　“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们此时的姿势之暧昧足以让所有见到的人，都认为他们是相爱的一对。苔丝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用力把修往外推开，随后有些尴尬地想要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
　　至于修为什么会与少女相识这种事，当下都不是最重要的。
　　不过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修欺身而上，淡淡地撇了蕾西亚一眼，又一次佯怒道：“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她一急，抬起腿给他胯部踢去。
　　这家伙竟然想要让这位叫蕾西亚的少女误以为她们是那种关系！
　　好在修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在她抬腿的那一刻，只见他收腿侧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嘶……”即使躲了过去，他还是吸了一口凉气，额头冒汗后怕不已。
　　那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腿在他看来，简直比恶魔还要恐怖，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踢到要害。
　　亲眼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蕾西亚脸色渐渐惨白，有些像一只败犬。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我好想你。”她压低嗓音，用病弱的声线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咳咳。”
　　她似乎体质本来就不太好，如今一见到这些令她伤心的场景，竟是轻轻咳嗽起来。
　　绿茶！苔丝从她的话语和动作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结合着少女话中的内容和修的态度，她没猜错的话，少女应该就是圣女。虽然在这里见到圣女有些荒诞，但是的确是相遇了。
　　圣女的容貌如同传闻中那般美丽，让喜欢美少女的苔丝一度移不开眼睛。只不过她心中所想的东西，与容貌无关。
　　她原本被蕾西亚看见的时候内心还是有点小心虚的，只是这圣女一说话，她的那点心虚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隐隐约约闻到了绿茶的味道。
　　难道世人所尊敬的教会圣女，其实背地里是个绿茶？
　　摇摇头，她觉得不太可能。
　　“还不错。”面对蕾西亚的关心，修只是冷漠地道出这三个字，之后便没有了回应。
　　“我和他……”苔丝还是想澄清一下她和他的关系，以免美丽的圣女有所误会。
　　只是她还没有怎么说话，就被蕾西亚打断。
　　“没关系的姐姐，不用掩饰什么。修哥哥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都替他高兴。”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祝福着他们二人。
　　姐姐？虽说按照真实年龄来看，蕾西亚确实比她小，但是这个称呼将她叫老了！何况光看体型的话，她明显要比圣女小很多！明明她才是妹妹！
　　也许是直觉，苔丝总觉得这圣女在演戏。不过不管事实如何，她都百分百肯定这圣女是个绿茶。
　　就算不是，那也是个腹黑的家伙。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肯定，主要还是因为她也喜欢将自己伪装成娇弱的角色，以此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深谙此道。
　　只是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或许蕾西亚的性格本就如此。
　　男人为什么喜欢绿茶？还不是因为她们足够体贴与温柔。尽管她们的目的不纯，表现出来的关心也是虚假的，但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要知道绿茶与完美女友之间的区别，可能只是目的不同而已。
　　如果蕾西亚的性格就是这般为人着想且目的单纯呢？
　　苔丝觉得这样的她概率还是很大的。毕竟身为教会圣女，总不能和她一样堕落邪恶，喜欢伪装吧。
　　圣女的光辉事迹很多都流传于世间，被她拯救的人们都在歌颂着她的美好，也许蕾西亚真的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圣洁纯净。




第11章 11.只是朋友
　　“对不起，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还没有等苔丝说什么，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顾自地行礼道歉。
　　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他们真的是相爱之人，那她确实来得不是时候，可他们并不是。
　　苔丝一向知道自己深爱的只有可能是女性，所以美丽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怜惜。因此，为了不让她万分难过，她清清嗓子，郑重地将自己和修的关系说了出来。
　　“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绿茶，是插足两人恋情的第三者。
　　毕竟这句话多半出现在捉奸现场。
　　默默地呸了一声，她发誓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蕾西亚脸上露出些许苦涩，她嘴上连连说着不在意，身体却不断后退，像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从而选择了逃避。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修见此冷冷地岔开话题，看向圣女的眼中不带一点情感。
　　他不喜欢蕾西亚，也不会喜欢蕾西亚。要说他对她的感情，可能就是比陌生人更亲密一点而已。此刻岔开话题只是顾及到那一份绵薄的情谊。
　　毕竟他们一起在教会中相处了几年，那么久的时间恐怕就算是块石头，也不至于把她继续当作陌生人。
　　“因为那里是我暂住的地方。”蕾西亚抬头直视修，手指指了指前方的别墅说道。
　　……
　　在圣女的盛情邀请下，他们一同入住了别墅。当然，这期间修一直摆着一张臭脸，表现得十分不愿意。
　　不过在苔丝的要求下，他不去也得去！神明因为没钱而露宿街头，这怎么想怎么丢脸！
　　其他神明行走于世间，信徒们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只有她，孤家寡人一个！
　　或许，她应该发展一下信仰了？
　　思索片刻，她把这个念头放下了。主要原因就是她对此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如何开始。发展信仰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在充满圣光信仰的世界上。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啊？”跟在圣女身后，她对着修轻声问道。
　　看不见的神力在他们周身飘荡，隔绝着外界的探知。这样他们即使距离圣女很近，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讨厌？”重复这两个字，修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只是觉得她很怪。”
　　“很怪？”
　　“对，她的性格或许远不如表现出来得那么完美。”
　　他还记得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少女还不是圣女，见到他时经常低着头双手攥着裙角，很是拘谨。说话声音也很小，软软的，似乎有些怕他。
　　可在一些人迹稀少的场景里，他时常可以看见少女眼中的冰冷。而且每当他转过身背对她时，他的脊骨总是会窜起一股寒意，像是在下一刻他的心脏就会被捅穿。
　　然而他回首见到的，却永远是少女那张灿烂的笑容。
　　苔丝心里想的与修完全不同。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人类呢？蕾西亚的性格已经算是很好了，这样的少女成为修的妻子，他一定会幸福的。
　　没错，她打起了撮合他们两的主意。只要修移情别恋，她就能以青梅竹马的身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而不用承受爱意。而且见到他娶了一个完美的妻子，她虽然会变得酸溜溜的，但她还是会祝福他的。
　　啊，她酸的是他居然能娶一个完美的妻子，而她却很难让少女爱上自己。绝不是酸他娶了别人！
　　蕾西亚的身份与外貌完全配得上神圣骑士，如果这样他对她一点都不动心的话，她很难想到还有谁可以完成她这个计划了。
　　圣女爱着修，那她必须要在他们之间推一把力，让他不那么疏离她。只有这样，他们相爱的成功率才会高！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这浓浓的爱意，去追求自己的真爱！
　　越想越对劲，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别墅内部。
　　该不愧是与城外截然不同的景象，这座别墅内部的奢华简直比得上塞帕尔中任何一栋贵族别墅。而别墅内住的不止圣女一人，还有她的两位女仆。在相互介绍之后，他们便是坐在一起聊起了趣闻。
　　他们三个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每当聊完一件趣闻，他们总是会沉默许久再开始下一个话题。
　　直到蕾西亚以整理房间人手不够为名将修支开。
　　这里剩下了她们两人。
　　“他离开教会这几年发生的故事，想必姐姐一定有所了解吧？”端坐着，蕾西亚顺了顺衣裙，看着修离去的背影问道。
　　“啊，我不是太了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苔丝努力回想起他和她说过的一切，这才发现离开教会这几年的事他只对她说了个大概，所以她根本算不上了解。
　　“那还真是可惜呢。”蕾西亚摸摸脸颊，叹出一口气，对没有听见他的往事而扼腕叹息，只是紧接着她又说道，“如果这几年你能在他身旁就好了，这样他的故事你都能有所了解，就像以前我和他在教会里一样，。”
　　她静静地看着茶杯里的水，似是在回忆过往的时光。
　　如果苔丝与修相爱，那她现在必定十分生气。圣女的这番话说白了就是在挑衅，无论她是不是有意的，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她比她更了解修，她比她来到修的身边更早。
　　作为他的爱人，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可惜苔丝不是他的爱人，甚至当圣女说起教会中的故事时，她眼前一亮，凑上前去问道：“嗯？他在教会中有什么故事？”
　　她并不是没有感受到那抹挑衅，但她只是觉得这是一场误会。蕾西亚将她误认为情敌，这一点以后自然会解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还得感谢她的帮助！
　　倒是蕾西亚本人，在听见她兴致勃勃地问起修的故事时，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里面晃荡的水差点泼在裙摆上。
　　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第12章 12.猎人的目标
　　蕾西亚和她说起了修在教会中的故事，只不过她讲得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个记不太清过往的人，在努力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总之，她带给苔丝的感觉，就是一个夸下海口的人在挽救自己的错误。
　　“追求我的人很多，可是从没有一个人给我的感觉有修哥哥那般可靠。”似乎是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蕾西亚歪着脑袋，回忆起一个个追求过她的人。
　　“咳咳。”又是咳嗽了一声，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虚弱了几分。
　　“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他就像亲哥哥一样悉心地照顾着我。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是我在教会中最美好的回忆。”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叙述着家常。可就在这份平淡之下，却最能让人感受到其背后的幸福。
　　只是苔丝越发觉得不对。
　　修会照顾蕾西亚？那个没谈过恋爱的蠢骑士会那么体贴？
　　她宁愿相信深渊下一秒就会被净化，也不会相信如此荒诞的事情。而且如果蕾西亚真的能很清晰地说出她与修相处的故事的话，她或许对这些话还能信上几分。
　　现在，她只觉得虚假。在她看来，这些可能是圣女为了让她放下修的感情而说的话。
　　她将她看作情敌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那你喜欢他吗？”苔丝想要看看蕾西亚对修的态度，虽说很多事已经证明了她对他有些感情，但她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只要她说出来，她就略施小计，撮合他们俩！
　　至于修说她很怪，苔丝一点也不觉得。人无完人，而且到目前为止，蕾西亚不就是一个追求爱情的单纯少女吗？
　　“啊……”意外地是，她的问题让圣女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她好几次张了张嘴，一字未吐便又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最终拿起茶杯，她道了一句“茶凉了”。
　　见她没有说出自己对修的感情，苔丝有些不解。但她很快发现少女的脸上生起难以察觉的红晕，顿时觉得自己知晓了一切。
　　应该只是害羞而不愿说罢了，她懂。
　　修在这时候赶了回来，他第一时间面色担忧地坐在苔丝身旁，像是害怕她受到了什么蛊惑。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过这份沉默很快被苔丝打破。
　　“对了，猎人组织盯上了这里。”她将之前在别墅外亲眼所见的一幕告知了蕾西亚。
　　“猎人组织？他们为什么会……”作为教会圣女，她当然听说过这个组织的大名。
　　那是一个极端追求个人实力的组织，为了力量他们可以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圣光教会一直在铲除这个组织，可惜的是他们成员太过隐蔽，个体实力又强，所以每次出手的结果都不太令人满意。
　　“谁知道呢，也许是这座别墅中有着他们需要的东西，或者，”说到这里，修盯着蕾西亚，缓缓开口，“他们的目标是你。”
　　……
　　回到旅馆，和商队中的众人打过招呼后，马库斯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将门关上，他脱下身上的大袍子，把它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接着脱掉了自己的靴子，换上了旅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鞋。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仿佛上流社会中的绅士。做完这一切后，他扫视了一圈房间，视线停留在墙角。
　　明明房间内灯火通明，空空落落的墙角处却有着一块阴影。
　　“你来了。”他朝着墙角说道。
　　听见了他的声音，阴影逐渐浮起。黑红色的雾悄然包裹着它，并且开始在房间内弥漫。
　　那是来自深渊的魔雾。
　　史书上记载的魔雾是纯黑色的，且充满了邪恶与混沌。普通人见了会立马感到头晕目眩，呕吐不止，最后丧失本性，堕落为深渊的走狗，就连一些弱小的魔力者也难以避免。
　　它的魔雾有点类似稀释过后的酒，颜色并非纯黑，能力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悍。
　　深渊是阿塔沙世界的禁忌，任何与其有所关联的东西，都会受到各方势力的排斥。然而猎人组织似乎并不是那些势力的一员。
　　马库斯挥手赶走鼻前的雾，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随后面带微笑地看向那团阴影。
　　“什么时候行动？”嘶哑而厚重的声音从阴影中响起，那般音色总是会让联想到许久未修缮的钟楼，而伴随着的它的出声，诡异的回音飘荡在狭小的屋内，让桌上的杯子有些抖动。
　　面对它的询问，只见马库斯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籍，翻到自己上次所看的那一面之后，才悠闲自得地说道：“时机到了，自然可以。”
　　“时机？哼，要是耽误了我主的计划，你们承担不起！”阴影显得很是生气，雾气剧烈颤抖碰撞，发出雷鸣般的声响，仿佛是天上的乌云，其中还夹杂着些若隐若现的深红色闪电。
　　“嘘，这可是会让人听见的。”说完，他连看都没有看它一眼，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只是不久后他皱皱眉，想到了什么，“你擅自杀人引起注意，现在城内的戒备等级很高，你不应该表示些什么吗？要知道这可是大大增加了我们完成行动的难度。”
　　合上书，他撑着桌子，目露兴趣。
　　阴影就是幻魔，它比他更早一步来到这座城市，而且吃掉了几个人的脑袋，使得城内提高了戒备。
　　这可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十分不利……虽说他们猎人组织中的猎人个个实力超绝，但被士兵发现且纠缠上的话，也是一件麻烦事，且很有可能导致行动的失败。
　　“如果我们没有完成行动，以你主的性格，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吧？”他想起幻魔口中的主，不禁好奇地问道。
　　先前说起杀人这件事，幻魔沉默不语，可当提及它所说的主时，它暴怒不已，阴影形态都差点难以维持。
　　“哼！我主岂是你们这些低贱人类所能揣测的存在？！”
　　“深渊魔物就要有深渊魔物的样子，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只是暂时的。”对他口中的主没有多少尊敬，马库斯冷笑一声说道。




第13章 13.神术与教堂
　　也许是正值早上，这座城市焕发着蓬勃的生机。原本在城门口的商队现在都移到了城市商会中售卖。那些物美价廉的东西让街道上的行人比往常要更多一些，幻魔的存在似乎都被人们抛却在脑后。
　　逆着人流，三位穿着一身黑的少女走向人迹稀少的地带。她们的着装并不会过多引起行人的注意，要知道这座充满冒险者的城市奇装异服可不在少数。
　　这座城市中也存在着圣光教会的教堂，只是规模比之其他大城市中的教堂小了不少。圣光教义向来是博爱的，教会允许其他信仰与之共存，所以在城内经常可以看见一些非圣光教会的教堂。
　　比如说信仰忠贞与爱情之神的忠贞教会的教堂，信仰海洋与风暴之神的海洋教会的教堂等等。这些教会的信徒虽然远没有圣光信徒那么多，但是他们结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教堂的建筑设计多半出自于教内信徒之手，风格与教义所传递的信念如出一辙。就如圣光教堂，一眼看上去总是带给人希望与温暖，绝望的无信者若是途经此处，有很大可能会踏入教堂探寻圣光的奥义。
　　教堂一般都建在远离闹市的地方。它们是庄严的，无论谁踏入教堂都要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否则会被当做对神明的不敬。
　　而三位少女的去向正是教堂。
　　“殿下，既然修大人已经找到，那我们……”离教堂还有一段路程，罗拉凑到蕾西亚的耳边，悄悄密谋起来。
　　“嗯。”蕾西亚似乎本就有这般打算，她拉低自己的帽檐，使得半张脸都浸入黑暗之中。
　　昨晚他们没有聊多久，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早些休息了。她从小便体弱多病，这点并非是她刻意伪装。身为圣女，教会中的牧师或多或少都给她看过病，只是他们根本治不好她。
　　对此她倒是没有什么伤心的，如果娇弱的身体换来的是美貌与最纯洁的圣光之力，那她愿意娇弱一辈子。
　　城内对修的搜查一早就被她通知城主撤去了，对于她，这座城市的城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毕竟一城之主与教会圣女之间的身份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圣女代表了教会的形象，所以教会在选拔圣女的时候可谓是用尽了心思，除开最纯洁的圣光之力，圣女还需要得到大量信徒与民众的认可才能胜任。
　　“殿下，修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孩或许是阻力之一。”罗拉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修时候的场景，心中产生了一点忧虑。
　　“阻力？希望他们的感情，可以一直这么好。”蕾西亚露在阳光下的小嘴薄唇微抿，虽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小恶魔。
　　“诶，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他们……”与她们不同，维娜觉得莫名有些过分，然而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嘴中的话语被罗拉一眼瞪了回去。
　　“过分？或许吧，我很自私……”之前还有些神气的圣女在听见维娜所说的话后低下了头，嘴角也一并垂了下去。
　　罗拉见状赶紧上前挽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同时双目恶狠狠地又瞪了几眼维娜，直把她瞪得额头冒汗，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不这样做，”蕾西亚仰起头直视空中刺眼的光芒，绝美的瞳孔失去焦点，她左手轻轻捏住胸前的吊坠，声音飘渺宛如随时都会消散，“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抓不住……”
　　幻魔从昨天猎杀了几人后就变得很是安静，就好像是那些脑袋填饱了它的胃，让它失去了继续杀人的欲望，这一点无疑是所有人都想看见的。她昨天之所以没有在探查完死者死因之后就立即施展神术搜寻幻魔，主要是因为一路上的奔波让她很是疲劳。
　　神术是教会中特殊的魔法，它们施展前通常需要信徒触及到信仰神明的神力，从而将自己的魔力转化为含有一丝神性的魔力施展而出。这样的神术较之寻常魔法，威力提升极大。
　　覆盖全城的神术施展起来需要大量的魔力和精神力，昨天的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她身为圣女拥有全世界最纯洁的圣光之力，可这不意味着她在修习魔力这条路上是万年一见的奇才。她的资质也就比普通天才更好一点而已，如果要让她和教会中的莱卡相比，那完全是自取其辱。
　　很快，她们来到了圣光教堂。
　　圣光教堂前不仅有着教会人员，还站着些士兵。士兵身后是一辆豪华的马车，上面刻有城主的标记。
　　她们施展搜寻魔物的神术需要教堂中神像的帮助。教会建造的每一尊神像神明都能感受的到，而借助它那一丝与神明的连接，蕾西亚可以触及到神力，为自身的魔力沾染上那一抹神性，完成神术的释放。
　　“来人还请止步。”随着她们的靠近，教会人员上前一步阻拦在她们身前，“今日教堂不对外开放，若是想要聆听圣光的教诲，还需明日再来。”
　　他们昨天收到了教堂关闭对外开放的消息，据说是有重要仪式要在其中举行。这是很正常的事，每当一些特殊纪念日时，教会都会举行仪式。为了让仪式表现出肃穆之感，这种时候的教堂一般都是不对外开放。
　　虽然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纪念日，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仪式要举行，但神父的命令他们只要执行就好了。
　　被拦下的蕾西亚脱下斗篷帽，露出了真实容貌。
　　她的美丽一时间让教会人员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一会，紧接着心中越来越感到熟悉，仿佛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张脸。
　　“您是……圣女殿下？！”他想起来了，那张置于教堂左侧画廊中的画像，和她的外表几乎一模一样！
　　“殿下，您来了。”他身后传来的声音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很早就来到教堂的城主和神父迈着匆匆的步伐从教堂入口处走出，来到被他拦下的少女身前微微行礼。




第14章 14.幻魔与猎人
　　“真的是圣女殿下？”他望着进入教堂的少女背影感到很不可思议，同时，他瞬间明白了教堂不对外开放的真正原因。
　　若是圣女在此的消息传出去，那教堂的门槛一定会被踏破的。
　　教堂内部的构造较为简洁，左边长廊是教会中重要人物的画像，右边则是传教之所。神像位于教堂的最中间，高大的圣光女神握着圣典沐浴在阳光之下，神圣不可侵犯。
　　在神像的两旁，诸多骑士与士兵挺直胸膛，视线落在了缓缓进入的蕾西亚身上。
　　城主早就知道圣女要在这里施展神术，帮助他们找寻幻魔的踪迹，所以他将自己的士兵带来此处，保护圣女的安危。神父亦是如此，这里的教会骑士虽然实力不强，但多少也是一份保障。
　　教会骑士看向蕾西亚的目光带着仰慕与好奇，他们的年纪与圣女较为相仿，所以在见到异常美丽的同龄少女时，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偷偷多看两眼。
　　早已习惯这种目光，蕾西亚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神像所在之地。
　　“待会我施展神术后，还请城主派遣士兵抓住幻魔。”快要接近神像时，她侧头对着后方的城主吩咐道。
　　“这是自然。”
　　得到城主的回应，她点点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走到神像身前。
　　不光是城主的士兵，就连教会中的骑士都很少有人见过神术。神术的威力以及其施展条件的苛刻让它成为了教会高层才能掌握的术法，寻常信徒即使知道了施展方式也很难将其施展出来。
　　毕竟触及到神明的神力几乎等同于得到了神明的认可，信徒施展的每一个神术，神明都是会有所感应的。
　　此时蕾西亚的任何举动都受到了他们的注视，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神术到底是何种模样。
　　双手握住胸前的吊坠，金色的光芒如同破开茧子的蝴蝶，透过手指缝从吊坠上往外迸发。魔力波荡，吊坠化作金色权杖出现在她的手中。
　　晦涩的咒语响起，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空间中的点点魔力。背后的神像仿佛活了过来，神明手中的圣典开始哗啦啦地翻页，一股沉重的威压逐渐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魔力染上神性，变得不再能被普通人控制。四周的骑士与士兵微微有些慌乱，他们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所能控制的魔力不断减少，安全感也在不断流失。
　　他们太过于依赖魔力了，无论生活还是战斗，都离不开魔力，所以一旦面临失去它们的可能，他们就会心底发慌，焦躁不安。
　　好在城主和神父的威严依旧，他们瞪了骑士与士兵一眼，迫使他们安静下来。
　　施展神术的过程必然是不能被打扰的，蕾西亚需要精细地控制魔力与神性融合，并且让这股力量覆盖整座城市。这般施展中若是受到一点外力的干扰，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金色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巧的红色宝石，伴随着咒语的念出，它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将附近的魔力统统吸入自身体内。
　　不久之后，教堂内的魔力大幅减少，她的身边甚至形成了魔力真空带。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魔力，任何魔力者在她周身都无法动用自己的力量。
　　也就在这时，她睁开疲惫的双眼，高举手中的权杖，释放出宝石中的魔力。
　　神像不再是灰色，而是变成了圣光的白色。庞大魔力包裹住神像的整个躯体，随后如香气般离开教堂，飘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蕾西亚的双目是异样的金色，她看见的不是教堂内人们瞠目结舌的模样，而是城市的一草一木。没有生命的死物在她眼中是灰色，魔力者则是白色，只有深渊魔物是吞噬光芒的黑色。
　　只有找到幻魔，她就可以将它的气息与所在地共享给骑士与士兵，让他们立即出动。
　　城市商会。
　　“先生，这是您的药剂。”再次送走一位客人，马库斯停下手中的活计，让商队的另外一人暂时顶替一会。
　　来不及整理有些凌乱的大袍子，他转身来到一处带有阴影的不起眼角落。
　　“救我……”地上的阴影突然说道。
　　幻魔感受到了那股带有神性的魔力，它身上掩盖起来的深渊气息在不停翻涌，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失去控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它知道有人在搜查它，同时也清楚要是被发现，以它的实力定然是必死无疑。
　　马库斯不是傻子，他同样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魔力，只是那些魔力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做停留。
　　“如果不是你擅自杀人，就没有那么多破事。”他冷冷地笑道。
　　他不想救下幻魔，这家伙作为一条邪神的走狗，他对它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当然，他厌恶的不是它走狗的身份，而是它的行为。
　　不听从指挥、狂妄自大、破坏他们的计划，每一条都令他想要除之而后快。到现在还没杀死它的原因，不过是它背后站着邪神。
　　何况若是自己亲自动手，难免会被邪神发现。要是被其他人杀死，虽说会破坏计划，但他还是会拍手称快。
　　“你不要忘了，没有我，你们和我主可无法沟通。”幻魔好似知晓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它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不仅我主的计划可能会失败，你们同样如此。”
　　“而且惹怒了我主……即使你们躲在这个世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它咆哮着，浑身颤抖，有些歇斯底里。
　　再大的声音也只有马库斯听得见。他敛去笑容，眉毛挑起，低声说道：“你威胁我？”
　　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无尽的危险。他很愤怒，要不是那尊邪神，他早就已经杀死这家伙无数次了。只是愤怒归愤怒，一想到组织之后的行动要与邪神有所交流，他便只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在阐述事实罢了。”幻魔狞笑道。
　　它知道他不敢杀它，甚至不敢让它死去。深渊魔物中能和邪神联系上的，且离开教会封锁的，只有它一个。



第15章 15.动手
　　“哼！”表示出自己的不屑后，马库斯没有说话。
　　掩护它逃离这座城市？略加思索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城中的其他猎人本就不多，要是派遣一两个猎人掩护他撤离，那失去部分战力的计划成功率又会下降许多。
　　虽说将幻魔安置到安全的地点后他们可以回来，但这一来一去会浪费大量时间，他很难确保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发生其他变故。
　　眉头紧锁，他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幻魔见他一动不动，不由得更为着急。神术搜查到它需要点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马库斯没有想出任何对策，那等待它的就只有无穷的追捕。
　　如果他派遣猎人保护它，那它一点都不怕追捕。不过它清楚得很，以马库斯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毕竟这会影响到计划。
　　“快点！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会前功尽弃！”它催促道。
　　瞥了一眼幻魔，马库斯彻底丢掉了优雅的外壳，举止变得粗暴起来。他咒骂了它几句，随后从怀中掏出雪狼徽章。
　　就和教会徽章一样，猎人组织的徽章也有传递信息的功能。此刻的它闪烁着淡淡荧光，里面应该保留着其他猎人传出的消息。
　　他握紧徽章，魔力汇聚在手心，仔细倾听着其中的一切。
　　“她果然在那里。”在获取所有的消息后，他冷笑几声，眉宇间闪过一丝果断，“直接动手吧，不能再等了。”
　　冰冷的话语伴随魔力卷入徽章之中，原本黯淡的徽章再度亮起淡淡荧光，变得十分炙热。
　　炙热是动手的标志，这样的好处便是猎人在不方便查探徽章消息的时候，依旧可以及时动手。
　　他脱下大袍子，将它翻了一个面套在身上。在这一面，印有象征猎人组织的黑色与罂粟花花边。
　　“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如果这次失败，哼！”留下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幻魔一眼，便直接从地面一跃而起，离开了这处角落。
　　他之前可没想着现在就动手，在探查清楚圣女居住的地址时，他想要集结猎人挑选合适的时机再行动。
　　他们的任务是刺杀圣女，在无法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们本应该不动手的。只不过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容不得他们有任何等待。
　　不知是何原因，圣女瞒过了教会骑士，从深渊裂缝前偷偷溜走。保护她的强大骑士暂时不在身边，这给一向想要杀死圣女的猎人组织带来了绝妙的机会。
　　因此组织第一时间就派遣他追踪圣女，并且执行刺杀的任务。这任务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紧迫，必须要赶在教会骑士抵达这座城市之前完成。
　　这里的教会骑士不是指城内的教会骑士，而是驻扎在深渊裂缝前的教会骑士。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巨大，若是深渊裂缝前的教会骑士赶来，以他们猎人的数量和实力，还要想完成刺杀任务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索性选择不保护幻魔，直接行动。在圣女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想必城内的士兵和骑士不会抛下圣女，对付幻魔的。
　　待得杀死圣女，再回来保护它撤离也不迟。
　　教堂内部。
　　一位士兵悄悄捏紧手中暗藏的徽章，不动声色地移动长枪。他和其他士兵有些类似，目光紧紧地盯着神像下的圣女。只是与他们的仰慕不同，他的眼神中尽是寻找到猎物的寒意。
　　四周很安静，除了魔力涌动而发出的呼呼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为了让蕾西亚可以全神贯注地施展神术，城主和神父可是特地叮嘱过他们。
　　庞大的魔力覆盖一座城市，要想搜寻出幻魔，蕾西亚需要慢慢感知魔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如果此时受到影响，她很容易断开与神性魔力的连接，从而失败。
　　罗拉与维娜站在她不远处，她们同样屏气凝神，时刻戒备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蕾西亚搜寻了接近一半的城市，娇美的容颜上已经初步露出了疲劳。
　　叮——
　　细微的长枪点地声音响起，她双眼所见之物转换，从城市景象转变为教堂内部。
　　银色长枪穿透一位士兵的胸膛，带起零星血滴。锋利的染血枪头直指她的眉心，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朝她射来。
　　被刺穿胸膛的士兵呆楞着，脸上还未有任何变化。
　　长枪太快了，快到在场的所有士兵和骑士都没有反应过来。
　　咚！！
　　一声巨响，罗拉瞬间夺过身边士兵手中的长枪，将刺向圣女的长枪挑飞。
　　她冷眸一凝，青色的魔力化为漩涡，袭向刚刚发出攻击的士兵。维娜则是急忙上前一步，护在蕾西亚的身边。
　　直到这一刻，其他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保护圣女殿下！！”神父振臂高喊一句。
　　长时间的训练让教会骑士们在短时间内就围成了一堵人墙，黄色的魔法屏障闪烁，完全将蕾西亚和刺客隔绝起来。
　　其他士兵的武器纷纷指向挡下罗拉一击的刺客，先前靠近他的士兵更是很快转身拉开距离，摆出攻击的架势。
　　似乎他只要稍作动弹，无数长枪就会瞬间将他捅成马蜂窝。
　　见一击没有得手，刺客失去了继续攻击的欲望，他深深看了蕾西亚一眼，身上用来伪装士兵的盔甲突然由内而外地爆炸开来。
　　受到了冲击，靠近他的士兵皆是跌倒在地，坚硬的盔甲上多了许多坑坑洼洼。
　　远处的城主也遭到了影响，他因为没有穿盔甲，所以只好匆忙俯下身子，防止被乱飞的盔甲碎片击伤。
　　“哪里逃！”
　　刺客趁着众人躲避之际，撞破教堂高处的玻璃，一跃而出。有些士兵则是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大吼一句，提枪追了上去。
　　“蠢货！回来！”城主见他们飞速冲出教堂，气得破口大骂。
　　谁也不知道刺杀是不是只有这一次，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圣女，而非是抓捕刺客。
　　只是那些士兵不会想那么多，此时的他们离开教堂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听不见城主的怒骂与命令，自然也赶不回来。




第16章 16.刺杀
　　蕾西亚没有停下神术，她见维娜来到身边，便再度感应起神性魔力，
　　作为教会圣女，她遭遇刺客的次数不少，再面对时已经有些波澜不惊了。只要城市内存在刺客，那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现在依旧准备将幻魔找出来。
　　当然，最安全的地方要排除在神圣骑士身边的时候。
　　入眼全是灰色与白色，死物与生灵共存。而很快，她在城市的一角发现了那抹醒目的黑色。
　　找到了！
　　在搜寻了大半城市后，她终于找到了幻魔藏身之所。教堂内部的景象再度浮现，她挥了挥权杖，将魔力洒向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刻，骑士与士兵的脑海中都浮现出那抹邪恶的存在。
　　城主也知晓了幻魔所在的位置，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发布命令。
　　“好！既然……”
　　话还没有说完，不知从何而来的声波击碎了教堂的所有玻璃，碎片如雨般飘落而下，在空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教堂大门被轰然撞破，几位守在门外的士兵连同着碎石撞击在神像上，不知生死。
　　比寻常士兵还要高出一半的铁甲巨人挥舞着巨型铁斧闯入教堂内部，他浑身充斥着深紫色的烟雾，即使是在铁甲的缝隙中也看不见他的身体。
　　在他的手中，还捏着一位刚刚追出去的士兵。只是这士兵眼球爆出，满脸鲜血，显然是死透了。
　　“保护圣女撤退！！”城主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推开身前的士兵，指挥他们立即保护圣女离开教堂。
　　铁甲巨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的，他将手中的士兵狠狠扔向骑士张开的魔法屏障，随后高举巨斧悍然劈下！
　　深紫色的魔力火焰破开一条通往神像的道路，教堂地面开裂，沿途上的士兵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受到魔力火焰的灼烧，开始痛不欲生的哀嚎。
　　蕾西亚虽说刚刚施展完神术很是劳累，但她也没有坐视不管。权杖再度挥起，点点金色魔力在空中凝聚，不久后潜入士兵的身体消失不见。
　　被火焰灼烧的痛苦缓慢消失，伤口也逐渐愈合，在地上翻滚的士兵感觉自己浑身充盈着力量，甚至能有与铁甲巨人一战之力。
　　铛铛铛——
　　士兵的武器击打在铁甲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见此，士兵们呼吸一滞，心生胆怯。
　　这根本不是同级别的较量，眼前的铁甲巨人拥有远超于他们的实力，而这份实力，可以无视数量的堆砌。
　　不过他们的进攻也并非是毫无作用，至少在圣女的治疗下，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暂时阻止了铁甲巨人的前进。
　　骑士围成一个圈，将蕾西亚保护得死死的，同时他们不断朝着教堂另外的出口推进。
　　“维娜，保护好殿下！”罗拉准备出手了。
　　若是此时还不攻击陷入士兵包围的铁甲巨人，那后面她们要想击败这家伙可得耗费不少精力。
　　铁甲巨人在攻击后新力未生，她找准这个时机，右手长枪闪过紫色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
　　若是刺中，她有信心这大块头必然会遭到重创！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敌人不止这家伙一个。
　　黑色魔法阵在她必经之路上亮起，从教堂顶端飞入的魔法师握紧五指，待罗拉进入魔法阵后，他大笑一声，幽深的魔力自天而降，如同牢笼般将她困于魔法阵之中。
　　紫色闪电击打在牢笼上只能激起层层涟漪，无比强大的封锁能力让她后背直冒冷汗。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是挣不开的。”空中的魔法师桀桀怪笑，他抬手间，一道道黑色的魔力宛如炮弹般落入教堂地面，产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你可来得真慢，黑巫。”再度拍飞靠近他的士兵，铁甲巨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对此，黑巫则是一边躲避来自骑士的魔法攻击，一边回应：“我？呵，还有个家伙更慢。”
　　他的眼睛转向蕾西亚神像旁的墙壁，暗道了一声终于。
　　下一秒，教堂坚固的墙壁被一道雪白色身影冲破。在进入教堂的那一刻，它就直奔蕾西亚而去。
　　它是一头狼人！粗壮的身材，狼样的头颅，全身上下的毛发被阳光照得略微刺眼。它高声狼嚎，极度危险的利爪撕开骑士建立起的魔法屏障，只差一步就可以攻击到蕾西亚。
　　骑士长枪和魔法落在它的毛发上简直就是在给它挠痒痒。
　　“危险！！”维娜大喊，她用魔法幻化出一座盾牌，阻拦在狼人与圣女之间。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狼人的实力比之另外两位猎人更为强大。
　　“碍事！”竖瞳中闪过一丝不屑，狼人右臂横扫，无法抗衡的冲击力直接将她撞飞出教堂，顷刻间便是失去了战斗力。
　　“去死吧！！”没有了任何能阻止它的东西，它对着圣女毫不留情地挥出自己的利爪，连全尸都不想给她留。
　　艰难地举起权杖，蕾西亚闭上眼睛，乳白色的魔力护罩浮现。
　　正在这时，空间裂缝骤然在她的一侧出现！
　　充满邪气的骷髅长剑从中激射而出，剑刃与狼人利爪的碰撞摩擦出大量火星，剧烈的撞击波甚至让前来救援的骑士身体后仰，险些跌倒。
　　金色竖瞳骤缩，这般突变竟是让它心神巨颤，毛发直立。
　　与熟悉的神圣骑士长着相同的脸，从裂缝中走出的来者淡然地收起骷髅长剑。他的表情轻松自在，仿佛在场发生的刺杀不过是一场闹剧，要想阻止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剑。
　　这一剑没有人能活下来，猎人不行，它也不行。
　　然而最让它感到害怕的，还是与他一同走出的少女。
　　猩红的瞳孔宛如来自无尽的深渊，被她盯着就像是被神明凝视，它所想的一切，所要做的一切都逃脱不了她的掌心。她没有强大的气息也没有施展任何手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它感到死亡将至。
　　莫名地，它想要跪下来膜拜，歌颂她的伟大。
　　不过理智告诉它不可以这么做，且现在必须要逃命了。
　　没有任何犹豫，它放弃刺杀蕾西亚，转身冲撞开所有挡路的士兵与骑士，在教堂的墙壁上再次留下一个缺口。




第17章 17.震惊
　　它是雪狼马库斯。
　　在离开幻魔之后，它马不停蹄地来到教堂，想要协同其他猎人完成刺杀任务。
　　就和放弃原本躯体的面具猎人一样，为了追求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它同样放弃了人类的躯体。
　　不，或者说是用特殊药剂改造了自己的躯体。
　　寻常时候它就是人类模样，可一旦触及战斗，它能立马变身为狼人，这也是它雪狼代号的由来。狼人的躯体力量比人类要更为优秀，凭借这一点，它战胜了很多以前无法战胜的敌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它越发膨胀，甚至敢独自一人面对神圣骑士。后来要不是其他猎人过来阴了神圣骑士一下，它恐怕那时候脑袋就搬家了。
　　所以此刻的它再次见到神圣骑士，恨不得多生出一双腿来逃命。
　　修与苔丝对视一眼，待得她点点头后，他才去追赶逃走的马库斯。
　　“它跑什么？”黑巫见到雪狼逃跑感到十分意外，他离裂缝中走出的两人较远，感知不到他们的实力与气息，所以在他看来，自己一方并非没有一搏之力。更何况这些骑士与士兵是些杂鱼，想要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要是在战斗中发现那两人的实力远超他们，他也有自信逃走。身为强大的魔法师，他一向对自己的逃跑能力很是满意。
　　至于其他猎人的死活，他完全不在乎。
　　铁甲巨人的想法和他相同，他看不懂雪狼为什么要逃跑，也没有看出来者的实力，他只知道目前离任务成功还有一步之遥。
　　只要突破重围，将手中的巨斧无情地劈在圣女身上，这朵洁白的花就会因此衰败。
　　所以，他的心底对雪狼的不满攀升到了极点。那家伙不应该叫雪狼，应该叫雪鼠，遇见一丝危险就撒腿跑路，着实不像桀骜不驯的狼。
　　不过这只老鼠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他的逃跑引走了那个看起来很强的家伙。而剩下的那个少女，长得那么年轻，能强到哪里去呢？
　　带有深紫色火焰的巨斧轰开挡路骑士，诡异的烟雾不知不觉中已经蔓延到了蕾西亚脚下。
　　“你不逃吗？”乳白色的魔力护罩将身旁的少女包裹，她看向身旁的少女问道。
　　她外表异常冷静，好似并没有把这次刺杀放在眼中。可惜这些都是假象，那双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内心。
　　以往的刺杀她大多是没有感觉的，那些刺客总是会死在靠近她的路上，强大的教会骑士就如铁盾般将她保护得死死的。而这次不同，这些刺客格外强大，骑士与士兵完全不是对手。
　　唯一的希望神圣骑士修不知为何还独自一人追了出去，留下了个弱小的少女与她一同面对危险。
　　“逃？”苔丝诧异地与她对视，在她看来，最需要逃的应该是蕾西亚，“他们的目标是你。”
　　闻言，蕾西亚一愣，有些失神：“可我不会死。”
　　不会死？这让苔丝升起了些兴趣来。
　　她现在的确不会死，因为有她在。若是她与修此刻不在这座城市，那面对猎人组织的刺杀，她还能活下来吗？
　　“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都不会死。”她眼神空洞，心中似乎埋藏着许多故事。
　　“危险！！”苔丝刚想问为什么，神父提起嗓子在不远处大喊一句。
　　巨斧与深紫色火焰瞬息而至，蕾西亚的魔力护罩轰然崩碎，强烈的爆炸余波再次推开想要上前支援的骑士，尘土飞扬，一时间弥漫整座教堂。
　　教堂外的众人早早发现了教堂的异变，他们想要知道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靠得太前，只能远远观望。
　　人群之间有很多圣光教会的信徒，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神圣的教堂变得破烂不堪，心底燃起无穷的怒意。
　　亵渎众生信仰之人必将被众生唾弃。
　　“完了……”见到护罩崩碎的这一幕，神父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眼底满是绝望。
　　炙热的火焰瞬间可以燃尽躯体，护罩下的圣女连同那位少女怕是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圣女的灵魂定然是可以回归神明的神国，可惜那位少女……
　　刺杀圣女无疑是彻底惹怒了圣光教会，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必将被愤怒的教会所铲除！
　　神父深信这一点，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等待烟尘散去，他就立马将此事告知主教阁下。圣女死在这里他需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剥夺职位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但只要让这些恶徒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就心满意足了，自己会怎么样完全无所谓。
　　然而待得烟尘散去，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粗大的巨斧没有劈下，在无比锋利的斧刃上，一只娇嫩的手捏着它，让它无法前进分毫。深紫色的火焰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所阻拦，焰火疯狂跳动，炙热的温度让空间扭曲起来，可即便如此，它依旧突破不了那道墙壁。
　　铁甲巨人双手用力向上抬起，他想要让巨斧脱离少女的手，再度发起攻击。然而令他惊骇不已的是，任凭他怎么使劲，巨斧都像是被牢牢黏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他慌了，飘散着烟雾的幽深眼睛看见了那一抹来自深渊的猩红，灵魂的战栗让他周身的紫色火焰忽明忽灭，仿佛只要动一步，他就会堕于深渊，无法自拔。
　　她就像是来到世间的神明，能够轻易主宰他人的生死。
　　“幻……觉？”铁甲巨人喷吐烟雾，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要用尽他浑身的力气。
　　他无法相信矮小的少女会如此强大，他认为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毕竟拥有幻术的魔法师总是喜欢弄些花里胡哨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一如现在。
　　也许在不知何时，他就陷入了少女的幻术之中。
　　“可不是幻觉哦。”苔丝点出了事实，但她知道他是不会相信的。
　　来来回回打量了铁甲巨人几眼，她五指分开，鲜血化作丝线缠绕在她的手指上。舔了舔嘴唇，她玩心大起：“看起来很不错呢，把你做成木偶，来当我的手下吧。”




第18章 18.木偶与魔物
　　“胡言……”
　　铁甲巨人对她所说的话很是不屑一顾，刚想反驳，却见丝丝鲜血从他的脚底开始缠绕上身体，疲惫劳累感充斥全身。
　　体内的魔力飞速流逝，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是他的精力。就像是经历了好几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他劳累到单膝跪地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鲜血也顺势覆盖到他的半身。
　　四周想要上前攻击的士兵与骑士纷纷后退，他们虽说知道少女是他们的帮手，但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们不敢触碰到鲜血。
　　他们怕顷刻间自己就成为被吸干魔力与精力的干尸。
　　“什么鬼……东西……”他的话语没有之前清晰，显得有气无力。双手也不再抓着巨斧斧柄，而是费力地拉扯着身上的鲜血，想要从自身铁甲外表剥下这一层液体。
　　同时，他妄图站起来远离少女。
　　少女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感，有的，只是看待玩偶的乐趣。这样的眼神莫名地击溃了他的心灵防线，让他心脏怦怦地狂跳，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没有自由没有感知，一团无意识的灵魂困于精致的牵线木偶之中。在需要时，它被主人肆意玩弄，不需要时，待在一处角落无人问津。
　　它的脸上会永远挂着笑容，即使四肢断裂，破烂无比。在它寿命的尽头，不会有人拯救，也不会有人欢送，少女只会无情地将它扔入大火之中，留给它一个美好的背影。
　　他害怕了，他知道自己要是无法挣脱鲜血的束缚，最后定然会成为牵线木偶。
　　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原本快要熄灭的紫色火焰重新燃起，紧紧贴着地面的膝盖抬起一分，烟雾与盔甲的遮挡让几乎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容颜，但他们都知道，此时的铁甲巨人拼尽了一切。
　　然而苔丝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
　　他挣扎的力量就和蚂蚁一样弱小。
　　鲜血速度不减地覆盖上铁甲巨人全身，熊熊燃烧的火焰又一次熄灭。烟雾不再弥漫。挥动手臂的幅度再也看不见，他化为一只茧伫立在原地。
　　全场变得格外安静，黑巫停下了攻击，他眼睁睁地看着铁甲巨人一步一步变成这般模样，心中的惊慌已经飙升到了极点。
　　最为痛苦的是，他不敢动。他好似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在野外遇见了直起身子的致命毒蛇，只要稍微动一下，毒液就会注入他的身体，使其毙命。
　　骑士与士兵何时见过这般场面？他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铁甲巨人和黑巫的攻击没有如此诡异，力量与魔力的倾泻他们见得多了，简单粗暴的手段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心里上的压力。
　　苔丝手指上的丝线连接到茧，在一阵蠕动之后，茧开始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手掌般大小。茧的外壳逐渐融化，化为血水流入丝线之中，而茧内部的东西飘向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只缩小了很多的铁甲巨人。
　　它身上的烟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木偶身上缝合的针线痕迹。左手还拿着那把巨斧，只不过其上的深紫色火焰也被一并去除。它能被她一只手握住，要不是材质是木头，它恐怕会颇有毛绒玩偶的感觉。
　　它的身体四周牵着线，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木偶。
　　黑巫飘在空中呆住了。他即使无法理解它的变化，但他也知道铁甲巨人死了。
　　那个实力与他相同的猎人，几息之内就死于非命。而且他能感受出来，少女明显没有使出全力，她像是在戏耍猴子一样戏耍他们，并不急于收取他们的生命。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雪狼会在第一时间就逃跑了。
　　不止是他，蕾西亚也惊呆了。
　　她没想到跟在修身边的少女居然会有如此实力，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弱小的魔力者或者说是普通人。
　　就算是个天才，撑死实力也就和她差不多。可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这时的她才明白修为什么会去追击逃走的猎人——以苔丝的实力解决这两个猎人易如反掌。
　　“诶，你的话，就乖乖化为血水吧。”摆弄了手中的木偶几下，她将它挂在腰间的裙摆上，随后看向黑巫笑着说道。
　　黑巫一身黑，她没有兴趣将他做成木偶。既然如此，那么只有杀死他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哼，谁化为血水，还不一定呢。”黑巫寒毛乍起，他知道少女将目标对准了他，所以他大吼一句给自己壮壮胆子。紧接着，他阴沉着脸，从怀中掏出一瓶银色液体。
　　瓶内的液体很少很少，甚至可以说只有一滴。
　　拿着这瓶液体，他的神态中充满疯狂。高举双手，他惊声尖叫：“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他飞速从怀中掏出魔法卷轴，打开瓶盖，将液体滴在了魔法卷轴上。
　　呯——
　　空空的玻璃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卷轴亮起黑色的光芒。
　　“以神血为祭品！出来吧！”他肆意大笑着，面容扭曲而变态，“来自深渊的魔物！以神血为祭品而引来的魔物！你们是无法打败的！哈哈哈哈！”
　　深渊气息从卷轴中溢散开来，空间裂缝骤然出现在其上。透过漆黑的空间，众人仿佛看见其背后隐藏着的一只只贪婪魔物。
　　这条裂缝连通着深渊，与教会封锁的裂缝不同，它是暂时的。当一只魔物通过它来到世间后，它会因为力量不足而被迫消失。
　　神血对于魔物的吸引力是无比巨大的，一时间，苔丝都想要知道到底哪只魔物会降临世间。
　　至于黑巫哪来神血这个问题，她没有太大兴趣。作为一个杀死过两位神明的组织，要弄到一滴神血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在稍作等待后，一只宛如从血海中爬出的血色爪子探出裂缝，无可抵挡的强大威压随之而来。
　　黑巫兴奋到了极点，他瞪大瞳孔，全神贯注地看着裂缝中的魔物。
　　“快跑！！”
　　与苔丝的悠闲自在完全相反，蕾西亚神色慌张。她看得出来，这只魔物，绝非在场的人所能抗衡的。




第19章 19.卑微的奴仆
　　没有猜错的话，它触摸到了神明的领域，是一只半神级别的魔物。
　　在神明无法降临的阿塔沙世界中，半神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了。只要小心点不触及到神明的逆鳞，他们很少会遇到危险。
　　而这样的魔物，教会想要杀死它的话，得花上很大的代价。教会内的半神很少，除了被封为神圣骑士的几人外，就只有一些拥有神眷的人才有如此实力。
　　最重要的是，至少此刻他们是无能为力的。
　　蕾西亚知道，面对半神她们就算跑也跑不掉，可生存的本能总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会被激发出来。况且只要等到修赶回来，以神圣骑士的实力，抗衡半神级魔物不难。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等待修回来！
　　黑巫一心都在即将降临的魔物身上，罗拉趁此机会便突破了他的牢笼，搀扶着维娜来到了蕾西亚的身边。
　　拉起苔丝的手，蕾西亚想要和她一起逃命。能解决两位猎人，苔丝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想要战胜半神级魔物，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可是阿塔沙世界的巅峰！
　　意料之外，她拉不动苔丝。
　　她不解地看向苔丝，发现这少女直愣愣地看着裂缝中探出的爪子，表情带有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不解归不解，眼下也没有时间去深究。
　　“快！保护圣女撤退！”
　　城主与神父下达了命令，周围的骑士们簇拥着蕾西亚想要让她赶紧撤退。然而她一直拉着苔丝的手，想带她一同离开。
　　留在这里只是等死，唯有出去才能寻条活路。
　　吼——！！
　　嘶吼声击破裂缝，降临世间。教堂顶端有些摇摇欲坠的巨型装饰品纷纷落下，砸伤了很多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士兵。
　　深红色的粗腿猛然从裂缝中跨出，踩在教堂的地面上溅起大量血液。双爪抓住裂缝的边缘，血红色的纹路稍稍亮起，它用力撕开裂缝，让自己的整个前躯体彻底走了出来。
　　这是一只类人状的魔物，它披着灰色的破烂斗篷，浑身都在不停地流着血液。
　　从它走出来的那一刻起，教堂中鸦雀无声，甚至一度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哈哈哈哈哈！居然是深渊潜行者安格斯！你们都得死！都得死！”黑巫在片刻沉寂之后，再度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他用魔法卷轴召唤出来的东西，自然会听取自己的话，深渊魔物也不例外。
　　“祭品……我还要祭品……”安格斯低着头，两道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它的脸虽然躲在斗篷中，可蕾西亚能很明确地能感受到它的饥饿。
　　“什么？”它的声音很小，黑巫没有听清。
　　安格斯扭头望向他，让他心中一惊。不过他想起自己是召唤它的人，顿时底气又足了起来。
　　只是在下一秒，安格斯出手将他抓在手中。
　　“啊！”半神级别的握力让本就脆弱的魔法师黑巫痛苦无比，他的四肢略有些变形。
　　这些不是最令他心底发寒的，那双饥饿的眼睛才是。
　　“我是召唤你的主人！你怎么敢……”话还没有说完，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安格斯将他塞入自己的嘴巴，吃下肚子。
　　吃掉他之后，它明显感到饥饿感消退，撕开裂缝而消耗的力量也恢复了不少。
　　扫视了一圈不远处的士兵，它的目光最终落在苔丝身上。
　　轰——
　　它对着她跪了下来，健壮的双膝砸击在地面上溅起不少尘土。
　　骑士与士兵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只要它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就会出击。握紧武器能带给他们许多安全感，即使他们知道这在半神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不明白安格斯为什么要跪下来，可苔丝明白得很。它想说的话都通过意识传递到了她的脑海。
　　“伟大的鲜血之神冕下，您卑微的奴仆安格斯在此恭迎冕下归来。”
　　没错，神血召唤出来的深渊魔物，是上一代鲜血之神的手下。当然，她作为第二代鲜血之神，上一代的手下自然也就是她的手下。
　　这也就是她等着黑巫彻底召唤出它的原因。
　　深渊魔物桀骜不驯，神明无法使其死心塌地地臣服于自己，但这并不限于神明自己的造物。
　　神明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生物，就算是深渊魔物，也不会背叛自己。
　　而安格斯和深渊母巢就是上代鲜血之神的造物，他们会忠于每一代鲜血之神，并且永不背叛。
　　“它这是……”蕾西亚小心翼翼地发问。她见到了黑巫的惨状，所以并不敢大声说话。她怕自己引起安格斯的注意，从而被它抓去在嘴角咀嚼两下吞吃入腹部。
　　刚想编个合理的解释混过她的问题，苔丝突然发现那道深渊裂缝没有消失。或者说，有邪神在维持它的存在。
　　沧桑而古老的气息蔓延出裂缝，如果说半神的威压是心中压了块石头，那这股气息让他们的心都差点爆开。
　　死亡与复生的景象不断在众人眼前重现，短短几个呼吸，他们仿佛经历了好几个漫长的人生，甚至一度想要用自杀来结束这无尽的轮回。
　　“冕下！是冕下来了！”胡乱躲藏的幻魔感知到了这股气息，它激动地不再掩盖自己，而是大摇大摆地变形为人类，站在人群中看向教堂。
　　邪神想要借助这条裂缝降临是不太可能的，如果祂们如此简单就能来到阿塔沙世界，那这座世界早就被深渊彻底污染了。
　　毕竟这世界的深渊裂缝数量一点都不少。
　　这位邪神恐怕是想要借助这条裂缝推进自己的计划。
　　苔丝是不会同意的。没有被邪恶意识污染的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好人，但也非是大奸大恶之人。放任邪神肆意污染这个世界，她做不到。
　　阿塔沙世界好歹算她半个故乡，更何况这邪神居于深渊，就算破坏了祂的计划，祂除了干生气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降临世间和她打一架？那也得要祂能过得来再说。
　　挥挥手，鲜血神力清除祂气息的同时附着在深渊裂缝之上，切断其通往深渊的空间之力。



第20章 20.刺杀尾声
　　而邪神是不会让她那么容易就成功的。
　　在裂缝所经的虚空之中，祂庞大的神力更为猛烈地冲击着空间，同时与苔丝的神力进行交锋。
　　神力对撞所产生的能量让近处的虚空生物感到万分害怕，它们一瞬间逃得很远很远，生怕慢上一秒，就会在余波中尸骨无存。
　　但也许是邪神距离这片虚空格外遥远，出手也更为消耗力量，在稍作对抗后，祂收起力量不再阻止苔丝破开这里的空间之力。
　　“你同样是邪神，为何要阻止我？！”仿佛来自于时间之外，幽幽的神明低语飘至苔丝耳边。
　　空灵至极，她从中听不出这位邪神的喜怒哀乐，也听不出祂的疯狂混乱，有的，只是极为简单的疑惑不解。
　　然而这只是因为她是神明。若是凡人听见祂的低语，怕是会立马陷入疯狂，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若是有人敢回应祂，下场就是被祂抓去深渊，成为恶魔的口粮。
　　她不知道和她交手的邪神是谁，但想来也不会是简单的对手。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作为新生神明，是很难有实力直接抗衡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的。
　　上代鲜血之神的力量没有继承下来，她现在的力量大多来源于上代残存的信仰和权柄本身。
　　邪神可以依靠邪恶意识增强自己的神力，可她并不想这么做。
　　久久没有等来回答，邪神按耐不住了，无尽的神力从深渊抵达虚空，再度阻止她破坏空间之力。
　　新的神力交锋展开，深红色的血海与灰色的雾气猛烈碰撞，空间法则在这场战斗中土崩瓦解。没有离开多远的虚空生物沾上了一滴鲜血，整个身体眨眼间化为血水融入血海，而沾染雾气的，则是血肉腐败，成为一滩烂泥。
　　“有趣！有趣！”她又一次听见了邪神的低语，不过这一次，她明显地感受到了祂的兴奋。
　　祂的力量不像第一次交锋那样纯粹，而是带有试探的意味，似乎祂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她，是为了探清她的身份。
　　空间法则崩碎后，祂不再出手。
　　“堕入深渊的你妄图从中挣脱？哈哈哈哈！”
　　怪异的笑声飘荡在虚空之中，苔丝略感不爽。她邪神的身份在她出手的时候祂就知道了，这次试探，祂看出了她想要远离深渊的念头。
　　毕竟压制体内的邪恶意识，这对向往深渊的邪神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努力挣扎吧，我会在深渊等着你的！”最后一句低语飘散，裂缝上邪神的气息彻底消失，裂缝也很快修复。
　　不知是不是与邪神交手了两下，她感觉自己体内的邪恶意识疯狂翻涌，比之几天前要成长了不少。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冒了出来，虽然它们的危害性不高，但让她感到几分厌烦。
　　或许再过不久，她又要堕落了？不过体内的邪恶意识仅存一丝，能翻起什么浪呢？
　　摇摇头，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在场的众人是不会知晓裂缝背后存在着一位邪神，他们只能感受到那伟岸的力量，悲叹自己的渺小。
　　苔丝的身份在他们眼中也变得格外神秘，他们不知道她是如何修复空间裂缝的，也不知道为何来自深渊的魔物会听从她的使唤，在这一刻，他们只知道自己得救了。
　　蕾西亚的眼中闪着光，是那种看见希望的光。她双手握着放在胸前，似乎对苔丝十分崇拜。
　　“殿下！没事吧殿下？”神父和城主这时候匆匆忙忙地靠近她，来来回回观察着她，担忧地问道。
　　刚刚战斗那么激烈，他们怕圣女因此受到伤害。要是她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即使能用药剂挽救回来，他们也会自责不已。
　　只是在看见她除了衣服有些凌乱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后，他们放下心，重重把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呼了出来。
　　“没事。”她敛起目中的光，闭上眼睛，口中念叨起咒语，“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受伤的士兵。”
　　微弱的圣光伴随着咒语从权杖顶端的宝石散开，温柔的进入每一位士兵的体内。流血受伤的士兵只要没有死去，都能感到伤口在发痒，血肉在蠕动，一些不大的伤口更是直接结痂，短时间内就已完全治愈。
　　“不愧是殿下……”神父老脸一红，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羞愧，因此，他急忙让一位没有受伤的骑士带领教会内的牧师前来。
　　也许是之前的消耗太大，在持续施展治疗术一小会后，蕾西亚脸色惨白，头晕目眩，手中的权杖重新变为吊坠挂在她的脖子上，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好在罗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没有让她倒在地上，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搀扶的维娜则是腿一软，瘫了下去。
　　“殿下！”放下心的神父和城主又是一慌，同样伸出手想要要去搀扶圣女。
　　摆摆手阻止他们上前，蕾西亚撑着脑袋缓了一会，随后慢慢说道：“没事，只是透支魔力罢了。”
　　阳光从破烂的大门照射入内，教堂外的人们见战斗的动静停止了下来，便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左探右探想要知道教堂内部的情况。
　　然而此时，他们背后传来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人们心中一惊，纷纷疑惑回首，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发出阵阵惊呼。
　　人群让开了一条通往教堂的路，修提着一颗巨大的狼头从中走向教堂。
　　那颗狼头的舌头露在外面，眼睛向上翻，只留下带有血丝的眼白，滴滴鲜血从光滑的脖颈切面流下，顺着他的脚步染了一路。
　　来到教堂内，他的身影遮挡住了教堂大门的光，引来众人的注视。修手中的狼头让一度吵闹的教堂安静了下来，骑士与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不已。
　　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带给他们极大压迫感的狼人的头颅。
　　像丢垃圾一样，他抛下狼头，让它随意在地面滚动，自己则是慢慢接近苔丝。
　　“您是……”一旁的神父像是看出了什么，他踏出几步，端详着修的外貌。
　　不止是他，其余的教会骑士见到他也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心中有些猜测。




第21章 21.酒
　　他们看过神圣骑士的画像，甚至就连雕塑都见过不少，所以自然是记得他的长相。
　　不过他们还是不太敢确定。毕竟神圣骑士相传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万一眼前之人只是长得有些相似呢？
　　“骑士。”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崇拜。
　　神圣骑士一如圣女，他们的传说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在偏僻之地，父母会讲述他们击败恶龙的故事来安抚啼哭不止的婴儿。而在繁华如圣城之地，他们的境界与实力是所有向往强大的魔力者做梦都想抵达的。
　　所以面对这样一位骑士，神父和教会骑士们都显得有些拘谨。
　　与他们的震惊不同，苔丝更加惊讶于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要是以前的他，恐怕此刻会编造一个虚假的身份掩盖自己。
　　多年前他与所熟知之人不辞而别，离开教会独自一人探寻小镇的秘密，这给关心他的人带来了很多担忧与困惑。如今要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应该会有诸多朋友闻讯而来。
　　无论这些人是不是真心的，都会给他们造成很多麻烦。毕竟神圣骑士的回归不是小事，甚至教皇都有可能亲自前来邀请他重新回到圣光教会。
　　但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修的决定，她没有插手的必要。况且或许这只是他想要捡起过去，试图重新做一个热血的骑士罢了。
　　她看到了修因为思索而皱起的眉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在追赶雪狼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为了知晓他为何皱眉，苔丝咬着嘴唇问道。
　　听见她的声音，他的眉毛渐渐舒缓，嘴角也若有若无地生起一抹笑意：“没什么。”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准备继续问下去。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对待亲近之人，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而让他们说出不想说的话。
　　啊，如果是情情**这一类的，她倒是会一直问下去。
　　希望他只是想要做回以前的自己吧。明知这种可能性不高，可她还是天真地期望如此。
　　相比较现在的他，她还是更愿意看见以前那个青梅竹马。
　　“这是怎么回事？”蕾西亚的虚弱逐渐恢复了过来，待得能自己站稳后，她看了眼安格斯问道。
　　半神级别的深渊魔物臣服于苔丝是她无法理解的。圣女并非是那些没有见过深渊魔物的人类，它们的脾性她一清二楚，狂妄自大又傲慢无比。这样的它们几乎不可能臣服于别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格斯的所作所为才让她万分不解。
　　“啊，被我控制了而已。”随意扯了点理由，苔丝眼神飘忽，略带敷衍地回答道。
　　她没有其他办法来解释安格斯的臣服，所以只能见这一切都归于自己的手段。反正蕾西亚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以任由她发挥。
　　其实她所说的也算不上谎话。神明创造的生灵直至死亡都会忠于神明，这是它们的宿命，是灵魂上的枷锁，说是被神明控制也一点都不为过。
　　“这样啊。”同样敷衍的回答从蕾西亚口中冒出，她根本没想得到苔丝真正的解释，刚才的询问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
　　半神魔物对他人俯首称臣，这种事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她不认为这是人类所能办到的，就连神明都否做到她都心存怀疑。
　　可要是说身前的少女是神明，那她更不会相信。
　　也许是真的存在着什么办法能控制它吧。她最后定下了这样的结论。
　　世界上的魔法与奇迹太多了，总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完成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作为教会圣女，这十几年来她的阅历还是太浅了。
　　安格斯被苔丝收入了血界，受伤的骑士与士兵也在赶来的牧师手下得到了治疗。蕾西亚和她的女仆需要回到别墅好好修养，有了神圣骑士的陪同，神父与城主便没有再派遣士兵保护她。教堂需要重建、幻魔需要追杀，神父与城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尘埃落定，教堂外的众人待得知晓发生了什么后，个个义愤填膺。刺客是他们很不耻的存在，更别说这次刺客的刺杀目标是教会的高层。
　　神父不会告诉他们刺杀的目标是教会圣女，因为他需要将圣女的踪迹隐藏起来，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
　　在知道自己拥有格外强大的实力后，苔丝发现蕾西亚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化了许多。
　　“圣城中最昂贵的酒，它的口感与味道值得这个价格呢。”蕾西亚优雅地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奢华酒瓶倾斜。
　　因为身体欠佳，她没有拿稳酒瓶，致使其瓶口与酒杯边缘轻微碰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淡紫色的液体从瓶口涓涓流出，沿着杯壁滑入杯底，溅起诱人的芳香。
　　一同坐着的修从她拿出酒瓶那一刻起，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它，有点像是……盯着骨头的狗狗。
　　至少苔丝是这么想的。以前她见过那些讨食的狗狗，简直和现在的修一模一样。要不是她努力控制着表情，怕是会直接笑出声来。
　　没有记错的话，在小镇上的他是滴酒不沾的，不仅是因为喝酒的年纪未到，更主要是他不喜欢酒的味道。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他改变自己的想法从而爱上喝酒的，她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在教会的时候？还是离开教会之后？
　　在教会里爱上喝酒她觉得不太可能，虽说教会明面上不禁这些，但是在骑士团或者训练的时候是不允许喝酒的。
　　所以说，他只有在离开教会后才……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吗……
　　想起了什么，苔丝莫名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在和她一起离开小镇附近的森林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喝酒。
　　如果现在他要是想喝酒的话，就让他喝好了。只要不拉上自己，她不会阻止他的。
　　即使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酒量，但现如今也是时候该正视自己了。
　　酒，她沾之即醉。



第22章 22.自有打算
　　修没有拉着她喝酒，而是默默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幽幽一叹。像是想起了从前，他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沉默不语。
　　蕾西亚也给苔丝倒了点酒，这让她犹豫要不要喝一点。毕竟若是一点都不喝，好像很不给面子。
　　她很讨厌这些繁杂的礼仪，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总让她不停地考虑这些。
　　就一口，就喝一小口！
　　她眼睛注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双手端起酒杯，将它慢慢靠近唇边。
　　还没有喝，她就做好了打算。要是待会感到脑袋晕晕的，一定立马去睡觉，绝不能在修的面前再次丢人！
　　啊，还有蕾西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酒量很小！
　　随着杯子的倾斜，她的唇瓣浸润在液体之中。柔嫩的舌尖触碰到一丝酒精之后，她急忙放下杯子，不再继续喝下去。
　　舔舔嘴唇，也许是太少的缘故，她没喝出什么味道。
　　一旁的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回忆，侧着脑袋专注地看着她，脸上挂起“痴汉”才有的笑容。
　　在他人眼中或许这是帅气的笑容，但在苔丝这里，绝对是属于痴汉的。她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被他收入眼中，心中就莫名地生起一丝窘迫。
　　白了他一眼，她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小口。
　　至少得尝出味道来呀！这可是圣城中最昂贵的酒，她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保护你的骑士呢？”在她思索之际，修对着蕾西亚开口问道。
　　圣女一般来说都会有骑士同行保护，而且那位骑士大概率是位荣耀骑士，实力超绝。而现在的她并没有这样的骑士保护着，那两位女仆的实力明显离荣耀骑士有很大的差距，要不然猎人组织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威胁到她的生命了。
　　问起这个，蕾西亚轻轻地将酒瓶放在桌上，略显尴尬地咳嗽两声。
　　“我……是瞒着他们偷偷溜出来的，所以……”
　　从深渊裂缝前线想要溜出来自然是不能告诉教会骑士的，所以保护她的骑士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啧，真是麻……”嫌弃的话还没说完，修就被苔丝悄悄踢了一脚。
　　她觉得以蕾西亚的性格能离开深渊裂缝前线，必定是有着难言之隐，绝非是像胆小贵族般贪生怕死。
　　然而当她问起为什么要离开前线时，蕾西亚总是会岔开话题，聊起教会中发生的趣事。
　　她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她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在交谈中，修决定与蕾西亚一同前往深渊裂缝，他似乎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一点都不怕身份暴露。
　　呵，善变的男人。
　　暗暗吐槽一句，苔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一部分意识来到了血界。
　　“安格斯。”她呼唤起潜行者的名字。
　　“冕下。”很快，它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将它唤出来的目的，是想要了解深渊的状况。鲜血之神传承中没有太多相关的记忆，这导致她对深渊的了解停留在最浅显的地方，而安格斯久居深渊，想必知道的比她要多一些。
　　“深渊的状况……”沉吟一声，它突然匍匐在地上，姿态尽显卑微，“奴仆没有保护好冕下的领地。”
　　“嗯？”苔丝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不过她清楚一点，在这些造物眼中，它们只认神明的权柄。不管她是第几代鲜血之神，它们都会将她认为是制造它们的神明。
　　很快，它自己解释起来。
　　“冕下在几千年前离开深渊，不知所踪。没有了您的庇护，诸多卑鄙的邪神趁此机会霸占我们的领地，将您的奴仆尽数驱逐出去，有些邪神甚至……”说到这里，它似乎格外愤怒。
　　“甚至什么？”
　　“甚至摧毁了很多鲜血神殿！”
　　神殿与教会教堂不同，它大多是信徒的朝圣之所，神明会将一丝力量留存于神殿之中，以此来吸收信仰。少部分神殿是神明居住的地方，一些平易近人的神明多半可以在这种神殿中看到祂们的身影。
　　而教堂是民间传播教义之地，其目的是让更多无信者成为信徒。
　　深渊之中不可能存在教会，深渊魔物也没有丝毫信仰，所以神殿最大的用处除了居住以外，就是宣告这里是自己的领地，震慑其他邪神。
　　而摧毁对方的神殿，是深渊中最大的挑衅。
　　“祂们不过是仗着冕下不在深渊才敢如此肆意妄为，而如今冕下回归，祂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一扫之前的愤怒，它的语气激动而又期待。
　　鲜血之神的回归是它这几千年来最大的期盼，它渴望冕下带领它们夺回自己的领地，诛杀那些不敬的邪神。
　　久居深渊的魔物此刻眼中闪烁着期望的光芒，这抹光，苔丝只在人类身上见过。
　　也许是因为它并非真正的深渊魔物吧。她如是想到。
　　安格斯作为神明的造物，其思想与普通的深渊魔物不同是可以理解的。真正的深渊魔物在鲜血之神消失的几千中，恐怕早已经全部背叛，被迫臣服于其他邪神手下了。
　　不过就算如此，目前她也不会去找那些邪神的麻烦。上代鲜血之神拥有轻易杀死祂们的实力，而她没有。不说那些邪神存在了多久，就光说祂们这几千年的实力增长，她怕是一个都打不过。
　　“我自有打算。”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安格斯的期待让她很难办，报仇什么的，或许要很久之后，至少也得等她强大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预感自己和那些邪神未来必有一战。
　　听到这句话，安格斯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是显得更加卑微。
　　“是奴仆越界了，冕下的想法岂是奴仆所能揣测的。”
　　神明所站的高度岂是它能到达的？冕下无所不能，这几千年的消失说不定就是为了让这些敢反抗祂的邪神露面，好将祂们一网打尽！或者说是有更为高深的谋划……
　　冕下不愧是冕下！
　　苔丝倒是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的。
　　在离开之际，她转头问道：“安格斯，以前的我，很强吗？”
　　“您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差一步，您就能登临众邪神之首，成为深渊的主人。”跪拜在地上，安格斯崇敬地说道。




第23章 23.冒险者
　　距离深渊裂缝最近的森林叫洛夫森林，其中魔兽众多，是帝国中最为危险的区域之一。而如今猎杀深渊魔物的委托一出，森林中冒险者队伍随处可见。
　　“这里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啊？走了快一天了。”穿着褐色轻甲的冒险者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们属于独眼雄狮贾里德组建的冒险者队伍，是前去击杀深渊魔物的最强队伍之一。
　　“去问问吧。”一旁的冒险者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所以让他去询问带路的队员。
　　“嗯。”点点头，刚准备起身，他皱了下眉头，显得有些急迫，“真见鬼，等会。”
　　长年的冒险经历让其他人一下就知道这家伙想要做什么，无奈之下便叮嘱了一句：“别走太远，注意魔兽。”
　　“知道了。”随意回应一声，他的身影很快隐没于林间。
　　“哪有什么魔兽啊，那么久了，一个都没见到。”来到无人的地方，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动手解下了裤子。
　　前方是三人高的灌木丛，它们长得密密麻麻，很难让人看清其中所隐藏之物。若是在森林中被魔兽追赶，这里想来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当然，如果那只魔兽是靠嗅觉来搜寻猎物的话，躲进这里就是自寻死路。
　　“奇怪，怎么有风呢？”一阵畅快后，他抖了抖腿，提起裤子略带疑惑。
　　灌木丛中有阵阵微风传出，这让他方便的时候下半身莫名发凉。冒险者天生的好奇迫使他格外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万一这里藏着什么惊天宝物呢？
　　用随身携带的剑劈开灌木丛，他逆着风的方向向前探寻。
　　风变得更为强劲，怪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且越发清晰。他的心脏激动得加速跳动，深呼吸一口，他拍拍胸脯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要触摸道真正的宝物了！
　　颇有气势地劈开最后一颗遮挡视线的灌木，映入眼帘的，是幽深漆黑的鼻孔、反光刺眼的鳞片和粗壮锋利的獠牙。
　　风从它的鼻孔中吹出，那怪异的声音来源于它的呼吸。
　　咽了口口水，他悄悄后退一步，同时将手中断裂的灌木放在自己身前，企图让它看不见自己。
　　这的确是真正的宝物。一头亚龙的价值无法估量，它浑身上下都是珍稀材料，无数人为了得到它身体的一部分而大肆挥霍自己的金钱。
　　只是严格来说，死的亚龙才是宝物，而活着的，是灾难。
　　至少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见到一头活的亚龙更要命了。他此时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片区域的森林中会没有其他魔兽了，亚龙可不喜欢这些魔兽与它共享领地。
　　趁着它还没有睁眼，他或许还有一丝逃跑的可能。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刚刚准备抬脚跑路，亚龙的冰冷竖瞳骤然睁开……
　　冒险者队伍。
　　“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会是被蛇咬了吧，我听说这片森林中经常发生这种事。”
　　“……要不去看看？”
　　“也行。”
　　几位冒险者商量好了行动，收拾好武器正准备启程前去寻找时，其中一位张大嘴巴，瞳孔紧缩，语气带有明显的颤抖：“我觉得……不用了。”
　　“是亚龙！快跑！！”
　　队长贾里德同样发现了冲天而起的亚龙，他立即转身大吼，让原地休息的冒险者赶快逃命。
　　“亚龙？”
　　起先还有冒险者并不相信它的出现，直到他们亲眼看见盘旋于天空的庞大身影。他们个个面如土色，也不顾森林中是否存在着其他危险，提起武器就是胡乱逃窜。
　　毕竟再怎么危险，也没有直面亚龙来得危险。
　　有外号的冒险者可个个都是精英，在提醒完众人后，独眼雄狮贾里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身为冒险者，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算是被称为独眼雄狮的贾里德，逃起命来也是一等一得厉害。
　　不过似乎是他的逃命速度惹怒了这头亚龙，它没有去追击其他冒险者，而是扇动着骇人的翅膀，一心一意地追赶贾里德。
　　它虽然没有真正巨龙的龙息，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强大招式。温度极高的火球从它的口中射向贾里德，剧烈的爆炸险些让后者停下逃亡的脚步。
　　“该死！”大声咒骂着，他脱下之前被点燃的外套，脚步再次加快。
　　好在火球的准度不太行，之后的几次攻击都是落到了空处。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一点松懈。
　　亚龙很快放弃了火球攻击，它降低了自己飞行的高度，依靠自己强壮的身体从树木中穿行而过。无数阻挡它前进的树木，下场都只有被撞烂。
　　亚龙的身体强度可以说是魔兽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撞烂几棵树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它的速度即使与高空中的速度相比有些缓慢，但也逐渐追上了贾里德。
　　修长而令人恐惧的利爪从贾里德头顶掠过，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头与后背。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就算透支魔力，也得一直逃下去，因为一旦停下，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险之又险得再次躲过一次攻击，他小腿一软，跌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
　　视线有些模糊，眼前除开泥土的棕色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颜色。
　　好像……是谁的脚？有人来了？
　　从大致的形状来看，这可能是一双脚。
　　他甩甩脑袋，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黑金色的精致靴子包裹着纤细小腿，先前的颜色与形状正是来源于此。向上看，简单却又华贵的裙子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少女的美。他对她的容颜有点印象，没有记错的话，她是那个拥有很强的仆人的贵族大小姐。
　　他向来很不喜欢这种贵族，甚至可以说没有实力的贵族很难让他正视一眼，即使是帝国的王储。只是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再考虑这些。
　　“逃……”这字才刚说出口，他就见血红锁链从少女手中激射而出。
　　轰隆——
　　重物坠地的震感与声音传递了半个森林，一时间尘土飞扬，令他咳嗽不止。待得尘土散去，他呆滞地看见刚才威风凛凛的亚龙被锁链缠绕地动弹不得，躺倒在地上闪着大眼呼哧呼哧地想要讨好少女。
　　讨好……是讨好吧……
　　他没有见过，却能知晓到亚龙的意思。
　　同样是没有丝毫情感的双眸，在抓住亚龙之后，少女才略显欣喜。
　　“唔，终于抓到个代步工具了呢。”



第24章 24.营地
　　狂风呼啸，亚龙撞断几棵树木，一飞冲天。
　　“她居然……”倒在地上的贾里德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他眼中没有一点实力的贵族大小姐驯服亚龙竟是信手拈来？这太不可思议了，他觉得整个世界开始魔幻了起来。
　　久久回神后，他咳出口中的淤血，起身寻找其他冒险者。
　　北部教会骑士营地。
　　“那是什么？”驻守在营地外的骑士指向远处空中如蚂蚁般大小的黑影问道。
　　魔力覆盖双眼，另一名骑士沉声答道：“是亚龙。”
　　“亚龙？”与冒险者的慌乱完全相反，教会骑士格外冷静，在思索片刻后，他传讯给一旁的骑士：“告知主教大人，魔兽袭击。”
　　“等等，亚龙的背上，好像有人。”那名动用魔力观察亚龙的骑士突然开口打断。
　　“是圣女殿下！”他看见龙背上坐着一些人，其中有眼熟的圣女和她的女仆们，“还有……”
　　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散去魔力揉了揉眼睛，随后重新施展，有些不敢相信地再次眺望亚龙。
　　“还有……神圣骑士？”
　　在他们谈话间，亚龙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他们的头顶。它的翅膀不经意间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在地面上留下一团巨大的阴影。
　　在苔丝的指挥下，它于空中盘旋了两圈，缓慢降落在骑士营地的前方。与此同时，因翅膀扇动而产生的狂风毫无阻拦地吹进营地，让一些还没有加固的帐篷纷纷倒塌。
　　一时间营地内显得有些混乱，一位位骑士钻出倒塌的帐篷，用不善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亚龙。他们没有看见龙背上的圣女，对它自然也就不会客气。这些骑士不是散乱的冒险者，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战胜一头亚龙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在没有团长的命令下，他们不会轻举妄动，除非这头亚龙显露出攻击他们的意图。但想来它也不会这么做，这家伙似乎并不是野生的魔兽，而是有人圈养的。
　　诞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主要是他们看见了亚龙身上的红色锁链。虽说将亚龙当作坐骑的人类很少，可也不是没有。
　　一些很有权势的贵族就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此时亚龙乖乖地趴在地上，好让背上所驮之人能容易地踏上地面。
　　亚龙的鳞片很硬，坐着很不舒服，一路上苔丝几乎都是浮空的，所以下来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在这之后，女仆、圣女和修也都依次走了下来。
　　四周的骑士瞬间围了上来，在看见圣女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有些诧异，只是紧接着，他们看见了修。
　　细微的呼吸声停滞了，许久后才再次响起。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苍老的声音从营地中响起，骑士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
　　身穿白色长袍的主教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骑士后方走到蕾西亚的面前。岁月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脸上皱纹深重，皮肤枯槁，露出长袍外的手能很清晰地看出指骨的形状。
　　“克罗恩主教……”面对这样一位老者，蕾西亚很是尊敬。
　　克罗恩主教在细细感受了圣女的状态后，才将提起的心放下来，继而看向蕾西亚身后的苔丝他们。
　　“您是……修？”他与周围的骑士相同，在见到修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克罗恩主教。”点点头，他的语气中同样有着一丝尊敬。
　　眼前的教会主教似乎与他们的关系不错，他见修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您想通了？终于回来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修的手，好似只有触摸到真实，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是的。”没有后退，修再次点了点头。
　　只要苔丝遮掩得好，他的回归，不会让她神明的身份暴露。
　　毕竟教会中知晓她真正身份的，除了伊西斯外，就只有一个莱卡了。更何况他在最后的塞帕尔之战中彻底透支了自己的力量，加上本身就有的严重伤势，此时此刻正躺在教会的圣愈所中疗伤，不可能赶来深渊裂缝。
　　这是蕾西亚告诉他们的。莱卡是教会中绝顶的天才，他的消息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
　　在激动过后，克罗恩将视线转向苔丝。初见她容颜时，他难以察觉地倒吸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
　　修离开教会有近十多年，难道说……
　　“她是……您的女儿？”虽然是疑问，但他说出去的感觉十分笃定。
　　“……”不知道说什么好，苔丝保持沉默。
　　修眼底很快地闪过一丝笑意，紧接着化为平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她注意到了。
　　她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这臭大叔日后就好好地等着被她报复吧！
　　与他不同，蕾西亚则是一脸震惊。她突然发觉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好像没有真正地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他们真的是朋友吗？还是说真的是父女……
　　这也不是不可能，修不辞而别离开教会那么多年，在外面有个女儿长那么大似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苔丝当然也发现了蕾西亚的异样，她虽然不能确切地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能猜个大概。
　　也许是这具身体有些幼的缘故，总有人觉得她还没有成年。神明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外貌，可再怎么变化也不过是虚假的外壳罢了，真身是不会改变的。
　　就算她外表变成一个中年大叔，其内也只是个略显幼小的少女而已。
　　这样被认为是修女儿什么的，她好不甘心。
　　没有什么办法，她只好优雅地给了克罗恩一个白眼，顺带小手在修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痛吗？修觉得一点都不痛。
　　他从主教问起苔丝身份那刻起，就一直悄悄地观察着她的举动。在见到她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时，他的魔力就涌动到腿部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踩脚、踢腿什么的，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早看透她了，这番防护做下来，她柔软的小手在大腿上拧一圈对他来说和摸一下大腿没有什么区别。
　　“嘶！”他正暗自窃喜，大腿处却传来锥心的刺痛。
　　苔丝拧了两次，第一次拧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又拧了一次。或许这招对付实力没他强的少女很奏效，但想要对付她，至少也得等他成为神明再说！



第25章 25.回归
　　“不是。”被捏疼了，修摆摆手回答了克罗恩的猜测，同时，他转移话题，“主教，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知道不能继续讨论这个，若是克罗恩主教再问些类似的问题，那他的大腿恐怕是会肿一片。
　　而且他的确对主教的行踪很疑惑，这个年纪的克罗恩主教应该待在圣城中传播信仰，或者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安度晚年，而不是来到战争前线征战。
　　听到修问起这个，克罗恩摸着自己粗糙的手，轻轻一叹：“这次深渊裂缝的扩张太严重了，教会人手不足。”
　　圣光教会算得上是阿塔沙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而且就算时光变迁，教会因此逐渐走向衰败，但只要神明不倒，圣光教会依旧可以重振昔日的荣光。
　　可他还是对它的未来充满了担忧。教会中的人才一年比一年少，神圣骑士的回归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唉，我还是老了，守在这里居然让一只幻魔逃了出去。”他咬字很重，同时又带着点叹息。
　　他在讽刺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他镇守在后方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任何深渊魔物越过这条线，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做到。
　　这里的骑士团都听从他的调遣，每当前方有深渊魔物逃出时，他们就需要围剿这些魔物，不让它们前往后方的人类居住地。
　　这是他们的使命，且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毕竟能从前方绕过其他骑士团逃出来的魔物都不会是等闲之辈，若是他们在这里不能将它们阻截下来，那对于人类居住地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好在之前阻截失败的魔物是幻魔，它本身没有太强的实力，所以目前这些城市依旧是那么和平。现在营地中还有骑士外出寻找着它的身影，他们必须找到它，否则必将酿成大祸。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叹息一声。如果是年轻时候的他，别说是幻魔，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逃过他的封锁。
　　幻魔？苔丝感到一丝耳熟。
　　克罗恩主教所指的幻魔多半是城内的那只，而那只早在几位猎人死亡后，被城内的士兵抓捕杀死了。
　　有蕾西亚的神术锁定着幻魔的位置，它插翅难飞。
　　当修把这消息告知他的时候，克罗恩的眉毛抬了起来。
　　“它死了？”
　　“是的，被蕾西亚的神术锁定后，士兵杀死了它。”
　　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干裂的嘴唇也弯起一个弧度。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朝着蕾西亚说道：“殿下，福尼大主教一直在等您。您的守护骑士也在外面寻找着您，至今还未归来。”
　　提及福尼大主教，蕾西亚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福尼？”低声重复了一句，言语间没有像对待克罗恩主教那样的尊敬，只是很快，她掩盖起了这一点。
　　这片教会营地是教会抵抗深渊裂缝的后方，真正的战场在枯寂荒原。
　　因为深渊裂缝的出现，邪恶的深渊气息蔓延，原本充满生命力的平原迅速死去，成为现在人人口中的枯寂荒原。除了深渊魔物，没有生灵能在那里长存，就连征战的教会骑士也不行。
　　吸入太多的深渊气息会使人堕落，所以在枯寂荒原中斩杀魔物的骑士都会在不久后回到教会的大本营，由教会内的牧师施展神术为其驱散体内的污染。
　　若是来不及赶回来，他们也就堕落成了深渊魔物，等待他们的，是以前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的攻击。
　　彻底堕落的骑士无法用神术挽救，死亡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教会的大本营离枯寂荒原很近，福尼就坐镇其中。不过说是教会大本营，其内的帝国将帅和士兵也都不在少数。
　　贵族和教会虽说在平日里不和，但在对抗深渊裂缝这一方面是很统一的。帝国将帅带领的士兵战斗力不比骑士团差到哪里去，他们同样是对抗裂缝的主力军之一。
　　至于那些冒险者，他们只是帝国和教会因为人手不够而临时凑得数。冒险者们的实力很弱，真正与魔物对战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帝国和教会都心知肚明。
　　福尼大主教是此次围剿魔物的指挥官，他统帅过很多类似的行动，所以对此经验异常丰富。
　　只是他很不受蕾西亚的待见。
　　对于守护骑士，蕾西亚感到万分抱歉。她悄悄溜出营地，守护骑士定然会受到严重的惩罚，这让她有些愧疚。
　　不过如今她回来了，守护骑士的惩罚她自然会帮他承担。
　　在克罗恩的引领下，他们去营地帐篷中小坐了一会，接着便准备前往枯寂荒原外围的教会大本营。
　　这里面的路途不算遥远，而且营地内存在着传送阵，只需要催动魔力，他们眨眼间便能到达大本营。传送阵的制作成本很高，但面对深渊裂缝，教会从来不会吝啬。
　　而神圣骑士和圣女回归的消息比他们到达教会大本营的速度还快，一些没有出战的骑士趁着闲暇之余纷纷议论起这件事。
　　神圣骑士是骑士一生的追求，也是骑士最高的荣誉。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将修看作是自己的目标或者是偶像，所以当传出他离开教会的消息时，他们第一时间感到虚假且荒诞。
　　神圣骑士会放弃自己的信仰？这定然是谣言。
　　可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相信，也无法逃避现实。他们心中的偶像神圣骑士修真的离开了教会，放弃了圣光的信仰。
　　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一直在等待着修的归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始终没有再次回到圣光教会。长久的等待让他们明白，或许以前的神圣骑士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的圣光不会让他们就此失去前进的方向，教会中没有了神圣骑士才更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驱逐邪魔、保护弱小是身为骑士的责任，不管实力如何，他们都必须恪守这份职责。
　　那时的他们才幡然醒悟，原来神圣骑士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了他们的障目之光。他的光芒过于强烈，一度让他们迷失了自己成为骑士的初衷。



第26章 26.福尼
　　圣女的归来牵动了教会大本营中每一位追求者的心。
　　蕾西亚来到深渊裂缝前阻挡深渊魔物，他们当然是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的。无论是不是真心，他们都需要这么做。
　　圣女在教会中的地位很高，又因为天性善良，精通治疗魔法，所以她的人脉也是追求者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些追求者一般都是来自帝国的贵族，在他们看来，蕾西亚是完美的妻子，而不是信徒眼中的圣女。
　　在几天前，圣女独自一人离开大本营，这属实是让这些追求者寂寞难耐。要知道他们来到此处可是以攻略圣女为目的的，不会真的像骑士一样上战场与魔物战斗。圣女这一走，他们就只能孤独地待在这破营地里，无所事事。
　　好在如今，他们的心思可以又一次转起来了。
　　当苔丝他们踏出传送阵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群闪烁银光的骑士。
　　穿着高贵教袍的男子站在最前方，两侧则站着许多主教。贵族夹在骑士中间，正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他们。
　　最前方的男子左耳上有一枚精致的耳钉，他的五官较为普通，要不是浑身散发着尊贵的气质，脱下这一件教袍把他扔入人群中，怕是没有人会认出来。
　　他就是福尼大主教，圣光教会的四位大主教之一。
　　“修阁下，教会欢迎你的归来。”见到修，福尼行使了圣光的礼仪，一脸肃穆，“教皇陛下会在圣城举办欢庆仪式，到时候还请你参加仪式。”
　　教会传递消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在发现神圣骑士的踪迹后，没过多久教皇就会知道这则消息。
　　“知道了，福尼主教。”
　　教皇陛下举办的欢庆仪式他当然得去。教皇和他亦师亦友，不说其他，就光是他多年的栽培，就让他有点难以回报了。成为神圣骑士后，他不断与深渊征战，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报答教皇。
　　说完这些后， 福尼转头面向蕾西亚，语气中夹杂着一点怒意。
　　“殿下，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给我们造成多少麻烦吗？”
　　“嗯……”蕾西亚无话可说，她将头低下，装出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
　　这倒是惹得很多追求者心疼，他们思索片刻想要在圣女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纷纷上前安慰她。
　　只不过他们都在快要靠近福尼大主教的时候，被骑士拦了下来。这些追求者在骑士眼中纯粹就是来前线添乱的，没有实力也没有功劳，只会浪费他们的资源，所以他们很不喜欢这些家伙。自家的圣女被训他们也很心疼，但这次她的行为的确有失妥当，受点教训或许能有所改进。
　　无奈之下，这些追求者只得站在原地帮蕾西亚说话。
　　“福尼大人，蕾西亚说不定是有难言之隐……”
　　“是呀是呀，依我看，蕾西亚可不是贪玩的人……”
　　“……”
　　这些话语换来的，是福尼大主教更为生气的冷哼。
　　他恶狠狠地朝着那些帮她说话的追求者看了几眼，待得没有声音后，他才正对苔丝一行人。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苔丝，好似在他的认知中，值得他关注的就只有圣女和修。
　　这样一来，苔丝倒是有些惬意。她本就不喜欢受到众人的注视，如今福尼无视了她，自然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至少暗中窥探打量她的人少了许多。
　　“福尼主教，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出乎意料的，修率先开口朝着福尼说道。
　　“嗯？那请跟我来。”福尼对待修的态度要比对待蕾西亚好上很多，在听到有事相商后，他伸手做出移步的姿势，示意修和他一同离开。
　　修留给苔丝一个眼神，让她暂时与蕾西亚同行，而自己则是跟上福尼的脚步，渐渐远去。四周的骑士同样如此，在修离开后，他们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他们很快就要重新踏上战场，现在只不过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肯告诉吗？”苔丝弯眉一挑，小声嘀咕着。
　　自从修杀死那个狼人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有了秘密一样，行为都逐渐诡异了起来。从避开教会到宣布回归，这家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让她想要敲开他的脑袋，去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
　　但是莫名的，她觉得自己要是追问他，修会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而不是继续藏着掖着。
　　或许……他想做的似乎并不是掩盖秘密，而是让自己拥有一份神秘感！
　　曾经沉浸于婉转曲折的恋爱故事的她，瞬间想到了合理的解释。恋爱中的双方总是要保持神秘感才能更加吸引对方，而作为青梅竹马，除了分开十几年的空白外，他们彼此都十分熟悉。
　　呸！什么恋爱双方！这只是修的单相思。
　　她决定了，等修从福尼身边回来，她就追问出他的秘密，让他的神秘感支离破碎。同时，她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得给他记一笔。
　　拥有秘密的修，罪大恶极！
　　当骑士散去的时候，蕾西亚的追求者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些肉麻的话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圣女，恨不得将她整个活剥吞下去。他们热情得有些过分，让刻意躲藏在女仆身后的苔丝都感到脸上滚烫。
　　原因无他，一些追求者在看到她的瞬间，居然撇下了蕾西亚，对她说起些土到掉渣的情话，甚至还有人起哄！这些贵族与地痞流氓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言语典雅，一个言语粗鄙。
　　这时的她突然想起了修，要是他在这里，恐怕这些家伙一个都别想安然无恙地回去。
　　他们的情话让她感到好笑。作为贵族，他们说出的情话和那些小镇中的小屁孩说得一般无二。
　　虽然有些追求者对苔丝产生了兴趣，但大多数依旧还是缠着蕾西亚。
　　好在一些骑士和女仆能将这些追求者阻挡住，才不至于让他们特别接近苔丝一行人。
　　对于这些疯狂的追求者，蕾西亚表现得还算得体。在回应了少许追求者的关心后，她面带笑容微微弯腰道歉，随后拉起苔丝的手便是要离开这里。




第27章 27.温德尔
　　然而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在追求者当中，一位高挑男子推开骑士，大步走到蕾西亚的身前。
　　教会骑士微微骚动，看得出来他们本不想让这个无礼的男子接近圣女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他们下不定决心。
　　男子用自己的身体阻拦苔丝她们的去路，随后略显优雅地做了个贵族礼，含情脉脉地看着蕾西亚：“蕾西亚，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中带有三分温柔、七分霸道，让苔丝很不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无缘无故阻拦她们去路的原因，这男子的一言一行都被她所讨厌。
　　“温德尔先生。”蕾西亚展现出来的脾气要比苔丝更为平和，对于男子的所作所为，她淡淡一笑，尽显圣女的风度。
　　男子名为温德尔，是帝国伯莱公爵之子，也是蕾西亚的追求者之一。
　　“叫我先生太疏远了，蕾西亚。”他温柔散去，说出的话只让人觉得霸道。
　　“我想我们没有那么亲近。”蕾西亚撇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让他眼中的炙热落在空处。
　　他上前想要抓住圣女的手，可罗拉早有准备，仅仅跨出一步便让他无法继续向前。无奈之下，他只好冷笑道：“呵呵，你明白我的心意。我追求你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
　　“抱歉。”蕾西亚没有丝毫动容，她提起裙子回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便绕过他想要离开。
　　教会中的圣女自然也要学些贵族的礼仪，毕竟在许多场合，这种礼仪都是会被用到的。
　　“嘁，恋爱是两情相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追求再久又有什么用呢？”苔丝嫌弃地小声说道。
　　她本是想说给自己听的，当做抒发自己对温德尔的不满，没想到这公爵之子耳朵很是灵光，将她说的话听了去。
　　“我知道了，是因为你爱着修吗？”他好似瞬间被苔丝点醒了，逐渐明白了蕾西亚不爱他的原因。
　　有着教皇的推波助澜，蕾西亚和修在世间被当做是天生一对，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些贵族只要是关注蕾西亚的，都会对此略有耳闻。
　　而且多年来的追求，温德尔能明确地感知到她是真的对那位骑士有着情感。甚至许多时候，她会拿出修的名号阻止他的接近。
　　“他有什么好的，他一点也不懂爱情！如果他能给你幸福的话，又怎么会离开那么多年呢？而且神圣骑士的眼里，有的只是自己的信仰！”他转过身，对擦肩而过的圣女喊道。
　　蕾西亚只当作没有听见，继续拉着苔丝从人群中离开。
　　眼中猩红闪过，苔丝决定不久后要给温德尔一个难忘的教训。她能随意评价修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至少像这样的家伙没有这个资格。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说的话，她发现除了最后一点，其他都是事实。常年的骑士训练，修没有接触过爱情，他会懂什么叫爱吗？同样的，他不喜欢蕾西亚，自然也给不了她幸福。
　　至于他心中的信仰，她认为他不是个合格的圣光信徒。若是将圣光教义奉为自己一生的行为准则，那他必然不会离开教会。
　　也许在他的内心，有着一份真正属于他的信仰。
　　“温德尔先生，我们很累了。”见到他没完没了地还想要跟上来，蕾西亚一向挂着笑容的脸也沉了下来，同时冷声而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向前的脚步一滞，温德尔没有再坚持跟下去。那双狭长的眼睛隐约浮现出阵阵阴霾，待得见不到她们的身影后，他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追求蕾西亚，不能操之过急。
　　看到温德尔吃瘪，许多追求者尽管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实则内心暗喜不已。至于蕾西亚与修之间的关系，他们丝毫不在意。说到底他们虽然眼馋蕾西亚，但也知道自己拿下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还不如静看温德尔的笑话，将他作为饭后谈资。
　　贵族与贵族的碰撞向来不是和平的，他们长辈与伯莱公爵的利益纠纷和人际关系可是会延续到下一代。
　　温德尔是蕾西亚追求者中最具有实力的一位，也是大多数人觉得除了修外最有可能攻略成功的一位。要是他成功了，这对其他贵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伯莱公爵的势力更为强大，他们的日子定然也更加不好过。
　　教会大本营和其他营地有所不同，常年与深渊裂缝中的魔物作战，让教会在此建立了一座简易的城市。说是城市，里面的建筑都很简单，且没有商店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个单纯供骑士和帝国士兵休整的地方。
　　作战物资都是需要外来支援，城内除了骑士与士兵外，就没有什么其他人了，这种情况下想要自给自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时常会派人去附近的城市发布一些传输物资的委托，只要冒险者按时将这些物资集齐且输送过来，就能得到大量的酬金。
　　这种也算是保证作战物资充足的重要方式之一。
　　“这是我居住的地方。”蕾西亚指着前方一间不算大的屋子说道。
　　城市不大，所以哪怕是在教会中地位很高，她所居住的地方和其他骑士休息的场所没有什么不同。
　　“要想在这座城中住下来可不容易，所以你就和我一起住吧，方便一点。”打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门，她率先进入了屋内。
　　由于深渊裂缝的扩张，教会前来镇压的骑士越来越多，帝国派遣的士兵也同样如此，这让本就拥挤的大本营不堪重负。
　　她的追求者是不允许入住这座城市的，因此他们一般都会在附近安营扎寨，以减少城市的负担。
　　“啊，好。”既然美少女发出了邀请，苔丝她又怎么能拒绝呢？
　　至于修什么的，就抱着他那大主教一边待着去吧。
　　屋内的家具很简单，木桌、木椅、油灯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书籍便是它的全部。在靠近木窗的一角，有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而入眠的地方想必就在那里。




第28章 28.神明的恋爱故事
　　“我知道你喝不了酒，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你喜欢的果汁与甜食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这些东西，蕾西亚将它们井井有条地都摆放在了桌子上。
　　可苔丝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果汁与甜食。
　　“……谁跟你说我喝不了酒的？”
　　知道她喝不了酒的，从小到大只有修一个人！这臭骑士居然将她想要极力掩盖的事实随意告诉他人？！
　　无法原谅！她也得找些臭骑士出糗的事情到处传播！这样才能稍微缓解她的心头之恨！
　　只是很快她又转念想到，这些用来报复臭骑士的想法自己好似从来没有实施过……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她的语气着实有些吓到蕾西亚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莫名生闷气的苔丝，手中放缓了倒果汁的速度。
　　“啊，怎么会呢？”她对美少女怎么会生气呢，她气的是某位不知名的臭骑士。
　　“他说过你喜欢果汁和甜食，所以我在回来之前就让女仆准备好了这些。”见她似乎真的不是生自己的气，蕾西亚这才将视线移到手中的果汁上。
　　“……谢谢。”她捧起圣女为她倒好的果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其实不太喜欢果汁。小时候那会因为喝不来酒又不想承认自己不行，所以总是找借口说自己喝果汁是因为喜欢。甜食的话，这一世的她似乎比以前更加喜欢。
　　果汁入口，甜甜的，要比她之前喝过的果汁都要好喝上不少。
　　放下杯子，她的目光落在了零散的书籍上。随手拿起一本，看着封面上的名字，她眼前一亮：“诶，你也喜欢看这些恋爱故事吗？”
　　看来哪怕是教会的圣女也无法免俗，或许在许许多多的夜晚，圣女也憧憬着美好爱情的降临。
　　“嗯。”蕾西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果汁，随后点点头说道，“不过可能与大多数人不一样，我喜欢看一些悲情的故事！”
　　“悲情？”她眉毛一挑，顿时感觉书籍沉甸甸的。
　　说到底，圣女就是喜欢看爱而不得的恋爱故事。而她恰恰相反，喜欢圆满而不留遗憾的故事。
　　“嗯，就像你手中的这一本。”蕾西亚看向她怀中的书籍，幽幽一叹，仿佛在惋惜着书中人物的命运，“这本书中，凡人与神明相爱了，原本是十分美好的故事，可惜并没有迎来圆满的结局。”
　　“凡人与神明？什么……”她诧异不已的同时，又迎来了些兴致。
　　世界上的恋爱故事主人公多半是公主与骑士这一类的，很少有涉及到神明的。因为神明高高在上，是不可侵犯亵渎的对象，凡人都对其抱有敬畏之心。
　　在这种世俗观念下，神明的恋爱故事可谓是少之又少。
　　“这份爱一直维持到那位神明堕落成邪神之前。”圣女继续说道，“堕落的邪神被驱赶至深渊，只有在特殊的时间才能降临人世。”
　　“而爱上邪神的凡人则成为了过街老鼠，在骑士的抓捕下，他只能苟且偷生。后来那位凡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深渊，企图与至爱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引来了苔丝的追问。
　　“再然后呢？没有见到她吗？”
　　“见到了，但……”蕾西亚极其讨厌地故意拖长音调，戏弄起她来，“邪神亲手杀死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深渊的侵蚀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东西，只要被这种东西污染，就算是神明也会丧失理智。”摊摊手，圣女像是在诉说着世界的常识。
　　“荒谬无趣……”苔丝扔下了手中的书籍，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厌恶，“那她为什么会堕落成邪神？”
　　“只要有了所爱之人，神明也就拥有了弱点，所以……”
　　蕾西亚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至此，她也就知道了原因。
　　神明久存于世，那么长的时间内祂们竖立的敌人自然不会少，而神明爱上凡人就等于给自己埋下了致命的隐患。只要敌人对此稍加利用，那位神明必然陷入危局。
　　有的时候，她觉得神明不过只是更为强大的生灵。祂们同样会勾心斗角，同样会贪恋自己的地位与力量，甚至与人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诶！另外一本的故事我也很喜欢。”见苔丝对恋爱故事也有所兴趣，蕾西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给她推荐起另外一本书籍。
　　“不会也是悲情的吧……”
　　“嗯……勉强算得上吧！”
　　“勉强算得上是什么意思啊！”苔丝自认为内心还是很脆弱的，她看不得这些悲情小说。
　　“因为它的故事还没有完结。”说完这句话，蕾西亚悄悄靠上前，掐着嗓子继续说，搞得神神秘秘的，“而且据说这本，是按照真实故事改编的！是真实神明哦~”
　　“……真实神明？”
　　“嗯，是神明为了凡人而甘愿献出自己生命的故事！”
　　“不想听。”
　　“……”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苔丝总觉得蕾西亚对她的态度特别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理她还是懂得。当然，这也不排除她之前救了蕾西亚一命的缘故。
　　她们讨论了一天的恋爱故事，等待着修的消息。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等来的消息，居然是修让女仆传达过来的。
　　这臭骑士居然说自己需要前往枯寂荒原剿灭深渊魔物，近日不会回来。
　　这不得不让她有点小情绪，她虽然懒得参加剿灭深渊魔物什么的，但是不带上她和邀请了她被她拒绝可是两码事！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说教说教！
　　日落日升，转眼间便是新的一天。
　　蕾西亚所居住的小屋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经常会被人打扰。在得知圣女回到教会大本营后，登门拜访的追求者数不胜数。
　　每当蕾西亚无奈地开门后，映入她眼帘的都是一些不知从哪弄来的花束。待她微微表现出惊讶，一张写满空虚寂寞的脸就会侧着出现在花束旁边，关心起她的情况。
　　除此之外，贵族们就是送些其他礼物，从价格低廉的到价格昂贵的，应有尽有。并且抛开送礼，贵族们几乎没有其他任何有新意的表达爱意方式。



第29章 29.坏女人
　　只不过可惜的是无论再怎么有新意，蕾西亚都不会让他们踏进自己的小屋一步。
　　她总是很礼貌又很抱歉地收下礼物，随后哀愁地说起自身的难处，让贵族们心疼的同时为她出谋划策，努力想办法解决她的困难。
　　说完这些，她会客客气气地反手将门关上，不让贵族进入自己的小屋。
　　这些被拒之门外的贵族不仅不会生气，而且在离开的时候还在思索着下次来该带些什么礼物，才能帮到蕾西亚，从而讨得她的欢心。
　　苔丝倒是没料到这些贵族子弟居然如此无趣，除了送礼外，居然做不出其他能吸引女孩子的事情。
　　要是她啊，她就……就……
　　思索半天，她发现自己该死的居然也只会送礼物。
　　“你好会哦。”她看着蕾西亚又提着礼物从门口返回，羡慕地说道。
　　她看得出来蕾西亚对大部分追求者都保持着良好的距离，不远又不近，这样既能无偿从他们手中得到东西，却又不用付出如何代价，属实是让她有些眼红了。
　　只是蕾西亚的这种行为让她想起了“坏女人”三个字。
　　刚回来的蕾西亚听见她说的话，脚步闪过明显慌乱，但苔丝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一边晃动着两条纤细的浮空小腿，一边幻想着自己是“坏女人”的场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拍拍胸脯放下心，她将手中的礼物堆放在屋内的一角，饶有兴趣地欣赏起苔丝想入非非的样子。
　　其实苔丝的幻想很简单，坏女人嘛，先是搏得美少女的爱，然后利用这份爱肆无忌惮的索取，腻味后再将美少女一脚踢开！任她如何哭诉挽留，也绝不回头望一眼。
　　这可太符合邪神的定位了！她就应该这么无情！
　　越想越兴奋，她就好似真的甩掉了无数美少女，眼睛眯成了弯月，嘴角疯狂上扬，止不住得咯咯笑起来。
　　“在笑什么呢？”蕾西亚好奇地问道。
　　眼前少女的笑容总是带给她一种可爱的感觉，可就在这可爱背后，她能感受出少女的邪性。只是这份邪性如今人畜无害，远没有达到影响少女行为的程度。
　　她相信自己的感应是不会有错的，毕竟她能成为圣女可不是凭借的这张脸。
　　“诶，美少女跪着求……”沉浸于幻想的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些不妥的话，急急忙忙捂住嘴巴，改口说道，“嗯……没什么。”
　　“美少女跪着……求？”蕾西亚不优雅地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示意自己还不是个聋子。
　　“唔……你听错了。”苔丝本还想挣扎一下，然而在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上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是美少女，她的幻想从一开始就失败了！美少女爱上美少女什么的，几率可太小了，她不觉得自己能掰弯一位正常性取向的少女！
　　而且她的眼光也很高，毕竟现在是神明嘛，攻略的对象也要有点难度才行！
　　她用搜寻猎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蕾西亚一番后，反倒是想起了圣光女神伊西斯。
　　蕾西亚和伊西斯都很符合她的审美，若非要选的话，她选择伊西斯。蕾西亚给她的感觉很真实，只是这份真实中隐藏着淡淡的隔离，仿佛现在与她交谈的蕾西亚没有将自己最真的一面展现出来。
　　而伊西斯的话，也许是和她对立的关系，她觉得这位女神从头到尾都是虚伪的。这样的神明攻略起来一定很有意思，即使结果很大可能是她被伊西斯彻底净化。
　　打赢伊西斯什么的，她目前根本没有想过。
　　蕾西亚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过了不久后，她带着她去参观小屋后的院落。
　　她的院落很小，外面围了一圈栅栏，里面则是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朵。在这些花朵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和几只木椅，一条幽静的石路连通着木桌和小屋。
　　“其实有太多追求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她用手触摸着经过的花朵，边走边诉说起自己的心事。
　　花朵的摇摆惊扰了沉睡的蝴蝶，未干的水滴悄然间湿润了她的手。她摘下一朵娇艳的花轻嗅一下，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令她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
　　“他们很多都是不怀好意的。”扔下手中的花，她转头看向苔丝，言语间满是失落，“甚至他们喜欢的不是我，或者说，喜欢的不是我的灵魂。他们爱慕虚荣，大部分追求的只是我的身体和背后的权力。”
　　苔丝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黯淡的光，感受到了她的疲惫。
　　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蕾西亚生活得很不容易。这些追求者大多数都是贵族，而贵族是什么样子她自然很清楚。
　　他们最在意的永远都是金钱与权力，女人只是他们消遣的玩物。
　　得不到的才是最具诱惑的。当他们玩够了容易到手的女人，他们便会看向那些难以得到的。
　　教会圣女就是其一。
　　也许这些年来，蕾西亚真的很累。之前那副“坏女人”的模样说不定便是由此磨练出来的。
　　蕾西亚的身体很脆弱，没有说多少话，她咳嗽两声，脸色肉眼可见得变白。
　　“其实我对修没有任何感觉。”她突然说道。
　　“什么？”好像没有听清，苔丝问道。
　　“我只是想将他当做挡箭牌，用来驱赶那些追求者。”捂住嘴巴，蕾西亚将自己接近修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苔丝愣了好一会，才渐渐明白她的意思。
　　她发觉自己应该重新审视教会圣女了。她以为她对修有着很深的好感，甚至一度想着撮合他们两，让自己可以逍遥快活，没想到原来她一直都在利用他。
　　想来也是，修是一块优秀的挡箭牌。如果教会中传出圣女爱上神圣骑士的消息，那前来追求圣女的人就会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很多追求者会就此散去，因为要想和神圣骑士较量，他们可远远不够资格。
　　虽说以修的身份，他完全不用担心有追求者找他的麻烦，但苔丝就是很生气。即使蕾西亚受苦于追求者，她也不应该拿修当做挡箭牌！其他人可以，利用修就是不行！
　　能利用他的，只有她！
　　“你这样会令我生气的。”她盯着蕾西亚，冷冷地说道。



第30章 30.恶毒
　　院落中的花朵瞬间产生了些肉眼可见的变化，娇嫩的花瓣略微蜷缩，鲜艳的颜色渐渐褪去，原本充满活力的院落变得死气沉沉。
　　神明的情绪会影响四周的环境，只是蕾西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深深弯下腰，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点，做出一副接受苔丝任何惩罚的模样。
　　她道歉得很有诚意，那卑微的样子让苔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她才好。
　　“别想让我这么轻易原谅你。”她妖异的双眸暗含丝丝邪恶，只要是触及到修的事情，她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对方。
　　“除非……”很快，她想到了什么，恶魔般的笑容挂在了脸上，身体不经意间向前倾斜，离蕾西亚更近了一步，“让我做几天你的另一半。”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圣女心脏的位置，音色中夹杂淡淡的魅惑。
　　“啊？”蕾西亚嘴中冒出了诧异的声响，她一时间无法理解苔丝的话语，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啊什么，你不是想要个挡箭牌吗？我可以。”苔丝的想法很简单，蕾西亚是为了摆脱追求者而利用修，那她以圣女另一半的身份出现在追求者们的面前，那她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拿修做挡箭牌了。
　　修既然不是她的另一半，那追求者们就不会再把他当做情敌。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也可能会让他们死了继续追求圣女的心。不过没关系，她只要承认了自己有另一半，那麻烦绝对少不了。
　　或许还有些极端的追求者会铤而走险……
　　仔细一想，苔丝倒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坏女人的影子。
　　见蕾西亚还是很疑惑，她便让鲜血神力覆盖全身，幻化自己的外表。
　　做圣女的另一半且要被世俗认可，那必须变成男人的样子。要不然两位少女在一起，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玩笑。
　　鲜血涌动，不久后一位英俊帅气的男人撕开覆盖在身体上的神力，走到蕾西亚的面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下巴，在那呆滞的目光下，男人靠上前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可以吗？”
　　男人当然就是苔丝，这是她捏造出来的形象。
　　蕾西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直到放在身后的双手触碰了湿润的花朵，她才如梦初醒：“啊，你为什么能……”
　　“嘘，别管我为什么。我只想知道，这样的我，可以帮你完成目的吗？”她话还没有说完，苔丝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温柔地说道。
　　她如此做其实还有着一份私心，她想体验一下拥有美少女对象的感觉。
　　这也算是勉强实现了她内心执着已久的心愿，即使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有着男人的外表并不意味着她变成了男人，她的内在还是那个妖异的美少女。
　　胸前平坦却能感到略微沉重，下身充实却处处透露着空虚，可以说男人该有的感受她一个都没有。
　　再怎么变幻都是虚假的，其他神明喜欢在生灵面前美化自己的形象，但他们的真身向来只有一个，这是无法改变的。她很久之前也想着重回男人的姿态，可现在已然抛开了这个想法。
　　两世为人，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她就是她，不会有任何变化。
　　只是有一点她还在坚持——她爱的，始终都是美少女！
　　“可以……”蕾西亚没有她预料之中的脸红心跳，反而是显得有些好笑。她似乎知道，无论苔丝再怎么变，都是那个可爱的少女。
　　被少女调戏什么的，对于她来说那根本不算事。
　　莫名地生起挫败感，苔丝报复性地捏了下她的脸，惹来了破坏圣洁气质的白眼。在说出她的一些心里话后，蕾西亚打破了她内心对圣女的固有形象。
　　那些代表圣光的、光鲜亮丽的圣女，或许背地里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最多有些绿茶有些小坏！
　　不得不说她所变的男人是非常英俊的，要是有人看见他们刚才的这番动作，十有八九会误以为是情侣间秀恩爱。
　　“记住了，现在的我是你的另一半，你的态度应该……”
　　“知道了知道了。”
　　在探讨完情侣之间应该如何相处后，她们回到了小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苔丝眉毛微挑，知道自己该要出场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手捧着鲜花的贵族少年。他年龄不大，长得倒还算可以，至少不是那种丢进人群就消失的长相。
　　绕过他，她看见了许多暗地里关注着这里的贵族。他们时刻注视着圣女的住所，所有上门拜访的人他们都会记录下来。这些追求圣女的人只要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他们就会暗中使绊，让这些家伙与蕾西亚的关系再度拉开。
　　“你是谁？”贵族少年见开门的不是预料之中的蕾西亚，所以他皱着眉头，说起话来很是不客气。
　　暗处的其他贵族则是感到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蕾西亚的小屋中会出现一名男子，而且这男子他们还从未见过。思索中，他们心中诞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呢？”单手撑住门框，苔丝侧着身子，用身高给贵族少年带来不少压迫感。
　　她捏的这具身体是很高的，几乎和修差不多。毕竟她不想伪装成男人都是个小矮子。
　　“什么？这里是蕾西亚住的地方！”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之前他可是亲眼见到蕾西亚开门招呼贵族的，他不信就这半天蕾西亚能将这屋子转让出去。
　　“她的就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苔丝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一句让少年无法接受的话。
　　“什么？你这家伙找打？！”贵族少年怒吼道，他将鲜花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就想要上前给苔丝一拳。
　　可惜的是他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仆人拦了下来，所以只能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苔丝，无法出手。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她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打击着少年的内心。然而最恶毒的是，在说完私定终身，她转过头望向屋内，搜寻着那道倩影：“你说是吗？蕾西亚。”




第31章 31.决斗邀请
　　“是的呢，亲爱的。”蕾西亚柔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入贵族少年耳中，让他顿时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
　　他亲眼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圣女走到门口，用她那娇嫩的双手挽上男子的手臂，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深情凝视着男子，眉宇间诉说着有关爱的喜悦。
　　而那男子竟是显得十分别扭，他撇过头不愿与圣女直视，就像是无法接受她的爱意一样。这让贵族少年格外恼火，任谁见到自己喜欢之人不被他人珍惜都咽不下这口气。
　　苔丝现在感到莫名煎熬。蕾西亚对她的称呼让她肉麻不已，她们虽然讨论过爱人之间该如何相处，但两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很难表现出那种感觉。
　　蕾西亚的胸脯紧紧贴着她的手臂，少女清香顺着衣袖漫入她的鼻间。和院落中一种罕见的花香有些类似，那股香味淡且不腻，能抚平人们躁动的心灵。
　　只是这对苔丝来说没有什么用，她男子的身高要比蕾西亚高上不少，因此只要稍稍侧目，她就能看见圣女胸前那一抹深深的沟壑……
　　好大哦。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除此之外，她居然诞生了一种奇怪的攀比心理，想要和蕾西亚比一比大小……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平坦，她突然感到一阵苦涩，可紧接着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是男人模样，心中便又舒坦很多。
　　她想朝蕾西亚悄悄再看几眼，确认一下真实大小！
　　一直在凝视着她的蕾西亚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略加思索后，她故作娇羞地用手挡住胸口白皙的皮肤，随后又骄傲地在苔丝的视线范围内挺了挺胸脯。
　　挑衅意味非常明显，这令苔丝在心中暗骂了几句坏女人。不过也仅此而已，她不是特别在意这方面。只有世俗的女人才会在意这些，身为神明，只要她想，她可以改变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
　　虽然是假的，但是只要永远保留这种改变，真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快摆正自己的心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发愣的贵族少年。她不是什么大恶人，所以决定给这可怜的家伙一点认清现实的时间。
　　能来深渊裂缝的贵族追求者大多是些有权有势的人物，别看这贵族少年好似钟情于蕾西亚，其实背地里情人无数。他脚步虚浮，很明显最近依旧在纵情声色。
　　教会一般都是不在意圣女私事的，她喜欢谁讨厌谁都是她的自由，只要不影响到教会的形象，圣女都可以自己做主。况且此时的教会忙着对付深渊魔物，哪有空管这些事情。
　　所以现在教会中没有人会追究苔丝的来历，也没有人去思考她为何会出现在教会大本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扬自己与蕾西亚的恋情。
　　“他们会找你麻烦哦。”戳戳苔丝的手臂，蕾西亚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我巴不得他们找我麻烦呢。”心中一喜，她如此回应。
　　伪装成男人的苔丝和之前的苔丝不同，如今的她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来找她麻烦，然后让她毫不留情地揍一顿，重新体验一把当男人的**！
　　如果是少女的苔丝，她此刻绝对懒得动弹。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院中享受阳光的沐浴，为何要打打杀杀惹起争执呢？为了避免麻烦，这些敌视她的人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
　　但男人嘛，自然是要打打杀杀才能体现出他的威风！
　　在不远处，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刚刚赶来的温德尔。
　　他的脸色铁青，隐约可见压抑着无尽的愤怒。作为最有实力的追求者，蕾西亚爱人的出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明明很久之前只是听说圣女对神圣骑士修有感情，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个爱人？更何况还是个他件都没有见过的家伙？
　　“你！”贵族少年颤抖着，用手指向苔丝。他似乎还没有彻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或者说还想要搏上一搏，“你……你敢和我决斗吗！”
　　此话一出，在暗处原本有些安静的贵族们一片哗然。
　　决斗是骑士间解决恩怨最简单的方式。每当他们之间的矛盾到达不可调和的情况时，秉持着圣光教义，他们中的一方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申请，准备在决斗场中了结一切。
　　决斗多半是不致命的，而战斗到另一方死亡才结束的决斗很少见，历史上都只发生过几次。因为圣光教会的骑士大部分从小就受到了圣光的熏陶，为人不会太过极端，在决斗上也是如此。
　　当然，对待敌人他们一丁点都不会仁慈。
　　但是贵族就不一样，他们通常看不起骑士间公平的决斗方式，他们更偏向于使用阴谋诡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对方。甚至即使是在决斗中，他们也会使诈。
　　在他们眼中，达成目的才是唯一，过程如何并不那么重要。这也是贵族们哗然的原因。
　　“决斗吗？”呢喃着，苔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或许是蕾西亚名花有主的消息对他打击太大，才会让他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即使不知道她是神明，他难道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实力吗？
　　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可没有学过什么战斗技巧，除了学院教过的魔力运用外，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压根什么都不会。
　　抛开这些不谈，凡人和神明决斗是她经历过的最荒诞之事。
　　“对！怎么样！不敢吗？！”他误解了苔丝的眼神，自认为看穿了她的退缩，整个人如同战胜的公鸡般挺起胸膛，咄咄逼人。
　　“可以。”没有丝毫犹豫，苔丝满口答应，同时看向他的愚蠢程度又高了不少。
　　这回贵族少年倒是发觉了不对，有些慌了。身为贵族，他的战斗经验仅限于学院，几乎可以说是零。在这种条件下，他就连能抵挡她一招的信心都没有。
　　决斗不过是他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本想着如此年轻的男子应该和他一样实力不强，不会接受他的决斗，只能任由他嘲讽。并且就算男子答应下来，他也可以在决斗中使些小手段轻松获胜。
　　然而事实好像没那么简单，男子的实力似乎有些强大。



第32章 32.蕾西亚的泄密
　　“三……三天后！就……就在城外决斗！”贵族少年一边磕磕巴巴地定下决斗的时间，一边心中思量着对策。
　　“嗯。”苔丝没有多想，她随口答应。毕竟贵族少年再怎么使诈，在绝对的实力下都是自取其辱罢了。
　　定完时间后，贵族少年只留给她一个狼狈逃跑的背影。
　　在说出自己是蕾西亚爱人的身份后，这些上门企图讨取圣女欢心的贵族便都不见了踪影，难得让她们有了一段好好休息的光阴。
　　然而好景不长。
　　三天后蕾西亚爱人将与追求者决斗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大本营，引发阵阵轰动。无论是教会中的骑士还是帝国士兵，在得知圣女有爱人后，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驻守在大本营的主教也是如此，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争相拜访蕾西亚，想要见上一见这个令圣女坠入爱河的男子。
　　蕾西亚的小屋沉寂不久后，很快又再度热闹起来。也是在这几天内，苔丝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伪装男人的幸福感逐渐在频繁的表演中丧失，变得麻木起来。要不是理智尚存，一次又一次地秀恩爱恐怕会让她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蕾西亚。
　　虚情假意表演得再多，只是越加令人反感。她现在只想快点让决斗结束，随后抛弃这个麻烦的身份，重新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女。
　　至于圣女爱人突然消失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这是蕾西亚该考虑的问题。面对众人的询问，圣女需要做出一个完美的解释，而她只负责看戏。
　　在决斗的前一夜，修意料之外地回来了。
　　他脸色疲惫，身上带着浓重的深渊魔物气息，而且不仅铠甲的缝隙中残留着一些凝固的血迹，就连背后的骷髅长剑也不例外。他体内的魔力消耗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在枯寂荒原与魔物大战了一场。
　　这副劳累的模样让本想质问他的苔丝放缓了语气：“去枯寂荒原了？”
　　“嗯。”对于她的询问，修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苔丝眼睛微眯，在确定他前往枯寂荒原后，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带上我？”
　　不知道为什么，修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一步，心脏怦怦狂跳几下，仿佛只要回答不好，就会被眼前的少女吞吃入腹。眼角抽搐，他摆摆手慌忙拒绝少女的接近：“那里是接近深渊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间闪过几丝忧虑。深渊裂缝生于枯寂荒原，其间的深渊气息格外浓厚，稍有不慎便会令人堕落为可怖的深渊魔物。苔丝作为被污染过的邪神，他害怕靠近深渊裂缝的时候，会激起她内心残留的邪恶意识，从而再次堕落。
　　“喂，我好歹也是神明，不会那么容易堕落的。”苔丝自然从他说的话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她绝不会承认自己会那么容易被污染侵蚀。
　　实力越强，抵抗污染的能力越强。弱小的冒险者在枯寂荒原外围停留半天便会堕落，强大的神圣骑士可以深入枯寂荒原战斗数天而不怕被污染。以此来看，神明根本不用在意裂缝溢出的那点深渊气息。
　　不过她虽然这么说，但修看她的眼神还是透露着担忧与呵护，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儿时没有什么能力的小女孩一样。
　　不对，明明小时候的她一拳头就可以打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而且现在的她也可以做到。
　　这个弱小的家伙应该受到她的保护！
　　“伸手。”
　　“什么？”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修有些疑惑。
　　“嗯？”她歪着脑袋威胁般地嗯了一声。
　　“哦。”屈服于她的威势之下，修乖乖地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少女竟主动握起了他的手。
　　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温暖，少女的小手有些冰凉。同时，一股同样寒冷的力量顺着掌心，蔓延至心底。奇怪的是任由这股力量游走全身，他感到的不是寒冷而是燥热。
　　他的血液像是活了过来，它们流动的速度加快，其间隐藏的力量也似乎更为庞大。身上沾染的深渊气息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东西有点像是气息，又有点像是印记，但无论哪一种，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苔丝做下了标记，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他并没有开口问她在做些什么，他一直都无条件地相信着她。看着她专注认真的样子，他不自觉地抓紧了少女的手。
　　“别动！”瞪了他一眼，苔丝在收回灌输他体内的力量后，将手抽了回来。
　　她为他驱散了体内留存的深渊气息，同时还在他的身上附加了自己的印记。拥有神明印记的他会让很多半神实力的深渊魔物感到恐惧，那丝若有若无的神性能压制住它们的实力，让它们无法彻底施展拳脚。
　　且若是修陷入危局，通过这抹印记她可以立马救下他。
　　做完这些，那接下来他就要直面她的拷问！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她笑着问道。这笑不及眼底，颇有几分“不说实话就宰了你”的意味。
　　“为什么？”伸了伸懒腰，修想起了什么，笑容还没出现便压了下去，语气酸溜溜的，“啊，当然是为了给某人和圣女留下一个安静的二人世界。”
　　“什么……二人世界……喂！你说什么呢！”苔丝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这家伙说的不就是她和蕾西亚的事情吗！
　　“和蕾西亚扮演爱人玩得开心吗？”修用手撑着下巴，眉毛高高挑起。
　　“……你怎么知道的？”她低着头弱弱地反问道，就像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发现了似的。
　　“蕾西亚告诉我的。”修轻飘飘地一句话道出了人间的险恶，并且让苔丝成功地对蕾西亚的憎恨程度上了一个台阶。
　　“可恶……这个坏女人！”她一点都不淑女地小声嘟囔一句，随后脸上有些红红的，似乎是不好意思，“一开始……还是有点开心的……”



第33章 33.决斗之始
　　但这种不好意思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不对！我怎么样关你屁事！”她双手叉腰，反应了过来。就在刚刚，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被修牵着鼻子走，成为了被质问的一方。
　　明明应该是她质问他才对！
　　“淑女是不可以说脏话的。”修耸了耸肩，语重心长地说道。
　　要不是他现在穿着的是骑士铠甲，她恐怕会把他当作是教会中斯文的神父。
　　“谁说我是淑女的？！”又瞪了他一眼，她娇声嗔怒。
　　她才不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自己是淑女这句话，毕竟淑女在衣冠禽兽身边只有被欺负的份。
　　修倒是没有继续接她的话，而是侧过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此时已经是深夜，温度微凉。黑暗的空中弥漫着一种淡红的薄雾，将月光和星光全部遮掩。居于薄雾之下的人们有时能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有点像是野外魔兽身上的味道。
　　这层薄雾来自于深渊裂缝，枯寂荒原的夜空被它所笼罩。每当夜晚降临，骑士们都会觉得自己身处于尸山血海之下，心中的压力会更甚一筹。不过它除了腥臭与遮挡视线外，没有其他任何危害。
　　枯寂荒原的雾最为浓厚，外围则较为稀少。在教会大本营的位置，这层薄雾也就只能遮挡住月光星光了。
　　“我要走了。”修抬头望着天空，眼中倒映着那层薄雾，他的语气不像是一位即将再次踏上战场的骑士，而是一位去迎接众人欢呼的胜利者。
　　“又要去了吗？”她没想到他才刚回来不久，便又要离开她再次前往枯寂荒原。
　　虽说战斗让他更为疲惫，但隐约中，苔丝感知到他的灵魂似乎在蜕变。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鲜血神力汇聚于猩红双眼后，她看向眼前的骑士。
　　极其微弱的光点围绕在他的身旁，宛如夜间的萤火虫。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它们带给她的感觉，颇有点类似信仰之力。
　　“嗯。”回答了她，修慢慢地起身。
　　这里是蕾西亚小屋的院落，花草中有一条石板小路通往外面。环顾一周后，他很快便发现了这条路。
　　“我说你，可不要假戏真做了。”临走前，他很不放心地回首提醒道。
　　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是真的担心她会爱上蕾西亚，从此和圣女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噗。”苔丝见到他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下意识地摆摆手安慰道，“我和她之间能发生什么？”
　　只是在下一秒她就变脸了：“关你屁事！”
　　真是的，她安慰修做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只是青梅竹马而已，他喜欢她可不意味着她也会喜欢他！她想做什么这臭骑士管得着吗？
　　他不仅管不着，他还得讨好她！谁叫他还欠着钱呢？
　　“别忘了你还欠我几百个金币！”看着修离去的背影，苔丝坏笑一声，踮起脚尖高声喊道。
　　就好像是快要遗忘的尴尬往事被重新提起，他的身影一顿。
　　“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养你！”转过身，他挥手笑着向苔丝做出最后的告别。按照委托上的奖励，他杀死的深渊魔物数量早已能还清这几百金币了。
　　“呸！”狠狠地啐了一口，少女浑身发麻。
　　包养什么的，她才不要。
　　啊，如果是不需要她付出的那种的话，她还是很愿意的。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才转身回到小屋之中。
　　蕾西亚安静地坐在屋中，她见到苔丝从院落中回来，便向她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可苔丝又怎么会相信她呢？
　　恶魔的双手捏上圣女洁白的皮肤，娇弱的痛呼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之中……
　　一大清早，城外就围了很多人。
　　蕾西亚的爱人与追求者决斗的消息吸引了很多无所事事的人，就连刚回到营地休养的骑士都赶来凑起了热闹。一些人数稀少的角落，甚至还能看见身穿教袍的主教。
　　主持这场决斗的也是一位主教，他神情肃穆，在决斗场地的中央庄严地讲述着决斗的规则。
　　前来看热闹的人当然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的，他们的视线四处游走，企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两位还没有赶来的主角。
　　苔丝花了很多时间将自己男性的外表好好打理了一番，待得彻底满意后，她才让蕾西亚挽着她的手走向决斗地点。
　　与她不同，蕾西亚垮着一张脸。
　　今日的她第一次感受到等待他人打理是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其实苔丝也不想在这上面花费那么多时间的，但她心中总环绕着一股道别的情绪，像是当完这最后一天的男人，她就彻底与它再见了。
　　这种道别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怀念。
　　越是靠近决斗地点，她们身后跟着的人越是多。
　　挽着男人手臂的圣女差点让贵族们的下巴都掉下来，初次见到她们的骑士更是纷纷瞪大双眼，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教会的祷告词。
　　当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对苔丝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们左看右看，想要从苔丝的身上看出与众不同的点。毕竟能俘获圣女芳心的男人，定然是有他的出众之处。
　　可惜的是无论他们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出这男人比他们更为英俊，其他的压根看不出来。他的实力与身份什么的，或许只有等到决斗时他们才能知晓。
　　跟在她们后面的人很多，吵吵闹闹的，大多都在谈论她的身份。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她居然能从那些征战深渊裂缝的骑士口中听到一些有关修的话题。
　　每一位提及他的骑士或是士兵都变得非常尊敬，崇拜与向往之情更是从话语间透露了出来。
　　他们的眼中有着类似于信仰的光。
　　来到决斗地点，那位贵族少年早已等候多时。他不似之前那般慌张，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他还有些胸有成竹。
　　看来在这几天内，他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她。
　　不需要怎么想，她就知道这无知的少年怕是找到了能给予他力量的身外之物。
　　药剂？魔法卷轴？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可怜的是他再怎么挣扎，最终的结局都只会是失败。



第34章 34.少年之变
　　在他的后方，苔丝发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温德尔。
　　只见他双手抱胸，目光死死地落在蕾西亚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上。他就像是一头饥饿的野狼，要不是知道他不敢，她恐怕都要以为这家伙会扑过来咬断她的手臂
　　在见到她走向贵族少年后，他脸上的凶狠很快转变为了阴森的笑容。仿佛不久后，这位贵族少年就会帮他完成他的心愿。
　　直面少年，蕾西亚也终于是松开了她的手臂，退到众骑士的身边。
　　“呵呵，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贵族少年依依不舍地收回落在圣女身上的视线，仰起头拿鼻孔看着苔丝说道。
　　在这三天内，他获得了必胜的把握。
　　苔丝不想和这愚蠢的少年说话，她只想享受暴揍少年的过程。至于在众人眼中，蕾西亚的爱人会是个什么形象，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反正这男人的外表很快便会被抛弃，所以她懒得去塑造一个新的人设。
　　少女打架时所要顾及的东西很多，导致打起来很不过瘾。而男人的她没有了这些烦恼，于是决定将这少年揍得鼻青脸肿。
　　拳拳到肉的那种！
　　贵族少年见她不回答，心底噌地一下燃起愤怒，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作为裁判的主教。
　　在主教的示意下，决斗也正式开始。
　　吟唱着尚未熟练的魔法，贵族少年挥手向苔丝抛出几颗苹果大小的火球，引来两旁骑士的阵阵憋笑声。
　　“笑什么！”他怒意更胜，气急败坏地朝着骑士大声呵斥。
　　骑士们自知有错，一时间便是强制压下了笑意。他们原先以为能看到一场强者之间的精彩对决，却不料这位贵族少年的实力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种级别的魔法可以说是勉强够得上魔法学徒，他们哪怕就是站着不动，那火球恐怕都无法伤到他们。
　　蕾西亚的爱人不会也只有这种实力吧？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注视着苔丝的一举一动。
　　让他们失望的是，这男子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些火球，并且看起来若是稍有不慎，他就会被砸中。
　　他竟然也没有什么实力？周围的骑士陷入了沉思。
　　或许蕾西亚能爱上这样的男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贵族少年见苔丝差点躲不开自己的火球，心中狂喜不已。毕竟这可是意味着他的实力与自己差不多，哪怕不动用最后的手段都有可能获胜。
　　激动之余，他没有忘记继续补充着火球。魔力在飞速消耗，他一点也不慌张。对方看起来很狼狈，他有自信在耗尽魔力之前战胜这男子。
　　只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苔丝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啊！！”左眼被重重的打了一拳，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一时半会没有爬起来。
　　不过修习过魔力的体质终究是不同于凡人的，在少许休息之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会付出代价的！”他捂着左眼，呲牙咧嘴地怒道。
　　可还没有等他继续吟唱魔法，那拳头便击中他的右眼，让他又一次痛呼着倒在地上。只是这一次等了许久，他也没有爬起来。
　　“死了？”骑士们见此倒是担忧起他的状况来。他们虽说不喜欢这些贵族，但他们要是死在这里，会让教会产生不少麻烦。
　　苔丝可不觉得他会那么容易死去，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依旧在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
　　可惜的是这股生命力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没有动静的他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抽搐，眼睛上翻，嘴角泛出白色唾沫，身体也开始蜷缩。他发出古怪的嘶吼，像是在疯狂抗拒亦或是在痛苦哀嚎。
　　随行的牧师正欲上前救治，主教抬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很快，少年的背部肿胀起来，巨大肉瘤撑破服装的束缚暴露在外。接触到空气，肉瘤表面逐渐溶化，无数触手裹挟着深渊气息从中钻出。他的脸也不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变成一张呈现诡异绿色的怪物面容。
　　“你现在后悔还……还……”他的声音宛如尖锐的女鬼哭嚎，让偏弱的骑士厌恶地捂住了耳朵。起初他还能说些人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说出的话语已经无人能听懂。
　　他的意识似乎在泯灭，身上的触手胡乱挥舞攻击着两旁的骑士，显然是失去了控制。
　　他僵硬地转过头，面向贵族所占据的地方，厉嚎道：“你骗我……”
　　这是苔丝能听懂的最后一句话，在说完它后，这家伙彻底成为了只会咆哮的怪物。
　　“深渊魔物？！”骑士和士兵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它身上携带的深渊气息让他们感到格外熟悉。
　　“真是找死！”主教大怒，在教会大本营中出现魔物，简直是在羞辱他们。他摆动手中代表圣光的项链，蕴含圣光之力的魔法从中喷涌而出，狂风暴雨般砸在魔物的身上。
　　“吼——！！”触手断裂，汁液飞溅，它发出痛苦地嘶吼。也正是这一声嘶吼，让几乎在场所有人头痛欲裂，停下了在做的一切。
　　抓住这个机会，它激射出所有的触手，誓要将苔丝杀死！
　　“该死！！”主教自然是知道它的意图，但奈何脑中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难耐，想不起任何救下男子的魔法。
　　触手破空而至，面对如此危局，苔丝微微一笑。
　　在无数人震惊的眼中，她一拳轰出，那些来势凶猛的触手甚至还未接触到她的拳头，便纷纷碎成肉沫爆炸开来。与此同时，触手另一端的魔物猛地吐出一口绿色汁液，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骑士之间有过一时的安静，只是这份安静很快就被头痛打断。
　　手上沾染了一些轰碎触手时留下的汁液，苔丝轻咦一声，感受到了汁液中蕴含的异样邪恶。
　　恍惚间，她仿佛来到了贵族少年的过去。
　　奴隶只是个工具。
　　少年身前跪着许多奴隶。所有的苦苦哀求都无法打动他的心，他一脚踢开一丝不挂的奴隶，使其撞上冰冷的刀锋而死。




第35章 35.逝去的梦想
　　美色与金钱唾手可得。不管美人有没有家室，只要被他看上的，都会被强行占有。这种疯狂的猎食直到在他见到圣女蕾西亚的时候才结束。
　　这些过往只记述了少年的恶，仅仅是几个片段，她便从少年身上看到了所有的负面人格。
　　贪婪、好色、自私……
　　轻声的吟唱在人群中飘荡，蕾西亚高举权杖让圣洁的光芒笼罩全场。脑海不再刺痛，众骑士这才掏出武器指向已没有活力的魔物。
　　他们感到一阵后怕，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在枯寂荒原，他们不出意外会直接全军覆没。
　　他们原本是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但身在教会营地，心中未免有些松懈，所以一不小心中了魔物的招数。
　　好在原先他们看不起的男子实力超绝，能轻松击败这头魔物。他们现在可不敢再用那种看待弱小的眼神看着他了，一拳将这魔物打得不知生死，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荣耀骑士才能做到了。
　　不过这男子眼生得很，并不是圣光教会中的荣耀骑士。
　　也许他是其他教会的人，毕竟教会与教会之间一般都设有差不多的职位。他们胡乱猜测着男子的身份，且都不相信他是位默默无闻的人物。
　　摆脱头痛的主教臭着脸，恼怒地看向倒地的魔物。庞大的圣光之力从营地之中冲天而起，转瞬间化作枷锁死死困住一息尚存的它。
　　在他的监视下还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在他的老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作了那么多年的主教，他见过几次人类堕落为深渊魔物的场景，所以在少年痛苦哀嚎的时候，他就知晓发生了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一支打着瞬间增强人类身体强度旗号的药剂流传于各大黑市，受到无数普通人的追捧。他们虽说无法修习魔力，但也想要一个不输于魔力者的身体，而这支药剂成全了他们的梦想。
　　然而正当他们热衷于搜刮黑市，寻找这支药剂的时候，服用过它的人类逐渐丧失理智，长出不属于他们的躯体，慢慢沦为可怕的怪物。
　　万幸的是当时教会早就对这种药剂起了疑心，在得知此事后，更是以雷霆手段抓捕了大部分与此有关的贩卖者，同时派出骑士团尝试拯救这些堕落的怪物。
　　可惜成为深渊魔物的那一刻起，原本的人类就已经死了。他们的拯救最终都化为了利刃，终结了怪物的生命。
　　能在这里见到这种药剂，说明还有未抓捕的贩卖者在活动。主教的脸色越想越难看，他带刺的视线滑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企图从中发现些异样。
　　此时此刻，他有理由相信场上存在着导致贵族少年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因为这少年明显是想依靠这支药剂在决斗中取胜。
　　这支药剂其实不仅会对普通人产生效果，对魔力者同样适用。它可以永久性的提升魔力者的实力，代价是可能变成深渊魔物。这代价普通人无法抵抗，而魔力者可以。少许魔力者在吞服药剂后，依旧保持人类的模样或是变成具有残缺理智的魔物。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来到此处的贵族几遍，随后冷哼一声让骑士将他们团团围住。某些贵族身上是否存在猫腻，只需要前往教会营地中心的侦测魔法阵中一试便知。
　　柔软的手再度挽上胳膊，迫使苔丝从少年的过往中回神。
　　决斗尘埃落定，她下意识地看向温德尔呆过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胜者会受到骑士热烈的祝贺，更别提是她这样一位强者。还没有回到小屋，那些贵族便一改之前敌对的态度，变得极为友好。
　　一路上的搭讪与讨好不断，无意间让她们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回到小屋，褪去伪装，苔丝变回了可爱中略带妖异的少女。十几年了，变为男子的梦想，也该落幕了。
　　想起了修很久以前的做法，她向蕾西亚要了一枚不知道什么花的种子，细心地将它种在了院落的土地中。
　　蹲在地上用小铁锹把松散的泥土拍平，她温柔地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话：“永别了，我逝去的……”
　　“你这么种当然永别了，它得放水里才能发芽。”她话还没有说话，后边的蕾西亚坐在椅子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贴心地提醒道。
　　“……”哀伤的氛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她拳头硬了。
　　夜晚。
　　苔丝辗转反侧睡不着，心中想着的都是白天所见到的魔物。
　　通过某种手段，贵族少年过往的邪恶被具象化。丑陋的外表诉说着它内心的黑暗，数不清的触手象征着它犯下的罪恶。
　　她莫名想起蕾西亚之前和她讲起的故事。正直善良的神明堕入深渊后亲手将爱人杀死，那时的她或许早已不是真正的她，而是一团邪恶意识的凝聚体。
　　如果将来她也堕入深渊，会将靠近她的所有人都杀死吗？
　　抱着枕头，呼吸着其上不知名的香味，她心底一片迷茫。
　　这份附着在所有深渊生灵上的邪恶意识让她越发感到蹊跷，它或许不是她认为的那样亲自动手污染她的意识， 而只是单纯地将她埋藏于心底的阴暗与邪恶无限放大，从而达到让她堕落的目的。
　　当成为堕落的邪神之后，邪恶便成为了祂们的力量。为了强大，祂们日复一日地吸收深渊中的邪恶气息，直至彻底成为邪恶的聚合体。
　　祂们的最终归宿如何，她并不清楚。但稍加猜测，祂们大概也会像贵族少年那样，丢失自我灵魂，体内邪恶具象化，真真正正地成为深渊所掌控的邪恶神明。
　　她如果前往深渊，也会成为那样的邪神吗？
　　起身来到窗前，她沉默了。
　　黑色的月景中泛着一点微红，那是少许透过深渊薄雾的月光。教会营地的夜晚很安静，无论骑士还是士兵此刻都在养精蓄锐，只为明天奔赴枯寂荒原斩杀更多魔物。
　　帝国派遣的士兵和军官在营地中十分低调，要不是出战时偶尔可以看见，她恐怕会以为帝国根本没有出力。
　　手撑着下巴，她看着营地中忽明忽暗的灯光静静愣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意外闻见了飘散在空中的甘甜血液香气。



第36章 36.圣女与预言
　　是人类鲜血的香味。
　　这股香气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勾起了苔丝的好奇心。
　　掌握鲜血权柄的她仅仅是依靠这一抹味道，便能知晓鲜血主人生前的善恶。
　　金钱与美色，肮脏与混乱，这香味中充斥着对邪恶的追求。本该存在的善良被邪恶逼迫至无处可退的角落，成为他心中最为唾弃的人格。他向往邪恶，向往权势，为此可以付出一切。
　　这种人的血液，恰恰是她最为喜欢的。
　　被深渊污染的鲜血权柄总是让她对这种血液产生亲近感，相反，那些教会骑士的血则会让她略感厌恶。他们的血中充满了圣光般的纯净，这给予她的感觉，就像是一觉醒来，自身的所有物成为了他人的东西。
　　既然睡不着，她决定前往血香飘散之地一探究竟。
　　毕竟敢在教会营地附近杀人，行凶者的胆子很大呢。这样的人或许能让她这个无聊的夜晚变得有趣些。
　　洁白的睡裙连同她的躯体化作一团血雾，眨眼间便是逆着血香飘来的方向到达了目的地。
　　……
　　这里是距离教会营地不算很远的一处森林，古树将星光遮蔽，四周幽暗寂静，唯能听见铁器插入泥土的声音。
　　“哼哼，贪恋殿下美色还暗中帮助温德尔，死不足惜！”维娜把长剑当做铁锹，一下又一下地翻动着泥土，将它们往一旁的坑中填入。
　　坑中躺着一具尸体，他双眼**，似乎在死前遇见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胸前的衣物被鲜血浸染，一把匕首直挺挺地插在他的心脏处。
　　泥土不停落下，在即将彻底掩埋他时，一片沾有血迹的衣物残骸从空中缓缓落入坑中，与这具尸体一同深埋地下。
　　这片衣物残骸的风格明显不同于尸体上的衣物，更像是凶手在行凶时被死者扯下来的衣物。
　　做完这一切的维娜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转头朝着背后的人影问道：“殿下，这里会不会太容易被发现了？”
　　“放心好了，殿下早有准备。就算被发现，也只会认为是仇杀。”罗拉上前一步，替蕾西亚回答了她的问题。
　　早在杀人之前，她们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片衣物残骸的风格是死者仇家的制服风格，所以现在哪怕是这具尸体被发现，教会和贵族们也只会将此当作是一场仇杀，最终不了了之。
　　死者是一名无恶不作的贵族，生前得罪的人不少，大多数仇人都想要他的性命。这些信息蕾西亚很轻易就能查到。
　　“只是……占星师的预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罗拉露出一副愁容，看向蕾西亚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不过蕾西亚还没有反应，维娜倒是变得激动万分。她收起长剑，高声喊道：“喂！占星师说的话能信吗？！”
　　占星师如魔法师，是阿塔沙世界上的职业之一。他们拥有着预测未来的能力，但多半不太准确。
　　“可那占星师是命运教会的大祭司，他的预言至今还没有出过差错。”面对她的激动，罗拉依旧显得沉稳平静，只不过话语间对圣女的担忧又深了一层。
　　命运教会的大祭祀可以说是阿塔沙世界上最强的占星师了，信奉命运女神的他能借助神力预测到最真实的未来。当然，只要是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有改变的可能，毕竟命运这种东西最是难测，即使是命运女神自己，也有失手的时候。
　　“……虽然他……”维娜底气不足，说起话来支支吾吾，她自然也是知道那位占星师身份的，可心底就是不想承认他的预言。想不出什么反驳罗拉的话，她只好嘴巴一嘟，掐着嗓子说道：“万一呢！”
　　见到维娜嘴硬起来，罗拉不再管她。
　　她沉默了好一会，随之犹犹豫豫地问起了温德尔的事：“殿下……温德尔说能帮您，是真的吗？”
　　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言论，维娜差点跳了起来，她用手指着自己，以一种怪异的腔调说道：“哈？罗拉！温德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说的哪怕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维娜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宣泄完自己的情绪，她双手抱胸，万分笃定：“依我看，他就是在欺骗殿下，妄图用这种低劣的谎言让殿下甘愿献出自己！”
　　“可是……”罗拉也知温德尔不可信，但眼下并没有什么打破预言的方法，她想要试一试真假。
　　在她眼中，与生命比起来，贞洁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没有什么可是的！教皇大人都无能为力的事，他一个小小的公爵之子能做什么！”维娜看不起温德尔，说的话中夹杂了浓浓的不屑。
　　只是在感受到蕾西亚责备的目光后，她才急忙捂住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教皇怎么可以和这种人相提并论？她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在侮辱尊贵的教皇大人。要是在教会中被其他人听见，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教皇大人？”听到维娜提及教皇，罗拉回想起圣城中面见教皇的经历，眉头一皱，“我总觉得他只是不想……”
　　“好了罗拉。”这时候蕾西亚出口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教皇为了改变我的命运付出了很多，你们只是没有看见罢了。”
　　“可是殿下他……”
　　“不早了，回去吧。”罗拉还想说些什么，蕾西亚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现已是深夜，在外面多待一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一分。她提起微微接触地面的裙摆，迈开腿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诶，殿下等等我！”直到森林中的黑暗将蕾西亚从上而下吞噬，维娜才匆匆忙忙地跟上她的步伐。
　　罗拉倒是没有着急，她扭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埋藏尸体的泥土，动手将它变得更为自然后才随她们一同离去。只是无论如何，她眉宇间那一抹深深的忧虑挥之不去。
　　似乎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句冰冷中又带有希望的话从前方飘入她的耳朵。
　　“哪怕我最终走向预言中的结局，也不可能去找温德尔的……何况如今的我，找到了一个比修更好的帮手。”




第37章 37.圣女的伪装
　　在她们走后，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出。
　　正是循着血香赶来的苔丝。
　　她用脚踩了踩刚刚填好的土坑，眼中一片晦涩。之前发生的一切，她可是尽收眼底。
　　她本以为蕾西亚不过是有些小坏的少女，没想到真实的她却是如此冷酷无情。在埋葬尸体的时候，她看清了蕾西亚的眼神。那是如镜湖般的平静，是对生命逝去的无情。
　　即使是在夜晚，少女洁白的衣裙也将她圣洁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脚下流淌的鲜血让这一份圣洁染上了不可抹去的妖异。
　　细看间，苔丝竟觉得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过最让她感到惊讶的，还是自己先前居然没有发现蕾西亚的真实性格。
　　教会圣女在历来的记载中都是仁慈与善良的代名词，她们行走于世间播散教会的圣光，为苦难之人带来久逢的甘露。这样的人若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
　　说到底，还是教会圣女的一贯形象禁锢了她的思想，让她没有及时察觉到蕾西亚的伪装。
　　“大祭司的预言？帮手？”嘴里轻轻呢喃着，她越发觉得圣女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希望能给无聊的生活带来点乐趣吧。
　　她打了个哈欠，伸起懒腰，困意逐渐袭上心头。
　　……
　　清晨，当她刚从房间出来，就见到蕾西亚不停摆弄着桌上的食物。
　　蕾西亚的身上存在着隐匿气息的宝物，通过它她可以轻松躲避驻守营地骑士的查探，是她能自由出入营地的凭仗。这一点，是昨晚苔丝回来时跟踪她得知的。
　　见到她走出了房间，蕾西亚笑着托起手中食物，以温柔大姐姐的口吻说道：“这里的食物是我精心准备的，算是早餐哦。”
　　还未等苔丝走近，食物散发的香气就不可阻挡地钻入她的鼻腔，勾起她内心深处的馋虫。口中不听话地分泌了一些津液，她捂着肚子靠上前去。
　　是她没见过的食物，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它的丰盛。浑白色的液体如牛奶般醇香，未知生物的肉嫩而肥美，最精巧的是在吃完这些后，还有一份她喜欢的甜食摆在她的面前。
　　要不是天色微亮，她还以为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在品完美食后，她悠哉地靠着椅子，翘起了二郎腿。只是身上的睡裙还没有换，大腿被带起的寒风吹拂了几下，略感不妥的她很快又将腿放了下来。
　　睡裙很短，翘二郎腿什么的不合适。
　　紧接着，她毫无修养地紧紧盯着蕾西亚，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穿着。不得不说，蕾西亚对于自身圣女的人设还是很上心的。
　　她始终穿着代表纯洁神圣的白裙，精致锁骨与诱人双肩偶尔展露在外，让无数见到此景的男人着迷沉沦。裙摆覆盖到小腿，身躯轻盈一动便如花般散开。
　　七分圣洁三分柔弱，她就像是一触即碎的花朵，令所有迷上她的人都心甘情愿地呵护她。
　　当然，一些疯子除外。将破坏作为人生乐趣的部分贵族，他们渴望撕碎圣女的圣洁，将她拖入无边的黑暗，然后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在泥潭中痛苦挣扎，以此来满足自身内心病态的欲望。
　　这样的疯子苔丝算是一个。不过在她的脑海中，这种想法并不强烈，仅仅在初次得知圣女身份时闪过一瞬。
　　如今知晓蕾西亚背地里的一面后，她倒是觉得这少女早已走向了黑暗。她的圣洁只是欺骗世人的伪装罢了。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她将手中的甜食塞入嘴巴，好奇地问道。
　　城内没有店铺，战士们的粮食都是军粮，这些食物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离这里最近的城市都很远，蕾西亚就算能悄悄离开营地，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赶回来。
　　“守护骑士回来了，我委托他帮我买的。”提及守护骑士，她似乎还有些愧疚，只是很快她话锋一转，强行掩盖起自己的情绪，“反正他也是顺路。”
　　为了寻找偷偷溜走的蕾西亚，守护骑士也离开了教会营地，踏上了寻找圣女之旅。而如今蕾西亚不声不响回到教会营地，让还在寻找她的守护骑士带些食物回来，怎么想她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歪着脑袋，苔丝想起昨晚她说的话。
　　比修更好的帮手是在说她吗？这家伙对她那么好必然是有所企图的。
　　“啊？”听到了她的疑问，蕾西亚显得十分惊讶，她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苔丝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你是修的朋友，我当然会对你好呀。”
　　甜甜地笑了一下，苔丝没有说话。
　　“怎么了？”停下了手中整理餐具的动作，蕾西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似乎是怕自己先前说错了话，惹来少女的生气。
　　“没什么。”摇摇头，苔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蕾西亚不会说真话，追问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她的真实目的会随着时间一步一步地暴露在她的面前，最终被她轻易破坏。在此之前，就让这位圣女好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吧。
　　毕竟只有离成功一步之遥时的失败，才最为刻骨铭心。
　　“对了，我明天也要去枯寂荒原了。”收拾完桌子，蕾西亚突然说道。
　　“嗯？为什么？”
　　“战线往前推进了不少，已经深入荒原腹地了。那里深渊气息太重，许多战士需要神术的帮助才能继续作战。”蕾西亚详细地回答了苔丝的疑惑。
　　荒原腹地就是深渊裂缝存在的地方，那里最为接近深渊，所以污染侵蚀最为严重。如果是深渊裂缝还没有扩张的时候，很多实力不强的骑士依旧能活跃在裂缝周围，清理从裂缝中跑出来的深渊魔物。
　　而如今若是没有圣光神术持续为其净化灵魂，他们就连靠近深渊裂缝都是难题，更别说在裂缝附近战斗了。这样一来，教会实力大打折扣，踏足阿塔沙世界的深渊魔物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所以这也是教会这次会让圣女蕾西亚前来裂缝的原因，她的实力或许不强，但一手圣光神术足以让英勇的骑士在直面深渊时拥有巅峰状态。



第38章 38.蕾西亚的离去
　　教会能那么快将战线推至深渊裂缝，想来和修的加入脱不开关系。毕竟神圣骑士的实力在枯寂荒原腹地之外可谓是无敌的。
　　“你知道……成神的方法吗？”想起修，苔丝就回忆起他近日的古怪行为。
　　“成神？”没有细想为什么她会提及这个话题，蕾西亚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地面做出沉思的表情，“在圣城最大的藏书馆中或许有些相关的记载。等这次解决了深渊裂缝，我可以带你们去藏书馆里找找。”
　　说到这里，她抬起双眼与少女四目相对，语气中满是诱惑：“以我圣女的身份哦。”
　　圣城中的藏书馆可不是所有都向外人开放的，一些秘辛置于藏书馆的最高层，那里是拥有特殊权限的人才能踏足的地方。
　　教会圣女有这样的权限，神圣骑士自然也有。但修如今只是刚刚回归，教会不可能立马就将神圣骑士的权力赋予他。
　　现在的他仅仅是拥有神圣骑士的名号而已。
　　但作为行走于世间的教会圣女，蕾西亚居然不知道有关如何成为神明的一丝消息？苔丝略感诧异。
　　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成为过神明，那教会就绝对会知晓成为神明的办法，除非……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人突破过半神吗？”她问出了自认为不可能的问题。神明的数量很多，她不相信这个世界无数年来会没有人成为过神明。
　　“没有，至少在我所知的历史中，没有人成功过。”出乎意料的，蕾西亚摇摇头，带着几分伤感继续说道，“神明是我们不可抵达的领域，也是我们无法反抗的存在。”
　　对于凡人来说，神明高高在上超脱于世间，举手投足间便有毁天灭地之威，而他们这些人连直视神明都做不到，又何谈反抗祂们呢？
　　与圣女不同，苔丝倒是觉得神明不过只是强大一点的生灵罢了。
　　“或许，有一个势力知道如何成为神明。”莫名地从伤感中走出，蕾西亚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什么势力？”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苔丝还是问了出来。
　　“猎人组织。”
　　是了，要说对神明力量研究最为深刻的势力，那就非猎人组织莫属了。他们猎杀神明从中获取力量，甚至能以此塑造一尊没有权柄的伪神出来，想必对神明的力量知晓得十分透彻。
　　她怀疑这个组织中，存在着一位真正的神明。
　　只是说到这里，两人便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欲望。猎人组织虽说是她们共同的敌人，但它的神秘让她们二人对它知之甚少，说得再多也就是些猜测，没有讨论的价值。
　　今日算是蕾西亚出战前的最后一天，她哪儿也没有去，愣是窝在屋内看了一天的恋爱故事。
　　即使向外告知她有了爱人，前来告白送礼的贵族依旧不在少数。打开门，这些贵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屋内探头探脑地观察，在发现圣女爱人不在后，他们才会大胆地送上鲜花和礼物，表达自己的心意。
　　少部分识趣的贵族驾着马车离开了教会营地，回到自己领地。他们自知追求圣女无望，也就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最令苔丝感到离谱的是，一些贵族居然转变了追求目标，示爱对象变成了她。
　　“有空和我一起散散心吗？美丽的小姐。”
　　看着眼前手捧鲜花的帅气贵族男子，她抿住嘴唇感到十分无语。这是她今天第七次受到贵族的邀请了，这些人似乎将她当做了猎物，像追求圣女一样追求她。
　　可惜的是她不会像蕾西亚那样为了虚假的人设而委屈自己。
　　她甜甜一笑，薄唇下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却是露出惊人的寒芒。
　　“如果您能击败我所有的追求者，我就答应和你交往哦~”她用魅魔般的语气娇声说道，一缕淡红色的雾气趁机落在了贵族男子的身上。
　　随后她嘭得一声，将门用力关上。
　　那一缕雾气具有扰乱心神的作用，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这位贵族男子可是会为了追求她而向所有的追求者发起挑战，这样一来，她便能清静几日了。
　　至于击败所有追求者？做梦去吧。别忘了她的追求者中还有一位神圣骑士呢。
　　要不是修现在不在她的身边，她一定立马去找他告状，就说有人不断追求她，然后让他帮自己赶跑这些烦人的家伙。
　　啊，修在她这边好像变成了工具人……没有关系，能在她的手下成为工具人，他应该感到荣幸！多少人想要为神明卖命，神明还不肯呢！这臭骑士简直撞了大运！
　　稍稍让自己心安理得了一下，她哼着小曲来到了后院。
　　昨日里刚中下的不知名种子长出了一朵小花，矮矮的，在花丛中特别显眼。或者说它本来就不是花，而是一种食物。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在挑选种子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清楚。再过几天，这朵小花便会结出一颗颗果实，供她享用。
　　至于为什么它不在水中也能存活下来，原因很简单，她动用了神力。蕾西亚的嘲笑击碎了她脆弱的心灵，她当场就暗暗催动神力，在圣女不可思议地目光下让它破土而出，开出了一朵小花。
　　愚蠢的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神明的伟大，她相信只要自己亮出神明的身份，这个教会的圣女就会拜服在她的裙下，成为她的奴仆！
　　若是那时候她嘴中还嚷嚷着什么圣光教义、伟大的伊西斯女神，那她就用拳头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
　　拿起铁制的花洒，苔丝悠闲地为花儿淋上生命之水。无风自动，花儿回应着她的慷慨。
　　明日蕾西亚一走，这里便只剩下她一人。
　　整个营地中没有第三个与她相识之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感到一点孤独，甚至自觉有些像是回到了以前宁静而祥和的小镇。白天里看看书浇浇花，晚上则枕月而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知道这些外出的人终究会回来，她不是真正的一个人。



第39章 39.帝国王储
　　“阿利克殿下，我们即将抵达的地方到处充斥着混乱的深渊魔物，到时候还请您紧跟着士兵，不要随意离队。”
　　马车内，一位体型微微有些发福的男子向身旁的少年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被唤作阿利克的少年点点头，显得很是温和，他移开马车的车窗，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外边的景色，眼神放空，“这里，或许没有王宫那般危险吧。”
　　听到这句话，男子沉默不语。他怜悯中又带点尊敬地看了少年一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憋在心中许久，话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马车的颠簸越来越小，终于在临近传送阵的地方停了下来。
　　男子率先起身，他拉开车门下马车后，递给守卫传送阵的骑士一枚信物。
　　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骑士一脸诧异。在施展了几遍辨别真伪的魔法后，他吩咐身后的其他骑士运转起传送阵来。
　　“殿下。”见此，男子呼唤起马车中的少年。
　　得到通行许可，阿利克下了马车。他们的目的地是驻守在枯寂荒原外围的教会营地，那里可不能乘坐马车，要不然会被认为是对战士们的不敬。
　　他所穿的衣服是宫廷的风格，高贵典雅，一从马车上下来，他就受到了四面八方骑士的注目。这些骑士对这种风格的衣服不可谓不熟悉，毕竟那是皇室成员才有资格穿上的。
　　先前骑士的诧异就是因为阿利克的身份，要知道向深渊裂缝那么危险的地方，帝国皇室一般都不会有人前来。他们居于帝国腹地，在不会受到临国和深渊的干扰的同时享受着最为奢华的待遇，只有傻子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更何况这枚信物是帝国王储的信物。
　　但事实摆在这里，王储阿利克殿下亲自来到深渊裂缝，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份勇气值得他们重新审视这位王储。
　　“我们此次前来没有通知他们，所以不会有人迎接。”在即将踏上传送阵的时候，男子回头对着阿利克说道。
　　他们并没有将行踪告知营地内的士兵和将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在传送阵的另一头迎接他们。他之所以提前说这个，是怕少年对此心怀不满。
　　“嗯。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在意这些。”摆摆手，阿利克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先于男子一步跨上传送阵，期待着即将到达的教会营地。
　　地上的魔法铭文在二人的脚底亮起，随即飘浮旋转，空间被肉眼难以察觉的力量扭曲，带着他们的躯体消失在骑士面前。
　　传送阵的另一侧。
　　负责守卫的骑士见到铭文亮起，下意识地招呼其他骑士前来。没有任何通知的传送，那多半是运送物资的冒险者。教会中每一批物资可都是有登记的，哪些骑士运送什么时候到达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只有冒险者队伍的行踪他们无法掌控。
　　然而很快，传送阵中出现的人打破了他们原本的预想。
　　“我们到了。”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男子望着围上来的骑士，对着少年说道。
　　“嗯。”阿利克轻声回应。他的视线绕过穿着盔甲的骑士，看向他们身后的教会营地。
　　不得不说这片营地和他想象中的不同，他原先以为这里也应该和外面的营地一样，都是由帐篷搭建起来的，结果没想到是一座城市。
　　“你们是？”骑士们的领队走上前，询问起他们的身份。
　　能通过传送阵另一端，这说明他们已经经过了骑士的盘问，他现在再问一遍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等他问完，男子递过一枚信物。
　　将信物捏在手里，领队露出了和之前骑士一样的表情。他眉毛高高挑起，注意到了少年的穿着。
　　“原来是阿利克殿下，主教大人一会就到，殿下可以先去议事厅休息。”知晓了他的身份，领队使了个眼色，暗示其他骑士将这消息通知给目前还在营地中的主教。
　　随着战线的推进，除开管后勤的，大多主教此时都在枯寂荒原奋战。
　　“麻烦了。”道了声谢，男子掏出魔法徽章，联系起营地中的帝国将领。相比较见到教会的主教，他还是更愿意看见帝国的将领。
　　“你先去议事厅吧，我随意走走。”只是此时，阿利克想要先将这座城市熟悉一下。他先前从未上过战争前线，所以心中对此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好奇。
　　“可是殿下……”男子皱着眉，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拒绝。阿利克是帝国的王储，他要是在离开自己视线时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他的脑袋也保不住。
　　“营地里没有魔物，会有什么危险呢？”像是看穿了男子的想法，阿利克慢悠悠地说道，“更何况，我的老师就在枯寂荒原呢。”
　　“您的老师……”回忆了许久，男子想起了少年的老师是谁。但枯寂荒原不同于教会营地，这里发生危险枯寂荒原中的众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见他迟迟不肯答应，阿利克轻声一笑，给他打了个强心针：“别忘了我的实力呀，大多数深渊魔物在我手下都是一合之敌。”
　　突然意识到少年的实力，男子苦笑着拍了拍脑袋。这次前来深渊裂缝光想着保护阿利克，下意识地把他看成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然而事实是他的实力不下于他，要是少年遇见了他都解决不了的危险，那男子自己前来帮忙也没有多大用处。
　　他最终答应了少年的要求：“好吧，我在议事厅等您。”
　　“嗯。”见男子允许他在营地中闲逛，阿利克越过骑士大步走向这座城市。
　　骑士们面面相觑，没有阻拦他。他们不知道帝国王储来到此前线要做什么，但他想要在城市中走一走，他们没有权力将他拦下来。
　　营地中所有的建筑几乎都是有人居住的，这一点在逛完几条街后被阿利克发现了。
　　少数几座庞大的建筑似乎是教会牧师的聚集地，也就是圣愈所，专门用来治疗受伤的骑士。在这里他能看出战争的残酷。断臂、染血的绷带、甚至一些不知为何被铁链捆绑起来的疯狂骑士，这些令他震撼的事物塞满了圣光笼罩的场所。




第40章 40.不知名的少女
　　当然，离开这片略微血腥的地方，城市则显得很是祥和，像是来到了宁静的乡野。
　　一些屋子会带有狭小的院落，供骑士们休息之余放松心情。矮小的栅栏圈不住花儿的美丽，路过的阿利克只一眼，便看见了院落中俯身浇花的少女。
　　尽管衣物朴素却掩盖不了她姣好的身材，银白发丝遮住视线，她伸出纤纤玉手将它撩至耳后，露出了完美无瑕的侧颜。她微微笑着，就像是帝国中最娇艳的花朵。
　　涓涓细流从她手中的洒水壶中滴出，打湿了院落中的每一颗花瓣。它们晃动着，展现出更为鲜艳的颜色。阿利克觉得自己的心就和那些花瓣一样，随着水滴的落下而不断跳动。
　　不知不觉，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少女一人。风带着花瓣飘向远方，少女裙摆轻轻荡漾，她身上的香气似乎被风裹挟着吹向阿利克。
　　清雅。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想到了这个词。
　　他分不清这股淡淡的香是来自于花儿还是少女，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被它占据了。宫廷中的少女身上总是弥漫着重重的香水味，她们长相可爱内心却是心机满满，一切的接近都是带有目的的任务，他不喜欢她们。
　　而这位少女是如此的特殊，仅仅是这第一眼，他就知道她的纯洁与善良。她无法与她们相比，因为她们不配。
　　她的脸明明很美却给他一点稚嫩的感觉，就像是深闺少女刚刚走向繁华世间，那抹人性的稚嫩还未褪去。她的瞳孔泛着耀眼的红色，仿佛天空中的太阳，为他指引了心的方向。
　　只是这双眼中，有着一点嗔怒。
　　她生气了？阿利克想到这个才回过了神。
　　少女厌恶地看着他，将手中的洒水壶放在一旁。
　　“对不起……”他弯下腰，真诚地道歉。
　　他很后悔，想给刚刚的自己两个大嘴巴。这么盯着一位少女看，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他作为帝国王储，本应该是知道的，可这位少女实在是太美了，一时间让他看得入迷，忘了这些从小就被教导的礼仪。
　　也不知看了多久，会惹得她如此生气。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少女走进了他的心田，他却给她留下了如此之差的第一印象。
　　或许现在赶紧说些什么，还能挽救一下。
　　“那个……”
　　他直起身子，刚欲开口，却听得少女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贵族都这么没有礼貌的吗？”
　　“啊……对于之前的行为，我深感抱歉。小姐的美丽比那传说中的蝴蝶精灵都要更甚一分，我不经意间有些……”话没有说下去，他脸色微红。
　　少女绝美，夸一夸应该会让她高兴起来。他不想给她留下一个没有礼貌的形象，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试图挽回一下。
　　不过少女也透露了一些信息给他，她所说的“你们这些贵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贵族，这一点让他心中颇有些果不其然的感觉。出身于贵族的少女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气质，她们无法纯朴，即使穿上朴素的衣服，也难以掩盖眼中的高傲。
　　能来到教会营地的人除开帝国贵族一边的，那就只有教会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少女应该是教会中人。
　　想来也是，只有接受圣光洗礼的人，才能拥有如此气质。
　　“哼！”对于他的解释，少女又一次冷冷地哼出声，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愉悦，却是被阿利克捕捉到了。
　　他知道自己夸少女美丽的话起了作用。
　　少女并不说话，她在表达出不满后便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这样一来，阿利克便准备挑起一个新的话题，继续拐着弯夸少女。
　　毕竟要是一直停留在这个话题上的话，保不准他在少女心中的形象会更加糟糕。
　　院落中的花很多，这说明少女很喜欢它们，如果将话题往这上面引，那必然会讨得少女的欢心。这关键的是，他不认识这些花。
　　心中又是生起巨大的悔意，他愤恨自己为什么闲暇时间不多看看有关这方面的书籍，而是要选择去做些无意义的放松。
　　在短时间的沉默后，他终于在花丛中找到了一株认识的花。
　　如今似乎还未到开花季节，它紧紧闭合着那份美丽。绿色的枝叶上是一朵花苞，仅从外表看花苞的花瓣有七颗，且都呈青色透明状，十分奇特。
　　“是七星琉璃！据说此花七年才会开一次，且盛开之时奇香无比，是一株很名贵很少见的花呢。”他欣喜地看向这朵花，说话间满是憧憬与向往，好似在赞叹花主人的审美与能力。
　　其实这种花在王宫中也有，且种了不少，所以他才认得出来。但只要能讨取少女欢心，这般说又有何不可呢？
　　“啊……是吧。”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少女对他聊起的花貌似不太感兴趣，只是略带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小姐种了那么多花，想来对它们也颇有研究吧。”额头渐渐渗出汗珠，阿利克觉得可能是少女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太想搭理他，“不止是七星琉璃，这里还有好多名贵的花种呢。”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继续聊下去等待她怒意消散才能有所转机。
　　只是说完这句话，也许是错觉，他发现少女的瞳孔变得更为猩红，脑海中也像是闯入了什么猛兽一样，刹那间有些混沌。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了原样。
　　“不好意思。”不知为何，少女的脸色略有些惊讶，她提起洒水壶准备转身离开。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太过于轻率了。”阿利克知道她想要离开，虽然心中不舍，但为了自身形象他也没有做挽留。第一次见面让少女感到生气，他有些愧疚。
　　“嗯。”对此，少女很不给面子地嗯了一声，随后沿着石板路走向小屋。
　　“……”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他站在栅栏外挥手，向着她远去的背影喊道，“能告诉你的名字吗？！”
　　少女顿了很久，似乎内心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而他的心也伴随着少女的停顿而疯狂跳动起来。
　　终于，在他万分期待的眼神下，少女侧过身，露出了比天使还要纯洁的笑容。
　　她说出了她的名字。
　　“蕾西亚。”



第41章 41.爱情沼泽
　　“蕾西亚……蕾西亚……”他呢喃着，心中感到意外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作为帝国王储，他以前的日子多半是在宫廷中度过的。一些世界知名的人物他几乎只在书籍上见过，所以即使是圣女蕾西亚，他也没有接触过。
　　熟悉归熟悉，这不妨碍他记下这个名字。
　　“阿利克！”他抬起头，大声喊道。
　　他不想透露帝国王储的身份，担心自己与少女之间因此竖起一栋高墙。教会与贵族的纠纷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少女知道他是帝国王储，那他的形象肯定会更加差劲。
　　听见他的声音，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他痴痴地看着她转身离去，裙摆顺着风的每一次摆动他都不想错过，他要将她深深地刻入脑海中。
　　直到少女走进屋内许久，阿利克才回过神来。心情不错，他哼着宫廷中的歌舞曲，走向营地的议事厅。
　　回到屋内，苔丝收起了笑容。
　　又是一个无聊的追求者。
　　蕾西亚一走，这些贵族似乎就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要不是她有些手段，登门拜访的追求者恐怕会络绎不绝。
　　不管这位少年是不是恰巧经过院落，他的眼中有着和那些追求者一样的爱慕，所以她将他归到追求者一类。
　　告诉他她的名字叫蕾西亚不过是委婉地拒绝罢了。圣女蕾西亚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可不信少年会没听过这个名字。没有邪恶意识的污染，她觉得自己做的事其实还挺符合人类的。
　　不得不说刚刚他所聊的话题让她感到十分尴尬。院落中的花都是蕾西亚亲手种下的，她可以说是一株都不认识。当少年提起花名，她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七星琉璃什么的，她只知道花很漂亮。
　　不过最让她感到惊疑的，还是她施展的小魔法没有成功。每一位前来打扰她的追求者都会被她种下这种魔法，让他们为了她而去击败其他追求者，给予她一个宁静的世界。
　　要想破除她的魔法，除开神器外，就是神明亲自出手了。这位少年身上要么是拥有一件神器，要么就是有神明的庇护。
　　施展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她也懒得去较劲。再说了，这里是教会大本营，施展过强的邪神魔法是很有可能被发现的。
　　一个路人不值得她花费那么多心思，哪怕这个路人背后站着一位神明。
　　蕾西亚离开的几日，生活变得很休闲。
　　没有了堕落的烦恼，看看书、浇浇花成为了她现在最喜欢的事。蕾西亚很会享受，她在屋内摆放了一张很舒适的沙发椅，光从奢华的外表来看，苔丝就知道这玩意价值不菲。
　　不过蕾西亚不在，这椅子是她的了。
　　躺在上面，身体盖上一层薄薄的保温毛毯，手里捧一本出名的恋爱故事集，旁边的甜食、茶水置于典雅的小木桌上，触手可及。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幸福了！
　　叮咚——
　　正当她满心欢喜地翻开书籍的前几页，该死的门铃却在这一刻响起。
　　突如其来的懒惰席卷整个身体，她呆呆地看着盖在身上的毛毯，一时间不想动弹。这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收拾完一切，钻进温暖的被窝准备睡觉之际，绝望地发现灯还没有关。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爬起来关灯她都要磨蹭很久。
　　同样的，她不想开门。
　　叮咚——叮咚——叮咚——
　　门外来客似乎是以为屋内主人没有听见铃声，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按下。虽说每次按响门铃中有一段时间间隔，但这点间隔在烦躁的苔丝脑海中被自动过滤了。
　　她只觉得铃声格外吵耳。
　　极不情愿地掀开温暖的毛毯，她将手中的书籍丢在椅子上，随后径直走向大门。
　　她决定了，门外无论是谁，他的下场一定凄惨无比！
　　打开门，还没仔细观察，她就语气不善地说道：“如果你要找蕾西亚的话，她现在不在这里。”
　　一些贵族没有收到蕾西亚前往战场的消息，所以每当她开门时，都会好心地提醒这些家伙。
　　识趣的贵族会说声抱歉便转身离去，而不识趣的贵族，都被她种下了魔法，现在估计在与其他贵族决斗。
　　“不，我要找的是你。”门口的少年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道。
　　这时候苔丝才看清了他的脸，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啊，你是前些天那个……”想了半天，她想起这少年就是前几天在院落中见到的少年。
　　他好像是叫……叫……叫什么来着？
　　“找我做什么？”她忘了他的名字，不过没关系。
　　不礼貌地盯着她看和打扰她的生活，新账旧账刚好一起算。
　　“我是专程为那天的事来道歉的。”他显得有些拘谨，少女略带生气的态度让他摸不着头脑，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得她不开心了，可即便如此，他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他从背后掏出了一个用蝴蝶结打包的盒子，递给苔丝：“这是我的道歉礼，还请你收下。”
　　前些日子他在议事厅中问过少女的名字，却没想到不论在场的主教还是将领都一脸茫然，这不仅拉满了少女在他心中的神秘感。同时他还知道了蕾西亚是圣女的名字，且此时的她正在前线。
　　少女的形象又添了一份古灵精怪，他越发感觉自己已经逃离不了爱情的沼泽了。
　　他托随行的男子前往附近的城市买了一点小礼物，随后思索再三，决定在今日鼓起勇气登门道歉，顺带拉近一点关系。
　　少女接过礼物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它，而是困惑地歪了下脑袋，软糯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呃……不……不是……”阿利克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被少女戳穿心思的他慌忙摆手，试图掩盖这个十分明显的事实。
　　“嗯？”疑惑地又轻声嗯了一句，少女捂着嘴笑看他的窘迫。
　　就好像是暗恋被戳穿，当事人的反应总是害羞与尴尬。这种年纪的少年，她自信能拿捏住他们的心理。



第42章 42.优秀的工具
　　“嗯……”见少女一脸看破的样子，阿利克低着头羞红了脸，如蚊吟般轻声肯定。
　　他的手一会置于身前，一会又背在身后，紧张之下放在哪都让他感到不自在。他不知道少女会如何看待他，也不知道捅破这层关系后他应该怎样面对她，此时的他只知道自己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唉……”久久等待，等来的却是少女一声唉叹。
　　他的脸瞬间降温，心中咯噔一下。仅仅是片刻，他想了很多很多，少女的唉叹似乎预示着他被拒绝的下场。
　　虽然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但他也能理解。任谁也无法接受一个仅见过几面的人，就连他也一样。不过他是不会放弃的，追求爱情贵在坚持嘛。
　　他相信自己能打动这位少女。
　　“小姐为何唉声叹气？”即使这般想着，他说出的话中还是带了许多苦涩之意。
　　“想不明白为什么贵族大人们都会看上我……”少女捧着他送的礼盒，低下头用刘海挡住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嗯？”莫名感到有些哀伤，阿利克疑惑不已。他不太会安慰别人，毕竟在宫廷中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学过这些。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索性静静地听着少女说下去。
　　“也许我不该来这个地方，我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软糯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少女似乎沉浸在伤感的回忆中，诉说起自己的痛苦，“深渊魔物横行，营地本应该是战士们的休养之地。没想到却因为我，贵族大人们在城外闹事，让回来疗伤的战士们一阵头疼。”
　　阿利克是知晓营地中存在贵族的，在这几日内，他从一些将领口中得知贵族们为了追求圣女蕾西亚，不远万里来到前线，扰乱了战士们的休养。
　　将领们跟他说起这事时，颇有些告状的意味。深渊是帝国和教会一致的敌人，在这里征战的士兵都是帝国的骄傲，他们的眼里怎么能容得下贪慕虚荣的贵族。
　　当然，并非所有贵族都是这般堕落的，那些在枯寂荒原厮杀的将领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是我不在的话，或许就没有多事情……”少女抱住盒子，像是只可怜的兔子，不知所措。
　　“这些家伙竟然……”握紧拳头，阿利克的怒意充斥着双目。他早就对腐败的帝国贵族心生不满了，奈何王储的权力没有那么大，他目前根本做不了什么。
　　可如果只是将他认为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那就大错特错了。能在危机四伏的宫廷中安然活到现在，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除去心机与城府，实力是他最大的依仗。
　　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下都是徒劳的，他坚信着这一点。
　　“本以为待在屋内就能避开他们，可他们却依然……”少女声音颤抖，没有说下去。
　　阿利克脸色褪去的红色又一次蔓延开来，他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为了避开贵族的纠缠，少女一直呆在屋内不曾外出，却不料贵族们不折不挠地上门拜访，追求她的爱。
　　她为什么不说下去他也明白，毕竟巧合之下，他也算是那些贵族的其中之一。
　　无形中，他给少女带来了不少麻烦，心中的愧疚感再度加深。
　　“别伤心，你没有什么过错。有错的，只会是他们。”他毫无技巧地安慰着悲伤的少女，深深的愧疚感让他想要立马去处置那些该死的贵族，“真正不应该待在这里的，是他们才对！”
　　他要将这些贵族统统驱赶出这里，让他们回到自己的领地。这里是属于英勇战士们的地盘，贪生怕死的家伙不该踏足这里！
　　不过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有私心的。将这些追求少女的贵族赶出去后，这片营地就没有人是他的情敌了。他并不贪生怕死，做完这些他就准备随着士兵一起前往枯寂荒原，感受一下战争的残酷。
　　能来这里的少女，想想也知道她不会喜欢退缩于后方的男人。
　　“真的吗？”就像是深陷泥沼的人被递过来的手所拯救，少女胆怯中夹杂着一点喜悦，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问道。
　　“真的！”回答得铿锵有力，阿利克的心好似都要被她的目光所治愈。
　　没有再聊些什么，他决定从现在起就找个办法，将那些贵族驱赶出去。
　　少女的笑容，就由他来守护！
　　“呵。”望着阿利克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苔丝冷笑一声。小魔法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她就亲自出手，让这个少年成为她的利用工具。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利用呢？她只是无辜地装装可怜，说说事实罢了，少年会因为她这一番话做出些什么她可是全然不知的。要是因此惹出什么大乱，她可不会承担责任，毕竟她没有强迫少年去做这些嘛。
　　“哎呀，怎么觉得有点坏呢？”她摸了摸脸颊，深刻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过多久，她回到屋内，随手将少年赠与她的道歉礼放在了桌上。她明白了，她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有点坏，纯粹是被蕾西亚影响的。
　　她发现她的所作所为和坏女人有几分相似，不知不觉中，这坏女人的一举一动竟然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
　　“哼，我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蕾西亚的错！”躺上椅子，她将毛毯再度盖在身上，娇蛮地哼道。
　　不得不说这位少年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在接下来的几日内，那些贵族似乎消停了很多。而且在她的感知下，她发现大部分贵族都离开了这座营地。
　　她本来只是想要让他去贵族的浑水中趟一趟，吸引诸多仇恨后没有时间再来找她，这样既报了小仇又带给她一片宁静，可以一石二鸟。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苔丝心中不禁有些暗喜。装装可怜就能彻底解决追求者的问题，这为她剩下了很多精力。
　　至于利用少年她会不会产生愧疚感……
　　工具就应该有工具的样子，能力再大也就是个优秀的工具。她能猜到少年的身份不简单，但那又如何。在她眼里，他与她院落中的洒水壶无异。
　　面对工具，她向来是无情的。



第43章 43.周游世界
　　进攻枯寂荒原的大部队陆续在几天内回到了营地。
　　福尼大主教率领着浑身充满深渊气息的教会骑士赶回来时，驻守在圣愈所的牧师们皆是吓了一跳。
　　黑色薄雾弥漫在骑士盔甲之间，银亮长枪染上洗不净的鲜血，杀戮过后的煞气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营地蔓延。这么久的征战，牧师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骑士。
　　要不是他们还能知晓骑士们存在理智，他们怕是会认为他们成为了一群堕落的魔物。
　　即使有着圣女蕾西亚的神术净化，气息的侵蚀也让骑士们无法在枯寂荒原继续战斗下去。他们之中有少许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魔物的范围，之所以还没有彻底堕落，是因为圣光神术维持着他们最基本的人性。
　　好在现在赶回了营地，圣愈所有办法将他们从堕落边界上挽救回来。
　　一同回来的还有修，他身上的深渊气息要远比其他骑士少。在圣愈所配合牧师短时间的治疗后，这股气息便烟消云散。
　　这一幕让旁边的荣耀骑士们羡慕不已，他们的实力也不弱，在阿塔沙世界是属于佼佼者的存在，但面对深渊，他们深感无力。且不说实力相差巨大的各种深渊魔物，光是会被气息侵蚀这一点就让他们头疼许久。
　　凭借出色的实力他们能比普通骑士承受更久的侵蚀，只是相较于神圣骑士，他们的时间太短太短。若非大部队需要暂时撤离枯寂荒原，他们相信修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简单点说，他们拖了修的后腿。发现这点的他们心中一度很不舒服，在以往的任何战斗中，他们荣耀骑士都是骑士团的中流砥柱，是能直接决定胜负的关键人物。这样的他们如今成为了陪衬，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可他们终究是受到圣光教义熏陶的骑士，他们很快摆正心态，与神圣骑士共同迎击真正的敌人。
　　治疗完毕，修潇洒离去，留给他们一个无法仰望的背影。
　　咚咚咚——
　　响起的不是门铃，而是很不客气的敲门声，同时，如急雨般的敲击似乎透露着来客的心情。
　　“啧。”放下手中的书籍，苔丝眉头一皱。
　　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打扰她的生活？
　　距阿利克的拜访已有数日，而这数日的时光可以说是她最为清静的时间，无人打扰也无事可恼，每天看看书浇浇花好不自在。
　　再等些时日，修解决完深渊裂缝，她便和他一同离开这里。
　　日子都做好了规划，她不希望有谁会破坏这一切。
　　打扰她的清静也不行！她决定将门口这个一点都不礼貌的家伙拉进血界，让他尝尝神明的愤怒！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拉开了木门。
　　还没看清门外站着谁，那道满是血腥味的黑影就自觉地走了进来，仿佛将这里当成他的家一样。
　　“喂！”扭过头，苔丝手掌中渗出少许鲜血，这么不懂礼貌的家伙必须要给他点残忍的惩罚！
　　小手伸直，刚想让掌中鲜血爬上黑影的身体，可就在还没成功的下一秒，她看清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她僵在原地，任由鲜血顺着细嫩的皮肤流至手背，最后滴落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鲜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看向了她的手掌心。
　　“你受伤了？”他上前一步，担忧地抓起苔丝的手，仔细地观察起流血之处。
　　苔丝反应很快，她宛如无骨之蛇般将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收起鲜血，同时惊讶地说道：“你回来了？”
　　“嗯，你的手……”修见她这副躲闪的模样，心中略有些疑惑。
　　“啊，没事没事。”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后退一步，心虚地掩盖起之前想要下手的想法。
　　她觉得这事不能怪她，谁叫他长那么高，让她第一时间没有看清他的脸呢？这都是他的错！
　　倒是修宠溺地轻笑了一声，明白了什么，没有追问下去。
　　“已经是最后了。”他一边脱下染有少许血迹的外套，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向苔丝说着战争的进度，“下次便是决战。”
　　这次主力部队回营地休整，就是为了下次决战。他们已经将战线推至了枯寂荒原的腹地，也就是临近深渊裂缝之处，下次出征必将深渊魔物悉数赶回深渊裂缝，让侵占枯寂荒原的魔物彻底消失。
　　虽说深渊裂缝他们无法修复，但可以借用强大的圣光魔法进行封印，这样一来除非有邪神强制破除他们的封印，否则至少在数十年内不用担心有魔物突破这层裂缝进入阿塔沙世界。
　　“等这次战争结束，我们便去周游世界吧。”闻了闻身上残留的血腥味，他背着身对苔丝说道。
　　“哈……”再次躺在舒适椅子上，苔丝蹬直双腿伸了个懒腰，发出可爱的声音，随后身体一软，紧紧贴合椅子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听见软软的声音后，他回头望着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怎么了，不愿意吗？”他问道。
　　“也不是，只是……”拿起桌上的书籍，苔丝有些犹豫。
　　其实她不太想周游世界，宅在一处的生活或许才最为适合她的。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人能成为她的朋友，所以即使是周游世界，也给不了她多少快乐。一个人的生活，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在满足自己罢了。
　　但她还有修，当周游世界的想法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她没办法拒绝。
　　或许和他一起也是个不错的经历？略加思索，她还是答应了修。
　　“蕾西亚呢？她没有回来吗？”等了半天，她也没有看见蕾西亚回到她的小屋，同样的，她的随行女仆们也没有回来。
　　“她？她还需要几天。”将脏衣服置于用来洗衣服的地方，修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侧着身观察着忙碌的他，苔丝嘴角不经意地悄悄勾起。
　　没想到正在洗衣服的他还挺像是位家庭主妇的嘛。



第44章 44.你是骑士吗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城外贵族的聚集地，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修洗完衣服，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潮湿的手，随后像是聊起家常一样，轻松地坐到苔丝身边。
　　随手拿起桌上堆叠的书籍，他等待着她的回应。
　　听到城外贵族聚集地这几个字，苔丝心中暗道不妙。骑士团从枯寂荒原回来时能经过那里，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那里会发生些什么她可是知道一清二楚，邪神的蛊惑远远不是这群酒囊饭桶能抵抗的，他们会随着冥冥之中的指引将聚集地闹个鸡犬不宁。即使阿利克驱赶了大部分贵族，聚集地中有些空落落的，那里残留下的痕迹也不可能立马消失。
　　不止是斗争的痕迹，还有她的一缕邪神气息。
　　不过她那股气息隐晦至极，没有成为神明的人类不应该能感受到啊？
　　“什么？”她双眼盯着手中的书籍，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在那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翻阅着写满爱情的纸张，修低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啊……那，那可能是他们发生了什么冲突，所以……”满口胡扯着，苔丝不敢看向身旁的骑士。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修知晓她暗中做的手段，就好像以前闯了祸的孩子怕被父母发现一样。可明明修只是一个臭骑士，她一巴掌就能扇飞的那种。
　　“不是鲜血上弥漫出的血腥味。”嘴角扯起怪异的笑容，修啪得一声合上书籍，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而是灵魂上的。”
　　“唔……”“灵魂”二字被他咬得很重，这让苔丝无法回答。
　　“当然，主教和骑士没有发现，知道这些的，只有我。”就像诉说着一个只有少女和他知道的秘密，他悄悄地，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待得少女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去，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饶有兴趣地期待她的狡辩。
　　可他所想的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并没有出现，相反，苔丝眼角微微变化，显露出短暂的病态。
　　杀了他，就没有人知道了……
　　类似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在视线扫到修的脸后，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是我做的。”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便决定不再挣扎下去，将书籍扔到桌上，她举起拳头对着修挥了两下，“如果你因此想教训我的话……我就用拳头堵住你的嘴！”
　　对此，修没有立马回应。他笑容收敛，浑身绷紧，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额头上隐约有着汗水的湿润。
　　凭借半神的第六感，他知道刚刚的自己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危局，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危局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想了许久也没明白哪来的危险，他只好将它归于错觉。整理了下情绪，他对苔丝继续说道：“我可没有说过我要教训你。”
　　“哼！他们打扰我的生活本就该死，我没有杀死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双手叉腰，苔丝一脸理所应当。
　　对于邪神来说，这些凡人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忍耐线，要不是她现在还保留着人类的思想，他们早就化为几滴血水，融入她的血海了。
　　修教训她？哼，谅他也不敢。他一个小小的凡人有什么能耐能做出这种事！要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他敢对她有一点意见，沙包大的铁拳绝对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
　　不是踩脚这种不痛不痒的行为，是往脸上打的破颜拳！到时候可别被打得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恶狠狠地想着，她脑补出了修哭着求饶的画面。
　　高大的骑士脸肿得像个猪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敢直视前方，他丢弃了男人的尊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喊饶命。而在他的身前，是一位坐在王椅上的优雅女王。她冷漠地看着骑士，翘起的那只小脚被黑丝紧紧包裹，只要再向前一分，那隐藏于黑丝之下的朦胧五指便能触碰到骑士的脸。
　　“噗嗤！”幻想出来的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她决定要是以后修犯下如此大错，她就毫不客气地为他安排这种下场！
　　没有搞懂她在笑什么，修很是困惑，不过他也没有问，而是同意了苔丝的说法：“是那些家伙咎由自取罢了。”
　　“诶？”沉浸于幻想中的少女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来，在她的预料中，身为骑士的修应该否定她残暴的言论，讲起圣光的教义。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敷衍地嗯嗯嗯几声，当做接受教义的洗涤，这段话题便也可以因此翻篇。
　　但他居然赞同了她的言论？这让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处理这些家伙，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闭着眼睛，修单手撑着脑袋，指点起苔丝来。
　　闻言，少女惊讶地微张小嘴，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不久后又缩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嗯？没有生病呀？”感受到温度没有什么不同，她内心生起诸多可能。
　　难不成去了趟枯寂荒原，这家伙的脑子也被污染了？还是说他外表还是那个他，里面的芯却已经换了？亦或是眼前之人是强如神明的幻魔？
　　教会中的骑士怎么可能会赞同她邪神的言论嘛。
　　仅仅是打扰生活就要置人于死地，这番做派可谓是十恶不赦。如果是骑士，自然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想什么呢？”在愣神的少女眼前晃动手臂，修重新夺回了她的目光，“我现在怎么会生病，又不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你是骑士吗？”憋了许久，苔丝问出了她灵魂深处的疑问。
　　此话一出，修一下就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他身体往后一仰，随意地靠在椅子后背上，随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可不在骑士的保护范围内。”
　　眼前一亮，苔丝觉得他说得对。大多数贵族罪大恶极，正义的骑士早就想铲除他们还世界一片清静了，奈何他们势大不好下手。这种人，骑士怎么会保护他们呢？
　　见苔丝恍然大悟，他露出了笑颜，仔细想了想后，最终还是没有将真正的理由说出口。
　　那双平淡的双眸下依旧闪烁着深深的爱意。



第45章 45.即将出发
　　经过几日短暂的休整后，修与众位主教决定再度前往枯寂荒原，进行最后的决战。
　　银色盔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手持长枪的战士整齐地立于营地前方。在他们的首段，分别站着庄严的主教和肃杀的将领。这是他们在枯寂荒原的最后一次合作，也是最为艰难的战斗。
　　从防守到进攻，在神圣骑士强大实力的帮助下，他们仅仅花费了数天就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逆转。然而铺垫这条逆转之路的，是无数战士的生命。没有后续战力的补给，战士们的数量早已下降了许多，此时能站在营地前的，可以说是他们所有的战士了。
　　代表教会和帝国的旗帜迎风飘扬，象征着他们此战必捷。
　　福尼大主教看着与他并肩作战多日的骑士，眼神中满是复杂，静默许久后，他唉叹一声，缓缓从教会旗帜下走向骑士的后方。
　　“真不要我去吗？我说不定也可以帮一点小忙哦~”在战士们还没有彻底聚集起来的后方，苔丝拉着修的衣袖，小声地诱惑道。
　　她要是去枯寂荒原的话，能帮的可不是一点小忙。深渊裂缝什么的，她挥挥手就能修复。至于那些烦人的魔物，一个血浪下去又有哪位能不化成血水呢？
　　可修是不会答应的。
　　他一边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将少女的手从衣袖上挪开，一边略带笑意地说道：“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等这件事结束，这样悠闲的日子也许就很少了。”
　　“嗯？怎么？是想把我当苦力吗？”稍微想了想他话中的意思，苔丝佯怒。
　　处理完深渊裂缝，他们就会离开这片营地去周游世界。即使那时候会比现在忙一些，但悠闲自在的时光不会轻易丢失，除非这臭骑士想要将旅途中的各种麻烦事丢给她。
　　比如决定去哪里呀，四处找马车这样的代步工具什么的，这种必要的麻烦事旅途中可真不少。如果他非要将这些事情推给她，那她就让血界中的那些恶魔苦力帮她干活！
　　至于造成的后果嘛，臭骑士一人承担。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修一脸微笑地整理了下身上轻盈的魔法盔甲。
　　“嘁！”在苔丝眼中他只会坏笑，毕竟这张欠扁的脸无法做出其他的笑容。
　　“别忘了我可是债主！”她突然想起他还欠着她不少金币，虽说他杀死的魔物早早就可以还清债务，但他金币现在不还是没有拿到手嘛。只要他没钱一天，她就可以以债主的身份欺压他一天！
　　修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像块木头一样呆呆地杵在原地。
　　绕过这块木头，苔丝看见了戴着耳钉的中年男子。
　　“福尼大主教不去吗？”她记得他的样貌，自然也知道他是谁。
　　修顺着苔丝的视线转头望去，随后解释道：“嗯，他要等蕾西亚回来后再走，这也是我们商量好的。”
　　蕾西亚所处的骑士团是以牧师居多的支援部队，他们荣耀骑士不多，实力又与大部队相差甚远，同时行军路线也不一样，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福尼准备随着这支部队赶往前线。
　　“哦。”明白了原由，她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骑士温柔地嘱咐道，“对了，你要是遇见打不过的魔物，就乖乖逃命哦，要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
　　与她外表温柔不同的，是话语的内容。当她说到惩罚的时候，两只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给身前骑士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就好似他要是不听话，会被少女无情地打断双腿，从此失去自由行走的能力，哪儿也不能去。
　　“遵命，我的大小姐！”站直身体，他一脸严肃地行使了标准的骑士礼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战士们聚集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出征的战士也应该要集结完毕了，他不能落下。
　　“什么大小姐！你什么意思！”听见他说自己是大小姐，苔丝气急，在她的刻板印象中，大小姐一般都是蛮横无礼的存在，所以听见修这么说，她有些恼怒。
　　“喂！臭大叔你给我回来！”可惜任凭她怎么喊，修也不肯停下他的脚步。
　　苔丝不决定去追，毕竟现今的他有事要做，不能耽搁。
　　等他回来，她有的是时间好好折磨他！
　　远处的骑士们看见修的到来，纷纷挺直腰板展现出自己最威风的一面，似乎是想在他的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
　　“老师？”在他还未彻底混入骑士堆时，一位少年迟疑地朝他喊着，片刻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高举着手朝他不断靠近，同时嘴里还不停呼喊他的名字，“修老师！老师！我找到你了！”
　　他的眼中满是敬仰，言语之间洋溢着见到偶像的兴奋。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有些发福的男子。这位男子见到修的心情与少年一般无二，只是他更为成熟，没有把激动的一面表现出来。
　　“你是……阿利克？”被少年抓住手臂，修低头看清他的脸，稍微回忆了一会，认出了他来。
　　“老师你还记得我！”见到修还认得他，阿利克的双手抓得更紧了，只是很快，他微微低眉，显得有些惭愧，“我找老师很久了，一直听说你就在这片营地之中，结果直到今日我才找到你。”
　　不过很明显，修对他的经历没有什么兴趣，他扒下少年附着在他手臂上的双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允许你离开王宫了？”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塔亚斯达帝国的帝王，也就是阿利克的父亲。据他所知，这位帝王一向不让阿利克四处乱跑。
　　“算……是吧。”少年脸色一暗，勉强回答道。
　　嘣——
　　随着不算响的爆裂声响起，绚烂的烟火自空中炸开。
　　这是战士们集结的最后信号。
　　见到这一幕，阿利克明显慌乱了起来，他不顾礼节地抛下找寻已久的修，两脚一蹬飞快地往骑士们后方跑去。
　　“老师！这些事情等我们到了枯寂荒原慢慢谈！现在我得去找个人告别！”




第46章 46.修与阿利克
　　营地中的苔丝并没有与修告别后就立马回到她的小屋，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渐渐混入骑士团中消失不见。
　　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了修几句，她抬起脚刚想离开，一位熟悉的身影从骑士盔甲塑造的银色海洋中冲出，拦下了她离开的步伐。
　　少年的穿着和前几日完全不同，他脱下了奢华的宫廷服饰，选择套上冰冷的盔甲。除去未戴战士头盔的脑袋，他与这些战士的区别仅仅在于腰间。一柄精致的宫廷制式长剑挂在腰间，象征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身为帝国王储，他的安危会牵动每位帝国士兵的神经，所以这柄长剑就是为了能让士兵们辨别出他而特意悬挂的。
　　只是这些苔丝是不知道的，她虽然出生于塔亚斯达帝国，但有关皇室的一切她都没有去了解过。毕竟这在当时的她看来，她一辈子也不可能遇见一位皇室成员。
　　至于现在，塔亚斯达帝国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只要帝国背后不存在神明撑腰，这称霸阿塔沙世界北部的强大国家她覆手可灭，所以帝国皇室她自然也就不屑于去了解。
　　有时间去看记载皇室历史的书籍，不如在后院中多种几朵花来得实在。
　　“苔丝小姐！没想到你在这。”他惊喜地发现少女离战士们不远，似乎是为了送行而来，这不禁为他省去了寻找她的功夫。不等少女有所回应，他摸了摸盔甲下布做的口袋，从中慢慢取出一枚精致的蝴蝶发卡，双手摊开递给少女，“这是一点离别的小礼物。”
　　“诶？这个……”苔丝手僵在半空中，没有像之前那样收下礼物。
　　少年前些日子送来的道歉礼物还在小屋中放着，收下它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那只盒子。她对他送的礼物完全没有任何兴趣，能收下或许只是效仿蕾西亚那个坏女人，或者说是为了礼仪。
　　嗯，是为了礼仪。她暗暗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更好的借口。
　　不过这枚蝴蝶发卡她是不会收下的，无论少年怎么想，她都不会收下。
　　因为有一道格外灼热的视线穿透骑士海，直达她的身边。疑惑，愤怒和一些她无法分辨的情绪夹杂在这道视线中，仿佛她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少年手中的发卡，这些情绪就会彻底暴发，淹没身前满怀笑意的少年。
　　可怜的阿利克完全感受不到暗中的危险，他依旧期待着少女收下他的礼物。
　　不知何时，修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苔丝的眼中，只是这一次即使看不清他的脸，她也能知晓他的心情——很坏很坏。
　　莫名地，她有些心虚，就像是真的在背地里做了些对不起修的事。可接着仔细想想，她和修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这几日也乖乖地住在小屋中当一位安静的邪神，有什么是对不起修的呢？
　　其他人因为她可爱而送她礼物，能是她的错吗！
　　可即便是给自己壮胆，理智还是阻止了她收下发卡的动作。
　　唔……就勉强为了臭大叔改变一下自己的决定吧。
　　“离别？你是准备……”她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试图扯开话题。眼睛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远处的修，借助微弱的神力，她看清楚了他的脸色。
　　一开始和吃了黑暗料理一样的难受表情，在看见她放下手的动作，稍许缓和。
　　可依旧还是很难看。
　　“啊，离别啊。”明白了少女的意思，阿利克的笑容瞬间收敛，他颇显伤心地将发卡塞回口袋，随之说起离开的缘由，“这次的战争我也会参加，在未来的好几天内，我都不会回到这里了。”
　　“我的心中始终对苔丝小姐抱着一份歉意，也不知道小姐原谅我了没有，所以在临走前，我决定来找小姐告别。”
　　他说得很诚恳，可惜的是苔丝一句话都没有入耳。她不清除少年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她更在意的是修的态度。
　　他那张臭臭的脸一直死死地朝着这边，让她有些想笑。
　　然而这抹淡淡的笑意似乎被阿利克误会了，他调整了下郁闷的心情，将不知从哪掏出的头盔戴在了脸上，承诺道：“等战争大获全胜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少女对他笑了，这意味着有戏！
　　“那就这样，再见啦！”距离结束集结的时间越来越短，阿利克也不再耽搁，他挥了挥手转身跟上骑士们的步伐。
　　与少女告别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修的身旁。
　　虽然还沉浸于少女浅浅的笑容中，但他还是发现了修的异样。没办法，神圣骑士那双本应该看向魔物的刺人目光此刻正无情地盯着他，让他小腿不自觉地有些抖动。
　　他俊美的脸上眉毛紧蹙，眉中心产生的皱纹足以夹死两只苍蝇。
　　“老师？你脸色为什么不太好？”阿利克弱弱地问道。
　　修的视线不禁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初次见到老师的场景。身处于世界巅峰的老师仅仅是路过他的身前就给他带来无尽的渺小感，他就像是一滴雨水，顺着风疯狂摇摆，最终落入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浪。
　　“没什么，只是那么多年了，我想要知道你的实力和以前相比有没有什么长进。”他收回落在阿利克身上的视线，直视骑士尽头的旗帜，嘴里不可察觉地冷笑一声。
　　“说起实力，我可不会让老师失望！”拍拍魔法材料制作而成的胸部盔甲，少年自豪不已。
　　这么多年来他一向为自己实力的进步而感到骄傲。要知道在宫廷中，已经没有老师能再教导他了。
　　“但愿如此。”修低声说着，不久，他想到了什么，裂开嘴角像是一只从深渊中逃出来的恶魔，“战争很残酷，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
　　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告诉少年战争很残酷而已。
　　“放心吧老师，我不怕死。”
　　“不怕死有什么用，死得没有价值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
　　“是，老师……”
　　这些话飘进了苔丝的耳朵，她望着修有些吃醋又不愿表现出来的模样，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覆盖天空的红色薄雾似乎更浓了一些，视野的尽头，银色海洋逐渐被天际线所吞噬殆尽。




第47章 47.诡异的雾
　　枯寂荒原外围，临近营地之处。
　　残枝落叶不知去处，万千枯树如鬼魅般飘浮在这片焦土之上，森森白骨点缀荒芜的大地。阴风呼啸，传至骑士们耳畔的，是厉鬼般的嘶嚎。
　　只是此时此刻，一层浓厚的红雾盖住了这一切。
　　伸手在红雾中胡乱挥舞了一番，队伍最前方的骑士喃喃自语：“奇怪了，这里的雾为什么会那么浓呢？”
　　他的盔甲坑坑洼洼，十分破烂，胸前有一道不知名魔物留下的粗长爪痕，几乎将上半身的盔甲分割为两半。在他周围有着许多骑士，他们盔甲的残破程度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都可以算是报废防具了。
　　他们是还未到达营地的支援部队，也就蕾西亚所在的部队。
　　“小心点，可能有什么异变。”身边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的骑士开口提醒道，他将原本掀起的头盔重重合上，作好了随时迎接战斗的准备。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化，他始终坚信这一点。
　　“这里离营地不远，附近的魔物应该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才是。除非是有什么新的魔物趁他们不备，从腹地逃到了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效仿年长骑士，合上了自己的头盔。
　　“谁知道呢？多提防一些总是没错的。”年长骑士不在意红雾产生的原因，他更倾向于解决当下的问题。
　　“罗盘失灵了，能确定营地的位置吗？”厚重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前方传来，一位骑着马的主教慢慢在雾中显出身形。
　　他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也是最具有话语权的人物。他**的马并非是普通的马儿，而是一种由教会特意驯服的魔兽，且不仅仅是他，所有教会骑士的马都是如此。
　　普通的马只适合非魔力者，也就是凡人乘坐。若是骑士们骑着它们战斗，不用敌人出手，光是骑士们使用魔力的动静都能将它们杀死。
　　主教一脸凝重，他不断抚摸短小的胡子，不知不觉让下巴泛起了红色。
　　眼下这雾已经厚到伸手不见五指了，要想看清他人必须双方十分靠近才行。而且最关键的是，在这片红雾之下，他用来指引方向的罗盘竟是失去了作用。
　　这可不是市面上售卖的罗盘，它是由教会亲手打造且不对外流通的，其能力远超想象。它指引方向依靠的是魔法信标，照理说在这种雾气下应该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指针疯狂旋转，无奈之下，他只得承认这件指引利器也有失灵的一天。
　　不过只要能确定营地的位置，没有这个罗盘他们也能继续前进，只是速度会慢上许多而已。
　　见主教问起营地，负责导向的另外一位骑士闭上眼睛，施展起特殊的魔法。魔力激荡，一道纯白色的光刺破红雾，飞向远方。
　　不久后，这位骑士睁开眼，对着主教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伯德主教？”这时，后方的蕾西亚骑着马上前问道。
　　她同样没有提前发现雾的异样，它是一点点一点点变浓的，不特别细心的话，只有等到它彻底遮住道路时才能被发现。
　　伯德主教和其他骑士的交谈她也听见了，队伍的行军似乎出现了难题。
　　“这片雾隔绝了探知，让我们丢失了方向。没有营地的坐标，我们很难成功回去。”伯德扭头看向蕾西亚，在说清情况后，他猜测道，“我怀疑这是某种魔物的手段。”
　　“迪尔先生没办法破除它吗？”闻言，蕾西亚朝着背后不远处的男子问道。
　　迪尔是这支部队的资深魔法师，他研究了数十年的魔法，对它的理解不可谓不深，虽然比不上大魔法师罗伯特，但他们之间的差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能参加深渊裂缝战争的，都不会是什么弱者。
　　“需要一点时间，殿下。”在雾气浓厚起来的那一刻迪尔就在研究它了，只不过这玩意诡异得很，让他有些一筹莫展，“我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不像是传统的魔法，也不像是魔物的手段。它破解起来很麻烦，可能要花费数日时间。”
　　“数日？”蕾西亚惊讶道。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征战深渊裂缝的主力军已经再度出发，他们支援部队自然也不能落下太多，这数日的时间他们消耗不起。
　　“放心好了，他们会等我们到达之后才开始战斗的。”还没有见到人，略带轻率的声音就先进入了大家的耳朵。
　　穿着轻便衣装的温德尔悠哉游哉地骑着马，慢慢从雾中来到他们身前。衣服没有任何破损，有的只是一些凌乱，看起来之前与深渊魔物的战斗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
　　伯德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眼睛余光都没有看向他。他本来是没想带上温德尔的，可不知为何队伍中帝国将领对此很是不满，为了双方的和谐，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温德尔的要求。
　　这贵族打的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追求圣女才与他们同行罢了。他一向看不起这些人。
　　无人回应，温德尔却也不觉得尴尬，他继续说着，语气颇为傲慢：“不如联系一下福尼大主教吧，本来计划中他就是要与我们随行的，说不定能帮我们脱困。”
　　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伯德的怒意逐渐浮现。大主教身份尊贵，他一个小小的公爵之子竟然敢如此不敬！要不是此时不好发作，他都想把他抓起来关在审判所里，吊起来好好教训几天。
　　不过不敬归不敬，他说的的确也算是破局办法之一。福尼大主教实力深不可测，他或许有对付红雾的方法。他们的当下之急是走出红雾，至于个人恩怨，可以留到深渊裂缝战争结束后再解决。
　　强忍着怒意，伯德示意之前导向的骑士联络福尼。
　　点点头，骑士掏出通讯徽章，向其中灌输魔力。冰冷的徽章渐渐在他的手心炙热起来，在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后，它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可以联系！”见此，他惊喜地向伯德报告。



第48章 48.温德尔的秘密
　　伯德眼前一亮，能联络上福尼这意味着红雾并非无所不能，它可以阻隔魔法信标，但没办法将通讯魔法也阻拦下来。且只要还能与外界保持联系，这片红雾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在一番交谈下，福尼让他们原地驻扎，等待他的到来。
　　他需要亲自过来探查。
　　得到了福尼的命令，伯德指挥部分骑士开始安营扎寨，另一些没有被派遣任务的骑士则是自觉地警戒四周，防止有魔物偷袭。
　　见骑士们有条不紊地搭建起帐篷，蕾西亚便下了马，想要上前帮忙。
　　“蕾西亚！”
　　一声叫喊止住了她的脚步，原本因为距离较远，在雾中不见人影的温德尔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温德尔先生。”出于礼貌，蕾西亚回应道。
　　面对圣女，温德尔没有下马，他依旧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隐晦。
　　“这雾处处充满了诡异，距离福尼大主教赶到这里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还请格外小心。”在蕾西亚的意料之外，温德尔没有说出些让她恼火的话，反而是好心地提醒她要万分小心。
　　“谢谢提醒。但我想骑士们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有魔物想趁此机会袭击我们，它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雾中若隐若现的骑士。
　　即使是支援部队，这支队伍的实力一点都不弱。哪怕是半神级的魔物，要想与他们作战也得掂量着点。若这雾真是魔物所为，除非袭击者数量过于庞大或是实力绝顶，否则他们也是不惧的。
　　“我一向都承认教会骑士的实力，不过现在情况特殊，真要战斗起来，那么重的雾遮蔽他们的双眼，混乱之中很难保证你的安全。”握着缰绳，温德尔笑着说道。
　　他的意思很简单，这些骑士很强不假，但战斗中很难保护蕾西亚，同时这话中也透露着一些隐晦的信息。
　　“怎么？你是想说你有能力保护殿下吗？”维娜从蕾西亚背后突然出现，嘲讽似得对温德尔问道。
　　就连一向单纯的她都听出了这家伙的意思，说教会骑士不能保护圣女，那不就是在说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
　　这她可忍不了，一个嚣张的公爵之子有什么能耐比得上教会骑士？他能在魔物之战中安然无恙，靠的可是身边士兵的实力。
　　温德尔加入支援部队后，有一些士兵是十分拥护他的，在与魔物的遭遇战中，这些士兵多次为他挡下可怕的魔物，要不然他早就死于非命了。维娜是这么认为的。
　　“不不不，维娜小姐是你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么说过。骑士们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有什么能力呢？”胡乱地摆着手，温德尔慌忙解释道，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此敛去。
　　这让他显得更加虚伪。
　　“想来也是。”听到了他的解释，维娜高傲地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
　　笑容僵在脸上，温德尔心中荡起一层郁闷。他没有料到维娜会这样说，还以为她会更精明一点，继续讽刺他。
　　然而在维娜眼中，他就是没有什么能力的贵族子弟。
　　被别人看不起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维娜，失去了原本的好心情。
　　“蕾西亚，要是你遇见什么无法解决的危险，可以来找我。有些骑士办不到的事，我或许有能力办到。”他没有搭理维娜，而是将谈话的对象再度转向蕾西亚。
　　身下马儿发出阵阵低沉的嘶鸣，他用力扯了扯缰绳，强迫它安静下来，随后脸上皮肉一歪，露出略带猥琐的笑容：“当然了，你也明白我的心意。”
　　天底下可没有白帮的忙，圣女找他办事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向前踏出一步，维娜显得格外生气：“呸，做梦！你这家伙怎么不撒泡尿照……”
　　“维娜！”她的粗话还没有说完，被一旁的蕾西亚喝止住了。
　　圣女拦下欲要上前揍温德尔一顿的愤怒女仆，直视他傲慢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得去忙了。”
　　“呵，希望你好好想想。”冷笑着，温德尔拽住缰绳往后一扯，驾着马隐入红雾之中。
　　轻风吹起发丝，蕾西亚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家伙什么意思啊！殿下有罗德里克大人的保护，安危轮得到他来操心吗？！他算什么东西？能比得上罗德里克大人和教会骑士？”握紧拳头，维娜极度不满地抱怨着。
　　罗德里克是蕾西亚的守护骑士，同时也是一位强大的荣耀骑士。他为了保护圣女，跟随着她来到了支援部队。
　　若是圣女遇险，连罗德里克都没办法拯救，他一个平平无奇的贵族又有什么办法？
　　“哼！要是魔物袭击我们，他恐怕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嘴里依旧不停贬低着温德尔，维娜没有立马注意到蕾西亚的沉默。
　　先前他与魔物战斗的场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高傲的贵族躲在英勇士兵背后悠哉地看着他们厮杀，**的马儿则将每一位倒下的士兵践踏。
　　自小接受圣光教义洗礼的维娜对这种行为很不耻，要不是战斗时必须得听从指挥，她怕是会立刻丢下与自己缠斗的魔物，给这马背上的贵族一记重拳。
　　这记包含无尽怒意的重拳，至少会让他在床上躺几十年！
　　“好了，我们去帮忙吧。”摸了摸还在炸毛的维娜，蕾西亚好笑地说道。
　　柔软的手搭上脑袋，顺着发丝轻轻抚摸，酥麻入骨的舒适感让暴躁的女仆很快平静下来。她发出类似猫儿叫唤的咕咕声，眨眨眼，很是好奇。
　　“诶，殿下你不生气吗？”她搞不懂为什么蕾西亚面对如此无礼之人都能保持万分优雅的气质。
　　“生气？没有必要。”停下脚步，蕾西亚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很是低沉，“让主教他们提起戒备吧，温德尔……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第49章 49.可疑之人
　　阴风阵阵，红雾之中竖起了一座座不算矮小的帐篷。
　　刻有魔法阵的帐篷搭建起来是最为耗时的，要想拥有一定抵御魔物攻击的能力，那帐篷上的每一条魔法纹路都应该准确且清晰，容不得半点马虎。但拥有魔法始终是能帮助他们节省不少时间，这些帐篷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被这支部队建立完毕。
　　魔物危机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即使住在这些帐篷中，他们也没有放下警戒之心。
　　两面代表了教会与帝国的旗帜在风中呼呼作响，在它们的下面，战士们建立了一座最大的帐篷。
　　偶然路过这座帐篷的人总是能听见里面传出的争论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福尼主教还没有找到我们的所在地吗？”
　　发问者是伯德主教，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而圆桌的周围则是坐满了部队中担任指挥的人物。
　　“是的，这片雾似乎让他都难以确定我们的位置。”回答他询问的依旧是之前的导向骑士，他手中的徽章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与福尼大主教的联系从没有断过。
　　距离福尼出发寻找他们已经过去一天多了，根据他的叙述，他此时正在红雾之外用魔法搜寻他们的位置。他不敢冒然进入，在没有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时，他怕自己也会迷失于其中。
　　蕾西亚坐在伯德主教的左手边，她右手撑着脑袋，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呯——！
　　“见鬼！看来就算是福尼主教，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一位帝国将领重重地举起拳头砸在桌上，轰然响起的声音让某些眉头紧锁的人吓了一跳。
　　福尼找不到他们的位置，这说明他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这一事实不禁让许多人的心沉了下来，他们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如果耽搁了时间让深渊裂缝后的魔物有了更充足的战斗准备，那他们可就是罪人。
　　“不如……派遣部分战士先行探路？”坐在伯德右手边不远处的将领有些坐不住了，他压低声音缓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这可不行，先不说战士们能不能回来，这么做恐怕正中敌人下怀。”果不其然，当他说出这个办法后，很快就有人跳出来反对，“那么久了，那些该死的魔物也没有攻击我们，说不定正等着我们探路呢。”
　　“这……”他无话可说。他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下下之策，但这总比现如今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来得好。
　　不过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派遣战士前去探路，那他们大概率就回不来了。红雾的干扰能力很强，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那一个个躲藏在雾中的敌人才是他们真正需要面对的危险。
　　不探路他们很难行动，不知道这片雾有多大，也不知道前方暗藏着什么样的危机，他们若是率领整支队伍在雾中横冲直撞，那结局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别看队伍中荣耀骑士不少，真要打起来，他们或许会立马陷入劣势。毕竟能布置出让荣耀骑士和福尼大主教都没办法的红雾，敌人的实力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真是糟糕透了。”
　　“迪尔先生呢？他有头绪了吗？”
　　“没呢，他都一天没睡了。”
　　“……”
　　听他们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困意如猛兽般席卷大脑，蕾西亚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准备闭目养神一会。
　　可没想到的是，她一闭上眼，意识很快沉入了大海。
　　“殿下，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蕾西亚的意识渐渐从混沌深处苏醒。她努力睁开酸涩的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眼前圆桌和椅背都在，唯独缺少之前坐着的人。
　　帐篷中除开伯德主教外，空无一人。
　　会议结束了？
　　“啊，对不起。”意识到了这点，她费力地坐着身体表示歉意。右手因为一直撑着脑袋有些麻木，移动的时候让她柔和的脸露出了几丝痛苦。
　　会议结束了，人也散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睡着，明明之前还打算好好商讨一下如何解决困境的。
　　“不用道歉殿下，这些事情本就不需要您来操心。”摆摆手，伯德没有在意，反而是关心起她的身体状况，“殿下，您的身体……”
　　圣女从小就很虚弱，作为主教，他自然知道这件事。
　　“不碍事。”蕾西亚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随后便与伯德告别。
　　拉开用来遮挡的帘子，她发现此时已到了晚上。红色的雾没有了光的照耀便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还有些黯淡的火光，她恐怕会以为自己被关进了小黑屋。
　　黑暗的压抑让她呼吸有些困难，借助零星的火光，她找寻着自己的住处。没有人会不畏惧黑暗，她同样如此，可只要一想她的四周都是骑士，她就充满了强大的安全感。
　　突然间，一道难以看清的身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温德尔？”即使有雾气阻挡，她还是依稀辨认出了这道身影。
　　温德尔似乎没有发现她。
　　“嗯？这时候他要去哪儿？”察觉到了异常，她跟着温德尔留下的浅浅脚印追了上去。
　　枯寂荒原外围的土地很软，只需要轻轻一脚便能留下自己的足印，白天搭建帐篷时，骑士们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的痕迹，可这并不妨碍她分辨出温德尔的脚印。
　　她不会离他太近，借助雾气和隐匿气息的魔法，她有自信不会被他发现。
　　啪——
　　厚实的巴掌忽然从背后拍上她的肩膀，这让她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这么晚了，您想去哪儿呢？”来者长着一张令她安心的脸，正是圣女的守护骑士罗德里克。
　　“呼，是你啊。”拍拍不断起伏的胸脯，蕾西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守护骑士跟随她的时间很久，算得上是她较为亲近的人，“温德尔行踪很可疑，所以……”
　　她不必隐瞒什么，她对温德尔的怀疑已经在暗中告知了伯德主教，罗德里克也知道这件事。



第50章 50.信徒与公爵
　　“他的事伯德主教自然会处理的，不需要殿下费什么心思。”罗德里克说话的语速很慢，给人很沉稳的感觉，他松开抓住圣女肩膀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片雾处处透着诡异，殿下还是不要离开我身边比较好。”
　　吃过了上次的亏，罗德里克不会再让圣女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蕾西亚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她思索了一会，眸中水雾氤氲，可怜巴巴地求道：“就这一次嘛，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万一温德尔的阴谋十分毒辣，那遭殃的可是整支队伍，谁都逃不掉。”
　　如果是心软一点的男人见到圣女这般模样，恐怕心中酥麻不已，连站都站不稳了。但罗德里克终究是不一般的男人，他将剑柄稳稳当当地插在一旁的土地中，颇有不让她向前一步的意思。
　　“相比较温德尔的阴谋诡计，您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圣女狡猾如狐，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和她一起出去会不会中了计谋，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度溜走。况且他也分得清温德尔和蕾西亚哪个更为重要，就算那不起眼的贵族小子居心叵测，暗藏陷害之计，他也有信心救下蕾西亚，离开这片红雾之地。
　　“哼。”见自己这招对这块铁疙瘩毫无用处，蕾西亚楚楚可怜的脸瞬间板了起来。她知道要想在罗德里克的视线范围内溜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决定假装妥协，在回帐篷的路上再伺机溜走。
　　有着雾气的帮助，她相信自己可以成功。
　　然而事实总是不如人意，罗德里克非常谨慎，他丝毫不让圣女脱离自己所能看见事物的范围，直到蕾西亚抵达帐篷。
　　虽然依旧面带微笑，但这份笑容中咬牙切齿的意味非常浓重，蕾西亚掀开帘子，甩下身后的守护骑士走入帐篷之中。
　　守护骑士自然不能进入，罗德里克双手持着剑柄插入地面，俨然是想要守住帐篷的架势。
　　只不过丢失了视野还想要看住圣女，对于骑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握紧用来隐匿气息的魔法石头，蕾西亚在帐篷破开一个口子，如蛇般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
　　营地中的火光是指路的明灯，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她绕过几处骑士站岗之地，来到之前跟踪温德尔的地方。
　　地上又覆盖了一些新的脚印，不过还好，她依稀还能辨认出哪个是属于温德尔的。毕竟骑士穿的鞋留下的脚印十分简单，只有贵族的才会显得那般花里胡哨。
　　火光在渐渐退去，骑士们的气息也在消失，一路跟随着温德尔的脚印，她越发感觉自己已经离开了骑士驻扎之地。
　　苍灰的枯木似鬼影般忽然闪现，静谧的环境中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起搏声。大雾弥漫，她看不清前方到底暗藏了什么，只觉得心中的不详感越加强烈。
　　地上的脚印还在蔓延，背后营地的火光早已消失不见，未知的恐惧渐渐侵蚀她的内心，她有些害怕了。
　　怕被温德尔发现，她并没有使用魔法照亮四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只有一双孤零零的脚印在指引方向。而最令她感到窒息的是，这个脚印并非是带着她走出黑暗，而是为了让她发现黑暗中深藏的罪孽。
　　再走一会便回去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眯着眼，绕过身前的枯树。
　　也正是这一段坚持，她听见了前方传来的细微声响。
　　是两个人的交谈声。
　　“……很不错嘛，温德尔。看来你要比你那没用的父亲厉害不少，手里居然还拥有神遗物。”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信徒大人，我还是喜欢你称呼我为公爵。”
　　毫无疑问，这是温德尔的声音。他作为追求者中最令她感到厌恶的几位之一，他的声音她当然熟记于心，而且要不是他是公爵之子，早就死在她的手下了。
　　不过此时她更在意的是他们谈话的内容，“信徒”和“公爵”像是某些组织的代号。
　　“呵呵，不要在意，只是一些没用的代号罢了。不过我想问问，这雾是神遗物的杰作吗？”
　　“是的大人……根据之前的承诺，我成功将他们拖住，那到时候的报酬……”
　　“放心好了，我们猎人组织说好的，可一点都不会少，你为组织效力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相信这些吗？”
　　猎人组织？听到这个词蕾西亚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怕被发现似得，急忙用双手捂住嘴巴。
　　她想起来了，猎人组织中猎人几乎都是以代号自称的，“信徒”和“公爵”指得便是其中的两位猎人。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贪婪好色的温德尔居然也是猎人之一？
　　“不不不，只是因为报酬太过丰富，所以我有些难以置信罢了。”安静了一小会，就在蕾西亚怀疑自己被发现的时候，她听见前方继续交谈道，“话说，有神圣骑士在，他们真的会全军覆没吗？”
　　“神圣骑士？呵，就算是教会历史上五位神圣骑士齐聚，也改变不了他们灭亡的结局。弱小的人类依靠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是神明的对手。教会要想彻底驱逐深渊，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实力。”
　　“这么说来，深渊那边是有……”
　　“嗯，他们的牺牲是必然的。”
　　听到这，她的瞳孔如地震般疯狂抖动。她知道那道略微耳熟却又想不来的声音来自于谁了，那不正是自称还在红雾之外的福尼大主教吗？
　　他身居教会高层，没想到也是猎人组织中的一员！而“信徒”则是他的代号！难怪，难怪教会每次围剿猎人组织都是扑了一个空或者仅仅是剿灭些残兵剩将，连管理教会的大主教之一都是猎人组织的人，怎么可能彻底消灭这个组织！
　　好在是让她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只要将它告知教皇，福尼大主教必然会迎来教会正义的审判！
　　“信徒大人所言极是，那既然我已经将支援部队困于此地，是时候带着我前往裂缝了吧？”
　　“呵呵，不急。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处理掉一只偷听的老鼠。”



第51章 51.疯狂的信徒
　　糟糕！被发现了！
　　她心中一惊，转身便朝黑暗中逃去。
　　“啊！”
　　可还没有踏出几步，她就像是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一样，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缓解疼痛。
　　教会主教才会穿的黑色靴子慢慢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心跳微微一顿，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她刚刚撞到的不是什么墙壁，而是福尼的身体。福尼作为教会大主教，虽说很少在人前展露实力，但他的深不可测早已深入人心。
　　“我当是哪只老鼠，原来是圣女殿下啊。”福尼看着跌倒在地上的蕾西亚，颇有种猫抓老鼠的**。
　　“福尼，你居然……背叛教会？”待得疼痛有所缓解，蕾西亚费力地撑着一旁的树爬了起来。
　　大主教背叛教会，这是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着实让她感到吃惊。
　　面对她的质问，福尼呵呵笑了两声，否认道：“背叛教会？不，我想是你搞错了。我一直都是圣光虔诚的信徒，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虔诚的信徒？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和圣光信徒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是陷入危机，蕾西亚也没有丝毫慌乱，她一边找寻福尼话中的漏洞，一边思索着如何脱身。
　　然而实力的差距让她有些一筹莫展，更何况这片黑雾给福尼带来的影响十分有限。
　　“没有关系？”这句话似乎触怒了福尼，他的声音骤然加重，“我可是在完成教会的梦想！”
　　“明明拥有驱逐深渊的力量却对它避讳至极，教皇和你一样，太过仁慈了，你们的存在让教会显得软弱无能！”他双眼充满怒火，额头青筋暴出，肆意抒发着他对教会的不满。
　　在他看来，正是教会的这份软弱才导致深渊魔物不断重现于世。
　　圣光女神赐予教会的力量十分强大，其中甚至有许多能伤及神明的神术，只是这些神术施展代价过大，被教会故意埋藏了起来。
　　“……那种力量会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蕾西亚自然也听说过这种神术，它能击伤凡人无法直视的神明，而代价是无数信徒的生命。
　　用它来解决深渊中的魔物，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或许这能短暂地让魔物背后的邪神有所忌惮，但这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样下去，被拖垮的只会是教会。
　　“总会有人牺牲的，不是吗？如果能以这部分人的生命换来深渊的消失，我想他们也是愿意的。”平静话语下，是扭曲的疯狂，福尼淡淡地看着眼前染上脏乱的圣女，不喜也不怒。
　　他似乎不是想和她争论教会的对错，而是单纯地想要将心中的不满展现出来，当有人聆听到他的心声后，那股怒意也就消退了。
　　温德尔跟在他的身后，连话都不敢说。
　　“你疯了。”蕾西亚觉得福尼疯了，一个从小接受圣光洗礼的信徒，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的。
　　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教会绝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我疯了？呵，也许吧。”他向来不觉得自己疯了，说这话只是因为他懒得和蕾西亚解释，不等她有所回应，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的力量不足以做到这些，为此，我加入了猎人组织。不过放心好了，我首先是教会的大主教，其次才是一位猎人。”
　　蕾西亚沉默了，福尼虽说一直隐藏了猎人的身份，但他除开为教会解决猎人组织增加了难度外，似乎平时并没有做什么危害教会的事。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好像也只是为了解决深渊裂缝。
　　可她知道眼下不是评判福尼时候，杀意似毒蛇般爬上她的脊椎，再想不出逃命办法的话，她怕是会死在这里。
　　预言说她在那天到来之前不会死，但命运总有捉弄人的时候。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的生命也到头了。”拍拍手掌，福尼决定结束这段没有意义的谈话。
　　他冰冷的双眸透过黑暗死死地盯住蕾西亚，诡异的魔力分散开来堵住她所有的可逃之路。
　　“杀死圣光信徒一直是我尽力避免的事，但如今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你死后神魂归于冕下神国，就向她细数我的罪恶吧。”他不在意神明对他的看法，他只在意自己所做的事。
　　就算是面临死亡，蕾西亚也没有露出畏惧之情，她与福尼四目相对，浑然不像是将死之人。
　　想到了什么，福尼略带怜悯地说道：“你的生命本就快要走到尽头了，虽然我不清楚那份预言到底写了什么，但对你来说，死在今日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有关圣女预言的事情他略有耳闻，预言中写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也不感兴趣，因为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她即将死在他的面前。
　　“动手吧，温德尔。”
　　“这……信徒大人……”听到福尼让自己动手，温德尔愣了半天，很是犹豫。
　　“怎么？要我说第二遍吗？”依旧是很平静的话语，但温德尔知道，要是他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恐怕下场和蕾西亚差不多。
　　信徒在猎人组织中的地位可比他高多了。
　　“……”从剑鞘中抽出长剑，他咬着牙来到圣女面前。
　　昏暗的环境无法完全遮住他的视线，他看清了眼前的少女。
　　蕾西亚娇弱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格外坚强，要不是那对紧紧攥起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温德尔怕是真的会以为她不害怕死亡。
　　“你不应该跟来的。”他低声说着，言语间满是惋惜，在扫视两下少女曼妙的身姿后，他想到了什么，继续对着少女说道，“如果你愿意……”
　　“温德尔，她是信仰圣光的圣女。”
　　夹杂寒意的话语从背后飘来打断了他，他拿剑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他明白，这是福尼的警告。
　　不管圣女信不信福尼是圣光信徒，至少他是信的。玷污圣女等同于玷污圣光，福尼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要是此刻的他敢对她动手动脚，他的脑袋估计在下一秒就会变成两半。
　　“……唉。”如此美丽动人的少女死在他的面前，他十分不舍，可谁叫她跟来了呢？
　　暗叹一声可惜，不再考虑其他，他双手高举长剑，狠狠地朝蕾西亚的心脏刺去。




第52章 52.病人
　　随着修他们的离开，教会大本营彻底冷清了下来。街道上时常能看见的人影如今变得十分难觅，有时可能要在道路尽头坐上半天才能勉强见到一两个活人。
　　整座城内的房屋大部分都空落落的，没有了人烟气息，它们就真正成为了死物，尘埃很快伴着风洒落在其上，逐渐掩盖起昔日的光泽。
　　不过还有些地方与它们恰恰相反，战士们的离去让它更加繁忙。
　　城东，圣愈所。
　　罪恶的深渊气息混杂着血腥味飘荡在大厅之中，原本用来安置伤员的床位早已不够，许多伤者便自行在大厅中找了个位置坐下。
　　战士们的离去带走了圣愈所中大量的牧师，只留下其中一些能力稍显不足的为伤者治病。
　　“喂，老约翰，你那边又流血了。”一位坐在地上，腹部缠绕着厚厚绷带的骑士指了指身边男子的肩膀，挑眉说道。
　　男子头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胡子拉碴的，皮肤有些褶皱，像是上了岁数。他只有一只左手，右手肩膀处同样缠绕着绷带，上面透出些许红色，看样子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的手臂。
　　“不碍事不碍事。”举起左手，他摆了摆做出拒绝的手势，让那位骑士不要在意他的伤势。他知道这位骑士，是一个为了救同伴而差点被魔物拦腰斩成两半的家伙。
　　“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啊……这是又复发了吧？”看着那抹红色渐渐从一个小点扩散至半块绷带，骑士说话间带了一点担忧。
　　如果是普通的战斗，失去一只手臂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毕竟能让断肢再生的药剂不在少数。然而面对魔物，他们受伤的地方会被深渊气息侵蚀，一般药剂也会因此失去作用。
　　圣愈所中的药剂也只有抑制气息侵蚀的作用，当它们药效耗尽时，侵蚀便会再度开始。要想真正净化深渊气息，那必须得等到圣愈所中的牧师亲自为他们治疗。
　　而圣愈所中的人手不多，牧师们忙于救治危急的病人，很少有人会发现他们。要知道在他们的前方还躺着诸多病人，一些浑身裹着绷带和满身贯通伤的家伙让老约翰看了都觉得害怕。
　　这种伤势要是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可能早就死了。
　　“他们比我更需要医治。”低头看着染血的绷带，他沉声说道。
　　骑士掏了掏耳朵，对他说的话不是很理解：“你在自我牺牲什么啊，换个药的事情，几下就解决了，而且他们也没有严重到连这点时间都浪费不起啊。”
　　“可是……”
　　“您的药。”就在老约翰还纠结不已的时候，白发少女突然来到他的面前，从怀中的布袋里掏出一瓶透明色的药剂。不过很快，她发现眼前的病人只有一只手臂。
　　“我来帮您换吧。”扬起温暖的笑容，不等他有所反应，少女上前蹲下身子，拆解起他的绷带。
　　老约翰愣了一会，待得绷带被解开一半后，他才缓缓道谢：“……谢谢。”
　　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这位少女了，前几日的圣愈所中并没有她的身影，所以她今天一出现就吸引了他好奇的目光。她像只美丽的蝴蝶，在病人之间来回穿梭，为写满血腥的圣愈所增添了异样的风景。
　　“孩子，我看你已经忙了一天了，一定很累吧。”绷带解下，虽然血肉交杂的可怕真实没有吓退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女，但老约翰依旧想要说些什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痛，药剂涂抹在血肉上只有一阵丝丝的清凉。长时间与药剂接触让少女身上也沾了一点药剂的苦味，老约翰觉得莫名心酸。
　　“还好啦，比起生命，这点累不算什么。”少女没有分心，涂抹完药剂，她将新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为他绑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简单地告别后，她抱着装满药剂的布袋走向大厅后方。
　　“真是奇怪，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是谁舍得带她来前线的？”
　　“教会可不会做出这种事。也许是帝国士兵带来的？他们一向以可笑的铁血自称。”
　　“啧。”
　　……
　　听着背后传来夸奖她的话语，苔丝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
　　向他人散播自己的善意似乎让她感到格外满足，那是一种不同于破坏的满足感，有点像是欺骗的味道。毕竟这份善意是刻意伪装的，她苔丝身为真正的邪神，怎么可能会有善意呢？
　　“哼，愚蠢的人类。”轻声娇哼，她如小鸟般高傲地抬起头。
　　她不是自己想要来圣愈所帮忙的，在与修分别后，一位牧师找上了门，恳请她提供帮助。正巧她有些过腻了悠闲的生活，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所以便在牧师激动的眼神下一口答应了下来。
　　绝不是因为见到那位牧师姐姐长得漂亮她才答应的！她苔丝绝非是见色起意之神！
　　“苔丝！今天可真是幸苦你了！他们一走，圣愈所瞬间就忙了好多，要不是有你的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厅后方，一位身穿女士牧师袍的女子捂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明明是很正经的教会衣服，在她身上却显得极其诱人。紧紧贴合身体的衣物完美勾勒出她丰满的线条，白皙的大腿自那下身开叉出若隐若现，若非确信她来自圣光教会，苔丝只会将她当作魅魔。
　　“不知道是不是原本的计划出了差错，圣女殿下她们居然还没有回来。”想起糟糕的事，女子再度哀叹，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明天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
　　夜晚来临，苔丝也有了她的休息时间。坐在圣愈所的屋顶，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后悔。
　　今天很累很累，欺骗带来的愉悦和满足被这份疲惫消磨殆尽。伤者的苦痛不断刺激着她的心灵，那深藏心底的邪恶似乎稍有不慎便会卷土重来。
　　她就应该好好待在屋中过她的自在生活，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保持理智。
　　嗯，这不是她为偷懒而找的借口。
　　晚风渐起，不知从哪飘来一丝鲜血的味道。她舔舔嘴唇，面露诧异。
　　“嗯？是蕾西亚的血？”




第53章 53.安静的蕾西亚
　　身后的帐篷很安静，罗德里克松了松紧身的盔甲，呼出一口气。
　　上次让圣女从眼皮底下溜走是他大意了，这次，哪怕是一只老鼠也别想逃过他的感知。
　　红雾对于他的影响不是很大，虽然看不清前方的事物，但凭借自身实力，他大致能推断出它们是什么东西。
　　他想不到圣女有什么办法可以这种情况下溜走。
　　这里的夜晚一片死寂，耳边只听得见骑士踩断树枝发出的吱呀声。天气寒冷，剑柄冰凉，他的双手也随之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闭上眼，明明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中。
　　帐篷里有些过于安静了，就像是……
　　猛然睁开双眼，他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转身扯开帐篷的帘子。
　　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蕾西亚应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吧。
　　托着腮，苔丝看着她从空气中提取出来的几滴血液，若有所思。
　　能在这里闻到她鲜血的味道，那她十有八九是陷入了什么危机，或者说，已经死了。
　　这可不是她凭空猜测，她能从血液的香味中知晓原主的状况。蕾西亚的血液没有那么鲜美，其中的活力也在不断流失，这意味着她现在的状况极度糟糕。
　　“唔，大概是死了，但尸体还没有凉透吧。”手指轻轻点着脸颊，苔丝吹了吹悬浮的血液，不知道要不要去救这位圣女。
　　先不说救活一个刚死之人很麻烦，光是圣女这个身份就让她不想施救。教会的圣女信仰伊西斯，她不知道救活蕾西亚会不会引来伊西斯的注视。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事物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碰。
　　而且她自认为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和陌生人没有两样，最多就是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可不救她，她总觉得会失去些什么。发了许久的呆，她从血海中拿出一朵七星琉璃。
　　这是蕾西亚屋子后院中的花，她将它挖出来保存在血海中。等以后找地方定居了，她就准备将它种在后院，增添一点美丽。
　　“救，不救，救……”每一次开口，她就从七星琉璃的花苞上扯下一朵花瓣，直至七朵花瓣悉数飘落。
　　“……救。”最后一朵花瓣对应的是“救”，她轻咦一声，表现出意外之色，“唔，花救了你一命。”
　　将手中的七星琉璃扔回血海，她起身拍拍裙摆，望着血香飘来方向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
　　雾气弥漫，眨眼间，她便出现在幽森的枯寂荒原外围。
　　猩红双眼可以轻松看穿雾中的一切，那对骑士来说的神秘在她眼中就如小丑一般可笑。
　　顺着那抹香味走了一小会，拨开红雾，她看到了枯树下失去声息的蕾西亚。
　　她躺在地上，没有呼吸，心脏处被不知名利器破开，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洁白的衣裙，浸湿了荒芜的地面。
　　那香味正是从这里蔓延开来。
　　即使失去生命，蕾西亚依旧还是那个美貌的圣女，她紧闭双眼，面容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惧怕死亡。
　　几滴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让本该有的纯洁变得血腥无比。
　　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苔丝觉得怪可惜的。
　　蹲下身子，她用手指戳了两下蕾西亚的脸。
　　冰冷僵硬，依稀还能感受到一点尚未褪去的余温。
　　看来没死多久。
　　将食指移到蕾西亚闭紧的双唇之上，她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笑容，低语道：“嘻嘻，可别怪我哦，只有把你变成我的眷族才能救命呢。”
　　蕴含神力的鲜血从她食指间渗出，在浸润了蕾西亚双唇后，流向她的体内。
　　她可以救她，但代价是成为她的眷族。毕竟不信仰她的生命，她没有办法拯救。
　　也不知道蕾西亚的灵魂有没有回归伊西斯的神国，若是回归了，她救下蕾西亚便是从她的神国中抢走灵魂，伊西斯的表情一定会十分精彩。
　　随着鲜血的渗入，蕾西亚惨白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心脏伤口处血肉翻滚，很快便完好如初。
　　胸膛开始起伏，浅浅的呼吸声环绕在鼻间，逝去的生命再度复苏。
　　一切都很正常，她的神力就是可以做到起死回生。
　　接下来则是将她的信仰扭转过来，令她成为鲜血之神的眷族，而后，苔丝便召回她的灵魂。
　　然而就是这一步，她遇到了奇怪的阻碍。
　　熟悉而离奇的呼唤在她耳旁响起，陌生神明的低语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那是来自蕾西亚体内的古老呼唤，飘渺空灵，足以让听见此声的所有凡人跪地拜服。
　　除去疯狂之人，没有人敢回应陌生神明的呼唤，他们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面前皆是选择沉默。
　　不过苔丝可不是他们这样的胆小鬼，神力涌动，她回应了那源源不断的呼唤。
　　她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家伙能阻挡住她将蕾西亚转变为眷族的力量。
　　在回应那声呼唤后，陌生神力将她全身包裹。没有反抗，她任由那股神力将她带往未知之地。
　　“这里是……”
　　空间一阵扭曲，待视野恢复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一处长满白色花朵的平原。
　　不得不说这片平原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地方，只到膝盖的花朵不会遮住她远眺的视线，白色与绿色不是世间唯二的颜色。
　　成群的蝴蝶翩翩起舞，飘落的花瓣随风而去，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她想要找一个同样美丽的地方居住下来，度过自己的一生。
　　神明的呼唤没有终止，而是改为从平原深处传来，诱惑着她不断向前探索。
　　待久了，苔丝发现了这片平原的诡异。
　　在这些洁白的花朵中，她经常能看见一些黑色枯萎的花，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污染了似的。
　　它们太过醒目，以至于只需要扫一眼就可看见。
　　花香浓郁到让她有些作呕，强忍着这股不适，她渐渐猜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和她成为邪神时见到的场景类似，这里恐怕是蕾西亚的意识深处。




第54章 54.未知的神明
　　往深处走去，白色花海渐渐枯萎凋零，象征死亡的黑色铺满视野。湛蓝的天空失去了该有的纯净，灰色成为了它的主调，蝴蝶止步于花海，给前方留下一片没有生命的死寂。
　　陌生神明的呼唤越加清晰，苔丝知道她已经深入腹地了。
　　这里与外围简直是两个世界，谁能想到越过美丽的花海，面临的是幽深无际的黑暗。
　　一步，两步，越是靠近腹地，苔丝就越能感到凋零的真意。不止花和蝴蝶这种有生命的事物，就连空间和时间这种死物都仿佛染上了魔咒，走向衰败。
　　来到最深处，她见到了一只巨大的鸟笼。
　　枯萎的黑花缠绕在它的骨架之上，在目光所及的最顶端，雕刻着她从未见过的神秘符号。
　　笼中躺着一位紧闭双眼的少女，她白色衣裙如繁花般散开，与笼外的枯萎之景恰巧相反，安静的面容上带有些许悲伤，美得不可方物。
　　听不见呼吸声，但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凭借这点，苔丝知道她还活着。
　　“蕾西亚？”她轻声呼唤，试图用这种方法唤醒眼前沉睡的少女。
　　只是事情从来不会那么简单，在她说出少女名字的时候，笼中突然浮现出一团由光凝聚而成的人影。
　　从外表来看，她依稀能辨认出人影是位女性。
　　“你是谁？”歪歪脑袋，苔丝问道。
　　耳边的呼唤自人影出来后就消失了，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应该就是那位陌生神明。
　　是掌握什么权柄的神明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蕾西亚的意识深处呢？她唤她来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无数问题一瞬间充斥她的脑海，她希望这位神明能给出答案。
　　然而人影似乎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想法，她跪坐在笼中，抬起蕾西亚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右手则是轻轻地抚摸上少女的脸颊，像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轻柔至极。
　　她虽然没有人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所做的一切，却让苔丝感受到了那种刻入骨头里的病态占有欲。
　　蕾西亚好似是她圈养的宠物，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这个鸟笼。凋零的黑色将这朵娇花永远囚禁在这片弹丸之地，待得时机来临，鸟笼的主人便会亲自将她摘下，藏于后花园之中。
　　这位神明看起来并不是邪神，苔丝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堕落的气息。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隐藏得太好的缘故。毕竟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某些丧失了大部分力量而陷入沉睡的神明，一举一动都是潜意识的行为。
　　蕾西亚该不会……也是个容器吧？
　　莫名地，她想起了自己成为邪神时的经历。
　　召唤来的鲜血之神会侵入她的意识深处，这点和蕾西亚此时遇见的情况没有多少不同。或许在不久的未来，这位陌生神明会将蕾西亚取而代之。
　　那时候，她不会像自己一样幸运地保留住人类意识，而是会被神明无情抹去，无法转生也无法回归伊西斯的神国，圣女蕾西亚将不复存在。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就在她思索之际，鸟笼外突然长出许多黑色藤蔓，笔直地朝她刺来。
　　“哼。”面对陌生神明的偷袭，苔丝不屑地冷哼一声。
　　如果来到蕾西亚意识深处的是那些凡人，恐怕会因此死于藤蔓的绞杀之下，不过她可是神明，在她眼里，这些藤蔓的攻击都疲软而无力。
　　具有腐蚀能力的鲜血裹上黑色藤蔓，在呲呲不断的声响中，她轻松化解了陌生神明的攻击。
　　腐蚀掉这些藤蔓似乎对人影的影响很大，原本抚摸蕾西亚的手一顿，她浑身竟是颤抖起来。
　　“可真是不礼貌……”苔丝不喜欢她的偷袭，所以她决定下狠手将她扼杀于此。
　　她不想再见到人类的意识中存在神明了，不管祂们意欲何为，祂们都不能出现在这里。
　　这些肮脏卑鄙的家伙就应该堕入深渊之中，和混沌为伍，和邪恶为伴。
　　死寂的天空下起小雨，滴滴鲜血洒向黑色地面，滔天的巨浪自远处若隐若现。
　　她要冲刷掉此处的枯萎与凋零，让这片意识空间染上她鲜血的颜色。
　　察觉到了危险，汇聚人影的光芒开始变得紊乱，她抛下腿上的蕾西亚，站了起来。
　　轰隆──
　　天边传来雷鸣般的巨响，整个意识空间逐渐崩塌，血水变得难以控制。
　　苔丝与鸟笼之间的距离被疯狂拉长，一切都像是被缩小了一样，离她越来越远。
　　她知道人影在破坏意识空间，且企图通过这种办法让她离开此地，但同为外来者，人影并没有意识空间的绝对掌握权。
　　即使眨眼间她已经快要回到现实，但她依旧能感应到蕾西亚意识空间中飘落的血水。
　　凭借着这一份感应，她动用丝丝神力让滔天巨浪凝聚而成，从而袭卷残破的意识空间。
　　那家伙应该无法阻挡这种力量。这么想着，雾气再度遮蔽双眸，她又回到了现实。
　　“咳！”身前的蕾西亚忽然咳嗽一声，腥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只是她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前方雾中亮起一些火光，一道身影听见了这声微弱的咳嗽，飞也似得冲了过来。
　　“殿下！”
　　当他看清躺倒在地上的蕾西亚时，震惊与愤怒之色布满整张面孔，紧接着，他看见了一旁的苔丝。
　　“找死！”他怒喝一声，手中的长剑铿锵出鞘，亮银色的魔力割裂空间直取她的脑袋！
　　他显然是将她看作了凶手！
　　不躲不避，苔丝用双指捏住了袭来的剑刃。招式带来的狂风吹起她的长发，破开的空间在她指间终结。
　　强大的气势戛然而止，罗德里克愣住了，他有些搞不懂眼下的情况。
　　她用双指接住了这一剑？……真是荒诞至极的想法。
　　定然是少女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从而看似轻巧地接下了他的攻击。
　　想通了这些，罗德里克抽出剑刃，准备第二次出击。
　　“喂，大叔，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会让我生气的。”苔丝面无表情地捏捏手指，下一次，她准备将这位骑士的剑捏断。




第55章 55.复生
　　她的眼神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眼神，淡漠无情，没有一丝温度，一切生离死别似乎对她来说只是过眼云烟。
　　这种眼神，罗德里克只在深渊魔物上见过。
　　骑士长剑没有停下攻击，他握紧剑柄，向苔丝挥出引以为豪的剑招。
　　“呵，我早就看穿了你卑劣的伪装，阴暗魔物！”他双眼如鹰般锁定着少女的身影，一旦她出现任何想要躲避的意图，锋利的剑刃就会毫无阻拦地划破她的喉咙。
　　“魔物？”听见这个称呼，苔丝莫名燃起些许怒火。
　　她才不是那些盘踞在深渊的肮脏家伙！
　　叮──
　　长剑劈砍在她的手臂之上发出金属撞击之声，而后不能前进分毫。
　　罗德里克显然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在稍许呆滞后，他双脚一蹬，立马与她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脸色凝重起来，他发现这魔物格外棘手。
　　“既然我是魔物，那是不是应该做些魔物该做的事呢？”虽然少女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但他不知为何后背阵阵发凉。
　　红雾变得更为浓厚，在他不可思议的眼中，刺鼻的鲜血滴滴凝聚，慢慢从空中落下，化作一只只可怕的触手。
　　黑暗被腥红代替，他能看见的，逐渐只剩下无边的血海。
　　“啊！”剧烈的疼痛从小腿传来，他痛呼出声，不用触摸他便知道小腿被触手贯穿了。
　　坚硬的魔法盔甲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体内蕴藏的魔力宛如遇见了天敌一样沉寂下来，任他如何呼唤都无法调用分毫。
　　是无法战胜的敌人。
　　绝望与疑惑在心头徘徊，他不知道为何如此强大的敌人会出现在枯寂荒原外围……
　　折磨人可不是苔丝现在的喜好，她之所以攻击罗德里克只是因为他将她当作魔物罢了。
　　把尊贵的神明说成那种低等的生物却只受到小小的惩罚，这已经算她心善了。换做其他邪神，这骑士的灵魂怕是会被生生世世地囚禁在痛苦之地。
　　听着他悦耳的惨叫，苔丝心情愉悦。
　　不远处人影晃动，看来是赶来了不少骑士。不想陷入麻烦，她收回折磨罗德里克的力量，抱起蕾西亚消失在雾中。
　　……
　　回到了营地中的小屋，苔丝将蕾西亚扔在了床上。
　　望着她依旧昏迷的模样，她沉思起来。能肯定的是，刚刚意识空间中的交锋绝对让那道人影湮灭了，毕竟沉睡中的神明没有与她对抗的资本。
　　笼中困住的便是蕾西亚的意识，她的灵魂并没有在死后回归伊西斯的神国，而是依旧留存于体内。
　　这多半是那位陌生神明的手段。
　　或许她根本不用救治蕾西亚，做为神明看中的东西，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去。说不定几日后，她就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战场上。
　　现在嘛，可能是意识空间受伤导致她没有很快清醒过来。
　　想明白了这些，苔丝轻柔地替她将被子盖上。
　　安静的蕾西亚让她想起了以前打瞌睡的猫猫，毫无防备的同时又可爱至极，怎么动它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这时候的她总是喜欢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挑逗挑逗它纤细的胡须，偶尔还会戳戳它的肚子。
　　当惹来它愤怒的喵喵声时，她会感到捣蛋的快乐。
　　讨厌的是每当她在睡觉，这只记仇的猫猫会爬上她的床，在她裹着被子的身上蹦蹦跳跳。
　　真是小气至极。
　　逗弄蕾西亚就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不过虽然捏脸的手感不错，但她还是感觉缺少了什么。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蕾西亚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回事呢？意识空间崩坏受伤有那么严重吗？”戳着她的脸，苔丝坐在一旁嘟囔道。
　　她没有意识空间因为战斗而破碎的经历，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她能治疗身体的创伤，但对于意识灵魂这方面，她并不拿手。
　　“嗯……”
　　好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蕾西亚手指微微抖动，嘤咛一声。
　　“醒了？”贴在她脸上的手指顿住，苔丝显露出淡淡的喜悦。
　　当然，这份喜悦并不是因为蕾西亚的清醒，而是因为自己的坚持有了结果。
　　艰难地睁开眼皮，刺眼的光一下子钻入蕾西亚的双目，迫使她将眼皮重新合上。待得稍稍适应后，她抬起手遮挡光芒，彻底将双眼睁开。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脸，鼻间是被褥的清香，身下的柔软的床铺。
　　“你是……”尽管靠上前的脸很漂亮且十分熟悉，但她一时间就是想不起少女的名字。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从床上坐了起来，离开温暖的被窝，她突然发现胸脯有些凉凉的，很不舒服。
　　低头看去，她见到了左侧心脏前破碎的衣裙和细嫩的肌肤。
　　记忆瞬间侵入大脑，她痛苦地捂住脑袋，大口喘气，面容扭曲。
　　冷静下来后，她呆呆地盯着胸前露出的那抹洁白，神情恍惚。
　　“我这是……”
　　“没死哦。”第一次看见发呆的蕾西亚，苔丝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破坏了她出神的表情。
　　脸有点痛，是被捏的。这让她知道她还活着，还是一个活生生人类，而不是一抹虚幻的灵魂。
　　右手贴在胸脯上，她感受着那份怦怦的真实心跳。
　　呼吸不是很流畅，在回忆起长剑刺穿心脏的时候，会有短暂的窒息感和绞痛感。
　　没有人不怕死，包括她。哪怕是死过一次，她依旧畏惧死亡。
　　“又救了我吗……”在回过神后，她呢喃道。
　　不用多想她就能猜到救下她的人是谁──苔丝。不知身份的神秘少女，匪夷所思的超绝实力，这两点结合在一起让她看不清苔丝的真实面目。
　　“可是那种伤……你是怎么救下我的？”她疑惑地问道。
　　在失去意识前，她可是知道她的心脏被刺穿了，这种致命伤即使是教会中最擅长治疗的牧师也没办法救下她。
　　毕竟救活一个死人永远是他们做不到的事。
　　“嘘，秘密。”手指放在唇前，苔丝眨眨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凑上前反问道，“你身上也藏有不少秘密吧？”




第56章 56.营地之危
　　“我的秘密？”闻言，蕾西亚双目涣散，陷入了回忆，但很快，她像是想通了一样，看向床前的少女，“其实……”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准备说出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苔丝凑上前饶有兴趣地问道。
　　蕾西亚即将向她揭开自己埋藏许久的秘密，这令她的好奇心如烈火般燃烧起来。
　　圣女为何背地里冷血无情？到底哪一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这些都是苔丝思索已久的问题。
　　这些答案很快会从蕾西亚的嘴中知晓，这让她感到有些兴奋。
　　然而隐隐飘来的罪恶迫使她将视线转向深渊裂缝存在的方向。
　　她感应到了来自深渊的邪神气息。
　　穿过木屋，穿过枯寂的树林，她看见那一只足以遮蔽天空的巨兽头颅钻出裂缝，肆意俯视虐杀着地上的生灵。
　　血水融化，她瞬间消失在蕾西亚面前。
　　“诶？”蕾西亚伸出手，试图抓住流逝的血水，可惜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刚到嘴的话因为她的消失而又咽了下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苔丝匆忙离开，但想来事态已是十分危急。
　　她骤然想起福尼所说的话──修所在的大部队将会面临他们无法解决的困境。
　　这或许与少女的消失有关？
　　可无论她怎么猜想，她都帮不了她什么，一点都帮不了。
　　默默地放下手，她不知是第几次痛恨起自己的弱小。即使她走到了教会圣女的位置上，她依旧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无法帮到身边的人。
　　权势是虚幻的，唯有实力才是那一抹真实。
　　在床上待了许久，她想起了还困在雾中的众人。
　　起身掀开被子走出小屋，视线的开阔带给她无尽的舒爽，薄弱的光照在身上却无法让她感觉到温暖。
　　天穹依然存在着淡淡的红色，那是来自深渊的诡异之物。营地中没有什么人烟，她走到靠近圣愈所的地方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你是……圣女殿下？”怀有半分的不确定，持剑男子站在她背后眯着眼问道。
　　他有些白发，嘴角的胡子清理过但没有彻底清理干净，这导致他看起来反而更为邋遢，裸露在外的双臂十分奇怪，右手的皮肤明显要比左手白上很多。
　　这些都是蕾西亚转身后看到的。
　　“真的是殿下！”老骑士在见到她的脸后，变得十分激动与紧张，说起话来也有些磕磕绊绊，可是转眼间，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殿下，其他人呢？”
　　他问的自然是应该和蕾西亚一起回来的战士。不过奇怪的是，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眉头一皱，没有等蕾西亚的回应分而是着急地说道：“快！殿下，随我离开这个地方！”
　　他侧过身，示意蕾西亚跟着他一同离开。
　　“怎么了？”见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蕾西亚心中一沉，知道立于战场后方的营地也出了事。
　　她就知道福尼和温德尔会对这里出手。
　　“不久前刚得到消息，有许多深渊魔物正在朝这边赶来，看起来是想要袭击这座营地。您也知道，营地中的战士不多，且都是带伤在身的，所以……”骑士虽然语速很快，但咬字清晰，足以让圣女听明白他的意思。
　　营地中现存在战士不是魔物的对手，撤退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更何况等到大部队剿灭深渊裂缝附近的魔物，将它封印后，这座营地便也没有了作用，成为了废弃之地。
　　只是做为教会骑士，见到魔物要抛下营地逃命，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所以说完这话，这位老骑士的脸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蕾西亚可不会嘲笑他，她从来不认为在魔物手下逃走是什么可耻的行为。
　　“它们是从哪来的？”最让她想不通的还是这些深渊魔物的来历，她不认为骑士们围剿魔物的时候会漏掉什么地方，即使指挥者是福尼。
　　因为探测魔物的不是他，而是众多侦查骑士。受过教会特训的他们对魔物的踪迹格外敏感。
　　“不清楚，我们发现它们的地点，是在靠近贵族营地的树林。”摇摇头，老骑士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贵族营地？难道是它？”他的这一番话让蕾西亚记起了那个吞下药剂而成为魔物的少年，他居住的地方正是贵族聚集地。
　　如果吞下这种药剂的贵族并不只有他一个，那就能解释这些魔物的来历了。
　　贵族来得可不少，要是他们都变成了魔物，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先不说营地中的骑士能不能逃得掉，那些魔物要是靠数量突破了最外围的教会防线，进入人口众多的帝国领地之中，那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它们的数量有多少？”她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即使骑士说出一个巨大的数字她也能坦然处之。
　　“呃……不是很多，大概是七只。”挠了挠脑袋，老骑士似乎显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这七只可能难以应付。”
　　“七只？”蕾西亚的嗓音拔高了一个调子。
　　这和她预想中的差得有点远，原本她以为再怎么少，也得有数十只的样子。要知道她所在的支援部队就算是数百魔物阻挡在面前，铁骑踏过也能轻松将之碾压成灰。
　　“能战斗的骑士有多少？”
　　“……不足十个。”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仅仅七只魔物就能让营地中的骑士撤退了。
　　骑士与魔物单打独斗多半是处于下风的，更别说这不足十位的骑士都是受了伤刚刚恢复，且没有任何配合经验的了。
　　骑士之间的配合可是尤为重要，在魔法的加持下，他们最少都能发挥出几倍于自身的力量。如果魔物对阵同数量骑士组建的骑士团，那这些个体实力极强的家伙没有丝毫胜算。
　　“让圣愈所的人先撤退吧，我们殿后。同时传讯给守在外围的克罗恩主教，告知他此时的情况，让他速来支援。”望着无人进出的圣愈所，她对着老骑士发布了命令。
　　现在能支援他们的，只有克罗恩了。
　　“是！”老骑士弯下腰，恭敬地喊道。




第57章 57.真正的危机
　　枯寂荒原腹地。
　　“大人，封印已经准备就绪了，只需要等骑士们抵达深渊裂缝的脚下，我们就可以将出手了。”穿着厚重的盔甲，一位沉稳的骑士走到修的身边说道。
　　在他背后，几十位手持法典的魔法师低声沉吟着，法典哗啦啦地翻动，微弱的光芒伴随魔力的涌动徘徊在他们周身。黯淡的泥土被染上了一层银白色，精密的魔法纹路逐渐浮现于其上。
　　这是封印准备完毕的标志。他们只需要护送这些魔法师抵达裂缝底下，那强大的封印便能将撕开天幕的裂缝堵上。
　　这里抬头就能看见幽深中闪烁红光的深渊裂缝，它像是人类身上放大无数倍的伤口，贯穿了整片天空。
　　它完全吞噬了阳光，昏暗环境下唯有借助闪电般的红光才能勉强看清一些事物。
　　不过这难不倒骑士，耀眼的魔法球悬挂于天空，他们所处的地域亮如白昼。
　　修没有回应骑士，他看着前方英勇无敌的战士挑起了眉角，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压抑，他似乎在猜测着什么。
　　“嚯，这些魔物是怕了吗？怎么派来送死的尽是些垃圾？照这么下去，不出半日我们就能完成封印。”壮硕的男子扛着巨锤晃晃悠悠地走到他的身后。
　　他显然是经历了不少战斗，原本坚实的盔甲变得残缺不堪，上半身甚至可以说是果着的。
　　战士们的进攻让这些丑陋的魔物节节败退，他们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结果没想到是一面倒的局势。
　　高阶的魔物不知为何失去了踪影，留下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凶神恶煞实则实力弱小的魔物。这样的它们自然沦为了能被轻易拿捏的敌人，这让战士们士气大涨。
　　被魔物压制的他们憋屈了几个月，如今这一幕着实是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但每当这时，总是会有扫兴的家伙出现。
　　“别掉以轻心，支援部队被困说明它们早有准备。”远处的主教听见了他的豪言壮语，思索再三后上前提醒道，“或许……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
　　他说的并没有什么错，支援部队被困不久后就与他们联络过了，只是当时魔物率先对他们发动了攻击，他们才没有回去救援他们。
　　随着交战开始，他们意外发现这些魔物一触即溃，虽然担心有诈，但他们还是一路追击到了这里。
　　原因无他，反正他们必将在此与魔物展开最后的战斗。
　　“你是说它们故意示弱引诱我们深入此处？”手持巨锤的壮汉也不是傻子，他之前当然想过这个情况，但这种可能很快便被他抛弃了，“呵，别开玩笑了，除非它们魔物有统一的指挥，否则怎么可能打得赢我们？”
　　深渊魔物出了名的反叛，只有真正的神明才能勉强让它们表面上顺从，其他家伙可得随时提防它们反水。
　　就算它们背后指使的是邪神，他们也没有多少畏惧。
　　“看见没？就这么点距离，就算有埋伏我们也能顶得住。”他比划了一下任务目的地的距离，言语中满是胜利的喜悦。
　　在邪神无法降临的世界，他们基本算是赢得了这场战争。有神圣骑士坐镇，就算裂缝中突然钻出来几只半神级魔物也无济于事。
　　一旦将裂缝封印，没有源源不断的深渊之力供应，迎接它们的必将是死亡。
　　“只是可惜福尼那家伙，他看不见封印裂缝的那一刻了。”他想起了前去支援部队帮忙的福尼大主教，嘴里啧啧两声。
　　奋战了不知多久却错过了胜利的那一刻，这绝对是最令人惋惜的事情。
　　修一直没有说话，他抬头望着裂缝的最中心，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用力。
　　“还是不要大意的好，我总觉得顺利得有些不正常。”主教摇摇头，他看不惯壮汉提前庆祝胜利的模样。
　　“随你们怎么想。”撂下这句话，壮汉也不愿继续和他争论下去，扛起巨锤，他一个闪身进入了战士与魔物的厮杀之地。
　　轰──！
　　巨锤落下，样貌恶心的黏稠魔物被砸成了一团难以名状的液体。
　　这一声吸引了修的注意，他的目光离开裂缝飘了过去，不过半路就停了下来。
　　在厮杀战场的后方，一位少年蹲下身子捡着透明的石块，似乎战争与他完全无关。
　　“你捡那些玩意做什么？”修不解地朝他问道。
　　他手中的石块晶莹剔透，中心夹杂着火焰状的红色，煞是好看。
　　“真是漂亮。”他将它对着空中的魔法球，细细欣赏起那抹红色的美，许久后才将它小心翼翼地丢进准备好的口袋中，“这是很稀少的矿石，如果请锻造大师将它打造成饰品的话，她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这句话，修握着剑柄的手更用力了。
　　少年正是喜欢苔丝的阿利克。
　　在路上的交谈中，他可是把这家伙和苔丝的事情套得清清楚楚，得知仅仅一面便让少年冒出追求她的想法之后，他动用了很多方法让他放弃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可惜就像是着了魔，这些方法对他来说收效甚微。
　　“哦？它可是受到深渊气息污染过的，你就不怕她被侵蚀？”他冷冷地说着，似乎很不满意他的行为。
　　阿利克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打算，他直视修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会请牧师来帮忙净化的。”
　　这小子！
　　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他莫名感到有些着急。
　　以前在小镇的时候苔丝就有许多爱慕她的人，现在出了小镇，这样的家伙只会多不会少。要是他还不能拿下苔丝的话，万一她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
　　看来要重新思量旅行的计划了，要不然她总是会被这种人纠缠……
　　呲啦──
　　思索间，天穹的裂缝传来一声撕裂，紧接着它就像是脱了线的毛衣，不可阻挡地破裂开来！
　　仿佛学会了呼吸，狂风从黑漆漆的裂缝中喷涌而出，断断续续。红色光芒疯狂闪烁，似有绝世凶物将要穿过脆弱的空间通道，来到这个世间。




第58章 58.怪物与骑士
　　“快看天上！！”
　　“那……那是什么？！”
　　“好大！！”
　　明明知道战斗中不能分心，但大部分骑士们还是止不住地看向天穹。
　　巨大无比的深渊裂缝像是被异物撑坏了一般，边角处开始撕裂崩碎，一张满是利齿的嘴趁机钻出裂缝。
　　它太大了，大到裂缝都无法容下它。且在它钻出之后，怪物的鼻子，眼睛也逐渐出现在骑士们的视野之中。
　　天空只剩下一只怪物的头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它那威严兽瞳看向地面上的战士，腥黄的腐败气息从嘴中溢散开来，没有来得及逃离的深渊魔物在接触到气息的那一刻，连嘶吼都没有来得及便化为一滩脓水。
　　没有立刻向战士发起攻击，它不断扭动着头颅，试图让整个身体钻出裂缝。
　　轰隆隆──
　　空间不堪重负的悲鸣响彻在每位战士的耳边，他们虽不知这怪物为何物，但心中都变得极度不安。
　　呼吸困难起来，它的出现仿佛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们心头。原本弱势的魔物一反常态，在怪物无情的视线之下，它们发了疯地攻击战士，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势。
　　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修叹了一口气，右手抽出骷髅剑。
　　死死地盯着怪物的头颅，他开口吩咐道：“指挥他们撤退吧，我来拦住它。”
　　“可它是……”主教同样盯着天穹，不过与修不同的是，他的眼中尽是惊疑。
　　这怪物给他的压迫感远超他所见过的一切人和物，那种完全超脱于世界的力量让他第一时间就知晓了它的身份──神明。
　　来自深渊的神明，必然是无恶不作的邪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个小小的裂缝之战，会有神明亲自下场。
　　在普通人眼里，教会骑士与魔物的战争都是惨烈悲壮的，是足以记载入史册的史诗，而在神明眼中，这就是场玩闹罢了。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打架的蚂蚁，神明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战争。
　　然而它的出现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若不是邪神难以进入阿塔沙世界，他们估计在见到邪神的第一眼就已经死伤殆尽了。
　　以半神的实力妄想挑战神明，那下场只有死亡。
　　主教深深地看了修一眼，不为所动。
　　“趁着它还没有彻底钻出裂缝，快撤吧。”独属于修的魔力缠绕于剑刃，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管主教的想法，一个人朝着怪物冲去。
　　为战士们拖延时间，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没有丝毫犹豫，主教大手一挥，高声呼喊道：“撤退！”
　　“可是……”听到这个命令，诸多骑士一脸纠结。
　　“少废话！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嗓音又提高了一个度，主教率先带领部分骑士脱离战场。
　　见此，原本有些动摇的骑士这才下定决心，跟随着主教离开此地。
　　直面邪神，就算是神圣骑士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老师……”阿利克握紧手中的武器，稚嫩的眸中倒映着骑士的背影。
　　“殿下小心！”一刀劈开追赶上来的魔物，一直保护在少年周围的男子上前拉住他的手，将失神的他带入帝国士兵的队列之中。
　　男子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修在他心中不止是老师，更是偶像。他的牺牲会给他带来不少的成长。
　　怪物自然发现了不断靠近的人类，不过它并没有去管它。裂缝越来越大，锐利的爪子已经可以从头颅的一侧伸出，再过不久，它就可以破开空间限制，真正进入阿塔沙世界。
　　虽然用这种方法强行进入会使得自身实力受到世界压制，但对付一个连神明都没有的世界，它自觉绰绰有余。
　　至于地面上的那些小虫子，它一点都没有搭理的欲望。只要能穿过裂缝，他们就知道此时的逃亡都是徒劳。
　　骷髅长剑夹杂剑气狠狠地劈在怪物的鼻上，火星四溅。
　　怪物没有任何感觉，依旧在全力破开空间。
　　“果然，只有试试那一招了吗……”修撑着剑站在它的脸上，低头自言自语道。
　　兴许是他太弱小的缘故，怪物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或者说根本不想管他。
　　一个连痕迹都留不下的小虫子，不值得它投入哪怕一丝关注。
　　闭上眼，修双手握住剑柄，将剑高高提起。肉眼看不见的光点从地面骑士身上冒出，如萤火虫般汇聚在剑刃之上。
　　妖异的骷髅剑此刻竟是显得格外神圣。
　　再度将剑插下，就和预想之中的一样，剑刃这一次刺破了怪物的皮肤。
　　这般动作终于招来了它的注视。
　　“碍眼的虫子。”低沉的呲呲声带起腐败气息，从他的嘴中扩散至鼻尖。
　　修见状皱着眉拔出长剑一跃而下，离开了腐败气息侵袭的范围。魔力如盾般保护在他的周身，防止怪物袭击。
　　然而半神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腥黄的气息化作风刃轻易割裂魔力护盾，让他疲于躲避。
　　他不敢触碰这些风刃，上面覆盖的腐败气息只是看一眼就令他心惊肉跳。
　　越是陷入危险，身体就越发燥热，实力也更加强大。他在躲避完最后的风刃后，疑惑地看向自己微微血红的手心。
　　“难道是她？”他想到了苔丝，脸上飘起一抹笑容。
　　也是这一瞬的思索，腐败气息凝聚成遮天蔽日的爪子，抓住机会朝着他飞速拍下！
　　“该死！”他眼神一冷，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逃脱的办法。可惜实力差距过大，他的手心和额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禁冒出些许汗珠。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
　　不……不！一定，一定还有逃脱的希望……
　　手背青筋快要暴开，他咬紧牙关死死捏着剑，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即将接触腐蚀气息时，他背后突然涌起血海潮水，将这些腥黄的可怕气息尽皆吞噬！
　　不久，在魔物们瑟瑟发抖的目光下，一位少女自血海中升起。她光脚踩着空气，悬浮在修的面前，与天穹的怪物四目相对。
　　“苔丝……？”他瞪大双眼，根本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少女故作苦恼地撑着脑袋，数落起他来。
　　血海化作血幕遮挡住所有骑士望向这里的视线，同时也将修团团围住，似乎不想让他随意走动。
　　“是你？”怪物嘴中又一次发出呲呲的声音，它似乎在哪见过少女。




第59章 59.苔丝的抉择
　　它认得苔丝，苔丝也认得它。在第一次救下蕾西亚的时候，她就和它交过手。
　　这种熟悉的力量是不会认错的，这怪物就是当时在裂缝背后出手的邪神。
　　直面一位真正的邪神，苔丝脸色格外凝重。她丢掉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变得认真起来。汹涌的血海将枯寂荒原腹地淹没，凝重的血腥味令她舔了舔嘴唇。
　　这邪神即使还没有完全钻过裂缝，但它所能施展的力量也远超一般神明。
　　这是鲜血告诉她的情报。
　　“呵呵，有趣的家伙。”它将苔丝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那荒诞至极的行为令它放肆大笑，“保护人类可不是邪神应该做的事。”
　　它说的话除了苔丝，没有人能听懂。
　　妄图理解它意思的后果，就是失去生命。弱小魔物正是因此浑身流血，瘫倒在地上。过了许久，它们又再度站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变得更加混乱疯狂，甚至撕咬吞噬起同伴。
　　同为神明，苔丝感受到了无匹的压迫力，这导致她不想说什么废话。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击退回深渊，若是放它彻底降临世界，怕是只有伊西斯亲至才能解决这个怪物了。
　　打定主意，她如女王般傲然而立，鲜血浪潮在她的脚下汇聚，风暴漩涡裹挟庞大神力轰然成形。
　　轻轻一指，因风暴而诞生的鲜血龙卷风无可阻挡地轰向天穹中的怪物，雷鸣般的响声震碎许多魔物的躯体，而被意外卷入风暴的魔物更是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
　　意外的是，面对苔丝的攻击，它一动不动。
　　龙卷风摧毁了它锋利无比的尖牙，在兽瞳之下轰出几个巨大的窟窿。裂痕从它的额头一直蔓延到嘴角，似乎在不久之后，它的头颅就会分为两半。
　　若是它头颅内有器官的存在，那必然已经被搅了个稀巴烂。
　　可此时苔丝却停下了攻击，神色中的凝重尤甚之前。
　　灰色的雾气突然从四面八方飘来，它们无视血海的屏障，钻入怪物破碎的头颅之中。利齿、窟窿、裂痕，每一处都在瞬间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攻击都只是幻觉。
　　“没用的，这个世界充盈着腐败的味道，你是不可能战胜我的。没有深渊的滋润，你的实力只会局限于此。”它不屑地扫视血海上的渺小人影，完全没有在意风暴的席卷。
　　“而我！执掌腐败的尤格涅斯，将会是你的送葬者！”它昂起头高声嘶吼，仿佛提前向阿塔沙世界宣告着自己的降临。
　　这穿透世界的嘶吼，令远在圣城的人们不明所以地望向天空。
　　涂满灰色雾气的爪子指向少女，尤格涅斯讥讽道：“妄图逃离深渊的愚蠢之辈，你根本无法理解它的伟大！呵，这样的你何必在泥沼中痛苦挣扎呢？不如自我了断，将力量奉献于我！”
　　“聒噪。”苔丝淡淡地说道。
　　执掌腐败的邪神尤格涅斯，可以算得上是她直面的最强敌人了。灰色的雾气是这个世界的腐败之气，以祂强大的回复能力来看，不将这世界的腐败除尽，她就别想伤到尤格涅斯一分。
　　她的攻击太弱了，不足以给祂带来致命威胁。久居深渊的邪神支配着人性恶的一部分，尤格涅斯的实力在邪神之中绝对不容小觑。
　　“呵，在腐败中堕落吧！”祂双爪抓住深渊裂缝的边角，血盆大口骤然张开，数不清的灰色怪物从中杀出。
　　它们有长得像兽人的战士，有帝国的将领，深海的巨兽，虽说种族各种各样，但它们拥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张因腐败而扭曲的脸。
　　血海无法完全阻挡它们，或者说是无法阻挡腐败。它一旦接触血海，那汹涌的腥红便被染上一层灰色，只有在鲜血不断地冲刷下，那滩血水才勉强回归红色。
　　“苔丝！”修着急地喊出声，他举起长剑想要上前帮助她，可还没走出几步，血海就将他推回了原位。
　　神明之间的交锋，半神参与就是送死。苔丝不会让他插手的。
　　尤格涅斯的腐败灰雾将她团团围住，脚底的血海勉强维持着了本性，她不能离开此地，因为修就在她的背后。
　　逃是不现实的，祂降临世界后，即使他们逃到天涯海角，祂依旧轻轻松松地可以找到他们。
　　更不用说此时的枯寂荒原被灰雾包裹，不是那么容易逃离的。
　　风暴被腐败污染而停息了下来，那些怪物的刀锋刺穿血海屏障直达苔丝面前。
　　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它们同化着血海，所有的手段都成为了它们的助力。
　　身前的血幕再度被割开，苔丝冷哼一声，准备带着修暂时后撤，转移到怪物稀少之地。
　　然而尤格涅斯看出了她的想法，细针状的腐败灰雾立马成形，眨眼间穿过血海，射向骑士。
　　“啊！”苔丝痛呼出声，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拦下了祂的攻击。
　　灰色侵染了腹部，并快速地向上侵蚀，她眉头一皱，立刻挥手拦腰砍断了身体，不让腐败继续蔓延。
　　下落的半边化作灰色血水混入血海，污染了一大片，而上半边身体底部一阵蠕动，血肉又重新长了出来。
　　到了神明这个领域，身体早就没有了要害，同时也非必要的了。
　　深渊混沌邪恶的气息通过裂缝传递整个战场，苔丝捂着腹部面露犹豫。
　　最后，她转过头略带歉意地看了修一眼。
　　“苔丝？”修心中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好像很快他就会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回首的那一刻，苔丝的双眼充满坚定。她松下身心，感应着来自深渊的邪恶气息。
　　要想赢得这场战斗，她唯有再度与邪恶为伍，成为世俗畏惧的堕落邪神。借助邪恶力量的后果是无法挽回的，与上次的侵蚀不同，这次她将再也无法依靠外物扭转性格。
　　但只要能赢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滔天的巨浪以最后的威势一波又一波推开腐败怪物，苔丝于其后闭着眼肆意吸收着邪恶的气息。




第60章 60.新生
　　令人倍感痛苦的深渊气息入体后却意外温暖舒适，她静静地享受着，任由自己在愉悦中沉沦。
　　这本就是取悦邪神之物，沉迷于此有何不可？
　　血海逐渐枯竭，她的神力诡异地开始暴涨。柔弱的躯体似乎无法承受这份力量，她的眼角流下滚烫的血泪，皮肤寸寸龟裂，鲜血从伤口顺着腿部滴落血海。
　　“嗯？”尤格涅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也明白了她的想法，祂放肆大笑，见到反抗深渊之人的失败总是能令祂发自内心的狂喜，“这才是邪神应该做的事！你若是早些时日接受它，如今便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深渊是无法逃离的！从你踏足它的那一刻起，就别想着离开！你的一生都将囚禁于此！”祂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迫使修捂上了耳朵。只是这呲呲的邪神之音仿佛来自脑海深处，即使捂上耳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远离腹地的战士们跪倒在地上低声哭嚎，无法避免的尖锐声音刺激着他们的大脑，促使他们做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行为。
　　宣泄完自己的情绪，尤格涅斯冷静下来，像是看死人一样看向苔丝，眼底难掩傲慢之色：“可惜啊可惜，现在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而已。挣扎吧可怜虫，千万别溺死于腐败之中。”
　　话毕，弥漫苍穹的腐败灰雾自天际垂落，凡是接触到的魔物皆是停下一切动作，陷入神明为它们精心制造的梦境之中。
　　渐渐地，它们表情狰狞，变得越发丑陋，躯体开始腐烂发臭，留下一个又一个流着脓水的窟窿。象征腐败的灰色从这些窟窿中钻出，使得雾气更为壮大。
　　除开死物可以免于灰雾的侵扰，其他活物都只有逃命的份。然而荒原腹地被苔丝的血幕包围，深渊魔物们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屏障。
　　它们的死是注定的，是尤格涅斯为神明之死提前献上的礼炮。
　　短时间地接纳深渊意味着无法拥有强大的实力，祂可不认为一个新生的邪神能在祂的手中活下来，即使祂没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苔丝没有在意垂落的灰雾，她依旧在不停地吞噬着邪恶的深渊气息。衣裙彻底被流出的鲜血染红，体内的神力不断从皮肤裂口处散出，其威能让靠近的怪物四分五裂。
　　待得将枯寂荒原的所有深渊气息尽皆吞噬，她的身体也完全化为鲜血，归于血海。不久之后，本有些干涸的血海慢慢充盈沸腾起来，狂风与雷暴又一次出现在海平面上，只不过这次，它们驱散了企图接近的腐败灰雾。
　　血海中心浮现出一颗硕大的血茧，它好似拥有生命一般，其内偶尔的脉动让还未死透的魔物感到心惊肉跳。
　　终于，在它们震撼的眼中，血茧如花般绽放开来，身着腥红神裙的少女屹立其上。白到不真实的皮肤让她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红裙则是让这点更为深入人心。淡漠的瞳孔中倒映着鲜血权柄，如雪的长发上别着白骨发卡，她沉默地看向自己细嫩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察觉不出自己的堕落，但又偏偏清楚知道自己已和之前完全不同。一切的想法都变得理所当然，她不知道她做出的事是善还是恶，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按照她内心的意愿做下去。
　　没有人能教她做事！没有人！
　　有些令她奇怪的是，料想中的世界排斥之力并没有降临，就好像阿塔沙世界承认了她的存在。
　　不过也有可能是阿塔沙世界原先排斥的就并非是她，而是她脑海中的邪恶意识。这次她主动改变了自己，不会有邪恶意识侵蚀的问题，所以自然也就不会被排斥。
　　与邪恶同流合污可不需要意识的帮助，只需要将她心底的阴暗挖出来即可。
　　“苔丝……”背后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摸着白骨发卡，冷冷地转过身。
　　只见修满含担忧地看着她，周围的血海成为了阻挡他和她的唯一障碍。他抬腿想要跨越这道障碍，下一秒却被海浪狠狠推开。
　　“别过来，乖乖站在那里。”苔丝对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只是配合着闪烁幽光的白骨发卡，这抹笑容变得极度渗人。
　　说完，她面朝尤格涅斯，拖着调子厌恶地说道：“你真是活腻了。”
　　“呵。”轻蔑地笑了笑，尤格涅斯散去理智与清明，将祂自己完全交由本性与邪恶控制。祂本不想使出自己能使出的全部实力的，但谁叫这新生神明不知天高地厚呢？
　　将全身交给邪恶，这是邪神使用全部实力的标志。
　　吼——！！
　　嘹亮的嘶吼震碎天幕，破裂的空间折射出漆黑虚空，枯寂荒原顿时化为人间地狱。血幕被冲散，但此时此刻，已然没有人敢将视线眺望这里。
　　战士们疲于奔命，他们用尽所有方法想要尽快逃离这片毫无生机的大地，那片遮挡支援部队的红雾也早就散去，无论是谁，如今都不愿意踏足这必死之地。
　　当下最为淡然的，还是要属苔丝了。
　　尤格涅斯庞大的爪子裹挟灰雾砸向地面，她仰起头看着这一幕，嘴角弯了下去，略显无趣：“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呢，结果真让我失望。”
　　说话间，她伸手插入自己的心脏，从中拔出一把远远超过她体型的血色巨剑。只一眼，它便可让见到它的人们置身于尸山血海中，亲眼目睹一场一场声势浩大的屠神之战。
　　这是一柄斩杀过诸多神明的凶器！
　　将它高举过头顶，苔丝对着尤格涅斯无情劈下。
　　没有神力涌现也没有爪子断裂，她好似空挥了一下。
　　然而尤格涅斯的攻击戛然而止。
　　吼——！！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被爪子遮蔽的天穹传来。炙热的温度莫名从内而外地燃烧着祂的躯体，坚硬的爪子和臂膀像是失去血液供应而丢失了生命，如纸般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理智与清明因为疼痛而重新回归，祂瞪大被火焰覆盖的兽瞳，急切地吞噬起腐败灰雾。




第61章 61.木偶同伴
　　修补身体的速度远没有燃烧来得快，祂挥舞着仅存的臂膀试图扑灭体内的焰火，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流淌在祂体内的鲜血火焰是不会熄灭，因为苔丝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这……这是？！”直到快被燃烧殆尽，尤格涅斯才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巨剑，祂动作一滞，随即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怎么会有它！”
　　祂不会记错的，这柄剑，和祂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它的刃上残留着诸多神明的气息，那是它辉煌的战果！
　　“你是克里斯？不，不！你是他的传承者！”祂将头颅缩回裂缝之中，否定了最先的猜测。狂妄的邪神瞬间慌乱不已，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混乱不堪，这柄本存在记忆中的凶器出现在现实似乎让祂不自觉地封闭起理智，不愿面对。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鲜血……血……”喃喃着，祂的双眼失去灵魂，庞大的残躯带着无尽灰雾掉回了深渊之中。
　　火焰依旧在燃烧，但要想杀死一位强大的邪神，仅靠它是完全不够的。
　　“现在逃可来不及。”苔丝咯咯一笑，提起巨剑尝试继续攻击，然而灵魂中传来的疼痛让她捂住脑袋，痛呼出声。
　　那是一种疲惫乏力之感，即使身体还有力量，她的灵魂也很难继续战斗下去。
　　“呼……算你好运，下次……下次就将你的力量吞噬干净！”散去巨剑，她盯着天穹的裂缝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枯寂荒原中没有一只魔物存活，战士们也是死伤惨重。神明之间短暂的交手无法给予他们足够的逃离时间，靠近腹地的战士几乎全军覆没。
　　鲜血王座自血海中冉冉升起，苔丝一步一步地踏过阶梯，坐了上去。
　　在她的正前方是被血海困住的骑士修。
　　“躲躲藏藏的老鼠，也是时候出来了吧。”她撑着脸颊，没有看向前方的骑士。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群披着黑袍的人跟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们漂浮于血海之上，显得游刃有余。
　　“福尼？”看清了领头的男子，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管怎样，他都知道来者不善。
　　熟悉的黑袍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猎人组织，他们的站位隐隐以最中心的福尼为首，这让他若有所思。
　　“没想到这里不仅藏着一只邪神，还打跑了我们的猎物。”福尼理了理衣服，似笑非笑地对着修说道，“阁下，你似乎对圣光隐瞒了什么。”
　　“你居然是猎人组织的人？”眯着眼，他反问道。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阁下。”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福尼用手指着他，语气中满是失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教会，他们做不到的事，我来做。为了教会，我可以付出一切！而你，和邪神同行的骑士是教会最该讨伐的对象！”
　　看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大主教，修将骷髅剑置于身前。若非有血海阻拦，他恐怕已经上去砍下福尼的脑袋了。
　　在知道他是猎人的时候，死亡的标签就贴在了他的灵魂之上。只要修还活着，哪怕是天涯海角，他都会去取走他的生命。
　　至于福尼口中的教会，他可不会去搭理太多。一路走来，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是为谁而战了。
　　“破坏我的计划，赶走我的猎物，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有够麻烦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将她杀死，我们的目的同样能达到。”福尼扶额叹气，对计划一直被破坏而苦恼不已，“等她死之后，我会将你的恶行公布于众，到那时候，希望你能在绞刑架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他似乎格外敌视修，这个与邪神有关系的骑士在他心中和魔物没什么差别。他要让所有人看清这位神圣骑士，要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很可惜不会有那天。”病怏怏的女声空灵地飘荡在血海之上，苔丝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吸引了猎人们的注意，“自说自话到此结束了，让我想想怎么杀死你们才能有点意思。”
　　她用手指点点薄唇，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杀敌手段，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吸收了深渊气息之后，她想起了一些初代鲜血之神的战斗技巧，这些猎人已不足为惧。
　　他们的愚蠢让她感到惊讶，为了获取力量他们居然到了无视凡人和神明差距的地步。就算他们借助已死神明的力量能成为伪神，但要知道，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尊掌握力量的真正神明。
　　先前的伪神她现在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
　　“哼，这个世界可不欢迎邪神。”福尼不再关注被血海困住的修，而是掏出胸前的怀表，仔细地观察上面的秒针。
　　啪──
　　“数量够了。”他合上怀表，难得地咧开嘴笑起来。
　　下一刻，他的眼球突然爆开，无数肉瘤从他的身上长了出来，黏稠的异物撑破他的衣服，腥臭难闻的气味萦绕在他的周身。
　　猎人们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福尼的实力飙升到了伪神的境界，他同样抛却了人类之躯，吸收了恶灵之神的残余力量。
　　“你们只会这招吗？”这样的变化苔丝在早前的面具猎人身上见过，如今再见已没有当时的绝望，甚至她还感到有些无趣。
　　要想超出人类躯体的极限，难道只有抛弃它吗？
　　“呵，希望待会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恶灵之力荡开脚底的血海，福尼撕开空间试图召唤异世界的恶灵大军。
　　“他是，你们的同伴吗？”想到了什么，苔丝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木偶。
　　钢铁的盔甲，逼真的外表，若是不去寻找木偶独有的特点，它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人类战士。
　　那是她制作的铁甲巨人木偶，算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它一出现，除去福尼，猎人们皆是微微窒息。他们认得这个铁甲巨人，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而现在，他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只木偶，被邪神随意戏弄。
　　“不逃的话，你们也会和他一样哦……不过，咯咯，逃的话，可能会更惨呢。”




第62章 62.活下来的猎人
　　惊恐在猎人们心底蔓延，他们虽说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邪神，但都没有被她的容貌所迷惑。
　　可爱柔弱必定是邪神的伪装，一旦以此达成了她的目的，她便会原形毕露，展露出属于邪神的可怕之处。
　　将人类做为木偶的诡异手段闻所未闻，光是这一点就令他们胆寒至极。
　　眼前的福尼也不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面对真正的神明，他真的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吗？他们表示深深怀疑。
　　“谁允许你在这里召唤恶灵了？”苔丝淡然地瞥了一眼福尼撕裂的空间裂缝，手指轻点。
　　血水凝聚于裂缝之上，空间在转瞬间恢复如初，而其中刚刚探出一半身体的恶灵被一分为二，失去了活力。
　　见此，福尼没有惊慌失措，他将恶灵之力包裹于全身，向她挥出一击带有神力的重拳。
　　血海被这招激起骇人巨浪，苔丝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木偶丢出，同时灌输给它一点鲜血。
　　“陪他玩玩。”
　　得到了命令，木偶全身燃烧起紫色火焰，用短时间膨胀的身体将这一击重拳抵挡了下来。
　　放下木偶后，她就懒得去管福尼了，拥有她鲜血的木偶战胜一个无法召唤恶灵的伪神只是时间问题。
　　猎人组织可不只有福尼一个，还有一群黑袍人呢。
　　当她把视线转向他们的时候，那一颗颗跳动的心脏，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一般，令他们浑身无力。
　　噗哧──
　　刀锋刺入内脏的声音令他们一惊。
　　“啊！你……你在做什么！”颤抖着转头盯着出手之人，受伤者捂着伤口，嘴角不停地流血。
　　“我……我的身体……啊！”他想要解释，但没有来得及，毫不留情地拔出刺入同伴体内的匕首，他反手快速刺向另一名猎人。
　　“该死！被控制了！”其他猎人反应很快，只是片刻他们就猜到了原因，不过这显然无济于事。
　　呯──
　　刀剑相交，越来越多的猎人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黑袍逐渐残破，刚才还神气非凡的猎人们转眼间变得狼狈不堪。
　　“控制你们的不是我，而是血液。”静静聆听着来自他们体内的鲜血之音，苔丝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可什么都没做，单纯是他们血液的叛变罢了。
　　一场充满荒诞的战斗呈现在她的面前，她如女王般淡漠地看着一条一条生命的逝去，直至接近尾声。
　　“……无聊。”战斗永远是那么单调，战场上的他们只有生或死两个结局。
　　唯一让她产生兴趣的，是一个眼熟的家伙。
　　温德尔，公爵之子，同样也是一位猎人。他的实力不强，但也不算太弱，勉强够得上普通骑士的水平。
　　能在部分猎人的背叛下活着，除开运气外，他手中神遗物的能力不容忽视。
　　迷住猎人双眼的雾让他得以多次在危急之下脱身，紧紧拉住帽檐，他慌忙地寻找着能够离开血海的路径。
　　“一群疯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来这里送死！”他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祈祷手中之物可以遮蔽邪神的目光，为他获取一线生机。
　　这里早就化作了一望无际的血海，猎人们战斗的余波使之巨浪滔天。鼻间弥漫的浓重血腥味挥之不去，他胃中难受至极，这让他有些想要用魔力封住口鼻。
　　可还没等他这么做，眼前一阵模糊，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苔丝的身前。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低着头不敢看向王座上的少女。即使她的容貌给予他一丝熟悉感，好像以前他在哪见过她。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苔丝随手拿走他珍藏的神遗物后，将一位没有顺从她的猎人抓了过来，扔到他的脚下，“把他杀了，你就可以活下来。”
　　轻飘飘的话语比恶魔更具蛊惑，当听见可以活命的时候，温德尔抬起头，眼底闪过几分激动。
　　“呸！歹毒的怪物！”被抓过来的猎人狠狠朝苔丝吐了一口混杂鲜血的唾沫，一点也不畏惧邪神的报复。
　　感知到他人的靠近，猎人将头扭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看向温德尔。很快，他便从他的眼神中得知了他的想法。
　　“公爵，一路上，我可是救了你几次性命。”他沉声说道。即使是面临死亡，他也没有慌了手脚。
　　身为猎人，他和代号公爵的温德尔合作了有些时日，完成的危险任务也数不胜数，其中有很多次他都救下了这个弱小的猎人。
　　“……谢谢。”没有否认这一事实，温德尔迟疑了片刻，道了声感谢。
　　紧接着，在猎人还没有松气之时，他突然掏出一把利刃，颤抖着说道：“既然如此，请你再救我一次吧。”
　　只要为邪神献上猎人的生命，他就能活下来！
　　“愚蠢！你要想清楚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不要天真的以为杀了我她就会放过你！邪神是言而无信的！”猎人气急，他对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男子破口大骂，企图能让他看清背后的真相。
　　这番辱骂还是有点作用的，温德尔怯懦地停下脚步，壮起胆子用眼睛的余光注视苔丝。
　　“不要质疑真假哦，你没有这个资本。”苔丝嬉笑着回应道。她自然知道他此番举动是何意，不就是想要确认她到底会不会放过他嘛。
　　不过什么时候软弱的羔羊也有了同主人说话的时候？
　　听到她的回应，温德尔摇摇头，不再犹豫。毕竟无论邪神守信与否，他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白晃晃的利刃割断猎人的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温德尔一身。至死，那颗沉入血海的头颅上依旧带着不甘与愤怒，和一点不知对谁的怜悯。
　　在杀死猎人后，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异常沉重。是生还是死？他畏惧这份答案，却又迫切地想要知道它。
　　温德尔的冷血取悦了苔丝，她欣赏着猎人尸体慢慢被血海腐蚀，出神地呢喃道：“人类啊，总是能为了自己而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你走吧，我说话算话哦。”眨眨眼，她坏笑着宣布了温德尔的自由。




第63章 63.忠于邪神的骑士
　　活下来了？真的？
　　劫后余生的他意外感到极度的不真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苔丝，他发现她并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真的活下来了！
　　内心的狂喜使他脸色飘红，趁着邪神还没有反悔，他打定主意要赶紧离开这里。
　　猎杀邪神什么的，就让猎人组织的其他疯子去做吧，这种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踏足于血海之上，他找寻着通往外处的道路。
　　……
　　过了多久？一小会？半天？还是几个月？
　　脚底的血海似乎具有模糊时间的能力，他记不得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体内的魔力迈向枯竭，入目的依旧是血红一片。
　　没有尽头也没有岛屿，平静的海面如同土地般与天空对峙。苍穹的裂缝依然存在，魔物与邪神还有一条退路，而他却无路可走。
　　没有通往血海之外的路，这里将是他的埋骨之地。邪神根本没有放过他，他会在血海上活着死去。
　　愤恨与阴毒在他的眼中燃烧，绝望慢慢占据他的脑海，在知道自己的命运后，他恶狠狠地直视远方。
　　远方空无一物，但他清楚那位邪神在取笑着他，取笑着卑微的蝼蚁为活下来而不顾一切的模样。
　　“诶？为什么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明明你已经活下来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走出这片血海而已。”苔丝故作惊讶地说道。在她的嘴下，似乎走出血海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牙齿咬出了血，温德尔的愤怒快要冲毁理智，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在邪神面前翻脸，他还没有那个勇气。同时，他心底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邪神只是在开玩笑，最终还是会放过他。
　　“啊，原来你走不出血海吗？真是条可怜虫呢。”瞳孔中的血色亮起，苔丝的笑容诡异而妖艳，她摊摊手，看似无奈地说道，“那我可没办法呢，毕竟帮你走出血海并不包括在我的承诺里。”
　　“骗子！魔鬼！你必将会被教会净化！你会被钉在……”短暂的沉默后是疯狂的咒骂，死亡的注定压垮了温德尔最后一丝理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着这个戏弄他的邪神，愿她的结局也如他一样悲惨。
　　不久，他捂住喉咙，鲜血从不受控制的嘴里溢出。
　　“嘘，不要说话，这些我不爱听。”苔丝轻声说道。面对温德尔的所作所为，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略显兴趣。
　　她将他抓到面前，细数起他的罪恶：“贵族可不比我好多少，若是把你们那些肮脏事摆上台来，怕是会惊掉很多人眼球吧。毕竟比我做得更过分，你们一点都没有少做哦。”
　　可惜的是现在的温德尔什么都听不讲去，他面容扭曲地浮在血海之上，只为减轻咽喉的痛苦。
　　“死去的骑士们，圣光会记住你们的荣耀。”轻若蚊蝇的自言自语在激荡的血海风暴中环绕，灼眼的光芒点燃血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苔丝。
　　“嗯？”黑暗被顷刻间驱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惑，苔丝就连同温德尔一起淹没在光芒之中。
　　血海以消失的王座为中心一分为二，大地上残留的滚烫高温竟是让血水无法重新覆盖。
　　光芒散去，它所经之处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风暴停息，血海枯涸，腥臭的恶灵气息开始游荡在这片荒芜之地。失去半个身体的木偶轰然倒下，福尼拖拽着被白色火焰灼烧的躯体艰难地走向原先王座所在之处。
　　腐肉布满他的脸，胸前的肉块不知去处，徒留下一个沾着火焰的窟窿，通过它，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看见其体内跳动的心脏。怀表不知何时镶嵌在他的心脏表面，且从残破的程度来看，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
　　“成功了吗……？”他低喃着，类似恶魔的怪异发音在此地回响。他早早就在荒原深处设下了教会禁术，只要等到骑士们的血肉洒满大地，他就可以启动禁术斩杀邪神。
　　他不知道禁术有多大威力，也不知道邪神到底有多强，他在赌她无法接下这招禁术，若是失败，他则献出自己的生命。目前看来，他成功了。
　　空气中没有了血腥味，血海消退，坑坑洼洼的地面重见天日，这无一不预示着邪神的败亡。
　　然而她并未死去。
　　“讨厌的爬虫！你……你居然……”仅存的少量鲜血凝聚成苔丝的躯体，她瘫坐在地上不断扑灭着身上燃烧的白色火焰，狰狞的面目上隐约可见一丝委屈。
　　这是光芒留下的火焰，能够灼烧邪恶。
　　“这都没死吗？”福尼暗自感叹了一声邪神的顽强，随后提起恶灵之力化作的武器，直至她的心脏，“可惜啊，还是到此为止了。”
　　他能感受到她状态的萎靡，接下这招禁术让她陷入了濒死的境地。他虽然为了施展禁术耗尽了几乎所有力量，但是想要击杀一个这样的邪神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慢慢地接近她，先前不可一世的邪神竟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扑哧——
　　长剑穿胸而过，心跳渐渐停止。
　　福尼瞳孔瞪大，震惊地低下头看向胸口。在那里，一柄闪烁金光的骷髅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啊──！”痛苦地嘶吼着，一心想要斩杀邪神的他忽视了场上还存在着的唯一人类。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位骑士为何会堕落至此，为何会为了救下邪神而选择杀死他。
　　嘶吼声越发微弱，他用尽全身力气直视背后一脸冷酷的修，嘴里断断续续地诅咒着：“庇护……邪神的……罪人，你……恶果……”
　　还没有说完，他脖子一扭，脑袋骨碌碌地掉在地上，滚到苔丝脚下。失去了恶灵之力加持的他，浑身的腐肉根本支撑不起躯体。
　　剑柄上的骷髅张开嘴阴森冷笑，恶灵之力似乎滋润了它的剑体，使之看起来更为可怖。
　　“咳，做得……不错嘛……”好不容易扑灭了燃烧的火焰，苔丝只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体内的神力被消耗得一干二净，这让她诞生了久违的力竭感。
　　眼前慢慢暗了下来，意识逐渐混沌，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人的怀抱之中。



第64章 64.听我解释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阳光洒在洁白的被褥上，配合四周的白色雕饰，被褥竟是有种莫名的圣洁。淡淡的清香铺满整个房间，角落里名贵植物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
　　只是再尊贵的身份，也无法挽救此刻的他。
　　血色匕首顶着他的下巴，似乎稍有动作，这把匕首就会从下颚直直地捅进他的头颅，搅烂他的大脑。
　　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不动。
　　拿着匕首的是一位美丽少女，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病态的羞红，手臂处还绑有一缕绷带。她紧贴他的身体，轻盈的呼吸如风般拂过他的脖间。
　　“嗯？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解释什么？”她微微向前捅了捅匕首，直到细小的血珠从他的皮肤里钻了出来才罢手。
　　苔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修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怎么都是个不好的信号。
　　空气中满是她厌恶的神圣气息，房间大得惊人，不像是小城市所能拥有的建筑。因为神力的耗尽而没有及时治疗好的伤口此时都被缠上了绷带，身上的衣服也不知被谁换成了舒适的单薄睡裙。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如何解决躺在身边的男人才是最关键的事。
　　趁着她昏迷就和她同床共枕，这简直无法原谅！
　　少女的瞳孔鲜红无比，就像是夜间的嗜血蝙蝠，残忍中透露着无尽的冷漠。修知道现在要是不解释清楚的话，他恐怕会被这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切成碎肉。
　　“……我只是累了在床上躺一会而已，没有对你做什么，啊！这点那些侍女可以作证！”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下巴处冰冷的匕首又向前推进了几分，这使得他僵直身体咕嘟咽了口口水，额头冒出些许汗珠。
　　“嗯哼，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哦～”姑且将这番话当做解释，苔丝咯咯轻笑两声，调皮地用匕首贴紧着他胸膛的皮肤，慢慢下滑。
　　啪——
　　在匕首贴到腹部时，修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下去。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再不管的话，下半生的幸福就要丢了！
　　眨眨眼，苔丝故作惊讶：“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而已，在此之后，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哦～”
　　“做什么……都可以？”
　　“嗯？”
　　“……”
　　好吧，他承认自己有那么几秒的心动。在药剂魔法极度发达的阿塔沙世界，断肢再生什么的简简单单。
　　可看到少女阴沉的脸，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怕她一刀下去附着神力，故意让药剂失去作用。
　　少女以鸭子坐的样式坐在床上，膝盖顶着他的腰部，离他很近。她穿着的柔软白色睡裙光滑细腻，不用摸都知道手感极佳。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不是这件睡裙。从下往上看去，少女的胸脯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勾勒出睡裙的独有美好。冥冥之中，修仿佛闻到了阵阵奶味香气。
　　兴许是起身过于仓促，左侧肩膀处的睡裙滑落至手臂，露出了诱人香肩。精致的锁骨一半娇羞地躲藏于睡裙之中，一半滋润在温柔白光之下，朦朦胧胧，令他把持不住。
　　与这份天使般外表相反的，是她冷淡的眼神。那是一种能激起男人征服欲的眼神，即使久经花丛的老手也会因此重燃斗志，更不用提他这个年轻的骑士了。
　　下半身感到一阵燥热，他暗道一声糟糕，同时急急忙忙地从少女身上移开视线，强迫脑子思考起午餐事宜。
　　再看下去可能要出大事！
　　只是……这座城里好吃的东西不少，比如说一些奶白的馒头和**的……
　　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视角观察少女，虽说她的脸蛋稍显稚嫩，但身材已经完全长开了，是一位合法少女。
　　而且邪神嘛，她的外貌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那只顶着他腰部的小腿曲线柔美，一度使他不知将左手放在哪里。要知道此刻的他是躺在床上的，左手轻轻一动就有可能摸到少女的小腿。
　　而摸到的后果他也是清楚的，除开短暂的幸福，就是血染床单。
　　令万人敬仰的神圣骑士因为误触少女小腿而当场殒命？他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社会怎么报道这件事，那想来也是极其丢脸。
　　可她那白花花的小腿简直就是令人犯罪！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莫名感到了少许恶心，苔丝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没有。”如果善意的谎言能带来相对美好的未来，那聪明的骑士应该知道在哪些时候需要撒谎。
　　美色是骑士磨练中不可或缺的，只有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才能在少女怀疑的目光中勉强稳住心神。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姐妹呢？明明只要一刀下去，我们以后都可以像今天一样睡在一起。”在他的腹部单手玩弄着血色匕首，苔丝闭着眼睛幻想起日后的生活，嘴角扬起怪异的角度。
　　“咳咳，正直的骑士从不会乘人之危，我不过是有些累了才躺在床上的。在你还未清醒的日子里，这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清了清嗓子，修板起一张认真脸拒绝了苔丝的提议后，又一次解释了起来。
　　“哦？没关系的，我不怪你，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说着，苔丝握着匕首的手突然挣脱了修的束缚，恶狠狠地朝某处砍去！
　　咔嗒──
　　此时卧室的大门从外被推开，一位侍女小心翼翼地托着药走了进来。
　　两人的动作一顿。
　　“嘶──”见到床上两人非同寻常的暧昧动作后，她倒吸一口凉气，脸颊噌得一下变成了红苹果。
　　清醒过来的不知名少女坐在骑士大人身边，手伸进大人的被窝不知道在做什么……
　　太糟了，她来得真不是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双手端着药，她弯下腰一个劲地道歉，同时脚步不断后移。
　　咔嗒──
　　退出卧室时她顺带将门关紧。
　　沉默地对视许久，苔丝红着脸翻身下床，准备找那个侍女杀人灭口。




第65章 65.对不起
　　“冷静一下！没必要！”修张开双臂，比她更快地拦在了门前。
　　邪神带着刀出门可不是去玩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苔丝想要杀人灭口的念头。
　　拿药来的侍女可没有错，她能随意进出这个房间是他授意的，毕竟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昏迷的苔丝，一点都不担心侍女会做什么手脚。
　　“怎么？你是想替她死吗？还是说，想好了？决定以女性的身份度过下半辈子？”苔丝眯着眼，握刀慢慢靠近门前的骑士。
　　看着她像恶魔一样不断靠近，修慌张不已。刀刃明明离他很远，他却能感受到丝丝皮肤割裂的痛感。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他的背部抵住了冷冰冰的大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门给了他一些莫名的安全感，他摊摊手，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何必……为难一个侍女呢？”
　　“哼，在我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没有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身份。”娇哼一声，苔丝贴近修，脸色变得十分危险。
　　修踮起脚死死地顶住大门，心中充斥着对房间大小的不满。要是房间再大一点，他不会那么快就被这只小恶魔靠近。而且在多出的几秒内，他说不定可以想到脱身之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匕首威胁不知所措。
　　衣服被划动的匕首割开，布料一条一条得挂在他的身上，显出几分落魄，若不是独特的气质彰显着他的不凡，恐怕会被误以为是流浪者。
　　“啊，你想要为她的赎命话也不是不行。”盯着他精壮的腹肌，苔丝话锋一转，脸颊染上病态的红润。
　　“嗯？”不详的预感在脑海徘徊，修总觉得这只恶魔接下来要说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做我的仆人就可以了呢~”少女捂起脸，小嘴诡异地笑着，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双腿夹紧，双眼失去焦距地喃喃道：“仆人……还是奴隶……只要不会反抗就好……”
　　“什么？”没听清她后面说的话，骑士挠着脑袋问道。如果真是仆人的话，他可以接受，毕竟骑士退役后去一些贵族家中担任护卫仆人什么的并不少见。
　　只是小恶魔这副模样说出的仆人，好像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嘴巴一闭，他苦苦地思索起能不让她生气的拒绝借口。
　　要是再惹她不开心，他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个房间。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拒绝也没有关系哦。你知道我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强迫别人，所以就算拒绝我也不会生气的。”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苔丝甜甜一笑，装出了体贴女友的样子。
　　当然，这份体贴需要忽视抵住他下腹部的刀刃。
　　“只是可怜了侍女，没人为她赎命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故作怜惜地垂下眼眸，悲叹侍女的命运。
　　修明白她的意思。
　　“这……仆人什么的……”他很是犹豫，支支吾吾地说着还没有组织好的语言。
　　如果不答应苔丝，那侍女便会失去性命，虽然他不认为苔丝会这么做，但就是怕万一。
　　现在的她和以前可不一样。
　　“怎么？你想拒绝？”再度上前一步，苔丝蹙眉与他四目相对。
　　“也不是……”刀尖扎得更深了，他暗中调用魔力增强腹部的坚硬度，好让自己感受不到疼痛。
　　少女近得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她大大的眼中隐藏着一丝坏意，小嘴比往常更要鲜红，而向下看去，因为匆忙下床，她睡裙不整，依旧是香肩微露。一抹酥胸紧随香肩闯入他的视野，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让他同样红了脸。
　　非礼勿视，他不是那些下流的家伙！
　　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可少女的刀贴得太紧了，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抬手的动作被误认为是反抗，那他少不了割肉之痛。
　　“哼哼，谅你也不敢……”
　　鼻子里流出些许鲜血，修心中一慌，急忙用手捂住鼻子，而少女的话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冷汗浸湿额头，他可是看得很清楚，那滴没来得及阻挡的鲜血落在了她的锁骨上，并且一路下滑，直至流入那一抹无法见底的深壑。
　　虽然很绝望，但是见到那抹深壑，他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羞红一直从两颊蔓延到脖子。
　　“……”少女呆滞地低头看向那团血迹，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她双眼逐渐空洞，僵硬地提起滑落至肩膀的睡裙。
　　匕首越发滚烫，神力在房间内乱窜。
　　死亡危机一瞬间压在他的心头，他尝试撞门逃脱却毫无结果。背后的大门不知何时覆上了少女的神力，任凭他使劲敲打都完好无损。
　　黑暗慢慢吞噬房间内的光线，只有少女的瞳孔越发明亮。
　　“对不起。”
　　听到她道歉，修呆住了，可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冰冷的刀锋就捅进了他的身体！
　　“啊啊啊！！”惨烈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墙壁上闪耀的莹莹红光将一切都囚禁于此。
　　……
　　咔嗒──
　　推开门，苔丝浑身染血地走了出来。
　　房间外是空旷的走廊，而在走廊外的，是苍郁的树木和繁多的建筑。闹市的人声飘进她的耳朵，她扭头望去，在远处发现了一尊肉眼可见的巨大神像。
　　那是伊西斯的神像，她一双眼眸将温柔献给所有信徒，悬浮于胸前的古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圣洁气息。
　　“这里是……圣城？”她撑在栏杆上，撩起遮挡脸颊的头发，任风吹着裙摆。
　　“是的。”久久地等待之后，房间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回应。
　　捂着腹部，修一瘸一拐地来到苔丝身边，在见到她裙子上的血迹时，他还是颤抖了几下身子。
　　那可都是他的血！
　　匕首留下的伤痕早被苔丝消除了，这只小恶魔在捅完他之后就用肮脏的手段消灭了所有的罪证！只余下疼痛让他一人承受！
　　不过还好，这一顿乱捅下来他没有成为小恶魔的姐妹。即使后续能再生，他也不想试试失去它的滋味。
　　药剂能治愈身体的伤痛，但无法治愈心灵的创伤，总有人失去后再也回不到过去，他不想成为这样的家伙。




第66章 66.记忆碎片
　　在观赏许久外边的景色之后，苔丝才发觉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座城堡。
　　血色沿着睡裙边角蔓延，直至铺满整件衣物。神力微动，这件短小的睡裙瞬间变为引人注目的红色连衣裙。
　　她顺着走廊熟悉起这座巨大的城堡，途经的侍女总是将疑惑与惊艳的眼神洒在她的身上，而在看见她身旁唯唯诺诺的修之后，这份眼神中夹杂的情绪就转变为了震惊与好奇。
　　她们中的大部分可没有见过这位少女，能让一位神圣骑士露出如此卑微模样的人，不是身份极为高贵就是和骑士有很亲密的关系。
　　而神圣骑士的地位本就不低，除开教皇能使唤他们外，她们还真不知道有谁可以让这些骑士如此听话。
　　那少女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她多半是骑士大人的情侣或者是妻子，毕竟修离开教会那么多年，回来的时候带个妻子是很正常的事。
　　“你说，骑士大人不会是因为她而离开教会的吧？”
　　“我看很有可能啊。骑士的生活多辛苦，训练那么多年家都不能回。要是我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妻子，我肯定放心不下。”
　　“真的是他的妻子吗？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女儿？”
　　几位侍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时不时用余光瞟向在城堡中散步的二人，心中满是对少女身份的猜测。
　　直到一位羞红脸的侍女加入了她们。
　　“是真的！我刚刚去送药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在……”小声将自己的见闻说出口，内容的劲爆程度让众侍女皆是捂住嘴不敢置信。
　　“好多活人的气息。”深呼吸了一口气，苔丝闭上眼感受着来自空气中的血液脉动，“少一些的话，也无妨吧。”
　　她阴森森地瞥了一眼侍女聚集的地方，话中透露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
　　冥冥之中感到一丝凉意，那些扎堆的侍女红着脸散了开来。
　　要不是这是修的城堡和仆人，她早就让这些烦人的家伙永远地闭上了嘴巴。而且修的就是她的，她作为城堡的主人，就勉强给予这些无知的仆人一次活命的机会。
　　下次再遇见的话，就是割舌头！
　　轻哼一声，苔丝压制住心中想要杀死她们的冲动，转头朝修嬉笑着问道：“带我来圣城，是想要将我囚禁在这里吗？”
　　她有时想要囚禁这个骑士，让他永远无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但只要一想到他会因此变成任她摆布的木偶，她就会丧失很多乐趣。
　　他将她带来圣城，是不是也和囚禁有关呢？
　　她可没忘记圣城是什么地方，作为圣光教会最重要的城市，这里对邪恶力量的搜查是极为严格的。
　　哪怕是她，也有可能在没注意的地方落下马脚，让教会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毕竟教会信仰的圣光女神伊西斯肯定在圣城中留下了什么手段，稍有不慎她就会中招。
　　伊西斯……
　　想起她，苔丝若有所思。
　　在主动吸收深渊气息之后，她得到的不仅有初代鲜血之神的战斗技巧，还有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而在这些记忆碎片中，她亲眼见到了伊西斯。
　　不知名的世界，鲜血之神与圣光女神并肩而立，祂们像是在说着什么，张开嘴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伊西斯认识初代鲜血之神，说不定也知道有关于祂的秘辛。她有点想要找伊西斯问清楚，但又怕她直接动手。
　　邪神向来是不受正神待见的，伊西斯认识的是初代鲜血之神，可不是她。对于一位陌生邪神，这位圣光女神可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可不是那么友善，要不是伊西斯只降临了她的幻影，她们恐怕在塞帕尔就要分出个高低了。
　　嗯……打起来的话多半是她被圣光彻底净化。
　　虽然她很有自信，但和初代同时期的神明战斗，她没有什么胜利的把握。这也是她即使满脑子疑惑，也不敢直接找伊西斯的原因。
　　她是有一点小怂的，邪神嘛，欺负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家伙就可以了，要不然分分钟被净化。
　　不过她始终觉得自己像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他人操控的棋子。回忆不了过去也看不清未来，只能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下苦苦拼命挣扎。
　　说到底，还是力量不够强大。若是她拥有伊西斯一样的实力，她还会害怕与她交谈吗？
　　想通了这些，她顿时感觉自己有了些许抗衡伊西斯的资本。
　　圣光笼罩的城市总会洒下一些漆黑的阴影，而这片阴影，也许正是她力量获取的来源。
　　“不，教会拥有净化深渊污染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帮你摆脱邪神的身份。”修挑挑眉，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认为他想要囚禁她。
　　该不会是小恶魔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才会以为他也喜欢这么做吧？
　　“不可能不可能。”摇摇头甩开这个怪异的想法，他觉得苔丝应该还没有那么可怕。
　　一只小手趁机摸上了他的额头。
　　“没生病……诶？那你为什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呢？”收回感受温度的小手，苔丝像是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都摆脱不掉的东西，圣光教会有什么能力可以帮到我？”
　　她可不信区区一个破烂神器能驱散她的深渊气息。而且她的意识是因为主动吸收而被影响的，是无法用外物所医治的。
　　沉默片刻，修眼眸一暗，略带无力地说道：“总要试试不是吗？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过去。”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这番话一出口，迎来的是少女凶巴巴地目光。
　　“嗯？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讨厌我？”双手背在身后，少女上半身微微前倾，两只眼睛中散发的凶光比他见过任何魔物都要更具危险。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慌慌张张地摆手后退，他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会这么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只是什么？”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少女没有向前靠近逐渐远离她的骑士。
　　“只是担忧你的安危而已！”他哆哆嗦嗦地扭头看向少女藏在身后的双手，在见到骇人的匕首并未出现时，他猛地呼出一口气。




第67章 67.阿利克的来意
　　“你也知道邪神总是会被一切自诩正义的家伙讨伐，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所以要是丢掉这层身份，想必会轻松很多。”他解释起自己的担忧，以加大少女相信他的可能。
　　“你可以保护我呀，难道骑士保护女孩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苔丝手指轻点着嘴唇，假装天真地问道。
　　“可现在像是你在保护我。”他苦笑着回答道。
　　少女是遥不可及的神明，强大的实力更令他望而生畏。她的敌人大多也都是神明，即使是站在人类世界顶端的他，遇见神明也无法与其对抗。
　　他很难帮到她，这一事实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痛。
　　幼年离开小镇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实力，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结果到了再度见面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还是那个被保护的少年。
　　苔丝没有说话，她转过身一路向城堡外走去。她想要亲眼见见这座圣城的繁华，好让她对伊西斯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
　　隐藏自己的身份对她来说并不难，先前禁术造成的伤势已经恢复如初，体内汹涌的神力甚至让她产生能和伊西斯战斗的错觉。
　　在圣城内瞎逛不会那么容易暴露，她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点实力的神明，除去伊西斯的手笔，她可不怕其他侦查身份的东西。
　　来到城堡门口，他们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阿利克带着发福的男子刚刚进入大门，身旁的侍女弯腰行礼后便是想要为他们带路。
　　“他居然还活着？”摸着光洁的下巴，苔丝对他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有些诧异。
　　她与尤格涅斯的战斗波及到了很多骑士，大多数未来得及撤退的都在那场战斗中成为了尸体，这其中应该就包括阿利克所在的队伍。
　　他是战斗在第一线的战士，撤退可完全来不及。
　　或许是他背后的神明救了他？苔丝依稀记得他身上带有某位神明的印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和她没有交集的神明她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老师，苔丝小姐。”踮起脚尖高声呼喊着名字，阿利克发现了他们。
　　绕过城堡面前的喷泉，他难掩兴奋地朝他们赶来。少女鲜红裙子的搭配着实让他眼前一亮，乖巧中带有一丝叛逆，他有种重新认识她的感觉。
　　“苔丝小姐的伤好了吗？前些日子一直见不到你，老师也不允许我看望你。”他把修晾在一边，一心问着少女的情况。
　　这家伙，救下他的神明真是该死。
　　苔丝不会感谢阿利克的关心，她只会觉得厌烦。
　　“嗯。”不耐烦地点点头，她暗中盘算着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麻烦。
　　杀死他是最后的手段，一个被神明庇佑的人类，死亡后引来的麻烦说不定更多。
　　捏了一下修的腰，她示意他转移话题。
　　“有什么事吗？”跨出一步拦在阿利克面前，他出口询问道。
　　“啊，是这样的，我参加了教会的荣耀骑士选拔，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老师到时候能来指点一下我的战斗。”他依依不舍地收回落在苔丝身上的视线，说明自己的来意。
　　教会的荣耀骑士一部分是以决斗的形式确定的。这场决斗极为残酷，在成百上千的骑士中，最终只有一位骑士能脱颖而出，获得荣耀骑士的头衔。
　　只是阿利克是帝国的王储，他什么时候成为了教会的骑士？
　　没有多想，修猜测他多半是去磨练实力。阿利克实力是不弱，但想要争夺荣耀骑士的头衔，那还差得有些远。
　　摆摆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知道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的。”
　　腰间掐着的肉更疼了，他知道少女不想在阿利克身上浪费时间。
　　在知道他的来意之后，阿利克并不准备离开，而是扭扭捏捏的，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反手握住苔丝作乱的小手，他再度问道。
　　犹豫了半天，阿利克抬起头看看修又看看苔丝，最终发现了他们二人纠缠的手。他心中一痛，低沉着声音问道：“冒昧地问一下，老师和苔丝小姐是什么关系呢？我听到一些传闻说你们是情侣？”
　　听到情侣二字，修大腿一僵，差点开溜。没有记错的话，苔丝一向很讨厌有人这么说。
　　但凡是提及到这点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其实……”少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他悄悄地拉开半个身位，时刻提防着她的出手。
　　她的不讲道理他可是有深刻的认知的，不管他有没有做什么，只要谈及他和她的，他同样会被报复。
　　然而邪神不愧是邪神，神力无形中就困住他的四肢，使他动弹不得。
　　“嗯哼，是的呢。”双手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苔丝将头倚靠在他的臂膀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汪弯月般的眼眸中，此刻正充满了无尽的喜爱。
　　而骑士也很快做出了回应。他将少女的发丝撩至耳后，像对待易碎的珍贵宝物一样温柔。
　　“原来是这样。”见到少女和修如此亲密的举动，阿利克苦涩不已。双腿有些麻木，体力也在不停流失，这都源自于他内心窒息般的痛苦。
　　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原来早有归属，没有什么发现比这个更为绝望了。
　　捂着胸口，心痛到让他难以喘气。脸色已经维持不住原先见到少女时的兴奋，只留下阵阵悲伤。
　　“殿下。”身后发福的男子察觉到了阿利克的异样，他上前扶住他，试图安慰。
　　“修老师，我是不会放弃的！能遇见苔丝小姐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还未等他安慰，阿利克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振作了起来，他指向修，发起属于他的挑战，“等选拔结束的时候，我会向你发起决斗，还望你不要拒绝。”
　　“如果你能在选拔中获胜的话，我会考虑的。”面对他的挑战，修只是敷衍了一句。
　　他依旧沉浸在苔丝的温柔乡中，若是可以，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他一辈子都沉沦于此。




第68章 68.圣城的阴影
　　圣城无人的角落中。
　　扑通──
　　拎着袋子的少年被一脚狠狠踹倒，袋中的食物泼洒在地。
　　他痛苦地捂着肚子，仰头看向出手之人，表情扭曲：“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眼前站立着三个陌生的男人，他们似乎经历了长途跋涉一般，最外层的衣物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脸上也脏兮兮的。要不是他们身材过于壮实，他还以为他们是来自外地的流浪汉。
　　而且通过衣物上的破洞，他依稀能看见隐藏在布衣下的铁甲。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袭击他，但显然来者不善。
　　带头的是一个最为矮小的男人，他缩回踹出的右腿，迈着流氓般的步伐来到他的身前。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他打了个哈欠，随后蹲了下来，直视少年愤怒的双眼，“喂，你应该知道教会的圣女在哪吧？”
　　“我？我怎么知道，那种人物我怎么可能接触的到？”少年毫不避让，气势汹汹地回应。
　　虽说他是圣城中的居民，但像教皇圣女这样的人物，除了在教会各种重要庆典上见过几次外，其他时间几乎根本见不到。
　　要说圣女，他只知道她在好几天前的神圣骑士回归庆典上出席过，之后的去向他压根没有办法知晓。
　　“嗯？我还以为她的行踪你们会很清楚呢。”男人对于他的愤怒没有感到生气，他拍拍自己的脸颊，好像有些后悔问少年问题。
　　地上散落的食物吸引了他的注意，想到了什么，贪婪慢慢爬上他的眼角。
　　“你……你想做什么？”少年没有缘由的心中一慌，双手撑着地面，他不断后退。
　　“想做什么？”听到了这个可笑的问题，男人嘿嘿一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你身上有些钱吧？”
　　他一愣，紧接着知道男人想要做什么，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这些不能给你们！”
　　这笔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交出去。圣城的繁华也是有瑕疵的，而不巧，他就属于瑕疵中的那一块。
　　不过有教会的帮助，他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这可由不得你。”挑挑眉，男人完全无视了少年的反抗，一只手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拿来吧。”轻轻松松地从他兜中掏出一袋钱币，男人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脸上有些不太满意，“真是见鬼，就这么点钱。”
　　见到男人拿走自己的钱币，被提在空中的少年不管不顾，对着男人的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实力之间的差距让他的努力变得一文不值，男人像是戏耍着他一样，仅仅只是偏下头就躲过了他的所有攻击。
　　直到少年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他的脸才黑了起来。
　　“别打死，我们不好和他交代。”不远处的其他人预知到了男人要做什么，率先提醒道。
　　“知道。”冷冷地回应完毕，男人突然松开那只抓住少年的手。待到他跌落在地时，他面无表情地朝着少年的胸口一脚踹出！
　　就像随手抛出的垃圾，少年无法控制地向后飞出一段距离，咳了几口血后，没能爬得起来。
　　“圣城的……搜查骑士……不会放过……你们。”嘴里模模糊糊地说着这些，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呼吸变得极度困难。
　　“搜查骑士？呵，要是他们真的有用，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来救你了。”眼皮越发沉重，在昏迷前，他听见了来自男人的嘲讽。
　　“没打死吧？”
　　“当然，你得相信我。”
　　“得了吧，就你最不靠谱。”
　　捏着手中的钱币，男人不想理埋汰他的另外两人，而是抱怨起这次的行动：“早知道就不跟着他来这个世界了，太麻烦。这点钱，也不知道能买些什么。”
　　“没办法啊，马尔萨，早点完成任务回去吧。”脸上划着两刀疤的男子一脸无奈，他似乎对这次的行动也十分不满。
　　马尔萨舔舔嘴唇，他把从少年身上抢来的钱币放进了自己的兜中，转身离开这个阴暗的角落：“下次抢个有钱人吧，我有点馋这里的酒。阿塔沙世界的酒，我还没尝过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你可要忍着，抢这种人容易被教会发现。要是我们因此给他们留下了坏印象，那想要接回冕下可能会难上许多。”摊摊手，刀疤男不同意他这个提议。
　　“好吧好吧，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还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马尔萨拍拍鼓起来口袋，脑子里满是搞钱的想法。
　　“快了，据说冕下的苏醒就在近日。”
　　“希望吧。”
　　……
　　在他们离去很久之后，地上趴着不动的“尸体”才勉强动动手指，胸膛有了些许起伏。
　　“咳咳。”又是咳出几口鲜血，他渐渐从昏迷中苏醒。
　　若非圣城中的居民从小到大一直沐浴在圣光之下，体质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那男人的一脚足以使他毙命。
　　他现在即使清醒了过来，胸口的疼痛也断绝了他大口呼吸的可能。
　　又在地上躺了很久，他才有力气支撑着墙壁站起来。
　　“呼──呼──”他直不起身子，眼前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要赶快前往教会的审判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骑士大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追回那笔钱。
　　另外，他相信他们会缉拿这些恶徒！敢在圣城做这些事的人，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
　　“对不起。”脑子里思考着如何说清楚情况，他跌跌撞撞地差点碰到一位少女。好在她身旁的风衣男子有着非人的速度，拦在了他们之间。
　　白发红瞳的少女可不多见，若是有时间的话，他一定会驻足欣赏一番，满足自己对美的追求，但此刻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知道他在与少女擦肩而过后，她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谴责他道歉的敷衍。对此，他只能在心中再度说声对不起。
　　来到审判所，他伤痕累累的模样很快被牧师发现，几个小治疗术下来，他顿时觉得缓解了不少。
　　胸口依旧疼痛，但窒息感已然远去。




第69章 69.塞维拉
　　“好了，西泽。你先回去吧，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将发生的事情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审判所的骑士让少年自行离开。
　　“谢谢，谢谢骑士大人。”忍着疼痛，他弯腰表示感谢后，才捂着胸口走出了审判所。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无法遮盖住那一抹苍白。圣城的热闹丝毫没有消退，审判所前的行人却各怀心事无法融入其中。
　　搜查那三个混蛋需要点时间，他无法在这里等到骑士们将他们缉拿，所以在短暂地思考之下，他选择回家。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与这座圣城格格不入。
　　他住在离圣城中心很远的地方，房屋小而挤。道路有些破烂，平时很少会有昂贵的马车途经此地。不过神像上的圣光从来不会吝啬，即使是住在这种地方，女神的光芒也依旧笼罩着他们。
　　吱呀——
　　“哥哥！你回来啦！”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少女的喜悦。
　　她抱着小提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长长的淡粉色头发装饰得她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只是她的双眼中没有属于生命的灵动，呆滞而无神。
　　塞维拉，他的妹妹，一位得了重病的病人。
　　从出生起，每个人的体内都有可能蕴含不等的魔力，而若是这些魔力超过了体质所能承受的极限，那它就像慢性毒药一般，会不断蚕食主人的身体。
　　塞维拉就是受害者，病魔率先夺走了她的双眼，使她失去了视力。腿脚也逐渐开始不灵活，是病魔的下一个目标。
　　如果可以，西泽希望少女和他一样，成为一位无魔力者，免受病魔的折磨。他从出生起就没有魔力，学习不了那些超凡的魔法，只能成为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位，生老病死。
　　这至少比魔力反噬主人来得好一些。
　　“嗯。”故作轻松，西泽试图模仿寻常语气回答，不过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咬住牙齿，露了馅。
　　审判所牧师的治疗术看起来并不能真正治好他的伤，要想摆脱这种痛苦，还是要花钱去圣愈所治疗才行。
　　可这个月的钱都被那三个混蛋抢走了……
　　“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哥哥。”失去视力的塞维拉变得格外敏感，一些细小的变化都难逃她的察觉。
　　“怎么会呢？你哥哥我那么没心没肺，什么事会被我放在心上呢？”他将脏乱的外套脱下放好后，坐在了少女的旁边。
　　钱什么的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过几天审判所的就把那三个混蛋抓住了呢？实在不行就晚上再找份工作，妹妹的治疗不能落下。
　　塞维拉可爱的小脸此时皱了起来，颇有一种奶凶的感觉。西泽见此微微一笑，摸起了她的头，揉乱了少女的发丝。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擅长撒谎。”塞维拉低下头，双手放在小提琴的弦上，语气中隐约有些生气。
　　放在少女头上的手一僵，胸口一痛，西泽无声地咳嗽起来。他盯了许久少女的眼眸，苦笑不已：“……被你看出来了。”
　　明明失去了视力，他却觉自己像是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就连内心都被完全看透了。
　　“是被人欺负了吗？”塞维拉捏着裙摆，轻咬嘴唇，有些紧张。
　　即使是在圣城，背地里也存在着一些不务正业的人，而处于底层的他们，也最容易受到欺压。
　　“算是吧，不过没什么关系，我也狠狠地揍了他们几拳！敢惹你哥哥的，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撸起袖子，西泽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只是一想起少女看不见，他便又悻悻地放了下来。
　　塞维拉抓着裙摆的小手微微收紧，在寻思良久后，她担忧地问道：“受伤严重吗？要不要让芬尼太太看看？”
　　“一点小伤罢了，不用麻烦她。”一说到芬尼太太，他赶紧摆摆手，开口拒绝道，然而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他一阵呲牙咧嘴。
　　芬尼太太是附近的邻居，她年轻时是一名到处奔波的医生，走不动后定居在了这里，成为了圣城的一个小居民。
　　因为热心，她用医术免费救治了许多付不起钱去圣愈所的穷人，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他们二人也经常受到芬尼太太的免费帮助，这让西泽一度很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他转移起话题：“说起来，教会的选拔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音乐天才塞维拉小姐。”
　　最后的称呼被他故意拉得很长，他笑着看向少女手中的小提琴。
　　那是他在她生日时买的，被病魔剥夺双眼的少女似乎对音乐变得更为喜爱，这让他时常能从她的口中听见悦耳动听的旋律。
　　“什么音乐天才，瞎说什么！”提及音乐天才这四个字，塞维拉羞红了脸，朝着西泽所在的地方打了一巴掌。
　　可惜的是因为看不见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这一巴掌打在了空处。
　　“选拔……准备得还可以吧。”她摸着怀中的小提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会中也有许多懂音乐的修女神父，他们经常会因为典礼的需求而选拔一些人才，一旦被成功选上，生活费什么的也就不用愁了。
　　而塞维拉就是为此一直在准备着。她不想成为一个拖累哥哥的人，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她也要帮助他减轻负担。
　　“我不管！我妹妹塞维拉是音乐天才，周围邻居可都这么说。”就像是年仅几岁的小孩耍赖一般，西泽哼得一声站起身，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
　　音乐天才这个称号是邻居们给她起的。有了小提琴之后，配合着绝佳的音乐天赋和刻苦的努力，她总是能让听者沉浸于音乐世界之中，难以自拔。
　　甚至有些无所事事的邻居会在某下午靠近这里，悄悄地聆听少女的音乐。至于为什么不登门拜访，主要是因为家中只有塞维拉一人，他们不想让这位失明少女感到恐慌和害怕。
　　所以西泽回来时，经常能看到几位熟悉的人影背靠着他家的墙，闭着眼睛欣赏着来自屋内的美妙音乐。要不是他认识他们，他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担忧起塞维拉的安全。




第70章 70.邪神的蛊惑梦境
　　咕咕──
　　肚子发出了不争气地叫声，西泽无奈地起身走向厨房。家里还有些存粮，应该还能撑上几天。
　　希望审判所的骑士能在这几天内把那三混蛋抓起来吧。如果没有的话，他或许要再去找份额外的工作了。
　　晚饭很简单，几个面包几杯水，以填饱肚子为主的饭菜自然丰富不到哪里去。
　　余晖散尽，暗夜降临。看着少女沉沉睡去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他的脑海中全是那三个混蛋的身影。胸口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喉咙处总能感到丝丝血腥。
　　身体远比平时要来得疲劳，若非审判所的牧师及时救治，他怕是会死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还要工作，是时候睡觉了。
　　闭上眼，刺骨的痛苦使他的大脑时刻保持着清醒。直到飘来一抹淡淡的腥红，他才睡了过去。
　　待到微光钻入眼皮，他揉揉惺忪睡眼，从沙发上抬起头来。
　　“嗯？我怎么在这里？”他拿走披着的大衣，疑惑地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梦？
　　好像并不是，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剧痛和身体的存在感。而且沙发柔软而温馨，不像是做梦能感受到的。
　　怎么回事？
　　“哥哥！”
　　就在他皱眉思索之际，塞维拉拿着一封信扑进了他的怀里。
　　少女的双手不经意间撞击到他的伤口，疼得他咬住牙齿冷汗直流。
　　“塞维拉？”
　　“哥哥！我通过选拔啦！这样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养我了！”挥舞着手中的信，塞维拉的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信上印有教会和小提琴的标志，不用多想，西泽知道这里面写着什么。
　　他从未见过妹妹露出这样的笑容，自父母逝世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这么笑过。
　　眼角瞬间湿润，他知道妹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累赘，什么都做不了，从而整天生活在自责之中。而如今能找到一份来自教会的工作，想必她一定兴奋极了。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我养你可一点都不累。要是可以，我能养你一辈子。”用手指点了点少女娇俏的鼻子，西泽嘴角止也止不住的上扬。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令他快乐了，就连身上的伤痛也消退不少。
　　“嘻嘻！”塞维拉没有躲开他的手指。
　　呯──
　　这时，大门被猛然砸开。
　　“是叫西泽吧？他是住在这？”还没有见到人影，熟悉至极的声音就从门外飘了进来。
　　西泽心头一跳，这说话之人的嗓音他绝对不会忘记。
　　背着光，三人毫不客气地走进他的家中。
　　“哟，看来是了。”领头的男人见到沙发上的西泽，冷笑了两声便径直朝他走去。
　　“哥哥，他们……是谁？”塞维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西泽的怀中走了出来，面对着光芒最强烈的地方，不知所措。
　　捏紧裙摆，她知道那个方向站着几个人。
　　“你们想做什么！”拉住妹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西泽握紧拳头，不退一步。
　　“就是你小子让审判所搜查我们的吧，啊？”靠近西泽，与同伴相比矮小一些的男人拍拍他的脸颊，惋惜地说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生命的珍贵。”
　　宛如一声闷雷在西泽的脑海中炸响，他知道这些家伙来这里做什么了。
　　报复！他们定然是想要报复他！
　　不敢轻举妄动，他任由男人拍打他的脸颊。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他很清楚，他们要想杀死他，一拳足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就在身边。
　　“她是你妹妹吧？”西泽的不反抗让男人感到甚是无趣，他将目光转向少年护住的少女，发现了她眼中的无神，“瞎子？”
　　“她不是瞎子！”西泽恶狠狠地反驳了一句，随后松开塞维拉的手，推着她的手臂，脸上焦急无比，“快跑！！妹妹！”
　　然而塞维拉闻言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哪儿也不去。
　　她看不见路。
　　男人发出不屑地嘲笑声，他想不到少年会在情急之下忘记自己妹妹是个瞎子的事实，正想着嘲讽几句，背后的同伴倒是等不及了。
　　“少说些废话，赶时间，他们快来了。”刀疤脸男人右手握住刀柄，准备动手，要是这家伙还不出手，他就替他完成这场报复。
　　“好吧好吧，真是受不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以我们的实力，还需要怕那些酒囊饭袋？”摊摊手，男人早习惯了和同伴相处的模式。
　　“啊！”少女发出一声惊叫。
　　以西泽难以看清的速度，他一把抓住塞维拉的头发，将她提在了手上。
　　“妹妹！”西泽急得大吼一声，想要冲上去救下妹妹，却被男人一脚踹开。
　　既然是报复，当然要好好折磨对面才是最完美的。毁灭西泽最爱的人，可比直接杀死他更令他痛苦。
　　男人懂得这些道理。
　　他咧开残忍的笑容，戏谑地看着倒地的西泽，手中抽出一柄长刀。
　　“不……不要……”西泽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他颤抖地抬着手，爬过去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男人嘿嘿一笑，刀光划过塞维拉纤细的脖颈。
　　“不要！！”他嘶吼着，不管胸口的剧痛。妹妹的鲜血喷涌到他的脸上，他无法相信，无法相信塞维拉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教会的信飘落在她的血液中，染上了刺眼的红。明明就在刚刚她还高兴地说着未来，现在却成为了一具冰冷的无头尸体。
　　巨大的打击给他的脑袋带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他呆滞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这……这是场梦！只是场梦！”
　　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梦境，他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
　　渐渐地，诡异的声音自心底响起。带着几许神秘与荒诞，他聆听着，也回应着。失去妹妹的他将它当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再怎么怪异和恐怖他都浑然不顾。
　　“鲜血……”不知为何，他开始呢喃起这两个字。在见到地上塞维拉流淌的鲜血之后，他莫名地感到亲切。




第71章 71.是场噩梦
　　塞维拉在他心中并没有死去，鲜血的力量可以令她死而复生，与此同时，它甚至可以治疗她身上的恶疾。
　　他从未接触过鲜血有关的魔法，但是这些知识像是固有记忆般浮现于他的脑海。虐杀敌人和拯救妹妹，这两个充满诱惑的念头在吸引着他接受来自未知的力量。
　　恍惚中，他仿佛来到了一片苍茫之地，见到了那尊伟岸的神像。薄雾笼罩，看不清它的全貌，这不禁让他松了一口气。人类的第六感告诉他，若是散去薄雾，注视神像，即使是世上意志最为坚定的骑士，也必将会堕入无尽的黑暗，成为邪恶的同伴。
　　它就像是罪恶和混乱的源头，只是矗立于前方，便镇压了一切光芒，而那诡异之音正是来源于它的口中。
　　呆滞地把手贴近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他知道，他体内的鲜血在愉悦、在欢呼，就像是见到了它们真正的主人一样，它们随时都有可能离他而去。
　　一时间，他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邪恶不断滋生，未知的力量也不断增长，鲜血逐渐凝聚于膝盖，迫使他朝着神像跪了下去。往昔的记忆染上一层血色，冥冥之中，他知道了跪拜之神的身份。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鲜血之神，是居于深渊的伟大神明！
　　敬畏充斥他的心灵，轻握拳头，心底的那份邪恶已让他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而此时的他要杀死那三个混蛋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任由邪恶肆意侵蚀他的心灵，他就能永远获得这股力量！
　　强大的力量总是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然而这条定律似乎无法在西泽的身上应用。
　　“不，这只是一场梦罢了。”松开拳头，他摇摇头叹出一口气。
　　明明睡在床上，为何醒来是沙发？失明的妹妹为何第一时间知道他在哪？教会的音乐选拔为何已经结束？即使触感再真实，这些也都在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噩梦。
　　而这场梦源自于他对力量的渴望，他很清楚这点。被他人欺负的时候，他总是希望自己能获得反抗的力量，一拳将这些混蛋统统撂倒。
　　这尊神像应该是埋藏在他心中的恶所凝聚成的，而妹妹的悲惨结局或许只是他对未来的担忧。
　　想明白了这些，这片苍茫之地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退，他的视野中又出现了那三个混蛋。
　　他的呆滞惹得男人耻笑不已，在见到西泽彻底回神之后，他才提刀上前，想要终结少年的生命。
　　既然知道这是一场梦，西泽也就不再有所畏惧。抬起拳头，将所有的屈辱与苦痛握紧，他愤怒地朝着男人的心脏重重地挥出。
　　咚——
　　普通血肉与坚硬重甲的碰撞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感觉错的话，他的指骨多半是折了。没有魔力的平凡人类再怎么用力也无法击穿这混蛋的铁甲，这就是他和魔力者的差距。
　　“吓傻了？”诧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男子挑挑眉毛，难以理解他的行为。在他看来，西泽唯有亡命逃跑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能看见他如此荒诞的行为，也不失为一种乐趣。男人同样抓住西泽的头发，将他暴力地扯到身前。
　　“要不是某些酒囊饭袋要追来了，你一定不会死得那么轻松。”说完，不等西泽有任何反应，他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再度睁开眼，入目的是黑夜中的天花板。
　　“呼，果然是场梦。”西泽掀开被子，不适地摸了摸脖子。背后又凉又湿，不知何时冷汗已浸透全身。
　　尽管是梦境，死亡的痛苦也令他四肢发寒，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从床上爬起来，他决定亲眼去看看熟睡中的妹妹。只有确定她的安危后，他才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
　　塞维拉的房间离他很近，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门缝，他向内探头寻找着少女的身影。
　　被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凸起，而塞维拉正蜷缩于其中。她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一样，钻出被窝的只有一个脑袋。微弱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却依旧显得宁静而祥和。
　　确认她的安危后，西泽悄悄将门关上，退出了她的房间。
　　时间已快到黎明，他回自己的房间呆坐在床上，脑海中全是审判所的骑士与那三个混蛋。
　　噩梦中发生的事给他带来了一些忧虑。
　　若是这些骑士真的无法抓住他们，或者说让他们有时间施展报复怎么办呢？在此之前他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教会的骑士一直给他强大可靠的印象，起初他自然会认为抓住他们对审判所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但凡事都有例外……
　　越是深入地想下去，他的眉头越是紧皱。就算为了避开报复而选择离开家，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没钱又没有人脉，他们能在圣城中找到庇护所吗？……作为圣城，教会骑士应该不会连他们都抓不住吧？
　　思索无果后，他揉揉胸口，将希望又寄托在了审判所的骑士身上。
　　躺了下去，为了有充足的精力工作。他慢慢合上眼睛，试图再次陷入睡眠。可惜的是胸口的疼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直到黎明的光洒向大地，他的大脑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神圣骑士城堡的后花园中。
　　身着红裙的少女坐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咯咯笑着，在她的手心，是一抹来自人心的邪恶力量。
　　“有趣的人类，我的力量，可全都靠你们了。”恶魔般的笑声回荡在后花园，她将这抹力量整个塞进嘴里后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晃动的秋千座椅。
　　路过的侍女因为那阴森的笑声，皮肤上生起些许鸡皮疙瘩，而且就在她以为幻听之时，她看见了摇摆的秋千。
　　之前有人坐在上面。
　　“鬼？有鬼？”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最害怕这种东西了，在魔法横行的阿塔莎世界，鬼的存在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神圣骑士的城堡闹鬼这件事，她一定要和其他侍女说说，最好是让骑士大人亲自调查一番！把那只鬼抓出来！




第72章 72.骑士墓园
　　“去找蕾西亚吧，她能帮我们借到那件净化气息的圣物。”大胆地拉着苔丝的手，修决定带她去见圣女蕾西亚。
　　先前他带昏迷的苔丝前来圣城其实就是蕾西亚的主意，她见骑士怀中的少女浑身弥漫着深渊气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带她来教会中的圣物前帮她净化。
　　圣女的住所一直没有变化，凭借着遥远的记忆，修带她来到了一座庄园面前。
　　“找殿下？殿下她一大早就前往骑士墓园了，或许在那里可以见到她。”回想着蕾西亚的叮嘱，待在庄园中的女仆罗拉向苔丝二人说出了圣女的行踪。
　　“墓园？”即使有些不解她为何会去这个地方，修还是向罗拉告别后，前往了骑士墓园的所在地。
　　骑士墓园是教会埋葬荣耀骑士的地方，也是每一位骑士向往的埋骨之地。
　　荣耀骑士的寿命很长，然而他们大多是战死沙场的，很少寿终正寝。所以这片骑士墓园中埋葬的，其实都是真正为教会出生入死的英雄。
　　庄严和肃穆是墓园的主调，还没有真正进入，从来往的行人脸上他们便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
　　墓园的守卫也远比教会一些其他建筑的守卫更强，他们穿着的并不是传统的盔甲，而是教会特地制作的魔法服饰，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金色光芒，那是来自教会工坊的武器。
　　教会可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埋葬在这里的骑士。
　　绕过大门，走上一段碎石路，他们见到了一座座静默的墓碑。碑前还站着许许多多前来悼念的人们，他们大多数眼眶泛红，应该是死者的亲属。
　　深渊裂缝之战中死亡的荣耀骑士不少，这里的墓碑也因此新建了一些。
　　在找寻一番后，他们果然在这里见到了蕾西亚。只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披着长发气质出众的男子。
　　男子的眉心刻着一枚棱形标记，银色双眸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暗藏忧虑。与教会完全不同风格的精美长袍揭示了他并非教会之人，一举一动之间，手中的权杖涌动着非凡的魔力。
　　“不用悲伤，他只是回归了冕下的神国。有信仰的人，从来不会真正的死亡。”他看了一眼蕾西亚身前的墓碑，像是在安慰她。
　　“嗯。”安慰明显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蕾西亚情绪低沉地嗯了一声，紧紧捏着悼念骑士的花束。
　　墓碑上的名字刻着罗德里克几个字，它正是圣女的守护骑士之墓。
　　罗德里克在红雾散去之后，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而死在腐败之神的手下，碑上是这么记载的。
　　苔丝倒是觉得他的死或许还和蕾西亚有关。作为信仰圣光的守护骑士，圣女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且失去生气，这对他来说是何等残忍而绝望的经历。
　　不过信徒死后灵魂归于神国从来都不是虚假的传说。罗德里克死后，他的灵魂应该会回归伊西斯的神国，并且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亦或是选择转世，开启新的一生。
　　他的死亡对苔丝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那可是见过她另一面的骑士，要是让他活着呆在圣城，那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邪神在圣城里杀一位荣耀骑士，简直和就像是在伊西斯的注视下作恶，要想完全不露出马脚，她得好好谋划谋划。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她向来怕麻烦。
　　在安慰完蕾西亚之后，男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她将花束放在罗德里克的墓前。
　　“他们来了。”他突然开口说道。
　　“我知道。”起身的动作一顿，蕾西亚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那是从小就将她困住的命运枷锁，是她一直抗争的对象。
　　“做好准备了吗？圣光教会不会帮你。”男人不自觉地抓紧权杖，其内的魔力紊乱翻涌，好似揭露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相反的是，他面无表情。
　　久久无言，蕾西亚呆呆地直视墓碑，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如果马尔纳叔叔事务繁忙的话，可以先行离开圣城。”她没有直接回答马尔纳的问题，而是催促他离开这座城市。
　　男人正是命运教会的大祭司马尔纳，同时，他也是蕾西亚的叔叔。
　　蕾西亚的父母早早去世，而在她母亲临死之前，她把还是幼儿的蕾西亚托付给了马尔纳。所以这个男人算是她的养父。
　　有关于蕾西亚的预言正是出自于他的口中，身为占星师的他，用极大的代价知晓了她的命运走向。
　　“唉。”无奈的叹息徘徊在墓碑之地，没有说什么，他注视了蕾西亚良久，最终提起权杖离开了骑士墓园。
　　在出去的路上他撞见了苔丝二人，对着修微微示意，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几眼苔丝。
　　在见到少女露出两颗锋利短小的虎牙之后，他表示歉意地摆摆手，快步朝门口走去。
　　是个无礼的家伙！这是苔丝对他的印象。
　　哪怕是堕落为一只无恶不作的怪物，她也觉得自己是优雅的邪神。用如此娇小可爱的身体做出粗鲁的举动，这着实是她无法容忍的事。
　　刚刚擦肩而过的男子信仰的神明让她感到很是陌生，也许过些时日将他的魔力剥夺过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会不会因此再惹上一位神明，她一个邪神从来不会担心这些。毕竟没有正神会是邪神的盟友。
　　回头眺望马尔纳离去的方向，她像个猎人一样锁定着猎物。但令她想不到的是，马尔纳也正回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大祭司晃晃权杖，立马消失在转角处。
　　他的举动令她对其体内的魔力更感兴趣了，马尔纳似乎是发现了点什么，有些害怕她的存在。
　　“你们来了。”在马尔纳走后，蕾西亚看见了他们。
　　“人死不能复生，蕾西亚。”修上前摸着罗德里克的墓碑，眼底都是怀念。
　　在教会修习的时候，他就认识这位守护骑士。当时的罗德里克已经是位赫赫有名的荣耀骑士了，他甚至还因为几个剑术问题受到过他的指点。
　　只是想不到的是他会在这场战斗中阵亡，生命的脆弱一时间让修唏嘘不已。




第73章 73.小小的报复
　　苔丝觉得修没有好好安慰蕾西亚的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那只是来自于神明之下的规则。生灵一旦抵达力量的彼岸，成为超脱于万物的神明，那祂们自然也就可以无视这条规则。
　　就像圣光女神伊西斯，若蕾西亚与她的关系十分亲密，说不定为了不让她伤心，伊西斯会让罗德里克的灵魂返回人间，使其复活。
　　至于神明是否都有神国这个问题，苔丝并不是很清楚。传承下来的记忆中除却一些战斗技巧外，依旧是一无所有。
　　不过要说她身上最像神国的东西，还要属那无边无际的血界了。她在里面圈养着一些忠诚于她的深渊魔物，也许勉强算得上半个神国。
　　它们憋在血界中已经够久了，杀戮的天性使得它们开始互相残杀取乐。而苔丝之所以不将其放出来，主要还是怕伊西斯这个家伙。
　　实力太过于弱小，要是整个阿塔沙世界都沦为她力量的来源，那她现在就敢杀到伊西斯的神国之中！
　　将圣城侵蚀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她坏笑两声，暗地里有一些自己的打算。
　　“真是奇怪，明明当时污染那么严重，现在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修的安慰没有引起蕾西亚的任何反应，她深深看了一眼罗德里克的墓碑，之后便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苔丝来。
　　她在那时可是亲眼见到躺在骑士怀中的苔丝的，那诡异渗人的深渊气息紧紧地围绕在少女身上，甚至一度让她以为苔丝没救了。
　　就算她清醒过来，身体也会飞速腐化，成为一只满脑子邪恶的堕落怪物而已。
　　其他骑士的想法也和她类似，要不是修一直死死地护着，他们怕是会立马杀死苔丝，以绝后患。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令他们改变了想法。她身上的深渊气息一天一天地消减，到现在，不借用特殊的术法已经很难在她身上感应到那股气息了。
　　至少蕾西亚完全感应不出来。
　　“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嘻嘻，那可未必哦。”踮起脚尖，苔丝凑上前用食指滑过蕾西亚纤细脖颈上的血管，紧接着舔舔嘴唇，刚想更近一步时，她的肩膀被一双手无情压住。
　　她只是想要尝尝蕾西亚血液的味道罢了，并不是想要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修管得真的太宽了！而且蕾西亚需要知道她的邪恶，这样的坏女人只有让其感到害怕才能使她产生愉悦！
　　“咳咳。”蕾西亚的脸不知为什么瞬间苍白无比，她捂住嘴巴咳嗽两声，身子有些站不稳，“好吧，跟我来，也许那件圣物可以帮到你。”
　　说完，她低下头任由金发遮住自己侧颜，朝着骑士墓园外走去。
　　她感受到了苔丝的不同，深渊气息虽然淡到难以察觉，但显然还存在少女体内。要想彻底清除，必须动用到那件圣物。
　　圣物存放在圣城教堂后方的建筑之中，这里经过的路人异常稀少，且都是教会中德高望重之辈。这里把守的教会骑士也比教堂多得多，他们时不时能看见路过的巡逻骑士。
　　不用多想，苔丝知道他们来到了教会重地。
　　叮──
　　交叉的长枪将他们的前路封锁，瑰丽建筑下，两位守卫阻止着他们继续前进。除去教会中身份极度尊贵之人，没有人会被他们放行。
　　“戴维安主教在吗？我找他有些事。”蕾西亚说道。她的脸色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苍白中透出了一点红色，有点像是大病初愈。
　　戴维安主教是负责管理这片区域的主教，其内任何一件物品的借用都必须经过他的手下，同理，要想借用净化气息的圣物，必须得到他的答应。
　　“在的。”点点头，守卫挪开长枪，允许蕾西亚通过。
　　“你们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回头望了一眼继续被阻拦的苔丝二人，她提起不太方便的裙子，一路小跑地朝建筑内赶去。
　　修和苔丝是没有资格进入的，修是刚刚回归的神圣骑士，教会很难对其恢复往常的信任，而苔丝就更不用说了，她连圣光信徒都不是，能来到这里已经算是蕾西亚的功劳了。
　　不过区区两个守卫也想拦住邪神？
　　她不屑地咯咯一笑，随即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化作鲜血蝴蝶进入建筑内部。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小手被某人拉住，看着那双孤独寂寞的眼睛，她撇撇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笨蛋骑士居然能猜到她想要做什么，真是稀罕。
　　白白在这里等着会显得她很蠢，苔丝缩回小手，用鲜血幻化出一柄黑伞，遮挡住毒辣的阳光。
　　黑伞的高度只到修脖颈之处，她没有帮他遮挡一点阳光。
　　她记仇小本本上写满了修的过错，这勉强算是小小的报复。
　　几批巡逻骑士静悄悄地路过他们后方，此时距离蕾西亚进入建筑已有相当一段时间。
　　“我后悔了。”逗弄着停留在手指上的鸟儿，苔丝眨着眼，语气莫名不善。
　　“嗯？”修疑惑不解。
　　“这样的我不好吗？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呢？而且，”将鸟儿放飞，她收起黑伞，在修面前转了个圈，随后抓住他的衣服拉进距离，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我一点都不想让那些肮脏的圣光接触我。”
　　修没有料到她会那么做，在邪神怪异的力气之下，他身子一歪，差点失控。好在危急之时，神圣骑士的战斗素质使他强行稳住了自己。
　　下巴离她的额头很近，要是再晚一点，他应该会整个人扑倒在苔丝身上。在享受几秒少女的柔软之后，他应该会被刀子捅成马蜂窝。
　　苔丝等得很烦躁，她十分清楚那件圣物对她没有任何作用，之所以答应修来试试，只是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必须喜欢现在的她！
　　啊，不是那种喜欢……是还把她当作青梅竹马的那种！
　　“出尔反尔不是邪神的作风，出发前你可是答应好的。”说话间，修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很显然，刀子捅进身体的痛，他不想再尝第二遍。
　　迟疑了片刻，苔丝理直气壮：“胡说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个信仰圣光的爬虫可管不着！”




第74章 74.又见克罗恩
　　邪神就应该是随心所欲的，修对它的理解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她现在想要做什么都可以，破坏圣城，释放恶魔，种种会引来人类讨伐的行为她都可以毫无罪恶感地做出来。
　　之所以呆在修身边装成乖巧的神明，还不是因为这里是伊西斯的地盘。要是出了人类帝国，她就要呼风唤雨，做一个为祸世间的恶毒邪神！
　　“那，结束之后带你去吃甜点？”被苔丝臭骂一顿的修挠了挠脑袋提议道。
　　圣城虽然繁华，但居民们的生活方式其实和其他城市差不多，这使得他想不什么能让苔丝消气的好点子。
　　出乎意料的，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苔丝闹着别扭的小脸撇了过去，嘴里嘟嘟囔囔地答应下来：“……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笃笃笃的急促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来人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他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即使是擦肩而过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克罗恩主教？”修认出了这个匆匆忙忙的老者。
　　在深渊之战的后期，他率领骑士救下了教会大本营中的蕾西亚和伤者，同时将一些逃窜的魔物逐个猎杀。
　　来自后方的魔物其实都是服用过药剂的贵族，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被温德尔欺骗，心甘情愿地吞下了它。
　　而先行返回的贵族也在他们的领地掀起了不少腥风血雨，太过于安逸或是腐败的贵族士兵在魔物的入侵面前，总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嗯？是你们啊。”只有被修叫出名字后，克罗恩才回头看见了他们。
　　高大英俊的骑士和撑着黑伞的少女，他第一印象便是觉得怪异无比。
　　“主教是要去做什么吗？”修看出了克罗恩的匆忙，他有些好奇他为何会如此。
　　克罗恩的岁数有多大他并不知道，他唯一知晓的，就是在他进入教会的时候，这位主教就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
　　让这样一位老者依旧活跃在圣城，想必教皇别有用意。毕竟那位站在教会顶端的家伙，他根本无法看透。
　　“荣耀骑士选拔在即，教会缺人手，所以我一把老骨头也得帮帮忙。唉，谁能想到战争中阵亡的家伙那么多呢？”克罗恩缓缓解释道，在他说起深渊战争的时候，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
　　他总是能回忆起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的人，只要一想到平日里鲜活的生命埋葬于战场，他就忍不住悲戚。
　　“人老了，多愁善感。”他用手掌抹掉眼角的湿润，稍稍调整好心态后打量起他们二人。
　　在枯寂荒原激烈的战斗后，修的气息隐隐变得更为深厚。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对修的进步很是满意。
　　他身旁的少女则完全不同，全身气息内敛，即使是他，也根本看不出她的深浅。而且只是打量几眼，似乎就惹得她很是不快，那抿住的嘴唇足以体现出她的恼怒。
　　“我听说这位姑娘被深渊侵蚀得很严重，如今看来，谣言不可信啊。”他轻笑着摇摇头，收回了视线。
　　他在返回圣城的路上听说苔丝被深渊气息侵蚀，且极其严重，没有牧师能净化。这个消息一度让他有些担忧修的精神状态，毕竟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方堕落为怪物而不得不相残的故事很多，动手杀死亲近之人对骑士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酷刑，能在这种事发生之后还维持精神正常的骑士他可没见过。
　　“嘻嘻，那当然。”听到克罗恩说自己没有被侵蚀，苔丝嘿嘿一笑，变脸速度可谓一绝。
　　她挑衅般地用指尖戳着修的腰，想要告诉他现在的她才不想变回过去。
　　然而修装作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转眼问起克罗恩教会的情况：“教会最近的发展是陷入泥潭了吗？”
　　“陷入泥潭？不。”说起教会，克罗恩起先一愣，紧接着眉头止不住地紧缩在一起，他否定了修的猜测，四下张望后，以两人可闻的声音悄悄说道，“我倒觉得是阿塔沙世界魔力下降的缘故，各大种族同样都逐渐开始走向衰败，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寿命即将终结一样。”
　　“什么？”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全没想到一个随口的问题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这方世界魔力下降他感受不深，但教会一代不如一代是事实。实力强大的后辈不知从何时起越发稀少，直到现在能得到神眷的只有莱卡一人。
　　至于其他种族，他了解不多。
　　“不过没关系，这是大势所趋，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圣光。冕下会带领我们走出困境的。”克罗恩显得万分平静，他的眼中满是对圣光的追求，似乎在他看来，世界的创造与毁灭只是圣光女神的一个念头。
　　他是一个坚定的信徒，他对圣光的信仰不可动摇。
　　“不说了不说了，再聊下去就来不及了。日后有空的话，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想你的人应该很多。”想到了什么，他扔下这一句话，也不管修看法如何，告别后拄起拐杖便是离开了此地。
　　望着他的背影，修细细地琢磨着他所说的话，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荒谬的想法。
　　“想你的人……很多？”幽幽的声音从后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索，寒意如毒蛇般爬上他的脊骨。
　　他冷得打了个寒颤。
　　苔丝的呼吸静了下来，克罗恩临走前的话同样让她想了很多。
　　想修的人都是谁？暗含情愫的小姑娘还是成熟迷人的大姐姐？
　　不该出现的占有欲第一次在她心底疯涨，她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他的青梅竹马，但就是止不住地想要生气。
　　就像是有人会把他从她身边抢走一样。
　　“只是一些朋友！”修脱口而出，他感受到了来源于苔丝的危险，右眼皮不停跳着，“你知道的，我在教会这些年，总是会认识一些朋友。”
　　“朋友？”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苔丝的眼眸不自觉地黯淡下来。
　　她的朋友有谁呢？蕾西亚？……算了吧，她们只是互相将对方当作工具。
　　她没有朋友，修也不准有！




第75章 75.未来的打算
　　她要见到修的那些朋友，用神力将他们拉入深渊，强迫他们成为她的手下！
　　修的身边只能有她一个人，就像她只有他一样，任何可能从她身边夺走他的人都必须要提前扼杀。
　　他不能拥有爱情和除她之外的友谊，他就应该像个木偶，一举一动都要在她的监视和控制之下！
　　待得她将阿塔沙世界转化为她的力量来源，她便带着他重新开辟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世界，永永远远地生活下去。
　　这座圣城将是她第一个沦陷的目标，活人的生气和大量的信仰让她眼馋不已。最关键的是，从圣光女神手下抢夺信仰带来的刺激感促使她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
　　无信者的堕落有什么意思，只有平日里那些坚守圣光的人走向黑暗，才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愉悦感。
　　扭曲笑容爬上她的嘴角，邪恶幻想充斥她的脑海。
　　想想吧，圣洁的修女在做完一天的祷告之后，腥红的肉瘤和血丝遍布的眼球从她的身上长出，开始寻觅活物填饱肚子。白天里庄严的教堂实则是骷髅的巢穴，传播教义的神父脱下长袍，露出结满蛛网的空洞骨骸。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让邪神感到痴迷吗？
　　圣女沦为她肆意玩弄的怪物，散播光明的教会一夜之间转变为邪恶的聚合物，任何向往圣光的信徒从踏进教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为一堆修饰邪恶巢穴的白骨，阿塔沙世界也因此逐渐成为她的领地。
　　光是想想，她就激动地快要失去对神力的控制。并拢双腿，她的脸上涌现出病态的娇红。
　　“怎么了？”温柔的男声带着几丝关切飘进她的耳朵，她知道她的幻想中没有那个最重要的人。
　　修必须是完美的，他不应该受到邪恶的侵蚀，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应该静悄悄地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玩弄这个世界的人类，若是愿意，她会将力量分给他一些，让他一起散布邪恶。
　　他会理解她的，他知道她受过的苦痛，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大多数不值得怜悯。那些善良与正义的人需要拥有复仇的力量，而她，则是提供这些力量的神明。
　　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会好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了些未来的打算而已。”做出甜甜的笑容，苔丝掩盖住自己真实的想法。
　　将这等计划告知修只会换来无休止的阻止，这个迂腐的骑士还持有些许对光的向往，是无法容忍她传播邪恶的。
　　所以她决定完成计划之后再告诉他。不过要是中途被他发现了，哼哼，鲜血会帮助她的。
　　“这个打算，是不是……”修怎么看怎么觉得少女口中的打算，充满了对世界的恶意。
　　苔丝状态的不对劲他早早就发现了，经历过几次可怕的生命危险，他对少女的敏感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怎么会呢？你应该相信我的。”苔丝用毒蛇般的眼神看向这位瑟瑟发抖的骑士，嘴里说出的话轻飘飘的，不带有任何力量，却能让人感到无尽的恐惧。
　　即使这家伙没有把话说完，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沦陷圣城的打算是没有错的，作为凡人骑士，他没有权力质疑！
　　而且明明他都不知道她的打算……
　　他根本不相信她……
　　没有持伞的左手背在身后，一柄短刀浮现于掌心之中。
　　不相信她的骑士，必须要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只有痛，才能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我这个，哈哈……”面部僵硬地笑了笑，修朝着建筑前的守卫方向不断后退。以他的经验来看，眼前的少女怕是想要捅他几刀。
　　要是可以，他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不让先前的他多嘴一句。现在要想躲过被捅的命运，只有往人多的地方躲才行。
　　苔丝似乎不太喜欢将这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在人多的时候，她一般都会将之收敛。
　　“圣女殿下。”不远处的守卫就在这时低下头，面向内部走出来的少女恭敬地喊道。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修赶紧回头附和：“啊，终于出来了，蕾西亚！”
　　只是他没看见的是，苔丝眸中的光悄然黯淡，诡异的鲜血沿着隐藏在背后的刀刃流下，滑过手指染上一层血色。
　　“她……比我重要吗……”无人可闻的低喃飘荡在空中，散落的圣光如同见到天敌般无声消散。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蕾西亚的疲惫肉眼可见，她诱人的五官已不再饱含活力。穿过守卫，她示意苔丝二人跟她离去。
　　越是前往偏僻之地，修浑身就越是紧绷，他不知道蕾西亚为什么要带他们去这种地方，但他知道他不能和苔丝过二人世界。
　　少女跟在他身后，那幽怨的眼神几乎刺穿了他的心脏，带走了他的生命。
　　直到来到一处没有人靠近的僻静之地，蕾西亚才停下脚步。
　　“戴维安主教告诉我说圣物目前不在那里。”她摊摊手，将自己没有取得圣物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随后紧接着冷哼一声，像是表达着她的不满。
　　“你是说……”修一边流着冷汗一边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蕾西亚所说的话。
　　她这番举动明显是不相信戴维安主教的说辞，那个看守圣物的老家伙估计是不想将它借出才这般拒绝。
　　“是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躲，我猜测他在撒谎。”一想到这个，蕾西亚就有些来气。她之所以进去这么久，都是因为那个老家伙虚假至极的神态与说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修不解。
　　虽说借出圣物是需要一套繁琐的手续，但圣女这样的教会高层可不同，甚至可以说这种圣物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要知道有关净化的圣物在圣女手中和在普通牧师手中，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为什么？那些老家伙总是把这些东西保护得死死的，怕我们不小心弄坏它们。”说这话的蕾西亚表面很平静，宛如一位淑女，实则心底怨气不少。
　　不过很快，她扑哧一笑，狡黠占据双眼，说出了让修难以置信的话语：“等到了晚上，我就去把它偷出来。”




第76章 76.潜入
　　“这可不像是教会圣女能说出的话。”修对她的提议表现得很感兴趣，“你不怕被发现吗？偷圣物的后果很严重。”
　　圣物是教会的逆鳞，这些来自于神明或者与之相关的东西，教会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将它们偷走的，哪怕那个人是圣女。
　　偷取圣物意味着信仰背叛，一旦被发现，蕾西亚的下场必然是无比凄惨。
　　“为了我，值得你背叛教会吗？”苔丝咯咯一笑，绕着她转了几圈，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蕾西亚。
　　不过她心中很清楚，蕾西亚之所以如此，多半是因为有求于她，想要得到她的帮助罢了。
　　一个半只脚踏入黑暗的人，会报答救命之恩吗？她虽说救了蕾西亚两次，但她还是不认为她会记住这份恩情。
　　蕾西亚其实和她很像，从走向黑暗的那刻起，她就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如果能治好你的话，就值得。”出乎意料的，蕾西亚格外认真地回答道。只是在见到苔丝因为这句话而愣住的表情之后，她的认真就垮了下来，捂住嘴忍不住笑出声。
　　这番举动让她之前说的话像是玩笑话，只是为了逗逗苔丝而已。
　　而苔丝知道，她其实是认真的。她没有从蕾西亚的眼底看到逗弄的神色，也没有闻到她身上撒谎的味道，她说的话都源自于她的内心。
　　她竟然真的会背叛教会，只为一个净化她的可能？苔丝突然发现蕾西亚的想法脱离了她的掌控，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激起了她的不爽。
　　那双纯净眼睛中的黑暗不知何时悄然褪去，蕾西亚陷入深渊的半只脚已然再次踏足地面。她似乎不再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那股扭曲的执着烟消云散。
　　迷途知返？强烈的嫉妒占据苔丝的心灵，她讨厌选择深渊又将之抛弃的家伙。
　　深渊与黑暗有什么不好的，接受了它们，她们就可以丢弃人性，肆意发泄自身的邪恶，沉浸于欲望的海洋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逃离这种美好？
　　苔丝捏紧拳头，看不见的神力如蛆虫般接近蕾西亚，最后从她的皮肤中钻入，直抵大脑。
　　她要将她变为堕落的怪物，就和那些贵族一样，成为邪恶的聚合体！
　　“咳咳！”喉咙中涌现出一股血腥，蕾西亚撑着墙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待得稍有缓和，她习以为常地将血液清理干净。她从小体弱多病，咳嗽咳出血很常见，所以她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容器？”直到她的神力被逐出蕾西亚的大脑，苔丝才想起她可能的身份。
　　那个本应该死亡的神明并没有什么大碍，她阻止她的神力污染这具躯体，同时宣誓着蕾西亚的所有权。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位神明的力量越发强大，似乎是快要苏醒的模样。
　　涉及到容器，苔丝冷笑一声，选择暂时放过蕾西亚。她想要知道的事，这位陌生神明应该能回答。
　　蕾西亚本想一个人完成偷取圣物的任务，但她没想到修也会主动加入，这让她的眼神在这位神圣骑士和少女之间徘徊了好久。
　　能为苔丝做出这一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在偷取圣物计划商量妥当之后，蕾西亚决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夜幕降临。
　　夜晚下圣城的美丽比白天毫不逊色，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甚一筹。如星星般的圣光飘散在圣城的角角落落，不夜酒馆上悬挂的灯光绚烂夺目。
　　而离开闹市，教会的教堂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魅力，零星的烛火点亮了这座巍峨的建筑，暗与光交织而成的阴影更加突显了它的瑰丽。
　　靠近教会重地的偏僻之地，两道黑色的身影静立与此。
　　蕾西亚很少穿黑色，为了方便这次的活动，她选择了一套较为紧贴的黑色服饰。金色秀发被她藏于兜帽之下，教会骑士们第一眼仅能从玲珑的曲线推断出她的性别。
　　而在她的身旁，同样戴着黑色兜帽的修背靠墙壁，肩膀上蹲着一只打着哈欠的黑色猫猫。
　　“只要绕过这两个守卫我们就能进去了。”蕾西亚偷偷摸摸地观察着远处的守卫，随后转身对修说道。
　　不过很明显这位骑士没有听她说话。她看见他嘴角抽搐地缩回想要摸猫猫的手，手背上深深地刻着猫爪印。
　　而紧接着黑猫还是不想放过他，用前爪子用力地拍着他的脑袋，直到他低声求饶。
　　黑猫自然是苔丝，蕾西亚清楚得很。这位少女以麻烦为由，变为一只黑猫趴在修的肩上，让他们成为代步工具。
　　“我知道。”修摸着被苔丝抓伤的手背，这才回应了蕾西亚说的话。
　　门口的守卫对于他来说很简单，这些连荣耀骑士实力都没有达到的骑士，他很轻松就能躲过去。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隐匿魔法，他便带着蕾西亚绕过他们的视角盲区，成功地潜入了内部。
　　“真是笨蛋。”肩膀上的黑猫腥红瞳孔一闪，朝着修喵喵骂道。
　　“嗯？”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苔丝为什么突然骂他笨蛋，想问的时候，却见这只黑猫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教会怎么可能只在这种地方放两个守卫呢？地下蕴藏着的，庞大又难以察觉的魔法阵早将这地方划为了禁地。
　　要不是她刚刚及时用神力制止了魔法阵的运转，笨笨的修和蕾西亚估计已经落网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这里都没人看守呢？”推开厚重的大门，蕾西亚探出脑袋寻找着四处游走的骑士，“我还以为要潜进来很麻烦。”
　　就和白天相同，除去守在外面的两位，建筑内没有什么巡逻的骑士，安静至极。
　　脚下是长长的棕红色地毯，尽头是一尊伊西斯的神像。一座座雕塑立于两旁，他们或跪或站，神情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面向神像，面向圣光的源头。
　　在他们手中，一柄柄神器照耀着独属于它们的光芒。而他们此行的目标——教会圣物，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哪一座雕塑的手中。
　　也许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蕾西亚不敢去看地毯尽头的神像。同时，她总觉得女神的双眸，好像在哪里紧紧地盯着她，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第77章 77.教皇
　　黑猫睁开腥红的瞳孔，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除开雕塑与地毯，他们头顶的吊灯精美且华丽，墙壁上，一幅幅充满古老文明气息的画作在微光的映衬下，显露出无人可知的神秘感。
　　粗浅地扫视一眼，苔丝发现它诉说的是创世传说。
　　荒芜大地于虚空中汇聚，耀眼的圣光带来生命与希望，待得文明出现，这些生命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建立了永世不衰的圣光教会。
　　“呸！”细细地看完这副壁画，她只觉伊西斯这家伙的脸皮比修还厚。
　　圣光创世？这种往脸上贴金的行为她可做不出来。而且没有记错的话，那些史料上记载的人类第一个教会可不是什么圣光教会。
　　她踩踩修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起来更加舒服。在这所教会摆放各类圣物的房间中，不止存在着他们三个人。
　　不过她不会提醒这两个笨蛋的，被发现什么的，她才懒得管。
　　“说起来，这个地方你以前没怎么来过吧。”蕾西亚一边搜寻着记忆中的生物，慢慢地从一座座雕塑前经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修说着话。
　　这些雕塑雕刻的都是教会名垂青史的人物，他们手中持有的神器与圣物大多都是他们自己流传下来的东西。之所以最终都归于教会，是因为他们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圣光。
　　“嗯，对我来说，这些东西用处不大。”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从蕾西亚口中得知了所要寻找圣物的形状，此刻正同她一起搜寻着。
　　圣物据说那是一柄镶嵌魔石的翠绿法杖，是很久以前一位大贤者的武器。
　　“就在前方了！”向前伸手一指，蕾西亚越过大半雕塑，将范围锁定在最后几座之中。
　　而在这最后几座雕塑中，除了一个身披长袍，类似学者的人外，其他的雕刻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英勇骑士。大贤者是哪个，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真的不在这里吗？”她原本眼前一亮，稍显喜悦，可紧接着在见到大贤者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后，又很快变得失望，“难道，戴维安主教没有骗我？”
　　“他当然没有骗你。”
　　突兀响起的苍老之音吓到了蕾西亚，她躯体一抖，骤然转身靠近修所在的位置，拍拍胸脯试图安慰疯狂跳动的心脏。
　　修将视线转向声音来源之地。
　　黑暗中，一位老者缓缓走出。雪白的短发和满脸的皱纹彰显着他的阅历，朴素的布衣让他拥有常人般的和蔼，他就像是教会中聆听信徒烦恼的神父，可以治愈一切人生的苦难。
　　“这样的圣物如果不用来净化被污染的人类，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他的笑容不及眼底，说话时眼珠也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向蕾西亚。
　　“教……教皇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楚来人后，这位教会圣女的脸色微微一垮，有些手足无措。
　　老者正是现任圣光教会的教皇──阿尔瓦·默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不得把这些东西都给偷走了？”呵呵一笑，阿尔瓦开玩笑地说道。
　　他似乎对于蕾西亚的行为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就像是看见自家孩子的调皮捣蛋一样，带着少许宠溺。
　　“偷东西可不是圣女该做的事。”揉揉太阳穴，这位老者注意到了蕾西亚此时的着装，随后闭着眼叹出一口气，“去禁闭室待着吧，蕾西亚。在教会选拔开始前，不要出来。”
　　听到这句话，蕾西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坐在修肩膀上的黑猫直起了身子，对教皇产生些感兴趣。偷取圣物不是一件小事，身为圣光教会的教皇，他居然也会感情用事？
　　哪怕没有接触过教会的刑罚，苔丝也知道关禁闭是很轻的一种。
　　不敢继续说话，蕾西亚低下头，两只手不自然地交缠在一起，像是被家长发现在恶作剧的孩子。
　　无论教皇说出什么惩罚她都可以接受，背叛教会什么的，她再怎么自我欺骗，心中也依旧残留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坎。
　　能为了苔丝来偷取圣物，已经算是她的底线了。她没有丢弃对圣光的信仰，哪怕这抹信仰掺上了一些不纯的东西。
　　苔丝很清楚这些，她闻到了蕾西亚内心的纠结，那种勾引邪神出手的恶念之源她一向能轻易抓住。
　　可惜的是蕾西亚体内住着一位陌生神明，她的勾引与蛊惑全然无效。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跟着她胡闹。”在收拾完蕾西亚，阿尔瓦将目标转向了修。
　　黑猫吸引了他大量的注意力，在对视许久之后，他面部的皱纹难以察觉地挤了挤，苍老浑浊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来离开教会之后，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阿尔瓦陛下。”修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偷取圣物被发现而慌乱。
　　倒是苔丝眯起竖瞳，周身荡漾起淡淡的神力。这老者的探查她不喜欢，那种来自于凡人却又看透一切的智慧令她心生毁灭之意。
　　若非此地在伊西斯的神像注视之下，她早就把这个教皇堕化为鲜血怪物了。
　　“作为教会骑士，偷取圣物理应受到惩罚。”阿尔瓦沉吟道。只是提及他的惩罚，这位老者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给予神圣骑士什么样的惩罚才合适。
　　“最近城内发生了一些其他骑士解决不了的棘手案件，你代替他们去处理吧。”就和蕾西亚的禁闭类似，阿尔瓦再次选择了感情用事。
　　城内的案件再棘手，又有什么是神圣骑士解决不了的呢？苔丝不满地喵喵了两声，对这个惩罚颇有微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修吃瘪会有种异样的愉悦。
　　“是。”眨眨眼，修将拳头放在胸口，做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右手手背上多了几道猫爪印，那是刚刚想要趁机偷摸苔丝的结果。
　　“就这样吧，赶紧离开这里。”说完这些，阿尔瓦像是赶蚊子般摆摆手，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而他则是转身朝女神神像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出去的时候，记住别被发现。”




第78章 78.灼烧的鲜血
　　“让一让，让一让。”伴随着一阵短暂而急促的呼吸，西泽低着头，神色慌张地扒开人群，朝着未知方向疾行。
　　在他的背后，赫然跟着一位眼熟的男人──马尔萨。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紧跟着西泽，像是一位老练的猎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非但没有丢失少年的身影，反而是越发靠近。
　　“审判所，审判所……”嘴唇不住抖动，空白的大脑稍有转动的余力，西泽想到了目前唯一能救他的方法。
　　他想不明白这男人是怎么在审判所的抓捕下逃出来的，在这座骑士满地的圣城，照理说没有人可以逃出教会的审判。
　　难道说，审判所根本没有行动？
　　这些没有意义的思考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马尔萨不知从哪知道了他的行踪，独自一人前来找他，这明显是想要报复。
　　审判所到底做了什么事往后再考虑，现在他决定先前往这个避难所。他不相信他敢在审判所门前动手。
　　但很显然，马尔萨看穿了他的意图。
　　矮小而健硕的身影瞬间鬼魅起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来到了西泽身旁。
　　“啊！”西泽惊叫一声，脖颈传来强烈的窒息感，而后领则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抓住。
　　还没有做出其他反应，眼前一花，他和他出现在没有人烟的角落。
　　这一刹那，被提在手中的西泽就和弱小的猎物相差无几，无法逃出任人宰割的命运。
　　“跑啊？怎么不跑了？”马尔萨咧着嘴，死死握紧猎物的脖子。纵使猎物脸色涨红无法呼吸，他也丝毫不改变手中的力量。
　　他无情地戏耍着他，那张人类的面容仿佛长出了属于恶魔的猩红长角，扭曲可怖，没有人性。
　　西泽说不出话，他用尽全身力气企图挣脱马尔萨的铁爪，但实力的差距与窒息的无力让他渐渐停止了挣扎。
　　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入耳的只剩心脏的悲鸣。在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马尔萨松开了他的脖子。
　　他跌落在地上，刺骨的寒风骤然穿过带血的喉咙，身体的痛苦与生还的喜悦交杂，他不管不顾，大口大口地呼吸起冰冷的空气。
　　“没想到我刻意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居然恩将仇报？”马尔萨嘲笑完西泽的狼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吗？那个什么狗屁审判所，派了一大堆家伙来抓我，可把我累得够呛。”
　　“呸！抓的就是你这样的混蛋！”听见他说到审判所，西泽啐出一口血色唾沫，凶狠地似要扒了他的皮。
　　他知道，无论他是反抗还是顺从，等待他的，都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的凶狠落在马尔萨眼中，就和一只兔子的嚎叫一样没有威慑力：“呵呵，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眼中正义的骑士和我领队做了场交易。最后，他们选择放过了我。”
　　放肆的笑声回荡在狭隘的空间之中，对于少年的辱骂，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不可能！”少年捂着脖子，并不相信来自恶魔的话语。
　　骑士会因为一场交易而放弃正义吗？他不信。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他坚守答案，内心深处也还是种上了怀疑的种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话，我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呢？”马尔萨再次上前，充满爆炸力量的身体遮挡住西泽面前的最后一点光亮，而在发现少年的坚定之后，他不耐烦地啧啧两声，“随你怎么认为吧。不过你害得我被领队责罚，这要是不报复回来，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说完，他冷笑出声，一脚踩在了少年的小腿上。
　　“啊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这处角落，无色的隔音魔法悄然亮起。
　　因为疼痛，西泽的眼泪止不住地从泪腺中奔涌而出。视线被泪水模糊，他只看得见呈现诡异角度的小腿。
　　骨头断裂，刺痛几乎使他昏厥。
　　马尔萨似乎根本不准备放过他，踩在断骨上的脚用力扭动。他不管少年还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我在上次见到你的地方不断打听，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你的消息。”
　　顿了顿，他见西泽稍微安静了下来，便继续说道：“无父无母，家中有个病重的废物妹妹。”
　　“不准……侮辱……她。”汗水淌下额头，强忍着痛苦，他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憋出这几个字，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
　　“呵呵，留下妹妹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一定很痛苦吧。不如我来做个好人，让她和你在地狱中相遇。”摸着下巴，马尔萨脸上闪过戏弄般的仁慈，说出的话比恶魔更加可怕。
　　他的报复可不仅仅是弄断少年的四肢，他想要的，是这家伙的生命。
　　“你会感激我的，如果不是我，你可是孤零零一人上路啊。”又一次将脚微微抬起，他见少年想要说话，立即恶狠狠地踩向另一条完好的腿。
　　“啊啊──！”哀嚎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显得极度无力。西泽躺倒在地上，双目失神。
　　内心的不甘与愤怒如火焰般燃起，他张着嘴任由鲜血从口中流出，顺着脸颊滑向地面。
　　他无法接受这个恶魔会杀死他妹妹的事实。
　　那个从小就生活在自责中的妹妹，是他用生命都要守护的亲人。闭上眼，那些酸甜苦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掩藏起的痛苦，那是病魔的折磨，是不想让他担忧的小心思。他也想起妹妹因为帮到他而露出的甜美笑容，那是他至今为止都在追求的梦想。
　　趁着悲剧还没有发生，他一定要，一定要做些什么阻止他！
　　鲜血在灼烧他的躯体，他回想起梦境中所见到的朦胧神像。
　　“如果……我愿意……”他无声低喃着，脑海中尽是妹妹的微笑与神像的诡秘。
　　两颊奇痒无比，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往上爬。无意识地摸了一把脸，他发现那些“虫子”是自己流下的鲜血。
　　喉咙突然被异物堵住，手臂上的青筋莫名腾起，随后在马尔萨诧异的目光中骤然爆开。
　　血色肉瘤从中生长而出。




第79章 79.少年与魔物
　　他上半身的皮肤逐渐化为血水，松开了对身体的束缚。同时伴随着吱呀哀鸣，骨骼连同血肉不断生长，很快就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大小。
　　唰──
　　血色巨翼从后背的肉瘤中伸展开来，一些粘稠液体借此掉落在地上，散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
　　少年原本瘦弱的臂膀此时完全变为了肌肉的集合体，紧握的拳头比马尔萨的脑袋还要大上不少。
　　他彻底褪去了人类的五官，沦为了深渊魔物的形状。尖牙、红眼，暗红色的表皮搭配上巨大的身体，凶残与暴虐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模样。
　　散落在地上的血液宛如蠕虫般扭动身躯，向着马尔萨悄然逼近。
　　“嗯？这是什么东西？”后退几步避开血液，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少年的变化。
　　随手就能捏死的猎物转眼一变，居然成为了和他势均力敌的怪物？他没由来得感到一阵恼怒。
　　是的，他再怎么不想承认，眼前这个长着翅膀的怪物，也绝对拥有和他匹敌的实力。
　　双翼挥动，血腥之风随之荡起，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马尔萨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掌中长刀显现，他右脚后撤半步，随时准备战斗。
　　这样的怪物在这座城市中活不了多久，战斗动静必然会引来教会骑士，到那时，再强的怪物也难逃一死。
　　不过不能亲手杀死他，那就太可惜了。
　　长刀出鞘，马尔萨啧啧两声，他决定在骑士到来之前杀死这个怪物。
　　而西泽似乎在化身深渊魔物的一瞬间就丧失了理智，他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嘴中不住地低声嘶吼。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这个男人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看不见的鲜血在体内沸腾，他震动双翼，挥起拳头直冲马尔萨而去！
　　“愚蠢！”身经百战的马尔萨大吼一声，举起长刀就是一个侧闪，同时攻击西泽的下腹部。
　　刀尖与躯体碰撞，他缓缓勾起得逞的笑容。然而这抹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就瞬间转变为了惊恐。
　　他想象中内脏横飞的场景没有出现，那柄长刀没入魔物体内后，刀断了。
　　叮──
　　西泽从体内抽出残缺刀身，随意扔在地上。鲜血很快修复了腹部的伤口，他怒意飙升，五指呈爪，以马尔萨难以反应的速度冲到他的面前。
　　轰！！
　　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脑袋撞向背后的墙壁，密密麻麻的裂痕和深坑出现，受过魔法加固的圣城建筑此刻也摇摇欲坠。
　　马尔萨吐出的鲜血顺着西泽手掌下落，他奋力用断刀砍上魔物手臂，试图让西泽松手，但毫无作用。
　　之前布下的隔音魔法竟成了这魔物的帮手，剧烈的撞击声非但没有传出去，还一直徘徊在角落中，仿佛为他最后的生命敲响了钟声。
　　“死……”西泽露着满嘴的尖牙，吐出难以辨别的声音，紧接着，恶魔状的爪子骤然用力。
　　脑浆与血水飞溅，一具无头尸体沿着墙壁慢慢躺下。
　　杀死马尔萨，他内心的嗜血彻底点燃。燥热从心脏蔓延至整个身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泄破坏的欲望。
　　这座城市中满是活人的气息，如果能杀死几个，他定然可以向着那尊神像再前进几步。
　　越是接近神像，他获得的力量越是强大，直至抵达人类的极限！那是不用再担惊受怕、为生活奔波的力量，他甚至可以用这股力量，治好妹妹的病！
　　他知道，神明在渴望着鲜血与生命，渴望着整座圣城的沦陷。他要做的，就是献祭圣城！他要让城内的所有生命，都成为神明的信徒！那些胆敢反抗的，就应该做好成为他口粮的觉悟！
　　还未走出这阴暗的角落，一道熟悉身影在他疯狂的想法中一闪而过。
　　妹妹……
　　类似石子摩擦的怪异声响起，他念叨着自己唯一的亲人，眼中的清明无声亮起。
　　“啊──”惨叫一声，他扑通跪倒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捂住脑袋。人类的记忆逐渐冲淡了他脑海中的嗜血，和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拉回了他的理智。
　　背后的翅膀化作灰烬消散，膨胀的上半身诡异缩小，面容从恶魔变回人类。双手撑在地上，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没有休息多久，他扫了一眼马尔萨的无头尸体，沿着墙边离开了此地。
　　阴影是很好的保护，没有人注意到仓惶逃跑的少年。
　　不久之后，这里迎来了几位骑士。
　　他们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马尔萨的尸体。只是看了有一会，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过地面上残留着许多信息，例如血液，利爪痕迹和破碎的衣物。
　　“都是死者的血。”其中一位骑士用魔法探测着地上的鲜血，淡淡地说出让他们感到棘手的事实──这是一场虐杀。
　　……
　　来到另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西泽才停下了逃跑的脚步。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荒诞与不安再一次冲击理智。
　　他杀人了，而且是活生生地捏爆了马尔萨的脑袋。
　　颤抖地抬起那只杀死马尔萨的手，他看见那男人的血，在他手心渐渐干涸。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杀人，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奇怪的是，内心并不仅仅只有恐惧，还有一抹杀死仇人后的兴奋，且莫名使他上瘾。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缩着上半身一丝不挂的躯体，努力回想着杀死马尔萨之前的事情。
　　从那个男人踩断他的两条腿开始，他的记忆就像是缺失了一块，依稀只想起那座梦境中的神像。
　　再度清醒的时候，就是捏爆马尔萨脑袋的时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人类头骨的脆弱、脑内组织的柔软，那完全不属于他的力量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骑士都强大。
　　仅仅是一招，这个让审判所都没有办法的男人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最令他害怕的，还是他接下来的想法。献祭整座圣城？这些多愚昧无知且疯狂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决定。
　　即使他立于人类巅峰，拥有举世无敌的力量，和圣城作对也是死路一条。




第80章 80.棘手的案件
　　“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解释。”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背在身后，礼帽男子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表情晦涩不明。在他的身边，站着马尔萨的同伴刀疤男。
　　围绕尸体的，还有几位骑士。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位立于前方的骑士跨出一步，握拳放在胸口，行使了标准的骑士礼。
　　“夏特尔大人，我们对马尔萨的死深感抱歉。”骑士微微低下头颅，言语中带着少许沉重与自责，“我们会很快缉拿凶手，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愿如此，要不然圣城中存在这样危险的家伙，我相信居民们会感到十分不安。”夏特尔拍拍落灰的肩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教会会给予他应有的惩罚。”骑士不蠢，他知道眼前的礼帽男子是在威胁他们。
　　在发现马尔萨的死亡之后，教会骑士很快把这里封锁了起来，圣城内的居民对此事并不知晓。
　　他们只有看不见真相的胡乱猜测，待得骑士将此地收拾干净，这一切就可以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至于逃亡的凶手，他相信他们能很快将其抓捕。
　　而且就算将真相告知居民，以他们对骑士的了解，多半不会感到慌张焦虑。圣城的骑士永远是教会中最锋利的剑，他们的安危不需要过多担忧。
　　马尔萨的死只是一个意外，他们很佩服敢在圣城杀人的家伙，要知道上一个这样做的，可是被圣火烧得连灰都没有留下。
　　也许这次凶手受到的审判会轻很多？地上躺着的马尔萨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谁知道呢？凶手下场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撇开脑中的胡思乱想，骑士丝毫不担心凶手会再度杀人。
　　埋于城市地下的魔法阵悄然运转，被称为圣城之眼的它定然能发现城中暗藏的危险。要知道这可是用神力当作燃料驱动的魔法阵，若不是凶手还没抓到，教会可不会使用它。
　　夏特尔对骑士口中的教会没有任何反应，他暗中勾起手指，朝着刀疤男示意。
　　刀疤男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扯着粗犷的嗓子喊道：“马尔萨的为人我一向清楚，他谦逊有礼不会到处惹事生非，那个杀人的凶手必须交由我们处置！”
　　说话时，他背后的斧子与铁衣相撞，发出叮叮叮的刺耳之音，颇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气势。
　　“在圣城中犯事的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应该由教会来审判。”面对刀疤男的咄咄逼人，骑士同样踏出一步，与其针锋相对。不远处的其他骑士更是冷哼一声，一度有拔剑的欲望。
　　若是在其他地方，杀了他们人的凶手交给他们处置并不过分，但这里是圣城，是一座信仰之都。这其中发生的所有重大事件，都必须交由教会处理。
　　不管凶手是不是圣光的信徒，都必须这么做，这关系到教会的威信。毕竟在圣城杀人，那根本就是没把教会放在眼里！
　　“呵！怕不是你们教会出手杀人，然后暗中保护凶手！马尔萨和审判所的纠纷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话不能乱说，污蔑教会是会被逮捕的。”
　　“怎么，被我说中了？要不然……”
　　还没等他说完，夏特尔抓住他的臂膀，打断了他。
　　“不如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圣女殿下一直是我们敬仰的对象，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座城市只为见她一面。如果你能告诉我有关她的行踪，那马尔萨的死就全交由你们处理，如何？”他眯起眼，像只狡诈的狐狸，“你应该知道她在哪吧，审判所的骑士向来无所不知。”
　　“大人，蕾西亚殿下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难以寻得她的踪迹。我听说你们询问了教皇都没有得知她的下落，我一个小小的教会骑士又怎么会知道呢？”耸耸肩，骑士看透了夏特尔的想法。
　　审判所的骑士是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和秘密，但这些都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意外知晓的。而像蕾西亚行踪这种消息，不去刻意收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唉，那真是可惜。”夏特尔见他的回答与神态不似作假，便摇摇头不再多说，冷漠地带领刀疤男离开此地。
　　“首领大人，这马尔萨……”刀疤男倒是没想到首领说走就走，他回头望了眼同伴的尸体，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替他收尸。
　　“尸体就放那，让教会去调查吧。不听话的家伙死了就死了。”抬手做出阻止的动作，夏特尔语气冷淡，头也不回。
　　他所做的这些似乎只是想要得到圣女的下落，而在得知骑士也没有相关消息后，他就失去了继续和他们交谈的兴趣。
　　在他眼里，马尔萨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的生死不值得在意。至于用他的死刁难教会什么的，完全没有意义。圣城是他们的地盘，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这般想着，转角处，他与另外一位刚到的骑士擦肩而过。
　　注意力落在骑士身边的红裙少女上，他发觉这两位的气质似乎截然相反，一个正义，一个妖异。
　　但也许只是红裙带来错觉罢了。
　　在夏特尔彻底消失后，骑士也发现了新赶来的二人。
　　“修大人！”在看清男人的长相后，他们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喊道。他们没有料到在这里能看见教会骑士的传奇──修·伊诺克，以至于有些失态。
　　“这件案子我接手了，没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审判所了。”从怀中掏出教皇给的信物，他将它递给最前方的骑士，随后靠近马尔萨的尸体，蹲下来观察凶手留下的痕迹。
　　苔丝倒是又一次将黑色小伞召唤出来，原本带有笑容的小脸不知为何变得毫无表情。
　　地上留下的怪物爪印在无人的注视下慢慢改变，泥土与石块将它填塞，不知不觉就改变了它原有的模样。
　　如果说一开始的爪印能清晰地辨认出是恶魔留下的，那此时看起来更像是啮齿类动物啃咬的痕迹。
　　“啊？”接过修递来的信物，骑士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



第81章 81.芬尼太太
　　有骑士接替审判所调查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如果那位是神圣骑士，一切就完全不同了。这件案子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其内隐藏的秘密注定是他们无法接触的。
　　能让神圣骑士亲自出手的案子，他们再往下探查只会给自己增加危险。在想明白这些道理后，他们怀着崇拜之心向修发出了告别。
　　打扰他的调查可能会给修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于自己心中的偶像，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十分慎重。
　　很快，这里就剩下了苔丝二人和一具无头尸体。
　　“这种事有什么好调查的，死亡不过是他咎由自取。”没有任何情感，苔丝平淡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教皇给修的惩罚正是让他调查出这件案子的幕后黑手，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放任她在圣城中散布邪恶。
　　修？一个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的蠢蛋骑士罢了。只要没有其他骑士发现，她就可以不断扩张邪恶，直至侵蚀圣城中所有的居民！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修用手靠近墙壁的裂痕，没有察觉出苔丝的异样。
　　“他的罪恶写满全身。”苔丝轻声回应。
　　邪神能看穿一个人的罪恶与良善，这点他是深信不疑的。
　　“仇杀么……”扫了一眼地上留下的痕迹和破碎衣物，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杀死他的如果不是伪装成人类的魔物，那就是堕落为魔物的人类。”
　　“有区别吗？反正都是魔物。”苔丝说话闷闷的，似乎对魔物这个称呼有些不开心。
　　“那当然有区别，堕落的人类远比单纯的魔物要难处理。”他叹息着，从地上捡起那些破碎衣物。
　　不用多想，这些东西多半是打斗时丢弃下来的。上面沾染了不少凶手的气息，用来追踪它再好不过了。
　　白色魔法光环在指尖不断跃动，他将其轻轻置于衣物上，一只闪耀光芒的蝴蝶舞动翅膀，汇聚而生。
　　这是较为简单的寻踪魔法，以气息为引，这只蝴蝶会带领他们找到衣物的主人。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是，几缕猩红色的神力悄然混迹于衣物之中，让那扑棱翅膀的蝴蝶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走吧，跟着它。”将马尔萨的无头尸体收起，他追上了缓慢飞行的蝴蝶。
　　这片区域已经被教会彻底封锁，他不用担心会有居民发现此地的血迹，从而引发不必要恐慌。
　　“嗯，好。”苔丝甜甜一笑，脚步轻盈地紧跟着他。
　　愚蠢的骑士会相信蝴蝶的指引，找上无辜之人。只要有她在，修就不可能找出杀害马尔萨的凶手。他像是一只被笔尖逗弄的蚂蚁，会被困于弹丸之地，永远找不到出路！
　　他的调查终将以失败结尾，马尔萨的死也会化作圣城中的禁忌，无人谈起。
　　“哎呀！”脸撞到了某个坚硬的铁板，冰冷的触感让苔丝惊呼一声。
　　原来走在前方的修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并且默不作声地回头看着她，让沉浸于自我幻想中的苔丝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干什么突然停下来？！”揉着酸酸的鼻子，她娇声质问。
　　“嗯……很少看见你笑。”思忖了半天，修给出了个让她很是羞怒的答案。
　　“瞎子！”
　　咚──
　　她凶巴巴地踹了骑士一脚。
　　只是这该死的笨骑士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换了一身魔法盔甲，让她这一脚略显无力。
　　也许他是想尝尝鲜血腐蚀的滋味。
　　她阴沉着脸，五指呈爪，鲜红的指甲如刀刃般锋利。
　　“快追吧，蝴蝶要跑了！”心中大呼不妙，修立刻转过身追赶快要消失的蝴蝶，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哼！”冷哼一声，苔丝收起指甲。
　　要不是会露馅，她都想要控制蝴蝶飞到她的身边，让这个恶心的骑士直面她的威严！
　　蝴蝶飞了许久，越过大半个圣城，最终停在了居民区的一栋房子上。
　　“是这里吗？”修挥散了寻踪魔法，沉吟道。
　　还没有怎么接近，屋内的药味就扑鼻而来。它不像是昂贵药剂散发出来的味道，更像是那些廉价的草药。
　　光是站在这里，四面八方的目光就汇集在他们身上，不解、担忧、崇拜……各种情绪都夹杂其中。
　　取出骷髅剑放在腰间，修咚咚咚敲响大门。
　　令他意外的是，大门很快就打开了。
　　一位年迈的女士从门后走出，她的身上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应该是附近的医师。她抬起头看向比自己要高不少的骑士，眼中的情绪逐渐从困惑转变为惊喜。
　　“是您！”她认出了修的身份，急忙侧开身子，邀请他们进入屋内，“好多年不见，您和以前相比，完全就是变了个人呢。”
　　她的语气就像是认识修多年的老熟人。
　　苔丝眉头一皱，她不知道修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女士。
　　是很久以前还是在她昏迷的那段日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如果把这位女士变成魔物的话，修会生气吗？魔物类型的话，是恶心的黏液软体魔物，还是类似血红恶魔那样的呢……
　　奇奇怪怪的问题回响在脑海，她清清嗓子吸引住修的注意，示意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修和她一样疑惑，他对这位女士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就连一丁点的熟悉感都没有。
　　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杀死马尔萨的凶手，暗中进行魔力探查后，他发现眼前的女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魔力者。
　　魔物伪装的人类做不到那么完美，人类堕落产生的魔物又会丧失理智，无法逆转，所以他相信女士只是个普通人。
　　但寻踪魔法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得不到他的回答，身边少女的眼瞳越发猩红。为了防止苔丝立即发难，他急忙开口问道：“您认识我？”
　　女士一愣，旋即呵呵笑道：“我当然认识您，可惜的是您不认识我。我叫芬尼，是一位医师。当年那场灾难发生时，您救过我的命，我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
　　灾难？苔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第82章 82.西泽的暴露
　　“汪汪汪！！”
　　屋内响起的狗叫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只白色毛发的精致小狗忽然从它的窝中窜了出来，朝着她狂吠不止。
　　那张可爱的脸变得极为狰狞，四脚狠狠抓地，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怪异无比。
　　猫和狗这些生灵，似乎总能提前感受到临近的危险。
　　“布鲁克，别乱叫！”女士佯怒，她三步变两步地走上前，将这只叫布鲁克的小狗抱在怀中轻拍了下脑袋。
　　不得不说这样做是很有作用，这只小狗不再狂吠，它转变为呲牙，发出呜呜呜的警告声。
　　见女士顺着小狗的视线看了过来，苔丝嘴角一垮，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默默躲在修的背后。
　　“对不起，吓着你了。它其实很温顺的，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听话。”弯下腰将小狗放回小窝，待得它稍稍安静后，她向苔丝不停道歉。
　　“没事的，相比较它，我更想知道你提到的那场灾难是什么？”她对女士口中的事很好奇，也正是这份好奇，才让这条狗暂时保住了性命。
　　比人类更加敏锐，这些依靠本能的生灵，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苔丝当然不会当着女士的面杀死这条狗，等到她散布了足够多的邪恶，她会让这位女士亲自动手杀死它。
　　那才是对它最好的惩罚！
　　正当她这么想着，一双手突然摸上她的头，温暖厚实的掌心顺着她的发丝缓缓滑下。
　　舒适感从发丝根部触电般传递全身，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得回神后，她的指甲无法抑制地再度变长。
　　修的这只手臂，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等到离开这里，她会动手将它切去，随后剁成肉馅喂给血红恶魔。
　　想必它们一定开心极了，那是来自邪神的赏赐。
　　“那些没什么好说的。”完全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的修，依旧大胆地抚摸着少女的头。
　　他原本想要安抚被犬吠吓到的苔丝，即使有可能会因此被她捅上几刀。而事实却令他傻了眼，她竟然一点都不反抗！
　　又是摸了一会，直到他注意到苔丝吃人的眼神后，才战栗地停了下来。
　　“修大人不愧是拯救帝国的骑士。”芬尼太太啧啧赞叹，随后她见苔丝眼中满含对过往的求知欲，便开口说起那段历史：
　　“帝国那时被传说中的邪神入侵，虽然没有血流成河，但人们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生怕哪天被祂蛊惑，沦为教会和帝国的敌人。贵族们都选择走出自己的领地，离开帝国前往不易被邪神找到的地方，”
　　“当时我在帝国的西南领医治一些病人，然而不巧的是，那位邪神正在此地。”她悲叹一声，对那些逝去的生命惋惜不已，“祂蛊惑了西南领的大部分士兵，使得整个西南领魔物横行，而修大人就是在一次战斗中，将陷入魔物包围的我救了下来！”
　　她言语逐渐激动，展现出不太符合她年纪的样子，说话的对象也变为了修。
　　“您和邪神的战斗我可是亲眼所见，您的实力现在怕是无人能及吧？”
　　“哪有这么厉害，不过是砍了个实力大打折扣的怪物而已。”修对芬尼太太的夸赞显得很是谦虚。
　　要不是苔丝发现了他上扬的嘴角，她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位谦虚的骑士。
　　呵，一个马屁就找不着北的家伙！
　　想起了什么，修上扬的嘴角很快便耷拉了下来。只是苔丝并没有发现，她的关注点全在芬尼太太接下来的话中。
　　“哎哟，你是不知道，当时修杀死那骨头组成的邪神后，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他啊！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帝国公主！”说到这，她摸摸脸颊，感受着上面的每一丝褶皱，“唉，要不是我年纪大了……”
　　“嗯？帝国公主？”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苔丝侧着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
　　右眼止不住地跳动，修退后两步，慌忙摆手否认：“这些都是谣言，不可信！我记得我去帝国的时候，他们只给我颁了个荣誉公爵的名头！”
　　“哦？这么说，你是想她们真实发生咯？”一步步靠近修，她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失落与渴望。
　　失落的是只得到了一个名誉公爵的名头，渴望的是花团锦簇！
　　难以理解少女的脑回路，修决定不再争论，而是咳嗽两声，试图突出芬尼太太的存在。
　　想要让苔丝不那么可怕，那就不能和她独处，必须要找一个有第三人存在的场合！他早看透了，苔丝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另一面！
　　果然，在他提醒芬尼太太在场后，苔丝只得制止住自己的行为。
　　抹去额头不存在的汗珠，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二人世界的出现。
　　而苔丝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
　　修是她的所有物，她不允许有人染指！同时，不听话的所有物，也必须得到惩罚！
　　“说起来，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芬尼太太打断了他们，她脸上挂着的笑容着实奇怪，有着几分羡慕和几分祝福。
　　“嗯……”修沉思了一会，将一些破碎的衣物递到她的面前，“你认识这件衣物吗？”
　　闻言，苔丝眨了眨眼。她在气息上做了些手脚，寻踪魔法找到的人是与凶手有过接触的人，而如果是他们，修这一问，还真有可能问出这件衣物的主人。
　　不过她不在意，她想要瞒住的事，修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这不是西泽常穿的衣物吗？他带妹妹来这里治疗时一直都是穿的这件。”翻来覆去地确认了下这件衣服，芬尼太太很肯定地说道。
　　“哦？”修的音调陡然升高。
　　“他的妹妹生了重病，隔三差五就会来我这里一趟，我不会认错的。”她又说了一遍，这次满怀关心，“他怎么了？为什么衣物会变成这样？”
　　“有一件案子需要他配合。”修摸了摸腰间骷髅剑的剑柄，凛冽的杀意吓得那条叫布鲁克的小狗在窝中瑟瑟发抖。
　　“所以，能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吗？”




第83章 83.拖入深渊
　　西泽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跟随芬尼太太的指引，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他的家中。
　　遗憾的是，家里只有一人──西泽的妹妹塞维拉。
　　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在知晓来人是芬尼太太后，她将哥哥没有回家的事实告诉了她。
　　要知道以往这个时间段，西泽早就回到家中做起了晚饭，而现在的他，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才没有回来！
　　“别急，骑士大人就是为此而来的。”芬尼太太面露怜惜之色，快步上前安慰失明少女。
　　塞维拉的病一直都是她在治疗，期间病魔的折磨没有让她流下一滴眼泪，她很喜欢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
　　在听见骑士二字后，塞维拉想要站起身来，结果腿脚却不听使唤，这急得她小脸通红。
　　“是，是骑士大人吗！？”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她怯生生地拉着芬尼的衣袖，向着修的方向恳求道，“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帮帮我哥哥，他，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说着说着，她那无神的眼中又氤氲起泪光。
　　不得不说少女的无助与可怜很容易激起人类的保护欲，就连苔丝也不例外。她歪着脑袋，单手托住下巴，心里盘算着怎么样将塞维拉变成一只好看的恶魔。
　　强行动手可不是她的风范，她更希望的是塞维拉能一步一步走进她设下的欲望囚笼之中，最终无法脱身。
　　就西泽一样。
　　蛊惑也是要追求优雅的，那些粗暴低俗的邪神永远不会明白这点。
　　想要让少女堕落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拥有感情的人类，一直都存在着致命的弱点。西泽是她的软肋，只需要稍加利用，她便可化为深渊最深处的恶魔，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邪恶力量。
　　苔丝勾起一抹阴鸷的坏笑，嘲讽着饱含情感的人类。
　　钢铁与地板的撞击声响起，修靠近塞维拉，半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骑士的承诺远比其他人的有用，塞维拉听后止住了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不住道谢。
　　她很卑微，却又没有什么改变的办法。一个腿脚不利双目失明的人出去寻找哥哥？别开玩笑了。
　　苔丝多半觉得修被芬尼太太养的疯狗吓傻了。他居然也会有那么温柔的时候？
　　“在此之前，你需要回答我的一些问题。”话锋一转，不管眼前少女再怎么娇怯可怜，修的气质都变得格外凌厉。
　　对嘛对嘛，这才是她熟悉的臭骑士！苔丝捂住嘴，尽量遮挡住自己的笑容。
　　双手攥紧裙摆，塞维拉没有感到害怕。
　　在此之后，修就询问起有关西泽的情况，无聊到让苔丝昏昏欲睡。
　　啪──
　　“……好了，就这些。”将用来记录的书本合上，修起身准备离开。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哥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所知道的一切，塞维拉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担心，邪恶都将被肃清。”修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转过身背对少女说道。
　　苔丝看出了他的想法，这句看似安慰的话中实则隐藏着另一层意思。若西泽就是那份邪恶，他同样会抹除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不让少女伤心，他才说得这么委婉。
　　不过说到底她才是散布邪恶的源头，难道这家伙连她都想肃清吗？
　　看来这臭骑士脑子里还想着些不该想的东西……
　　明明他就应该抛弃该死的圣光，和她一起堕入深渊……
　　魔物的咆哮，生灵的哀嚎，难道不应该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吗？
　　或许将这里拖入深渊，他就会知道它的美好……
　　她捏紧拳头站在原地，诡异神力如幽灵般飘向诺大的居民区，淡红色渐渐取代夜晚的黑暗。
　　在获得想要知道的一切后，修就带着苔丝踏上了寻找西泽之路，芬尼太太则是选择留下来照顾失明的塞维拉。
　　说是寻找西泽，走出大门，修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明显失去了下一步的想法。
　　“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他抬头望了眼皎洁的明月，随后闭眼感受来自夜晚深处的律动。
　　想不到愚蠢的臭骑士还挺敏感。苔丝稍稍收敛了神力，以免被他发现。
　　月光洒落在屋顶，折射出丝丝淡红之色，贪婪、傲慢、暴食……种种罪恶仿佛是附骨之蛆，悄无声息地钻进这片区域中的所有人类。
　　若是拥有神力的人类前来调查，他定能看穿这里暗藏的血腥，知晓这是半只脚踏入深渊的罪恶之地。
　　可惜这座城市不会存在这种人类。
　　苔丝舔了舔猩红的嘴唇，越发肆无忌惮。人类的邪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给她带来了力量的增长，这让她变得有些贪婪。
　　若是将整座圣城……
　　欲望爬上她的大脑，但矗立于圣城中央的伊西斯神像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心翼翼地给这片居民区再度覆上一层伪装，苔丝有些庆幸伊西斯并未发现这里的异样。
　　“线索断了……寻踪魔法为什么会找到芬尼太太呢？”撑着下巴，修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苔丝。
　　“看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苔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弱弱的。
　　他发现了？
　　……算了，她不认为那么愚蠢的他会一下子就聪明起来。
　　不管怎么样，她得转移话题！
　　“这么可爱的女孩，你忍心让她一个人活着吗？”她说起了塞维拉的事情。
　　杀死西泽，独留一个失明的妹妹活在世上，在人类看来，应该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吧。
　　“会有人照顾她的。堕落为魔物的家伙，不能活在这个世上。”提了提腰间的骷髅剑，他说得很是坚定。
　　“这可不像是一位骑士该做的哦。”苔丝想了想骑士会做的事，她发觉修格外冷血。
　　按照圣光的教义，他难道不应该抓住西泽，找寻解决办法吗？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变回人类的希望，他们这帮骑士也要去追寻！
　　“是吗？没关系，反正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真正的骑士。”摊摊手，他对骑士的称呼表现得很不在意。




第84章 84.捆绑
　　传统的教会骑士都会执着于自己的身份，但很显然，修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
　　他能回到教会，且教会还能重新接纳他，这件事总是让苔丝感到荒谬。如果她的信徒中出现了一个背弃者，她会将抽出那人体内的鲜血，让他沦为一具干尸。
　　“他到底是成为了魔物，还是被袭击了呢？”修一边说着，一边将记录对话的笔记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翻阅查看。
　　塞维拉说得很详细，他能从中得知西泽的各种信息，但这些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当然是成为了魔物。苔丝在心里回答了他的问题，表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
　　她才不会告诉他事实真相。而且她可是人畜无害的邪神，怎么会做蛊惑人心的事情呢？西泽成为魔物是他自己的选择，她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助力而已。
　　“你知道吗？”看了半天也没有得出结论，修似乎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银色盔甲在月光下闪耀着温和光芒，英俊骑士握着漆黑的笔记，似笑非笑。
　　“这可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看出了他的试探，苔丝小手叉腰，避开正面回答。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只要她不承认，他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再多的怀疑与猜测，没有证据都是虚假的幻想罢了。
　　他的脑子倒也不像她想得那么迟钝嘛，居然这么快就怀疑到她的身上了。还是说，她把他看得太笨了？
　　质疑了一下修的智商，她便将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抛之脑后。毕竟她只是想让圣城成为她的领地而已，凡人就算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也无法阻止。
　　就算是修也不行！他要是敢阻止，她就只好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血海里了。
　　“你还好吗？”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开口，莫名其妙的关心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歪歪头，苔丝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关心她？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关心吗？
　　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许只有邪神的身份值得他关心了。修本想借用圣物帮她净化，结果最后圣物不知所踪不说，还被教皇发现得到了惩罚……
　　嗯，让她有些生气的是，这家伙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教会去找圣物，而是屁颠屁颠地接受了教皇的惩罚。
　　虽说那件破烂圣物根本没有用，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心里，教会才是排在第一的呢？
　　他可是万人敬仰的高贵骑士，走到哪都是世界的焦点，不像她，只能在黑暗中隐匿自己。
　　她对他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可有可无……
　　没关系，没关系的……
　　只要将他囚禁起来，让他永远无法离开她的身边就好了。
　　那样，早上醒来见到的是她，晚上入睡时也是她，总有一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的存在……
　　哗啦啦──
　　锁链与锁链的碰撞声在夜晚炸响，几只昏睡的乌鸦惊叫着飞向远方。
　　“喂喂！我只是关心你身上的污染严不严重而已啊！”闪身躲过疾驰而来的锁链，修急忙解释。
　　“没有污染哦，我一直都是我。”她咯咯笑着，携带神力的锁链很轻易就将修捆绑得死死的。
　　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呢？
　　被绑成粽子的骑士不断扭动身体，企图挣脱锁链的束缚，可现实让他的努力都化作了徒劳。
　　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被锁链慢慢地拖到了苔丝身边，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苔丝理了理裙子，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距离之近让修的额头止不住冒汗。
　　冰凉的手抚上骑士脸颊，感受着那一抹轻微的抖动，她嫣然一笑：“教会和我，哪个更重要呢？”
　　“你。”想也不想，修脱口而出。
　　“那，一直陪在我身边也没事吧？”明明眼中倒映着月亮，少女的瞳却像没了光一样黯淡。
　　“当然没事！”答应的时候似乎是有过一瞬间的喜悦，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嘴角抽了抽，他继续扭动身体，显得很不舒服，“不过，这个锁链，就有些没必要了……”
　　“可是没有它，你会逃走的。”
　　“怎么会呢，我要是逃走了，你就打断我的腿！”一咬牙，他说起狠话。
　　“打断腿吗……有些残忍了。”苔丝不想这么做，她用手撑着两颊，盯着修直淌汗水的脸思考了一会，说道，“要是逃走的话，我就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做一个听话的木偶。”
　　“没……没问题。”修僵硬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发丝因为汗水有些黏在脸上，稍稍遮挡住了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绝望。
　　只要不逃走，乖乖听话，一切不都显得那么美好吗？血色锁链如雾般消散，苔丝选择相信他一次。
　　锁链松开，修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身上的魔法盔甲被腐蚀得破损不堪，要是再拖些时间，恐怕锁链就会触碰到他内里的衣服。
　　“当务之急应该是寻找西泽。”他脱下几乎报废的魔法盔甲，拿出一套黑色的风衣披在身上。
　　“嗯。”即便是粗劣的转移话题，苔丝还是决定先放过他。反正他现在所做的，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西泽？她的信徒罢了。
　　在见到她依旧情绪稳定之后，修悄悄抹了一把汗，开始猜测起西泽的所在地。
　　“魔物会躲藏在城内的哪里呢？”他轻声念叨着，脑海中似乎回想着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见此，苔丝选择帮他一把。
　　嘎嘎嘎──
　　乌鸦的惨叫突然从居民区西边的树林中传来。
　　瞬间握住剑柄，杀意令修的气场变得十分危险。
　　“那里有某些肮脏龌龊的东西。”说完，他扯紧风衣，几下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哼！”在他不见身影后，苔丝捏起拳头，恨恨地跺了下脚。
　　她刚刚可是强忍住了踹他的冲动！
　　肮脏龌龊？要不是打他就会露馅，这臭骑士现在肯定已经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了！她那么可爱的魔物手下，怎么能被他这么称呼？！
　　怀着恼怒的心情，她追了上去。




第85章 85.怀疑
　　黑夜中的树林永远充满未知与恐惧，宛如有穷凶极恶之物在追赶，一道人影在其中跌跌撞撞，仓皇逃窜。
　　不巧的是，他一脚踩上石子，惨叫着摔倒在地上滚了起来。直到背后撞到了什么较为柔软的东西，他才停下了翻滚。
　　而那柔软之物仿佛是无比恐怖的怪物，他不敢抬头，身体越发颤抖，嘴里哆嗦着不断说着些什么。
　　仔细听的话，是在祈祷让恶魔赶快离开。
　　“没事吧？”修从他的身下抽出那只阻止他继续翻滚的脚，表情冷淡地问道。
　　听到有人开口说话，这男人才勉强抬头起，看向被月光照亮的修。
　　“你，你是？”见到阻止他的不是恶魔，男人猛地松了一口气，庆幸不已，可紧接着当他看见来人挂在腰间的骷髅长剑时，他说话结巴了起来，“你，你不会，就是那些，那些恶魔吧？”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骑士盔甲来表明身份，光看那柄邪气肆溢的骷髅剑，的确很容易就让人误解修的身份。
　　毕竟哪有教会的骑士会使用那么诡异的长剑呢？信仰圣光的他们不都应该用些光辉且华丽的东西吗？
　　“我是骑士。”修还是说出了很难让男子相信的身份。
　　奇怪的是男子并没有对此深究，他一听到来人是骑士，便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大声哭诉：“救命啊！救命啊！一定要救救我啊！”
　　噌──
　　修一把抽出了骷髅剑。
　　“怎么了？”他笑眯眯地问道。
　　“有恶魔啊！恶魔！就是，就是那种……”男人刚想描述恶魔的形状，却被修无情打断。
　　“是长着八条触手，满嘴尖牙，面目可憎，肉瘤状的恶魔吗？”
　　“啊，啊，对对对！”男人也渐渐发现了什么，他松开修的大腿，慢慢撑着地面后退，像是无助之人。
　　“呵，真有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修举起已充满魔力的骷髅剑。
　　见状，男人立马飞扑上前，躯体长出几条触手，一张普通的人脸撕裂成恶魔的面容。
　　可惜只听得剑柄顶端的骷髅一声狞笑，他的头颅便高高飞起，砸在了苔丝脚边。
　　“到处都是堕落的气味，有很不干净的东西进入了圣城。”收起骷髅剑，修淡淡地看着喷涌鲜血的无头尸体倒下，“难道现在的教会已经完全震慑不住这种秽物了吗？”
　　这个世界存在的深渊裂缝很多，从中爬出的魔物更是数不胜数。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圣城向来都是这些深渊魔物最厌恶也最不愿前来的地方。空间中浓郁的圣光会激起它们暴虐的性情，而敢在这里大肆破坏的深渊魔物，无一例外都被迅速清剿了。
　　以至于有点脑子的魔物都不会来这里送死。也只有教会最近越发势微，那些家伙才逐渐活跃起来。
　　苔丝可不会想这些，她现在脑中只有修的称呼。
　　不干净的东西？秽物？这臭骑士是在说她吗？
　　虽然他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她，但依旧不可原谅！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等到圣城沦为她的所有物，她就要他好看！
　　像是发现了什么，脚边的恶魔头颅动了动，原本可怕的表情倒是变得稍微有些滑稽。它并没有因为斩去头颅而死亡，恶魔的再生能力远超其他生物。
　　苔丝知道它在做什么，哪怕只剩一个脑袋，它都在表达自己对她的崇拜之情。
　　蹲下身捧起它丑陋的头颅，看着那布满尖牙却又激动万分的恶魔表情，她缓缓开口：
　　“蠢东西。”
　　她可没让这家伙自作聪明伪装成人类，她只是想要它散发散发恶魔的气息，吸引修赶来这边罢了。
　　它能落得这般下场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然而被她骂的恶魔不仅没有心情低落，反倒是极度兴奋，似乎神明与它说话带来的单纯愉悦远超一切。
　　默默将它砸在地上，苔丝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教会，教会……”呢喃着什么，修眉头紧锁，偷偷看了眼捉弄恶魔头颅的少女，“还是说……”
　　“嗯？”他的小动作逃不过苔丝的眼睛，虽然她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西泽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是吗？”回过头，他望向漆黑的树林深处，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轻笑一声，苔丝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怀疑我？”她指了指自己反问道，像是一位不讲理的女友。
　　“没有。”
　　“你撒谎。”
　　“……也许教会真的要加强戒备了，一些裂缝里钻出来的魔物都敢来侵犯圣城。”挠着后脑勺，他半信半疑地说着刚编出来的瞎话。
　　苔丝哼哼一声，收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上的血色锁链。
　　真是危险呢，他开始怀疑她了。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般想着，她的嘴角浮现出优雅的弧度。可随后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她会怕他发现这些事？她本来就是位邪神，还是很坏很坏的那种，蛊惑人心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不做这些，难不成要去拯救世界？散播圣光的教义？
　　可笑！
　　“这座圣城是圣光女神的眼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她的感知。”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修自言自语道。
　　“你需要好好洗洗脑子，把那些有关圣光的废料都清理出去。”不喜欢从他嘴里听见圣光女神的字眼，苔丝不禁呛道。
　　“圣光？其实……那些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像是在回忆过去，他靠着树，面对少女。
　　“哦？我可没看出来呢，教会的骑士！”特别咬重了最后几个字，她难得阴阳怪气了一次。
　　意料之外的是，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耳畔只留有窸窣虫鸣。黑色挡住了骑士一半的面庞，而那露出的单只眼中已饱含一身的情感。
　　又回到了被他盯着就会害羞的时光，苔丝的脸莫名染上几点红润。
　　他干什么这样看着？！不就是呛了他一下吗！都提到伊西斯了，还说什么脑子里没多少圣光教义！真是的……




第86章 86.告白
　　等等，这家伙不会是……是想说些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这种肉麻至极的话吧？
　　没有谈过恋爱的骑士，会说些用烂了的情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越想越不对劲，她心头上涌的恶心与羞涩交杂，手指不断缠绕彼此，逃离的欲望愈加强烈。
　　她小幅地侧过身体，试图避开来自修的灼热目光。
　　“我……”
　　“滚呐！”只听得他吐出一个字，苔丝就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修愣了一下，张着的嘴下意识闭上。他不知道苔丝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激励，但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我是想说，我好像知道西泽在……”
　　只是话至一半，他看见少女娇嫩的脸蛋上荡起莫名红晕，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以为我要说些情话吧？”
　　仿佛是拿到了主动权，他上前几步，坏笑着替少女掸去落在发丝上的树叶。
　　被说中了，好尴尬！！
　　苔丝的脸烫得让她脑袋有些发晕，内心的想法产生了些许变化，以至于连修的动作都没有在意。
　　按照正常发展，他难道不应该说出那些令人害羞的话吗！臭骑士为什么要让她难堪！明明只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就不会……
　　“与其看些乱七八糟的爱情故事，不如答应我，做我的妻子怎么样？”趁着少女现在软软的，没有反应，他轻轻勾起她垂落至胸前的一缕发丝，再度告白。
　　脑子晕晕的，虽然苔丝听清了他说的话，但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
　　爱情？妻子？这些是什么？她只知道之前的自己自作多情，而且还被无情揭穿。
　　可她有错吗？要不是眼前的男人喜欢她，她会往情话上想吗？
　　她怎么会错呢？错的，明明是他……
　　如果他不爱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要他不存在就好了，不存在……
　　她的眸光又一次黯淡，病恹恹的苍白爬上脸颊，配合着不正常的红润，令她看起来格外病态。
　　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汩汩甜腥味的鲜血沿着手臂滴落，染红了藏匿的匕首。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丢脸，也没有人会……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轻笑声传来，温暖的手掌揉起她的脑袋。
　　她呆了呆，停下所有思绪。
　　不知何时，修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笑得像个孩子。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童年里的那个少年，那个总能扯起笑容的、没心没肺的家伙。
　　可惜的是，他不再是当时的少年，一如她不再是人类时的苔丝。
　　不过……可爱？
　　她当然可爱。
　　那些说她不可爱的，生命都会如烟花般短暂。
　　尽管听到夸她的话语内心会有些小小的愉悦，但她绝不承认这快乐是他带来的。毕竟可爱的是她本身，关修什么事呢？
　　故作羞怒地拍开发丝上作乱的手，她勉为其难地决定原谅他这一次的冒犯。
　　就……就一次！
　　要是下次还敢摸她的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手安然无恙地收回去！
　　匕首融为血水，她抬起手推开修的脸。
　　“你的手好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感受着来自上面的温度。
　　“邪神的温度就是这样。”将手抽了回来，苔丝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可下一秒，修又摸起了她的头。
　　她觉得自己有些像个洋娃娃……
　　可……可恶，就在原谅一次！下下次！下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那么随意地摸邪神的头！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啪得一巴掌，拍掉了那只二次作乱的手。
　　“走吧，去找西泽吧，我相信他没有变成魔物。”弯下腰，他直视少女那双略带羞意的红眸，露出了自以为温柔的笑容。
　　“嗯。”这次的笑容尽管在苔丝看来有点猥琐，但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答应了下来。
　　西泽是否变成魔物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修只是个被她耍得团团转的蚂蚁。她的邪恶终将污染整座圣城，他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
　　不过现在，他对西泽没有变成魔物的这点小小期望，她还是可以满足的。毕竟她本来就不打算暴露西泽的魔物身份。
　　那家伙还有点用，至少目前还不能死。
　　树林中，若隐若现的魔物气味夹杂着活人的生息，像指引方向的罗盘一样不断带领着修前进。
　　西泽在哪里苔丝很清楚，但为了装出一切与她无关的样子，她命令恶魔们伪造出魔物袭击的假象。
　　越是深入树林，越能感到毛骨悚然。无声的杀戮绽放在此地，黝黑的树干溅上了不知名生物的鲜血，恶臭伴随着未知足以攻破脆弱者的心房。
　　树叶唰唰作响，月光与星光斑驳得照射在林间，映出些许死气。偶尔闪过的凄厉风声宛如索命的鬼，钻入耳朵便挥之不去。
　　此地的动物不知去了何方，死寂的巢穴徒留下囤积的口粮。
　　很难想象，这般可怕的场景会存在教会的圣城之中。
　　不过这也这证实了哪怕是圣光教会这座屹立于世界无数年的庞然大物，依旧无法跨越凡人与神明之间的差距。
　　若是撇开伊西斯，苔丝覆手便可灭掉圣城。
　　“是恶魔。”还没有彻底靠近，寒光一闪，修反手就将骷髅剑抽出。
　　黑影摇曳，前方躲藏在树木后的，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凶残恶魔。
　　吼──
　　独属于魔物的低声嘶吼扩散开来，这只长着两对扭曲长角恶魔警告着不远处的骑士。在它的手中，一位半身赤果的少年不省人事。
　　哪怕没有见过西泽，修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被魔物袭击了吗？”他像是完全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冷笑着，对恶魔粗壮的手臂便是一剑。
　　骷髅的怪笑伴随着剑光瞬息而至，紫色血液飞溅，一条残臂和一道身影跌落在地。
　　敌人的强大远超恶魔的想象。
　　见势不妙，它扑棱短小的翅膀欲要逃跑，可修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燃烧着火焰的魔法囚笼从天而降将它困住，坚韧的魔力绳索束缚住它的手脚，让它动弹不得。




第87章 87.恶魔尾巴
　　绳索封印了它体内一切的力量，让它不得逃脱。迫于无奈，它只好用四只眼睛求助般地看向苔丝，企图得到神明的帮助。
　　“为什么不杀了它？”苔丝问道。
　　这些深渊母巢孕育出来的魔物其实不会真正死亡，肉体的湮灭对于它们来说只不过是新生的开始。
　　恶魔抓走西泽，是她想要修认为的假象。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自诩屠夫的他居然会在最后一刻放下屠刀。
　　“为什么要杀了它？”苔丝的问题引来了修的好奇，他一边缓步走向先前西泽跌落的地方，一边勾起嘴角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圣城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魔物呢？”
　　“你想拿它做什么？”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苔丝开始觉得他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不杀死这只恶魔，多半是为了试探她。
　　“当然是带走它，让教会好好研究一下它的来历。”说到这，他偷偷回头看了眼苔丝，谁知竟不小心与她四目相对。
　　她的目中没有羞涩时的可爱，只有生气时的郁闷。
　　清清嗓子，他急忙编造起自己的动机：“要知道圣城算得上是阿塔沙世界的中心，既然这里都出现了魔物，那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只有弄清了它的来历，教会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
　　“真的是这样吗？”少女的声音比那死神镰刀都要勾人心魂，似乎稍有不慎，他的生命就会被无情勾去。
　　其实真假并不重要，苔丝只想把他的嘴巴缝上。她知道他对她有诸多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无法确定下来。
　　她喜欢他这个样子。
　　明明猜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憋在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她就喜欢这份痛苦。
　　不，该是说她喜欢所有的痛苦。每每看到人类露出绝望的表情，她总是会感到莫大的愉悦。
　　“这个……”支支吾吾地，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哧──哧──
　　忽然间，囚笼内的恶魔发出难以理解的叫声，它挣扎着，体内的力量逐渐膨胀，不久却在触碰到绳索后，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急剧缩小。
　　绳索上亮起晦涩难懂的符文，伴生而出的魔力钻入恶魔体内，使它强壮的躯体柔软无力。
　　“可别想着自爆，你挣脱不了我的魔法囚笼，同时也死不了。”恶魔的异动让修趁机回避了苔丝的致命问题，他一早就想到恶魔会自爆的可能，所以束缚住它的绳索上拥有着禁锢力量的符文。
　　将视线转到躺在地上的少年，修动用魔力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遍他的全身。
　　“是正常的人类？”他有些疑惑，似乎在他原本的想象之中，西泽应该是和恶魔一类的东西。
　　马尔萨的无头尸体被他用空间魔法存放着，从尸体上遗留的魔力来看，他生前实力并不弱。
　　“这只恶魔真的能虐杀他？西泽的衣服为什么会碎？他为什么没有被杀死？……真是奇怪。”他打量了会一动不动的凄惨恶魔，看不出它的真实实力。
　　毕竟在他眼里，马尔萨和恶魔都如蝼蚁般弱小。
　　在他沉思之际，苔丝则是来到了魔法囚笼前。
　　火焰无法将她灼伤，她伸出手搭在囚笼之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笼中断臂的恶魔。
　　这只恶魔从得到她的命令开始，就注定死亡，而若是它不死，会给她不少麻烦。甚至万一被修带回教会研究，那她就会提前与教会对上。
　　教会她不怕，只是它背后的伊西斯，还不是她目前能够战胜的。
　　“走吧，先将西泽送回家，他妹妹一定担心坏了。”将风衣盖在西泽身上，修用魔法将他托起。
　　“嗯？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暖心了？”听到他提及西泽的妹妹，苔丝眉头微挑。
　　要知道他在塞维拉面前表现得可是铁石心肠，柔弱女孩的哭诉完全没有激起他的保护欲。
　　“这可不是暖心，恶魔所做的坏事，我得好好处理才行。”就像是父母见到了调皮捣蛋的孩子，修的脸色带有少许宠溺与无奈，“在圣城，这些恶魔从来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你怎么同情起恶魔来了？要是被教皇听见，恐怕第二天就得上火刑架吧。”诧异于他所说的话，苔丝嬉笑一声，用轻柔的声音诱惑道，“还是说，你想做恶魔的同类呢？”
　　邪神的语言可以勾起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她想要知道修的真实想法。
　　恶魔的自由与惬意，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能知晓。黑暗与邪恶使它们滋生，杀戮与鲜血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有世间的美好尽数消亡，它们才会停下手中的破坏。
　　如此的恶魔，能帮到她许多。只有放任邪恶游荡世间，她才能从中汲取更多的力量。
　　鲜血信仰难以扩散，邪恶是使她迈向强大的捷径。
　　如果他也想成为恶魔，她会帮他的。人类这样的孱弱的身份，早就可以抛弃了。
　　“我倒希望它能成为我的同类。”与她所期望的相反，修并不愿意成为恶魔。
　　“你的想法好怪哦。”
　　让恶魔成为骑士？苔丝才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不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修低头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少年和恶魔说道：“等他醒来，许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至于这只恶魔……”
　　话还没有说完，笼中的恶魔蜷缩躯体，黑色火焰从它的心脏燃起，可怖的肉体顷刻间化作黑色灰烬，被风裹挟着吹向远方。
　　绳索失去了束缚的对象，无力垂至地面。
　　“嗯？”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修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看向苔丝。
　　刚刚把手缩回来的少女显得有些心虚，但她心知自己没有露出过于明显的马脚，便直视他的双眸，嘴硬道：“看我做什么！”
　　她可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动的手，那她怎么做都行！
　　“算了，不管它。”修眨眨眼，叹出一口气，随后抱着昏迷的少年经过她的身旁。
　　“反正，小恶魔的尾巴总会被我抓住的。”




第88章 88.主教的委托
　　骑士训练室。
　　叮──
　　一声刀剑相撞的脆响传来，骑士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修长的弧线插入地面。
　　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少年，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眼中闪过几丝赞许。
　　仅仅是几天的训练，从接不住他几剑到可以挑飞他的长剑，少年的进步令他刮目相看。
　　即使他并没有使出全力。
　　“进步很快嘛，阿利克。”将挑飞的长剑拔出，他夸赞道。
　　刚才的训练耗费了少年大量的体力，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汗水从额头滴落。
　　“呼──呼──，好强！”骑士的实力令他惊叹不已。
　　经过短暂的高压训练，他发觉自己的实力和几天前相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宫廷中的战士无法给予他如此强大的压迫感，只有不在意他身份的教会骑士才能起到磨练作用。
　　“强？”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陪练骑士哈哈大笑一声，用被钢铁包裹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等到荣耀骑士选拔的那天，你可别被他们的实力吓得装乌龟啊。”
　　骑士选拔一向是残酷的，能成为荣耀骑士的骑士只有一位，而参加选拔的骑士则数不胜数。他们的实力大多也都参差不齐，但少有弱者。
　　竞争的激烈使得诸多拥有荣耀骑士实力的骑士在选拔中黯然失色，以阿利克的水准，陪练骑士并不看好他。
　　他的实力是不错，但还离荣耀骑士的层次还有些许距离。
　　“您说笑了，他们再强，我也不会退缩的。”阿利克直起身子，挥挥有点卷刃的长剑，像是在给自己加油鼓气。
　　“话说，你那么努力训练是为了什么啊？就算赢下选拔赛，你也不可能获得荣耀骑士头衔的。”陪练骑士捡起长剑后，一屁股坐在训练室的长椅上，和他谈起话来。
　　阿利克就算能击败所有对手获得胜利，也无法获得荣耀骑士的头衔，除非他宣布放弃王储之位，加入教会做个虔诚的信徒。
　　“这些我都知道。”阿利克低眉将长剑收起，慢步走至陪练骑士旁坐了下来。
　　他莫名回忆起和苔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少女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纤细手指触碰的每一朵花都像是他炙热跳动的心。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感情在静默中悄然升温。
　　直到他尊敬的导师亲手将这一画面撕碎。
　　那高高在上的、不屑的、满是占有欲的眼神令他感到格外愤怒，同时心意的少女对导师的爱恋让他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难以呼吸。
　　不过，他从来不会放弃希望，他势必要将少女从修的身边夺回！
　　“可我有个不得不战胜的敌人。”他咬着牙说道。
　　闻言，骑士看了过来。
　　“情敌？”
　　“啊？您怎么知道？”回想起训练的经历，阿利克自觉他没有对骑士说过这件事。
　　见到他万分惊讶，陪练骑士嘿嘿一笑，颇显自豪：“我好歹也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荣耀骑士，一般人提到真正敌人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骑士的敌人永远是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阴险诡谲之物，永远是沾染鲜血的亡命之徒，他们与这些家伙，就像光与暗一样无法共存。
　　情敌其实只是骑士的猜测，毕竟年少的阿利克总让他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居于乡野的爱情或许会比大城市中的来得更为纯粹，时至今日，他都会常常想起那个身穿格子洋裙，喜欢喊他哥哥的少女。
　　只是有些东西，偏偏要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那时一心追逐骑士之路的他抛下少女，独自一人前往教会，幻想着有一天，他的名字能传遍整个大陆。
　　现在每每想到这，他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荣耀骑士的身份帮他吸引了不少姑娘，但他却一直没有再爱上过别人。
　　至于帝国宫廷中的爱情……
　　“宫廷里的爱情麻烦得很，可不要轻易迷了眼，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善意地提醒了几句，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训练室，“晨练就到此为止吧，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天才。”
　　点点头，阿利克道谢后朝他挥手告别。
　　骑士大概以为他喜欢的是宫廷中的少女，所以让他谨慎一些。他作为王储，深知和权与钱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会那么纯粹。
　　不过宫廷中的少女他本就没有看上眼的，那些无论是清雅的还是妖艳的，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从小到大，只有一人走进了他的心里。
　　“苔丝……”想起少女的一颦一笑，他傻笑着，痴痴地念叨起心上人的名字。
　　“阿利克殿下，阿利克殿下？”
　　直到呼唤声将他从幻想中惊醒，他才转眼看向来人。
　　“克罗恩主教？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者正是年老的克罗恩。
　　“殿下近来可好？”
　　“嗯，主教大人有话就直说吧。”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低声一叹：“唉，您以王储的身份参加选拔，终究是惹来了一些骑士的不满。”
　　“啊，这我能猜到，毕竟一个不是教会骑士的人来参加选拔的确是……”阿利克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教会内部的选拔让外来者参加，这就算是骑士，也多少都会有点不快。
　　但这不值得让克罗恩主教亲自跑一趟，除非教会想要取消他的资格……
　　“所以说，”紧了紧脸上的皱纹，克罗恩主教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盖有审判所标记的纸张，递给了他，“如果您能完成这个委托的话，想必那些人多多少少会对你有所改观。”
　　接过委托，看着上面的内容，阿利克轻声念道：“最近圣城的西边居民区产生了少许异变，部分居民有陷入癫狂的迹象……”
　　他明白了这位主教的意思。
　　这其实算得上是教会骑士给他的挑战，若是他能完成这个任务，他就可以参加选拔，若不能，则没有资格。
　　前些日子刚邀请苔丝来观看他的英姿，结果到时候因为没有资格，他和她一起坐在观众席？
　　他可不想在她面前丢这个脸。所以这个委托，他必须完成！




第89章 89.苏醒的西泽
　　西泽醒来的时候，天已泛白。
　　一睁开眼，进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天花板，朴素的吊灯和半拉着窗帘的窗户。
　　“我这是……回到了家中？”
　　仅仅是略微活动了下身体，他就感觉到胸膛上压着什么，有些难以呼吸。
　　低头望去，一位淡粉色头发的少女坐在床边，双手磕在他的胸膛上，正安然入睡。
　　“妹妹？”哪怕没有看到她的脸，他也知道她是谁。伸出手慢慢抚摸着她披下来的发丝，他突然轻笑出声。
　　还好他没有受什么伤，要不然被妹妹这么压着，伤势估计会更加严重吧。
　　只是他昨天到底是……
　　想起了什么，摸着妹妹头发的手一顿，他颤抖着将它放至眼前。
　　干燥粗糙，老茧横生，再怎么看，这都是人类的手。然而就在昨天，他却用这样一只手活生生地捏爆了马尔萨的脑袋。
　　不，不是人类的手，而是，恶魔的手……
　　想起了什么，他慌慌张张地在脸上胡乱揉了一通，在发现还是人类的面孔后，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来的？他不知道。
　　而且他明明是为了不伤害妹妹才选择不回家的……
　　吱呀──
　　木门从外被推开，芬尼太太带着两个他不认识的人走了进来。
　　冷风顺着木门钻入室内，原本还算温暖的空间瞬间变得有些冰凉。
　　“阿嚏！”塞维拉从睡梦中醒来，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因为看不见西泽是否醒着，她捂住嘴用力降低自己的声音。
　　刚想将衣服披在妹妹身上，西泽发现自己上半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被子稍微扯过去了一些。
　　“哥哥？你醒了？”塞维拉的手感受到了一丝棉被的触碰，她急忙紧张地低声问道。
　　“嗯。”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呜咽一声，扑了上去，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嘴里止不住地诉说着担忧与害怕。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温柔地抹去塞维拉的泪水，他没想到他的短暂失踪会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安慰了妹妹几句后，他转向芬尼太太问道：“芬尼太太？你们是……”
　　“他们是将你救回来的骑士。”芬尼太太呵呵一笑，向他介绍着苔丝二人，言语之间的尊敬足以让愚钝的人类都感受得到。
　　“啊，谢谢，谢谢你们。”听说是他们将自己救了回来，西泽不住道谢。
　　他其实没有太多杀死马尔萨之后的记忆，只记得他前往了一处僻静之地，随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昏死过去他一概不知。
　　只是当目光移向身穿红裙的少女之后，他的心呯呯呯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充满了汹涌的力量。
　　这和他之前变为恶魔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脸色苍白地推开塞维拉，不顾她的疑惑，从床上翻了下来。
　　就在他静待自己变为恶魔之时，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心脏在狂跳，血液在喧嚣，可始终抵达不了下一步。
　　也许只是昨晚留下的后遗症。他自我安慰到。
　　“将你昨晚的遭遇告诉这位骑士吧，他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芬尼太太见西泽不知为何发起了呆，便开口让他说出昨晚的遭遇。
　　“呃，好。”他不再去想他身体的异样，而是强迫自己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等等，骑士？
　　他突然心中一慌，有了不详的预感。
　　若是他将昨晚变成恶魔的经历说出去，这些教会骑士会杀死他吗？还是说，他们会净化他身上的邪恶，让他重获新生？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教会骑士带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正直善良的，但经历过马尔萨之事后，他不敢去赌。
　　不是所有骑士都能恪守骑士精神的。
　　要是教会将他抓起来，他无法想象只剩一人的妹妹要怎么活下去。可不说的话，以教会的本事，怕不是能当众拆穿他的谎言。
　　这位骑士虽说没有给他什么压迫感，但那鹰般锋利的双眸让他不太敢说出假话。
　　“开始吧。”掏出一本笔记，修等待着西泽的回忆。
　　豁出去了！他下定决心编造一段谎言。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只恶魔，但只要与深渊有关的一切，在接触教会后都永远失去了回音。
　　他不想也不能让妹妹一个人活在世上，毕竟那和杀了她没有什么区别。
　　“昨晚？昨晚……”本打算将编好的谎言说出口，他精神忽然一片恍惚，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
　　世界的颜色开始变得猩红，少女的裙子和瞳孔更是红得诡异。浑身开始发烫，鲜血从他的五官流出，淌下床铺和地板，缓缓地流向少女站立之地。
　　鲜血，是他的力量来源，而此刻的它们却在体内迅速流逝，流向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少女。
　　臣服与喜悦是他从残留的血液中感知到的情绪，那些鲜血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拥有自我的情感。
　　手、躯干和脚又变得猩红且可怕，不出意外的话，他看不见的脑袋也再次成为了恶魔的模样。
　　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血色世界，红裙少女咧开嘴嘲笑着他的弱小。
　　“嗯，所以只有这些吗？被马尔萨报复，然后遇见了恶魔？”骑士的话仿佛是打破冰湖的一块石子，包裹世界的血色飞速退去。
　　“嗯。”他明明没有开口，却能听见自己回答了骑士的问题。
　　一切逐渐恢复了正常，他震惊地盯着骑士身边的少女，见到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后，无尽的恐惧漫上心头。
　　他刚刚无意间，被这位少女操控了身体，说出了自己昨晚的经历。
　　只是这经历，好像并不是真的？
　　“看来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就先告辞了，你好好休息吧。”骑士略显失望地收起笔记，告别了西泽。一同离去的还有红裙少女，在出木门之际，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骑士没有要抓他的意思，难道说，他没有将自己变成恶魔的经历说出去？
　　庆幸与不真实逐渐代替恐惧，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感谢还是畏惧少女。




第90章 90.圣城的红光
　　圣城的西边居民区不再是一片祥和之地。
　　晒久了温暖的阳光会让人感到寒冷，无人能见的邪恶红光寄居于所有居民的体内，剥夺了他们向往光明的权力。
　　堕落蔓延，人们无一发现。
　　刚刚走出西泽的屋子，修和苔丝就不由自主地望向屋旁偏僻的角落。
　　那里靠着一个将癫狂写在脸上的男人。
　　他的耳朵紧紧地贴着墙壁，任由粗糙的墙体磨破、挤压他蜡黄的脸皮，状貌扭曲的嘴角流着令人恶心的白色液体。
　　他似乎是想听塞维拉演奏地音乐，为此，他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塞进墙里。
　　如果仔细看的话，陌生男子的眼中闪烁着几缕异样的红色，就像是丢了魂的野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发现有人从这栋屋中走出，男子身体一阵哆嗦，呲溜一下吸回流出的口水，猫着腰偷偷摸摸离去。
　　可惜这些逃不出修的视线。
　　仅仅是一个闪身，他就持剑来到男子面前，阻拦住他的去路。
　　“啊啊啊！”
　　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男子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大声惊叫着。
　　“你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将骷髅剑指向恐慌的男子，修面无表情地问道。
　　“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只是想要听听塞维拉小姐的音乐而已！只是……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就在这了！”紧张到有些结巴，男子瞪大眼睛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疯狂摆手以示自己的无辜。
　　修举着剑，没有说话。
　　汗水从男子额头径直流下，滑过皮肤的瘙痒让他不敢动手去挠。那柄寒气满满的骷髅剑上依稀能看见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而他倒影在其上的脸，被剑刃一分为二。
　　他小腿直打颤，双眼始终盯着骷髅剑，像个从未见过战斗与鲜血的人类。
　　“呵，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在短暂的打量后，修垂下骷髅剑，放过了男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腿软，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站起，随后趁着风衣骑士还没反悔，一瘸一拐地逃至转角处消失不见。
　　淡红色的光扩散开来就如同薄雾，在看不见的地方笼罩着这片安宁之地，哪怕是以修的实力，也只能在冥冥中感到些许不舒适。
　　看到有人开始渐渐踏足邪恶深渊，沉沦于欲望之海，苔丝倍感愉悦。
　　圣光的浅信徒不过是些愚昧无知之辈，他们的信仰就像他们的意志一样不坚定。没有多大的抱负与志向，他们内心的欲望和普通人一般无二。
　　而利用欲望使其堕落，永远是邪神最拿手的手段。
　　四周飘来不少血红色的发丝状邪恶，她优雅地用手指截下它们，使其缠绕在指上，随后悄悄地将它们吞进肚子里。
　　那是来自人类的邪恶，算不上美味也算不上难吃，但好处是可以增强她的实力。
　　说起美味，她便觉肚子饿饿的。
　　那种饿不是邪恶能填饱的，唯有甜品才能稍微缓解一些这种感觉……
　　等她沦陷了整座圣城，她就住在甜品店里，吃光它们！
　　“既然完成了教皇的任务，我们离开圣城去寻找那件圣物吧。我得到了明确的消息，它现在在第一骑士团团长的手中。”不知道为什么放走男子的修回到苔丝身边，商量起下一步的行动。
　　教皇的惩罚是让他找出杀死马尔萨的凶手，而他现在已将那头恶魔找出并消灭，自然也就算完成了这个惩罚。
　　那接下来，就是帮助苔丝找到那件能够净化的圣物，将她身上留有的污染去除。
　　只是他的计划让苔丝很是不满。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城市呢？”她歪歪脑袋，反问道。
　　她将这座城市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同时污染侵蚀也有了些起色，她才不舍得离开这里。
　　鲜血会重塑此地，她要把圣城化为邪恶的起源之地，要在伊西斯的眼皮底下夺走她最在意的东西！
　　这里是她沦陷整个阿塔沙世界的第一步，她不会离开的。
　　“什么？”修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让第一骑士团的团长来圣城呢？他那么信仰圣光，只要以教会的名义下令，他一定会来的吧？唔……他手下的骑士肯定很厉害吧？如果都能成为我……”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嘻嘻一笑，试图用可爱掩饰过去。
　　她想要让那位骑士率领骑士团进入圣城，那样，她便可以污染这把教会最锋利的长剑，使其为她所用。
　　到时候别说是教皇，哪怕是伊西斯的脸色也会非常不好看吧。自家的信徒成为敌人的帮手，这对神明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给予信徒力量是会消耗神力的，把一个毫无实力的人灌输成强大的半神，即使是现在的苔丝也会感到疲惫。
　　所以，如果是污染本就实力高超的人类，那她会省去很多功夫。尤其这些人类，还是来自敌方。
　　“成为你的什么？”仿佛是真的没有听清，修靠近她，歪腰凑近她的小嘴。
　　那对紧皱的眉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嘻嘻，你听错了。”用五指挡住嘴唇，苔丝眨了眨动人的双眸，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说的是圣物对我没有作用，所以你不需要操这个心。”
　　少女的纯真扑面而来，若是不知晓她的身份，恐怕没有人会将她与邪神挂钩。
　　相伴了那么久，修自然不会被她的这副模样所迷惑。他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猩红的瞳孔，轻柔的鼻息抚上她的脸颊。
　　“是吗？”
　　“当然！”幽幽的血色漩涡浮现在少女的眸中，足以汲取人类灵魂的诡异力量令修陷入了幻想的沼泽。
　　她在试图扭曲他的记忆，清去她刚才暴露的野心。
　　修身上有股陌生的神性阻止着她，让她扭曲的速度大幅放慢。那股神性正义中暗含少许邪意，她能猜到这是他超越半神迈向神明的证明。
　　就在她快要成功之时，遥远的背后传来一道令人厌烦至极的呼唤。
　　“苔丝！”




第91章 91.少女与委托
　　瞳孔中的血色漩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修的灵魂从她制造的幻想中回归躯体，没有被扭曲任何记忆。
　　这声呼唤让苔丝感到有一丝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重要的人她向来不会记在心中，这点从她还是人类的时候保留至今。
　　哪怕是回头看到了少年的脸，她也没有记起他的名字，只知道是一个喜欢自己的恶心家伙。
　　少年的穿着可谓是全副武装，从头到脚的魔法盔甲明显是崭新的装备，上面没有任何一丝战斗的痕迹。
　　腰间佩戴的剑不是象征王储的剑，而是教会的制式长剑。
　　他的眼里只有少女，直到一个他不想见到的人挡住他的视线。
　　“老师也在啊。”他说道。
　　以往的敬仰在得知他与苔丝的关系之后，都逐渐转变为冷淡。他彻底将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圣骑士当作了一生的对手。
　　“阿利克？”能在此处见到他还是给修带来了不少好奇，他没有在意少年态度的转变，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从没把自己当作阿利克的老师，也没把自己当作什么大人物，所以那些本该有的尊敬和崇拜他从来不在乎。
　　倒是苔丝，在听到少年的名字后，她才想起这家伙叫什么。
　　“这里存在着某些胆大包天的邪物，教会委托我一人前来处理。”特地咬重了“一人”二字，他挺直腰板，偷偷瞟了苔丝一眼，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崇拜。
　　苔丝猜透了他的心思。
　　陷入爱情的少年总是想要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的，就连帝国王储也不例外。此时此刻，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
　　但……邪物？胆大包天？
　　是在说她吗？
　　该死的，简直比修还可恶且无法原谅。
　　厌恶不动声色地爬上她的面容，让阿利克产生了误解。
　　他急急忙忙地上前几步，安慰着变脸的少女：“啊，不用担心！有我在，那些恶心丑陋的东西不会伤害你半分的！”
　　他挥了挥拳头，想要展示健壮的肌肉，结果发觉自己穿着密不透风的魔法盔甲，只好尴尬一笑。
　　恶心丑陋……的东西？
　　“那真是，谢谢你了。”苔丝甜甜一笑，温柔的说话方式让阿利克感觉自己被爱情之箭击中，两颊飞升起红晕。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又一次用身体挡住少年看向苔丝的视线，修问起有关他委托的事情。
　　侧头绕过老师的阻挡，阿利克还想见到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但修不给他这个机会。无奈之下，他只好回答起老师的问题。
　　“怎么找到这？当然是跟着魔法罗盘来的。”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圆形的古老罗盘，随后双手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变成碎片，“据说它里面存在不少女神的神力。”
　　他没有说错，这罗盘中的确存在着伊西斯的神力。也正是依靠这股神力，他才能找到圣城最为邪恶的地方。
　　毕竟有些东西凡人是无法看见的，只有神力带动罗盘才能给他指引正确的方向。
　　而这罗盘是他在接下委托后，教会暂借给他的。
　　修看着罗盘良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扭头对着身后的少女说道：“苔丝，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她不可能现在回去。
　　阿利克一定要付出亵渎邪神的代价！
　　“圣城有难，我作为神圣骑士不能视而不见。”修拍了下胸脯，说出了个差点让她忍俊不禁的理由。
　　他之前就知道圣城里居民区了变化，还提出离开圣城的建议。这样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哼，善变的男人！
　　“你刚刚可不是……”话还没有说完，修的食指就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喂喂喂，这可是我的单人委托，我可没同意你加入。”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让阿利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修的身份在他看来，就更加偏向于情敌而非老师了。
　　对于情敌，不用那么客气。
　　不过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清清嗓子，视线绕过情敌的遮挡，看到了其后的少女。
　　“咳，如果苔丝小姐想帮忙的话，我不会介意的。”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在怀中寻找着什么，直到拿出一尊精致迷你的伊西斯雕像，“虽说我实力不强，可能没办法保护你，但教会不仅给了我罗盘，还给了我这个。”
　　他伸出手，将雕像递给苔丝：“抱紧它，没有邪物敢靠近你。”
　　如果说先前的罗盘仅仅是存放女神神力的道具，那这尊雕像就是装载了女神意识的圣物。
　　它是教会的大杀器，也是教会召唤女神的方式之一。没有邪恶敢触碰这尊神像，就连敢接近的都少之又少。
　　装有女神意识的雕像只要接触到邪恶之物，便会散发出足以消灭邪恶的灼眼光芒，甚至引来伊西斯的亲自探查。
　　圣光女神的凶名早就在深渊之中传开了，没有魔物想直面她的审判。
　　啪──
　　修一把夺过了神像。
　　“有我保护她，她安全的很。”他将神像用魔力包裹住，隔绝其与外界接触的可能，之后再次交给一脸困惑的阿利克，说道，“这次的委托算是磨练，神像这种东西会让你战斗起来粗心大意，所以我把它封印了起来。”
　　抱着神像的少年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做完这件事的修，很明显呼出一口气，短时间紧绷的身体舒缓了下来。
　　他的所有动作都被苔丝收入眼中。此时的他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心里埋着什么事一样，想做却又顾忌着什么。
　　不过……魔力真能封印住神明的神像吗？
　　她觉得并不能。
　　何况这座迷你神像带给她的感觉很不简单。其上保留着圣光女神的些许意识，而在这些意识背后，隐藏着足以毁灭半个阿塔沙世界的庞大神力。




第92章 92.神像与罗盘
　　若是将这些神力化为己有，那她的实力一定可以再次迈上新台阶！
　　深渊裂缝之战给予她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同时阿塔沙世界的邪恶因为圣光教会的存在而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要是不将世界堕落污化，她的力量便没有什么长进。
　　吞噬同化伊西斯留下的神力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是她要避免被她的意识发现。
　　没有神明会喜欢他人吞噬自己的神力，伊西斯定然不会放过她。
　　神像，力量……她一定会搞到手的！
　　至于这个少年……
　　她轻哼一声，有了打算。
　　“老师，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答应和你一起的。毕竟要是被其他骑士知道了，这委托完成的功劳可都在你。”阿利克似乎接受了神像被封印的事实，他摊摊手，拒绝修的加入。
　　他的目的可是为了取得骑士们的认可，而不是真正想要去除邪物，所以才需要独自一人完成委托。
　　要是神圣骑士也一同前来，那他就沦为了看客，那时哪有骑士会承认他呢？
　　“处理邪物这种东西我一个人就行，不需要老师费心。有没有神像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更重要的还是苔丝小姐。”他挺直腰杆拍拍胸脯，钢铁与胸甲的撞击声引出了不少居民。
　　“别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你身份尊贵，是帝国的王储。在这里出了事，教会可是要负责任的。”修双手抱胸，说出了事实。
　　他没有看见阿利克的守卫，也没有感知到藏在暗处的骑士，这对于帝国王储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哪怕阿利克的实力不弱，在诸多危险或是刺杀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我可以暗中保护你，而且除非你遇见无法战胜的敌人，我是不会出手的。”他说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方案。
　　而阿利克在听到这方案后，瞬间陷入了沉思。
　　帝国王储的身份不仅带给了他无数好处，也带来了不少限制，可以说他的安危决定了帝国与教会之间的关系。
　　至少他在圣城的时候是这样的。
　　“也好。”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朝着少女问道，“苔丝你呢？”
　　扑哧一笑，苔丝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
　　那份将内心想法写在脸上的期待，包裹着年轻少年独有的纯净与烂漫，仅是一眼，她便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绝望的表情。
　　爱恋许久的少女在面前一步步成为可怕的魔物，他会逃吗？还是受不了打击变成精神失常？还是会持剑挥向她？
　　唔……她还是喜欢看见他跪在地上崩溃的模样。
　　美好的东西不会长久，他只有经历残酷才会成长，成长为人间恶魔的样子。
　　总有人类做了坏事会被冠以恶魔的称呼，但在她看来，这明明就是在侮辱恶魔。恶魔们只是在做它们该做的事，那么可爱听话，怎么会是那些家伙能比的呢？
　　有些人类的邪恶，甚至超乎了她的想象。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咯。”她亲启薄唇，两颗小小的虎牙给她的妖媚增添了几分稚嫩的可爱。
　　贪婪是所有生灵的本性，她知道当她满足少年的一个期待后，肯定会有新的期待出现。然而只有不停满足他，在告知他魔物身份的时候才能令他更加绝望。
　　失神的瞳孔、撕裂的嘴角和扯断的头发，她肆意想象着这位帝国王储极端绝望下的表情，玩弄人类的愉悦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她的心头。
　　“不……嘶！”
　　身旁的臭骑士似乎不太同意她的随行，不过没关系，他只是皮痒了而已。
　　用手指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下，那强装镇定的表情像小丑一样滑稽。
　　不得不说这招很好用，拧过之后，臭骑士变得安分多了，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没有再次阻止她。
　　又一次看见了他们的互动，少女同行的兴奋之情染上几分苦涩，阿利克将罗盘放在手中，动用少许魔力激活了它，准备开始搜寻邪物的所在之地。
　　圣光以罗盘为中心，在四周显现出它们的身影，嗡嗡的神力与魔力混合之声带动罗盘指针转了起来。
　　片刻后，像是闻到了食物味道的鱼儿，指针朝着一个方向渐渐停了下来。
　　苔丝很清晰地感受到，有根神力组成的线牵引到了她的身上，另一端则是连通阿利克手心中的东西。
　　啪——
　　修又从他手中夺走了罗盘。
　　“做什么？！”少年一惊，贵为帝国王储，什么时候有人敢三番两次地从他手里抢东西？他微微有些恼怒，但一想到面前的男子是他以前的老师，便没有发作。
　　再次用魔力封锁起罗盘，修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中：“这种东西对你的磨练没有任何帮助。邪物始终是人类的大敌，如果你连圣城中的邪物都解决不了的话，就别想在选拔中挑战我了。”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这让阿利克的怒气再次上升了一层。
　　“这不过是用来寻找它的罗盘，如果正面遇上，我相信我不会败给它。”右手握住骑士长剑的剑柄，他散发出略逊于荣耀骑士的魔力，眼神中充斥着各种骄傲与自豪。
　　可修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连它都找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极度不屑的神态让苔丝看了都想给他一拳。
　　“哼，谁说我找不出来？那种只敢躲藏在阴影中的邪物，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他愤然抽出长剑，恨不得马上找到邪物大战一场，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实力。
　　谁都不愿意在心仪的少女面前被看扁，阿利克同样如此。所以面对老师的态度，他很轻易地便被激怒了。
　　但他理智尚存，在怒意稍显退散之后，他的脸色就逐渐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他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看向苔丝。
　　平时还算温和的少年，只要提及一点和心上人有关的事，就会变得容易失态。苔丝见多了，那些曾经暗恋过她的少年，多多少少都在她面前出过糗。
　　倒是修这家伙，和他们完全不同。




第93章 93.男人与教会
　　他小时候没有对她展现过超越友情的情感，而是像个普通的玩伴一样，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哪怕是看见她被其他男孩子表白，他也没有露出什么吃醋的表情，背地里也没有找他们算账。
　　或许那时候，他真的只是把她当作朋友而已……
　　那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她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最终没有得出结论。
　　……
　　“对不起，打扰了。”
　　“没关系的，骑士大人。”
　　呯——！！
　　用力关上的大门带起刺骨寒风，像巴掌似得呼在阿利克的脸上。
　　这哪像是没关系的态度？他幽幽一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人类总是会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代价。没有魔法罗盘的搜寻能力，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出邪物。他既不是圣光的信徒，也不是教会的骑士，自然也就没有学过特殊的搜寻魔法。
　　所以现在的他除了后悔答应老师的要求，就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碰碰运气，随意调查调查些居民。
　　也许是教会的暗示让他起了点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居民区的居民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恶臭被皮囊包裹，他们就像是一具具被人操控的尸体，表面上还能勉强有个人样，而内脏却早已腐烂不堪。
　　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罢了，或许这些居民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亦或是还没有到达那么严重的地步。总之，教会能派他前来处理，说明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用无头的苍蝇来形容此刻的他是再好不过了，离开这个不欢迎他的住宅，他在街道上驻足良久，没有找到下一个目标。
　　街角处站着的风衣男子和少女似乎是不想让他难堪，并没有将目光投向这里。见此，他抽了抽嘴角，心里没有感受到多少温暖。
　　其实老师在暗处怎么嘲笑他都无所谓，只要苔丝相信他就好。而且以他对少女性格的了解，说不定她还在关心着他呢。
　　他不能辜负这份关心。
　　甩甩头，将脑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掉，他再度动身调查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居民的住宅一个个紧闭大门，冥冥之中仿佛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令他背后有些阴森森的发凉。
　　大白天中的死寂必然非同寻常，他边走边环顾四周，企图从无人注意的角落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路上的行人同样少得离奇，就他入眼看来，只有零星的几人。
　　其中一位男人的头发异常杂乱，眼珠深陷眼眶，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留下的淤青，十分明显。他走路姿势略显萎靡，且低头想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阿利克。
　　“小心。”阿利克低语一声，同时闪身避让。
　　并没有道谢，男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便低下头继续赶路。
　　见到这番场景，他双眼微眯，提剑悄悄跟了上去。
　　他身上穿着的盔甲是骑士盔甲，所以圣城中的人们几乎都认为他是骑士。而得到骑士帮助不道谢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就连之前看不惯他的居民，都因为他骑士的身份而允许他进入住宅搜查。
　　这人必有蹊跷！
　　“骑士？”奇怪的是还没走几步，男人就回头看向了他，话语中透露着几分他无法理解的惊喜与解脱。
　　“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充满诡异的家伙，阿利克的警惕骤然攀升了不少。
　　“骑士大人，我……”男人动了动嘴唇，防贼般观察了一下四周，随后小声说道，“可能有点冒昧，我最近遇见了麻烦，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助我。”
　　“啊，我可以付钱。”生怕骑士拒绝，他又赶紧靠上前补充了一句。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为你效劳，不过钱嘛，就没必要了。”阿利克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委托多半是有眉目了。
　　在说出“付钱”那句后，哪怕是没有学过任何搜寻魔法，他都从这男人的身上闻到了堕落腐败的气味，一如深渊之战中的魔物。
　　“那真是太好了！麻烦请您跟我来。”没料到骑士那么好说话，男人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很快就将骑士带回了家。
　　男人家中的布局很简单，装饰也算不上好看，要说最吸引阿利克注意力的，是那一件件精致的教会用品。
　　银色杯子是教会中的辟邪之物，他们在男人家中随处可见，桌子、壁炉、墙壁，到处都悬挂着普通信徒不太常用的东西。
　　甚至在一些角落，他看见了几面被卷起来的教会旗帜。
　　而教会书籍被散乱地丢在家中，大多都有些破烂，躺在地上的几本更是留下了某人的脚印。可以说凡是他想到的有关教会的一切，他都能在这个家中找到。
　　“骑士大人，我是教会忠诚的信徒。”男人收拾了一下随意摆放在沙发上的教会书籍，背对着阿利克说出自己的身份。
　　“嗯，看得出来。”他点点头，表示认可。
　　家中堆叠了那么多与教会有关的事物，若男人说自己不是圣光信徒，恐怕都没人相信吧？
　　可惜的是，这并不能让他松下警惕。那银色杯子和被践踏的书籍，无一不诉说着男人的反常。
　　真正的教会信徒不可能这么对待它们。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呢？”魔力无声覆盖在盔甲之上，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不是魔物，那股恶心的气味是不会错的，他必然和魔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且只要一想到苔丝正不知在哪看着他，他的内心就燃起无穷的动力和强烈的、来自情敌的危机感。
　　快了，只要杀了他或是找出隐藏在其后的魔物，他就可以算是完成委托了。
　　不过接下来的战斗，他一定要结束得优雅且完美，这样才有可能勾起少女的一丝春心。
　　“……大人，不瞒您说，我这家里，”男人哆嗦着身子东张西望，在确定了什么后，他才将脑袋凑在阿利克的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鬼！”




第94章 94.战争与鬼怪
　　“鬼？”阿利克轻咦一声，并没有立马相信他说的一切。
　　这个世界存在着鬼，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存在着亡灵。人死后，有些灵魂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留于世间，为祸一方。
　　但这种概率不大，上次亡灵肆虐的时候，距今不知过去多久了。而最近那座魔矿之都，只是依稀能看见活跃的亡灵罢了，真正造成它覆灭的，其实还是传说中的邪神。
　　不过圣城中怎么可能出现邪神呢？
　　即使这般想着，男人的荒诞言论配合上杂乱的环境，也使得他的心跳莫名加速。感受着屋内平静的魔力波动，他把这间屋子又好好打量了一遍。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随意摆放的教会物件，这一次，他发现这些东西的作用，或许只是用来驱赶男人口中所说的鬼。
　　除此之外，他没有在男人的家中感知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它在哪？这该不会是你……”
　　“嘘！”话说一半，男人伸出食指抵在嘴边打断了他，血丝与惊慌一起布满他的眼球。
　　“要是被它们听见，它们会在晚上来找你！”他极尽所能地压低声音，用古怪嘶哑的嗓音解释道，同时，他突然接近阿利克，扭曲的大脸猝不及防地吓了少年一跳。
　　看着近在咫尺的怪脸，阿利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声音中带着他都没察觉到的害怕：“它们？很多吗？”
　　未知永远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如果男人口中的怪物是深渊魔物，那他内心丝毫没有波澜，可若是从未见过听过的鬼，他就有些发怵。
　　明明是大白天，天花板却显现出傍晚才有的昏黄色，男人手指朝它点了点，回忆起那些恶鬼的行为：“是的，它们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晃动的人头，足以把整个天花板铺满。到了晚上，它们会从窗户、床底爬出来，用红色的眼睛盯着你，要你为它们庆生！”
　　渐渐地，他双手高高举起，像是在庆祝鬼怪的诞生，而他那躺在地上的人形影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男人的癫狂差点让少年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斩下，不过还好尚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他现在十分确定这里存在着教会所说的邪物。
　　“你……”
　　“不！听我说！”又一次打断阿利克要说的话，男人意外地恢复了冷静。
　　走到沙发前，他缓慢地坐下，随后用双手捂住痛苦不堪的面孔，嘴里喃喃着：“帝国的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它们原本是些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可惜在一场战争中被残忍虐杀。怨恨的亡魂不断徘徊，它们，它们在寻找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
　　“没有人，没有人能逃过它们的索命。”惊恐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他颤抖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绝望得像是准备要自我了断。
　　战争是阿利克最不想见到的，身为王储，他很清楚知道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每一场战争的爆发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无论新生的婴儿还是年迈的老人，都被迫在战争中走向死亡。
　　他不希望自己的国家会遭遇战争，也不希望人民流离失所，而男人话中提及到的那场虐杀孩子的战争，他相信帝国不会放过那些畜生不如的家伙。
　　也许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的参战士兵，在亲眼见到被虐杀的孩子后，他心生不忍与愧疚，才会来到圣城成为圣光的信徒，乞求神明的宽恕，洗清自身的罪恶。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他的家里都是有关教会的东西了。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疑点。
　　“既然你看见了那些索命的鬼怪，那为什么你活了下来？”
　　按照男人所说，那些惨死的孩子应该会找到他，并且将他杀死。而事实是，他在见到它们之后，还活得好好的。
　　“我？我活下来了？”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摸着粗糙的脸，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僵硬地张着，随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一本有些肮脏破烂的教会书籍，在少年难以理解的目光中，他一口亲了上去，“是，是圣光！圣光庇护着我，它使我逃过了一劫！”
　　意想不到的答案令少年一时间显得有些呆滞。
　　吱──
　　天花板上的烛火吊灯莫名摇晃，墙上似有鬼影一闪而过，男人脚底下的影子变得格外臃肿肥胖，但堆叠在地上高低不等的教会书籍让它难以被少年察觉。
　　“不，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他眼球突出，突然神经质地丢下书籍，不似人的自言自语起来，最后上前死死抓住阿利克的手臂，跪下恳求道，“杀了它们，求求你杀了它们！不然，不然……”
　　“啊，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慌忙地将男人的手从手臂上扒拉下去，阿利克差点跳了起来。
　　男人的反常令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帝国王储额头冒汗，那股隐隐约约的深渊气息开始像把刀一样悬在他的脖颈。
　　果然让他证明实力的委托不会那么简单。
　　他知道这里处处都透露着不对，繁多的教会物品和举止怪异的男人，他们身上一定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可一旦仔细分析的话，他又觉得男人所说的不像是谎言。
　　遇到困难解决不了的时候，短暂的逃避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在得知那些鬼怪只会在晚上出没后，他离开了这个让他心跳加速、背生恶寒的屋子。
　　屋外的阳光很温暖，即使隔着盔甲，他也感到暖洋洋的。但体表的温度蔓延不到他的内心，灵魂上的寒冷伴随着血液的流动依旧刺骨。
　　没有路人抬着头，也没有路人看向他，好像是错觉，他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了魔物的影子。
　　滴着黏腻液体的恶心触手，能看见细微血管的巨大蝙蝠翅膀，浑身长满眼睛的粗壮恶魔……它们紧紧地贴在人类身上……
　　臂膀起了鸡皮疙瘩，他揉揉眼，再次定睛看去时，这些怪诞的景象消失不见。
　　暗道一声奇怪，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第95章 95.诅咒与肉球
　　居民区的夜晚比昨天更加阴暗，呼啸的寒风不见了踪影，就连巨大神像散播的圣光也微微失色。
　　男人家中的阴森远胜白天，烛光照在银杯上闪烁起扭曲的光影。
　　“愿圣光保佑你！”男人双手握住银色的项链，闭上眼睛做了个不太标准的祈祷手势。
　　说起来也不怕丢脸，阿利克再次踏进男人家中的底气，竟是修在暗中的保护。
　　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总能感受到有股视线萦绕在自己身上，这不禁让他生出强大的底气。
　　“你成为信徒已经多久了？”
　　“记不清了，但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成为信徒前，你是帝国的士兵？”
　　“嗯，算是吧，还获得了些微不足道的荣誉。”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他的双眼和魔力感知时刻注意着屋内的所有动静。
　　直到男子的突然出口吓了他一跳。
　　“它们，它们来了！”随手抱起教会辟邪用的银杯，他缩起身子，指着天花板的一角，瞳孔巨颤。
　　“在哪？！”顺着男人的手指望去，阿利克很快见到一张稚嫩的人脸贴在墙上。
　　脸蛋看起来就如婴儿般细腻顺滑，柔软的灰白嘴唇和尸体一模一样，下巴的下方是皮肤断裂和火焰灼烧的痕迹，哪怕不用细看，他都知道这孩子在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这就是战争吗？他抽出长剑，心情沉重。
　　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人性，那些位居高位、肮脏丑陋的妖魔鬼怪总是喜欢用战争来美化自己的恶行。无论何时，虐杀者，都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与审判。
　　帝国的腐败他早已预见，从脱离圣光信仰的那刻起，他们就走上了一条通往堕落的不归路。
　　呼——
　　身后长鞭撕裂空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阿利克条件反射般地往前一滚，躲开了致命的偷袭。
　　“居然躲开了？”男人转动着眼球，诧异万分。
　　长剑染上炙热的魔力之光，少年将之直指男人，然而在看清他的长相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此刻的脸颊上还长一张婴儿的脸，它闭着眼睛，就像是躺在母亲怀抱中一样，安详至极。掌心开了一道口子，一条流着湿滑液体的红色长舌从中钻出，正是之前攻击他的东西。
　　“果然，你才是邪物！”与记忆中的众多魔物没有任何相似度，阿利克的精神高度集中，全身的魔力疯狂调动。
　　眼前的这个未知邪物，竟是让他产生了面对死亡才有的危机感。
　　“邪物？呵呵，这么称呼我可真是不礼貌。”男人张开嘴冷笑一声，脸颊上的婴儿面容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随后，他慢条斯理地脱下一件件上衣，“好歹，我以前也是帝国的将领，为这个国家做出了不少贡献。”
　　等到上衣褪尽，阿利克才彻底看清了男人的上半身。
　　那竟是由一张张人脸组成的肉体！
　　密密麻麻的孩童面孔像雕塑似得印刻在男人的上半身，而人类该有的形状早已消失不见。
　　“瞧啊，这些可爱的脸蛋，原本都属于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他细细地摸着那些凸起的脸，就像是品味着他的爱人，满足感溢出他圆滚滚的眼球，“可惜，他们死了，都死在我的手上，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是你杀死了他们？！”少年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些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令他手心出了些汗。
　　“当然，我，是下令杀死他们的将领啊。”男人桀桀怪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烛火摇曳，墙上倒映出他丑陋臃肿的影子，满屋子的圣光教义成为了最好的讽刺，手中的银杯被他轻易捏碎丢在一旁。
　　“圣光的信徒居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阿利克一边悄然设下魔法，一边说着话迷惑男人
　　“圣光的信徒？”像是刺到了男人的痛点，他捂着头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别搞笑了！要不是那个护着他们的魔法师临死前诅咒了我，我会抛下荣华富贵来这里？”
　　他疯狂地将悬挂在壁炉边上的银杯、旗帜撕碎，肆意践踏着教会的书籍，同时嘴里不停嘶喊着：“没用没用没用！我每天用着这些辟邪的东西，依旧会梦见他们惨死后来杀我的模样！那个魔法师死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明明，明明这都是那些帝国贵族想看的东西。他们那些变态，会花高价买下我们制作的留影石，他们，他们喜欢这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该死的魔法师！！”他尖啸着，浑身的脸都因为痛苦而扭做一团。
　　“呃，啊啊啊！！”鲜血从那些脸的五官中流出，血肉如同翻滚的岩浆般不断生长，很快，他就成为了一块顶到一楼天花板的巨大肉团。
　　无数张脸或喜或怒，齐刷刷地盯着渺小的少年，细长的红舌仿佛魔物的触手，灵活地让他难以招架。
　　“身为刽子手的你，和那些恶臭贵族一样该死。”斩断几根想要缠住他双手的红舌，阿利克快速后撤，聚集魔力重新杀向这团肉球，“呵，果然堕落的家伙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耀眼的魔力之光落在血色脸蛋上不痛不痒，肉球怪笑着，用混杂无数人类声线的声音说道：“你是骑士，你信仰圣光，你想要解救这些孩子！那，不如乖乖地把你的血肉交给我，这样，这些孩子就能重获新生！”
　　“是呀是呀，把你的血肉给我，我就能离开这个家伙了！”
　　“骑士大人，你一定会救我的吧？”
　　“别信他们！让我吃下你的血肉，我们可以一起得到永生！”
　　这些人脸宛如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七嘴八舌地劝说起奋战的少年。
　　“闭嘴，死无全尸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这时的他哪有精力分心，肉球的实力比他在深渊之战中见到的魔物都要强大，稍有不慎便会被红舌抓住吞入腹中。
　　“乖乖地被我吃掉，这些面孔，就又可以在增加一个了。”说完，肉球深深挤压着躯体，大量鲜血从脸孔中流出，震撼人心的力量也随之迸发出来。




第96章 96.人类与恶魔
　　这种力量远远不是阿利克所能阻挡的，这肉球准备使出全力了。
　　可他并不害怕，他知道，那位半神级别的老师定然在哪里保护着他！
　　他失去了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心思，现在的阿利克，只想杀死这个恶贯满盈的曾经的帝国将领。
　　果然，修没有让他失望。
　　熟悉又恐怖的剑光划破时间与空间，直直地将这个恶心的肉球斩成两半，鲜血与人脸破碎飞溅，一道模糊的人影从肉球中被击出。
　　他跌倒在地上，很快便爬起来遁入掩藏在壁炉之下的地下通道。
　　“别跑！”阿利克怒吼一句，少年的热血带着他奋不顾身地追向那道逃亡的身影。
　　出现在后方的修刚想阻止，那散落的肉块重新汇聚起来，阻拦着他的去路。
　　……
　　男人在家中建立了一座地下室，专门用来堆放一些贵族喜欢的留影石。
　　坐在最深处的高台上，苔丝握着一枚留影石，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类的邪恶，远比邪神来得更为可怕且纯粹。
　　徒手捏碎玻璃状的留影石，她轻哼一声，对教会剿灭魔物的行为表达了深深的不满。
　　在她看来，教会去处理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可要比杀死真正的恶魔来得轻松且有用。深渊的恶魔钻出裂缝可能杀不到人就会死在士兵和骑士的手下，而人类的恶魔可是每分每秒都在残害着同类。
　　前方传来些响动，男人血肉模糊的身影如箭羽般飞快来到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拜了下来。
　　“杀死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你死后，灵魂必将……”紧追不舍的阿利克同样来到了这里，只是他在见到少女之后，有些说不出话。
　　高台上的苔丝悠悠地晃动着洁白的小腿，红色的裙摆随之波浪起伏，煞是好看。她的身边散落着许许多多破碎的留影石，底下则匍匐着卑微的男人。
　　想杀的人在少女脚下，这多半是她拦下了男人。
　　猜到了阿利克在想些什么，苔丝笑着让男人抬起头来。
　　听到她的命令，男人满脸狂热，二话不说便将头抬得高高的。
　　一只小手覆上了他的面部。
　　咔──
　　就像鸡蛋壳被捏碎，他的脑袋在这只小手下炸裂开来，鲜血溅的红裙到处都是，甚至那可爱的小脸上也不禁沾上了几滴。
　　男人的无头尸体缓缓倒下，阿利克呆滞地看着他，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少女手中此时捏着的，不是男人大脑和头骨，而是一团黑色如阴影般的东西。她将这团污浊吞入嘴中，随后轻轻揉起了腹部。
　　“唔……居然是很不错的味道，真是比恶魔还要好吃。”
　　鲜血浸染了她的右手，少女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
　　阿利克现在有点不确认少女是否是他认识的苔丝，还是说这里不过是男人的幻术，他中了圈套。
　　“是真的哦。”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地下室，苔丝打破了他的幻想。
　　少年的所思所想总是很容易就写在脸上，她一眼就能轻松看破。哪像修那个家伙，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她猜都猜不到。
　　“啊，苔丝小姐，原来你……既然一切都解决完了，我们回去吧。”挠着头，阿利克像是第一次认识苔丝似的，变得客气了起来。
　　捂住嘴偷笑，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少年眼里的她应该是温柔娴静的少女，平日里养养花看看书，端庄典雅，而现在的她，徒手捏爆男人的脑袋，这颠覆足以让他怀疑她的真假。
　　谁也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性格与想象中完全相反吧？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她晃动的小腿停了下来，眼神冰冷无情。她清晰地记得她挡住修的目的，也记得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是你口中的深渊魔物哦。”她嬉笑着，仿佛看见了少年绝望崩溃的模样。
　　脚步一停，阿利克首次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他认真地说道：“这一点都不好笑，苔丝小姐。”
　　在深渊是禁忌的阿塔沙世界，开这样的玩笑没有人会觉得幽默，相反，教会极有可能因此而逮捕她。
　　“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哦。”轻盈的小腿又一次晃动起来，象征恶魔的双角从她的额头悄然长出，紧接着，她用极度诱惑地语气问道，“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真身呢？”
　　其实邪神的真身就是她之前的少女模样，但面对阿利克，她可是要让他崩溃绝望，沦为邪恶的一份子的！
　　哪怕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少女模样没有什么威慑力，身为原本极为强大的邪神，没有一具骇人的躯体实在是有些掉价。
　　但吓唬吓唬凡人嘛，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阿利克不敢相信的眼中，她的身躯化为血水，重新凝聚，只是这一次，光怪陆离与难以言明的躯体让他彻底失声。
　　神明独有的神秘感包裹着崭新的躯体，由血管编织而成的羽翼仿佛连通了新生与死亡，只一眼，他便觉体内的鲜血钻入了这对羽翼，留给他一具发臭的干尸。
　　锋利的獠牙割裂了空间，大大小小的眼睛凝视着过去现在与未来，且将他所有的退路与活路封死，怪诞、腐朽与永生开始在他脑海中徘徊。
　　这只魔物，比他见过的所有魔物都更要诡异！
　　而他爱着的，竟然就是这样一个魔物？
　　心中出现一丝裂痕，他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般蹲下身子，双手撕扯着头发，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那个会养花浇花的少女是眼前的魔物？美丽远远超过宫廷少女的她，竟是这般丑陋的怪物？
　　“啊，啊啊啊！！”幻想的破灭带来了理智的崩溃，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尽浑身力气想要发泄着内心的痛苦。
　　而在他看不见的魔物背后，苔丝的真身依旧坐在高台之上，愉悦地观赏着他进行徒劳的挣扎。
　　可惜好景不长。
　　“不可能！不可能！这些都是幻觉罢了！是幻觉……”仿佛找到了最好的自我催眠，阿利克嘴里不断嚷嚷着幻觉，竟是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第97章 97.爱情与帝国
　　尽管脸上依旧残留着红色，但他已经能直视少女化作的魔物。把一切都当做幻觉，他就能保留住自己的理智。
　　见到他这副模样，苔丝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淡红色的邪恶气息触碰到他的身体，会被一股奇怪的神力弹开，以至于她没法像蛊惑其他人一样蛊惑少年。
　　那股神力不是来自于他怀中的伊西斯神像，也不是来自于埋藏在地底、早早停止转动的圣城魔法阵，而是来自于他本身。
　　神力陌生至极，她非常肯定少年与她未见过的神明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胆敢化作她的魔物，我绝对不会放过！”挥舞着骑士长剑，他咬紧牙关，寻找着魔物的弱点。
　　任何魔物都有弱点的存在，即使是这个满身荒诞诡异的家伙也逃不出这个定律。
　　“可笑，你只是在害怕，在退怯。”少年的举动就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一样幼稚，高台上的苔丝闪烁着猩红双眸，继续讽刺着他，“你就是个胆小的可怜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幻觉只是他的自我欺骗，从她展露身份的那刻起，他的心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不！你根本不懂！她那么温柔善良，那么天真可爱，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上天赐予人间最美好的礼物！这样子的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这种丑陋魔物！”他愤怒得差点吼了出来，这只魔物所说的话玷污了他最珍惜的东西。
　　恶寒传遍苔丝全身，虽说起初听见少年夸她温柔可爱令她有几丝开心，但之后的话语则是化作了一记重拳，将这份好不容易升起的情绪打得粉碎。
　　而且，她不想在他的口中听见任何有关她的话。
　　“丑陋？可你心中最喜欢的人，就是我呀。”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魔物形象瞬间缩小，她跃下高台来到阿利克的面前，仿佛一位优雅轻盈的精灵。
　　“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是在蕾西亚的后院中，那时候，你以为我喜欢养花，所以拼命找着有关花的话题。之后你还送过许多礼物给我，其中还有一枚蝴蝶发卡，只是我没有收下……”
　　她细说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眼角挂起的笑似乎在嘲讽着越加崩溃的少年。
　　她知道，这些寻常往事加上她此时的魔物身份，疯狂的现实足以令少年向深渊迈出一大步。
　　终于，阿利克打断了她。
　　“别说了！别说了！你，你不可能是她！”手中的长剑胡乱划破空气，他逼退了靠近的少女，同时嘴硬道，“魔物就是魔物，无论什么模样，都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快了快了，快要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少年的理智就如曝晒在阳光下的白雪，不断地融化，化作生命之源滋养出人性最深处的罪恶。
　　没有理智的人类，要比魔鬼更加魔鬼。
　　“不要再掩盖自己的内心了，你体内滚烫的血液，出卖了你的真实想法。”躲开软绵无力的长剑横扫，她咯咯得笑个不停，糯糯的音色犹如催眠师手下的怀表，滴答滴答地令人着迷，“你已经相信我就是她了，不是吗？”
　　人类总喜欢自我欺骗，面对一些难以置信的真相，他们第一时间的选择只会是逃避。只要将双耳捂住，这些真相似乎就不再是真相，而是愚人的玩笑。
　　这种幼稚荒唐的行为，也只有人类才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吧。
　　“你撒谎！你……”沉浸在残酷真相中的少年挣扎着，他把剑狠狠插入地面，溅起的细小碎石划过脸颊，带回了少许理智。
　　见他奇怪地开始恢复正常，苔丝掌心神力凝聚，最后一次蛊惑道：“魔物天生就和人类势不两立，如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我还是人类呢？”
　　她舔舔嘴唇，准备在获得他堕落的邪恶气息之后，将他无情杀死。毕竟一个喜欢着她的男人，怎么看怎么恶心。
　　而且她很需要他怀中的神像，同化伊西斯的庞大神力后，她现在神力不足的问题便得以缓解。
　　只是在等待少年答案之际，她惊讶地望向地下室中的通道。
　　男人家中用来阻止修的肉块死了。
　　为了不让他下来，她可是耗费了点神力，稍微强化了一下那团没用的肉块呢。可还是没想到，修可以那么快就杀死它。
　　唔……不过她在他身边留了一具自己的分身，想来还能拖延点时间。
　　幻觉在少年的视线中闪现，眼前身穿红裙的少女又一次变回了他初见时的模样。
　　撩起长长的头发，少女双手背在身后，甜甜的笑容仿佛在他心里撒了一把糖，令他痴迷不已。
　　朴素的裙子掩盖不了她完美的气质，生活的气息拉近了她和所有人的距离，那些虚幻的美好都在她身上变的极度真实。
　　只是魔物……
　　他低下头，沉默着。
　　良久后，长剑刺入肉体的声音飘荡在狭小的地下室。
　　阿利克直直地刺穿了面前少女的身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种族面前，没有爱情。更何况，我是人类帝国的王储。”
　　难以察觉的苦涩隐藏在平淡的语言之中，他调动魔力想要将少女杀死。
　　苔丝的脸冷了下来。
　　小手摸上刺入身体的剑刃，呯得一声，在阿利克瞪大的双眼中，她毫不费力地将骑士长剑折断，同时拔出体内的残剑。
　　“有趣。”
　　在人类与她之间选择人类，这算不算是她蛊惑的失败呢？原本以为他很爱着她，为了她可以奉献一切，结果到头来，在他心中居然有些事物比她更重要？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人类喜欢着自己，她就忍不住心生杀意。
　　杀人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冒出，她动用鲜血神力强行破开少年的护身神力，把大量邪恶气息送入他的体内。
　　在他临死前，她要看见他癫狂的堕落模样！
　　哐当──
　　断裂的骑士长剑跌落，阿利克突然摔倒在地上，捂住脑袋痛苦嘶嚎。
　　钻入他身体的邪恶气息被一道耀眼的神光逼出体外，随之而来的，还有威势浩大的陌生神力。




第98章 98.伊西斯的视线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金色神光沿着他的血液蔓延全身，复杂的纹路让他看起来像是魔法符文绘制而成的木偶。
　　握着的残剑寸寸破裂，一把由神力凝聚而成的崭新长剑破壳而出。
　　泥土在震颤，通道在崩塌，至高无上的神力驱散魔力，让地下室的空间微微扭曲变形。
　　暗道一声糟糕，苔丝趁他还在适应神力，鲜血化手，从他身上顺走了伊西斯的神像。
　　她没有料到阿利克背后的神明会那么在意他，以至于宁愿让他承受神力灌输之痛，也要提升他至神明的境界，拥有自保的能力。
　　她才不想和他在这里打起来，作为圣光教会的圣城，伊西斯一定在哪里注视着这座城市。而喷发的神力她必然是会发现的，要是这时候她还傻乎乎地上去打架，那下场多半是被净化。
　　将神像扔进血界，她以身化血离开地下室，提起小裙子噔噔噔地走出居民区。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挥挥手，笼罩居民区的淡红色微光瞬间汇聚在她的掌心，无数邪恶的黑影在其中徘徊游荡，堕落腐化的气息令她白皙的手指结出几颗黑色的菱形晶体。
　　她没想到短短几天内，这里的邪恶已经可以影响到她了。
　　唔……这也可能是她太过善良的缘故。
　　将掌心的微光一口吞下，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远离。
　　她现在连神力都不敢用，更别说留下能被发现身份的痕迹了。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对她安全的最大保证。
　　嘣──
　　随着一声巨响，大地陷落，金色光芒从地底轰然炸开，穿过云霄照亮了圣城的黑夜。
　　与此同时，空中圣光忽闪，来自城中巨大神像的神力轻轻扫过这片区域。
　　苔丝背靠着墙壁，心中一紧。
　　那是伊西斯的视线。
　　不过好在这道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而是自然而然地越过了她，直抵金色神光爆发之地。
　　神的力量永远不是凡人可以轻易操控的。
　　金色神光像菌斑一样覆盖在阿利克的皮肤表面，发着光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不停留下，虚弱与强大诡异交杂，他单膝跪在地上，不住喘息。
　　人类的肉体无法承受住神力的灌输，所以他的大脑中只剩下了宣泄力量这一条命令。
　　理智丧失，他拔出深深插入地面的长剑，朝着四周肆意挥砍起来。
　　神力顺着剑刃洒向周围的楼房，摧枯拉朽般地击毁了所有由魔法阵加固的建筑。人们的恐慌点燃了夜晚的死寂，嘶喊声，哭嚎声久违地响彻在这座圣光之城。
　　好在城内的骑士及时赶到了现场，才没有让破碎的建筑碎片对人们造成二次伤害。
　　圣城骑士的效率一直很高，在阿利克突破地下室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审判所的骑士发现了异常，并且赶了过来。
　　他们本想制止这位破坏者，可在靠近之后，那令人心跳停止的恐怖力量拦下了他们的脚步。
　　直到克罗恩主教出现。
　　神力擦着衰老的面容而过，他脸色格外凝重，而在他的身旁，是一队实力强劲的荣耀骑士。
　　可再怎么强劲，那也仅限于凡人。面对神明，他们比蝼蚁好不了多少。
　　以他们的实力阻挡失去控制的少年，和送死也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少年是帝国王储，要是处理不好让他有个三长两短，帝国为此发难还是会让教会有些麻烦的。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无所作为，等到他自我停止的话，这座圣城早就被毁灭殆尽了。
　　克罗恩主教摇摇头轻叹一声，脚底魔力升起，他的面容恢复年轻，满头的白发重归黑色。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出手。
　　神性缠绕的剑光直直地劈向阿利克，虽说被单手接下，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依旧使得发狂的他稍显停息。
　　这让救援的骑士们缓了一口气。
　　宛如是救人于苦难之中的神使，修飘浮于空中，直面少年的攻击。
　　神圣骑士的荣光足以令城内关注这场战斗的居民投来希望的目光，那耀眼的男子仿佛世间的最强者，傲视所有的来犯敌人。
　　这其中包括了克罗恩。
　　只是没多久，他再度苍老的面孔露出了几分惋惜。
　　“人类，是有极限的……”出神地望着空中神性四溢的骑士，他眼底荡漾的怀念比历史更为深厚。
　　就像是印证了他的话语，下一秒，众人眼中的救世主，所向无敌的神圣骑士被蛮横的神力轻松扫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差距太大了。”尘土飞扬，修苦笑几声，躲开少年再次袭来的胡乱攻击，他从坑里爬了出来。
　　那些神力并没有真正的攻击目标，失去理智的少年仅仅是在挥洒自己的力量，所以哪怕是拥有一丝神性的他，都能勉强接下他的攻击。
　　但也仅限于此。
　　看见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众人猛地松了一口气，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位少女狠狠地捏紧拳头，眉头深深蹙起。
　　没有人能伤害她的所有物！要不是……要不是伊西斯在看着，她必然要扭断他的脖子，丢给她可爱的恶魔们分食！
　　她死死地盯着快被神力压垮的阿利克，眼中的深渊似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久久没有动静的圣光终于有了反应，巨大神像上飘出的零星光点散落在少年身上，母亲般的温柔安抚着他的狂躁。
　　感应到了什么，教会信徒纷纷目露狂热，嘴唇哆嗦地跪拜下来。低沉的祷告渐渐响起，圣城中的杂音不知何时已了无踪迹。
　　哭喊停息，亡者复生，除生者外，现场的一切都像是时光倒流般，回到最初的起点。惊人的神迹震撼了所有的信徒，这让他们的信仰更为虔诚。
　　陌生神力终究敌不过伊西斯的伟力，开始逐渐退散，残破的身体染上一层柔和圣光，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风浪平息，长剑消散，没有了神力，少年停下所有攻击。脑中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他双眼一闭，昏倒在地上。
　　解决完这些，那道来自世界之外的视线才终是散去。




第99章 99.被囚禁的骑士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苔丝还是没敢轻易动用魔力。她本以为自身的实力再不济也能和伊西斯掰掰手腕，可在感知到圣光女神的神力后，她认清了自己。
　　倒流时光，复活亡者，即使是隔着世界壁垒，如此消耗神力的神术她依旧信手拈来。这样的神明，还不是目前的她所能匹敌的。
　　拍拍胸脯，苔丝只感到一阵未被她发现的庆幸。
　　“苔丝！”
　　“嗯？”
　　背后传来的呼唤引起了她的注意，娇俏的红色身影瞬间停下。
　　这里是居民区的边缘地带，避开建筑，目光所及之处是片片树林。修身上因战斗而脏兮兮的风衣被他脱了去，露出了里面稍显身材的衣衫。
　　“没事吧。”见到他这副模样，苔丝双手拉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鲜血神力送入他的体内。
　　没有探查到什么严重的伤势，她松了一口气。之前看见他被陌生神力扫中，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那股神力再强一些，她就会不顾伊西斯而直接出手了，哪怕她因此会陷入绝境。
　　她与他之间的旧神契约在现在的她看来，不过是一张只能束缚弱小神明的破旧契约，要想撕毁它，轻而易举。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修在她探查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欺身上前。
　　宽阔的胸膛差点撞到她的琼鼻。
　　“坦白吧，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他低着头，贴近少女的脸颊，用几乎霸道的语气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呢？”苔丝眨眨眼，装起了无辜。
　　她在修身边制造的分身也因为伊西斯的出现而消散了，不过他应该是发现不了的，毕竟那时候他想的可是怎么阻止失控的阿利克。
　　尽管这对她有利，但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不爽。这不就是意味着她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嘛，只要有什么其他东西出现，他就能从她身上分走一些注意力。
　　“这里没有别人。”扣紧少女的手腕，修将她的双手抬起，以便于直视那双猩红之眼。
　　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似乎十分肯定暗中作祟的幕后黑手就是她，况且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伪装。
　　手腕被抓得有些不舒服，她扭动双手，试图挣脱骑士的束缚，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反而使得他更为靠近。
　　也不知道是他的体温还是什么，温暖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一度让她有点产生了想要取暖的小心思。
　　只是这种心思刚刚诞生，就被她丢在了脑海深处。
　　“是我。”她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既然他那么肯定，那她便也不想再这么无意义地隐瞒下去了。不过是堕落一座城市而已，他一定是支持她的。
　　如果……如果他……
　　“我们走吧，离开圣城。”打断少女的想象，修转身牵起她的小手便是朝城外走去。
　　没有任何准备，他的决定就是那么突然。她原以为他会说些蛊惑世人的圣光教义，亦或是斥责她的邪恶，结果仅仅是想带她离开圣城。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她忽然记起自己以前，好像听到过他这个提议。
　　“不行。”
　　她才不会答应呢，圣城可是她的囊中之物，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见少女不肯答应他的要求，修半蹲下身子，像是照顾调皮的孩子一样，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听话。”
　　他顺势揉起了她的头发。
　　要不是看在他眼底的担忧不似作假，苔丝会无情地砍断他的手臂。
　　头发越长打理起来越困难，这家伙每每揉她脑袋的时候，都不会为她考虑这些！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呢？还说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只为了自己的愉悦？
　　啪──
　　拍开他的手，苔丝突然想将她的计划全都告诉眼前的骑士了。
　　她想知道他的反应，是生气？沉默？还是……喜悦？
　　“骑士大人，我要让这座城市成为我的后花园。”她可爱地笑了笑，像是充满童真的小女孩，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她凑近骑士的耳朵，小声且轻柔地问道，“你，会阻止我吗？”
　　她希望他能说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否则……哼哼。
　　瞥了一眼城市中心的巨大神像，修的双眉染上几点忧虑。
　　“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会阻止你的。”他说得十分坚定，毫不畏惧少女的威胁。
　　“这样啊……”
　　闻言，她垂下了眼眸。
　　宛如躲藏在暗处的毒蛇，无声无息的鲜血锁链在修背后形成，超越凡俗的力量让它们化身世界上最坚固的囚笼，禁锢住骑士。
　　“等……！”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呼喊，修的双脚便被锁上镣铐，咻得一声将他拽入不远处的丛林深处。
　　狼狈地趴在地上，他吐出嘴里含着的几根杂草碎屑。
　　玲珑的小脚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刚想说话，冰冷的手指就贴上了他的唇。
　　他只能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身前蹲下的妖异少女。
　　“嘘，不乖的人，可不要说话。”苔丝整理了下红裙裙摆，用鲜血封锁住他的喉咙。
　　阻止她？
　　为什么……修，会有这种想法呢……
　　明明是青梅竹马，他还喜欢着她……
　　一定……一定是圣光教会！
　　那个该死的教会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他灌输了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归教会之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先委屈你一下，就乖乖地呆在这里吧。”她摸着他的脸，眼中满是怜惜，“等我把蛊惑你的教会灭了，再来找你。”
　　“唔唔！”修说不了话，但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脚踝，不让她离开。
　　抬了抬脚，她发现他抓得很死。
　　“放心吧，你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自顾自地安慰起趴在地上的修，并以此希望他能松手。
　　可事与愿违，他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柔软的小脚踩到他的脸上。
　　“松开，否则，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市沦陷！”轻轻踩了几脚，见骑士明显有些懵了，苔丝这才趁此机会红着脸，将小脚从他手掌心中抽了出来。




第100章 100.命运教会的祭司
　　“你被他们蛊惑了，修。”说这话时，少女捂住脸，猩红的瞳光让锁链疯涨，把他的手脚和腹部紧紧缠绕。
　　“你应该是顺从我的，接纳我的。你之所以反对我，一定是教会的手段。是他们，是他们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语气趋于平淡，但其中的疯狂让困住的修像蛆似得扭个不停。
　　封住了嘴巴，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诶？你果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少女从他的口中，听出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被认同的感觉令她病态地眯起了双眼，随后不管再怎么乱叫的骑士，她咯咯笑着走出了这片不起眼的树林。
　　伤害他的人，必须得死。
　　只是在不清楚那位陌生神明手段的前提下，她决定将杀死阿利克的计划放在污染圣城之后。到了那时候，整座圣城都是她的地盘，以那位神明的实力，翻不起什么大浪。
　　遭受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磨难，圣城中的圣光显得更为浓郁，仅仅是直视城中心的神像，苔丝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等计划成功之后，她一定要在那个位置造一座自己的神像，以供邪恶之徒前来参拜。
　　至于伊西斯的神像……哼，大卸八块之后扔在水沟里随波而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想要先解决心底的呼唤。
　　从她离开教会重地那刻起，那声声呼唤便诞生了，她只是一直都没回应过。
　　……
　　昏暗的烛光无法将狭小的空间彻底照亮，墙上的人影也因此忽明忽暗。调整了一下烛火的位置，男人继续盘坐在地上。
　　屋内煞气与血腥扑面而来，雕刻着奇诡魔法符文的血色石块摆放在他的身前，像是供给神明的祭品。
　　一头长发披散在地上，眉间的菱形印记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闪耀。仿佛是仅存于世间的智者，又像是超脱万物的神明，他的高傲与冷漠将他与凡人拉开了距离。
　　而他，正是命运教会的大祭司──马尔纳。
　　久久地等待并不是没有结果，血色石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少许鲜血渐渐地从它的表面渗出，流淌……
　　紧闭双眼的大祭司明显感觉到了这些异动，他急忙起身换了个姿势，在石块面前跪伏下来。
　　鲜血在他的前方汇聚凝结，逐渐显露出少女的模样。
　　不敢有所怠慢，大祭司低着头，恭敬至极：“尊敬的冕下。”
　　先前不可一世的气质瞬间崩塌，那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屏障也一并消失。
　　即使他表现得再怎么恭敬，多多少少也带上了一丝谄媚。
　　“说吧，你找我来，是想要做什么呢？”少女提了提红裙，饶有兴趣地问道。
　　对于他的祭祀仪式，她早在前些日子就知晓了，而低语的呼唤正是来自此处。
　　她知道，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命运教会的大祭司就认出了她的身份。灵魂上的惶恐和渴望她万分熟悉，他害怕着她，却又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神明的命运是无法预言的，大祭司肯定依据种种与她略有相关的预言，猜测出了她的身份。
　　那他想得到什么呢？
　　力量？财富？权力？还是圣光教会的赞赏？
　　只要将她的身份告诉圣光教会，他会得到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可现实是，他本身就已站在了人类的顶点……
　　力量财富与权力他应有尽有，圣光教会的赞赏对他来说更是不屑一顾。
　　难道是永生？
　　少有的，苔丝猜不到人类的想法。
　　不过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和邪神扯上关系，向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大祭司，他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想请您救蕾西亚一命。”他说话间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卑微地跪在地上，双手摊开，“为此，我可以付出我所有的一切，生命，灵魂，抑或是尊严。”
　　“救蕾西亚？”苔丝突然想起了那个还被关在禁闭室的圣女，不由得脸色一沉，“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吧？”
　　“是的。”大祭司答道。
　　蕾西亚作为神明的容器，她要是想救她，就必然要站在那位神明的对立面，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最近似乎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也在找蕾西亚，这样一来，救下她绝非一件简单的事。
　　所以，得加钱。
　　什么生命灵魂尊严，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将它们奉若珍宝，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她要的，只是他们的邪恶本性，是能增强她实力的宝藏！
　　“你所拥有的，并不是那么值钱。更别说我想要的话，你也拒绝不了，不是吗？大祭司。”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子，戏弄般地重复了一句马尔纳的身份。
　　呼唤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光是邪恶可不值得让她去拯救蕾西亚，如果他不能拿出点昂贵的东西，那她就会杀了他，把他做成木偶，用来代替之前因战斗而破损的那只。
　　“冕下若是想要将这个世界化为罪恶之源，我可以帮您，并且，我的禁术可以助您更快地吞噬那位神明的力量。”像是早有准备，大祭司说出了自己的筹码。
　　要想让整个世界堕落，苔丝所面对的最大敌人乃是圣光教会，若有命运教会的大祭司帮忙，那她必然会轻松一些。
　　至于蕾西亚身上的神明，她其实早就惦记着祂的神力了。毕竟刚苏醒的祂，实力应该弱小到可能无法战胜人类。
　　只是……
　　仿佛是世间最直击灵魂的讽刺，苔丝轻声问道：“你是人类？”
　　站在人类的对立面，用一个世界换一人的生命，大祭司的行为也许和恶魔也差不了多少。
　　“没有人能脱离命运的轨迹，我自然也不行。”大祭司无悲无喜，像块木头样诉说着无奈。
　　无论他是否真的看到了未来的命运，苔丝都觉得他只是不愿扯下身为人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不愿承认自己的私心罢了。
　　“唔……成交！”她扬起小手，在大祭司的眉心点了点。
　　金色的菱形印记中埋藏下一滴鲜血，他的跪伏更为低微。
　　“鲜血之神苔丝·阿纳贝尔，我，是您真诚的奴仆。”




第101章 101.邪神的任务
　　“哥哥，最近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坐在轮椅上的塞维拉单手撑着脑袋，愣愣地面向前方问道。
　　篮子、玻璃瓶、食物等等磕磕碰碰的声音不断传来，即使是失明，她也能感受到哥哥在那里忙前忙后，不停地搬弄着东西。
　　将手中抱着的一罐钱币放下，西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哪有的事，别瞎想。”
　　这次的心虚他掩藏得很好，并没有让塞维拉看出来。
　　钱币是审判所骑士知晓他的情况后，特地叫人送来的补偿，算是能让他们好好生活上一段日子了。
　　“对了，今天晚上芬尼太太会来我们家，顺便啊，我帮你买些新的琴弦。”塞维拉大腿上的小提琴断了几根弦，他见此幽幽一叹，“在选拔前一天断弦可真是糟糕。”
　　教会的音乐选拔就在明日，要是不赶紧替换好小提琴上的琴弦，那可就得用教会提供的小提琴了。
　　陌生的小提琴总会影响到妹妹的发挥，如果就因为这点而没有被选上的话，他一定会非常自责。
　　“嗯，知道了！断线什么的不要紧的啦，就是教会的小提琴我照样可以！”自信的塞维拉会扬起可爱的笑容，无神的眼眸也因此会燃起活力。
　　每每看到这样的她，西泽都会忍不住地笑起来。
　　“在笑什么呢？哥哥。”少女敏感地察觉出了这一点，她轻轻拨弄着断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西泽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过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得更为开心，“￼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惊喜了！”
　　“惊喜？是什么？！”塞维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竖起耳朵用心听哥哥说话。
　　无论是什么年龄段的人类，都对惊喜没有任何抵抗力，她也不例外。当生活重新拥有希望之时，那些被病痛消磨掉的热情就会死灰复燃。
　　她会慢慢热爱上生活的，西泽想到。
　　不过他不准备将惊喜说出口，嘿嘿一笑，他拿起外套就打开大门，回首告别：“我要赶紧出门了，说了的话可是会迟到的！”
　　惊喜说出去了可就不是惊喜了，而且他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工作迟到可是会扣钱的！
　　“最讨厌吊人胃口的哥哥了！”
　　早就料到背后会传来妹妹的娇怒声，他忍俊不禁地慢慢将大门关上。
　　背靠着大门，晨光洒在他的脸上，显现出笑容下的阴影。
　　他很清楚妹妹的惊喜是什么，也知道这份惊喜会对妹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浓重的雾气遮挡住神像的全貌，他在某天的夜晚，用灵魂、信仰与邪恶，换取了妹妹的健康。
　　那是他和邪神的交易，高高在上的神明答应他卑微的愿望，并用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
　　从此，他就沦为了深渊中的恶魔，在人间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最后的人性。这份人性不会保留太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如雪般融化，露出其底下的真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最近几天内刻意远离妹妹。
　　妹妹是他哪怕化为恶魔都要保护的人，可将灵魂交给邪神之后，他就怕自己会因此做出一些伤害到塞维拉的事情。
　　当初变身恶魔失去理智和意识的那段遭遇，他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了意识，他根本不可能还记得塞维拉。
　　街道上的人都很奇怪，他莫名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嗜血，疯狂与混乱在那些低头赶路的人脸上忽隐忽现，他们的内在仿佛都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和他一样的恶魔。
　　天色也不是常见的淡蓝，而是夹杂着血光的白色。一路走来，整座圣城都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也许这只是他将灵魂献祭的后遗症。耸耸肩，他把这些与他无关的想法通通赶出大脑。
　　抛开现在的身份，他就是一个为了生活而奔波的普通人。一没实力二没头脑的，世界再怎么变化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哪怕圣城毁灭，教会叛变，他最多也只会感叹一下乱世的悲凉。
　　一天的工作虽然辛苦了点，但报酬还算勉强过得去。将买好的琴弦塞进裤子口袋，他卷起衣袖，来到圣城中相对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繁华要比居民区更甚一筹，旅人与商人占据大部分，偶尔还能见到帝国的大贵族。
　　邪神冕下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一个对他有益的任务。
　　杀死马尔萨的领队──夏特尔。
　　他不知道那家伙哪里惹到了邪神冕下，但这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他成为冕下的刺杀对象，那就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西泽十分渴望夏特尔的死。
　　杀死马尔萨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头的阴霾，无论教会骑士还是马尔萨的同伴，只要有人发现了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从中得到了正确的推断，那他必然会因此遇上不少麻烦。
　　骑士的审判长枪和他同伴的报复，会让他陷入困境。这样一来，塞维拉的生活必定会被打乱。没有人及时照顾的话，她会出事的。
　　那位可怕少女的帮忙并不能让他永远躲过教会的追查，他在没有意识时留下的痕迹数不胜数，能骗过一位骑士不代表就能骗过第二位。
　　所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只要将马尔萨的同伴杀死，那他暴露后所要面临的危险会少上一些。而且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万一他没有杀死夏特尔或者在逃跑的路上被骑士抓住，芬尼太太会帮助他照顾塞维拉的。
　　食物等一些必需品他已经放在了十分容易够到的地方，没有他的话，塞维拉也能正常生活吧。
　　恢复了视力的她，想必笑容会比以往多很多……
　　反正，从成为恶魔那刻起，他终有一天要离开妹妹，走向深渊……
　　伤感油然而生，但没有持续多久，他拍了额头一巴掌，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对付一个小小的人类罢了，有邪神力量加持的他会失败？
　　紧了紧拳，他体内的鲜血逐渐沸腾，异样的力量从心脏蔓延至脚趾。
　　忍住浑身的躁动，他跟随脑海中神明的指引，来到了一座旅馆前。




第102章 102.圣城的变化
　　刚刚接近目标所居住的旅馆房间，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敲桌和怒吼声。
　　“欺人太甚！这教会压根不想让我们找到圣女！明明是冕下们商量好的，结果现在居然反水？”
　　“距离冕下苏醒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要是那时候我们还找不到她，恐怕回去之后……”
　　“还回去？要是冕下的苏醒出了什么差错，我们逃进深渊都不见得能活下来！”
　　“我们凋零王庭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要我说，既然教会不义，那我们不如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找到……”
　　他们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麻烦？西泽摸着下巴思索到。
　　不准备将他们说的话听完，他咚咚咚地翘起木门。
　　门内的谈话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紧接着，里面走出了一位令他熟悉至极的男子。
　　“谁？”伴随着这声疑问，刀疤男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上一些少年。
　　就像是人类不会记得自己每天踩死多少蚂蚁，尽管有些眼熟，但刀疤男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相反，西泽可记得清清楚楚。
　　施暴者的外貌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蔑视的话语至今都如刀般割裂着他的心脏，几张丑恶的嘴脸简直比下水道里的蟑螂都要肮脏数倍。
　　他和马尔萨一样该死！
　　西泽抬起手，细嫩的人类胳膊瞬间化作恶魔的手臂，血红色的粗壮肌肉和血管彰显着无穷的爆发力。
　　血腥味直冲刀疤男的鼻腔，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只来自深渊的爪子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带走了他的心脏。
　　鲜血渐渐溢出眼眶，浸润了他脸上的刀疤。
　　感受着掌心之物传来的跳动与柔软，西泽五指用力，面无表情地捏爆了它。
　　鲜血与肉块溅在墙上，刺鼻的气味夹杂血肉横飞的冲击惊醒了屋内的众人。
　　“找死！”
　　最先反应过来的男子提起身边长刀直直劈向西泽，魔力带动起的狂风不禁让血腥味吹至旅馆大厅。
　　见多识广的商人和贵族哪能没闻见过鲜血的味道，原本吵闹的大厅一时间变得躁动起来。没有人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当下要做的，就是赶紧逃离这座旅馆，而且逃得越远越好。
　　战斗至少在教会骑士赶来前不会停止，余波则会让这座旅馆沦为废墟，没有实力的他们纵使身份再高贵，现在也只能选择避其锋芒。
　　面对攻击，西泽嘶吼一声，再次化作半身恶魔。狭窄的门框被他变大的身躯撑碎，细密的裂纹遍布整片墙壁。
　　这一次，他保留住了理智。
　　叮——
　　长刀劈砍在他的身上犹如撞到了铁块，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断回荡在房间内。
　　真是弱小。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巴掌扇飞眼前的男人，用凶恶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屋内最淡定的家伙。
　　面对他的变化，夏特尔优雅地戴上桌上的礼帽，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全然不惧他的威势。
　　之前被他扇飞的男人跌落至旅馆大厅，彻底引燃了人群的恐慌，尖叫与混乱使得昔日繁华镀上一层黄昏之景，圣城盛极而衰的序幕似乎在这一刻被无情拉开。
　　教会的骑士已经临近，远处吟唱起的圣光赞歌开始安抚慌乱的人群，再过不久，手持审判长枪的他们即将抵达旅馆，灭杀混乱之源。
　　他必须速战速决。只有将夏特尔快速杀死，他才有撤退的希望。
　　毕竟在圣城中挑战教会的枪尖，也只有丧失理智的家伙才有可能做得出来吧。
　　尖牙紧闭，他不去管那些落在身上的术法，脚下猛地用力，血红重拳狠狠地砸向目标。
　　轰——！！
　　旅馆二楼破开一角，强烈的冲击卷起大量灰尘，阻挡住光芒的渗入，无数碎石洒向街道上的人群，一时间哀嚎不止。
　　然而最奇怪的是，这些信仰圣光的仁慈之徒，眼中闪烁的仇恨却比他更要浓郁。
　　没有砸中肉体的感觉。
　　西泽从二楼一跃而下，强壮的身材令他宛如巨人般踩碎了街道的石板。
　　人群的惊讶与恐慌是短暂的，淡淡的血色包裹着这些信仰圣光的信徒，他们闭上眼念起教会的祷告词，仇恨随着他们的声音逐渐化为虚无。
　　但仅此而已，受到邪神的感染，那些欲望、贪婪和一些其他的邪恶从他们的口中喷涌而出，原本祷告词中存在的圣洁都变得畸形可悲。
　　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西泽体内，恶魔化的程度变得更深一层，这些人类的阴暗令他倍感舒适。
　　除了那些圣光。
　　神像散播的圣光依旧笼罩着整座圣城，一如烈阳般灼烧着城内的污秽。人们口中的污秽像是被洒了盐的蛞蝓，挣扎扭动却无力阻止自身的融化。
　　可正义善良难以坚持，人性的光明面终究无法抵御阴暗面的侵蚀，圣光的浅信徒大多被邪神蛊惑，在人性间摇摆不定。圣光无法照进他们的心中，自然也就无法彻底清除圣城的罪恶。
　　只要还存有一丝恶的念想，一切就都会卷土重来。
　　他不知道教会有没有发现这些信徒的不正常，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资格和必要去考虑这些。
　　他不过是冕下的手下，只需要无条件执行祂的命令即可。
　　嗅嗅鼻子，他转身朝旅馆屋顶望去。
　　夏特尔的动作轻盈又显高贵，与他穿着的礼服很是般配。他静静地站在旅馆的屋顶，狭长的双眼细细打量着底下的恶魔，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沾染灰尘的礼帽拿下来拍了拍，他又将它重新戴在了头上。
　　西泽可见不得他如此轻松自在。
　　血流涌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翻滚声，他的背后突然生长出两块恶心肉瘤。粘稠液体从肉瘤中猛然炸开，一对染血的蝠翼展露在众人眼中。
　　暴虐席卷他的周身，尖牙利齿中流出一些属于恶魔的腥臭口水。扇动翅膀，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体，瞄准屋顶的夏特尔便又是一拳。
　　恶魔的力量受到邪恶加持，只要击中，那刚猛的拳头足以收割礼帽男子的生命。




第103章 103.消失的哥哥
　　但夏特尔的动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快。
　　残影留于原地，只是一个闪身，他便离开了西泽的攻击范围。
　　又是一击挥空，教会的骑士已经赶来。
　　圣光魔法夹杂零星神术，死亡的压迫像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以他的实力，现在想要正面对抗教会无异于以卵击石。
　　银色的魔法光速结阵，染上圣光的铁链锁定他的气息，从阵中激射而出。
　　那些锁链的速度比他的闪避更快，无处可躲，他反身一拳妄图击碎这些恼人的玩意。
　　然而就像是拥有自我意识，锁链灵活地避开威猛的拳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游走到他的双脚，将他捆了个紧实。
　　圣光的灼热烧焦了他的皮肉，实力的差距令他只能在原地嘶吼，动弹不得。
　　“有意思，是谁叫你来杀我的？”见此，夏特尔胜者般地走上前，双手背在身后问道，“教会？还是？”
　　可不管他怎么问，回应他的只有是恶魔的嘶吼和锁链的相撞声。西泽结实的肌肉被锁链死死挤压变形，鼓起的血肉让人担心是否会炸裂开来。
　　骑士们同样围了上来，牧师开始准备净化恶魔。
　　“你就是杀死马尔萨的真凶吧。圣光难道沦落到和深渊为伍了吗？”恶魔张开大嘴想要一口咬断夏特尔的脖子，而他稍稍后撤两步，完美避开了西泽的尖牙。
　　他早就发现了圣城的不对，信仰圣光的地方最近却处处充斥着邪恶与混乱，哪怕它们隐藏得很深，他也还是看出来了。
　　奇怪的是教会没有任何行动，他可不相信他们能力会比他差。
　　不过说起这只堕落的恶魔，他很是惊讶。他知道马尔萨的情况，也知道他死亡那天独自一人是想要去做什么，但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没有一点力量的少年会是杀死他的凶手。
　　被欺凌至极的人，总有一天会变得非常可怕，马尔萨的死或许只是早晚而已。
　　“不，阁下，深渊向来都是圣光的死敌。”
　　年迈的声音突兀地在夏特尔耳畔响起，他微微一惊，侧过头见到一位穿着主教长袍的老人慢慢走至他的身边。
　　“可悲之人自甘堕落，沉迷于力量带来的虚幻泡影。邪神的蛊惑永远比圣光的拯救来得简单。”克罗恩充满怜悯地看着痛苦挣扎的西泽，口中哀叹着他的不幸。
　　似乎在他眼中，从堕落的那刻起，少年就走上了不归路。圣光可以挽救一些尚且还在迷茫的生命，但无法拯救已经化身恶魔的人类。
　　西泽的归宿，在教会面前只有死亡。
　　主教的出现吸引了夏特尔的注意，他提了提有些下滑的白手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就不喜欢你们教会整天神神叨叨，说些听不懂的话。不过如果肯将圣女的消息告诉我，说不定我会对你们有所改观。”
　　“教会行事向来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克罗恩主教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那些跟他一同前来的骑士亦是如此。
　　人类的谈笑风生刺痛了西泽的心灵，他的双眼被一层红色水雾遮挡，暴虐与嗜杀席卷他的内心。
　　“永远成为真正的恶魔吧，可怜的家伙。”
　　温柔的少女音将他拉入深不见底的鲜血海洋，腥甜的血液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随着他的挣扎越发强烈。
　　岸边离他很近，他却根本无法够到。
　　直到红裙少女站在那里。
　　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的话，他只知道她笑着伸出手的时候，他死死地抓住了，就像是遇见了救命稻草。
　　意识再度回归时，鲜血宛如火焰般开始灼烧他的肉体，滚烫的温度令空气有些扭曲变形。
　　四周的骑士见此加大了魔力的输出，几位骑士长顿感不妙，他们高举长剑，欲要马上砍下恶魔的头颅。
　　呯──
　　教会锁链的断裂声犹如吹响了反击的号角，西泽的下半身彻底化作血红的山羊状，体型暴涨，一呼一吸间，邪恶翻滚涌动。
　　他的眼神扭曲而疯狂，黑色的眼白包裹下的，是一对只倒映礼帽男子的血色瞳孔！
　　杀死他！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骇人巨爪狠狠握紧，他抓住飘荡在空气中的淡红色微光，朝着夏特尔猛冲而去！
　　克罗恩主教身边的荣耀骑士像是没有来得及反应，在他经过之后才做出了阻拦的动作。
　　汗毛竖起，致命的危险打破了夏特尔的淡定。他瞳孔骤缩，身形暴退，强悍的魔法防御像蛋壳般保护在他周围。
　　可这一切，在西泽的攻击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染血的拳头仿佛跨越了力量的界限，抵达了神明的彼岸，任何防御在它面前都如白纸般脆弱。
　　礼帽掉落于地，在脑袋即将与拳头相撞之际，夏特尔从怀中掏出一块暗色晶石。
　　向晶石注入魔力，蕴藏在其中的深渊气息瞬间迸发开来，一道连通深渊的空间裂缝在西泽的背后出现。
　　似乎是感应到同类的气息，无数黑色的触手、骨爪越过通道，死死缠绕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它们的主人并不比西泽弱上多少，由邪恶凝聚的力量逐步被它们汲取吞噬，无力感蔓延至心底，令他感觉近在咫尺的目标越发遥远。
　　恶魔的嘶吼溅出不少肮脏不堪的津液，塞维拉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浮现。
　　他知道，背后的深渊是他未来的归宿，同类的厮杀与吞噬会在他的后半生不断重演，直至死亡剥夺他的生命。
　　从他第一次变成恶魔时，他就注定会离开塞维拉，照顾一辈子什么的……
　　好在她的病会逐渐好起来，未来的生活没有他也能过得更好。希望在见不到他后，不要太过伤心吧，毕竟这样会让一把年纪的芬尼太太再多几根白发。
　　可惜琴弦拿不回去了……不过以她的水平，通过选拔想必轻而易举吧。
　　恶魔的观念中没有什么悲伤，撇开对妹妹的思念，他双爪撕扯着困住自己的触手，暴虐的气息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微弱。
　　终于，躯体被拖进裂缝，圣城在视线中疯狂缩小，直至消失。
　　深渊裂缝闭合，圣城恢复了宁静。
　　“呵，教会的骑士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擦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夏特尔将晶石塞进怀中，嘲讽起之前没有行动的骑士。
　　克罗恩主教没有搭理他，他走到之前西泽站立过的地方，从地上捡起一袋包装好的琴弦。
　　年老的面容再度闪过几丝怜悯与哀愁，他将它递给了一旁的骑士。
　　“将它带给他的妹妹吧。”




第104章 104.禁闭室的少女
　　教会，禁闭室。
　　漆黑是这里的基调，墙角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零散的蛛网便搭建在其上，透明纤细的蛛丝被灰尘包裹得肮脏不堪，除开几只肢体残缺的死虫，这间房连老鼠都不会光顾。
　　当然，撇开这些角落，其他地方因为有着活人运动，所以相对会干净很多。
　　烛灯摆放在禁闭室的最中心，暗淡的光只能将床板和书架微微照亮。
　　金发少女坐在床边，双手捧着一本讲解圣光教义的书籍，怔怔出神。
　　她的脸完全失去了红润，显得苍白且无力，浓浓的黑眼圈使得她的美带上了少许怪异，嘴唇不再是和以前一样娇嫩，而是有些干裂皱缩。
　　仅仅几天时间，蕾西亚的身体状况就一落千丈。
　　凋零、衰败与腐朽随着她的呼吸散向四周，床角露出的木头略显枯黄与腐烂，书架上的书籍封面大部分都稍稍褶皱起来，拥有了少许年代感。
　　就连角落里的蜘蛛，在接触到她的气息之后，都成为了一具易碎的躯壳。
　　烛火微荡，厚重的木门从外而内被推开，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走进这处昏暗的房间。
　　“教皇陛下，您来了。”坐在床上的蕾西亚僵硬地扭过头，起身行礼。
　　“不用。”教皇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并让她重新坐回床上。
　　每一位进入禁闭室的信徒，都要向来者诉说他几天内的思想变化，以期更早地离开这里。
　　可蕾西亚不想这么做。
　　“我先前以为只要将他们杀死，就能避开预言中的命运了。所以，我做了很多坏事，让您头疼了。”蕾西亚双手托着下巴，苦恼的话语中，脸色却如往常般平静。
　　她就像是在教皇道歉，又像是看淡了什么，过往已不再让她动容。
　　“我当上圣女的最初目的，就是想让教会成为我的盾，替我拦下那个杀死我父母的组织……之后纠缠神圣骑士也是如此。”
　　不管教皇是否早已知晓，她说出了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她出生后不久，陌生组织找到了她并想将她带走，而她的父母自然无法答应，争执至死战，鲜血染红了那晚的月亮。
　　最终，几经周折，她被命运教会大祭司救下收养，父母却永远葬在了她诞生的那座城市。
　　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面前死去，她从小的目标便是复仇。而杀死父母的神秘组织远非她一个人所能抗衡，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势力──圣光教会。
　　她不惜伪装成散播圣光的修女，花费数年时光走遍世间疾苦之地，带去圣光与希望。一时间，修女蕾西亚的名字广为传颂。
　　因此，她成功就任了教会圣女。
　　可当她成为圣女之后，她才更明白了那组织的神秘。摆放在藏书馆的教会卷宗中没有关于它的任何记载，它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凭空出现与消失。
　　大祭司则是花费巨大的代价为她进行了预言，得到了些许有关她生命的信息。与此同时，他还预言到杀死她的家伙，与那神秘组织相关。
　　所以，她一直在寻找着能抗衡他们的强者。
　　“在历代圣女中，我应该是最不合格的吧。”她回想着过往所做的一切，不禁自嘲道。
　　成为圣女之后，她就没有做过多少拯救苦难之事，愧疚在生命临近终点时，如潮水般涌来。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再选择成为圣女。
　　“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谁能想到我的体内居住着一位神明呢？”
　　不甘徘徊在她的心头，无力感却将这份情绪彻彻底底地压下。
　　体内存在神明是最近大祭司前来探望她时说的，要不然，她还会被蒙在鼓里。
　　预言讲述了组织的降临，却没有提及她体内的神明。她一直以为只要避开或者剿灭他们，她就可以活下来，殊不知真正的死亡来源于神明。
　　或许在祂的眼里，她的挣扎比小丑更可笑。
　　这时候的她才明白为什么在预言那天到来之前，她不会真正死亡了。作为神明复生的容器，她多少还是带着些神明的力量。
　　无论什么严重的伤势，她都可以依靠这股力量吊着一口气，等待神明的复生。
　　神力远超人类的想象，重塑身形对于它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努力从来不会是徒劳的。”久久没有说话的教皇突然开口。
　　只是说完，他又陷入了沉默。
　　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蕾西亚看了他一眼，随后用手抚摸着心脏的位置。
　　“我感受到祂的跳动了，再过不久，祂恐怕要真正地醒来了吧。那时候，我……”
　　她说不下去，被神明占据躯体会发生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时的她必然不再是她。
　　神明的脉动越发清晰，若有若无的神力透过她的躯体溢散开来，那些呈现凋零状的事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提前放我出去吗？”兴许是得知自己时日不多，她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渴望。
　　神明占据她的身体得以新生，而她却在昏暗无光的禁闭室失去生命，这或许是她无法接受的结局。
　　趁着生命残留的最后几日时光，她想要记住那些珍贵的伙伴和这座城市的模样。
　　傻傻的维娜会不会还在宅院中等着她回来？罗拉会不会早就发现不对，开始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了呢？
　　大祭司现在估摸着又是为了她的预言操碎了心，那个嘴上无情的养父总是会默默付出他所拥有的一切。
　　眼前这个她从来没看透的教皇，无时无刻都散发着长辈般的亲近感。罗德里克在冕下的神国里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不用守护她想必会轻松许多。
　　还有那个短暂相处却救了她两次的少女，小小的身体下，居然能蕴藏那么强大的力量。只是很可惜，她一直没有搞懂她和修的关系……
　　她还是想要去见一见他们，哪怕一眼都好。
　　“教会的规矩从来不会改变。”
　　教皇打破了她的幻想，他顺了顺有些灰败的白袍，双手背在身后离开这间禁闭室。
　　他走得很是果决，今日的看望似乎只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而已。




第105章 105.美好的圣城
　　禁闭室一下又变得安静起来。
　　蕾西亚呆呆地抱着大腿，将头埋入**，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冰冷的体温让她冻结了周身的空气，她忽然喜欢上了这样的幽暗环境。至少，它给予了她细细回忆的空间。
　　不知过去多久，温度有了些许变化，她抬起头，却见一只小手突然伸到她的面前。
　　她一惊，立马顺着那只小手看向它的主人。入眼的少女熟悉至极，一袭红裙的妖异配上白发的纯洁，说不出得美丽。
　　“你怎么进来的？”她惊讶地问出了口，可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门外那些骑士听得见这里。”
　　苔丝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举动。她迈出一步，把手递到她的身前：“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别靠近我！”见此，蕾西亚却避开她的小手，往更深处缩了缩。
　　凋零的气息随着她的慌忙移动而肆意飘散，干净的床单也因此逐渐褪去了它原本的色彩，染上了年代的痕迹。
　　她不想让这样的东西沾上少女。
　　“不，不用了。”她拒绝了她的邀请，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把我带走只会祸害世人罢了。”
　　离开禁闭室意味着没有人会看守她，神明苏醒之际，她无法预料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不知道体内的神明是否是邪神，也不知道祂对人类的看法如何，可一旦没有威胁，祂就会肆无忌惮。
　　在没有其他神明存在的阿塔沙世界，这绝对是灭世的危机。而在圣城，教会至少还有伊西斯冕下的帮助，这应该会让祂有所顾忌。
　　她感到有些可笑，一个一生都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居然会在死前关心起他人的安危。
　　可还是很不甘，她还没有为父母报仇，还没有和那些称之为朋友的人好好相处，还没有享受过生活……
　　“对不起，没能治好你。”她闷闷地说道。
　　是她提议让少女来到圣城，借助圣物去除身上的深渊气息，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做到，还连累修和她受到了惩罚。
　　令她心怀歉意的，还不止这些。从一开始，她就带有目的地接近少女，哪怕她救了她一命，她依旧将少女看做工具……
　　什么时候开始转变这个念头的呢？是那段教会营地的相处还是又救了她一命呢？她想不明白，但内心满是愧疚。
　　而之后她本想真正地救一次少女，却没想到还是害了她。
　　将腿抱得更紧，她有些不敢看她。
　　“我能救你。”
　　天籁般的声音闯入耳朵，打断了她所有思绪。
　　有点难以置信，她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这无疑是她最想听见的，那么多年来，她想要做的事，一直都是逃离预言中的命运。
　　少女不像是在说假话，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
　　在少女看来，她或许面对的只是强大一点的凡人，依靠她的实力，要解决他们并非难事。
　　而事实上，她真正的敌人是神明。
　　那些超越人类极限的神明，举手投足间都能爆发出令人绝望的力量，苔丝绝对不可能是祂的对手。
　　人类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抵达神明的境界。肉身的脆弱，禁锢住了他们的道路。
　　带她出去，只会再次害了她而已。
　　苔丝双手抱胸，注视了她许久，随后轻咦一声，不容拒绝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跟我出去。”
　　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蕾西亚与她一同化作鲜血，离开了禁闭室。
　　圣女的消失并没有惊动骑士，他们依旧站立在自己的位置，坚守着禁闭室唯一的出入口。
　　……
　　距离圣城较近的地方，有一座山崖。站在这里，可以将圣城内的所有景色都收入眼底。
　　此时的山崖上，两位少女迎风而立。
　　就像是瘟疫之源，蕾西亚周身的树叶或是草地都变成了秋日里的枯黄，嗡嗡飞舞的小虫跌落在地，碎成几块。
　　远处圣城的钟楼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巨大的白色指针随着时间无声转动，温柔的女神神像散播圣光，普照众人。
　　华丽的教堂在圣光的笼罩下，像是披上了朦胧的纱衣。城中的喧闹传不到这里，却能令人生出些许幻听。
　　看着繁华依旧的圣城，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等她坚持不住了，就去找教会。体内神明的苏醒，绝对不可以没有教会的诠释。
　　只是现在，她想最后短暂的任性一次，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回忆总是在最近不断涌上心头，那些圣城的角角落落，她仿佛都看见了自己留下的身影。
　　她第一次踏足这片城市，满眼的喜悦与新奇让她看起来和那些得到玩具的孩子一般无二。圣城的繁华与她之前所见到的城市都不一样，这里遍地都是教会的信徒，有些狂信徒更是仅仅看了就让她感到有些惭愧。
　　后来她在圣城大教堂受封，成为了圣女。
　　圣女的长裙圣洁且高贵，穿在她身上时，会有股莫名的使命与责任感。
　　她也幻想过她会和历代圣女一样，为了教会与苦难之人献出一切，让圣光驱散世人的阴霾。但阻止她的，还是那颗自私的心。
　　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何谈拯救世人呢？预言永远像一座万人瞩目的断头台，切断脖颈的铡刀缓缓落下，受刑者面对的苦难难以想象。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死期而活着更累了。
　　为此，她找到了教会里的神圣骑士。
　　不知道是有了爱人还是一心只在实力，他始终没有搭理过她，这不禁让她怀疑起自身的魅力。
　　她利用了些小聪明，让外人看起来他们似乎是相爱的。
　　教皇甚至笑着说要为他们订婚……不过现在看来，这句话就是玩笑罢了，他恐怕早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位骑士。
　　无论善事还是错事，从此以后都随风而去。
　　“真漂亮，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她不顾脏乱地坐了下来，痴痴地看着远处的圣城，由衷地赞美道。
　　“没有东西是永恒的，圣城也是。”身旁的少女轻声说道。
　　她和她一样眺望着圣城，眼中带着点星光。可蕾西亚看不懂那些星光，那包含着混沌与邪恶的复杂，似乎不应该出现在那么可爱的人儿身上。




第106章 106.神明的容器
　　蕾西亚看不透苔丝，不仅包括了她的实力还包括了她的身份。
　　凋零的气息沾染到她的身上，却没有让她显露出任何异样，就连红裙都完好如初。
　　蕾西亚不知道它有多难处理，但来自神明的东西，向来是凡人难以解决的。
　　“还有时间，我能听听你的过去吗？”她问道。
　　成长到如今的苔丝，以前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对少女的过去很感兴趣，她的神秘像魔力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过去”二字让苔丝愣了一下，她收敛了表情，坐在她的身边。
　　勾起了少女的回忆，这也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在蕾西亚感到希望之时，却见她歪起了嘴角。
　　“不能。”
　　有些被噎住般的难受。
　　“……那真是可惜。”无法听见少女谈起过往，她很是惋惜，没过多久，她望着远处自顾自说道，“除开维娜和罗拉外，我其实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那些靠近我的，大多都只是看中了我的身份。”
　　“朋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苔丝低下了头，“只是人类的弱点罢了。”
　　“人类啊，千百年来，没有任何改变。不管这些东西是否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他们总是在追求着它，所以才会沦为神明的玩物。”她略带不屑。
　　“别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托着下巴，蕾西亚怔怔出神，“而且，这才是人类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如果真的没有了牵挂，独自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幼稚的人类才会有这种想法。”说完这句话，一旁的苔丝就不出声了。
　　蕾西亚疑惑地扭头望了过去，却见少女的脸色有些难看。意外地触及到了她的痛处，蕾西亚只好轻轻道歉。
　　只是随着“对不起”说出口，苔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困意逐渐涌起，她侧着脑袋，将少女的肩膀当作枕头。
　　“有些想马尔纳叔叔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他为我做的事，一定饱受着命运教会的非议吧。”她低声呢喃着，眼底闪过难以言喻的心疼。
　　当她提起大祭司马尔纳时，后方雕刻着魔法阵的身影微微一顿，随之又加快了动作。
　　那半成品的魔法阵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神性，似乎有某种凝聚神力的作用。
　　闭上眼，她陷入了梦乡。
　　再次睁眼时，依旧是那片山崖，那个肩膀。天边的云儿变了样，山崖已寂静无声。
　　凋零带走了这里所有的生命。
　　她觉得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
　　圣城的变化很大，萦绕圣光的绸带和不知名的气球在城内飘荡，黑压压一片的信徒跪在神像面前，做着无声祷告。
　　光是看上去，所有人都知道圣城发生了很重要的大事。
　　上一次这么隆重，还是神圣骑士回归那会。
　　不过城内最显眼的，还是一批批骑士在夹道欢迎中踏入这座城市。
　　“是骑士选拔的开幕式吗？”有些眼熟，她细细回想，终是想到了在哪见过这种场景，“我本来也是要在场的，可惜了。”
　　她记得她的禁闭应该是在骑士选拔前结束的，而此时的教会多半已经知道她失踪了吧。
　　“说实话，我还没看过几次骑士选拔呢……”
　　随着骑士们的入城，悠扬的曲子在城内响起。其中夹杂着动人心弦的小提琴。
　　“明明是很昂扬的曲子，为什么会让人感到莫名难过呢……”捂着心脏，她感到一阵来自灵魂的疲惫。
　　她想要再次借用少女的肩膀，头刚靠过去，却被她闪身躲开。
　　来不及困惑，黑暗模糊了她的视线。
　　枯萎与死亡肆意蔓延，震人心魄的威压从渺小的身躯上挥洒开来，湛蓝的天空忽地蒙上一层凡人看不见的枯黄。
　　圣城内的人们若有所感地望向天际，包括惊慌失措的夏特尔。
　　……
　　苔丝看着昏迷的蕾西亚，挥挥手，阻止了这股气息的蔓延。
　　鲜血化作乌云将此处天空遮蔽，空气中飘起淅淅沥沥的血雨，枯萎的花草树木配合上诡异的血雨，万般唯美而致命。
　　而从山崖之外看，这里依旧是风平浪静，花草茂盛。
　　她将这里带入了异时空，以防止伊西斯突然插手。
　　啪──
　　丢下手中最后的魔法，刻画完魔法阵的大祭司擦去额头的汗水，悄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蕾西亚。
　　血雨滴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狼狈。无欲无求的俊朗面容上，偶尔会出现一些苍老的皱纹。
　　预言的代价向来是不低的，他的年纪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
　　没有说什么，将蕾西亚的脸深深刻在脑海中后，他转身走出了这片异时空。
　　神明之间的斗争，他插不了手。命运可以看穿凡人的一生，却看不穿神明的一刻。他不知道蕾西亚是否能活下来，但他已经尽力了。
　　剩下的，就交给祈祷了。
　　白色的花朵从蕾西亚的周身破土而出，翩飞的蝴蝶在不经意间越来越多，怪异的清香流转于整个空间。
　　神明的脉动越发清晰，花朵和蝴蝶将蕾西亚包围起来，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具绝美的棺材，盖着花丛中的睡美人。
　　这样的景色没有持续多久，花朵渐渐枯萎凋零，随之而来的，便是少女的苏醒。
　　飞舞的蝴蝶将她托起，狂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与裙摆，枯黄的花瓣与血雨相互点缀，让她仿若坠落深渊的圣洁神明。
　　伴随着愈演愈烈的狂风，她睁开了金色的双眸。
　　冰冷又无情。
　　血色的云被撕开一道裂口，死亡与凋零的气息从天而降，让雨滴变得更为刺骨。
　　“是你。”祂看见了底下的苔丝。
　　蕾西亚和这位神明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高高在上的同时又夹杂着些许亲切。
　　可她听来只有刺耳。
　　抛开蕾西亚真实的性格，她在伪装圣女时，遇见谁都会是如此的温柔。但这种声音，不应该来自占据她身体的神明。
　　苔丝自然也见过这位神明，在圣女的意识空间，她可是亲手驱赶过祂。
　　只是现在看来，当时的她并没有成功。




第107章 107.苏醒
　　不过这也不错，至少现在的她，可以吞噬这位复苏神明的神力，以壮大自己的力量。
　　舔舔嘴唇，祂在她的眼中，无疑成为了可口的食物。
　　这虽然还是蕾西亚的身体，但内在却已完全变成了他人。而想要救蕾西亚，只要将这鸠占鹊巢的神明杀死就可以了吧。
　　她的灵魂应该还存在她的体内。
　　凡人的灵魂，神明可都是看不上的，毕竟吞噬这样的灵魂，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还有可能污染自己。
　　“丑陋的邪神，你是想阻止我的苏醒？”
　　高空中，祂冷漠地看着地面上的少女。
　　满含邪恶的血滴打湿祂的衣裙，少女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祂绝对不会认错。她就是那位在意识空间打扰祂沉睡的闯入者！
　　“漠视生命，将人类当为复生的容器，你的行为可和邪神差不多呢。”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簇拥着苔丝，让她抵达了“蕾西亚”的高度。
　　“她能做为我的容器应该感到荣幸，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资格。”祂对邪神说的话是不屑。
　　祂是谁？祂是执掌凋零的女王──莫西迪娜，是超脱世界的神明，区区一名人类也值得让她放在心上？
　　凋零乃是世间万物的归宿，如此强大的权柄彰显着她地位的尊贵。要不是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容器，她才不会选择蕾西亚这个容器。
　　“她的灵魂将与我融为一体，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从此以后，我的永生便代表了她的永生！”她缓缓抬起双手，言语间充满了独属于神明的傲然。
　　神力吹乱了她的发丝和衣裙，蕾西亚的圣洁与美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气质。和往常的温柔相反，冷冰冰的模样让“蕾西亚”看起来更具神性。
　　若是将这般荒诞而离奇话说与凡人听，恐怕他们会认为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邪神。
　　“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她从来不会在意凡人的看法，那些脆弱如蝼蚁的东西，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神明，就应该有神明的自傲。
　　“你这种家伙为什么不坠入深渊呢？明明那里更适合你。”闻到了同类的味道，苔丝忍不住地问道。
　　即使没有坠入深渊，扭曲的神明观念也足以在未来让她踏入邪神的领域。
　　疯狂，从来都是有缘由的。
　　那些自称正神的神明，如今又有多少还保持着最初的品性呢？就和诸多神明看不起的人类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祂们中的大部分终将从光明走向黑暗。
　　只要神明还拥有欲望，那这种变化便不会停止。哪怕没有彻底堕落，祂们却也做着邪神才会做的事。
　　眼前的莫西迪娜，显然脱离了正神的范畴。
　　“身为邪神的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她冷冷笑道，还击了邪神的嘲讽。
　　暗中调动起鲜血神力，苔丝准备来一个出其不意地偷袭，可就在要出手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陷入沉睡呢？”她微微压下躁动的神力，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同样的沉睡，同样的容器，她对她的经历很是好奇。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蕴藏的一切绝对与她息息相关。
　　可奇怪的是，当她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莫西迪娜第一时间露出的是错愕。
　　“……为什么？”她重复着，似乎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沉睡。
　　“难道是因为战斗？”她皱着眉头，苦苦回忆着沉睡前的经历，残存的记忆碎片让她难以捕捉到相关的讯息。
　　“不！不是。”然而她终究是想起了些什么，周身的气息大乱，神力控制不住地向着异时空的边界冲去。
　　她忽然痛苦地捂住脑袋，青筋凸起，诡异的凋零气息钻出她的口鼻，欲要脱离她而去，却不料被她反身一把抓住，再度胡乱塞进嘴里。
　　“是……伊西……斯，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躯体本属于人类的原因，她喘着粗气，双眼通红，表现出人类极度愤怒的模样。
　　而苔丝只在意她口中的伊西斯。
　　是伊西斯让她陷入了沉睡？她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在她回忆起来的那些短小片段中，她见到了初代鲜血之神和伊西斯站在一起的画面。
　　初代鲜血之神在她体内苏醒，而她也成为了容器之一。如果莫西迪娜的沉睡真的是伊西斯所为，那么初代鲜血之神的沉睡必然也与她有关！
　　那个表面善良正义的家伙，背地里一定埋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啊……”莫西迪娜的痛苦不知不觉地悄悄散去，弯曲的身形再次站直，她一扫之前的狼狈模样，再度变得冷漠，“这些，与你何关？”
　　愤怒被抛弃，她就像是失忆了一般，对自己先前的举动完全没有印象。
　　“你不过是一个肮脏龌龊的怪物，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她咒骂起面前的邪神，将她贬低为怪物。
　　“诶？”她的变脸之快让苔丝稍稍一愣，但粗俗的言语并没有让她感到生气。
　　“肮脏龌龊？咯咯，希望等会你还能说得出来吧。”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准备继续和她斗嘴下去。
　　血水从泥土溢出，山崖瞬间化为一片**。
　　“占据容器什么的，真是不可饶恕。”她张开五指，细细的神力丝线缠绕在指尖，连接到了“蕾西亚”的血液。
　　手指微勾，她像是操控木偶般，操控着她的身体。
　　“蕾西亚”的腿不知为何突然炸裂，莫西迪娜闷哼一声，调用神力修补躯体。
　　苏醒的神明无法抛弃蕾西亚这个容器，她只能不断消耗神力来对抗邪神的控制。
　　长此以往，她的力量必然会被耗尽，成为待宰的羔羊。
　　而苔丝则根本不用担心会破坏蕾西亚的身体，她要的只有圣女的灵魂。只要灵魂拿到手，就算她的身体堙灭在时光长河之中，她都可以用神力为她重新制造一副躯体。
　　代价仅仅是蕾西亚成为她鲜血之神的奴仆罢了。
　　不过……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明最终因为耗尽神力而无力反抗，乖乖沦为她的食物，这一点苔丝怎么想都觉得无比兴奋！




第108章 108.圣女的灵魂
　　但莫西迪娜也不是吃素的，她冷哼一声，用神力代替了血液，维持着这具身体的生机。
　　滔天的血海在她的脚底无法前进半分，空间承受不住激荡的神力而嗡嗡作响，真实世界的外貌在几处破裂的裂缝中悄然显现。
　　见到她轻轻松松便破解了控制，苔丝惊讶不已，只是随后，她将手刺入心脏，拔出了一柄鲜血巨刃。
　　模糊的片段再次闪过脑袋，莫西迪娜认出了这把巨刃。
　　“你是……”她瞳孔颤抖地看着妖异的少女，惊骇之色打破了她原有的高冷。
　　“啊！”
　　突如其来的刺痛又令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枯萎的花瓣和濒死的蝴蝶像是被一阵狂风刮过，顿时化作一团四处飘散。
　　苔丝不再想通过她获取情报了，她现在迫切地渴望得到她的神力。
　　贪婪之色爬上她的脸庞，血雨与红裙衬托得她更为邪恶。
　　天色是暗红色，无尽的雷云与风暴伴随着她的巨刃挥舞纷纷落下，撕裂时间与空间的刀光直冲敌人而去！
　　“找死！”莫西迪娜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便眸光一寒，祭出了一座白色鸟笼。
　　无数花朵缠绕着笼子而生，一半枯萎一半鲜活，凋零与新生在笼中不断往复循坏，法则的威能便从中喷涌而出。
　　这片鲜血世界竟是无法抵挡住鸟笼的威势，在它所在之处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创造出一片净土。
　　然而，这一切在接触到血红之刃的刀光时，飞速决堤。
　　鸟笼被劈碎，花瓣与蝴蝶卷入雷云不知所踪，超越物质的血色刀光不缓不慢地前进，照亮了莫西迪娜惊恐的脸。
　　没有退路，被锁定的她无论如何闪躲，都会被刀光追上。
　　凋零与新生在斩断生命的鲜血刀光面前，就像孩童一样可笑。
　　危急之时，她突然张开五指，变化出一只虚弱的透明小人。
　　小人蜷缩在她的手心，柔顺的长发和玲珑的娇躯让她看起来像洋娃娃般精致，只是脸蛋上皱起的眉头诉说着她的悲痛。
　　那是蕾西亚的灵魂。
　　“这是你珍重的朋友吧，她的性命，捏在我的手上！”也许是病急乱投医，莫西迪娜无视了少女的身份，紧张地捏着圣女的灵魂威胁道。
　　见此，苔丝嗤笑一声。
　　“邪神，会有朋友？”
　　邪神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呢？祂们自私自利，绝情无义，所有表面上的相处与合作都只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祂们会四处蛊惑愚昧的生灵，散布可怕的邪恶，哪怕这样做仅仅只能带给祂们些许愉悦。
　　在祂们的世界观中，没有对于朋友的理解。
　　邪神不会拥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莫西迪娜知道这些，她这么做不过是被逼无奈。
　　而此时眼见这招无效，她泄愤般地握紧五指，让凋零侵蚀蕾西亚的灵魂。
　　噗呲——！！
　　她的右臂被另一道疾驰而过的血色刀光砍断！
　　灵魂随着断臂落入血海，肢体上残存的凋零与鲜血的碰撞爆发出数十米高的血浪，一时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血海中的任何东西，都是苔丝的所有物。
　　将蕾西亚的灵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苔丝的愤怒让血海不住抖动，若有若无的神明气息在海底升腾而起。
　　这些气息并非来自于苔丝和莫西迪娜，而是来自于血海深处，那些由神明之血组成的区域。
　　丧生于初代鲜血之神的神明不计其数，祂们的血液都被汇聚于此。
　　原本透明的灵魂染上了凋零的枯黄，衰败由内而外地浸透，似乎再过不久，这道灵魂就会渐渐消散，永远地死亡。
　　鲜血神力包裹着虚弱至极的灵魂，她能做到的，仅仅是阻止凋零的侵蚀，保住她不死罢了。
　　苔丝对于灵魂上的造诣并不深。
　　“没想到，你竟然还真有在意的人？”用神力重新塑造出左臂，即使再怎么无法相信，莫西迪娜见到这一幕也知道她被骗了。
　　邪神嘴上说着毫不在意，实则对她的容器灵魂很是上心。不过，她不认为这份关心是属于朋友之间的关心。
　　邪神或许只是需要这抹灵魂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错过了一个能够威胁邪神的绝佳机会。
　　她唯一的弱点被她捏在手中，随后又被自己白白丢了出去，强烈的后悔令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起来。
　　早知道，她就应该拼尽全力躲开邪神的攻击！
　　代表死亡的刀光依旧在逼近，血海被它一分为二，凋零神力更是连接近都做不到。
　　逃！
　　若是被它斩到，哪怕是她，也会殒命当场。
　　那是能切断世间生灵与生命联系的刀光，只要她还没有真正超脱于生命，那便会被无情杀死。
　　莫西迪娜银牙紧咬，最后的神力化作刺破时空的光芒，从邪神禁锢的世界中逃遁出去。
　　呯——
　　仿佛镜子的破碎，苔丝创造的异时空骤然崩塌，温暖的阳光洒在她们二人身上，血海与雷云瞬间消失不见。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道夺命的刀光。
　　哪怕钻出了异时空，也别想逃过她的攻击。
　　突然出现的神明气息着实惊吓到了热闹的圣城，无数信徒翘首锁定了这处山崖，在见到震人心魄的血色后，他们纷纷跪下祈祷着圣光的护佑。
　　少数信徒脸上显露出无比的狂热，宛如见到了信仰中的神明。
　　夏特尔的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礼帽被风刮走也没有唤回他的神智。他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场景，那个凋零王庭最重要的神明居然会是那么狼狈。
　　脖颈凉飕飕的，他心如死灰。
　　他知道，哪怕莫西迪娜冕下活了下来，他也逃脱不了被斩首的命运。接引神明的苏醒，居然会落得这个结局。
　　忽然间，他渴望这道血色能够带走冕下的生命。
　　若是……
　　“呃……”
　　他突然跪下掐住自己的喉咙，畅通的呼吸受到了严重的阻碍，皮肤逐渐开始融化，人肉的焦味从他的五官中飘散而出。
　　周遭的信徒脸色大变，惊叫着远离礼帽男子。
　　背叛凋零女王的家伙，会化作一滩焦黑的肥料，滋养花草的新生。




第109章 109.圣光女神
　　莫西迪娜看到了圣城，也见到了圣城中心的那座神像。
　　这里是伊西斯的地盘。
　　她伸出手，想要向神像求救，然而背后的刀光却比她更快一步。
　　血色穿透她的躯体，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只是那骤然紊乱的神力诉说着她的死亡。
　　“不……不……”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双手，神力控制不住地溢出皮肤，凋零如盈盈星光般，从她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消逝，与此同时，独属于神明的权柄也悄然崩碎。
　　“救我……伊西斯……”眼中蒙上一层薄雾，她求助般地看向远处的神像，声音颤抖而微弱。
　　可直到她彻底消亡，那尊温柔的神像也没有任何回应。
　　失去神明的躯体从空中无力跌落，鲜血化作的手掌将她一把抓住。
　　残存的神力被吸入血海，山崖上的魔法阵应激亮起，无主的凋零神力在苔丝的引导下，渐渐转变为她的神力。
　　继承了初代鲜血之神的部分力量，她能拥有的神力十分庞大，而这个世界收集神力的效率极其低下，所以她的神力池从未被填满。
　　哪怕杀死了莫西迪娜，她那点神力也只够她塞牙缝。
　　手心传来些触动感，苔丝将合起的手掌摊开。
　　蕾西亚的灵魂从掌心坐了起来，她朦胧的双眼显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就算是凋零女王已经死亡，她灵魂上的凋零却还是没有散去。不出意料的话，这份虚弱与痛苦将伴随着她走过一生。
　　苔丝不知道灵魂凋零是什么滋味，但想来也不会好受。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见到其他人陷入痛苦的模样，却不想见到圣女如此。
　　也许她真的将她当做了朋友？
　　……谁知道呢，多半只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吧。
　　脑子里闪过这样想法，苔丝突然哼哼两声，有些看不起自己。
　　她可是邪神！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是怎么回事？她的残酷与无情应该让这个世界感到害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多费心思！
　　她注定是要沉浸于欢愉的邪恶之中，教会的圣女在立场上可是她的敌人！
　　唔……算了吧，连神明境界都没有达到的家伙，不配称之为她的敌人。也许以后她只是小憩一会儿，可怜的圣女就已老死了吧。
　　灼热的视线从手心传来，清醒过来的蕾西亚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灵魂没有办法做到交流，但她还是看懂了蕾西亚的想法。
　　凡人见到神明总是会感动惊讶和震撼，圣女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写满了这种情绪。
　　既然占据蕾西亚躯体的神明已死，那她就可以将这抹灵魂放回去了。
　　鲜血神力阻止了凋零的侵蚀，她的灵魂若是得不到救治，也许永远都是残缺的模样。
　　可惜这样一来，没有了神明的祸害，她的身体却也还是好不起来。
　　吞噬完莫西迪娜残留的所有神力，她将灵魂轻轻放入没有呼吸的躯壳之中。
　　山崖上的枯萎不会复原，那些凋零的花草会沦为肥料，为新生命的诞生献上助力。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力量带来的愉悦，无上的威压自世界之外而降，浩荡的圣光之力从神像顶部飘向山崖。
　　危险像致命的毒蛇般，爬上苔丝的脊椎骨。
　　神力似乎是被禁锢了范围，她无法感知到远处的事物。圣城中散播的邪恶竟出乎意料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天色暗了下来，一束光穿破云层，照亮了圣光女神的神像。
　　伊西斯的身影在这束光芒中，缓缓降落。
　　……
　　身上的血色锁链似乎失去了主人的联系，疲软地倒在地上，修终于挣脱了这些束缚多日的枷锁。
　　天空的异象他自然也看见了，伊西斯的现世让他心脏几乎窒息。
　　神明不会无故现世，除非……
　　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提剑朝着圣城神像赶去。
　　城内十分温暖，邪恶的阴冷被圣光完全压制，少许堕入黑暗之人痛哭流涕地跪在大理石上，忏悔自己的过错。居民区里的淡血色微光就像是被火焰炙烤的蛆虫，刺鼻难闻的气味铺天盖地袭来，让修忍不住地捂住了口鼻。
　　空旷的街道中，有一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是教皇让你来的吗？”修止住了脚步。
　　“是，也不是。”
　　克罗恩主教的脸上保持着老人才有的慈祥，他双手交叉，长长的教袍袖口一直垂至地面。
　　苍老浑浊的瞳孔中闪烁着看穿一切的睿智。
　　“我对你很失望。”他突然开口说道，“邪神的危害，你比我更加清楚。参加过邪神围剿的你，不应该包庇她。”
　　他似乎早就知道苔丝的身份了。
　　闻言，修将骷髅剑握得更紧。
　　“我会阻止她的。”
　　“阻止？你能做到什么？神明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你根本无法阻止她。”克罗恩沉声说着，随后指了指四周因为圣光灼烧而陷入痛苦的人类，怜悯与愤怒使他看起来威严满满，“看见了吗，这就是你说的阻止？就像这样放任她在城内散布邪恶？”
　　躲在角落里的人大多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血肉组织，触手与尖牙描绘出了他们心中的邪恶，更有甚者则是化为一滩粘腻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极端的恶臭。
　　这些都是禁不住蛊惑，背叛圣光的信徒。
　　或者说，他们对圣光的信仰不够纯粹，只是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才成为了信徒。
　　“你只是被她蛊惑了而已。邪神就是邪神，是不被允许的存在，你现在离开她还来得及。”像是位循循善诱的智者，克罗恩劝导修走出黑暗，拥抱光明。
　　只要离开邪神身边，他依旧可以是教会的神圣骑士，依旧可以受到无数人的崇拜与敬仰。教会的未来，也会因为他而继续辉煌。
　　握着剑柄的手不曾松开，修没有任何动摇。
　　“不要一错再错。”见此，克罗恩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警告。
　　他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毕竟没有谁会希望这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最终误入歧途。




第110章 110.正义与邪恶
　　“抱歉，我只坚守我自己的想法。”低下头，修做了个骑士礼，“哪怕是邪神，也能被引导而走向正途。而我，愿意做那个引导者。”
　　荒谬的话语引来主教的大笑，他难得地嘲讽起骑士：“你在教会度过的时光，难道是用来帮助邪神的吗？那种恶贯满盈的家伙，不值得你去拯救。”
　　“她没有……”
　　修听闻后想要辩解，克罗恩挥手打断了他。
　　“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你彻底疯了。邪神会被冕下审判，而我，”克罗恩说着，周身显现出金色的光环，“不会轻易让你过去的。”
　　像是时间之门一样，他朝着光环踏进一步，皱起的皮肤瞬间变得年轻顺滑，略微佝偻的身材再度壮实。
　　他回到了自己最巅峰时候的状态。
　　爆裂的神圣骑士气场席卷居民区，他握了握拳头，拿出了他的武器。
　　一柄巨型铁锤。
　　“真是怀念。”
　　返老还童的感觉让他倍感舒适，强壮的身体一扫衰老时的萎靡，他自信若是上天能再给他点时间，他可以突破人类的极限，达到神明的领域。
　　但现实是残酷的，他的这份自信永远不会实现。
　　隐隐约约的神性弥漫在他的眉心，铁锤挥舞间，震耳欲聋的破空声惊得人们逃也似得撤出了居民区。
　　在很久以前，他也是教会最锋利的剑。
　　可再怎么锋利，剑也会在时光的消磨下生锈、卷刃。他渐渐退居幕后，当起了一个小小的主教。
　　而今，擦亮剑刃，他决定要再会一会这个当世的奇才。
　　年纪轻轻，实力却已超越半神，修的天才程度在教会的历史上都是第一。
　　修沉默不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没有谁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
　　“无知的邪神，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高悬于空，这一刻的伊西斯宛如阿塔沙世界新的太阳，普照众生，“莫西迪娜不会白白死亡，她的意志会带领凋零王庭走向繁荣。”
　　她后面的话似乎并非是说给苔丝听的，更像是对王庭的安慰。
　　大多数神明都会拥有祂们的势力，苔丝猜测她口中的凋零王庭，就是属于莫西迪娜的势力。
　　现在王庭女王死了，这股势力多半也到了消亡的地步吧。伊西斯的安慰从另一种层面听来，就是阴阳怪气。
　　但这些都与苔丝无关。
　　“代价？咯咯，你能做什么呢？”她轻笑。
　　这方世界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让神明降临，她相信就算是伊西斯，也无法让真身前来此处。要知道邪神之所以能降世，那可是以实力大减为代价才勉强成功的。
　　而这样的祂们，最终的归宿就是死于凡人手下。
　　若是伊西斯也想硬来，她可是很容易就能击败她的。
　　听到邪神的挑衅，伊西斯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温柔。
　　“距离上一个敢挑衅我的家伙，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岁月了。”回想着过往的经历，她单手撑着下巴，淡淡地说道，“这种感觉，当真有趣。”
　　城内的人们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跪成了一片。诺大的教堂之中，挤满了前来跪拜神像的信徒。在最靠近神像的地方，数位穿着高贵教袍的信徒额头贴着地面，口中不停念叨着教会的祷告词。
　　荣耀骑士们则是单膝跪地，守卫在神像两侧。
　　信仰神明的降临对信徒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狂欢，纯净的信仰之力从他们头顶缓缓升起，最终汇入圣城上方女神体内。
　　“邪恶，需要被肃清。”似乎是吸收够了信仰之力，伊西斯宣布了她的审判结果。
　　苔丝刚想继续嘲讽，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世界的震颤。
　　就像是完整的鸡蛋壳被打碎了一角，世界的屏障开始分崩离析。
　　昏暗的天色以圣城为中心，肆无忌惮地朝着整个世界蔓延而去，无尽的威压没有了那层屏障的削弱，彻彻底底地降临世间。
　　一切心怀叵测之人都在神明的注视下停止了动作。
　　哪怕是在睡梦中的人，都知晓了神明的现世。
　　时空断裂，身着高贵神裙的伊西斯踏过那道不复存在的世界屏障，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来到了阿塔沙世界。
　　各地的圣光浓度骤然提升，残留在世界边缘的深渊裂缝纷纷闭合，还未来得及逃回去的魔物瞬间被圣光灼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是真身！
　　眼前这个出现在阿塔沙世界的伊西斯，竟然是神明真身！
　　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苔丝不敢相信难住无数神明的世界屏障，居然会被伊西斯轻松破开。
　　完全不是对手。
　　仅仅是瞥一眼，她就知晓了她和圣光女神之间的实力差距，甚至，她都有些怀疑伊西斯的实力是否超越了初代鲜血之神。
　　她光是站在那里，苔丝就觉得自己的鲜血仿佛快被圣光蒸干了似得，调用起来十分干涩。
　　想到了什么，她将左手再度刺入心脏，拿出了一缕幽幽的契约神力。
　　旧神契约，连接她与修生命的契约。
　　微微用力，她将它捏碎在手中。
　　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
　　要是早点知道伊西斯的实力会强到这种地步，她绝对不会作死般地将圣城当作堕落的首选。
　　但做了的事，就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代表正义的圣光触碰到她的身躯，燃起些许难以熄灭的火焰。她的神力在扑灭火焰间，不断被无意义的消耗。
　　再这么下去，不用伊西斯出手，她就会丧失所有抵抗能力。
　　横起手中的血红之刃，她挥出了斩杀莫西迪娜的无情刀光。
　　面对这种招式，伊西斯面色不变，保持着她的那份温柔。
　　尽管在苔丝看来，这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金色的圣盾自空中亮起，刀光与之相触后，化作碎片撒向世界各地。那原本可以切断生命、断绝时空的招式，在她面前显得格外不堪一击。
　　没有骄傲，没有不屑，她微笑着看向空中那道娇小的身影，胜券在握。
　　正义战胜邪恶是必然的。
　　苔丝银牙轻咬，第一次露出了怯色。
　　打不过就跑，邪神都是这么做的。




第111章 111.骑士的终局
　　那跑哪去呢？稍稍思索后，她心里有了打算。
　　其他世界都逃脱不了伊西斯的追捕，唯有满是邪神的深渊才有可能救她一命。
　　神力撕开通往深渊的裂缝，从中溢散出的气息让她感到几许亲切。
　　或许是时候要认清自己了，深渊才是她的家。
　　脑子里忽地闪过修的身影，她踏入深渊的步伐竟是有些犹豫了。跨过这道裂缝，就意味着她与修分隔两地。
　　这怎么可以……
　　可不这样做，她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进入深渊之后，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会不会等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
　　纠结虽然仅仅是在一瞬，但伊西斯的圣光编织为绳索，趁机捆住了她，将她从深渊的边缘扯了回来。
　　剧烈的圣光灼烧使她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同时这股钻入灵魂的痛楚迫使她断开了神力。
　　这一次，她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
　　“你赢了。”
　　短暂的战斗之后，克罗恩躺在废墟之中，恢复了他年老时候的样子。
　　哪怕是回到巅峰时刻，现在的他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多年的休养终是让他对战斗变得十分生疏。
　　楼房倒塌扬起的灰尘几乎将他变成了灰色，捂住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他朝着想要离开的修问道：“咳咳咳……你去……能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修的脚步顿了顿。见此，克罗恩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一个渺小的人类，除了送命……还想救下邪神？你……就连靠近她们都做不到！”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要还没有成为神明，以修的实力根本做不到什么。他不希望他去白白送命，若是邪神死去，他和教皇去冕下前求求情，说不定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误入歧途的天才骑士，冕下或许会网开一面。
　　背对着他，修没有回答。将骷髅剑收起，他的心脏突然猛地跳动，好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神力从体内飘散。
　　旧神契约？
　　他猛地看向远处空中，苔丝被圣光捆绑的一幕令他顿感不妙。
　　耀眼的光直直地照射进苔丝的双眸，血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雪白的发丝起了白色的烟，像是即将消失的开端。
　　邪恶连带着她的鲜血在不断地被清除，她有些缓不过气来。微弱的抵抗只能拖延清除的速度，神力仿佛陷入了泥沼，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那个浑身充满了恶心圣光的家伙，绝对……绝对比神明……
　　“等一下！”
　　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打断了苔丝的思绪，她见到了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张开双臂，修护在了她的前方。
　　残破的衣服，蓬乱的头发，这样的装扮此时却成为了遮挡圣光的最后一道防线。
　　“冕下……”
　　“背叛信仰者，死。”伊西斯根本不准备听背叛者说话。
　　圣光无情地刺入他的体内，没有丝毫怜悯与犹豫。与苔丝不同，未达到神明的修，根本承受不住来自伊西斯的神力。他的肉体从脚开始化作点点星光，如萤火虫般飘向四周。
　　“修……”
　　无法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精神上的打击甚至令苔丝感受不到火焰灼烧之痛。
　　不要命地催动起神力，之前石沉大海的它终于是有了些许反应。而当她想要用神力护住即将彻底消散的修时，只要一触碰到那些该死的圣光，鲜血神力便会瞬间蒸发殆尽。
　　兴许是邪恶与邪恶之间的互相吸引，之前离她还有些距离的裂缝此时已来到了她的后方。
　　但她完全没有了想要逃入深渊的想法，她现在只想用神力将这位骑士救下来。实力的差距使她用尽浑身力量也仅能减缓骑士消亡的速度，与此同时，她被净化的速度倒是增加了不少。
　　垂至腰间的雪白长发此时已到后背，小腿更是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放弃吧，苔丝。”看着慌慌张张的少女，修揉了揉她的头发，眉毛舒展开来。
　　这样子的她，不自觉地便会让他回想起小镇中的生活。那些为了生活琐事而烦恼的日子，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关心？
　　双手捧住她的脸，细腻柔软的感觉从指尖传递至脑海，他不禁有些小窃喜。毕竟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做这种冒犯的动作而不会被她报复的机会。
　　少女并非能活下来，他知道。
　　那升起的白色烟雾代表了她的消散，圣光真正要净化的对象，从来不是他。
　　“活下去……”裂缝越来越近，他狠下心推了苔丝一把。
　　他知道裂缝的背后是深渊，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要少女活下去。世间的邪恶本就无法除尽，多一位邪神又有什么所谓呢？
　　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会选择成为骑士。他本就自私，不同于少年时中二至极的愿望，现在的他只想要身边的人都好好地活着。
　　而且他一直相信，相信那个清纯阳光的苔丝不会被邪恶真正污染。那颗纯洁的心灵一定还藏在某处，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发现。
　　可在伊西斯的控制下，这股力只是轻轻将苔丝推离了他的身边。
　　不过奇怪的是鲜血神力与深渊发生了共鸣，扭曲了她身上的圣光枷锁，帮助她脱困。
　　像是激活了什么可怕之物，一只无形的巨手从裂缝中钻出，一把抓住苔丝就往深渊中拖去！
　　动不了，她只能任由巨手将她拉入无底的深渊。
　　伊西斯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没有出手将它拦下。
　　修看不见那只巨手，只当是苔丝自己进入了裂缝，沾着些许污垢与忧愁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修……”苔丝呢喃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做的事，后果却是由他来承担。
　　修的身躯化作光点彻底消散，失去了主人的存在，那柄骷髅剑咻得一声钻入还未闭合的裂缝之中。她费力地想要将它抓住，可剑柄上的骷髅头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桀桀冷笑着射向虚空深处。
　　徒劳地伸着手，她什么都抓不住。
　　深渊的亲切与温暖足以令她重获新生，而那位骑士却再也回不来了……
　　血泪洒向虚空，她呆呆地望着越来越小的阿塔沙世界，直到背后的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吞下。




第112章 112.深渊
　　深渊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生灵们唯一能得到的消息，就是它无时无刻不在扩张。
　　光照不进这里，黑暗便会无止尽地滋生蔓延。
　　天空永远是暗沉的，大地的颜色是一种裹着鲜血的黑，诡异的魔物圈起自己的领地，吞噬着所有弱小的同类。
　　深渊，是神明也不敢久留之地。
　　轰──！！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扬起数十米高的尘埃。
　　无论是沉睡还是觅食中的魔物纷纷抬起脑袋，贪婪地望向不明生物砸出的深坑。
　　根据它们长久的经验，那必定是被拉入深渊的堕落生灵。这样的家伙，趁着她还没缓过神，一口吃掉的成功率很高。
　　就像是抢夺进入狼群的羊，它们疯了一样朝着坠落地袭去，光是路上的厮杀就有诸多魔物黯然退场。
　　受伤的魔物活不过今晚，断肢残体会让它们沦为其他魔物的口粮。
　　在即将靠近深坑的时候，鲜血从地上渗出，黏住了它们的身体。无法抵抗的腐蚀融化了魔物们的躯壳，恶心的触手和尖牙渐渐化作脓水，流淌在这片大地之上。
　　啪哒──
　　一颗颗眼球顺着脓水掉在地上，满是血丝的瞳孔怔怔地望向深坑的中心，这让原本还不算恐怖的地方变得渗人至极。
　　不过深渊本就很少有正常生灵能够前来，自然也就无人会看见这一幕。
　　魔物也会胆怯，他们的疯狂盖不过恐惧。从争相抢夺到仓皇逃窜，荒诞离奇的行为在此地上演。
　　周身除开冰冷就是疯狂的混乱与邪恶，深渊的泥土似乎也染上了生灵才有的能力，可笑地妄图汲取她的力量。
　　但是她不想去管这些，杀死魔物的行为都只是鲜血神力的自我保护。
　　苔丝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孤独与寂寞在眨眼间爬上她的灵魂，遮蔽她的双眼。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神明的灵魂也许比人类更为无情，修的死只是让她莫名呆滞了一会。
　　或者说，她认为这不过只是一场梦。只要把眼睛闭上，修就会悄悄地帮她盖上被子，温暖与美好会一同照进她的生活。
　　小憩一会，睁开眼，应该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了吧。希望……能早点醒来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紧紧地闭上眼睛。
　　这里很黑，闭眼与不闭眼的区别其实并没有多少。
　　意外的是，她睡不着。
　　修的死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上演，那近在咫尺的消失纵使她拼了命地挣扎，也无法阻止分毫。
　　这些都在告诉她，他的死亡并非是梦。
　　悲伤与苦痛瞬间绞得她难以呼吸，她害怕的，其实是孤身一人。
　　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回到过去，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诺大的世界里，她就像是格格不入的旁观者，举目无亲。
　　生灵的诞生与死亡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生或死同样无人在意。
　　要是修还在就好了，她可以找他分享一些自己所见到的趣事，要是他不想听的话，就把他的腿打断！让他只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听她把话说完！
　　噗嗤一声，血泪与笑容一并浮现在她的脸上。
　　如果不是想着污染圣城的话，他应该不会死吧……
　　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凭借心里残存的那一抹可怜正义，应该在教会中生活得很滋润吧。
　　不，他本来就是教会的神圣骑士，只不过为了寻找她才丢下了这个身份。
　　要不是她，他不会死……
　　她是害死他的凶手……
　　可……她想污染圣城又有什么错呢？那些龌龊的家伙就应该成为她的同类，像她一样永远生活在阴影中！
　　明明他们比她更邪恶肮脏，为什么嘴上却要嫌弃黑暗呢？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邪恶呢？
　　虚伪的人类看来总是喜欢用一张善良的脸来伪装自己。
　　修不应该死，他不应该为了这些人类……
　　她没有害死他……她没有！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害死他的，是这些人类，是……伊西斯！！
　　“伊西斯……”杂乱的白发遮住她的脸，她嘴里重重地重复着圣光女神的名字，心底燃起一股名为仇恨的疯狂。
　　就像是夜晚中诱捕虫儿的灯光，她的出现，让附近深渊中的邪恶翻滚涌动，争先恐后地朝她飞去。
　　“啊──！！”
　　大量邪恶入体带来的，还有痛苦的喘息。她弓起身子咬紧牙关，一下子被力量填满的膨胀感让她苦不堪言。
　　鲜血无法控制地肆意挥洒，它们化作刽子手，屠杀着所有胆敢靠近的深渊魔物。而那些魔物死后的躯体，又一次被鲜血吞噬，成为苔丝的养料。
　　这股涌动的邪恶，惊醒了此地另一位沉睡的邪神。
　　古怪的鸣声自深渊天际传来，大量的泥土与石块朝着一颗深绿色的核心飘去，祂的躯体在阵阵轰鸣中缓慢成型。
　　庞大的巨石在祂的周身旋转，数不清的深渊魔物在其上争夺厮杀，凡人一眼望去，仅能见到祂虚幻般的下身。
　　祂的上半身是类似牛角兽人状的怪物，深绿色的纹路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手臂让祂极具死亡压迫感。
　　这里，是祂的领地。
　　敢在这里打扰祂沉睡的家伙，需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待得身体适应了这股膨胀感后，苔丝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神明的高贵与优雅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想杀戮。生命在她的手下消逝，鲜血从温热的尸体上肆意飞溅，这些，才是她追求的东西。
　　在深渊中，唯有杀戮与吞噬，才能令她快速成长为真正强大的邪神，才能杀死伊西斯为修报仇。
　　用力刺穿自己的心脏，她将那柄可以斩断生命的血红之刃从体内抽了出来。
　　当──
　　刀刃击打在黝黑的地面之上。
　　杀念逐渐占据她的心灵，这些魔物提供的力量太过弱小，她的吞噬目标应该要再强一点……
　　神明……只有神明才能满足她的胃口……
　　长长的血红之刃拖行一路，刀刃与地面接触的痕迹是刺眼的血色，四周魔物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极为妖异。
　　猩红双眸盯上远处巨山一般的邪神，她舔舔嘴唇，抬手举起了血红之刃。
　　祂，注定会成为她复仇道路上的一抹亡魂。




第1章 1.蠕虫
　　土地是血色的，凛冽的寒风夹杂浓重的血腥味席卷整片荒漠。
　　尸骸遍野，白色的骨头在地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却仿佛冰山一样，让人不禁猜测起它深埋地下的真实大小。
　　几头被掠食者刚刚撕咬吞噬的魔物尸体倒在血地之中，森森白骨上还连带着不少没有被吃干净的肉块。
　　它们的鲜血流向大地，不知所踪。
　　悬浮在空中的岛屿也算得上是这里的奇观，它们浑身暗红，似乎只要用利刃剖开，它们便会像魔物一般流下诡异的鲜血。
　　在这些岛屿下方，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正顶着寒风前行。
　　“真是该死，怎么会传送到这里？深渊变化那么大，那家伙居然那么多年都没有修改过传送点？”抱怨来自于队伍最前方的男人，他的胸前别着一枚胸章，上面画着的树木标记代表了他的身份。
　　“等回去了，一定要此事好好报告给斯梅德利冕下，再怎么说也要扣他十年薪水，让他好好肉疼一番。”被传送到此处让他心中填满了怨气，不管身后的其他人有什么想法，他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的手中捏着一枚透明的球状物，那是带他们来到此处的工具。只不过它原本明亮的光此时黯淡无比，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
　　要想用它回去，至少得过上几天。
　　“开始吧，小心点，这里距离血腥之海很近，如果遇到难以抵抗的危险，记得使用手中的铃铛。”在血腥之地走了不久，一旁胸前同样别着树木胸章的女人转身对着其余同伴说道。
　　她伸出手中的铃铛，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徘徊在这片荒芜之地。这枚铃铛是他们用来避难的，危急之刻，只要他们摇响铃铛，冕下们亲自施展的屏障就会将他们保护起来，以便他们前来救援。
　　男人看了眼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这里虽说变化很大，但还不至于让他们束手无策，难以应对。
　　得到了他们的允许，较为年轻的少年少女们两两组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
　　带着血腥味的风特别容易遮住人们的视野，他们仅仅是一小会儿便消失在血红色中。
　　“嗯……深渊果实，不知道在哪里呢？”慢慢展开一张记录着任务的卷轴，胖墩墩的少年盯着上面刻画的东西，紧缩眉头。
　　深渊果实是深渊中凝聚邪恶而诞生的结晶体，它们虽然长相千奇百怪，但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生长在恶魔之树上。
　　理论上来说，只要找到恶魔之树，就能找到深渊果实。
　　可……恶魔之树又在哪里呢？
　　一头雾水的胖少年不信邪地将卷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确认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之后，哀叹一声将它收了起来。
　　胸前的树木胸章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抖动，为了防止它掉下来，他将它放进了怀里。他的胸章与男人的并不相同，其上雕刻的树木要比男人胸章上的小上不少，像是还没有彻底长大。
　　这很符合他的身份，毕竟男人是布莱兹学院的导师，而他则是布莱兹学院的学生。
　　他的名字叫班森，是一名已经入学十年的学生。
　　这次的任务是布莱兹学院给他们分配的升学任务，难度要比往常的任务大上不少，这一点，从他们的任务地点在深渊就可以看出来。
　　此行，他的同伴叫莱安，一位能称之为伙伴的学生。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他注意到莱安自进入深渊以后，整个人就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感受到了班森的关心，莱安蹲下身子，从地上捻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咻了两下。
　　刺鼻的血腥味顿时让他干呕不已。
　　“这里，好像是深渊中的血腥之地。”待得想呕吐的感觉稍稍退去，他凝重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班森。
　　“血腥之地？”提到这个名字，胖少年略感耳熟，像是以前在哪听过一样，随着记忆的翻涌，他一拍手掌，有了答案。
　　“是那位邪神的领地？”他的说话声音很小，仿佛是怕被听见。
　　艰难地点点头，莱安肯定了他的猜测。
　　不会有错的，血色的泥土和遍地的血腥味，只有那位邪神才会塑造出这样的领地……
　　一想到祂的传说，冷汗就不禁打湿了他的后背。
　　“嘿，怕什么。”
　　毫无预兆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莱安被班森吓了一大跳。
　　“学院能让我们来这里，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你把我们看得太重要了，就算祂经过这里，也估计看都不会看我们这些小虫子一眼。”
　　不得不说班森的乐观总是会感染到他，尽管他说的话在某些程度上也有一定的道理。
　　布莱兹学院可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学院，它里面可是有着六位神明导师，是万千世界学子心中的圣地。
　　安排他们来深渊，定然是有所准备的。
　　而且他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以他们的实力，邪神可能真的不是很想搭理他们。除开来了兴致想要玩弄人类以外，他想不到他们能吸引邪神的点。
　　有些可悲，他脑海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似乎只要他足够废物，就没有人会去利用他。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毕竟，祂是深渊七邪神之一。”幽幽地长叹一声，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说起深渊七邪神，班森挠挠头，身体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深渊七邪神是指深渊中最强的七位邪神，祂们每一位的名号都足以令听见的生灵发自内心的战栗。
　　哪怕是布莱兹学院的学生也不例外。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学院是不是太……”
　　话还没有说完，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地面上一个个土坑凸起，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钻来！
　　“怎么回事？”班森大喊，魔物的噪音让他难以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是鲜血蠕虫！！”莱安见多识广，他一眼就认出了怪物。
　　但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恐慌。
　　“快跑！”




第2章 2.血腥之海
　　鲜血蠕虫是诞生在血腥之地的魔物，它以其无匹的吞噬力令诸多同类闻风丧胆。
　　它的牙齿据说可以咬穿半神的防御，一口便能让其丧命。而那粗糙的皮肤和繁多的关节不仅能让它抵御大多数攻击，甚至还赋予了它难以想象的灵活性。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较慢，捕杀猎物时一般都是靠偷袭。
　　也是抓住这个特性，他们才得以脱身。
　　在危机的刺激下，他们的逃命速度远比往常要快上许多。
　　“呼呼呼——”大口喘着粗气，班森直接躺倒在地上，脸因为力竭而红了一圈，“累死我了，我们居然，居然跑过了蠕虫。”
　　刚刚还追得他们格外凶猛的蠕虫不知何时没了动静，看起来像是知道抓不到他们而选择了放弃。
　　但这种想法只在一念间就被打破。
　　可怕的蠕虫在远处冲出地面，恶心的肉体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再度钻入血腥之地。
　　两位少年心中一凛，所剩不多的魔力汇集在双脚，只要蠕虫稍微有想靠近的意思，他们就准备再一次夺路而逃。
　　然而等了好久，蠕虫也只是在那里徘徊，没有任何想要攻击他们的意图。
　　班森又是细细观察了好一阵，见它真不敢上前，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第一只遇见的魔物就那么厉害，我都想不到后面我们会撞见什么可怕的家伙了。”用手臂抹着额头的汗珠，他苦笑道。
　　身旁的同伴没有传来回应，他一惊，急急忙忙朝莱安所在的位置看去。
　　见到他还在，他舒了一口气。
　　他最怕他回头的时候，那个比他要谨慎的同伴没了踪影，独留他一人游荡在血腥之地。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立马摇起铃铛。任务的成功与否不重要，小命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只是莱安此时的表情让他坐立不安。
　　他满眼恐惧，嘴巴大得很是夸张，像是想要说话喉咙却被掐住了一样，额头的青筋突突猛跳。
　　深渊之中到处都是邪恶，但学院早就在他们来之前，为他们施展了短暂抵抗侵蚀的魔法，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
　　“血……血腥之海？”
　　莱安说话了，面容恢复逐渐从扭曲中恢复正常，终于是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什么？”他没听清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莱安很显然不想说第二遍，他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想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可背后传来的蠕虫的动静让他僵在原地。
　　班森的前方被血色掩盖，他咽了咽口水，大腿不听使唤地朝前方迈去。
　　血色稍微退散，他看见了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无尽血海。
　　没有任何动静，血海就像是一滩死水，充斥着绝望与恐怖。血海之中没有生物，敢于触碰它的家伙，都会被吸干身上的血液，成为一具干尸。
　　脚底一软，他扑通跪了下来。
　　只要不是封闭的世界，他们必然都听说过血腥之海的传说。
　　无数神明葬生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海洋，死后的他们被血腥之海的主人所掌控，化作海洋的守护者，保卫着这片由生灵鲜血凝聚而成的罪恶之源。
　　相传除了魔物，没有人能在见到血腥之海后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几块黑色的礁石点缀在海洋之中，生理性的反胃让他们直视它都难以做到。他们是人类，很少参加过惨烈的战争，自然也没有见过鲜血横流的场景。
　　血腥之地的可怕不及血海的万分之一，那种视线之内尽是无垠海洋的彷徨与弱小感，很轻易便能要了他们的命。
　　“难怪之前的蠕虫不敢靠近这里。”震惊过后，莱安总算是回归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模样，他指起海边，有了想法，“沿着海边走走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深渊果实。”
　　血腥之海除了让他们有些反胃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传闻或许只是谣言，毕竟真正靠近血腥之海的人类近几十年内并没有多少。
　　班森咂咂嘴同意了下来。
　　“也许这里要比外面更安全，那些魔物好像都害怕这片海洋，只敢在远处看着。”他看向远处渴望吞噬他们的魔物，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般魔物不敢靠近某地，那就意味着那个地方有着让它们感到害怕的东西，或许是更强的魔物，亦或是……
　　“希望是因为邪神的威慑吧。”莱安也知道这些可能，所以他只能祈祷魔物是因为惧怕邪神的威慑而不敢上前。
　　要是海边存在着什么更为可怕的魔物的话，他们可能得立马摇响铃铛，放弃任务了。
　　幸运女神似乎眷顾着他们，一路沉默地沿着海边前进，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危险的魔物。这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莫名诡异。
　　即使拉紧身上的外套，也没办法驱除体内的寒冷，班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说来也奇怪，寒冷与炎热这种感受早在他们成为魔力者后就能彻底忽视了。
　　正当他想弄清楚缘由时，一阵生锈的铁器摩擦声从血腥之海内部传来。
　　海面上红色的薄雾间，一律左右摇晃的微弱光芒不断朝着他们逼近，令人牙酸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满是死寂的海面。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们！
　　莱安脸色惊变，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离开海边，但视野可及之处，几只骇人的恐怖魔物拦在了他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渴望吞下他而流下的腥臭口水甚至沾满了它们身下的血腥之地。
　　往回跑，是死。
　　想明白了这些，他急急忙忙地从怀中掏出救命的铃铛摇了起来，可令他差点窒息的是，无论他怎么摇晃，铃铛都没有发出悦耳的响声。
　　啪——
　　他的手突然被抓住，要不是班森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恐怕会立刻反身攻击。
　　班森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指向血腥之海上出现的诡异之物，脸色惨白。
　　顺着他视线望去，莱安看见了一艘通体漆黑的破损小船。
　　生锈的提灯被挂在船中唯一的桅杆顶端，亮度仅能照亮船体。而船上除了一位身着黑袍的生灵外，空无一物。




第3章 3.恶魔树林
　　摆渡人，传说中要想通往血腥之海中心，就必须要坐上他的船。而血腥之海的正中心，就是那位邪神的居住地。
　　坐上这艘船，就意味着无路可退，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至死亡身边，无力阻止。
　　然而黑袍生灵并没有强制让他们登船，而是静静地掏出另一盏提灯，摆在船头照亮了他们二人惨白的脸。
　　喉咙干涩，班森又咽了一口口水。
　　死亡在前，没有人会不害怕。
　　摆渡人身上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气息，提灯照去的兜帽下，只有一片深邃的黑。但给他们的压力，完全不亚于学院中的神明。
　　诡异至极，仅仅是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便有种撒腿就跑的冲动。可同时理智在告诉他们，若是这样一跑了之，那后果可能会是死亡。
　　面对未知的事物，他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他们发现摆渡人好似只是在等待他们的选择，并不会出手。
　　当然，也可能是现在还未到出手的时机罢了。
　　不过既然可以选择不登船，那他们可不会傻傻地踏上去，自寻死路。
　　……
　　“好阴森啊……”莱安缩缩脖子，有些难以接受。
　　海边的摆渡人已经跟着他们走了一路，那一艘破损的小船仿佛幽灵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走路时只要一想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莱安就止不住地要起鸡皮疙瘩。
　　“它就这么一直跟着吗？”比起他，班森显然更加没心没肺一点。
　　知道摆渡人不会对他出手后，他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这个从未见过的新奇生灵。
　　毕竟这是新邪神的手下之一，人们对他知道得十分有限。这样充满谜团的生灵总是能令他感到万分好奇。
　　“或许，这里的深渊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什么想法，班森一脸兴奋地转头朝着莱安说道。
　　不管自己有没有听错。莱安都不想理这个傻子。他有些后悔没有将铃铛失灵的事情告诉他，要不然这胖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
　　“看，那是什么！？”
　　班森的大叫促使他回过神来，视线也随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一棵棵金色的、用某些他们看不懂的恶魔咒文堆砌而成的树木伫立在岸边，纤细的枝丫上长着大量的结晶体。
　　“恶魔之树？”莱安一惊，他揉揉双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就算没有看错，他也不敢冒然上前，鬼知道这种成片的恶魔之树会有什么魔物守着周围。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细心的他发现跟了他们许久的摆渡人离开了他们。提灯的光在薄雾中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湮灭在血色中，不见踪影。
　　还没来得及提醒班森，他就见这大大咧咧的家伙直冲向树林，从最近的树上摘下来了几颗深渊果实。
　　“好多！”他兴奋至极，一边用力从树枝上扯下果实，一边招呼莱安前来帮忙，“快快快！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见此，莱安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什么。要是放在有守护者的地方，胖子这行为怕是早就激怒了它，陷入九死一生的危局了。
　　不过既然没有守护者，他也便加入了采摘果实的行列。这地方不仅班森不想待，他也不想，采摘完一定数量的果实，他们便可以想法子离开了。
　　不知道那些魔物有没有跟着他们，若是跟来了，他还真没啥办法能活着出去。
　　一想起这麻烦事，他的脑袋就格外得疼。
　　算了算了，还是先把果实摘完吧，这种事待会一起……
　　“啊啊啊！！”
　　还没等他规划好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班森的惨叫就从树林之中传到了他的耳畔！
　　没有多想，玄奥的符文自手臂之下亮起，魔力的艰难流动让他额头不停地流下汗水，待他给自己套了几个防护魔法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朝班森所在的位置靠近。
　　稍有不对，他就会立马逃跑。
　　能救下的话就救，救不了也不要怪他绝情。毕竟深渊中哪有弱小的魔物，以他的实力多半是给它们塞牙缝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直到听见糯糯的女声在林中响起。
　　“你是谁？”少女坐在树枝上，双手撑着，两条纤细的小腿不断来回摆动，可爱的脸蛋上充满了疑惑。
　　树底下，瘫坐着班森。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似乎先前被吓得不轻。但在看见树枝上的是少女之后，他拍拍胸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将它吐出。
　　脸上的红润稍稍挽回。
　　“怎么回事？”莱安从树后面窜了出来，一把将他扶起。
　　“没什么没什么。”班森疯狂摆手，想要掩盖自己刚刚被吓一跳的事实。
　　没有什么比视野中突然出现两条晃动的小腿更可怕的了。
　　而这时，莱安也才看清了少女的容貌。
　　一袭白裙搭配上白皙的脸蛋，金色的双眼总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这种绝美的少女不禁让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你们是……”少女又一次先开口了，她停下摇摆的双腿，注意到了两人胸前的胸章，“布莱兹学院的学生？”
　　布莱兹学院的大名可是早早就徘徊在了深渊，他们与深渊之间的战争让任何一位久居此地的家伙都略有耳闻。
　　班森脸上带着些许自豪，对于他们来说，能在别人口中听到学院的大名，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
　　“是的，我叫班森，他是莱安。不知你是？”他清清嗓子，挺直胸膛，介绍起他和同伴，顺带问起了少女的名字。
　　深渊中能交流的家伙不多，那些按照本能活动的魔物可不会说话，它们除了吞噬，其他什么都不会做。
　　而邪神以下能交流的魔物，多半属于高等魔物，它们长得都较为奇形怪状，一般不会刻意幻化成人类的模样。
　　而且它们的追求与普通魔物相同，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样才能汲取邪恶，成为神明以下的最强者。
　　要是被它们发现，他们估摸着已经变成两具尸骨了。




第4章 4.莉莉丝
　　眼前的少女没有给他丝毫魔物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可爱。
　　“嘻嘻，我呀，是满月教会的莉莉丝！”少女轻笑着，眯起了那双病态的眼睛，只是在见到他们茫然不知的样子时，她显得有些失落，“诶，没听说过吗？”
　　“我还以为我挺有名了呢……”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满月教会我倒是听过，好像是……最近十几年间出现的教会？”摸着下巴，莱安好像对少女口中的教会有些印象。
　　满月教会是最近兴起的教会，信奉的神明是月亮女神尤莉安娜。
　　尤莉安娜是一位极其古老的神明，她的行踪在很久以前便无人知晓，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她的身影又开始活跃在各大世界之中。
　　“对哦，是新教会呢。”莉莉丝肯定了他的猜测，失落的表情一瞬间有了好转。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莱安继续追问道，可在见到少女微微不悦的神情后，他道歉解释道，“对不起，希望能见谅，深渊中的有些魔物会蛊惑人心，所以……”
　　在深渊中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更何况有一些擅长蛊惑人心的魔物总喜欢装作人类的同类，在他们松下心神的时候，蛊惑他们踏入深渊，永远沉溺于邪恶带来的欢愉之中。
　　所以他想要确认少女是不是那种魔物，哪怕这样的行为会给她带来坏印象。
　　“没关系，莉莉丝懂你们的。”
　　意外的，在听到他的解释之后，自称莉莉丝的少女很快便又笑了起来，似乎没有将他的冒犯放在心上。
　　举起手中的袋子，莉莉丝在他们的目光下晃了晃，里面传来了结晶体与结晶体之间清脆的碰撞声。
　　“我来这里是为了采摘深渊果实，教会里有些老家伙总是喜欢研究这些。”她苦着一张脸，仿佛对那些安排她来采摘果实的老家伙很是不满。
　　“啊，是这样啊。”这个理由让莱安说不出话来，他和班森来此地的任务和少女几乎差不多。
　　身旁的班森拱了拱他的肩膀，脸上散去了之前的慌张：“嘿，我就说嘛，你别老是这么紧张，深渊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没有那么恐怖？他不知道班森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刚刚的逃亡哪一次不是赌命？
　　看来得找个时机告诉他铃铛不能用的事情。
　　说起铃铛，他想到了什么，脸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莉莉丝知道怎么出去吗？”他迟疑了半天，才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先前怀疑人家身份，之后又向她寻求帮助，他觉得自己脸皮有些沉甸甸的。
　　少女不说话，她用那双大眼睛不停地盯着他，直到一股燥热从莱安的心底爆发开来。
　　额头渗出几滴汗珠，他不敢看向莉莉丝，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尴尬的时候，就连背后议论他人结果被亲眼撞见都没有那么尴尬。
　　旁边班森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那高挑的眉毛似乎很是轻蔑。
　　相比较少女带给他的感觉，他现在只想给班森一拳。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蔑视他？
　　天籁般的笑声打破了他的尴尬，少女从怀里拿出一串精致的项链扔给了他们。
　　“诺，给你们这个。只要带在身上，就可以让外面的魔物无视你们哦。”
　　匆忙地接下项链，明明摸起来很是冰冷，莱安却觉得它格外烫手。
　　“可……你把它给我们了，你怎么办？”班森想到了这点，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担心。
　　“嗯……”少女好像刚刚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双手撑着下巴，有些苦恼，“教会里的老家伙们应该会来找我的吧。”
　　“这……”她说的话让莱安更加无法接受这条项链，但当他想要归还之时莉莉丝阻止了他。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不需要担心我的安全哦。”似乎是为了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收下，莉莉丝轻轻一笑。
　　树林中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道漆黑的身影自恶魔之树后现身。
　　来者魔法盔甲遍布全身，腰间长剑散发着点点寒芒，强大的气场足以逼退一切。
　　他是一位骑士。
　　莱安和班森紧绷身体，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要是在深渊之中的，无论什么身份都不可信，谁也不知道这位深渊中的骑士是否被邪恶蛊惑，沦为了没有思想的魔物。
　　但接下来少女说的话，让他们长呼一口气。
　　“嘻嘻，别紧张，他是我的骑士哦，会保护我的。”莉莉丝从树枝上跳下来，绕着骑士走了一圈，安慰他们。
　　见此，他们匆忙站直身体，做了个标准的骑士礼。他们之所以在骑士面前表现得十分尊敬，不仅是因为骑士的实力，更因为少女的善意。在深渊之中将生的希望给予他人的人，值得他们如此。
　　面对他们的行礼，骑士没有任何回应。
　　“不好意思啦，他不太喜欢说话。”莉莉丝小脸一红，悄悄瞪了骑士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
　　他们对此可不会有任何怨言，得到了人家的帮助还嫌弃人家，这种事在怎么说他们也做不出来。
　　而且强者有些无伤大雅的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接下来的时间内，莱安采摘了很多深渊果实，而班森则是陪少女聊天，说着些布莱兹学院的趣事。
　　捏着项链，他想了很多，也发现了一个盲点。
　　为什么不和莉莉丝一起出去呢？这条项链既然是让魔物不敢靠近，那三个人自然也会很安全。
　　而当他回到班森身边时，他才知道莉莉丝早就离开了这里。
　　将想法告诉班森后，他们踏遍了树林的每一处，却完全没有找到少女的踪迹。迫于无奈，他们只好选择放弃，走出树林。
　　然而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在他们的背后，少女习惯性地将一颗邪恶的结晶体塞入嘴巴，像糖果一样嚼了起来。
　　白裙转瞬间红如鲜血，金瞳散发着幽深血光。
　　“布莱兹学院……”轻声念叨着，少女咯咯冷笑。
　　她痴迷地摸上骑士的脸，眼底里倒映的，都是他的面庞。
　　“那柄剑我会拿回来的，它是属于你的东西，他们不能……玷污……”脸颊染上些许病态红晕，她微张小嘴，“那些触碰过剑的手，我……我会把它们一一斩断……让他们在深渊中哀嚎悔过……”




第5章 5.海曼之死
　　莉莉丝便是苔丝。
　　满月教会是她在深渊外创建的一个吸收信仰的工具，信徒们信奉的神明是早早死在了初代鲜血之神手下的月亮女神尤莉安娜。
　　血腥之海中保留着祂的鲜血和神性，利用它，她可以伪造出尤莉安娜的气息，并将信徒们的信仰收入自己囊中。
　　尽管这些信仰不纯粹，也不符合她的权柄，但只要能增强实力的东西，她就不会放过。
　　等力量抵达一定境界，再一味地吸收邪恶除了让自己沦为深渊的奴仆外，已然没有什么作用。
　　她需要新的东西来打破这层瓶颈。
　　同时，她还需要一个能在深渊之外自由行走的身份，鲜血教会显然不符合她的要求。
　　满月教会便因此而生，他们的教义处处充满着虚伪的正义与希望，要是有勇士敢于揭开这样的遮羞布，那其下暗含的肮脏一定会让他瞠目结舌。
　　她喜欢这个亲手创造出来的教会。
　　莉莉丝是她在教会中的身份，一个有点名气的小修女。
　　至于身旁的这个骑士……
　　这是她用神力塑造出来的修的代替品。他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单纯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细细端详着他一直不变的面容，踮起脚尖，苔丝伸出双手点住他的嘴角，强行画出了一个笑脸。
　　银铃般的笑声荡起恶魔之树的树枝，晶莹的深渊果实在腥风的吹拂下翩然起舞。
　　玩够了，苔丝牵着他来到血腥之海的岸边。
　　一艘破损黑船缓缓出现，摆渡人小幅度地躬起身子，态度极其卑微。
　　祂同样是被初代鲜血之神杀死的神明，血海吞噬了祂的鲜血，储存了祂的神性。也正是因为这抹神性，为她创造出祂而提供了条件。
　　只要握有神明之血，她便可创造神明，且为她所用。
　　虽然这种状态下的神明实力仅仅徘徊在新神附近，但好歹也算是神明，对付弱小的魔物定然是够用了。
　　深渊中魔物的疯狂有时会超越恐惧，哪怕前方是七邪神之一，它们也会毫无顾忌地冲过去。
　　弱小且无用的东西她已懒得理会，无止尽的战斗除了让她感到疲惫外，并没有什么实力上的增长。
　　血腥之海上还有很多她创造出来的神明，初代鲜血之神的杀戮给她留下了诸多宝贵的财富。
　　也正是这些神明的存在，才让这片血腥之海成为了深渊的禁地，令诸多魔物不敢靠近此处。
　　在深渊的星空中，经常能看见一块块黑色的斑点，它们有些大如碎石，有些则小如尘埃，形状荒诞怪异，若是细看，还能从上面看见流水的痕迹。
　　它们，正是堕入深渊的一座座世界。邪恶让古老的文明自相残杀，鲜血与生命逐渐在这种世界上消失，徒留一个供恶魔们休憩的空壳。
　　不过总有些意志极端顽强的反抗者活着，他们虽然弱小不堪，但却能在深渊的侵蚀下保持理智，是这些世界最后的希望。
　　大海的中心有一座鲜血神殿，复古的城堡将整座岛屿占满，阴森可怖的灯火在黑暗中隐约形成一张流血的鬼脸。
　　没有血肉的乌鸦站立在城堡的顶端，闪烁红光的血瞳幽幽地盯着每一位来客。
　　这里是她的居住地，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座神殿。
　　晃当──
　　随着她踏上通往神殿的阶梯，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锁链的转动声让人仿佛来到了古老的中世纪。
　　阴冷的风从殿内吹出，门口的烛火顿时忽明忽灭，阶梯上，她的影子犹如恶鬼般被无端拉长，妖艳的红色裙摆成为了此地最显眼之物。
　　殿内幽暗且空旷，地毯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那里有着一座壮观而美丽的鲜血喷泉，再往后，便是高高的阶梯和血色王座。
　　王座失去了以前的华丽，鲜血从它的顶端灌流下，将它原本的装饰半遮半露，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怖。
　　“冕下，如果还不能将阿尔梅里亚世界拉入深渊的话，这会对我们造成很多麻烦。”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干瘦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地毯一旁。
　　苔丝头也没回，径直迈向王座。
　　“是祂让你来的吗？”
　　“是的。”来人弯腰回应道。
　　她记得他的名字和身份，在魔矿之都，她和他是敌人。
　　海曼·罗迦，贪欲之神座下的第八使徒。
　　贪欲之神奥尼恩斯，深渊七邪神之一，掌管贪婪与欲望。海曼在魔矿之都时并没有说谎，奥尼恩斯的确是深渊最强大的邪神之一。
　　“冕下……”见鲜血之神坐上王座后久久不说话，海曼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
　　贪欲之神似乎没有要与她为敌的趋势，哪怕是破坏了祂蓄谋已久的计划，祂也没有恼怒。
　　不过每当她看到他时，就会莫名想起她和修在魔矿之都的时光。
　　过往的记忆一闪而过，她深深皱起了眉头。
　　“冕下，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血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将他的心脏从干瘪的胸膛中抓了出来。
　　血管破碎，地上的红毯更加鲜艳。
　　“你的心脏为什么看起来和人类那么像呢？”她低吟着，右手轻轻地捏着手中的心脏，任由鲜血沿着她的五指滴落在红裙之上。
　　海曼单膝跪地，骷髅般的身体染上些许腐朽，失去心脏的他还不会那么快死亡，深渊魔物让他拥有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特性。
　　“你知道吗？之前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类侵入了我的领地，我为了不杀死他们，忍得很辛苦呢。”苔丝一边端详着他的心脏，一边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不详的预感令海曼瑟瑟发抖，他似乎预料了王座上的少女要做什么。
　　“所以。”少女歪了下头，五指骤然间紧缩，心脏就像是被挤压的气球，膨胀起来，“就拿你的代替一下吧。”
　　“不……”
　　海曼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阻止她的动作，但那抹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还是溅了他满脸。
　　心脏的碎块落在他脚下，他应声倒地，眼中散去了光亮。
　　苔丝捏碎的不仅是他的心脏，还有他的生命。贪欲之神派他来此，多半是以他为筹码来换取她的态度，所以就算杀死他，奥尼恩斯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深渊七邪神之间的合作关系，不能破裂。




第6章 6.阿尔梅里亚的遗迹
　　至于他口中的阿尔梅里亚世界，苔丝另有打算。
　　将世界拖入深渊可以不断增加邪神们的力量，因此，与其他散乱邪神的互相厮杀不同，深渊中最强大的几位邪神明面上是不会自相残杀，甚至有时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达成合作，就和那些理智健全的神明一样。
　　海曼口中的阿尔梅里亚世界就是苔丝需要拖入深渊的世界，是邪神们入侵世界计划中的一部分。只要将这个世界占领下来，邪神们便可以此为据点，将祂们的混乱与邪恶散播至星空更深处。
　　但这一切，都要等到她从阿尔梅里亚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
　　念至此，她闭上双眼，回应着遥远的呼唤。
　　……
　　阿尔梅里亚，满月教堂。
　　教堂的样式与普通建筑完全不同，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它是一颗巨大的、悬浮于空中的月亮，微弱的白光照得万物有些清凉，来往的信徒唯有怀着一颗虔诚的信仰之心才能登上此教堂。
　　然而在这颗状似月亮的教堂之下，埋藏着一座鲜血祭坛。
　　祭坛的正中心不停地往外流着鲜血，仿佛很快便有什么可怕之物要从中诞生。圆形的血池将它包围起来，四周站着许多身披黑袍的信徒，颇显诡异。
　　不过他们信仰的，不是月亮女神尤莉安娜。
　　鲜血涌动，祭坛上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一只洁白的小脚踏了出来。
　　“冕下。”黑袍信徒们见此纷纷跪在地上，低着头恭迎祭坛中走出的少女。
　　鲜血为她搭建了一条通往地面的道路，红裙摆过信徒面前，血液的香甜让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
　　现在的苔丝并不是她的本体。
　　她的本体很难从深渊中出来，空间裂缝和信徒的召唤并不能让她完整降临，深渊的束缚远比她想象中得要多。
　　只要堕入深渊，它便不会让任何生灵轻易逃离。
　　不过她本就没有走出深渊的想法，没有深渊的加持，她的实力会大打折扣，而且邪神行走于世间，多半如夜晚中的灯塔一样明显，会招来正神的讨伐。
　　这里不是没有神明的阿塔沙世界，阿尔梅里亚的世界屏障早就在很久之前便已破碎，所有神明都可以在这其中来去自如。
　　只要她邪神身份暴露，无数想要杀死她的神明就会降临此地。
　　“找到那个地方了吗？”苔丝没有看向这些跪倒在地上的信徒，而是直直地走向地下室门外。
　　“是的，冕下。”为首的黑袍信徒回答道。
　　传说数千年之前，深渊七邪神并非是如今的这七位邪神。祂们肆意扩散邪恶，残杀无辜生灵，从而召来了无数神明的怒火，掀起了一场昏天地暗的战争。
　　七邪神中有数位死于这场战争，而她要入侵的阿尔梅里亚世界，正巧有着其中一位邪神的陵墓。
　　走出地下室，她的双眼变成了金黄色，红裙则化为白裙，脸型更加娇嫩可爱。
　　满月教会的莉莉丝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少女。
　　为了防止伊西斯认出她的身份，在深渊之外行走时，她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莉莉丝是她用一点神力塑造出来的，只要不是伊西斯亲临，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异常。
　　这具身体的真正实力虽说比不上半神，但也差不了多少。若是再强些，她的神力便无法做到完美伪装了。
　　说起伊西斯，只有离开阿塔沙世界，她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强大。圣光教会可以说是遍布万千世界，阿塔沙世界的圣光教会只不过是它的一小部分。
　　或者说，阿塔沙世界其实就是由伊西斯掌控的小世界。
　　圣光教会在大多数世界中都能觅其踪迹，圣光的信徒更是以亿万计，要想杀死这样庞大势力的神明，哪怕她身为深渊七邪神之一也难以做到。
　　摇摇头，她知道复仇的路还很远。
　　阿尔梅里亚的天空是湛蓝色，梦幻般的满月教堂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大大小小的商铺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教堂前方，一位身披战甲的少女原地打着转，眉间挤出些许皱纹，似是苦恼不已。她的身旁，站着位略显腼腆的黑发少年。
　　直到看见白裙少女从教堂中走出，她才停下了打转的步伐。
　　她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拉起莉莉丝的手，眼中冒着光说道：“莉莉丝！你要找的遗迹被发现了！”
　　她是满月教会的信徒，名叫希拉。父亲是教会的主教，圣格维教区的掌管者之一。
　　而她，算得上是“莉莉丝”的朋友。
　　伪装成人类自然要模仿人类的生活习惯，莉莉丝想了想，脸上挂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嗯！那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吧！”
　　这抹笑容甜到了一旁少年的心里，他偷偷投来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莉莉丝刚想抠出他的眼珠，却转念想到可爱的少女不会因为一道目光而心生恶意，便只好询问他的身份。
　　“诶？他是？”她装作刚发现的样子，朝着希拉问道。
　　见此，希拉用手肘捅了捅少年，示意他亲自回答。
　　“安……安德！”少年脸一红，说起话来有些结巴，“莉莉丝……小姐的大名我……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了，很荣幸能加入你们！”
　　说完，他把视线从莉莉丝的身上撇开，望向天空，似乎只要看不见她，就不会感到害羞。
　　“嗯，我叫莉莉丝。”
　　纵使躲开了她的眼睛，可她的回应还是令少年的脸比熟透的苹果还红。
　　对此，莉莉丝见怪不怪，她此时的外貌可是按照人类的审美而塑造的，少年见到她而感到羞涩是在意料之中。
　　倒是希拉扶住了额头，显得有些无奈。
　　这些年轻的男孩被莉莉丝迷得神魂颠倒已经不止一个两个，看着他们不争气的样子，她都渐渐有些习惯了。
　　“哎，我看他实力不错而且也想要去遗迹探险，所以就拉来了！你也知道，那里很危险的，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安全！”希拉拍拍身上的战甲，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膀，行为举止几乎和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嗯。”没有多说什么，莉莉丝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遗迹里的确很危险，以她这具身体的实力，她还是需要几个送死的炮灰为她探路的。




第7章 7.学院中的男子
　　星空深处，布莱兹学院。
　　瑰丽的建筑高悬于空，无数具象化的法则像星辰光环一样围绕着它们，壮观无比。在学院的正中心，一颗高耸入云的世界树俯瞰整片大陆。
　　而在世界树上，坐落着一座辉煌的宫殿。
　　“你要去那座遗迹？”宫殿中，一位白发老者挑选着书架上的书籍，头也不回地问道。
　　他的胡子一直垂到了脚边，衣袍宽大遮盖住了他的脚，尖尖的耳朵表明了他并非是人类。尽管年龄很大，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身形也一点都不佝偻。
　　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位带着骷髅面具的黑袍男子。
　　“嗯。”面对他的询问，男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中有着些许沙哑，若是仔细听来，就像是白骨与白骨之间的摩擦声。
　　“好。”将手中的书籍塞进书架的缝隙中，老者似乎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他微笑着，指了指东方的位置，“东边的传送阵直通阿尔梅里亚，去那里的话，会快上很多。”
　　学院中存在着很多传送阵，为了防止男子迷路或是浪费时间，他很贴心地告诉了他前往目的地的捷径。
　　毕竟就算是神明，前往一座连坐标都不知道世界也是没法办到的。
　　“谢谢。”男子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希望你在那里能顺道散播一下信仰，这样的话，对你的实力会很有帮助。”老者摸着胡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提醒道。
　　“知道了。”
　　男子背对着他挥挥手，最终散去了身影。
　　尽管布莱兹学院有一座小世界那么大，但只是一会儿，男子就来到了东边的传送阵附近。
　　他的出现，引发了周围学生的狂热。
　　“是新晋的神明冕下！”
　　“导师！他是我的导师！”
　　“嘘！保持安静！不要给导师留下坏印象！”
　　即使学院里的学生大部分都见到过神明，但无论多少次，他们都会用大吼大叫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对此，黑袍男子只是拉拉帽檐，让黑暗将他的面具整个包裹进去，然后一脚踏入传送阵之中。
　　……
　　从信徒口中知晓了遗迹的方向，苔丝便带领着他们两人来到了一片静谧的森林之中。
　　不过说是静谧，但染上人类的痕迹后，这片森林便很快会被人类征服，沦为人类的领地。
　　他们并非是第一个知晓遗迹地点的，在他们抵达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类来到了这里，并以此建立起了营地。
　　篝火升起的烟就像是茫茫大陆上的信标，为营地引来了形形色色的人，烤肉与果酒的香气飘入森林，勾起了诸多流浪猫冒险者肚里的馋虫。
　　虽说这里看上去是一座冒险者的营地，但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守卫营地的人大多数穿着一身精良的战甲，而在刀尖上游走的冒险者，不太可能会有那么好的装备与物资。
　　营地很大，若是绕过他们前往遗迹的话，会花费不少功夫，希拉并不想这么做。要知道在遗迹里，宝藏可是用时间抢来的，要是绕开他们，鬼知道会有多少珍贵的宝物落入他人手里。
　　看见他们三人靠近，原本装作休息的守卫提起武器上前，将他们堵在了营地之外。
　　“禁止向前。”其中一位打扮看起来像是法师的男子双手抱胸，将他们的视线阻挡得死死的，“请回吧，此路不通。”
　　“我们只是想要借个路……”
　　“不行。”安德话还没说完，就被法师无情打断。
　　希拉眉头一皱，踏出一步，指着他们大声质问道：“喂，你们是谁啊？凭什么拦住我们？有帝国的许可吗？还是说教会让你们这么做的？”
　　这里的森林是归属于帝国的，想要占据森林不让其他人通过，必须要有帝国的许可才能让众人信服，否则，那就是属于非法侵占，是触犯帝国法律的！
　　至于满月教会的话，如果是教会让他这么做的，那她可就更不会退让了。她本就是教会的一份子，想要进入营地也没人说得了什么吧。
　　希拉的一连串问题把这位法师问懵了，他尴尬地挠挠脑袋，不知所措地说道：“都没有……”
　　“哈？都没有？！”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及其可笑的事情，希拉继续夸张地大喊道，“都没有的话，拦路就算是触犯帝国法律了！如果你坚持这么做的话，可要明白后果！”
　　这一下算是把他们唬住了，一时间赶人也不是，不赶也不是。若是将他们赶回去，他们把此事报告给帝国，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怎么办？”
　　“要不告诉首领？”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正决定把此事告知首领时，一位带着眼罩的彪形大汉从旁边冲了过来。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进遗迹？”
　　说话间，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苔丝三人，见的确是三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后，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驱赶他们说道：“哪儿来回哪里去，前面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然而一听毛头小子这个称呼，希拉就忍不住了。她双手叉腰，仰起脖子朝着彪形大汉喊道：“喂！叫谁毛头小子呢？信不信我一个人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完，她撸起袖子比划了两下。
　　身为满月教会的信徒，她或许背不出教义，但要论打架，她不怕任何人的。
　　这是她为了冒险而坚持训练的结果。
　　她不服气的模样让苔丝眼眸一暗，要不是这具躯体没有太强的实力，她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她会让整座营地感受到邪神的恶意，这些阻挡她道路的人类，统统都会在眨眼间化作血海中一滴不起眼的血水，成为她力量的一份子。
　　“就你？”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希拉，彪形大汉鼻子里哼哧一声，懒得再看向她。
　　希拉一愣，怒火从心底烧到了眉毛，力量也开始涌动。
　　“你什么意思！”
　　“哎，等等！”眼见她要走上去打架，安德赶紧拉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冲动的行为，随后俯身在她的耳旁小声说道，“别急，我有办法！”




第8章 8.新赫罗纳王城的历史
　　希拉转念一想觉得安德说得很对，要是真打起来，他们人数上可是很吃亏的。
　　“哼，就先放过你！”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她回到了苔丝的身边。
　　而苔丝看向安德的眼神变得有些厌恶。
　　人类之间的争斗一直都是他想要看到的，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口角纷争，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人类的人性总是在这些事情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好是坏，都能让她更懂怎么将人类拉入深渊。
　　“你们是流亡者对吗？”安德笑着说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彪形大汉刚想嘲讽，却因为他的这番话停下了举动。他诧异地看向这个矮小的少年，很是不解：“小子，你知道？”
　　“你们大概是新赫罗纳王城幸存者的后代吧，为了寻找失踪的王城而不断在阿尔梅里亚奔波流浪，所以自称流亡者。”
　　见大汉承认了这个身份，安德继续说道：“如果消息正确的话，这座遗迹应该就是你们找了无数年的新赫罗纳王城。”
　　他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肯定。
　　这不禁加重了大汉的诧异，他用怒目扫视了一圈同伴，似乎是想从中找到心虚的泄密者。然而他同伴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诧异丝毫不比他少。
　　“小子，你怎么会那么清楚？”他握紧了腰间的武器，似乎只要安德的回答不令他满意，他就会立刻动手拦下他们。
　　不光光是他，刚刚见面的法师等守卫都隐隐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不让他们能轻松逃走。
　　安德没想到这会是他们的秘密，看着想要动手的守卫，他嘴角抽了抽，强装镇定。
　　“听说帝国近些年一直在驱赶抓捕流亡者，如果他们知道你们在这里的话，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派军队来抓捕吧。”
　　闻言，大汉冷笑一声。
　　“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吧，我们是不会让开的。”他挡在安德面前，全然不惧帝国的威胁，“何况把你们留在这里，帝国不就不知道了吗？”
　　他根本没想让他们三人离开。
　　朝法师努了努嘴，他动手的意图十分明显。
　　安德心中一凛，他快步走到了两位少女身前，身体紧绷，要是真动起手来，他会掩护她们撤退。
　　苔丝金色的眸中闪过些许魅惑，人类之内的争斗就像是木偶剧一样能带给她很多愉悦，但若是这些斗争涉及到自己，那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这些木偶全部杀死。
　　“让他们进来吧。”
　　正当她想要控制大汉让他们自相残杀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年迈的老人扒开围起来的守卫，来到了安德的面前。
　　“首领？”大汉不解。
　　老人正是这座营地的首领，也正是因为他，流亡者在数百年间才能依旧保持如此规模。
　　“既然他们要去送死，那我们也不用拦着。”老人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让他们过去吧。”
　　守卫听令让开了一条路，大汉则是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没有动手。
　　苔丝看得出来，这位首领的威望在营地中很高很高。
　　一路的同行中，安德几次欲言又止。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当面说出口。
　　他的这份迟疑，被首领看了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向篝火，那里面跳动的火焰仿佛带着他回到了过去，“新赫罗纳王城原本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里面的人们安居乐业，过着充实而幸福的生活。”
　　“首领。”
　　随行的守卫们知道他要说什么，皆是急忙阻止。
　　然而老人摆摆手，解释道：“没事，既然遗迹都现世了，那段历史也该有人知晓。不过……”
　　说至此，他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直视安德：“我本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外人知道新赫罗纳王城了，没想到你竟然打破了我的认知。说吧，你是怎么知道它的？”
　　“……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安德躲开老人的视线，问起王城后续，“那后来呢？”
　　老人没有计较真假，他顺着安德说了下去。
　　“后来，王城来了一位恶魔骑士。”
　　“恶魔骑士？”
　　“是的，恶魔骑士。他蛊惑了王城的女王，致使其疯狂地爱上了恶魔，甚至为了他而滥杀无辜。”
　　“而王城，就是毁在了女王的手里。”他回忆起布满岁月尘埃的双眸不自觉地惊恐放大，“那一天，大火焚烧了整座城市，化为恶魔的女王吞食无数人类的心脏，王城也因此倒塌封闭，只有很少的幸存者们逃了出来。”
　　“这……”出乎了安德的想象，他没想到致使王城堙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臭名昭著的恶魔。
　　苔丝扑哧一笑，她捂住嘴眼角扬起些许嘲讽。
　　人类的毁灭总是简单中夹杂着荒谬，哪怕不用继续深入了解，她也知道女王因为贪婪和欲望中了恶魔的圈套，成为了一个被邪恶操控的傀儡。
　　只要抓住人性的弱点，恶魔们就不会输。
　　“难道就没有人阻止那个恶魔吗？”希拉好奇地问道。
　　“阻止？谈何容易。”他幽幽叹出一口气，手又摸上了糟乱的胡子，“这些已经过去数百年了，那只恶魔和女王也不知所踪。前方因为恶魔残留的气息从而变得十分危险，你们进去只是白白送命。”
　　新赫罗纳王城早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新赫罗纳，残存的废墟加上恶魔气息催生出了很多怪物。
　　他们之所以拦在这里，一是为了阻止冒险者们白白进去送命，二便是对故土的眷恋。
　　他们想要重建新赫罗纳。
　　“谢谢，但我们还是要去。”安德知道了他们守在这里的缘由后，并没有选择退缩。他捂住心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希拉，怪物们的存在才是最吸引她的地方。若是前方一帆风顺，她可能还觉得甚是无趣。
　　老人第一次见到听说了危险还跃跃欲试的家伙，这让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年轻人，生命只有一次。”




第9章 9.初见王城
　　“就是因为只有一次，所以才要进去！”比起安安稳稳的生活，希拉更期望冒险。
　　若是人生永远风平浪静，未免会失去很多乐趣。
　　“那，祝你们好运。”
　　见劝说无果，老人也没有坚持，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没有必要对几个陌生人如此上心。
　　与首领告别后，苔丝他们经过营地，往前走出几步，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哇！”希拉突然发出一声赞叹。
　　森林中的高地能让他们望得更远，而视线的尽头，正是一座弥漫黑色的破败王城。
　　它的颜色，连带着天空都一并变得乌黑，倒塌的城墙上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透过它的缺口，他们能看见城内一座座破烂的建筑。
　　在王城的最中心，一座壁垒般的建筑巍然而立，它的高度远超城墙，破损得也极为厉害。
　　那是王城的宫殿，女王所居住的地方。
　　“这就是新赫罗纳王城吗？好壮观！”希拉兴奋地踮起脚尖，想要将这片昔日旧土尽收眼底。
　　哪怕是毁灭后又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这座雄伟之城依旧保留着震撼人心的一面。
　　“如果没有毁灭，它一定是阿尔梅里亚数一数二的城市吧。”安德沿着小路一跃而下，叹息着这座王城的消亡。
　　恶魔带给世间数不胜数，如此壮观的城市毁在它们的手里，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非常可惜。
　　“莉莉丝知道这座城市吗？”希拉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女，在她眼中，这位教会信徒充满了神秘。
　　莉莉丝会施展一些前所未闻的法术，知道很多常人无法知道的秘辛，来历又神秘莫测，她的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不过她是她认识了有一些日子的朋友，品性早已摸透，想来也不会害她。每每想到这一点，希拉就有些自豪。
　　能与这样一位神秘少女结为朋友，是她的荣幸！
　　“王城吗？”苔丝摇摇头，她对此并不是很清楚。
　　新赫罗纳王城的历史鲜少有人知道，这些流亡者口述的故事更是不可相信。
　　代代相传的故事经过时光的打磨，总是会改变它原有的模样，王城的真实情况多半并非是流亡者首领所说的那样。
　　况且新赫罗纳与已死的执掌狩猎权柄的邪神有关，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恶魔骑士而亡城呢？
　　除非那个恶魔骑士是其他心怀不轨的邪神派来的，并且准备亡城之后再动手夺取狩猎邪神残留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会白忙活一趟。
　　希拉见她也不清楚，大脑中少女知识渊博的印象一时间有些幻灭。
　　……
　　不断地靠近这座城市，她们才越加发现这座王城的雄伟。
　　刚刚在远处所见的王城，近距离下更能看出它的古老。高高的城墙上覆盖了一层清晰的风化痕迹，厚厚的灰尘铺满整个地面。
　　然而在这表象之下，是一股直击心灵的死气，仿佛他们踏足的，是一块墓地。
　　“嘶，好冷啊。”突然几缕阴风吹过，希拉冻得直哆嗦。
　　苔丝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城墙的顶端，在那里，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想要抓住它，却没有什么办法。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这具躯体过于弱小，无法让她为所欲为，但细细一想，她又只能如此。
　　这是她用一抹神力塑造而成的躯体，若是实力过于强大，很容易会被其他神明发现。
　　阿尔梅里亚中存在的神明可一点也不少。
　　她现在懂得收起了自身的莽撞，什么地方能让她尽情施展邪恶，什么地方要知道克制，她清楚得很。
　　修的死让她学到了很多。
　　“对了。”完全没注意到危险的靠近，安德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着苔丝二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我们？”希拉一愣，她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只要是新奇的地方，她都想去冒险。
　　“我的话，天生就喜欢冒险吧。你要是让我在教堂里坐上一天，我可能会无聊到把那里的椅子给拆了。”双手一摊，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让安德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她刚说完，就想起了苔丝：“莉莉丝呢？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遗迹呢？”
　　因为这遗迹和狩猎邪神有关。这虽然是苔丝心中的真实想法，但她不能说出来。
　　要不是因为力量不够，她早就把这片遗迹占为己有了，哪里还轮得到人类来此探索。
　　这些愚蠢家伙的冒险精神就像臭水沟的老鼠一样讨厌，哪里有食物，它们就朝着哪里冲上去，将之啃食殆尽。
　　若是人类将她的计划破坏了，那她可就直接掀桌子，把遗迹中的所有生灵全杀死后再逃回深渊！
　　不过目前为止，人类还有些用处，能帮她处理一些遗迹中的怪物，所以，她就勉为其难地找个借口回答她这个问题吧。
　　唔……可爱的莉莉丝小姐，如果是人类的话，应该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呢？
　　苔丝手指点着下巴，想着身为人类的莉莉丝此时可能会回答的话语。
　　嗖──
　　然而正在这时，一支黝黑的箭划破空气，飞快地射向希拉。
　　“小心！”安德一把推开了她，自己则是在万分危急时刻撇开了脑袋，迫使箭从他的耳旁掠过。
　　而被推开的希拉一个转身便站直了身体，常年的训练让她对此形成了肌肉记忆。
　　她迅速看向那道黑光的来处，只见一具穿戴盔甲的骷髅右手拿着弓箭，左手在背后掏着箭袋中的箭。
　　“那是？”古怪的魔物令她迟疑了许久，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反击。
　　摸了一把耳朵，感觉到它的存在后，安德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脸色逐渐凝重：“是王城死去的守卫！”
　　骷髅的盔甲上正印着新赫罗纳的狩猎标记，在它的胸膛处，盔甲破了一大口，里面断裂的肋骨清晰可见。
　　它生前的死，或许正与此有关。
　　不知为何，安德见到它空空的胸膛后，他自身的心脏竟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第10章 10.莉莉丝之危
　　解决这样的敌人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希拉只是一个小小的术法便将那骷髅箭手拆得粉碎。
　　骷髅骨头的碎片砸落在黑色的城墙之上，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王城原有的死寂，这座沉睡数百年的古城仿佛在一瞬间醒了过来。
　　就像是被凶恶的野兽盯上了一样，危机感逐渐溢上心头，希拉第一次想要撒开双腿，逃离此地。
　　“什么声音？”安德突然把手放在耳边，仔细听着空气中传播而来的细微响声。
　　那股声音宛如是臃肿不堪的躯体与地面的摩擦，亦或是怪物们遥远的嘶吼，直叫人心惊胆战。
　　“有吗？”希拉被他吓了一跳，可在同样地侧耳细听后，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阴风吹过废弃的火把，火焰燃烧而成的灰烬飘荡至古老城墙，形成了些许鬼脸般的痕迹。
　　“等等，那是什么？！”顺着这一抹灰烬，她在转角处看见了一只长着两颗脑袋，手持两柄大弯刀的巨型骷髅。
　　它要比三人中最高的安德还要高上一人身，手中的两柄弯刀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至今仍然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安德越看越觉得这两柄武器不对劲，除非是附有神明力量的武器，否则经过数百年的时光，必然会有些破损。
　　“不对……这柄武器是新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两把武器是崭新的武器，不仅如此，当他看向巨型骷髅的两颗脑袋时，恐惧在心底炸开。
　　骷髅的两颗脑袋有着明显的主次地位，占据正中的那颗完全就是一块头骨，没有任何一丝肉块，而另一侧的脑袋，就是一颗血淋淋的新鲜脑袋。
　　那同样是人类的脑袋，它将近日里进入王城的人类杀死后，割下了他的脑袋，并将之装在了自己头骨的一侧。
　　而它手中的两把武器，也应该是从那个人类身上抢夺来的。
　　这个骷髅不是之前城墙上的弱小弓箭手，它虽然只穿着一层残破的斗篷，但那扭动的血肉脑袋足以令他们腿脚发软。
　　“这……好像不是我们能打得过的呢。”苔丝眨眨眼，看着弯刀骷髅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出口提醒道。
　　希拉他们还呆愣着，若是再不逃命的话，待会可是要被弯刀轻易切成几片尸块了呢。
　　他们死在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再怎么说也得深入王城，吸引走几只更强的怪物吧。
　　否则仅凭她半神都没有的实力，对付狩猎之神留下的遗迹是很吃力的。
　　“快跑！”在她的提醒下，安德和希拉才反应了过来。
　　他们并非是小觑自己的实力，而是在看见那骷髅挥舞双刀轻易割开城墙后，就放弃了与之一战的想法。
　　就算有魔力的加持，他们的肉体依旧没有城墙坚硬。
　　逃跑的道路上尽是些守卫骷髅，它们虽然弱小无比，但数量多了也是个棘手的麻烦，更别说背后还有弯刀骷髅这个催命的怪物。
　　“莉莉丝小心！”
　　闪身避开破空而来的箭矢，苔丝撩起长发，优雅而自然。
　　想要退出遗迹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逃跑路线在怪物们的围堵下一变再变，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快！进去！”趁着弯刀骷髅还没有追上来，安德挥挥手，示意让她们马上进入王城。
　　进入王城的方法十分简单，倒塌的城墙若是没有魔法帮助，那就和小小的路障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轻轻一跃，他们便站在了城墙之上。
　　底下弯刀骷髅和守卫骷髅撞到了一起，它们没有像安德想象得那样团结，而是相互攻击，乱作一团。
　　然而弯刀骷髅始终不是这些杂鱼骷髅能比的，它手起刀落，摧枯拉朽般地将守卫骷髅肢解。
　　不过也正是守卫骷髅这一拦截，让它前进的步伐稍微停顿，给了苔丝三人喘息的机会。
　　可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安德惊出眼球。清理完守卫骷髅的弯刀骷髅蹲下身子，惨白的骨架发出清脆的暴响，同样只是一跃，它轻轻松松踏上了城墙。
　　呯──
　　两柄弯刀深深嵌入地面，它身上披着的残破斗篷被风肆意吹起，露出了空洞的胸膛和碎成了好几块的肋骨。
　　它死前的遭遇似乎和之前的骷髅差不多。
　　奋力从地面拔出弯刀的闷响惊醒了看呆的安德二人，他们心中一慌，知道现在又要继续开始逃亡。
　　可还没有迈开腿，白色的身影就一闪而过。
　　“莉莉丝！”
　　焦急地呼喊从背后传来，但苔丝没有时间回应。
　　冰冷的弯刀划过她的头顶，若是躲闪再慢上一些，她现在的脑袋应该就和身体彻底分家了。
　　该死的弯刀骷髅居然敢攻击她？
　　伪装的满月魔法瞬间亮起，强烈的爆炸气流令莉莉丝周身短暂地形成了一圈真空带，而那骷髅则是被推开至数十米外。
　　“成功了吗？”希拉眼中闪烁着名为崇拜的星星，苔丝的每次出手，都会让她眼前一亮。
　　烟尘散去，骷髅的身影再度出现。
　　斗篷消失不见，它浑身上下的白骨，却是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就连那两柄弯刀也锋利如常。
　　莉莉丝眉头微挑，她能从这只骷髅身上看见一抹若有若无的神明祝福，且正是依靠这抹祝福，才免疫了她的魔法。
　　这样的攻击似乎激怒了它，两颗脑袋张大嘴巴，爆发出极为难听的嘶吼声。些许血沫从尚存血肉的人类脑袋口中喷出，恶心到了希拉。
　　但这份恶心很快转变为了惊惧，只见骷髅一挥弯刀，苍白的骨架又一次出现在了苔丝的面前。
　　“小心！”
　　希拉的话音还未落下，弯刀就划过了苔丝的身体，将她切成两半。
　　可惜的是此刻刀下的少女只是一道残影，真正的她早就跃下了城墙，进入了城内。
　　傻子才站在原地让它砍呢。
　　一击落空，怪物本能的怒火让它再次举起弯刀对准少女。呼啸的风声在他们耳畔炸响，骷髅又一次窜了出去。
　　那道娇俏的身影它必须要将之砍成肉酱，而那颗可爱的脑袋，割下来后它决定要安在自己脑袋的另一侧。




第11章 11.奇怪的人类
　　苔丝没想着和它硬碰硬。
　　弯刀骷髅解决起来很麻烦，她才懒得和这种怪物打架，况且遗迹中存在的危险不少，若是打斗的动静引来了更多怪物，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还不如找个地方甩掉它。
　　城墙的内部宛如一片废墟，楼房仿佛受到了炮火的洗礼，残缺得不成样子，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堵着很多周边建筑掉落下来的碎石。
　　而在这些碎石之下，偶尔还能看见几根人类的碎骨。
　　路边有几根燃烧着的火把，看起来像是有人来过。
　　眼看安德和希拉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苔丝施展全力，轻轻松松地遛起了弯刀骷髅。不过她并没有选择深入遗迹，而是在外围不停游走。
　　外围的怪物大多都是王城守卫变成的骷髅，他们的孱弱让她逃跑的路线畅通无阻。
　　再次以极近的距离躲开骷髅的弯刀，她优雅地转身消失在它的面前。
　　少女的挑衅与不屑让它瞳孔的幽火疯狂跳动，张开五根骨指，他愤怒地扯下那颗人类脑袋，将它扔在了墙角。
　　感受到它的气急败坏，苔丝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的快乐，永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过那骷髅就像是条疯狗，拼了命地追着她咬，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无论她怎么甩开它，最终都会被追上。
　　明明它头骨的鼻子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洞，但嗅觉远比生前更为灵敏。
　　经过这个转角口，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袍的人类。
　　他整个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是强是弱她分辨不清，就连性别都是依靠平坦的胸部才能辨认。
　　要说最令苔丝感到奇怪的，还是他的实力。在经过他的身边时，那股久违的危险感使得她兴奋了起来。
　　能让她这具身体产生这种感觉的人，一定很强。
　　她的擦肩而过丝毫没有引起黑袍人类的注意，掠过的强风稍稍吹歪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
　　那是一张透着可怕和阴森的骷髅面具。
　　察觉到面具露了出来，他伸出手拉了拉兜帽，将它再度遮挡起来。
　　轰——
　　道路两侧的墙体猛然破碎，弯刀骷髅撞破腐朽的砖块，出现在了黑袍人类的前方。
　　它眼中的目标只有苔丝，但若是路上有些可以杀死的生灵，它也会不嫌麻烦地收割它们的生命。
　　就比如现在，只需要一刀，拦在路中间黑袍人类就会尸首分离。
　　苔丝见此慢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向那个奇怪的人类。
　　骷髅的实力她清楚得很，拥有邪神力量加持的它几乎可以匹敌人类中的强者，要是放到圣光教会里，再怎么也能当个荣耀骑士。
　　而黑袍人类嘛……若是她预判实力错误，大不了也就是一条人命罢了。这些肮脏虚伪的人类，她巴不得他们走向死亡。
　　锋利的弯刀横向扫来，骷髅看样子是想要砍断他的脖颈。
　　而就在刀刃即将接触他脖颈的那一刻，它停下了攻击。
　　咔嚓——
　　清脆地响声在寂静之地格外明显，骷髅脚底的白骨上密密麻麻地出现了很多裂痕，紧接着，它们宛如一条条扭动身体的毒蛇，沿着骨头不断地往上攀爬。
　　黑漆漆的瞳孔散失了灵魂的幽光，白骨转眼间化为了齑粉，只剩两把弯刀叮当坠地。
　　先前她难以解决的敌人竟在照面间被摧毁，这人类的实力一定要比她这具身体的实力更为强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那黑袍人类便转过了身，幽幽地盯着她。
　　“你，想害我？”
　　低沉又怪异的声音从他口中蹦出，那如黑夜般的身影令她感到一丝压抑。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了，自从在深渊中吞噬了足够多的邪恶之后，她只会让其他神明感到恐惧。
　　虽说现在这种感觉仅限于莉莉丝这个身份，但也让她颇感几分奇妙。
　　“怎么会呢？”面对他的质问，她双手背在身后，讪笑道。
　　这怎么会是想害他呢？她可不知道他在这里，而且说句不客气的，他就是弯刀骷髅想要顺带解决的生物而已。
　　可是这男子似乎不想听她辩解，他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苔丝，黑袍晃动，仿佛只要等少女靠近他的攻击范围，他就会掏出武器终结她的生命。
　　苔丝见此故作惧色，脚步不断后退。
　　她不想白白浪费这个身份，也不想撕开裂缝让深渊中的力量降临此地，所以只好伪装成人类普通少女，眼角闪起晶莹的泪花。
　　蛊惑人心的邪神在伪装这一方面自然十分擅长，她有信心能让这个奇怪的人类成为她忠诚的奴仆。
　　但柔弱少女的眼泪并不能唤起所有男子的保护欲，从黑袍人没有停下脚步来看，他显然不吃她这一套。
　　“莉莉丝！你没事吧？！”
　　好在希拉和安德这时候匆匆赶到，他们在见到少女眼角的泪花和她身前的男子后，毅然拦在了他们中间。
　　“没事。”故作娇柔地抹去泪滴，苔丝靠在希拉的背后，轻声回答道。
　　希拉第一次见到眼角含泪的莉莉丝，不禁有些心疼。
　　“你是？”安德用身体挡住男子看向苔丝的视线，沉声问道。
　　他的小动作被男子看在眼里，但紧接着他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有意思。”他低吟一声，在细细打量了他们三人后，他出口问道，“你们是来探索这座遗迹的？”
　　“是的，不知你是？”安德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挪到了希拉附近。
　　像是知道了他的窘迫，男子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继续盯向苔丝。
　　“带上我，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安德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但是苔丝立马阻止了他。
　　“他很强哦，带上他说不定可以解决我们很多麻烦。”她灵动的双眼此时已然没有了流泪的痕迹，浅浅的狡黠将她的可爱衬托得更加明显。
　　这番举动让希拉和安德都以为是弯刀骷髅使她流的眼泪。
　　倒是黑袍男子在听见她所说的话后，几不可闻地冷嗤了一声。




第12章 12.白骨与恶魔
　　正是因为这一声冷嗤，苔丝眯着眼，将他从忠诚的奴仆中划入了死亡名单。
　　要知道她手下的奴仆不缺这一个，就连没有自我意识的神明都有不少，他又算什么呢？
　　她好心好意地给他留一条生路，这家伙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那死亡就是他最好的归宿。新赫罗纳王城，会是他的埋骨之地。
　　嘲讽邪神真是人类干的最愚蠢的事。
　　“这不好吧……”希拉对苔丝的决策有些不赞同，她并不觉得让陌生的人类加入他们是一件好事。
　　多年的冒险经历让她对人性抱有了怀疑，尤其是一些常年在刀尖上生活的冒险者，他们往往为了生存而做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若黑袍男子就是冒险者，那她是不会希望这样的人加入的。
　　苔丝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离黑袍男子远一些的地方，随后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希拉，你也知道，王城很危险的，如果有他的话，可能会轻松一些！”
　　“可是莉莉丝，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呢？他要是动起手来，我们或许打不过他。”希拉反驳道。
　　冒险途中的陌生人从来都是要堤防的，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一个认识不久的家伙，没有人会不慌张。
　　黑袍男子不不像安德，他的实力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不会的，他刚刚救了我。”苔丝撇了一眼沉默的男子，用手指指向躺在地上的两柄弯刀，“那只大骷髅就是他杀的。”
　　“他？”希拉早早就发现了骷髅的死亡，她有过黑袍男子杀死骷髅的猜测，如今听到苔丝的肯定，震惊之余则更加不希望男子的加入。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死弯刀骷髅，他的实力绝对远超他们的想象，若是他想要作恶，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
　　莉莉丝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博学的少女。那么多年来，她应该都是久居家中，一心研究着各种魔法巫术，这样的人，在平日的交往中总是很容易被他人欺骗。
　　所以她才会轻易相信黑袍男子的人品。
　　“不行，就算他杀了怪物救了你，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个好人！万一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呢？”希拉少有地扯起了阴谋论，在她的口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男子计划好的。
　　不行？他要是不加入的话，那她可就找不到机会杀死他了。苔丝眼眸一动，淡淡的蛊惑之力从她的眼中射向希拉。
　　“下次背后说我坏话的时候，麻烦小声点。”黑袍人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蛊惑，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听见了她们背后的议论，还点破了出来。
　　“嘻嘻，知道了。”苔丝坏坏一笑，没有感到丝毫尴尬，倒是希拉清了清嗓子，脸有些红红的。
　　“我看他不像是个坏人，不然的话，他早就动手了，我们三个可打不过他。”她坚持着，蛊惑之力重新在眼中汇聚。
　　之所以说黑袍男子救了她，只是想在希拉面前提高一下黑袍男子的评价，否则想要获得希拉的同意，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咳咳，那，那好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尴尬，希拉细细想了一下，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她的态度转变之快有些出乎苔丝的意料，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满满的违和感让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身穿战甲的少女。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散去还未使用的蛊惑之力，她跟着她来到了黑袍男子身前。
　　“商量好了？”男子看着靠近的两位少女，双眼冰冷地直视苔丝的眼眸。
　　“是的，欢迎加入哦。”苔丝灿烂一笑，随后歪了歪脑袋，双手合掌，仿佛在庆祝他的加入。
　　安德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见到洋溢笑容的少女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于她的欢迎，男子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谢。
　　“所以，你叫什么呢？”希拉突然想起来到现在，他还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白骨，叫我白骨就好。”他点点头，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白骨”明显只是一个代号，但希拉并不准备去深究。毕竟为了避免恩怨涉及到家人，冒险者之间使用代号是一件极为普遍的事情。
　　在确定他的加入之后，他们又踏上了探索遗迹之路。先前弯刀骷髅的追赶让他们迷失了方向，他们此时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低矮的倒塌城墙早被房屋遮盖，入目的尽是迷惑方向的道路。但好在通过城内的构造，依稀还是可以辨别出那些是通往新赫罗纳王城最中心的道路的。
　　在赶往王城中心的路上，白骨悄悄地放慢脚步，来到后方苔丝的身边。
　　“怎么了，白骨先生？”苔丝发觉了他的小动作，她不动声色地同样靠近了一些，轻声问道。
　　“很奇怪，你身上明明没有恶魔的气息，为什么做着恶魔才做的事呢？”他弯下身子，露出了一半纯白的骷髅面具。面具上没有留给眼睛的洞口，他却依旧能看清事物。
　　做着恶魔才做的事？苔丝细细一想，他难道指的是引来弯刀骷髅一事？
　　那可真是冤枉她了，她明明没有那样的打算。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呢？莉莉丝难道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改……”她眼眶一红，微微抽泣，就像是被欺侮过后的可怜少女。
　　“不，从恶魔的角度来说，你没有做错什么。”白骨无视了少女的泪滴，他甚至凑近她的耳朵，说出了少女意想不到的话，“而且，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刚刚蛊惑希拉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苔丝这才知道她的蛊惑居然被白骨看穿了。
　　不过既然知晓了她真实的模样，那她也不准备再继续装下去。
　　她抹掉泪水，嘴角上扬，像个坏女人。
　　“谢谢你的安慰呢。白骨先生，新赫罗纳王城里的骨头那么多，不知道，你会成为哪一块呢？”
　　她金色的双眸泛出血一样的猩红，可爱的虎牙仿佛长成了锐利的獠牙，要将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一口撕碎。




第13章 13.白骨的敌视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想想你自己。”白骨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绕着苔丝走了一圈，语气故作怪异，“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会信徒，是什么东西给了你威胁我的自信？”
　　“要是不小心的话，普普通通的教会信徒也会要了你的命哦。”苔丝眯着眼，将手指放在小嘴旁，假装善意地提醒道，“这片遗迹的危险说不定会超过你的想象呢，因为大意而丢掉性命，无论怎么想，都很合理吧？”
　　新赫罗纳王城是邪神的陵墓，里面暗藏的危险足以让所有探索者葬身此地。所以白骨被她陷害至死，定然会显得十分正常。
　　至于会不会被他人怀疑，她一点也不担心。莉莉丝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会信徒，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在遗迹中害死白骨呢？
　　“呵，有趣。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心肠那么毒辣？”白骨再度靠近了一些，那苍白的手微微抬起，像是想要撕下苔丝的脸皮，看看隐藏在人类皮囊下的到底是何等怪物。
　　少女退后两步，离开他的身边。
　　“你学的魔法，不会都是歹毒的巫术吧？啧啧，要是真这样的话，满月教会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能揪出一条大鱼呢。”白骨站直身体，戏谑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苔丝身上，让她感到些许新奇。
　　“哼，巫术那种东西，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去学。”她双手抱胸，不知道是在讽刺巫术还是在讽刺人类。
　　“莉莉丝！跟上我们！”前方的希拉发现苔丝和白骨有些掉队，她眉头一皱，催促苔丝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来了！”见希拉像是有话要说，苔丝抛下白骨，来到她的身边。
　　希拉暗中撇了白骨一眼，随后轻声对少女劝道：“千万不要再靠近他了，我总觉得他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咯咯，是说他刚刚阻止了她对希拉的蛊惑吗？要不是他的话，现在的希拉恐怕还在疑惑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白骨加入呢。
　　苔丝宛如一只做着坏事的小恶魔，心底里尽是些对人类的恶意。
　　“唔，知道了。”不过再怎么讨厌人类，她还是点点头，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
　　莉莉丝的人设就是如此，一位善良可爱的单纯女孩。
　　白骨像是要证明清白似的，远远地吊在她们身后，默不作声。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座倒塌的殿堂面前。金色的殿堂早染上了灰烬的黑，碎石砸落在道路上，堵住了众人踏入殿堂的欲望。
　　“这是……”安德走上前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殿堂前断裂的碑文，眼底荡起一些看不懂的感情。
　　还未等他们细细探究，嗒嗒嗒的脚步和铁甲与铁甲的相撞声传到了他们耳中，几位丢盔弃甲的冒险者相继出现。
　　他们脸上染着几滴鲜血，面容写满了惊恐，慌张的逃跑姿势无形诉说着前方的恐怖。
　　“等一下！你们……”
　　安德起身想要拦住一位冒险者，可还没有接近他们，他们就脸色大变地提前远离了他，同时大喊：“别拦着我！要送死你们去！”
　　“这……”伸出的手稍稍顿住，他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心生不详。
　　嗡──
　　巨斧划过空气，留下粗犷的破空之声。
　　高大的身影渐渐从废墟中走出，断裂的巨斧上流淌着生灵温热的鲜血，冒险者中正有几位死于他的斧下。
　　纵使漆黑的盔甲残破不堪，它却依旧保留着一股所向无敌的气息。
　　若仅是如此，希拉只会感到压力而不是害怕。
　　他的半边身体竟不是人样，而是长出了仿佛用黑色淤泥堆积而成的巨大兽躯，可怖的利爪随着它的行走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爪痕。
　　那是堕落魔物才会出现的外形。
　　“安德！快离开那里！”
　　希拉的叫喊将安德惊醒，在看到那怪物离自己只差一把短斧的距离后，他慌不择路地赶紧后撤。
　　他刚刚竟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过往的一切闪过脑海，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觉得眼前的怪物很是眼熟。
　　就像是……昔日的朋友。
　　怪物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那颗包裹在头盔中的脑袋，怔怔地转向他，跳动的灵魂之光似乎诉说着些什么。
　　“你是……”他也发现了怪物的异样，可还没有多说什么，巨斧毫无征兆地劈向地面，大量尘土被吹向四处。
　　“为……为什么……要……回来……”骨骼碰撞的声响传递出这一句迷迷糊糊的话语，怪物再度高举巨斧，彻底丧失了理性。
　　肌肉涌动，它的右爪充满了更强的力量，只一下，便将脚下的王城地面踩得粉碎。
　　它的实力，要比之前所见到弯刀骷髅更强。
　　希拉萌生了退意，还未深入王城遇见的怪物都是这种实力，那更深处的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难怪之前的冒险者会不要命地逃跑，遇见这种敌人，实力参差不齐的冒险者怎么可能不逃呢？
　　苔丝的想法倒是完全与她不同。
　　若是这只怪物能为她所用，成为杀死白骨的工具，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做就做，她悄悄地将伪装成满月教会的力量散播出去，引诱怪物让它把白骨当作目标攻击。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白骨伸手向前一探，将她散播出去的力量抓在了手心里，随后用力一握，消灭了她的蛊惑之力。
　　苍白的面具朝着她，挑衅的脸色哪怕看不见她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嘴角微微一僵，她不失礼貌地笑着，身体侧向怪物，小手则是做出了欢迎的手势：“白骨先生，现在可是你出手的时候。”
　　“相比较肉眼可见的怪物，还是人心最为险恶。要我出手的家伙，不会是它。”白骨无动于衷，他扭头看向怪物身后，拒绝道。
　　要他出手的家伙，是她。
　　苔丝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毕竟他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人心险恶了。
　　吼——
　　在她想着怎么嘲讽白骨的时候，怪物张开大嘴嘶吼一声，以落地的右爪作为支撑，像是一只爬行动物一样飞速地朝着众人逼近。




第14章 14.忠诚骑士
　　“后退！”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爆响，一把长枪携带爆裂的术法直直击向怪物，神圣的祷告同一时间响起。
　　“新赫罗纳的忠诚骑士──桑德切里斯，愿圣光能净化您疲倦的灵魂。”身穿圣光教会修女服的女人慢慢从崩塌的建筑后走出，她的右手提着一盏燃烧着的油灯，左手握着一卷圣典。
　　而那怪物的巨斧与长枪相撞，难以想象的重力直接让它深陷地面，只不过半边的恶魔身体似乎不由它所操控，兽状的巨爪违背常理地攻击向长枪的主人。
　　从天而降的男子瞳孔一缩，身体诡异地反向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怪物的攻击。
　　魔法也在这一刻赶到，元素与元素之间的碰撞爆发出令人咂舌的威力，无数碎石喷涌而出，男子的身影顺势稳稳落在了安德的身前。
　　圣光从油灯中慢慢飘出，温暖与舒适短暂代替了此地的阴冷，元素爆炸产生的余威被修女尽数拦下，完全没有伤到后方的希拉众人。
　　“吼！！”烟尘散去，怪物的恶魔躯体被炸出一个大洞，淤泥状的黑色血液从洞口缓缓流出，腥臭味弥漫整个空间。
　　它努力地想要动用它的兽爪，但严重的伤势让它不足以这么做。左半身的盔甲几乎全被炸碎，里面的每一根骨头也碎成了好几块，已经无法再此起身战斗。
　　可怪物的本能操控着它，让它无法停下自己的攻击。
　　见此，修女将圣典打开，用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上面的文字，随后闭上眼睛轻轻歌唱。
　　动人的歌声安抚了狂躁的怪物，它不断挥舞巨斧的动作在圣光的照耀下慢慢停了下来。
　　苔丝眼底闪过一抹凶光，所有信仰圣光的家伙，她都想要让她们坠入无底的深渊，成为丑陋的魔物。
　　不过她发现见到圣光和她一样有反应的，还有那位白骨先生。
　　“看来白骨先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呢。”她轻捂小嘴，看向身体略显僵硬的白骨，“那么惧怕圣光的人，不会也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吧？”
　　听见苔丝的嘲讽，白骨呵呵冷笑，反击道：“呵，某些人描述自己的模样真是精准。”
　　“哼，我啊，不像普通人类一样，喜欢自欺欺人。”她摸着柔软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只要邪恶遍布世间，那人类和老鼠可就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她久久没有等来白骨的回应。出于好奇，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家伙一直很无礼地盯着她看。
　　她刚想说话，白骨就开口打断了她。
　　“真是狡兔三窟，你这具身体并不是你的本体吧？”
　　“怎么了？”突然被揭穿了莉莉丝的真相，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能看穿她这具身体真相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真想将你的分身一个个找到，然后，”一边说着，白骨一边走近苔丝，最后直视着她金色的双瞳，像是恶魔低语般继续说道，“将她们全部杀死。”
　　“呵，别到时候是被我亲手杀死哦。”她点了点嘴唇，可爱的虎牙又一次露了出来。
　　“不要靠近它！”
　　这时，远处修女的提醒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把目光看向怪物的所在之处。
　　安德想要在怪物安静下来的时候靠近它，不过这个危险行为被修女及时制止了。
　　她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怪物之势被她短暂的催眠了，一旦醒来，它很快就会恢复成之前所见到模样。
　　所以，她还需要施展圣光教会的净化神术。
　　她高举提灯，手中的圣典哗啦啦地开始翻页，直到纯净的圣光之力从中溢出，流向安静下来的怪物。
　　它半边的恶魔躯体受到圣光的刺激从而不断蠕动，妄图逃离此地。可惜的是任它再怎么移动，也无法从骑士的身上下来，最终只能发出刺耳的呲呲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被邪恶禁锢的一抹微弱灵魂。
　　“答应……我，不要……”它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因为灵魂的消亡而只说了一半。
　　枯骨化作齑粉随风飘散，骑士的盔甲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代表了他曾经的存在。
　　安德冲了上去，蹲在盔甲前，心事重重。
　　“安息吧，桑德切里斯，新赫罗纳会记住你的。”修女合上圣典，闭着眼睛为这位消亡的骑士做着最后的祷告。
　　“你们是……流亡者？”没有多久，安德就站起身，询问起他们的身份。
　　男人身上的衣服风格他有些眼熟，没有记错的话，流亡者营地中的人也是这种风格。
　　“你知道？”男人露出了和营地中的人类一样的诧异表情，可还没有等安德回答，他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算了，你们快离开这里吧，新赫罗纳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而是朝着王城最中心走去。与之一起的，还有圣光教会的修女。
　　这些冒险者是否真的会离开此地，他们看样子并不在意。
　　“等一下……”安德本想留下他们，但流亡者的速度让他难以追赶，他只好默默地站回骑士身前。
　　“桑德切里斯。”他低喃着。
　　新赫罗纳的忠诚骑士？尽管他感到万分耳熟，但脑海中却完全没有关于他的回忆。
　　直到他看见垂于枯骨旁的一枚荣誉勋章。
　　落日余晖照亮大殿，女王坐于王座之上，亲眼看着他为年轻的骑士授予勋章。两侧的臣民欢呼雀跃，鲜花散落一地，单膝跪地的骑士嘴角止不住上扬。
　　那位骑士，正是桑德切里斯。
　　这般景象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过，带起了更多零碎的回忆。
　　维内街、莫桑钟楼、狩猎庆典……
　　“嘶——”
　　记忆的回想让他头痛欲裂，他捂着脑袋，无法再从记忆中获取到什么。
　　而就在痛苦消退之后，他的心中莫名升起难以忍受的难过与惆怅，泪水不知不觉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古老的王城地面。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他的脑海中没有相关的记忆。




第15章 15.安德的感动
　　白骨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他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安德发觉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封印着一段记忆，一段关于新赫罗纳王城记忆。也正是因为它，他才会想要前来新赫罗纳，
　　“向前走吧。”他说道。
　　“啊？”
　　他的决策引来了希拉的质疑，前方道路的危险明显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实力，若是再一味地冒然前进，也许只是送命罢了。
　　安德细细一想也发现了不妥，但脑海中的记忆让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前进。
　　“对不起，我还是独自一人前往吧。”
　　眼下这种情况，他独自一人前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希拉她们不必跟着他去冒险。
　　“我和你一起。”
　　出乎意料的，在他眼里冷酷无情的黑袍男子竟然会答应和他一起。
　　“白骨……”他的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暖流，在危难之时，白骨能不顾生命危险同他一起前往王城中心，这让他有些莫名感动。
　　“一起吧。”苔丝轻哼一声，同样表了态。
　　白骨为什么想要进入王城中心她并不清楚，但以他的人格，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的打算。
　　一个畏惧圣光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什么正义的目的呢？估摸着，他应该是从哪里得知新赫罗纳王城里存在着邪神的力量，想要占为己有吧。
　　毕竟光是那副穿着，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诶，你们要知道这里的怪物可不是软脚虾！”希拉一看莉莉丝也想要继续探索，她心底就有些焦急。
　　就像营地首领说的那样，王城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和她以前的冒险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择人而噬的深渊。
　　恶魔要比普通怪物更为可怕。
　　只是看莉莉丝他们似乎十分坚定，她寻思良久，只好捂着额头一同答应了下来。
　　毕竟她一个人也很难走出去。
　　“谢谢。”
　　安德梗塞地道了声谢，眼眶红红得，像是被感动哭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让苔丝有些想笑，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认为他们留下是为了帮助他。
　　“走吧，去找王城的贤者，只有那里存在通往王城中心的道路！”他大手一挥，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踏上了寻找王城贤者之路。
　　王城的贤者居住在高塔之上，凭借零散的记忆，他找到了前往高塔的道路。
　　除开一些弱小的骷髅守卫外，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怪物，就连贤者居住的高塔也是如此。
　　不过在塔的身上，怪物们留下的爪痕清晰可见，那密密麻麻的锋利凹陷让人生出恐怖的幻想──新赫罗纳王城末日来临之时，怪物们盘旋于此，遮天蔽日。
　　古朴陈旧的大门被轰开了一道口子，抬起腿越过它，他们来到了塔的内部。
　　头顶曲折的楼梯向上延伸一望无际，也许是经历过战斗的缘故，很多楼梯的碎块掉落在地上，让它看起来不再完整。
　　楼梯狭窄且没有扶手，两侧空空如也，踏足者若是些普通人，那必然会腿软打颤。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关于王城的记忆，就好像很久以前，我在这里生活过一样。”安德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破败的楼梯，一边说着自己的疑惑。
　　遗迹现世之时，他心底深处就有股声音让他前来此处，探索王城的秘密。那时候的他，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些关于流亡者的莫名其妙的信息，以及一些短小的记忆片段。
　　也正是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他遇见了希拉。
　　白骨默不做声，他静静地跟在安德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苔丝则是早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防备着他的出手。
　　她可是暴露了恶意的坏人，怎么能不这么做呢？
　　脆弱的楼梯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重量，在苔丝踩上去之后，脚下本就摇摇欲坠的楼梯彻底崩塌。
　　“危险！”
　　“小心！”
　　在安德和希拉的惊慌声中，苔丝趁机轻轻一跃，跳上了还未崩塌的地方。
　　碎石从高空坠落，许久后，才传来了落地的细微响声。
　　背后白骨投来的目光意外地让她有些难堪，他脚底下的楼梯虽然裂痕遍布，但并没有因此而碎裂。
　　这样一来，她就像是因为自身体重而踩塌了楼梯……
　　微妙的杀意弥漫在空旷的高塔之中，要不是他们还有些用，她肯定现在就把他们全杀了，让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消失在世界上！
　　至于白骨这家伙……
　　她心里哼哼两声，右手微不可察地调动起人类的魔法，随后暗中朝着他站立的楼梯扔去。
　　白骨似乎早有预料，他一个后跳便离开了那处被魔法袭击的楼梯，紧接着便朝着高塔顶端走去，完全没有搭理苔丝。
　　拳头握紧，她已经想好之后杀死白骨时，该怎么好好折磨他了。毕竟这样不知好歹的人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塔的顶端是一处封闭的空间，怪物们的战斗并没有蔓延到这里，所以眼前的大门除了拥有年代的痕迹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破损。
　　推开腐朽的大门，灰尘洋洋洒洒地落下，安德不经打了几个喷嚏。待得灰尘散去后，他发现大门后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位坐在上面的老者。
　　数百年的时间让椅子显得十分破烂，其上的老者歪着头，瘫坐着，黑色布衣一缕一缕地挂在身上，脸上繁多的皱纹中藏着无数污垢。
　　“你……来了。”
　　他一开口吓到了希拉，她没有想到历经百年的时光，这位安德口中的贤者居然还活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老者除了一张嘴，浑身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苍老无法让他做出说话以外的动作。
　　“守序贤者……”安德低吟道。
　　在他想起的记忆中，守序贤者一直都是女王的亲信，是辅佐女王管理新赫罗纳的左膀右臂，也只有他，在王城毁灭之后，才知道通往王城最中心的道路。
　　至于他所说的话，就和桑德切里斯死前说的一样，让他产生了很多困惑。




第16章 16.贤者之死
　　正当他想要询问时，守序贤者先开了口。
　　“不必多说。”他低垂着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了指空间的一侧，“那里，有你想去的地方。”
　　微弱的魔力顺着他的手指飘向高塔的墙壁，激活了印刻在墙壁上的魔法咒文，一座闪耀着淡蓝色光芒的大门在众人眼中显现。
　　“进去吧，女王还等着你去拯救。”他说着，手臂无力地垂下。兴许是过于年老，那几乎只有骨头的臂膀无声地从他身上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些许响声。
　　这荒诞的一幕令希拉倒吸一口凉气。
　　“女王……”安德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莫名荡起几丝难过与悲伤，可就在这伤感之中，还掺杂着些许温暖。
　　他凝了凝神，朝着老者问道：“能告诉我数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咳咳。”老者咳嗽两声，气息变得极度微弱，“时间……不多了，你……只要知道真正的女王，被恶魔封印在王城祭坛中……”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气息就像一阵风，飘散在了高塔的顶端。
　　安德沉默着走了上去，他半蹲下身子，不敢过于靠近老者。他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带动轻风，吹在老者的身上，让他的尸骨无法保持完整。
　　老者的双眼是黑色的空洞，褴褛的布衣下，他依稀能看见干瘪的胸膛和折断的肋骨。他的生命，明明在数百年之前就应该消失，可像是要告诉他这句话似的，憋着一口气不愿死去。
　　良久后，安德起身。
　　“走吧。”
　　他看向老者为他们召唤出来的魔法门，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希拉紧随其后，而苔丝在跨进魔法门半只脚后，又退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走？”她看着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进门想法的白骨，故作困惑地问道。
　　“呵，你不也是吗？”白骨双手抱胸，冷笑连连，“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扇门背后的世界，不是王城中心的宫殿，而是哪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岭吧。”
　　“哦？没想到，你不笨嘛。”苔丝优雅地鼓起掌来，“这样的话，杀死你可能更有成就感呢。”
　　“不要总是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对少女的威胁似乎开始有了点免疫，苍白的面具转向墙壁，“这里应该有一座真正通往中心的大门。”
　　墙壁上的魔法咒文不少，那座淡蓝色的魔法门只是其中之一。而根据安德的说法，这里定然有一座是可以前往王城中心的。
　　至于安德和希拉，他们二人此时应该在安全的地方。桑德切里斯和刚刚的贤者以苔丝的直觉来看，都不像是想要害死安德的样子。
　　所以……
　　还没有决定接下来的动作，冰冷的刀锋就捅穿了她的肚子，将她直直地钉在墙壁之上。
　　“啊！”她痛呼一声，刀锋上散发的邪恶混沌气息注入了她的身体。幻视中，数不清的人类手掌钻出地面抓住她的脚踝，想要把她拖入黑暗的深渊。
　　刺向她的，竟是先前已经死亡的贤者。
　　它的嘴咧到了耳根，惊悚地大笑着，同时恶心的淤泥状生物从它没有眼珠的眼眶中流出，一直顺着它的脖颈，流向手臂。
　　这生物的目标赫然是被短刀捅伤的苔丝！
　　此刻的贤者早就被这生物控制，在邪恶的加持下，年迈的躯体再一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过在邪神面前玩弄这种招数，无疑是自取其辱。
　　苔丝招招手，一盏提灯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扑──
　　黑色的火焰自灯中亮起，仿佛是趋向光亮的飞蛾，那团充斥邪恶的生物从贤者的手臂上离开，转而奔向提灯。
　　火焰可以烧死飞蛾，这盏提灯也不例外。
　　扭曲怪异的生物径直拥抱黑色火焰，呲呲的燃烧声成为了高塔顶端唯一的声响。
　　待得生物燃尽，提灯熄灭，贤者躯体倒地，强烈的碰撞让它浑身的骨头尽数碎裂。
　　“好疼。”嘟囔一声，苔丝将插入腹部的短刀取出，扔在了地上。
　　治疗魔法亮起，她腹部的伤口被一股淡绿色的力量包裹，裂开的血肉顷刻间聚合。
　　从遇刺到击杀怪物，白骨都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或者说，他以为苔丝会注意到贤者的异变。
　　“这贤者早就死了，先前说话的，可不是他。”在看见少女治疗完伤势后，他像是打了个哈欠，把手抬到脸前，可在触摸到骷髅面具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了回去。
　　此前说话的贤者是被人为操控的贤者，并不是真正的守序贤者，也不是那团邪恶生物。
　　“哼。”不屑地哼了一声，苔丝捂着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
　　“被邪恶缠身还能脱开的人类，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白骨撑着下巴，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据我所知，能做到这步的人类，可不多。”
　　“那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能解决邪恶的大有人在。”苔丝想了一下，人类应该会这么回答。
　　她身为邪神，最清楚的就是邪恶的力量。人类这种愚蠢的生物不可能会理解邪恶的美好，也无法做到抵抗邪恶。
　　只要抓住他们的软肋，再顽强的人类也会被邪恶轻易吞噬。
　　但现在她可是莉莉丝，得装出人类的模样。
　　“如果你忍受痛苦的能力也和你嘴一样硬的话，想必不会那么难受吧。”白骨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墙上的咒文，随口说道。
　　“希望到时候你的心脏和鲜血能让我满意。”咬咬牙，要不是打不过他，她一定会立马掏出他的心脏，喝光他的鲜血，让他成为一具干尸，挂在这高塔的顶端。
　　敢和邪神这么说话的人类，现今可还没有几个人。到时候，他要是知道了她邪神的身份，可不要跪下来忏悔自己的罪恶，祈求她的原谅！
　　白骨发现了什么，他来到了高塔最中间的位置，伸出手触摸着此处的魔法咒文。
　　没有看错的话，那里刻画着王城的宫殿──一座壁垒状的建筑。
　　淡蓝色的魔法门渐渐消散，黑色的魔法门在他面前缓缓亮起。
　　门背后，必然是新赫罗纳王城的宫殿。




第17章 17.恶毒的少女
　　迈入这座魔法门，温度一下子就变得炙热起来。
　　“这里……是宫殿？”苔丝看着前方长长的廊道不禁有些疑惑。
　　他们身处于封闭的建筑内部，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间，滚烫的岩浆从两侧高台缓缓流下，汇入底下的岩浆池中。
　　廊道的两侧没有任何防护，它只由一条狭窄细长的道路组成，若是稍微有些不小心，踏足廊道之人怕是会直接掉入岩浆中尸骨无存。
　　道路的尽头是短小的石台和一扇紧闭的大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应该只是个入口。”白骨环顾四周，推测道。
　　咕嘟咕嘟──
　　这时岩浆中传来了些许诡异之音，苔丝临近廊道的边缘，朝着底下看去。
　　只见平静的岩浆表面冒出许多气泡，八条带有吸盘的触手掀起岩浆浪潮，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与之同时，数人大小的巨爪冲出岩浆，紧紧抓住了廊道，长得像人类头骨般的怪物从岩浆中钻了出来。
　　它整体是火焰燃烧后的黑色，眼眶和嘴中充盈着金色偏红的岩浆，让它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威势。
　　剧烈的抖动让苔丝险些跌倒，要不是她早早回到了廊道中心，怕是此刻就掉入了岩浆池中。
　　这里的岩浆池可不会是寻常的岩浆池，其内必定藏有抑制魔力流动的法阵，好让魔力者们不能轻松脱困。
　　怪物的双爪加上八条触手统统搭在了廊道之上，数百年未进食的它，变得疯狂且暴躁起来。
　　它饥饿的双眼盯上了廊道中心的二人，爪子与触手朝着他们胡乱挥扫，企图依靠强大的力量将这两个食物扫入岩浆池中。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丝毫没有用处。
　　每一只袭来的触手都会被苔丝轻易躲过，依靠伪装的魔法，她就像是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优雅且美丽。
　　而反观白骨，则是阴森可怖。
　　他的周身仿佛有着一层保护壳，明明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怪物的攻击却始终无法接近他。
　　眼看着他们离廊道尽头的石台越来越近，怪物嘶吼一声，高举双爪狠狠落下，不管不顾地将廊道彻底摧毁。
　　它一定要把这两人留下！
　　然而苔丝早就预料到它会这么做，她趁着双爪砸下之际，踩在它流淌岩浆的手上，一个跳跃便抵达了廊道的尽头。
　　至于白骨，他不慌不忙地踏着坠落的石块，很是悠闲。
　　然而在他即将登上尽头之时，少女浅浅一笑。
　　“啊！抱歉！”
　　连接石台的最后一块石头被她亲手敲碎，脚下没有了立足点，他微微迟顿的身影被怪物一把抓住，随后塞进了嘴巴里。
　　吞下他后，怪物的嘴吧咂了两下，似乎在品尝着他的味道。
　　亲眼见到白骨落得这般下场，苔丝赶紧闭上眼睛，面露不忍。
　　哎呀，真是可惜，没能亲手杀死他呢……这会的他，应该已经成为一堆碎骨了吧？
　　“再见咯！”朝着岩浆怪物挥挥手，她转身推开厚重的大门想要离开这里，然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钻大脑。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白骨毫发无伤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可怖的黑色兜帽下，一张苍白的面具倒映着岩浆的金色。
　　他弯下身子，让自己的脸和苔丝的脸处于同一高度，随后模仿着恶魔的语调，轻声说道：“真是个恶毒的女孩，这样的你若是在深渊的话，一定是人人想要杀死的邪神吧？”
　　说完，他根本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单手将她提了起来。
　　“呃……”说不出话，苔丝的脸微微有些充血般的涨红，她使劲扒拉着白骨的手，企图让他松开自己的脖子。
　　并不是她不想用魔法，而是此刻她浑身的魔力像是遇见了天敌一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也唯有极其稀少的鲜血神力才能调用。
　　但这股神力要是现在用了，那面对狩猎之神时该怎么办？况且邪神可不是空有力量的神明，祂们的诱惑与欺骗才是最为危险的！
　　人类中的男子总是会对一些柔弱的少女心软，那种低劣的善心和保护欲就是她最好用的武器。
　　“岩浆灼烧的滋味一定很舒服，你应该喜欢这些是吧。”白骨死死地抓住她的脖子，让她有些难以呼吸，同时他走到廊道的边缘，将苔丝的身子探出边界。
　　底下是灼热的岩浆，亮银色的魔法罩将怪物抵挡在石台之外，它虽然靠近不了这里，但一直在用愤怒的触手击打墙壁，妄图让廊道尽头的人类跌落下岩浆。
　　若是白骨松开手，苔丝就会立马被怪物吞噬。
　　委屈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白骨的手上，可还没有停留多久，灼热的高温便将其蒸发殆尽。
　　少女绝美的容颜让她的忏悔与弱小足以令大部分男人感到怜惜，若是此时抓住她的只是一名普通人类，那他可能立马就会放过她。
　　可白骨似乎并不吃她这一招。
　　“你的眼泪，可都是谎言的味道。”他继续紧紧地捏着少女纤细的脖子，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你简直和那些恶魔……不，能以人类的身份做出这些事情，你或许比恶魔还歹毒。”
　　铁石心肠的人类苔丝见得多了，可这般无情的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见。莉莉丝的外貌绝对能击中大多数人类的心怀，这样的她装装可怜就能俘获男人的心，让他们为她所用。
　　只是眼下，这个男人……
　　“算了，再饶你一命吧。”
　　没想到的是，他将手中捏着的少女随手扔向后方，话语间若有若无地透露着几丝人类拥有的仁慈。
　　“咳咳。”温热的空气灌入苔丝的喉咙，她像是人类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莫名生出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若是还有下次，呵。”白骨背对着她，威胁道。
　　要是下次再陷害没有成功，那她的脑袋多半是要搬家了。少女很清楚地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人类果然就是人类，会对弱小的生灵抱有一丝天生的怜悯。而这股怜悯，带来的只会是死亡！
　　他会后悔的，一定会！所有心软的人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放过她就是他最大的错误！




第18章 18.无翼之龙与地底祭坛
　　推门而入，空间一下子暗沉起来。
　　头顶是新赫罗纳王城的黑云，原本的宫殿早已坍塌殆尽，只留下几块废墟的碎石堆叠在墙角的两侧。
　　“祭坛？”苔丝诧异道。
　　在视野的最中心，是一座被粗壮铁链吊起来的圆环状祭坛。它的四周是无底的黑暗，碎石掉落下去听不见任何回声。
　　诡异的符文刻画在祭坛的表面，充斥着混乱的咒文若是长久盯着它看，神明的低语仿佛就会在耳边回响，引诱听者成为邪恶的信徒。而在它的中间，一位身着白裙的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长剑。
　　苔丝本以为进入这扇大门，来到的会是一处封闭的宫殿内部。王座应该摆放在宫殿最深处，而冠以恶魔之名的新赫罗纳女王就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到来。
　　他们就应该像是传说中前来屠杀恶魔的勇者，费尽千辛万苦走到女王面前，将勇者长剑送进她的体内，终结一个恶魔时代。
　　可惜的是，这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拥抱邪恶的生灵偶尔想想正义之事，总能给她带来些许异样的感觉。
　　毕竟按照现实来说的话，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围剿的恶魔。
　　祭坛上的女人多半就是新赫罗纳的女王，哪怕数百年的时光流逝，她脸上依旧还有保留着女王的威严。
　　吼——！
　　正当他们想要踏上祭坛一探究竟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虐的怒吼。
　　一头没有翅膀的巨龙自黑云中俯冲而下，锋利的爪牙割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之音，而那短小精悍的尾巴更是以苔丝难以抗衡的力量向她横扫过来！
　　她知道这头巨龙的身份，它原本是执掌风暴的神明，后来被狩猎之神斩去双翼，摧毁权柄，沦为祂最忠实的奴隶。
　　不过哪怕失去了风暴权柄，祂也有着神明的实力。
　　这一尾巴不是莉莉丝可以接下的。
　　不远处的白骨根本没有帮忙的想法，黑袍遮住了他的全身，掩盖了他的举动，但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摆明了想要看她的好戏。
　　无奈之下，体内微弱的鲜血神力涌动起来，全身附着上一层看不见的红光，随后她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尾巴。
　　强大的冲击力让她被击飞了出去，同时为了伪装成受伤的样子，她假装咳出几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气息也一下萎靡了起来。
　　脚边就是祭坛旁的无底黑暗，她不知道里面存在着什么，但没有办法，无翼之龙的第二次攻击即将抵达。
　　咬住银牙，她向后一跃，跳入了祭坛下的黑暗之中。
　　而在她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巨龙的利爪割开了地面，留下一条一人深的痕迹。
　　祭坛下很深，在长久的下坠之后，她终于触及到了底部。
　　滴答滴答的水声回荡在这片黑暗之中，脚下的泥土有些潮湿，在稍加适应后，噗得一声，照明的火焰在她的掌心跃动。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袍和一张骷髅面具。
　　她差点下意识地一拳挥了过去。
　　很奇怪，白骨也跟着她下来了。
　　他的面具没有正对着她，而是望向四周的石壁。尽管这里没有光亮，但他似乎依旧可以看清地下的模样。
　　这一点苔丝非常可以理解，毕竟那个骷髅面具也没有留给他眼睛位置，但他却能对外界的事物了如指掌。
　　她有些怀疑他的眼睛没有长在脸上，而是长在胸前什么的，或者说，那张骷髅面具就是他的脸。
　　“白骨先生，你为什么不喜欢脱下面具呢？还是说，这就是你的脸？”她移开手中的火焰，将之对准地下的石壁。
　　石壁上刻划着众多混乱与疯狂的咒文，寻常人只要看一眼，大脑中就会产生诸多致命的幻觉。
　　苔丝看得明白，这些都是献给邪神的祝文。
　　“恶魔不配看到我的脸。”白骨细细地观察着石壁上的咒文，口中则已经把莉莉丝定义为恶魔。
　　“哼。”苔丝沿着石壁上的咒文一路向前，不想搭理这个无趣的家伙。
　　地下的空间很大，不仅石壁上刻着咒文，就连头顶和地面都零零散散地刻画着一些。只是这些咒文，并不是祝文。
　　它们没有充满深渊该有的气息，而是满含一种特殊的奥妙，就像是用来引导力量的工具。
　　而继续往前走，她发现了一座和上方一模一样的祭坛。
　　阴森的铁链分毫不差地吊着组成祭坛的石块，躺在祭坛中心的白裙女人胸口插着同样的长剑。非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座祭坛被长剑差点一分为二。
　　细密的裂纹蔓延至整个祭坛，似乎只要轻轻触碰，这座数百年的祭坛便会化作一堆废石。
　　“看起来，整座城市都是一座祭坛呢。”苔丝注意到的不只是这些，那些咒文延伸到了她视线的尽头，上面记载着的，是整座王城的生灵。
　　祭坛用来复活狩猎之神，而祭品则是整座王城的生灵。这些咒文会吸干生灵的生命力量，用他们的死亡来庆祝邪神的复活。
　　只是很可惜，祂的计划看起来失败了，就连祭坛也被人差点一剑刺成了两半。
　　她唯一有些不解的，就是新赫罗纳王城的女王为什么会有两个。
　　若是弄明白了这点，她可能会帮助狩猎之神复活，然后获得她想要的信息，吞噬掉祂的力量。
　　鲜血之神的帮助可是有代价的，唔……代价也不贵，只是求助者的生命罢了。
　　白骨显然也发现了女王的怪异，他安静地走上前，细细打量着躺在祭坛上的女人，随后伸出手，想要拔出刺穿她胸膛的长剑。
　　啪──
　　白色的闪电在他触碰剑柄时亮起，他手一缩，似乎没有想到经过数百年，长剑上还有少许力量残留。
　　短暂的惊诧过后，他又一次伸出手。这次，他必然要拔出这柄长剑。
　　“等……等一下！”虚弱的女声在祭坛的背后响起，长相与新赫罗纳女王相同的女子慌慌张张地提裙跑了出来，同时大声阻止道，“不要拔出那柄剑！”
　　她的身体有些透明，显然不是人类。




第19章 19.奥克薇尔
　　“你是……”苔丝对比着她和祭坛上的女子，得出了一个结论，“新赫罗纳的女王？”
　　她有些想起来了，在刚入城的时候，她曾在城墙上见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不出意外的话，那正是她。
　　“是的。”女王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身份。
　　“是你之前附身贤者想让我们离开的吧？”白骨停下拔出长剑的动作，转而面向她说道。
　　先前欺骗他们的贤者多半是这位女王的手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看起来似乎非常不愿意有人接近这里。
　　“没错，只是没想到……”女王垂下眼帘，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也让苔丝二人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没有像流亡者口中那样成为深渊的恶魔，相反，她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果然那些世间的传闻都是不可信之物。
　　“看起来新赫罗纳发生的事，不像是外面口口相传的那样。”苔丝突然对新赫罗纳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才导致了王城的灭亡。
　　而且，人类之间的谣言，或许可以成为她散布邪恶的助手。
　　此处的祭坛年代已经十分久远，狩猎之神的复活计划为何会被破坏？她的好奇心让她暂时放下了杀死白骨的想法，开始期待女王的答案。
　　“外面相传的，是什么？”
　　女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苔丝所说的话。她被困在此地数百年，根本接触不到外界的来者，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外面对王城的描述。
　　苔丝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副坏坏的笑容：“据说是恶魔骑士蛊惑了女王大人，使得女王沦为了深渊魔物，从而出手毁灭了王城。”
　　“不，不是的！”听到这个流传在世间的传说，女王短暂呆愣后，便是匆忙否认，接着她低下眼帘，有些痛苦，“我，我的确是……毁灭王城的凶手，但不是骑士蛊惑的我！是我自己……”
　　她颤抖着，脸上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过往的悲惨记忆让她难以忍受，但世间流传的虚假传说又不得不让她回忆。
　　“能听我说说数百年前的故事吗？”她理了理裙子坐在祭坛之上，虚幻的身体竟也能触碰到实体。
　　“当然。”
　　苔丝最喜欢听这些古老的故事了，待她说完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她就用仅存的一点神力帮助狩猎之神复活，随后助祂前往深渊。
　　到了那里，祂的真正死期……啊不，祂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不过这些的前提是祭坛还能使用，如果因为破裂而无法使用了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好将这位女王的记忆搜刮干净，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白骨同样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见他们二人都想要知道数百年前发生的故事，女王微闭双眼，细细回想起来……
　　女王奥克薇尔从出生的那刻起，就肩负着让狩猎之神获取力量重生的使命，或者说，她本就是狩猎之神的转世。
　　为了避免被正神发现她的身份，她悄悄地在地下建立了一座庞大的祭坛，并在它的上面，创造了新赫罗纳王城。
　　王城中的生灵就是这座祭坛的祭品，而人们的繁荣只不过是为了能让祭坛吸收更多的力量。当祭品达到要求之后，地底的祭坛就会将这些生灵转化为狩猎之神的力量，使其彻底复活。
　　当她说到这里时，祭坛上方剧烈抖动起来，无数碎石纷纷扬扬地落下，砸在古老的祭坛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坑洞。
　　“安……德。”奥克薇尔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黑暗的土地，看见了王城中心地面的景象。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恶魔骑士的传说，你本身就是为了复活邪神而建立的王城？”苔丝点点头，理清了奥克薇尔所说的话，不过，这些并没有解释清楚新赫罗纳的所有异变。
　　正当她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身前的祭坛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迫使她不得不用手臂遮挡眼睛。
　　整个地下同祭坛一起抖动，刺入女王胸口的长剑也随之松动，最后哐当一声，从祭坛上滑落而下。
　　失去了长剑的封印，祭坛上的女王骤然睁开双眼，虚幻的奥克薇尔被无情地吸入女王躯体之内。
　　……
　　在走进魔法门之后，安德就和希拉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外。
　　这里既没有压抑的王城景象，也没有吵闹的流亡者营地，除了几颗不算高的树木之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结合桑德切里斯的话语，安德知道他们或许被贤者欺骗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莉莉丝和白骨，他们知道不能在此地坐以待毙，所以拿起武器，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不知道莉莉丝他们怎么样了。”又一次靠着树慢慢坐了下来，希拉眺望远方，有些担忧另外两位同伴的情况。
　　兴许是接近某些城市的原因，树林中的怪物十分弱小，他们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别担心，以他们的实力……”
　　刚想安慰她，一声低沉的龙吟传入他的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绝望的黑色巨影。
　　一头没有翅膀的巨龙出现在他们的头顶，光芒被它的身体完全遮挡，暴虐的气息哪怕隔得很远，都能吓死树林中的弱小生物。
　　而最令他惊恐的，是那布满龙鳞的爪子从天而降，以极其厚重的气势向他压下！
　　肌肉迅速紧绷，既然躲闪不开，那就举起武器反抗。
　　“安德！！”
　　他只知道脑袋一懵，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底下希拉的声音渐行渐远，待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它没有吃掉他，而是把他扔到了不知名的祭坛上。
　　从四周黑暗中吹出的寒风令他有些瑟瑟发抖，他坐起身子，目光一下就扫到了祭坛中央的长剑和它剑身下的女子。
　　大脑微痛，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虚幻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过。
　　巨龙拿尾巴推了推他，可怕的龙首朝长剑抬了抬，示意他将之拔出。
　　巨大的獠牙快要贴在他的脸上，他不得不听从它的要求。




第20章 20.善与恶
　　地底下的奥克薇尔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求求你们帮帮安德！”她竟放下女王的身位，向面前两位她看不透的人类祈求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苔丝歪歪脑袋，不是很理解现在的状况。
　　祭坛与女王给予了她很大的困惑，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底下的女王更为面善，而地面上的则更具威严。
　　而且她口中的安德……是她认识的那个安德吗？他不应该是被传送走了吗？
　　没有神明实力的她根本不知道上方的祭坛发生了什么，而相反，白骨显得十分淡定。
　　“安德回来拔出了长剑，解除了我的封印！他，他会死的！上方的奥克薇尔是我的恶面！她会杀了他的！”她焦急地说道。
　　刺入她胸口的长剑不仅破坏了祭坛，更是封印了她，如今安德回来将之拔出，她自然而然也就脱离了封印。
　　而人分善恶两面，两处不同的祭坛封印着她的两面，任何一面封印的解除都会让另一面同样脱离封印，从而重现天日。
　　“恶面？你不是狩猎之神的转世吗？当时的七邪神之一难道还心存善念？”苔丝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深渊的邪神都是一群纯粹的邪恶生灵，这样的祂们早就摈弃了善面，早早让恶面主导祂们的灵魂，而身为过往七邪神之一的狩猎之神更是如此。
　　每一位被祂杀死的猎物，祂都会挖出他们的心脏保存起来，当作祂的战利品。祂的暴虐无常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流传在祂入侵过的世界，死亡与黑暗是祂赠与猎物的礼物。
　　苔丝亦是如此，她自认自己的善早已丢弃，邪神也根本不需要这种累赘之物。
　　“不，不是的！”见她心生怀疑，奥克薇尔慌忙摆手澄清，“我，善面是在遇见他之后才诞生的。”
　　“嗯？”白骨疑惑不解。
　　他们只听说过正神坠入深渊的，还未听说过邪神会诞生善面。这种不可思议之事，他们顶多只是幻想过而已。
　　“奥克薇尔爱上了他，也正是这份爱，才让她的恶有了破绽，诞生了我。”将手掌交叠地放在胸前，她脸上的幸福一闪而过。
　　“荒谬。”苔丝挺了挺不算大的胸脯，一脸不屑。
　　邪神会拥有爱情？一心想着传播混乱与邪恶的深渊奴隶，也会拥有爱情？真是荒谬至极！
　　看来狩猎之神转世的脑子不太灵光，难怪复活邪神的计划会失败。
　　“无论你们信不信，我就这么诞生了。”奥克薇尔好像并没有打算说服他们，反倒像是在陈述事实。
　　“我相信你。”
　　白骨的话让她双眸一亮，这种被认同的感觉已经数百年没有过了。
　　苔丝则是撇撇嘴，暗道又一个傻子。
　　这黑袍人类多半是没有见过邪神的家伙，但凡见过邪神一眼的，都不可能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
　　相信邪神会诞生爱情，还不如相信**会上树！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们帮帮安德！他一个人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谈了那么多，奥克薇尔双手合十再次乞求道。
　　狩猎之神的转世恶面，应该拥有神明级别的实力吧。苔丝撑着脸颊，看着眼前急得脸色通红的女王想到。
　　这样的实力，她就算想帮忙也根本帮不到什么，而且……
　　她舔舔嘴唇，看向奥克薇尔的目光中尽是贪婪。
　　如果把狩猎之神的善面吞噬了的话，那她一定可以得到不少好处。只是这么做的话，她可能就没办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狩猎之神的死她还没有搞清楚，若是吃掉奥克薇尔会让这位邪神无法复活，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思量着如何让狩猎之神复活时，白骨站了出来。他点点头答应了奥克薇尔的乞求，转身消失在原地。
　　而奥克薇尔见此也紧紧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幽暗的地下。
　　“去送死？”嘟囔着，纵使万般不愿，苔丝也只好跟随他们来到上方的祭坛。
　　无翼之龙盘旋在黑云之下，硕大的身躯与尖刺横行的骨骼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能让大多数人类望而却步。
　　而在龙身之下，祭坛上一位女王与三人对峙着。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恶面的奥克薇尔轻抚手指，充满威严的双目直视握着长剑的安德。
　　在他的背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位流亡者。他们，正是之前击败桑德切里斯的人类。
　　巨龙的身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悄悄跟随着它的踪迹，他们同样来到了这处祭坛。
　　手持圣典的圣光教会信徒眉头紧蹙，奥克薇尔带给她的压力远超王城中的其他所有怪物，哪怕是那头无翼之龙也比不上。
　　“……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安德垂下长剑，语气沉重。
　　拔出长剑的那一刻，古老的记忆像是打开了大门，如洪水般闯进他的脑海，他回想起来了一切。
　　“哪怕失去了记忆都想要回到这里，你也真是可笑。”恶面的奥克薇尔嘲讽道，她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继续发问，“回到这里要做什么呢？杀了我吗？”
　　复活狩猎之神的仪式被终止，一切的源头被封印，这对于灭亡的新赫罗纳王城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安德亲手将这个结局打破，被封印的邪恶女王重新现世。
　　若是不想让黑暗再次扩散，他势必要杀死奥克薇尔。否则作为狩猎之神的转世，她必然会再次尝试复活，直到真正的成功。
　　“不，停下吧，奥克薇尔。”他否定了她的猜测，而是一步步走到女王的身前，伸出了右手，“跟我走吧，你就是你，才不是什么狩猎之神。”
　　奥克薇尔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她一把拍开安德的手，显得疯狂而又傲慢。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就是狩猎之神！堕入过深渊的神明不可能摆脱邪恶，你这该死的人类还是早点收起这种幼稚可笑的想法吧！”
　　说完，紫色的跃动神力在她的手上形成一把弓箭，瞄准呆愣的安德，她一箭射出！




第21章 21.融合
　　箭矢并没有刺穿安德的身体，而是产生了轻微的爆炸，使他摔倒在祭坛的边缘。
　　“咳。”他趴在地上，咳出了一口鲜血。
　　尽管奥克薇尔收住了她的力量，但这一箭依旧伤得他不轻。
　　他没有放弃，他撑着剑，挣扎地从地上爬起。
　　“你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区区一个渺小的人类不想着怎么才能活下来，居然妄图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再次拉起长弓，奥克薇尔面向勉强站起来的安德，“既然如此，你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中却迟迟没有射出这一箭。
　　叮──
　　安德将长剑插入祭坛，直面她的箭矢，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我认识的奥克薇尔，是一个爱笑的女王，才不是什么狩猎之神。她有她自己的生活，烦恼或是喜悦，这些都是她最喜欢说给我听的故事。”他顿了顿，平静的诉说变得格外激动，“这一世的她就是个普通人类！狩猎之神什么的，只是她的上一世！”
　　“你……还不肯面对现实吗？”奥克薇尔拉弓的手有过一瞬间的颤抖，但她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让安德发现，“人类的愚蠢也要有个度，过去的我，只是欺骗你的假象而已。”
　　“假象？开什么玩笑，花费那么多功夫，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安德不会相信她的言辞。
　　嗖──
　　奥克薇尔松开了拉弓的手指。
　　离弦的箭飞射而出，虽然速度很快但安德更快，他朝身旁一个飞扑，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安德！”从地下出现的奥克薇尔冲向了倒地的安德，她拉住他的手，眼中满是紧张与怀念。
　　“奥克薇尔？”安德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手，眼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他不清楚为何眼前会出现两个女王，要知道在他很久之前离开王城时，奥克薇尔明明只有一人。
　　一时间，真假奥克薇尔与各种阴谋浮现脑海，他似乎能从其中为那个毁灭王城的女王，找到一个合理的脱罪借口。
　　“真有趣，明明这样愚蠢的你早就应该从我的身上消失了。”放下手中的弓箭，奥克薇尔的恶面侧着头不屑地看着她。
　　善恶之间永远看对方不顺眼，她亦是如此。若是没有善面的她，恐怕狩猎之神早已复活，回到深渊重新当起七邪神了。
　　“幼稚可笑？你和我本就是一人，不是吗？”善面的她轻轻一笑，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嘲讽，“你同样有着情感，同样爱着安德，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久都没有杀死他。”
　　“……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了吧？”奥克薇尔一顿，随即眯起眼睛，摆出一副危险的脸色。
　　像是被戳穿心思后，粗劣的伪装。
　　再次拉弓搭箭，这一次的她，势必要杀死安德。
　　强大的神力在箭尖凝聚，力量漩涡宛如暴风般席卷着整座祭坛，即使没有狩猎权柄，她也有着不输于一般神明的实力。
　　答应帮助善面的白骨没有什么动静，他就像是位看客，静静地观赏着身前的表演。
　　苔丝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估计在认清敌人的实力之后，他内心就反悔了。
　　呵，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善面的奥克薇尔低头看着怀中的安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俯下身子在他的耳畔说了几句话，随后不顾安德的反应，起身朝着恶面走去。
　　闻言他瞳孔骤缩，想要拉住她，手却擦过了裙摆没有抓住。
　　“你想做什么？”恶面的奥克薇尔预感到了什么，她缓缓后退，暗地里唤回天空中盘旋的无翼之龙，同时将箭指向她。
　　她杀不死她，但可以逼退她。
　　无翼之龙是狩猎之神的奴隶，祭坛上的两位奥克薇尔都是祂的转世，所以一时间，它根本不知道要不要听她的话。
　　无奈，它只能继续盘旋于空。
　　善面的奥克薇尔张开双臂，烟状的白色力量从她的身体上慢慢飘出，飘向不断后退的恶面。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她不断接近恶面，力量与力量的融合让她的身体开始扭曲雾化。
　　“不！不要过来！愚蠢而低贱的家伙！”恶面的身体同样如此，她急忙射出手中的弓箭，妄图依靠这种办法驱赶善面的融合。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箭矢穿过善面的胸口，留下一个刺眼的空洞，很快，雾化的身体便填补了这个空洞。
　　“不要忘了，你是狩猎之神的转世！你不应该阻止祂的复活！”
　　“对不起，我就是我，奥克薇尔，新赫罗纳王城的女王，才不是什么狩猎之神。”善面不管她如何劝阻，脚下的步伐都不曾停止。
　　安德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随着她们的靠近，力量与力量的交会更加频繁，她们半边的身体都化作了烟雾，互相交融。
　　“不！”恶面尖声嘶吼着，很快她们就要合为一体，成为真正的奥克薇尔。
　　恶面是她的主导面，而善面的融合，只能稍微牵制她的力量，让她失去神明之力。
　　善面不得不这么做，拥有神明之力的恶面若是不加以限制，必将会杀死安德，随后再次计划复活狩猎之神，成为阿尔梅里亚世界的心头之患。
　　就像新赫罗纳的灭亡那样，无数原本幸福美满的人会因此死去，爱情、亲情的变故会让这片世界沦为地狱。
　　她不想见到这幅场景，所以哪怕她无法真正阻止恶面，她也要试一试。而且最关键的，当恶面跌下神明之时，祭坛之上的流亡者、安德他们，也就拥有了获胜的可能！
　　只是力量融合之后，她也就不复存在了。恶面的意识远大于她，她会成为恶面的一部分。
　　最后看了一眼呆滞的安德，白色的泪珠从她虚幻的眼中滚落，还未滴在地上便化作力量的一部分，融入了恶面的体内。
　　恶面同样是爱着安德的，只是这份爱更偏向于对新奇事物的好奇，没有她来得纯粹。
　　苔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融合，同时做好了打算。等到她成为真正的奥克薇尔，她便调动神力撕开空间裂缝，让深渊中的本体直接出手带走她。
　　唔……在场的所有人到那时，都要死。
　　尤其是白骨，她会一同将他带回深渊，然后折断他的每根骨头，让低贱的魔物将其吞食干净！




第22章 22.恶魔白骨
　　随着两位女王的身体越发贴合，一股混乱且疯狂的气息在祭坛上肆意扩散，已经死亡的新赫罗纳王城仿佛在这瞬间充满了生机，无数生灵之力从累累白骨之上飘出，逐渐汇聚于祭坛。
　　散发着淡白色微光的透明液体，顺着刻画的咒文慢慢朝祭坛中心淌去，不详感让在场的众人不自觉地后退。
　　不仅是恶面，就连善面在这种气息的感染下，实力都暴涨了许多。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主人的气息，天空中的无翼之龙越发暴躁。它嘶吼着，硕大的爪子紧紧抓住铁链，极重的身躯让铁链吊起的祭坛一阵摇晃。
　　恶面明白了什么，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满脸嘲笑地看着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善面。
　　“你和我的融合，会让数百年前的祭品苏醒，重新启动狩猎之神的复活仪式！”她美丽的五官拧在一起，显得狰狞而恐怖。
　　善面显然没有料到事实会如此发展，她脸上闪过几丝惊慌，想要脱离恶面却无法办到。
　　狩猎之神的影子渐渐在她们身上显现，来自深渊的邪恶气息让无翼之龙高声嘶吼，城内的骷髅怪物则是纷纷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奥克薇尔……”泪水无声滑过安德的脸颊，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狩猎之神，古老的深渊七邪神之一，祂复活之后，奥克薇尔便不复存在。或者说，他心爱的奥克薇尔会拥有狩猎之神的记忆，变得不再像她。
　　这是他不允许的。
　　狩猎之神不能重现于世，王城消亡的罪魁祸首需要被灭杀，这些都是他身为人类所该做的事。与其让奥克薇尔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邪恶神明，不如将她此时的模样深记于心。
　　怒吼着，他举起身旁的长剑冲向奥克薇尔。
　　然而神明的力量远非他能比的，仅仅是稍许靠近，他便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情弹飞。
　　锁链上的巨龙嘶吼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是了，就算他再怎么想要阻止狩猎之神的重生，仅凭他弱小的实力，又如何能办到呢？
　　正当他挣扎着爬起准备再次尝试时，白骨拦下了他。
　　这个黑袍人类轻点长剑，一股晦涩的力量从剑尖蔓延至他的全身，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让他拥有了杀死奥克薇尔的信心。
　　“它，可以刺穿奥克薇尔的心脏。”白骨用骷髅面具对着安德，手指又点了点长剑，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现在的他，可以将正在融合中的奥克薇尔杀死，从而阻止狩猎之神的诞生。
　　怔怔地看着白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安德手中的长剑越发沉重。
　　他相信白骨所说的话，这个奇怪的人类总是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当知道自己能够杀死奥克薇尔后，他犹豫了。
　　恶魔！白骨绝对是恶魔！
　　苔丝轻笑一声，有了一丝找到同类的感觉。
　　让相爱的人杀死对方，白骨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上得恶毒。这也难怪他会惧怕圣光，如此黑暗的人怎么能受到光芒的普照呢？
　　奥克薇尔的异变让她少去了很多烦恼，原先她还苦恼着该怎么样才能令狩猎之神复活，结果她的异变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
　　现在只要保证融合中的奥克薇尔不死就行，神明的善恶面融合是无法逆转的，狩猎之神的复活也同样如此。当善面决定和恶面合二为一的时候，安德心中的奥克薇尔就已经选择了死亡。
　　“真正爱你的，是奥克薇尔，而不是狩猎之神。”不知道为什么，白骨一直期待着安德刺出手中的剑，将他的心爱之人杀死。
　　不，他的心爱之人已经死了，如今的奥克薇尔只不过是还未彻底苏醒的狩猎之神。
　　善与恶的交融已到了最后阶段，两位女王逐渐和为一体，双眼缓缓睁开，陌生的眼神让安德的心感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奥克薇尔……”他默念着她的名字，眼眶红了起来。
　　将古老的长剑对准狩猎之神的心脏，他大吼着，发了疯似地朝着她刺去。
　　想要杀死狩猎之神？没那么容易。
　　苔丝悄悄动用几许神力，引诱锁链上一动不动的无翼之龙腾跃而下，阻拦在安德身前。
　　她有些不理解这只大爬虫为什么在它主人即将受到危险时，依旧可以安稳地趴在锁链上，丝毫没有下场帮助狩猎之神的想法。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白骨动手了。
　　他忽得消失在苔丝身旁，速度之快让她难以觅得其踪迹，待得她寻找到白骨之时，无翼之龙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昔日执掌风暴的神明巨龙猝不及防下被白骨一脚踢下祭坛，坚固的龙鳞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一脚踢伤具有伪神实力的巨龙？苔丝心头一跳，她发觉自己好像大大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
　　没有了无翼之龙的阻拦，安德的长剑伴随着怒吼狠狠地刺进了奥克薇尔的心脏。
　　穿心而过的剑尖仅仅带起些许薄雾，奥克薇尔的身体上没有滴下任何一点鲜血，她目露不屑，刚想要嘲讽，脸色却突然变得极度苍白。
　　陌生的神力在体内四处乱窜，她痛苦地后退，让长剑从胸口滑出，然而这一切却对伤势的缓解无济于事。
　　“你……”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长剑和那个奇怪的黑袍人类，最后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安德。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将这个流着泪的男人掐死，可被神力搅乱的身体已不能够支持她那么做。
　　她是狩猎之神，不是奥克薇尔。
　　白色的烟雾再一次飘起，只是这一次，并非融合，而是消失。
　　眼睛中的淡漠逐渐褪去，眉宇间的威严也一并消散，她像是变回了那个安德熟悉的温柔少女，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痴情人。
　　怔怔地看着他，她想要抚摸他的脸颊，然而抬起手，看见的却是淡淡烟雾。
　　哐当──
　　长剑落地，安德上前想要抱住她，手触碰到时才知此时的她已是虚影。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笑了。




第23章 23.泪滴的过往
　　直到她完全散去，一颗泪珠化作水晶从烟雾中落下，安德想要抓住这枚泪珠，但是一双手比他更快！
　　白骨一把抓住了那滴即将落下的水晶眼泪，并将它放在眼前，细细观赏起来。
　　“多美啊。”他任由这滴泪在掌心滚动，语气痴迷不已。
　　“你想做什么！？”安德刚问出口，却见黑袍男子右手狠狠一抓，诡异的力量汇入泪滴之中，一种奇妙的波动破开时间与空间，连通了新赫罗纳的过去。
　　如果说苔丝刚刚只是对白骨是神明这件事有些怀疑，那现在就是万分肯定。这种能引动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只有神明才能办到。
　　耀眼的巨型光圈出现在他的周围，白骨想也没想便一脚踏入其中，不见踪影。
　　苔丝并不清楚这道光圈会通往何处，但既然狩猎之神已死，那她就改变目标好了。
　　杀死白骨。
　　所有破坏她计划的人，都不得好死！
　　她向前一步想要靠近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圈，但也许是实力没有抵达神明的缘故，在她的双手即将触摸到光圈之时，她无法再继续前进。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动用所剩无几的鲜血神力，顶着光圈的压力踏进其中。
　　想象中的失重感和空间感没有传来，但眼下的新赫罗纳王城却完全变了个模样。
　　金色的余晖洒满王城街道，鲜活的人类气息在原本满是废墟的城中生起，四周的建筑也丝毫没有破烂的痕迹。
　　她回到了数百年前的新赫罗纳，王城未亡之际。
　　不过这一切只是历史的留影，即使她站在街道的最中心，也没有人类发现她的存在。虚幻的人影径直地撞向她，从她体内一穿而过。
　　现在的她只是一位看客。
　　她不知道白骨为什么会回溯这段没有意义的时光，在她看来，新赫罗纳的灭亡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还不如让狩猎之神复活，然后抓住祂，逼迫祂说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一座小小的王城，怎么能比得上古老的七邪神之一呢？暗地里，她又一次嘲讽起白骨的愚蠢。
　　“你怎么进来的？”疑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未走多远的白骨转身面向她，言语间尽是诧异。
　　这数百年前的回忆只有依托神明之力才能进入，苔丝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苦恼地摸摸下巴，想要编个能蒙混过关的谎言。
　　而在这时，一处响起温柔的女声吸引了白骨的注意。
　　“安德！这个好可爱！”
　　用面纱遮起半边脸的奥克薇尔指着一只小白兔状的发卡，满眼都是渴望的星光。
　　在她的身旁，是被她称之为安德的男人。
　　他比她要高出一个脑袋，刀刻般的五官格外坚毅，不过在看向她的时候，这股坚毅会转变为常人难以发觉的宠溺。
　　听到身旁的少女说它可爱，他掏出钱币买下了它，并温柔地将之戴在她的长发上。
　　奥克薇尔的双眼弯成了半月，她牵起他的手，像只蝴蝶般不知疲倦地在王城中乱逛。
　　“女王大人，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休息了。”待得夕阳彻底西沉，安德摸着奥克薇尔的头发，关心地说道。
　　“我不喜欢你叫我女王，为什么不直呼我的名字呢？”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一抹帅气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奥克薇尔。”
　　“嗯。”她幸福地笑着，上前依偎在骑士的怀里，直到月亮高悬。
　　看着他们散去的背影，白骨不知为何有些落寞，他扭过头看着苔丝，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邪神真的可以彻底摆脱深渊，回归世间吗？”
　　久久都没有传来回声，苔丝刚觉奇怪，却发现他的脑袋对着自己，才知道这家伙在问她。
　　这种幼稚的问题，她懒得回答。
　　“不可能的，邪神就是邪神，祂们所追求的，一直都是真正的邪恶。世间的正义，是祂们最不耻的东西。”双手抱胸，她对邪神的理解绝对远远超过这个恶毒的神明。
　　邪神之所以无法摆脱邪恶，那是因为在祂们的内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比得上纯粹的邪恶。
　　“那会不会有些东西，是要比邪恶更让祂们值得追求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白骨总是问些让她觉得格外愚蠢的问题。
　　“你怎么会这么想？有什么是值得祂们放弃邪恶的？”
　　他思索一番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宫殿中的奥克薇尔一反在安德前的温柔，充满了女王的威严。守序贤者站在她的身旁，帮她处理着王城中的事务。
　　兴许是多日的操劳让她有些疲惫，她撑着下巴，思绪不知道飘往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贤者的诧异。当他问起她的异样时，她总是会摆摆手，眉间带笑地扯开话题。
　　岁月静好，她与安德的恋情在桑德切里斯授勋之时暴露了。
　　大殿上，这位受恩于安德的骑士口无遮拦地说出了女王和安德的恋情，引来了无数臣民的惊叹。
　　虽说授勋仪式最后变成了祝福仪式，但安德还是觉得这位不遵守纪律的骑士，应该受到来自新赫罗纳法律的惩罚！
　　只不过当他看见奥克薇尔一脸羞红，没有丝毫责备桑得切里斯的意思后，他就没有处罚这个无礼的家伙。
　　看到这里，苔丝知道一切的美好都将在此终止。
　　新赫罗纳王城就是一座祭品，越是美好的东西，最后被摧毁的时候，越是凄惨。
　　王城地下埋藏着狩猎之神的祭坛，女王奥克薇尔经常会走进祭坛的最中心，看着每日充盈起来的力量而感到满足。
　　而授勋仪式之后，越靠近祭坛复苏的日子，她的脸色就越发苍白。
　　她突然意识到心爱的安德，也是祭坛的祭品之一。只要狩猎之神复活，安德必然会成为祭品，消失在人世间。
　　新赫罗纳王城已经快要满足祭坛的需求了，再过不久，它便可以吃掉整座王城的祭品，从而复活狩猎之神。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发了疯地打砸祭坛，妄图通过暴力来摧毁这座即将灭亡新赫罗纳的可怕之物。




第24章 24.落幕
　　然而用她力量塑造的祭坛根本无法打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城一步一步迈向灭亡。因此，她将事务全部丢给贤者，把自己关在宫殿的最深处，没日没夜地研究着破解之法。
　　没有女王的坐镇，城内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但最后都被贤者压了下去。
　　记忆凌乱而复杂，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中寻得了一线希望。
　　她是狩猎之神的转世，祂要想复活，必然需要完整的神魂，所以，她只要将自己一分为二便可阻止狩猎之神的复活。
　　善与恶的分离，便来自于此。祭坛失去了主人，便不会再收集祭品，那些可怕咒文的蔓延终是停了下来。
　　正当她庆幸王城幸免于难时，恶面的她却出乎意料地攻击起王城中的生灵，厮杀、鲜血与混乱在一瞬间便将这座繁荣的王城拉入墓地。
　　这时的她才知道，身为邪神转世的她，分割的恶面是最为接近邪神的。没有了善的牵制，恶面的实力飙升到了伪神，并且招来了狩猎之神昔日的手下──无翼之龙，一同屠杀城中的生灵。
　　“奥克薇尔的善，是在认识安德后才诞生的。”白骨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似乎在坚定自己深藏的想法。
　　没有这份善，奥克薇尔单纯就是邪神的转世，会为了邪神的复活而奉献出一切。要说真正阻止狩猎之神复活的，是新赫罗纳的安德。
　　苔丝越发厌恶善与光明，这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才让邪恶无法得到最大程度的扩张。
　　此刻城内的人们并不知道袭击他们的是奥克薇尔的恶面，而是单纯的认为女王受到了蛊惑，变成了信仰邪恶的魔物，因此，距离女王最近的安德自然也就打上了恶魔骑士的标签。
　　桑得切里斯一直相信着安德，他找到他，一起将城市内还幸存着的人类送出了城。之后，他们为了对抗奥克薇尔，躲在地下商量了很久击败她的办法。
　　可遗憾的是，因为实力的差距，直到被恶面发现，他们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骑士长枪高高竖起，桑德切里斯用生命拖住了她的步伐，给予了安德逃脱的机会。
　　到此，白骨表现得很是奇怪。他在战死的忠诚骑士前行了个骑士礼，而黑袍的遮挡让他这个礼节看起来不太标准。
　　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苔丝想起了修。
　　要是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朝这个骑士行礼吧，为了抵抗罪恶而献身的骑士，值得他这么做……
　　与邪恶同行的他，内心深处总保留着一抹荒诞的正义。
　　心头涌起一股烦躁，只要想起修，她就会回忆起他死前的模样……
　　痛苦的记忆让她更加仇恨眼前这个愚蠢的家伙，要不是他，她怎么根本就不会想起修！
　　新赫罗纳的过去依旧在上演。
　　安德逃走后并没有离开王城，他回首望着满目苍夷的城市，手中捏紧了长剑，再度重返奥克薇尔的面前。
　　不再考虑什么，这一次的他抱有了死意。
　　此时的桑德切里斯被邪恶侵蚀，化作了恶魔般的怪物，但奥克薇尔决定亲自出手，杀死这个走进善面心中的人类。
　　恶面的实力远非他所能比的，仅仅几个回合，他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在生死之刻，守序贤者帮助善面完成了自我封印，她依靠自身和恶面仅存的一点联系，将自己封印在地下的祭坛之上，从而限制了恶面的实力，让她的气息骤降。
　　与此同时，安德在恶面愣神之际，用手中的长剑刺入了她的胸口，将她狠狠地钉在祭坛之上。诡异的力量从地下祭坛升起，她的善与恶被一同封印。
　　兴许是夹杂了安德的力量，这处封印只有他才能解开。
　　趁着他放松之际，守序贤者却从背后偷袭了他，封印了他的记忆，并将他传送出了已经毁灭的新赫罗纳。之后的守序贤者并没有离开王城，他登上高塔，守卫着通往王城正中心的唯一通道。
　　奥克薇尔的邪恶气息让整座城市化为深渊，死者纷纷复苏，沦为魔物，而桑德切里斯的灵魂却在她被封印之后，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斩杀着一切王城中的魔物，直至灵魂烟消云散。
　　历史的尘埃渐渐埋上这座昔日繁荣之都，祭坛的力量将这座王城变得难以寻找，四处奔逃的幸存者忘却了回家的路，只记得虚假的恶魔骑士传说。
　　“奥克薇尔能为了爱情而诞生善面，若是来得及的话，这份善恐怕会驱赶恶，成为主导吧。”白骨想到了什么，出神地说道。
　　奥克薇尔的善面因安德而起，若是没有祭坛，她恐怕会放弃复活狩猎之神的计划，安安心心地当起新赫罗纳的女王，和安德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的结局不会如此凄惨。
　　“她就是个愚蠢的女人！”
　　苔丝有些想不明白，她身为狩猎之神的转世，为什么不愿意复活祂呢？仅仅是因为一份单纯而可笑的爱？
　　真是荒谬的女人。
　　“愚蠢吗？”白骨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的幻想总是那么美好，“若是时间充足，那奥克薇尔说不定真的可以离开深渊。”
　　离开深渊？苔丝差点笑出声。
　　这些未曾踏足深渊的人总是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有时候她都想要把说这些话的人丢进深渊，让他们好好尝尝深渊的滋味。
　　邪恶的起源之地，深渊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离开的地方？不过她也是因此而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回溯时光。
　　“你不会是想借此找寻到脱离深渊的办法吧？”她故作夸张地嘲笑道。
　　白骨听此默不作声，苔丝知道自己说中了。
　　“别妄想了，从古至今，可没有人能从深渊中逃离。”
　　她说的可是实话，哪怕是那些居住在深渊中的反抗者，也从来没有人能逃出深渊，回到世间。
　　只要沾染上邪恶，它就会像附骨之蛆般，一直存在到宿主的死亡。
　　“……也许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白骨的倔强让她略感意外，不过她从来没有想要说服他的想法。她来此的目的可是准备找个机会杀死白骨的，而不是为了和他争论深渊的。




第25章 25.熟悉的剑
　　他对深渊的了解能比得过她一个深渊邪神？和他争论这个，还不如想想待会将他葬在深渊何处来得实在。
　　正当她这么想着，昏黄色调的回忆空间突然一阵抖动，陌生神力穿透天空中突然裂开的几道黑暗裂缝，降临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已经灭亡的新赫罗纳王城，身旁的安德依旧跪着，双手托举，像是在渴求着那滴从奥克薇尔身上掉落的水晶眼泪。
　　威势满满的庞大身影出现在王城的上空，本就漆黑的新赫罗纳变得更为阴暗。苔丝他们抬头望去，入目的是看不到尽头的巨大身影。
　　无数海水在祂的周身环绕，颇有一副无边海洋的模样，在这些海水之中，依稀可以见到许多奇怪的建筑，里面居住着诸多生灵。
　　“其他世界的神明前来夺取坠落于阿尔梅里亚的邪神之泪，已经僭越了。”
　　晦涩的神明语从高空飘至他们耳畔，让白骨冷笑出声。他虽然没有回话，但其中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
　　苔丝则是心中一喜。
　　这位像是鲸鱼一样的神明似乎很不喜欢白骨，尤其祂的目标还是他手中的邪神之泪。
　　他们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战斗。
　　邪神之泪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它的作用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它的稀有度却是排在万千世界中的最前列，是众神争抢之物。
　　要不是莉莉丝打不过白骨和鲸鱼，她肯定会出手抢走这滴眼泪，然后据为己有，就像现在的鲸鱼一样。
　　什么事都没有做，却想要过来拿到战利品，这些所谓的正神，简直比邪神都要令人恶心。
　　不过，苔丝正需要祂。
　　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她就找个机会偷袭白骨，虽说这样不太可能杀死他，但让他身受重伤还是可以的。
　　唔……就让他再多活几天吧，等她回到深渊，派手下打听清楚他的身份后，她就亲自出手杀死他。
　　被她盯上的神明，都应该感到荣幸。死在深渊七邪神之一的手里，远比死在无名之辈手里更为荣耀。
　　“外来者，这邪神之泪可不能给你。”鲸鱼状的神明继续说着，祂周身的海洋卷起海浪，似乎揭示着主人的不悦。
　　祂对邪神之泪势在必得。
　　“想抢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白骨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直接揭穿了鲸鱼的伪装，右手握紧邪神之泪，将它塞进了怀中。
　　跪在地上的安德虽然听不懂神明之间的交谈，但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依稀有些明白了当下的情况，两位神明似乎因为邪神之泪的归属而吵了起来。
　　“可悲吗？那明明应该是你的东西。”苔丝嗅到了罪恶的气味，她靠近安德，踮起脚尖在他的耳朵旁蛊惑着。
　　奥克薇尔为他而流的眼泪在她死后，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而就是这样一个归属明确的东西居然被两位神明当作无主之物抢夺，真是可悲。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实力的差距让他再怎么愤怒也不敢阻止祂们。
　　一男一女的流亡者虽说早已看不懂事态的发展，但他们认识鲸鱼这位居住在阿尔梅里亚的神明。猜测到这里可能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神明之战，他们远远地避开宫殿中心的祭坛，留给了祂们足够大的空间。
　　“看样子，你是不想给了？”
　　天空下起了小雨，咸咸的，是海水的味道。不一会儿，这小雨便湿润了安德的头发和衣服，让他看起来更为狼狈。
　　倒是白骨和苔丝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能者得之，不是吗？”白骨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将下落的雨水全部驱散干净。
　　这番举动彻底惹恼了鲸鱼，祂巨型的尾巴轻轻一拍，这个新赫罗纳王城都在疯狂晃动。
　　“我倒要看看一位新神凭借自己，有什么能耐可以持有这种宝物！”
　　强大的神力伴着尾巴横扫而来，海洋中的生灵纷纷游出自己的居所，想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惹怒伟大的冕下。
　　白骨不慌不忙，他右手一伸，由几块骨头而组成的剑顿时出现在他的手上。
　　剑柄是一个骷髅头，张着狞笑的嘴。
　　“……骷髅剑？”
　　即使它的剑身完全变了模样，苔丝也不会认错。
　　那一抹熟悉至极的感觉令她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看向白骨的视线中满含疯狂的杀意。
　　她早就听说骷髅剑掉入布莱兹学院之中，被学院中的神明所得，如今一见，果真是如此。
　　而且持剑之神，此刻就在眼前。
　　不再犹豫，她耗尽仅存的所有神力，沟通着深渊中自己的本体。
　　然而白骨似乎本就没有和鲸鱼战斗的想法，他用骷髅剑划开一道裂缝，一抬脚便离开了阿尔梅里亚。
　　持有邪神之泪的他，根本不必和鲸鱼缠斗。
　　“该死的！”苔丝眉头紧皱，大量邪恶的气息从空中降下，追寻他划开的裂缝，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跑了？”鲸鱼显然也没有想到白骨的逃跑动作会那么迅速，祂微微一愣，神力失去了目标似得胡乱飞窜。
　　可很快，祂发现了空中的一抹邪神气息。
　　“深渊的邪神什么时候也敢染指阿尔梅里亚了？！”祂大怒，充斥大海气息的神力骤然轰向空中缓缓张开的鲜血裂缝。
　　“滚……”
　　裂缝中传出一道听起来有些柔柔的女声，不久，一只洁白的小手从中探出，轻松抓住了袭向她的神力。
　　“什么！”
　　鲸鱼呜咽一声，很不可思议。
　　它亲眼见到自身引以为傲的神力在这只小手的抓取下，像是被捏住的气球一样瞬间爆炸开来。
　　“死！”从裂缝中走出的苔丝五指呈爪，朝着鲸鱼抓去。鲜血化作无比巨大的利爪，遮天蔽日，仿佛是要将鲸鱼活活捏死。
　　但她的出现自然引动了存在阿尔梅里亚的所有神明，混乱而又浩瀚的气息开始在新赫罗纳王城的上空汇聚。
　　她的爪子也被鲸鱼在其他神明的帮助下惊险化解。
　　“新赫罗纳？逃离深渊？”
　　眼见追不上白骨又杀不死鲸鱼，她一掌拍向破败王城，让鲜血将这座昔日辉煌城市的存在痕迹彻底抹除。
　　她大笑着，所有妄图反抗深渊的家伙，都会落得这般下场。
　　至于安德和流亡者，她用神力蛊惑了他们。
　　在她短暂地离开阿尔梅里亚之后，他们会为她建造一座新的新赫罗纳王城，一座只属于深渊的城市。
　　这里，将会是她污染阿尔梅里亚的罪恶之源！




第26章 26.学院之行
　　“白骨……”回到深渊之中，苔丝紧紧捏着拳头，瞳孔中满是疯狂的杀意。
　　白骨是布莱兹学院的导师，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而与骷髅剑的擦肩而过更是令她懊悔不及。
　　早知道……早知道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该直接动手杀死他！狩猎之神的秘密，哪有它重要……
　　“布莱兹学院？”默念着，她心中的愤怒让死寂的血腥之海波涛汹涌，海面上的神明皆是瑟瑟发抖，畏惧着她的怒火。
　　祂们没有自我意识却有着生灵本能，对于强者的畏惧与生俱来。
　　既然白骨抢走了邪神之泪，那他一定会回到布莱兹学院吧。
　　一种扭曲怪异的意志令她白皙的脸蛋上透出几点殷红，她迫切地想要立马前往学院，将那柄属于修的剑夺回。
　　坐在王座之上，她抚摸着红热的脸颊，开始细细地思考着计划。
　　布莱兹学院是深渊的老对头，他们明面上是只拥有六位神明，可一旦有事，赶来的神明可不会只有六位，所以强行抢夺骷髅剑杀死白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况且她也不是这种无脑的莽夫。
　　蛊惑、伪装、欺骗才是她最喜欢的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有些混乱，她始终无法静下心好好思索出一个万全的方法，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她的思绪。
　　心中焦急难耐，她决定不再管这些。
　　轻点着嘴唇，她想起来自己在不久前，给予了布莱兹学院中两个学生一条含有她力量的项链。
　　……
　　吱呀──
　　脚踩上木板的声音突兀响起，轻盈的少女从书桌前现出了身影。
　　她环顾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书房。
　　各种稀奇古怪的书籍摆满了书架，其中有几本斜靠着，看起来最近有翻阅过。在书房的最中心，是一张书桌，其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开着，项链越出盒边，垂落在桌上。
　　唔……看起来那两个人还是挺珍惜她送的项链的嘛。
　　她虽然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但对于他们珍藏自己随手制造的项链这件事，还是有点小愉悦的。
　　“谁在那里？”书房外传来了略微耳熟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双脚匆忙踩着阶梯上楼的踢踏踢踏声。
　　吱——
　　书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莱安探出脑袋左瞧瞧右看看，在确认没有人之后，他才挠着脑袋走了进来。
　　“真奇怪，不会是进老鼠了吧？”他念叨着咒语，扫描了一下书房内的角角落落，却完全没有发现什么。
　　将之归结于幻听，他把露出盒子的项链又塞了回去，放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后，他才离开了书房。
　　在他走后不久，书架上的书籍中流淌出骇人的鲜血，它们一直滴落到书房的地板上，随后逐渐汇聚出少女的模样。
　　苔丝现在确认了，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住所。
　　没有多想，她从书房的窗户中穿出，走进了一片无人的树林。
　　布莱兹学院有一座小世界那么大，且能进入这片小世界的，除了学院导师就是学生，所有人都是魔力者。
　　出了树林，布莱兹学院的景色就入了她的双目。
　　风格迥异的建筑很是惊艳，从古灰的石砖到鲜艳的红木，文化与文化之间的碰撞让这片区域看起来充满生机与活力。
　　来往的学生很多，大多数脸上都带着青涩。他们的心思似乎都在修习上，对于外表什么的，好像不是很在意。
　　但偶尔也有例外。
　　她拦下了一位胸脯很是丰满的女生，修长的眉眼和妖娆的身材让她的气质变得极为魅惑。这种气质的家伙，她只在深渊中的色欲之魔上见过。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神明导师的居住地在哪里？”她眨着大眼睛，故作可爱地问道。
　　想要拿回骷髅剑，自然是要知道神明居住在哪里，要不然这世界那么大，她根本找不到白骨。
　　“神明导师？”被拦下的女生撩了一下长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苔丝，眼中有着一些困惑，“你是新生吗？”
　　还未到她的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太像啊，我怎么记得最近学院没有招生啊？”
　　说完，她盯着眼前比她爱上不少的少女，若有所思。
　　苔丝心里一咯噔，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随便一问，好像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这个是学院学生的常识，那自然会令这位女生起疑。不过，她并没有将她当成偷偷进入学院的外来者。
　　“啊，应该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吧！”她为她找了个借口，并且在心中说服了自己，“祂们虽说是导师，但几乎从来不居住在学院中，除了偶尔过来指导我们外，我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祂们！”
　　“这么说……”
　　苔丝暗暗呼出一口气。
　　要是被发现的话，她可能会直接出手蛊惑她，这对她的计划来说，无疑是增添了很大的变数。
　　同时，她倒是没想到布莱兹学院中的神明导师居然依旧那么高高在上。说是导师，但其实很少将自己的知识教授给学生，这样的祂们，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真是的，不如让她吃个干净！正神的味道她还没有怎么尝过呢。
　　这也难怪祂们会没有固定居所了，毕竟数年都可能不会回一次的祂们，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是的，如果不是只有祂们才能解决的事情的话，我还是建议不要找祂们，毕竟神明就是神明，哪怕当上了学院导师，祂们的地位也不会改变。”女生点了点额头，略有些无奈，硕大的饱满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
　　“啊，谢谢！”苔丝弯弯腰表示感谢，随后颇感压力地抛下了她，独自一人迈步在此地的学院之中。
　　她就不像是那些愚蠢的正神，她不会因为一个神明的身份而变得高不可攀。对她来说，只要是生灵，她都可以一视同仁。
　　毕竟邪恶面前，众生平等。
　　这么说来，白骨不会居住在学院中。他的恶臭习性就和那些讨人厌的神明一样，喜欢装得神秘莫测，令凡人无法接触。
　　真是麻烦，等她找到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第27章 27.蛊惑
　　再伟大的学院中，也会爆发一些令人看起来狗血的冲突。
　　“不要再跟着我了，格兰瑟。你这样只会让我厌烦。”
　　苔丝听着声音渐渐靠近了转角处，昏暗的光线替她做起了遮挡，而为了更加不容易被他人发现，她幻化出一套黑袍披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被称之为格兰瑟的男人一头金发，五官因为恼怒而挤在一起，说不上帅气，而在他对面的少女却可以称得上绝美。
　　那是一种冰山的美，冷淡疏远，却又让人无法放下，只能不停追赶靠近，直至跌落冰山前的湖泊，溺死于此。
　　格兰瑟就是溺死在湖中的追求者，那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中，只容得下少女一人。
　　为了追求她，他把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
　　“伊莎！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莱安吗？！我付出了那么多还比不上他一句问候吗？！”他怒吼着，涨红了脸，脖颈上冒出许多青筋。
　　空气中满是他的不甘，苔丝捏起一些放在鼻尖嗅了嗅，很是满意。
　　至于……莱安？
　　听到这个名字她有些印象，但始终没有想起来他是谁。
　　“我说了我并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你。”伊莎淡淡地看着陷入暴怒的格兰瑟，没有任何波动，“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一转身离开了昏暗的角落。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身披黑袍靠着墙的苔丝，脚步一顿，随后没有说什么，她快步离去。
　　“伊莎！”
　　格兰瑟想要追上去，但那无情的背影丝毫没有停下，只是一个转弯便走出了他的视线。
　　见此，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
　　“可恶，他除了比我厉害，有哪一点配得上你？”他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几句话，面目狰狞。
　　求而不得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伊莎并不喜欢他，甚至是有些讨厌的。然而相反，他喜欢伊莎，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
　　任何靠近伊莎的人都会被他列为敌人，莱安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可惜的是他打不过他，要不然那家伙现在肯定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祈求着他放过他。
　　那家伙能有什么资格靠近伊莎？除了一点实力以外，他什么时候把她放在心上过？
　　“不甘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一惊，回首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袍的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是谁？学院里什么时候允许你这种怪人出现了？”
　　学院中的怪人不少，但光天化日之下还穿成这样的，多半是有些问题。
　　“我问你，不甘吗？明明付出了那么多，但在她的眼里，你依旧比不上莱安。”苔丝重复地问道，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关你什么事？”格兰瑟眸光一乱，消退的愤怒逐渐转变为镇定，像是忘却了刚刚发生过的事一样，可若是仔细看的话，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僵硬。
　　他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真是粗劣的伪装。
　　苔丝很清楚，这番话血淋淋地将他的想法剖了开来，以他的性格绝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可这些还不够。
　　“噗，你故作坚强的样子真可怜，就像那些无家可归的狗狗一样。”她捂住嘴笑出了声，继续嘲讽着格兰瑟，“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在自我感动罢了，她才不会在意你，她的心里只有莱安。”
　　这下假装镇定的格兰瑟忍不住了，他捏紧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找死！真以为在学院里我就不敢揍你？”
　　诡异的力量在他的拳心炸开，整只手就像是被雷电环绕了一般，轰鸣声不止。
　　布莱兹学院禁止私下里内斗，惩罚也极为严重，但他并不怕这些。
　　他可是神明之子，父亲是学院中的神明导师之一，这样的身份，他在布莱兹学院横行都没有问题。
　　揍一个人而已，不会有事的。
　　苔丝之所以想要蛊惑他，看中的也正是他的身份。格兰瑟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的血脉中藏着一种奇特的神性，也正是凭借它，她才知晓他神明之子的身份。
　　如果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她可不会来管这些事。
　　“被我说中了？”她全然不惧格兰瑟威胁，面无表情地把这句话说出口，让他的愤怒变为了笑话。
　　黑袍的她遮挡得很严实，无论怎么看，格兰瑟都只能看见她的嫣红嘴唇。
　　“我要撕烂你这张嘴！”
　　怒火燃尽了他的理智，如果现在还能忍住不动手的，那就不叫男人！
　　刚猛的一拳砸向苔丝，雷电在此处闪耀轰鸣，只要击中，眼前这个小个子绝对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然而，与预想中的不同，这一拳仅仅只是擦到了她的黑袍。
　　苔丝的脑袋以人类完全做不到的程度怪异地扭着，猩红的嘴角稍稍勾起，似乎对格兰瑟的攻击十分不屑。
　　“这就恼羞成怒了？”她没有还手，而是挑衅般地继续激怒他。
　　情绪是邪神蛊惑生灵的好帮手之一，只要掌控了格兰瑟的情绪，他几乎就可以任她摆布。
　　即使他不是人类，但只要沾上人类的一点血脉，他就拥有他们所有的缺点。
　　“你！”
　　眼睛充血，他恶狠狠地让力量汇至右拳，朝着黑袍少女的肚子重重挥去。
　　啪──
　　苔丝伸出手轻轻地接下了它。
　　恐惧在一瞬间打散了怒火，这一刻的他心神震颤。那是他聚齐全身力量的一击，竟被黑袍人那么简单地挡了下来？
　　可还没有细想她的身份来历，少女的话就让他陷入了沉思。
　　“你难道就不想打败那个男人？你就甘愿当这样一个可怜的家伙？”
　　她的话就像针一样，刺得他大脑生疼，同时肺部有一种被捏住的感觉，令他浑身有些使不上劲来。
　　“你的所作所为都被那个叫伊莎的女人厌恶，你不断努力靠近，可她在不断疏远，你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你明明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她不会喜欢你，却依旧幻想着有一天她能爱上你，和你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第28章 28.筹码
　　这些话像是一柄刺剑，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别，别说了！我，我承认！”恐惧让他的怒火无法再生，对于少女的话语，他抱着头，目光中满是祈求，“我承认我就是改不掉，我就是喜欢她，我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
　　这些话让他脑海中充斥着伊莎绝情的一幕，他无论怎么追求，那个冰山美人总是将他拒之门外，不给他任何接近的机会！
　　“可她却不喜欢你。”少女又一次点破了格兰瑟最不想承认的现实。
　　脑袋中闪过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几乎崩溃地跪在地上，涣散的眼光逐渐呆滞，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你胡说，你胡说……我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会不喜欢我……”
　　视线模糊了起来，少女的黑袍在他眼中渐渐变为伊莎的裙摆，他傻笑着抬起手想要抓住，可因为距离不够而让他跌倒在地上。
　　咚──
　　额头重重地撞上地面，他揉揉眼，视线恢复了正常。可紧接着，像是害怕伊莎就此离开，他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搜寻着她的身影。
　　入眼的只有黑袍少女，他嘴里叫着伊莎的名字，行尸走肉般地四处寻找，眼袋不知不觉染上了厚厚的病状黑色。
　　“因为你们中间，还夹着一个人。”少女第一次露出了血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格兰瑟失神的眼睛，让他彻底丧失了自己的理智。
　　“……是了，莱安……”他不停地念叨着，原本松开的拳头又一次握紧，语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危险。
　　“都是他，都是他！要不是他，伊莎会喜欢我的，她会喜欢我的！”血丝占满了他的瞳孔，雷电在他的牙齿间跳跃闪现，他似乎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苔丝歪着脑袋，眯着眼用极具诱惑的声音问道：“你就不想打败他吗？”
　　淡淡的邪恶气息从她的周身散发开来，悄悄地钻入他的体内，暴虐与狂躁在毫无征兆下侵蚀着他的大脑。
　　打败莱安其实很简单，只要堕入邪恶，接受它带来的力量即可。少女黑暗下的嘴角露出几丝笑意，她知道现在的格兰瑟会答应她的。
　　“告诉我！快！告诉我该怎么做！”他面向黑袍少女，双手下意识地想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赶紧说出打败莱安的方法。
　　“若是你一直修习学院中的力量，你永远都比不上莱安，你也永远追不上你喜欢的人。”她巧妙地避开格兰瑟的手掌，隐藏起眼中的厌恶，随后翻手拿出一尊小巧的神像，递给了他，“它会帮助你的。”
　　神像的模样说不出的丑陋诡异，其上更是弥漫着嗜杀与狂暴的气息，让每位看过它的生灵都会陷入杀戮的欲望之中。但格兰瑟发觉不了它的可怕，沉浸于击败对手幻想中的他，只在意它给予的力量。
　　如获至宝般接过它，格兰瑟的呆滞目光渐渐变得凶悍、恶毒。
　　神像是浸泡在血腥之海中的其他邪神的神像，苔丝才不会傻到在布莱兹学院中拿出自己的神像蛊惑生灵。
　　布莱兹学院的记仇是出了名的，要是让他们发现鲜血之神在学院中大闹，那他们征伐深渊时首选地点可能就是血腥之地了。
　　她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神像的主人，是她在数十年间斩杀吞噬的弱小邪神之一，祂的真名与权柄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只要它浸泡过血海，那其中就会隐藏着鲜血的力量，格兰瑟的堕落便会贴上她的标签。
　　哪怕他彻底堕落成为深渊魔物，她也可以随意收回他身上的邪恶，让他从魔物变回正常生灵。这，是她要挟学院神明的资本之一。
　　毕竟神明之子嘛，想来会很值钱。
　　“去吧，在伊莎面前，打败莱安。”她看着疯狂痴迷于神像的格兰瑟，出言诱惑道，“你适合黑暗，你身边的一切，都应该远离光明。”
　　生灵从接受堕落的那刻起，就应该抛弃光明，成为深渊的奴隶。不仅是神明之子，就连神明本身也应当如此，只有全身心沉浸于黑暗，才能知道它的真实与美好。
　　格兰瑟会知道这些的，他对伊莎的追求会让他抛下一切，黑暗与否皆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神明之子吗……咯咯，筹码罢了。”
　　少女捂着嘴，言语间尽是讽刺。
　　……
　　“伊莎，晚上有学生晚会哦。”
　　“谢谢。”
　　得到回音后，传递消息的学生自觉离去。
　　其实伊莎早就知晓今晚此地有学院举办的晚会，一份魔法飞信就能将这些消息在短短数秒内告知于她。
　　可像是为了增加学生之间的交流，学院还保留着如此原始的传递方式。
　　自从遭遇格兰瑟后已经过去了数日，这些日子里那家伙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次都没有来找过她，这不经让她有些疑惑。
　　不过在这疑惑之余，是难以言喻的快乐。
　　没有他的打扰，她的生活轻松了许多，不用时时刻刻提防那个恶心家伙的靠近。不得不说，这几天是她自从被格兰瑟缠上后，最惬意的日子了。
　　皮肤似乎因为她的心情而变得更为水润，她轻拍脸颊，挑选起参加晚会的衣裙。
　　她并不想参加这个晚会，因为据她所知，格兰瑟也会出席。要知道几日没有见到他，她如今更不想再见。
　　可没有办法，晚会上并不只有他一个令人厌恶的的家伙，还有很多她的朋友。
　　只是她这些朋友，很多都被格兰瑟这个疯子给赶跑了，剩下的，都不太敢接近她。
　　就像他口中的莱安，只不过和她有过几面之交，竟是被他视为情敌，从而进行针对，这不经让她对格兰瑟的恨意又上了一层。
　　神明之子的身份的确高贵，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群小弟跟在身边，着实让人生厌。
　　其实她内心并不相信格兰瑟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这些日子他没有丝毫动作，估计是在谋划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念至此，她挑选了一件较为一般的衣裙。




第29章 29.献计
　　晚会如约召开。
　　金碧辉煌的大厅扬起古典而优美的音乐，各个世界的骄子鱼贯而入。这里的晚会虽然只是学院一小片地方的晚会，但来者所穿的衣物大多都极为奢华，彰显着各个世界的风采。
　　只有两个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格兰瑟坐在舞会的角落里，浑身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息，浓浓的黑眼圈挂在他的脸上，两侧脸颊向内凹陷，配合着眼中的血丝，恐怖至极。
　　不仅如此，他一呼一吸间，邪恶混乱的气息散发开来，惹得想要上前套近乎的学生们眉头一皱，纷纷转身远离他的身边，寻求一处干净之所。
　　他们虽然无法知晓那就是邪恶的味道，但本能地会感到厌恶，想要远离。
　　在他的一旁，还坐着一位身披黑袍的少女。
　　一般来说晚会中不会允许有这种打扮的人进入，但既然她能进来，也就说明了她的身份，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注意着黑袍少女的目光在短暂的疑惑后便悄然散去。
　　“嘿，格兰瑟，你最近是没休息好吗？”一位身穿黑色礼服的少年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拍拍格兰瑟的肩膀，对他目前的状态有些不解。
　　憔悴的格兰瑟他可是几乎就没有见过的。
　　“嗯，可以这么说吧。”宛如那些只剩下骨头的怪物，格兰瑟的声音很是嘶哑，说出的话让人听不清楚。
　　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只有他一直在追求的女人了，少年很懂这些。
　　他理了理礼服，哀叹一声，劝道：“还在为伊莎烦恼吗？要我说啊，追求那种冰山美人本就是一种折磨。”
　　说到这儿，他左顾右看了一下，随后弯下腰，贴近他的耳朵说道：“学院中的美人可不少，为什么不能像我这样，多玩几个呢？以你的条件，这学院中的美人大多数不都手到擒来？”
　　他可不敢大声把这些话说出来，晚会上的耳朵不少，要是被他的那些美人听见，那他的人设就会崩塌，从而失去很多人的青睐。
　　要知道他表面上装出的这副绅士模样，可是很受美人喜欢的，他才不舍得丢下这个人设。
　　“你不懂。”对于他的劝说，格兰瑟头也没抬直接拒绝。
　　他可是为了伊莎而堕入了邪恶，哪能那么容易放弃？何况别的女人他早就玩腻了，那些庸脂俗粉已经很难再勾起他的兴趣。
　　看到他依旧执迷不悟，少年恨铁不成钢地嘲讽道：“是，我是不懂。我们的格兰瑟大人追求了伊莎有几个年头了吧？手牵过了吗？”
　　那么多年，牵过手了吗？
　　这一下着实是把他问住了。
　　他追求伊莎的确是有两年了，他对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份疏远的冰冷。他不知道她的小手是否如她的性格那样寒冷，但想来也不会温暖到哪里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两年间，他竟然没有摸过一次她的手，也没有再接触过别的女人。伊莎就像是禁咒一样，若不能将她攻破，他便不再会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
　　“你渴望的既然是征服，不如就找个机会……”少年很早就认识了格兰瑟，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所以说到“机会”的时候，他坏笑了一下，“这样一来，她就算不喜欢你，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不仅是格兰瑟懂他的意思，就连一旁的苔丝也明白了。
　　先拿下伊莎的身体再拿下她的心吗？真不愧是人类，一群活在世间的邪恶生物。
　　她撑着下巴，对前来劝说的少年很感兴趣。
　　“呵呵，好主意。”阴沉着脸的格兰瑟眼眸中闪过几道微光，他一拍大腿，心中似乎有了计划。
　　愚蠢的人类总是那么容易就被色欲掌控，不用多想，苔丝都知道他心里的计划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也好，只要完成了他这个打算，伊莎恐怕会因此再也离不开他，他便可以完全沦为深渊魔物，成为受她掌控的奴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这几天的变化可真大。”少年随便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他的外表。
　　近日他之所以没有去找伊莎，主要是因为神像。力量的瞬间膨胀让他爱上了这种美妙的感觉，为此，他没日没夜地都接受邪恶的熏陶，企图让自己快速成为强大的生灵。
　　这些力量的来源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强大！
　　同时，他知道自身的外表变化有点大，但他并不在乎，只要能击败莱安，夺取伊莎的芳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呵呵，是吗？”他敷衍着少年，可怕的眼神在晚会的人群中搜寻着心爱之人的身影。
　　她好像还未赶到。
　　“她是谁？”少年没有在意格兰瑟的漫不经心，他转头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袍少女，小声问道。
　　他能看得出来，她是和格兰瑟一起来晚会的。
　　这并不是他看人有多厉害，而是这里一圈的座位只有黑袍少女和他坐着，其他人像是在避开什么怪物似的，不愿在他们身边坐下。
　　“不该问的别问，小心自己的命。”没想到的是，他等来却是格兰瑟威胁般的回答。
　　黑袍少女好似成为了他的逆鳞，只要稍微触碰一下，他就会立马翻脸不认人，暴露出凶狠的一面。
　　撑着脸颊的手换做捂嘴，少女似乎偷偷笑了起来。
　　“呵，亏我刚刚还给你出谋划策，真是浪费时间。”少年怒拍桌子，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随后也不管他有什么话要说，冷哼一声起身径直走向晚会中央。
　　格兰瑟则用充满血丝的瞳孔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头伏击猎物的野狼：“这家伙，该死。”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苔丝见到他这副模样略感喜悦。虽说格兰瑟还没有彻底踏入深渊，但蕴含鲜血的邪神之力显然已经深入他的内心，甚至让他诞生出了护卫她的心思。
　　不得不说神明之子与寻常生灵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成长在神明庇护下的他们，心灵的脆弱远超她的想象。




第30章 30.舞会
　　在长久地等待之下，他们终于见到了伊莎。
　　伊莎的穿着可以说是和大部分参加舞会的人都不一样，一袭蓝裙简单中又透露着优雅，将她冷淡的美凸显得淋漓尽致。
　　可尽管如此，也没有多少人跟上前与她打招呼。
　　一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位冰山美人，上前打招呼难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二是格兰瑟就在晚会上，要是被他发现了，他们可能会遭受报复。
　　所以伊莎身边围绕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且她们可都不惧怕神明之子的报复。
　　格兰瑟用手撑着桌面，缓慢起身，诡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的伊莎。
　　还没有走出一步，他就被苔丝拦了下来。
　　“怎么了？你要去找她？”黑袍少女侧着头问道。
　　“不行吗？”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拦住他。
　　那么多天没有见到伊莎，他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想要上前展现一下他的存在，哪怕这样做得到的只是她的愤怒与不屑。
　　同时，他知道苔丝不会害他，就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这点已然成为了他最底层的逻辑。
　　“你现在可不适合去找她，莱安才是你应该要找的人。”苔丝为他指出了一个新目标。
　　她虽然忘记了莱安是谁，可这并不妨碍她为他更换目标。
　　晚会上找伊莎有什么用？她并不会因此就爱上格兰瑟。而且晚会上有那么多双眼睛，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不如将他一直担心的莱安解决了，这样一来，他必然会赞美邪恶，从而陷入深渊的更深处。
　　只有解决莱安，他内心的堕落才能更进一步。
　　等到他彻底成为深渊的奴隶，那她就成功了。拥有家室的愚蠢神明很好拿捏，亲属就是祂们最大的弱点。
　　将他掌控之后，她便可以以此索要骷髅剑。学院中的六位神明想必互相都认识，用一把武器换一个孩子，怎么想都很划算吧？
　　就算那位神明抛弃了祂的孩子，那她也并不吃亏，大不了麻烦点再换一个方法罢了。
　　唔……而且说到底，格兰瑟这样的家伙，学院中怕是有很多人都对他十分厌恶吧。蛮横无礼、为非作歹的他，要不是背后站着位神明，估摸着早就成为不知埋葬在哪的一团烂泥了。
　　“……在她面前羞辱莱安吗？”格兰瑟听到她提起莱安，身形一顿，瘦削的脸怪笑起来，心里有了打算，“呵呵，真不错。”
　　莱安要比伊莎难找一些，他身边围着很多人，颇有些人气。只不过这些家伙在看见他迈步走来之后，纷纷让开一条道，很是畏惧。
　　格兰瑟的大名，在这片区域可是人尽皆知。
　　“格兰瑟？”莱安同样看见了径直过来的神明之子，他侧开身子，似乎是想要避让，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故意撞了上来。
　　格兰瑟后退一步，揉了揉肩膀，冷着脸说道：“道歉，莱安。”
　　莱安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双眼也随之眯了起来：“晚会上注意点形象，格兰瑟。”
　　学院内禁止私下争斗，若是有人将这般情况告知导师，那对他们可是非常不利的。
　　“你怕了？”格兰瑟僵硬干裂的嘴唇微微弯起，挑衅地看着他。
　　莱安带着点不屑回道：“怕？”
　　见他们两人起了冲突，不少人以看热闹的心态围了过来，同时嘴里也起着哄。
　　“打起来打起来！”
　　“狠狠地揍上去！”
　　“呵，格兰瑟不敢！莱安可比他厉害多了！”
　　听到这句话，格兰瑟撇了一眼说话者，杀意溢出了眼眶。
　　那名说话者被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脖子，腿脚一抖，乖乖地从人群中退去。可其他人注意不到这些，他们依旧在疯狂起哄。有乐子能看，谁会拒绝呢？
　　反正到时候被学院处罚的，又不是他们。
　　伊莎这时扒开人群，看向被围起来的两人。
　　“格兰瑟，住手！”
　　她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伊莎，看清楚了，莱安就是个弱者，他比不上我！”见她赶到了这里，格兰瑟冷冷一笑，暗中调动力量于双臂。
　　在没有任何预兆下，他邪笑着，对着莱安的肚子一拳轰出。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没有防备的莱安惨叫一声，身体因为强大的冲击力倒飞出去，撞得人群一阵混乱。
　　格兰瑟从来没说过他要在正面击败莱安。
　　“莱安！”伊莎冰山般的表情终于是破了功，她眉毛倒竖，狠狠地瞪了格兰瑟一眼，随后跑到倒地的少年身边查看起他的情况。
　　吐出一口血，他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格兰瑟的这一拳早有准备，更何况是在偷袭的情况下。拥有神像力量加持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莱安吃下这一拳不死已经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不过能看见他这副凄惨的模样，他心情就十分愉悦。
　　施展了几个治疗魔法后，伊莎见莱安的伤势很难好转，她一急，对着格兰瑟怒道：“你太过分了！”
　　“过分？”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他癫狂地大笑起来，迫使身边的人群一下离他更远了些，“他不如我，你就说我过分？”
　　他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怪异而可怖，仿佛中了恶毒的诅咒一样，变得完全不像是他。
　　“他要是够厉害，为什么会被我偷袭得手呢？说到底，他就是个弱者！他不配得到你的爱！”
　　“你想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伊莎站起身，再难忍受他的行为。她用魔法托举起少年，将他带往能够医治伤势的地方。
　　“呵，无所谓。”和以往听见这种话完全不同，格兰瑟这次冷笑了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伊莎爱不爱他。
　　晚会上的守卫这时候才闻讯赶来，只不过在靠近他们之前，被一位黑袍少女拦了下来。
　　“怎么……”
　　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了少女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猩红瞳孔。
　　“不好意思，可不能让你们现在就把他抓走哦。”




第31章 31.危机
　　随着轻柔的声音钻进他们的耳朵，晚会上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的脑海中发生了变化。不久后，他们面面相觑，忘记了自己赶来此处的目的。
　　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他们呆呆地站了一会，最终耸了耸肩又赶了回去。
　　晚会最终以一场闹剧而结束，守卫在众人眼中不知为何没有赶来，而格兰瑟则是安然离开了舞会。
　　莱安的伤势很重，学院中的医师在见到他时都微微有些惊讶，他们丝毫没有想到在学院中居然有人敢下手如此狠毒。
　　好在这种伤势依旧可以医治，最多也就是躺个几天下不了床而已。
　　在处理完莱安之后，伊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她暗下决心，只要有格兰瑟出没的场合，她必定不会再去。
　　那家伙的异样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发现，他宛如被恶魔附身了一样，外表变得逐渐渗人。
　　要不是学院中的宅院都有魔法保护，她恐怕现在就得考虑换个地方居住了。被格兰瑟盯上的滋味，很不好受。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几天，传信者再度来到她的宅院之中。
　　“伊莎，这里有你的任务。”
　　一封张着翅膀的白色信封从他的手中飘向宅院的窗户，通过微开的缝隙，它来到了伊莎手中。
　　“任务？我记得我最近没有接过学院的任务啊？”
　　怀着不详的预感，她撕开了信封。
　　“真奇怪，这是导师的任务？”
　　信封上的字很是熟悉，是导师的字体。在最底下，还有着独属于导师的印章。
　　这是来自于导师的任务，不会有错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敏感，格兰瑟可没有什么能耐可以造假这样的信封。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思索了一下信封上的任务，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在小世界发现了恶魔吗？”她合上信封，自言自语道。
　　恶魔并不都是难以解决的，一些弱小的恶魔哪怕是帝国士兵都可以轻松杀死。
　　处理恶魔的任务在布莱兹学院中并不少见，深渊的爪牙到处都是，无论是人为召唤的还是通过其他方式入侵的，很多世界中都会有一些零散的恶魔。
　　这个小世界是归属于布莱兹学院的，自然，这恶魔也由他们学生去处理。
　　导师发布的任务自然要完成，没有多想，她在多日的准备之后，抵达了距离小世界最近的传送阵。
　　那片小世界虽说归属于布莱兹学院，但其中存在的危险一点也不会少，更别提还存在着的恶魔了。
　　踏上传送阵，在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她来到了信封中提及的小世界。
　　恶魔出现的位置不远，走上一天路程就能赶到。
　　这片世界的魔力很是稀薄，途径有人烟的地方时，她总是能收获很多羡慕崇拜的目光，这让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跟随着信封的指引，她来到了一处幽深的丛林。
　　这里没有鸟儿的叫声，也没有爬虫掠过树木的轻微摩擦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往前走两步，她看见了林中的木屋。
　　和信封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座木屋的主人近日来似乎受到了恶魔的困扰，变得诡异而暴躁，听闻还诞生了吃人的习惯。所有在丛林中迷路的人，兜兜转转来到木屋前，最终的下场却是失踪。
　　这信封中让她格外小心，说是附近藏着恶魔，蛊惑了木屋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格兰瑟，那家伙的情况似乎与这木屋主人的情况有些类似。
　　难不成也有恶魔蛊惑了他？摇摇头，她把这荒诞的想法丢出了脑袋。
　　恶魔侵入了布莱兹学院？开什么玩笑，有什么恶魔那么厉害？
　　将魔法准备好，她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木屋上有些腐烂的大门。
　　打开门的，是一位没了头发的老头。
　　他的眼珠子很是突出，伊莎担心再过不久，它们就会跳出眼眶，啪唧一声掉落在地上，溅起少许血滴。
　　“你好，请问一下……”
　　还未等她说完，老头就插嘴道：“是学院派来的？”
　　说话的同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珠转动的角度令她微微惊恐。久居学院的她说实话还没有真正杀过多少生灵，战斗大多数也都浅尝辄止，所以见到这些违反常理的事情后，往往会有些害怕。
　　“是的。”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伊莎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四周，背脊上莫名生出几许凉意。
　　“嘘，快进来吧。”像是为了防止被什么听见，老头忽然用粗糙的手指贴住干裂的嘴唇，招呼她进入屋内。
　　要不是她知道这老头还是人类，怕是一个魔法就已经砸上去了。
　　此地一定存在着恶魔，从老头古怪的举动中，她得到了这个结论。
　　然而走进屋内，她大吃一惊。
　　“格兰瑟？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看着优雅地坐在木椅上的格兰瑟，瞳孔颤抖，无法相信，“还有你，你到底是谁？”
　　格兰瑟的身边依旧是她在晚会上见到的黑袍少女，在配合着屋内烛火散发的少许光亮之后，少女身上的黑袍更显阴森诡异。
　　就像是一头真正的恶魔。
　　“为什么在这里看到我很奇怪呢？”格兰瑟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用漆黑的瞳孔盯着她。
　　相较于前几天，格兰瑟此时的模样更为憔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嘴唇则失去了色彩，变得苍白起来。他仿佛是痴迷于邪教的罪徒，把自己的灵魂和生命都奉献了出去，任由邪神吸食。
　　失去了灵魂和生命，人就会变得像他一样，憔悴无比，而他们的最终结局，不是沦为深渊的魔物就是化作一具枯骨，永远死亡。
　　这是伊莎在记载邪教的书籍上所见到的。
　　与此相应的，是他气息的暴涨。
　　邪恶与混乱充斥他的身体，站在她的面前，他就是一头来自深渊的恶魔，一口便可以将这位冰山美人吞入腹中。
　　或许现在的他和恶魔相比，只是身形的不同罢了。




第32章 32.信仰邪神的格兰瑟
　　“你跟踪我？”伊莎的表情有些难以维持，格兰瑟在这里的消息给予了她很不详的预感。
　　“我可比你先到。”他扯动僵硬的脸皮，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什么意思？”
　　“唉，为什么不答应我呢？”他故作惋惜，说起了一些令伊莎听不懂的话，“要是答应我的话，我不会这么做。”
　　见到这一幕，黑袍少女晃动着两条小腿，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快了，还差一点，格兰瑟就可以真正的成为深渊中的恶魔，成为她必胜的筹码了。
　　到那时候，哪怕是神明亲至将他从她手里夺回也没有用，沦为鲜血与深渊奴隶的他，只有她能消除他的邪恶。
　　“你想做什么？”背后的木门骤然关上，伊莎悄悄后退，用后背抵住了门板。
　　体内的力量还在流转，她松了一口气。
　　“别妄图挣扎，你是出不去的。”格兰瑟自然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他不屑地冷笑几声，不是很在意，“这份任务，是我发布的。”
　　“你！”伊莎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死死地看着上面导师留下的痕迹，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黑袍少女咯咯笑出了声。
　　这封信的确出自她导师之手，不过那导师，可是被她蛊惑了。只要有欲望，所有生灵都无法逃离她的蛊惑，哪怕是布莱兹学院中的导师也不例外。
　　她只是略施小计，伊莎的导师便乖乖地写下了这封信，将自己的学生置于绝境。
　　格兰瑟见到伊莎的惊慌后，嘴角笑得咧到耳根，尖尖的、像食肉动物一样的牙露在外面，颇为恐怖。他一挥手，先前那个可怖的老头消失不见。
　　“信中的内容，可是为了欺骗你来到这里的手段。离开了学院，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像是在迎接着什么，高举双手，闭着眼颤抖着，“这座木屋，会将你和我的一切，深深地藏起来……从此以后，你的眼里，只会有我！”
　　说着说着，他放肆地狂笑起来，脸上的皮肉因为拉扯而有些撕裂，血的颜色浸透了枯黄的脸皮，让他看起来仿佛是行将就木的沧桑老者。
　　“这都怪你！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突然睁开双眼，恶意满满地盯着伊莎，双手无意识地胡乱挥动。
　　“要是你直接答应我！哪里还有这些事情！”他嘶吼着，脸色涨红，脖颈间的血管爆出，随即他又开始大笑，“你会感到荣幸的！我，是神明之子！而且现在的实力完胜莱安！不，不止莱安，就连那个常年见不到的号称学院第一的家伙，也不再是我的对手！”
　　这番举动吓得伊莎紧紧贴住木门，魔法也在同一时间轰向这座看起来腐朽的木屋。
　　可惜格兰瑟早有准备，木屋角落里一闪而过的繁杂咒文将那些魔法尽数拦下。
　　伊莎心头突突猛跳，陷入疯狂他在她的眼里已经完全算不上是一个正常的生灵了，他必定与那传说中的恶魔有所联系！
　　想起恶魔，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悠闲自在的黑袍少女。
　　那是，恶魔！
　　她心中大骇，可还没等她掏出对付恶魔的魔法，格兰瑟的异变又使得她震惊到无法呼吸。
　　癫狂让他的眉心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蛆虫状痕迹，而伊莎知道那是什么。
　　“你！你疯了！这是深渊的邪神印记！”她指着他的眉心，语气极端惊恐。
　　她原以为再怎么疯狂，格兰瑟身为神明之子也不可能堕入深渊，然而现实却颠覆了她的想象。
　　那不仅是深渊的印记，更是邪神的印记，他竟然背着学院，信仰了邪神！
　　“我疯了？”格兰瑟用手摸了摸眉心感知到了什么，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不，我现在清醒得很，我知道我依靠的是深渊的力量，但只要得到你，我就会脱离深渊，回归光明。”
　　他的语气变得平淡起来，仿佛之前的疯狂都是一场表演，一场假象。
　　“我是神明之子，和你们这些普通人完全不同。”他漆黑的眼珠转向身旁的黑袍少女，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屑，“恶魔可以蛊惑你们，但不可能蛊惑我。”
　　“噗。”苔丝捂住嘴，觉得甚是有趣。
　　一个半只脚踏入深渊的家伙，居然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被蛊惑？当真是可笑。
　　“这一切都是我的利用罢了，你以为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目的吗？”他看似冷静地对着少女说着，同时，邪恶的力量悄然间在手中凝聚。
　　“哦？这么说，你早就防备我了？”顺着他的话，苔丝问道。
　　可悲的爬虫直到死前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对于这样的家伙，她不介意陪他好好玩玩。
　　只有给予他即将脱离深渊的希望，才能让绝望彻底击垮他的心灵。妄图挑战深渊的渺小而愚蠢的生灵，无一例外都是尸骨无存。
　　“那是自然，学院中可不会有那么奇怪的人！”他看起来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不正常，不过那时的他，并没有揭穿。
　　随后他捏了捏拳头，令人窒息的力量在指尖跳动。
　　“瞧啊，多么强大的力量。”痴迷地望着这份力量，蓝色与黑色交叠的雷光在他充满血丝的瞳孔中跃动。
　　突然间，他一拳轰向少女！
　　“杀了你之后，我会好好对待她的！”
　　拳头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向苔丝袭来，她不躲不闪，任由它击断脖子。鲜血从她的嘴角喷涌而出，她脑袋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收回拳头，格兰瑟十分满意。
　　那接下来，他的目标就只剩下伊莎了。
　　“不要过来！”
　　伊莎见到他杀死黑袍少女后，没有任何喜悦，那步步靠近的身影，要比她所见过的恶魔更为可怕。
　　“放心好了，你只会是我的。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都是我的！”他癫狂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少女的死亡而消失，相反，眉间的邪神印记倒是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深邃起来。




第33章 33.一步之遥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黑袍少女的舌尖探出小嘴，舔舔嘴唇后又缩了回去。
　　只要等他完成最后的心愿，那他就彻底成为了鲜血与深渊的奴隶，变成了她的筹码。
　　快了……快了！
　　骷髅剑……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伊莎时，他突然跪倒在地，体内爆发出无比强烈的神力，掀翻了整座用魔法加固的木屋。
　　小世界的天空变得通红一片，炙热的火焰从世界之外降临，一位浑身燃烧着烈火的神明出现在天穹。
　　感应到神明的降临，躺在地上装死的苔丝立马起身，用鲜血包裹住格兰瑟想要将之拖入深渊。
　　神明之子的他，身上果然还是有一些神明留下的保护手段。在即将沦为鲜血的奴隶时，他体内存有的神力被唤醒，打断了他的继续堕落。
　　不过，她不能让这位神明带走他。
　　至少在他成为她的筹码之前，不行。
　　“哼！蛊惑了我的孩子还想带他走？”高空中的神明重重地哼了一声，火焰如陨石般坠入世界，砸向苔丝。
　　“啧，你孩子的归宿应该是深渊。”嘲讽了一句，她皱着眉头撕裂空间，滔天的血海巨浪从裂缝中涌出，浇灭了祂的火焰。
　　见到了血海，神明愣了愣，很快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拐走孩子的兴趣。”祂没有继续动手，而是任由火焰在空中燃烧。
　　大地颤抖，云雨翻滚，底下的生灵因为两位神明的出现而惊慌失措。其中一些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跪拜在地，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企图用这种方法熄灭神明的怒火。
　　天空之火巴特利特，布莱兹学院的导师之一，也是格兰瑟的父亲。
　　对于祂的揶揄，苔丝并不做回应。
　　如果邪神那么容易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话，那就根本不配称之为邪神。
　　“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给你。”祂继续说道。
　　鲜血之神亲自前往布莱兹学院蛊惑格兰瑟，说她没有任何谋划祂可不信。
　　“你拖延时间的计划可太明显了。”苔丝抓着神明之子，半只脚踏入了深渊裂缝，顺带地点破了祂不出手的原因。
　　哪怕是没有邪恶力量加持的小世界，祂一个人也打不过她，所以祂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其他神明赶到。
　　不过，她并不介意跟祂唠一会，毕竟要是白骨也能来的话，会少掉许多麻烦。
　　“要想拿回你的孩子，就拿骷髅剑来换吧，你应该知道它在谁的手上。”
　　眼前执掌火焰的神明是学院的导师，祂定然是认识白骨的。拿一柄普普通通的武器来换取神明之子的性命，白骨想必会十分乐意。
　　祂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像是想明白了骷髅剑到底是何物，开口说道：“骷髅剑？它不在我的手上。”
　　见此，苔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呃啊！！”
　　她抬起手狠狠一握，格兰瑟的惨叫从鲜血形成的手掌中传出。
　　“等一下等一下！”祂慌忙地摆手，示意她停下。
　　“如果再耍些小心机的话，等他回到你手上的时候，我可不会保证完整哦。”她微笑着，笑容中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她当然知道骷髅剑不在祂的手中，这该死的家伙单纯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若是再有下次，她一定会让祂的儿子好好尝尝鲜血的滋味。
　　伊莎躲在丛林中缩成一团，淡蓝色的裙摆上沾上了许多树叶和泥土。她抱着双肩，心中感到无比后怕。要不是格兰瑟在最后突然引发了神力，她可能真的会……
　　此刻她见到格兰瑟被鲜血凝聚而成的手掌折磨，不禁隐隐有一股报仇的感觉。若是可以，她希望在离开手掌之后，格兰瑟已经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了。
　　把头埋进腿间，她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如此渴望深渊邪神能获胜。
　　“骷髅剑的话，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话说至一半，巴特利特一转态度，愤怒的火焰从他的眼眶中喷射而出，“敢蛊惑我的孩子，真是找死！”
　　与此同时，深奥的法则在空间中闪动，苔丝捏住格兰瑟的鲜血巨掌像是从根源被切断了一样，重新化作鲜血散落一地，浇死了诸多树木。
　　“嗯？原来是帮手来了，难怪变脸了呢。”抵挡下祂的火焰，她望着格兰瑟跌落的方向，一脸凝重。
　　身披长袍的老者从林中现身，他来到昏迷的格兰瑟身边，细细地查看起他的伤势。
　　苔丝知道这位老者，祂正是学院的学院长，被称之为大贤者的布莱兹。
　　祂的大名在深渊邪神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挫败了好几次深渊的大举入侵，祂让深渊七邪神中的几位对祂恨之入骨。
　　在检查完格兰瑟的伤势后，祂来到了伊莎面前，温柔地摸起了她的长发。
　　无声安慰和温柔的长辈气息让她鼻子一酸，随后她红着眼眶靠在祂的长袍上，卸下了冰山的伪装。
　　“既然来了，那就都出来吧。”待到安慰得差不多了，祂朝着空落落的上方说道。
　　一时间，几道长得千奇百怪的身影浮现，庞大的威压瞬间遍布整个小世界。
　　他们赫然都是学院中的神明。
　　果不其然，她在这些神明中看见了那个披着黑袍的家伙。
　　不过可惜的是，她没有任何胜算。就算是放在深渊之中，她也打不过祂们。
　　布莱兹学院中的六位神明可不是什么新神水平，祂们虽然大部分都打不过她，但联合在一起，可以对她造成不小的威胁。
　　更不用说布莱兹这个该死的老头了，祂的实力再弱，估摸着也有深渊七邪神的水准，不然祂不可能被那么多邪神盯上还依旧活得好好的。
　　她冷哼一声，趁着神明们刚出现的间隙，从心脏掏出一柄巨刃劈向白骨，而她的躯体也接着化作血滴向他靠近。
　　亡者的巨大骨骸骤然从地下冒出，挡住了她的血红之刃，不过她的身体化成的血滴绕过骨骸接近了白骨本身。
　　她左手引导鲜血凝聚成针尖刺向他，右手则是划开空间随时准备溜走。只要白骨能挡住这一下，她便会丝毫不恋战地回到深渊。
　　结果很让她失望，针尖刺在他的身上被纷纷弹开，甚至连黑袍都没有划破。
　　很奇怪的是白骨并没有还击，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即将接触到的最后一刻，他把手收了回去，安静地看着苔丝进入裂缝，离开了小世界。




第34章 34.新赫罗纳的女王
　　真是讨厌，明明还差最后一步就成功了！
　　坐在新建立的新赫罗纳宫殿王椅之上，她单手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满脸的不爽。
　　哪怕她从深渊回到了阿尔梅里亚，这段时间内对学院计划失败的生气依旧没有消散。
　　要不是该死的格兰瑟在最后一刻召来了巴特利特，她绝对不会失败！格兰瑟在祂们眼里，再怎么样也比一把骷髅剑值钱！
　　除了她，这些家伙有什么资格触碰那把剑？
　　只要一想到他们肮脏至极的手会接触到它，她就想要把他们的手全给剁下来，喂给最低贱的恶魔！
　　现在的布莱兹学院她估计是无法进入了，近些日子那些恶臭的神明一定会把学院上上下下好好搜查一番，不放过任何一丝邪恶的残留。
　　她有些担心那珠项链会不会被祂们发现。
　　不仅如此，格兰瑟召来的神明还让她的身份暴露了，依据学院睚眦必报的特点，他们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针对她。
　　然而待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她后背隐隐约约有些发凉。独自一人前往布莱兹学院夺回骷髅剑，这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若是以她寻常的性格，她必然不会这么做。
　　越加沉迷于邪恶，思想越会被深渊污染，那些彻底丧失理智的邪神就是她未来的归宿。
　　可这些已经无法避免了，她从坠入深渊的那刻起，就知晓了自己的结局。深渊中的邪神，都逃不出这个定律。
　　所以，如何在她失去理智之前杀死伊西斯，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啧，真麻烦。”
　　她必须要加快深渊吞噬阿尔梅里亚的速度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去见一个有趣的家伙。
　　这座全新的新赫罗纳王城是流亡者所建立的，她蛊惑的那两位流亡者在满月教会的帮助下，短短几天内让整个流亡者营地都成为了她的信徒。
　　当然，这些不是满月信徒，而是鲜血信徒。信奉鲜血给予她的信仰之力远比获取满月之力来得纯粹强大，要不是鲜血信仰难以扩散，她才不会用满月伪装！
　　新的王城远比之前更为压抑，明明只是些普通的建筑，在寻常人眼里却像是一张张咧开的大嘴，吞噬着所有进入其中的生灵。
　　不知是不是魔法的缘故，王城的上空永远阴云密布，阳光照不到这里，黑暗的气息在城内肆意蔓延。
　　在王城的宫殿之下，有着一座地牢。
　　因为是新建的地牢，里面不存在什么异味、潮湿，除了有些黑外，它与普通的监牢没有什么区别。
　　噔噔噔──
　　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在地牢内回响，苔丝理理衣裙，来到了地牢内唯一的犯人身前。
　　铁链晃动之声响起，被锁住的人抬起头，见来者是一位从未见过的漂亮少女，伴随着困惑，他嘶哑地问道：“你是谁？”
　　“真是有趣，你居然能够抵抗深渊的侵蚀？”苔丝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安德，言语间满是兴趣。
　　她在覆灭新赫罗纳的时候，明明用神力蛊惑了他，可他却出乎意料地摆脱了蛊惑，恢复了正常。
　　而另外两位流亡者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的信徒，为鲜血而献上了自身所有的信仰，哪怕他们中的那个女人是圣光教会的信徒。
　　“深渊？哼，休想让我变成和他们一样！”
　　她说的话让安德明白了一切，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锁链看起来像是想要给苔丝一拳。
　　苔丝见此也没有什么动作，她背后跟随的流亡者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接下安德的拳头，反手在他腹部踢了一脚，迫使他面容扭曲踉踉跄跄地跪了下来。
　　“新赫罗纳王城已经毁灭了，奥克薇尔也死了，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她半弯下腰，使自己的脸和他的脸处于同一高度。
　　邪恶的侵蚀对他并没有多大作用，他的心中似乎有着一股格外坚定的意志，这抹意志让他看淡了生死，无视了这份邪恶，从而导致了她蛊惑的失败。
　　可王城和奥克薇尔都已经消亡了，他的意志又从何而来呢？
　　“呵，说了你也不懂。”安德挤出一抹冷笑，随后垂下脑袋，不准备再搭理她。
　　她能感知到她散布在他体内的邪恶，原本活跃的它现在就像是一潭死水，被那股意志深深地压住，完全没有作恶的空间。
　　苔丝眸光一闪，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脸，迫使他直视来自深渊的猩红双眸。
　　淡红色的鲜血气息从她的眼睛传递至安德心中，混乱肮脏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可很快，它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就像深渊中的那些反抗者，明明身处其中，心中想着的却是如何逃避，不懂得利用邪恶这股力量。”她松开捏住他脸的手，双手抱胸，显露出高傲的模样。
　　“呸！那是你们的堕落！”安德看不惯她现在的样子，她朝着地面吐出一口唾沫，怒道。
　　他对深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奥克薇尔的死和新赫罗纳的覆灭都与其有关。
　　“堕落？正是因为堕落，我们才能活下来。不像你，如此弱小。”见他依旧执迷不悟，苔丝放弃了继续说服他的打算。
　　“我是新赫罗纳的新女王，你就在这里看着好了。”她张开双臂，展露了一下华贵的衣裙，随后小脸上的坏意再也遮挡不住，“你所唾弃的深渊，会很快将整个阿尔梅里亚吞噬殆尽。”
　　“你是在自寻死路。”安德忽然笑了起来，锁链摩擦声在地牢中格外刺耳。
　　苔丝对他的话抱以冷笑，在她看来，敢反抗深渊的家伙，才是在自寻死路。
　　不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地牢。
　　可还没有走几步，她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目光中都是杀意。
　　“你和奥克薇尔一样，是深渊最不喜欢的变数。阿尔梅里亚沦陷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奥克薇尔因为爱而生出善面，若是给她充足的时间，她或许会真的脱离深渊，成为真正的奥克薇尔，而非是狩猎之神的转世。
　　她不希望有人能从深渊中挣扎而出，陷落黑暗的生灵，凭什么可以再临光明。




第35章 35.错过
　　新建的宫殿上方，有一处阳台可以眺望这座城市。
　　无翼之龙被她囚禁在宫殿深处，强迫它当起了新赫罗纳的守护者。每当有强敌靠近时，束缚它的锁链就会断开，从而将它放出。
　　生活在这里的，皆是身负罪恶之人。厮杀，掠夺，在此地不断上演。
　　街上，被砍掉头颅的家伙单膝跪地倒在血泊之中，脖颈割裂而喷洒出的鲜血溅了旁观者一身。旁观者们并没有像寻常人类那样感到害怕，而是淡定地将脸上的鲜血抹干净，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血人。
　　满脸疤痕的凶手擦了擦手中的砍刀，朝着尸体吐了口口水，冷笑连连。很快，信奉邪神的流亡者们来到死者身边，把他滚到街角的头颅和身体拼接起来，随后用术法将之化作鲜血，滋润整座城市。
　　凶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屏息凝神，时刻防备着流亡者们的出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城市的执法者在处理完尸体后，就默默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抓捕，这座城市默许了他的行为。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从旁观者中爆发，他们凶戾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喜悦。这座罪恶之城的诞生，为他们提供了一处庇护之所。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是各国或是各种族的通缉犯，杀人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为了更强的力量或更自由的生活，他们追随邪恶的力量，来到了这座崭新的新赫罗纳。
　　在这里，他们可以肆意宣泄自己的邪恶，而不用担心被执法队的人抓走。甚至可以说只要实力够强，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当然，这里的主人不是指成为新赫罗纳的王。
　　这座城市存在着一条默认的规矩，任何挑衅执法队或者非议新赫罗纳女王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违者，会被斩首示众。
　　大大小小的脑袋被挂在城门口，有些还滴着少许鲜血。那，都是自寻死路的家伙。
　　他们的欢呼让新赫罗纳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繁华的景象在苔丝面前一闪而过，她抚摸着宫殿阳台华丽的护栏，神色莫名。
　　在她的背后，跪着几位流亡者信徒。华贵典雅的长裙一直拖到他们面前，配上奢华的宫殿装饰，此刻的她比凡人国度的王更为耀眼。
　　阿尔梅里亚的神明只要不亲至，祂们很难发现新赫罗纳的异常，那些迂腐的古老家伙在听说罪恶之城的威名之后，定然会觉得无比荒谬。
　　维持秩序的邪恶？在他们眼里，这种城市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她并不担心有神明会来查探，而且就算他们来了，新赫罗纳也不一定就此灭亡，相反的，可能祂们死亡的概率还高上一些。
　　毕竟这里的她，可不是莉莉丝这具没有什么力量的躯体。
　　“嗯？有只老鼠混进来了？”设在地牢的封印微微松动，苔丝若有所思。
　　居然还有人敢挑衅新赫罗纳？有点意思。
　　再次来到地牢面前，她发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黑袍男子背对着她，右手搭在地牢的铁门上，身边则躺着几位昏死过去的守卫。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他开门的动作顿住，转过身在见到来者后，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停滞了下来。
　　苔丝止不住地笑出声，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持有骷髅剑的家伙，会独自一人重回新赫罗纳。
　　回来做什么？重温新赫罗纳的故事？还是说救人？呵，不管是什么，既然来了，那就把命留下吧。
　　她可不是之前没什么力量的莉莉丝了，现在的她，从深渊中引动的神力足以杀死这个愚蠢的神明！
　　“你胆子可真不小。”她说着，暗红色的神力轻轻波动，大量空间裂缝开始充斥在幽暗的地下监牢。像是空间也受了伤，鲜血沿着裂缝缓缓流下，很快便蔓延到白骨的脚下。
　　“是来救安德的？”抬起手，她可怕的力量让整座新赫罗纳的生灵感到无比强烈的心悸。他们纷纷仰起头眺望宫殿存在的方向，打消了一切想要逆反的念头。
　　恐惧驱散了他们心中的罪恶，身为亡命之徒的他们，这一刻才清醒地发现，这座罪恶之城的秘密，绝非他们所能探寻的。
　　苔丝不会再让骷髅剑从手中白白溜走，哪怕再度毁灭这座城市，她也要夺回原本属于修的东西！
　　“你，是这座城市的新女王？”白骨的声音很是低沉沙哑，他从见到少女的那刻起，就一直盯着她看，没有走过神。
　　鲜血已经将地牢化为血海，强大的邪神之力骤然压在他的肩头，迫使他闷哼出声。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要出手的迹象。
　　“算了，你的来意没有必要搞清楚。”见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苔丝也不准备继续追问，毕竟新赫罗纳除了安德，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再次赶来的东西。
　　“总之，乖乖去死吧。”她语调怪异，雪白的头发染上一抹血腥，眼角竟是流下两行血泪。
　　而体内的力量顺着血液骤然爆发。
　　“放心好了，你死后，你的躯体会在血海中重生，成为深渊中的邪神。而那些愚昧的信徒，我同样会帮你好好收下的。”她舔舔猩红的嘴唇，一挥手，鲜血如雾般向他袭去，“正神的味道，我还没尝过呢。”
　　苍白的骨域在她的鲜血靠近时展开，无尽骨骸堆叠出一座血海中的小岛，他淡定地站在其上，一点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危。
　　甚至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直到血红之刃现世。
　　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抹惊慌从他的手忙脚乱中展露无遗。骨域的力量十分特殊，它撕开血海的屏障，让他能从中藏匿逃离。
　　可血色还是击穿了虚空，摧毁了他半边身体。
　　“真是只会跑的老鼠！”
　　丢失了他的踪迹，苔丝一跺脚，气得牙痒痒。
　　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弱小的神明居然那么会跑！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与骷髅剑擦肩而过了！
　　无法忍受！这个该死的家伙！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这时，空间中莫名其妙地传来白骨的话语。她只当是他的挑衅，发泄般地翻手拍下血海，让遮天蔽日的猩红吓得新赫罗纳的罪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第36章 36.恶魔军团
　　冷风吹过空旷的大路，卷起原本贴在告示栏上的纸张，随后啪得一声，被圣加西帝国的士兵牢牢抓住。
　　摊开这张泛黄褪色的纸，上面画着的，赫然是一位通缉犯。
　　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士兵随手扔掉纸张，神色凝重。
　　“队长，这城……”
　　看着空荡荡的城市，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些许回忆。
　　原本在另一座城市值班的他们，休息之余突然收到了来自这座城市的求救信，里面描写的情况十分危急，甚至还提及了恶魔二字。
　　为此，他们紧急组建了一支军队，支援这座城市，而他，就是那支军队的侦察兵之一。
　　只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这座城市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座……
　　“死城？”队长完美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城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得稀烂，空旷的街道上根本见不到任何行人，战斗的裂痕布满建筑，偶尔的，他们还能在某些墙壁上见到疑似怪物爪牙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很安静，只能听得见他们几人的呼吸声。
　　直到他们在某个转角处见到了一位城市的居民。
　　他半个身体缩在墙角，朝着他们不停招手的同时还左顾右看，似乎在堤防着什么。
　　“快！快来！”他的声音很小，哪怕顺着风，士兵们都听不太清。
　　不过没关系，他的意思他们还是能看得懂的。
　　队长一挥手，让队员们跟着他靠近那位居民。
　　“请问一下……”
　　“嘘！小声点！”
　　他刚想开口询问城市的情况就被这位居民打断，紧接着，他见到他伸长了脖子在士兵们的背后眺望着什么。
　　在一无所获后，他才努努嘴说道：“我们先进屋！”
　　屋子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里面出乎意料地塞满了人。
　　烛火一照，密密麻麻晃动的，都是人头。
　　看他们的装扮，队长猜测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城内的居民。只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在他们之中见到身穿富贵衣物的人。
　　这些居民在见到他们之后，有过短暂的骚动，但很快，这股骚动就停止了下来。
　　“这座城，怎么了？”他朝着先前带领他们进入地下的居民问道。
　　见他问起这个，居民幽幽一叹：“唉，这事说来话长，现在还能有外来者进入可是很少见了。”
　　这时，另一位居民插嘴说起城市变化的原因：“前些日子，罪恶王城的恶魔军团袭击了这座城市，所以，它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罪恶王城？恶魔军团？”一挠脑袋，队长有些沉默，他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名词。
　　恶魔军团的恶魔好像在救援信中有所提及，但罪恶王城什么的……
　　一旁的士兵看出了他的沉默，他开口替他问道：“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他们的外号！”一位坐着的居民醉醺醺地说道，随后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传说里灭亡了数百年的新赫罗纳，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死灰复燃了，它的军队很可怕，所以被称之为恶魔军团。”
　　周围的其他人闻此都是默默地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他们所到之处，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都会变成……”正当他想要具体解释为什么会被称之为恶魔军团时，地下室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泥土纷纷扬扬地顶上落下，所有人皆是身形一顿，不敢出声，就连端起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中。
　　呼吸慢了下来，地下室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怎么了？”一位士兵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疑惑地发声问道。
　　随之而来的，是居民们恨不得把他吃了的目光。
　　“吼──！”
　　巨兽的嘶吼声在上方响起，整个地下室疯狂晃动起来，一只尖锐的利爪突破泥土的阻隔，深深刺穿了地下室的天花板。
　　“啊啊──！”
　　惊恐的尖叫在地下室爆发，居民们慌乱地找寻着出口，企图避开巨兽的袭击。
　　然而很快，那只刺穿地下室的巨兽惨叫一声，爪子离开地面，徒留下一个宽宽的透光洞口。
　　地震从不远处传来，它似乎是被什么重物击倒在地，痛苦的哀鸣让众人不得不捂住耳朵才好受了一些。
　　不久后，哀鸣退去，只剩下令人身体发颤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地下室中的居民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就连士兵们也懂得了什么，放缓呼吸，不敢发声。
　　不久，吞食的声音散去，一团黑影从散发光亮的洞口掠过，滴下几滴满是恶臭的粘稠液体。
　　被滴到的人不敢动弹，他们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呕吐的声音将这些魔物再度引来。
　　又过去不久，确认安全后，他们才撑着地面吐了出来。
　　“那些是……”
　　队长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他根本没想到这座城市中居然存在着这样的怪物。要是他们在进入地下室之前撞见了它们，那不出意外，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变成了它们的食物。
　　“它们就是那些浑身充满罪恶的人。”带他们进来的居民低头一叹，说出了让他们无法相信的事实，“城里的贵族大多都变成了那样的怪物，城主大人和那些监狱里关押的犯人也是这样。”
　　他的语气并不绝望，相反，队长觉得他心中有着强烈的希望。
　　城内的大门开着，发生如此荒诞的事情后，他们不逃离城市反而依旧居住在此地，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看着他疑惑的脸，那位居民轻轻一笑，“这座城市里贵族的日子，可是到头了。”
　　“恶魔军团的名号，大多都是出自贵族老爷们的口中。呵，那些欺压我们的家伙，对他们闻之色变！”说到这，他一脸严肃，言语间带着几许朝圣般的尊敬，“因为在他们的铁蹄下，肮脏丑陋的人类会变成可怕的魔物，最终被满月教会前来清剿邪恶的骑士杀死。”
　　不仅是他，周围的居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脸上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与敬仰。
　　相比较帝国，他们更喜欢满月教会。这个清剿恶徒，拯救他们的教会，值得他们献出自己最真诚的信仰。




第37章 37.魔物之死
　　“诶，然后他们去了哪里呢？”希拉撑着下巴，坐在厢式马车中好奇地朝着对面少女问道。
　　在安德被巨龙抓走之后，她回到了附近的城市，并且说服了当地的满月教会让他们赶往遗迹救人。
　　只不过当那座城市的教会抵达之时，这座新赫罗纳已经成为了罪恶之城。城中本就存在着满月教会，所以跟随她前来的教会人员自然也就很快退去。
　　在从新赫罗纳的满月教会口中得知大致的事情发展后，她便不得不放弃了寻找他们的计划。遗迹就此堙灭在历史长河中，而安德和黑袍男子对她来说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见过。
　　而莉莉丝的话，在这次的教会的行动中，她意外地与她相遇了。
　　“他们？那个黑袍人类的话，死了吧。”莉莉丝抱着一本讲述阿尔梅里亚历史的书籍，抬了抬头顶的魔法师帽子，淡然地继续说道，“尸体应该都烧成灰了，我可是亲眼见到他被岩浆吞噬的。”
　　外出最方便的身份还是莉莉丝了，苔丝如是想到。
　　“啊？”希拉明显没预料到白骨会是这个结局，她惊疑了叫一声，随后嘴唇干涩地问起另外一人的情况，“那安德呢？”
　　“不知道。”少女背靠车厢，很是敷衍。
　　听到安德目前似乎只是失踪，希拉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气。虽然她和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看着相处过的人类死在遗迹之中，怎么说心里都有些悲伤。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死在某个不知名遗迹之中。
　　马车颠簸着，她看着面前少女的侧脸，渐渐入了神。
　　她的年纪还小，对教会的信仰也不深，是一位不太虔诚的信徒。出于对世界的好奇，她热爱冒险与探索，面临危险时的紧张与刺激更让她痴迷不已。
　　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与她同行的人一个个在她眼前死去，或许是时候，她该放弃这份热爱了。
　　像莉莉丝一样，当个喜欢研究稀奇古怪魔法的信徒似乎也不错。
　　满月教会这次外出的领队是她的父亲──哈维尔主教。他是教会中掌管一个教区的主教，本不应该成为领队，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抛下事物，带着她清剿魔物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遇到任何魔物，但据说前方的城市已经沦为它们的乐园。
　　也许是对主教的枯燥生活过得有些厌烦了？还是说来到这里另有目的？她用自己的思维揣测着她父亲的想法。
　　搞不懂。
　　摇摇头，她将此事撇在一边。
　　教会这次同行的人员大多都是实力强劲的骑士，他们携带着很多克制魔物的药品和魔法，想必解决那些魔物易如反掌。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她们知道马车停了下来。
　　“这么安静？”中年的哈维尔主教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不远处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已经被魔物占领的城市。那里既没有士兵驻守，也没有依稀可见的魔物身影，除去寒风中的一点呼啸，他们听不见城市发出的任何声音。
　　但他清楚，城里必然存在着诸多由人转变的魔物。
　　“做好战斗准备，进城！”没有多想，他朝着身后的教会众人命令道。
　　不管城里发生了什么，他都要进去剿灭魔物，这是他的责任。
　　教会的队伍再一次动了起来，长长的队伍慢慢向城市靠近。
　　出乎意料的，在城门口，他们看见了一只躺在地上流着黑色血液的魔物。
　　一位教会骑士抽出腰间的长剑，靠上前去用脚踢了踢魔物臃肿的头颅。古怪的黑血从它的脖颈喷涌而出，巨大的伤口几乎将它的头颅与身体切断。
　　死了。
　　得到这个结论，教会骑士回到了哈维尔主教的身边。
　　“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主教握紧权杖，挥挥手，让教会的战斗人员彻底进城。
　　马车被留在了城外，希拉和苔丝从车厢中走了下来，跟随在骑士的后方。
　　与所有人想的不同，城内到处都是魔物的尸体残骸，黏腻的液体和恐怖的骨头洒满了道路，两旁的建筑上更是涂满了魔物血液，挂满了碎肉和头颅。
　　就像是被比魔物还残暴的怪物入侵了一样。
　　“好……好可怕。”自从进了城，希拉的嘴就没有合上过。
　　哪怕是常年历经冒险的她，也很难对这魔鬼般的景象视若无睹。而且在她从小到大的认知之中，魔物才是最可怕的一方，她只听说过它们肆意屠戮生灵，却想不到在这里它们如此凄惨。
　　惊慌与不安在心底蔓延，她拉着苔丝紧紧靠近骑士，不想离开这个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此时的苔丝极其难得地摆着一张臭脸，脸上写满了憋屈。
　　这些魔物可是由邪恶的贵族转化而来的，它们的生命应该由满月教会来终结，以此加强这些愚蠢人类的信仰！
　　可恶，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他们到来之前杀死她可爱的魔物，看样子是准备好承受她的怒火了！
　　待她找到杀死魔物的凶手，哼，一定要活生生地剥了他的皮！
　　扑哧──
　　随着教会团的不断深入，前方传来剑刃入体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鲜血喷洒。
　　重物落地，扬起大量灰尘，待得尘土散去，黑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哈维尔抬手制止教会团的继续前进，他刚想开口询问，身后却传来了希拉的惊呼声。
　　“白骨？！”
　　她认出了那件黑色袍子，但一时间又有些怀疑。毕竟莉莉丝不是说他已经……
　　似乎是听见了这一声呼唤，前方的黑袍男子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满月教会。
　　苍白的骷髅面具让她确信男子正是白骨本人！
　　而在她的身旁，苔丝死死抓着帽檐，拉低魔法师帽子，让它遮住自己的脸。
　　又是这个该死的家伙！
　　再一次见到白骨，她的心中有些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她还以为在新赫罗纳被她打伤之后，他就会逃回布莱兹学院，像只龟龟一样缩起来，不再出来。
　　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可不会再轻易出手。




第38章 38.怀疑
　　她需要像猎人一样，耐心地布下天罗地网，让他耗尽手段也无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希拉，你认识？”哈维尔主教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在得到希拉的肯定后，教会骑士们瞬间放松了警惕。黑袍人类不是他们的敌人，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毕竟能独自一人斩杀那么多魔物的家伙，没有骑士会想和他战斗。
　　似乎是知道了满月教会的到来，一批批幸存者从地下室走了出来，其中还有几位帝国的士兵。他们或多或少都带有着一些憔悴，多日的饥饿让他们脸颊消瘦，少数年老的幸存者更是需要他人撑扶才能行走。
　　可就是这样的他们，此时却笑了起来，仿佛曙光来临。
　　见此，哈维尔吩咐手下的骑士将他们准备好的救援物资发放给幸存者们。
　　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为了收集信仰，他可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
　　在此之后，他命令骑士们分为几个小队，朝着城市更深处探去。他们还需要处理残留的魔物，顺带将其余的幸存者救出。
　　白骨则是将骷髅剑收起，从幸存者的感激中脱身。
　　“白骨！真是太好了！你还活着！”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希拉很高兴这位同行的伙伴没有在新赫罗纳死去，“我听莉莉丝说你掉入了岩浆，当真是吓死我了！”
　　苔丝嘴角一抽，悄悄远离她的身边，朝着教会队伍后方走去，同时遮盖住面容，不想与白骨见面。
　　她怕他见到她后会突然出手，毕竟这家伙是知道莉莉丝真面目的。
　　“莉莉丝？岩浆？”白骨听闻一愣，随后稍稍一想，冷笑两声，明白了些什么。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
　　苔丝这时躲在了骑士身后，压低帽子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困住他，让他无法像老鼠一样逃走。
　　“哎哟！”
　　正当这时，一位重见天日的幸存者小女孩直直地撞向了她，随后跌倒在地，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
　　“大姐姐……”她仰起脑袋，想要道歉，可在看清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后，她心里却是一颤，眼角生出些许泪花，“呜……”
　　她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冲撞了大人，他不是故意的，要是大人……”一位妇人急急忙忙地冲上前，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向着苔丝不停道歉。
　　妇人后面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但多半是些自责的话语。只有那些丑陋的贵族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恼怒，身为邪神的她，压根不会在意小女孩的冒犯。
　　摸摸脸颊，她更在意的是她为何会哭泣。
　　纯真的小孩最容易感受到身边之人的恶，来自深渊的她，或许皮囊早已无法掩盖内心的肮脏。
　　“没关系。”撂下这一句，她转身离去，一时间让妇人有些呆滞。
　　换做以前城内的傲慢贵族，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再怎么说，也要付出大量的金钱才能保证她女儿的安危。
　　冲撞贵族，可是大罪。
　　不管她什么想法，苔丝回到了希拉身旁。
　　女孩的一声啼哭吸引了白骨的注意，也让她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所以她索性不再躲藏，直面这个占有骷髅剑的家伙。
　　“又见面了，莉莉丝。”白骨双手抱胸，颇显高傲。
　　不仅如此，苔丝还从他的言语中察觉到了一抹深藏起来的愉悦。当然，这份愉悦不是她引发的，而像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令他感到很是激动。
　　“是的呢。”往后拉了拉魔法师帽，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像是要把他撕扯咬碎。
　　兴许是她的脸过于可爱的缘故，任何凶狠的表情由她表现出来都有一种异样的稚嫩，就像是小孩子在发怒一般。
　　只有真正纯粹之人，才能看到这张面庞下隐藏的幽暗内心，才会感到战栗害怕，想要立马逃离少女身边。
　　很显然白骨并不是这样的人。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他迈开步子，越过苔丝，向着城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既然这里的污秽清除干净了，那我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面对莉莉丝的提问，他难得正经地回答了一次。
　　“我们教会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深渊裂缝，你难道不想要清除那些祸乱人间的魔物吗？”
　　将怀中的书籍抱紧，她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将白骨诱骗至深渊裂缝，她可以借助存在的裂缝引渡自身的力量，从而暗中布下陷阱，封锁他一切的逃生路线。
　　这样一来，被迫和她正面对抗的他，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能走！
　　阿尔梅里亚很大，自然也就存在着很多深渊裂缝。在这座城市不算太远的地方，就有这么一道。
　　至于怎么诱骗，这可太简单了。
　　布莱兹学院的神明对深渊都十分痛恨，利用这份仇恨，她可以轻易地将他引诱至深渊裂缝。
　　愚蠢的神明和人类没有区别，情绪是祂们的弱点之一。
　　闻言，白骨停下脚步，把苔丝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随后闷声说道：“真是奇怪，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莉莉丝和他一同经历了新赫罗纳的灭亡，也看见了他施展神力的模样，所以，她应该知道他是位神明。
　　“你居然没有一点凡人该有的尊敬？”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还是说，你的本体也是一位神明？”
　　莉莉丝对待他的态度可不像是那些凡人，在知晓他是神明之后，说话间依旧带有使唤工具的感觉，这不禁让他生出很多好奇。
　　“为什么要对神明抱有尊敬？祂们也就是些强大的生灵罢了。”苔丝头一扭，对白骨口中的神明表现得不屑一顾。
　　“诶？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神明不神明的，我怎么根本听不懂？”挠挠脑袋，希拉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从莉莉丝说起深渊裂缝之后，他们两之间的话题似乎就有些扯远了。希拉努力地尝试自我理解一下，发现他们都在说对方是神明？
　　神明竟在她的身边？还是两个？
　　打死她都不会信。




第39章 39.要塞的士兵
　　安顿好幸存者后，教会在这座城市留下了一部分骑士，很快就踏上了前往深渊裂缝的道路。
　　哈维尔收到消息的时候是蒙的，在原本的行程计划中，他在城市散播信仰后，下一步便是准备返程回到他所掌管的教区。
　　可神谕就在这时降临了，满月教会的教皇陛下亲自传递信息给他，让他前往雾山谷深渊裂缝存在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信仰神明的要求他自然是必须要完成的。
　　深渊裂缝危险重重，在不能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他把希拉留在了城市之中，而莉莉丝和白骨则跟随着教会队伍一同前往。
　　雾山谷是深渊裂缝的所在之处，据说圣加西帝国为了抵抗这处深渊裂缝，派出了一只又一只在战争中战败的奴隶巨龙前往击杀魔物。
　　而在雾山谷的外围，有着几座人类要塞。三角要塞则是离他们来时的城市最近的一处要塞。
　　要塞的大门奇怪地开着，这里的死寂简直和之前的城市相差无几。
　　没有人烟也没有战斗的痕迹，要塞中驻扎的士兵似乎在不知何时全部蒸发殆尽。哈维尔的眸光闪过几丝惊恐，他默念祷文，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塞中若是空无一人，那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必然是深渊。这也就意味着裂缝中的魔物早已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深入了阿尔梅里亚。
　　好在要塞尽头熄灭的篝火旁，还瘫坐着一位身穿帝国盔甲的士兵。
　　“请问……”
　　哈维尔和一众骑士围了上去，刚要开口询问要塞的情况，这位士兵却率先回答道：“这里是要塞，你没有来错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座要塞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主教旁边的骑士心急问道。
　　士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挪了挪靠在肩膀上的长剑，慢吞吞地反问道：“你们是要前往噬龙谷？”
　　他的眼珠浑浊而无光，让哈维尔心中的不详愈发深厚。
　　“噬龙谷？”念叨了一句，他从未听过这个地名。
　　“对，那是我们给雾山谷起的新名字。”士兵解释道，随后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爬动的蚂蚁，沉默半响继续说道，“那些抵抗魔物入侵的奴隶巨龙，一头一头在那死去。”
　　他的语气中没有对巨龙的怜悯，有的，只是淡漠。他就像是一位看客，巨龙的死亡无法掀起他内心的半点波澜。
　　他身后的篝火不知已熄灭了多久，黑色的灰烬早被风吹吹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想要活命的话，就尽管往前好了。”他呵呵轻笑着，紧接着像是控制不住一般，笑声越发凄惨悲凉，“可笑的帝国统治者啊，他们以为几头巨龙加上几座孱弱的要塞就能抵抗深渊？做出这个愚蠢决定的家伙，脑袋就应该割下来当夜壶。”
　　哈维尔看着眼前略显可怜的士兵，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些要塞中的士兵……”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笑声渐渐平息下来，长剑从他的肩膀滑下，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扬起些许尘埃。
　　“他们去帮助那些巨龙，最后都死在了那里。”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般的平静，仿佛战友生命的逝去并不值得他动容。
　　要塞中的士兵都死在了噬龙谷，那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仅是哈维尔想不明白，苔丝也想知道。
　　她原先以为前方的深渊裂缝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的裂缝，但从这士兵的讲述来看，它似乎很是特殊。
　　巨龙是阿尔梅里亚世界中极其强大的生物，寻常魔物其实并不是它们的对手，只有拥有诡异能力的魔物才能对它们造成威胁，所以圣加西帝国才会放心派遣巨龙前往裂缝抵抗深渊。
　　难不成这处裂缝中，诞生了什么可怕的魔物？
　　她暗中点点头，对那个魔物生起一些期待。要是它满足了她的期待，那她就把它收为手下，染上鲜血的标记。
　　白骨就站在她的身旁，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了哈维尔和骑士们的不解，士兵自嘲地笑了笑：“我？我当然要留在要塞，不然这座要塞可就没有活人了。”
　　荒唐的理由引来了部分骑士的不耻，在他们看来，这位士兵估摸着就是胆小，偷偷从前线逃了回来，是个逃兵。
　　但哈维尔不在意这些，他皱着眉头，想到了一处众人忽视的地方：“为什么不上报帝国？只要你们这样做，圣加西帝国必然会派兵支援你们。”
　　“……上报？”士兵难得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脑袋，叹出一口气，“它难道会不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追问“它”是谁，士兵自言自语起来。
　　“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人来过这里，你们，是第一个。”他艰难地伸出皮肤褶皱的手指，指了指教会众人。
　　“你们就此退去，将消息传给圣加西帝国，才是最好的结局。要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额头突然冒出大量青筋，手却在地上乱摸，似乎是想要捡起刚刚掉落的长剑。
　　“要不然怎么？”面对他的威胁，一些骑士抽出腰间的骑士剑，全然不惧。
　　满月教会的骑士秉承的精神可不是圣光教会传承下来的那一套，他们大多拥有自己的骑士精神，只是因为信仰而聚集在教会罢了。
　　“要不然……”重复着，士兵的青筋在眨眼间蔓延到脖颈，他张大嘴巴，像只野兽般将自己的牙齿展露在外，右手则是摸到了剑柄。
　　哐得一声他抽出长剑，随后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狠狠地刺穿自己的喉咙！
　　然而他的生命没有因此而终止，他的皮肤逐渐凝结出一枚枚鳞片，躯体迅速膨胀，盔甲崩碎，尾巴和翅膀从他的后背生长而出，灰败的人类眼瞳变成了狭长凶戾的竖瞳。
　　它扇动翅膀仰头发出一声龙吼，恶心的黏稠口水从它的齿间流下，滴落在教会骑士们的身上。
　　“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吃掉！”
　　他赫然变成了一头龙！




第40章 40.雾山谷
　　“防御！”
　　随着骑士长的一声高喊，骑士们瞬间抽出武器，完成了站位。
　　满月印记自他们脚下亮起，银白色的魔法纹路缠绕在盔甲之上，让他们显得神圣无比。
　　这一举动激怒了巨龙，它高高地扬起头颅，接着朝骑士们喷吐出炙热的火焰龙息。
　　教会的防御魔法阵虽然能抵御龙息，但隔绝不了高温，汗珠刚渗出皮肤便被蒸发殆尽，露出盔甲的发丝和汗毛都微微蜷曲起来。
　　白骨不再看戏，他抽出骷髅剑，一跃至巨龙的头顶。双手持剑，他下蹲将剑完全插入了它的头颅之中。
　　昂──
　　凄惨的嘶吼贯彻整座要塞，硕大的龙头无法控制地垂落而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洞。
　　凶戾的龙瞳渐渐闭合，难以察觉的感激一闪而过。
　　死亡对它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
　　众骑士又一次见识到了白骨的实力，暗地里皆是咂舌不已。只一招就击杀了他们难以抗衡的巨龙，这等实力在阿尔梅里亚也应该是最强的那一类。
　　“主教大人……”骑士长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巨龙，意思十分明显。
　　前方的雾山谷必然发生了异变，而谷内存在着很多奴隶巨龙，以他们教会的力量，不适合再往前探索了。
　　对付一头巨龙他们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说谷内存在着几十头这样的家伙。
　　圣加西帝国可是把俘虏的巨龙都派到了这里，
　　“继续前进吧。”哈维尔知道他的意思，但这是神明给予他的任务，他就算献出生命，也必须完成。
　　骑士们面面相觑，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还是选择跟随他前往雾山谷。
　　他们对于月亮女神的信仰不是很坚定，可以说他们都只是满月教会的普通信徒。满月教会不比圣光教会，它内部存在着大量黑暗，远不是看上去那样正义。
　　苔丝很清楚地知道，它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些夹杂着邪恶的信仰，能让她感到与众不同的愉悦。肮脏的人类自以为能瞒过神明，殊不知他们心里的所思所想，在神明眼中一览无余。
　　走过要塞，雾山谷展露在眼前。
　　淡淡的薄雾不知何时起弥漫在他们的周围，树木与花草销声匿迹，徒留下光秃秃的土地在冷风中吹拂。
　　寒意爬上众人的脊背，骑士们沉默着，保持着魔法阵型。
　　雾气随着他们的前进而越发厚重，在不远处的山崖下，他们发现了一具具巨龙的骸骨。
　　大部分死去的巨龙都保持着完整的尸骨，它们静立于地，像是在举行着什么诡异的仪式，祭品则是它们的生命。
　　地面有些坑坑洼洼的，仔细看的话，就连山崖上也能看见些许不寻常的坑洞，有些像是巨龙与魔物战斗而留下的痕迹。
　　哈维尔主教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这些骸骨，随后戴上白手套轻轻一抹，指尖满是厚厚一层尘土。
　　它们死去了很久。
　　突然间，闷雷般的响声自雾山谷深处传来，骑士们瞬间屏息凝神，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久久地等待之后，并没有什么强敌出现。
　　意外的，那道声音听起来十分有规律，有点像是……巨龙的鼾声？
　　荒唐的想法在哈维尔脑海浮现，很快又被他亲自否定。
　　深渊裂缝就在山谷之中，若是正常的话，巨龙与魔物的厮杀应该十分激烈才对。可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和几具巨龙尸骸，他们什么也没见到。
　　尽管如此，骑士们也有些撑不住了。
　　“大人，这里恐怕发生了异变，我们应该就此离开比较好。”骑士长再次劝说道，身后的骑士们也纷纷附和出声。
　　看着这些家伙，哈维尔眉间的皱纹莫名多了几条。
　　“前方的路危险重重，如果你们想要离去的话，就走吧。”他稍微放大声音，让跟在后面的骑士也能听见他所
　　说的话。
　　一听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而继续前进，教会骑士瞬间散去大半，其中包括那位骑士长。
　　留下的多是一些年轻的骑士，还有莉莉丝和白骨。
　　多看了莉莉丝几眼，他一挥手，示意众人跟上他的脚步：“剩下的跟我走吧，月亮女神会保佑我们的。”
　　从进入雾山谷的那刻起，白骨似乎就变得十分警惕。他的脏手一直握着骷髅剑的剑柄，看得苔丝一度想要趁他不注意切下他的手掌。
　　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此地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她认识的深渊邪神。
　　大雾中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只要是接触到它的人类，便无法察觉出荒诞离奇的虚幻，唯有深深的恐惧占据他们的大脑。
　　稍加思索，她想了起来。
　　食梦之虫梅斯菲尔，强大的深渊七邪神之一。祂在人类口中还有一个更常用的名号──梦魇邪神。
　　无数世界在祂手中沦为恐惧的温床，生灵们日复一日地沉浸在梦魇中无法脱身，直至生命耗尽，肉身腐烂而死。
　　祂的力量，则在吞噬梦魇的过程中不断变强。
　　邪神永远都不可能像正神那样团结，她和梅斯菲尔之间有一些小过节。执掌梦魇的祂可以肆意地在生灵的梦境中游走，而在机缘巧合之下，祂闯入了苔丝的梦境。
　　虽说她的梦境中除了吞噬杀戮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而且梅斯菲尔也很快被驱赶了出去，但不爽感始终徘徊在她的心头。
　　食梦之虫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无法降临现实。所以，若是万千世界的生灵无一人做梦，那祂便会永远地消失。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假设。
　　这处的裂缝多半是祂的杰作，这个家伙在这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只在意修的那柄剑。若是错过了这处裂缝，她拿回骷髅剑的难度可是会大大增加的。
　　只是想要借助深渊裂缝的力量的话，那她就必须驱赶占据裂缝的梅斯菲尔。
　　这不禁让她一阵头大。
　　梦境中的梅斯菲尔很强，哪怕这里只是祂残留下来的一道气息，要想击败祂，也不是一件易事。




第41章 41.巨龙的梦境
　　不知走了多久，雾山谷中巨龙的鼾声越发响亮，就好似在耳边一般。
　　果然继续往前走几步，浓雾稍稍散开，十几只巨龙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它们身上的鳞片厚重而有质感，龙头垂在地上，虽然狰狞可怖却丝毫没有动弹，要不是它们鼻中发出的一阵阵鼾声，他们还以为这些巨龙已经失去了生命。
　　它们趴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在它们的中心，一头纯白色的巨龙垂首而立。
　　它同样闭着眼，睡着。
　　“什么东西？！”
　　绕着它们散开的骑士一脚踢到了坚硬的东西，恐惧立马从他的脚尖传递至脑海，吓得他差点抽剑砍了过去。
　　众人急忙顺着声音定睛望去，却发现躺在地上的，是几位帝国士兵。
　　从他们身穿的盔甲来看，应该是之前要塞中的士兵。
　　哈维尔上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他们。
　　这些士兵的脸大多都呈现出痛苦的模样，他们的五官扭在一起，似是在倒下之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亦或是……
　　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手指放在他们的鼻孔下方，感受起他们的呼吸。
　　“他们没死。”
　　他一惊，无法理解这一切。
　　骑士间更是传来了一阵骚乱，年轻的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白骨虽然没上前，但他那不停走动的身影让苔丝明白，这家伙也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哼，身为神明，真是白活了那么久！
　　心里暗暗地朝着白骨冷哼几声，她抱着书籍走上前，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
　　“是梅斯菲尔的梦魇。”她低头看向睡梦中的帝国士兵，说道。
　　“梅斯菲尔？梦魇？”哈维尔显然连梅斯菲尔也没有听说过。
　　不过这也正常，人类很少能知道神明的真名，大多认识的，都是祂们的称号。
　　“梅斯菲尔就是梦魇邪神，这里是祂的杰作。”为此，她解释道。
　　说起梦魇邪神，主教就明白了。他盯着面露痛苦的帝国士兵，神色中尽是纠结。
　　其实抵达这里，神谕就已经完成了，他可以即刻返回安全的地方，继续管理他的教区，但偏偏人类的善良让他抛不下这些帝国士兵。
　　“先前那个士兵，应该是从巨龙梦魇中挣脱出来的。”苔丝提及不久前化身为龙的士兵，颇有些惊讶。
　　那位士兵不出意外的话，是原本躺在这里的士兵之一。可不知为何，他从梅斯菲尔创造的巨龙梦魇中逃离，恢复了部分理智。
　　所以凭借这一抹理智，他回到了要塞，阻止来人进入雾山谷白白送命。残存的理智让他无法思考太多，自然也就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眼见一些骑士露出了退意，她用书籍遮住嘴巴，咯咯一笑，略显阴森地说道：“现在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不清除食梦之虫留下的雾气，那沾染它的家伙，睡着后就别想醒来。”
　　可悲的爬虫即使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退缩，真是可笑。她看着陷入呆滞的骑士们，冷笑不已。
　　不光是这些进入雾山谷深处的他们，就连那些早早离开的骑士也沾染了雾气。可以说从踏入雾山谷的那一刻起，就别想着用逃躲避食梦之虫的梦魇。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唤醒它们？”既然是梦，那自然唤醒后就可以解除，哈维尔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如此。
　　可真要是那么简单，梅斯菲尔根本算不上深渊七邪神之一。
　　苔丝摇摇头，说道：“只有进入巨龙的梦境，断绝它们的梦魇，才能将所有人救出来。”
　　此地的布置很容易便能看出梅斯菲尔以巨龙为中心，创造了一场庞大的梦境来培养巨龙的梦魇。而那些帝国士兵，同样是进入了梦境之中。
　　“闭上眼，很快就能进入这场梦境。”哈维尔刚想问出口，苔丝就笑着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之事。
　　其实她所说的一切，并不是说给主教听的。那位表面假装不在意实则悄悄偷听的神明，才是她的目标。
　　想要破解梦魇，只靠蛮力可是做不到的。白骨应该对食梦之虫没有多少了解，所以她的讲解可以节省他很多自己摸索的时间。
　　眼前的哈维尔倒是在听完她所说的话后，准备闭上眼睛，前往巨龙梦境，而那一众骑士，也颇有如此想法。
　　然而此时，苔丝幽冷的话语如蛆虫般钻入他们的耳朵。
　　“可别被自己的梦魇缠上了。”
　　心有畏惧之人进入食梦之虫的梦境，必然会诞生自己的梦魇，若是无法解决，那这个梦魇必将伴随他们一生。
　　所以，在见到主教和众骑士想要进入梦境时，她有些不屑。
　　她的目标只有白骨。
　　当然，她会进入梦境之中帮助他。要不然这个弱小的神明，大概率是斗不过食梦之虫的。或者说，他独自一人无法将祂的气息驱逐。
　　哼哼，不知道当他千辛万苦赶走食梦之虫后，发现死期将至，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破面具，到时候一定要拆下它，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绝望的表情！
　　……
　　再次睁开眼时，阳光照进窗台。
　　苔丝的身前是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一面镜子，一旁零零散散地洒落着许多书信，而在书桌的侧边，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雀儿。
　　窗台中放着绿色盆栽，透过窗户，她能看见白色的栅栏将一片草地围了起来，藤蔓与长椅制作的秋千孤零零地竖在边上。
　　草地上种着一些花，可都还没有成熟。
　　将视线收回，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金瞳，是莉莉丝的模样。
　　撑着下巴，她细细思索了一下。
　　她在讲述完方法之后，白骨便闭上眼进入了梦境，她也紧随其后。所以没有出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梅斯菲尔创造出来的巨龙梦境。
　　只是没想到，她在梦境中还是莉莉丝。那个食梦之虫，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嘛。
　　就是不知道在巨龙的梦境中，她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轻点脸颊，桌上的书信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随手拿起离她最近的书信，她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就好像是在窥探少女的秘密一样，感受着溢出纸张的爱意，她很不道德地笑了起来。
　　这些似乎是一堆没有寄出去的情书。




第42章 42.婚约
　　当然，如果这些情书下面的落款不是她自己的话，她可能会饶有兴趣地将它们一一看完。
　　睁大双眼，她盯着书信底下“莉莉丝”三个字看了好久，才无奈地承认这些肉麻的情书出自她的手下。
　　不，不对！
　　这是莉莉丝写的，和她苔丝有什么关系呢？
　　笑容很快又浮现在了嘴角，她用精神胜利法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情书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浓浓的爱意，梦境中的莉莉丝应该深爱着她的心上人。
　　真是麻烦，她只是过来驱逐食梦之虫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爱情她才不想碰。
　　毕竟梦境中除了外来者，其他都是假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在这堆书信中找到了一份极为不同的情书。
　　它的外包装十分华丽，娇艳的小花在它边缘围了一圈，淡淡的清香从苔丝拿起它的那刻起，就围绕在她的鼻尖，让她的神智更为清醒。
　　里面的书信质感与之前摸过的完全不同，她疑惑着，一把将它抽了出来。
　　“我们订婚啦！”
　　书信第一行这样写着。
　　她揉揉眼，只将看到的一切当作是眼花。待得世界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她又一次满怀希望地看了过去。
　　“我们订婚啦！”
　　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顺着上面的字迹一行一行读了下去，她的心越发冰冷。
　　落款不出所料的，是莉莉丝。
　　眼皮跳了起来，那么多情书中，她愣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莉莉丝心上人的有用信息，几乎都是怀春少女的无用叙述。
　　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
　　既然订婚的书信都在这里，会不会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她的……
　　想到了这种可能，她再次开始翻阅情书，若是在其中还夹杂着婚后生活的叙述，那她可能会选择立马离开梦境！
　　梅斯菲尔的梦境困不住她，大不了，她放弃莉莉丝这具身体就好了。
　　咔嚓──
　　背后的房门在此时被打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望去。
　　出现在目光中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他微微有些发福，那张少许堆肉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不会……他就是……
　　大脑还没转过来，在男子身旁，走出一位穿着名贵大衣的妇女。
　　即使是中年，岁月也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多少痕迹。她扭着纤细的腰进入苔丝的房间内，忧心忡忡地拉起她的小手，坐在她的身边。
　　“莉莉丝，能不能答应母亲，放弃和他的婚约。”
　　“啊？”
　　眼前的妇女，是她的母亲？
　　母亲？她歪着脑袋，有些不理解。￼￼
　　这个词带给她一丝很少有的温暖。
　　至于她所说的后半句，不禁让苔丝缓缓舒出一口气。
　　既然想让她放弃，那也就是说莉莉丝和那个男人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是个好消息。
　　“先别急着拒绝。”她的母亲自顾自地拉着她的小手，好似特别怕她拒绝放弃婚约，“过来听我好好说说。”
　　“帝国现在陷入苦战，他身为帝国的战士，接下来还是要上战场的。唉，帝国的敌人你也清楚，那一群巨龙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赢，战败只是迟早的事……他死在战场上的概率很大，所以……”
　　她叹息一声，对帝国的未来和战士的命运并不看好。巨龙是人类闻之色变的强大种族，依靠一国之力，几乎不可能战胜这种成群的可怕传说。
　　而身为战士，为帝国献出生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变成寡妇。”她与苔丝四目相对，认真地说道。
　　“……寡……妇？”
　　苔丝张大小嘴，对这个名词有些陌生。
　　在深渊生活了几十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她说出这两个字。
　　梦境总是荒诞离奇的，她此时又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以前的莉莉丝在母亲眼里，似乎是一位不愿意退婚的叛逆少女。
　　那她就当一回乖乖女好了。梦境中的作恶没有任何意义，既吸收不到邪恶又改变不了什么，到头来辛苦一场得到的只是一片虚幻。
　　“放心吧，我想通了。”她反手握起母亲的手，温暖的体温从她的指尖传递至少女全身，“退婚！”
　　莉莉丝应该摆脱那个男人，她的美好不需要分享给他人。
　　在短暂的呆愣后，母亲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摸着苔丝的手背，说道：“你能想通那真是太好了！”
　　房门口的男人也露出了笑容，苔丝猜测他应该是莉莉丝的父亲。
　　处于梦境之中的外来者总是会拥有各种各样古怪的身份，苔丝都已经习惯了。
　　“对了，晚上恩特斯家举办了一场婚宴，大部分贵族都会去，既然你想通了，那就不能错过它。”母亲一拍手掌，笑容中带着几许狐狸般的狡猾。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义正辞严地说道：“不能再用各种理由逃避了！今晚的婚宴中，你必须给我找出一个心仪的对象！”
　　“啊？为什么？”
　　对象？那是什么？她才不要。
　　婚宴什么的，她是会去的，这种人物云集的地方，说不定会见到白骨的踪迹。要时刻记得她的任务可是驱赶食梦之虫，杀死白骨！
　　在婚宴上找对象？呵，可笑愚蠢的人类才会这么做。他们的弱小迫使他们唯有不断繁衍才能保住种族的希望，
　　“为什么？你还问我？”母亲完全和之前变了副模样，那张温柔的脸瞬间犀利了许多，“你知道你的任性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吗？为了让你找到心仪的人，我们婉拒了多少前来联姻的贵族。”
　　“现在帝国形式不明，要是贵族与贵族之间联合的话……”
　　她本想继续说下去，父亲却走上前，制止了她。
　　“她刚经历感情挫折，你就少说点吧。”
　　感情挫折？听到父亲说的话，苔丝嘴角一抽，想要解释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这位母亲的唠叨就此打住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3章 43.退婚
　　参加贵族的婚宴当然要精心打扮，像莉莉丝这样可爱的人儿必须成为婚宴新娘下的焦点。这是母亲的原话。
　　为此，母亲为苔丝精挑细选了一件礼裙，准备了许多珍贵的首饰。
　　她很少穿戴这些贵重的首饰，就算是担任新赫罗纳的女王时，一般也就穿些华丽的衣裙。但不得不说，这些首饰让她显得像帝国公主那样高贵。
　　礼裙更是如此。露出的双肩略显涩气，半透明的白色薄纱将锁骨掩盖得若隐若现，纯白裙摆虽然样式简单，但配合着上半身，把魅惑与纯洁结合在一起，足以让那些卑微的人类移不开目光。
　　进入了婚宴大厅，她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强大。
　　不管是少年还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叔，他们的眼珠子就像是要瞪出来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只有等到身旁的女伴提醒他们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失礼。
　　在这件礼裙的加持下，莉莉丝宛如进入狼群的羊，在贵族们眼里变得可口无比。
　　这是梦境，这些恶心人类的眼珠子不值得她动手抠下来。这般想着，她心底竟是生出些愉悦。
　　能 把人类吸引住，还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这不就是在变相地夸她好看吗？
　　苔丝喜欢别人夸她。
　　母亲自然也发现了她女儿的魅力，她骄傲地抬起头，好似在一群贵妇中夺得了与众不同的地位。
　　“快，去，找找有没有中意的，我看伯恩家的那个小子，似乎就不错。”她悄悄推了推苔丝，努努嘴，朝着远处身穿黑色礼服的少年说道。
　　“哦。”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苔丝就没有继续说话。
　　对付母亲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她口中的伯恩家小子，虽然穿着一身正经的黑色礼服，但不停地向路过的小美女们抛着媚眼，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
　　母亲的注意力多半在那群贵妇之中，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这点。
　　那些贵妇围绕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比山花还要灿烂，她们不经意的动作间，尽是显露出各种价值非凡的首饰。
　　表面上笑着，背地里怕是都在嘲讽对方。只要一有机会，这些看似关系不错的贵妇，立马就会落井下石。
　　人类擅长这个。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母亲将头顶的贵妇帽戴正，咳嗽两声，撂下这句话后便加入了贵妇的圈子。
　　苔丝才不会乖乖听话，她要看看白骨有没有参加这次婚宴。
　　神明进入梅斯菲尔创造的梦境应该会保留一些实力，像白骨这样的家伙，估摸着再怎么样，也还有半神水平。
　　这里是圣加西帝国的领地，也是距离巨龙战争最近的几座城市之一。巨龙的梦魇多半就是那场战争，高傲不可一世的巨龙败在了孱弱的帝国手下，永生永世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那是不是意味着想要终结巨龙的梦魇，只要让它们成为战争的胜利方便可？
　　细细思索，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抹坏笑出现在她的脸上，破坏了她的纯洁。
　　母亲离开之后，许许多多贵族家未婚的少年靠了过来，想要摘下这朵洁白无瑕的贵族之花。苔丝轻轻皱眉，绕着来往的贵族们，躲到了婚宴的角落里。
　　虽说这样还是引来了几个不知好歹贵族少年，但相比之前，要少得多。
　　她的父亲在进入婚宴之际就离开了她们，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在她用目光寻找白骨的时候，她看见了他。
　　端着一杯不知名红酒，他越过人群，来到了一位单手撑着脸颊睡觉的男子身旁，同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惊醒了男子，他诧异地看了两眼莉莉丝的父亲，便准备闭上眼，继续休息。
　　此时，莉莉丝的父亲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包装的戒指，从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意思？”看着那枚戒指，男子不解。
　　“嗯……您和莉莉丝的婚约一事……”
　　满脸歉意的父亲向他说着退婚一事，但苔丝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
　　从见到男子的第一面起，她的内心就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了一样，紧张而又兴奋。
　　那男子的脸赫然是修的模样！
　　她的婚约者竟然是修？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可恶，心中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但她又不想承认。婚约什么的，她才不想碰！
　　可很快，梦境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浇至脚底，让她内心的激动渐渐平复。
　　这里的一切都是梦，都是虚假的。修能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因为食梦之虫的梦境会生出闯入者的梦魇。
　　修就是她的梦魇，他的死亡是刻在她最深处的一道疤痕。
　　“好的，我同意了。”
　　冰冷的话语从前方传来，修收下了父亲归还的订婚戒指，没有一丝不忍与留恋。
　　他，他竟然同意了？
　　气愤与后悔瞬间冲上苔丝的脑海，她的小手狠狠握紧，吓得本想前来搭讪的少年以为是他惹怒了少女，匆忙道歉后消失在她的面前。
　　从情书上的内容来看，是修先追求的她，这枚订婚戒指，也是他跪在地上亲手为她戴上的。只是后来因为这枚戒指过于贵重，她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下，放回了盒中。
　　这贵重的不仅是它的价值，更是它的意义。
　　现在的他居然那么轻描淡写地就同意了退婚？
　　哼，果然是个不可靠的家伙！他就应该被她狠狠地惩罚！早知道，就应该将他……
　　气得牙痒痒的她还没开始宣泄愤怒，转念一想背后却生出些许凉意。
　　什么时候起她居然不排斥结婚了？她应该感到喜悦才对！结婚什么，简直是荒唐至极！
　　就算是修也不行！
　　在父亲走后，苔丝死死地盯着修的后背，心中复杂的情感不断翻涌，以至于她都说不明白该笑还是该恼。
　　这种情感混乱，直到一位少女的出现，才停止。
　　白发红瞳，身后跟随着许多贵族少年的少女轻轻撩了下头发，笑着靠近修，打起了招呼。
　　苔……丝？
　　她惊讶地看着这位脸熟至极的少女，一时间无法思考。



第44章 44.梦境中的少女
　　苔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明她才是真正的苔丝！
　　这个虚假的女孩到底是谁？她眯着眼打量着少女。
　　没有丝毫破绽，就像她才是真正的苔丝一样。
　　修在少女出现的第一时间便转过了脑袋，同时将订婚戒指胡乱塞进了口袋。他咳嗽两声，清起了嗓子，用危险的眼神逼退着跟来的少年们。
　　少年没有办法只得散去，他们一边离开一边啧啧暗叹，似是对少女名花有主这件事很是可惜。
　　见到这一幕，修的脸上止不住地荡漾起一抹笑容。
　　“苔丝”拍拍裙摆，撩起长发靠着他优雅地坐了下来，少女的温柔在几个动作间展现无遗，若是有一天她嫁为人妇，必然会是一位贤惠的妻子。
　　到此，苔丝才发觉她和她的一点不同。
　　真正的她怎么可能那么温柔贤惠！换做以往的苔丝，或许在众人面前会保留一点淑女的优雅，但在修的面前，那可是原形毕露。
　　冒牌货！
　　捏着拳头，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想要立马杀死“苔丝”的冲动。
　　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梦境，但杀意还是无法彻底退去。她不想看到有人能和她一起分享修的关心，更何况这个卑劣的家伙顶着的，是她的模样。
　　修一定会发现的吧，一定会的吧……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像她呢？她在修的心里，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一点不同之处，他都会看得出来。
　　所以，发现吧，快杀了这个冒牌货……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金色的双眸暗藏凶戾与疯狂，让无数想要接近她的男子都下意识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事实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修看起来完全没有认出“苔丝”是个冒牌货，他笑着，绞尽脑汁地想着些聊天的话题。
　　是了，他也是个冒牌货，怎么会发现呢？梦境中的修并不是真的他，现实的他早死了。
　　紧着的拳头渐渐松开，她莫名感到一种悲哀。
　　轻轻撑着下巴，她说服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不要为他们的事情而轻易让情绪失控。
　　时间在她的静默中悄悄流逝，婚宴上陆续有些贵族开始离开。
　　修和“苔丝”则早就选择了回去，而她便偷偷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纵使是深夜，街道上的行人也丝毫不少，这让一路跟来的她看起来并不显眼。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二人身上，将他们照得像是舞台剧上的主角，周身尽是黑暗，入冬的夜晚或许在在他们眼里并不那么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下了脚步。
　　“到啦，谢谢你能送我回来。”“苔丝”眨眨眼，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表示感谢。
　　离开婚宴的她与之前有些不同，摆脱了众人的目光，她似乎更可以表现出她原本的样子。
　　散去一点婚宴上的恬静，她变得有些活泼。
　　“嗯……”转头看向她的住宅，修沉默了许久，最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那么快啊。”
　　这份沉默引来了少女的不解，她眯起眼，用一种危险的口吻问道：“喂，跟我说话还走神？”
　　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仿佛只要他的回答令她稍感不满，她就会出手把这家伙揍一顿！
　　“哪里！我只是在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不自觉地缩了下腿和腰，修慌忙后退，摆着手想要解释，可最后，他并没有把话说完。
　　他呆呆地盯着少女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什么？”“苔丝”发觉了他的视线，她害羞地看着地面，脸上渐渐染起淡淡的红晕。
　　扭捏着，她的嘴角无法控制地勾起，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什么。”修好似第一次见到她做出这种动作，他不自然地摸起鼻子，另一只手乱晃着，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
　　“你耍我吗！小心我打你！”听见他的回答少女轻哼一声，扬起手假装要狠狠拍下。
　　可惜的是她的个子并不高，就算扬起手来，也根本没有一点威慑性，反倒是有种奶凶的感觉。
　　“诶，别！”修还是很配合的躲闪了一下，给足了少女面子。
　　“哼！”见他服软，她又娇哼了一声，彰显出自己的地位，紧接着，她放下这种小孩般的幼稚，朝他挥挥手，“不早了，那就这样咯，以后见！”
　　“……好。”修同样放下了打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永远刻在脑海之中。
　　“苔丝”转身想走，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小手，又一次停在了原地。
　　她回过头，见到他满脸的不舍，很是无奈。少女的愁云凝在眉间，她苦苦思索，最后露出一种哄小孩的模样，像是想要把不舍得她离开的修当成孩子哄好。
　　修没有让她这么做，他松开了她的小手。
　　再次告别后，少女触碰到了住宅的大门。
　　“苔丝。”
　　背后传来了修的呼唤，她疑惑地扭过头，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到他所要做的事，好像不是见她一面，而是一种无比危险的挑战。
　　“嘻嘻，那我就等着啦！”“苔丝”没有察觉出来他的不同，她再度挥手，打开大门，消失在他的面前。
　　“一定会的。”他轻声说道。
　　背靠墙壁，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情意，真正的苔丝低着头，任由头发将她的面容遮挡。
　　她的阴沉，让这处黑暗角落更为恐怖。
　　再怎么告诉自己这里只是一场梦境，修和“苔丝”皆是虚假之物，也无法断绝内心的嫉妒、痛恨与怒火。这些自我安慰在他们的互动之间，成为了助燃她邪恶的柴薪。
　　修的心，怎么可以有人和她共享呢？既然“苔丝”只是虚幻之物，那她的死，定然没有什么关系吧？
　　会在意的只有修，那个同样虚幻的他，无法分辨真假。
　　这可真是令她恼火呢。
　　不过，就绕过他这一次，毕竟，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见到会说话的他了……
　　有些失魂落魄，在修离开“苔丝”的住宅后，她独自一人走进了黑暗小巷的更深处。




第45章 45.宣泄
　　“喂喂喂，我跟你说，刚刚婚宴上，我看见了几个长得不错的女孩。”
　　“嗝，我又不是瞎子。”
　　“你们……你们说的那个女孩……”
　　小巷内传来了几个人的胡言乱语，他们醉醺醺的状态仅仅从言语中就能感受得出来。
　　“啧，这大晚上的，巷子里哪还能见到什么美女。”
　　“这……这多半是嗝……出来的时间不对。”
　　“你醉了，待会要是遇见什么美女，你就滚一会去，看哥两个办她哈哈哈。”
　　当苔丝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勾肩搭背，拿着酒瓶往嘴里灌个不停，同时说着些污言秽语。
　　看他们的样子，以前没少在这些阴暗的角落里干肮脏之事。
　　没有理会，她刚想要绕过他们，却被堵了下来。
　　“哟，这不来了个美女？长得不错嘛。”为首的男子醉着酒，连完整地睁开双眼都做不到。
　　“嘘，她是不是，莉莉丝？”莫名其妙地把手指放在嘴边，他左侧的男子红着脸，认出了苔丝。
　　但也仅限于一个名字，要不是有其他两人撑着，他早就倒在地上耍酒疯了。
　　“陪……陪我们几个……玩玩？”喷出一口酒气，第三个男人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少女。可就是这一动，让本就勉强站着的他们三彻底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
　　即便如此，他也像丧尸一样，在地上伸着手。
　　“玩？”听见这个字，苔丝脸上的阴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
　　“好啊。”鲜血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一把短刀，她看着那伸得直直的手，幽幽地问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生命，能被我玩弄多久呢？”
　　刀光落下，几根断指携带着血液，在月光下隐入黑暗。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喊叫让他们稍稍清醒过来，失去手指的男子流着眼泪，抱着手不断打滚，企图用这种方式减轻伤痛。
　　其他两位男子则是在看清少女手中染血的刀后，皆是惊恐地后退，毫不犹豫地抛下同伴，想要朝巷口逃去。
　　……
　　啪嗒──
　　一颗心脏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溅起少许鲜血。
　　“无趣。”
　　心中的怒火宣泄不少，她看向最后那个还活着的男人。
　　血液染红了她洁白的礼裙，那张无欲无求的可爱小脸上，点点鲜血流淌，让她看起来扭曲可怖。
　　见她望向了自己，男人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拼了命地朝着巷外跑去。
　　苔丝没有去追，而是转身离开了此处。
　　她厌倦了。
　　得救了？回头望去，巷中已经没了恶魔的身影，男子如是想到。
　　小巷的出口离他很近，只差一点，就可以够到出口混入人群了。
　　他的酒彻底醒了，心脏也紧张地跳动起来。
　　然而，就在即将真正得救的那一刻，鲜血从小巷两侧涌出，如洪水般将他淹没。
　　待得血液退去，留下的，只有一具干尸。
　　不久，城内的巡逻士兵发现了这里的异样，火光将这座黑暗的小巷彻底照亮，同时无数住宅的灯光亮起，猜疑与哭喊在此爆发。
　　只是罪魁祸首此时已到了家里。
　　“莉莉丝！你去了哪里？！”母亲紧锁眉头，在见到她回来后，就急急忙忙地走到她跟前，质问起来。
　　婚宴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但母亲身上穿着的昂贵衣裙没有脱下，她眉间的那一抹担忧，在看见莉莉丝安然无恙地站到她面前后，才彻底消散。
　　一旁的父亲亦是如此。
　　家里的护卫也不知去了哪里，但估摸着，多半是为了找她而在城市里奔波。
　　她的失踪好像给父母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真是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晚上一个人乱跑很危险！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孩！”母亲没有等她说话，而是一边继续唠叨着一边检查着她的身体。
　　她身上的鲜血早在回家前就处理干净了，现在的她，浑身上下一点血腥味都闻不见。
　　“我没事。”她回道。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刚刚听说几个贵族家的小子参加完婚宴，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了！死状还非常凄惨！”母亲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提起不久前刚收到的消息，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
　　似乎只有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下次才不会乱跑。
　　这时父亲靠了上来，揉揉她的头发，语气很是温柔。
　　“没事就好，下次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他的眼角有些皱纹，有着一副快要老去的样子。
　　莫名的，淡淡的温暖流淌在苔丝的心底。
　　“嗯，知道了。”
　　……
　　昼夜交替，死了几位贵族的小巷被重兵把守起来。
　　在另一边。
　　“诶诶诶！我说我说！”尖嘴猴腮的男人高高地举着双手，缩在墙边，一动都不敢动。
　　在他的脖子前，抵着一把短刀。
　　“在教会教堂的西侧，找一个戴着黑色破布帽子的老头，他贩卖各种情报很久了，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所有情报。”
　　他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奸恶几乎写在了脸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是生活在城市臭水沟里的老鼠。他的工作，就是替那些贵族做些他们表面上不能做的事情。
　　杀人放火、拐卖人口，只要能赚到钱，他都会依据贵族们的要求去做。
　　这类人，拥有的情报也是最多的。
　　持着短刀的，自然就是苔丝。
　　“嘿嘿嘿，姑奶奶，我说了，就……就饶了我一命吧。我家里还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一把黑色的阳伞将之完全挡住。
　　扑──
　　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面无表情地跨过他，苔丝收起了手中的短刀。
　　杀死“苔丝”，是她现在的目标，她不允许这个冒牌的家伙占有修的一切。
　　梦境中她目前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持她在这座城市中横行无忌，所以要想杀死“苔丝”，她必须要得到她的所有情报，然后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有可能成功。
　　而不明实力的修，可能会是她完成任务的最大敌人。



第46章 46.主教与信徒
　　这座城市的教会不是满月教会，而是她没有听过的圣诺斯教会。在询问几个路人之后，她便来到了教会的教堂附近。
　　“哈维尔主教？”
　　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位熟人。
　　一群来自教会的教士埋着头，在教堂周围举行着什么仪式，而领头的，赫然就是哈维尔主教。
　　他高举着圣杯，虔诚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虚假。他本是满月教会的主教，怎么可能会信仰圣诺斯教会的神明呢？
　　在听到少女的呼唤后，哈维尔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圣杯递给周边的教士，随后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见来者是莉莉丝，他脸上一喜，刻意清了清嗓子，吩咐教士们继续举行仪式，而他则从最前方退居后方，最后来到了少女身边。
　　“终于见到你了，莉莉丝。”
　　“主教大人近来可好？”苔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哈维尔身上，仿佛在衡量着他的作用。
　　“唉，可别提这些事了。”拍了拍教袍的长袖，他脸上露出了一些无力与苦涩。他对这几天的教会生活很是不满，却又没有什么办法改变它。
　　没多久，他问起关于梦境的情况：“这里应该就是巨龙梦境吧，对于消除它们的梦魇，你有什么办法吗？”
　　博学的莉莉丝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所以她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让巨龙们跳出梦境。
　　“办法倒是有，不过还需要您先配合我一下。”咯咯一笑，少女好像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教堂西侧最多的，还是贩卖各种东西的商铺。从兵器到卷轴药剂，这座城市莫名充斥着一股战争中的铁血味。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这是一座靠近巨龙战场的城市。若是前方有巨龙突破防线，这类城市就是率先受到攻击的地方。
　　“黑色破布帽的老头？”重复呢喃着目标的外貌，苔丝金色的双眼不停在商铺与行人之间来回扫荡，最终锁定在一家贩卖药剂的店内。
　　商铺的老板是一位老头，他头戴着黑色破布帽，上面歪歪扭扭地打着一个丑陋的补丁，像是用了许多年都舍不得换。
　　带着哈维尔主教进门，她锐利地发现这老板的手短暂地颤抖了一下。
　　贩卖情报与帮贵族办事什么的，在这里都是不被允许的，若是让教会或是城主发现了，少说也是被捕入狱。
　　所以，她十分确定这老板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等一下哦，我和他有些事要谈。”让哈维尔在远处等候，她靠近老板，悄悄用眼神示意。
　　老板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在主教和少女之间来回扫视了两下，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轻轻说了句“跟上”，便带着苔丝来到了商铺的二楼。
　　二楼摆放着几张桌椅，看起来是一处用来谈事的地方。
　　“主教也前来买情报？呵，想不到哈维尔也和那些贵族没什么两样。”老板的笑容在坐下后慢慢隐去，他冷着脸，讽刺了几句哈维尔主教。
　　主教和少女是一起前来的，他自然会认为少女是主教的手下，她所表达的意思就是哈维尔的目的。而主教之所以不亲自找他，多半是因为那层表面上的正义。
　　他可是教会的主教，神明的代言人，怎么可以与这些肮脏的老鼠有所接触呢？
　　对于他的误解，苔丝并不想说什么。
　　“说吧，你想要打听什么？”手指轻点桌面，老板有些期待地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有关苔丝的一切。”少女说道。
　　抿了一口酒，老板啧啧两声，没有说话，而是在回味完酒的香醇之后，他才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谈起她口中的苔丝：“苔丝？你是说住在贝壳街的那个？嗯，城里叫这个名字的，只有她一个。”
　　他说话时非常肯定，像是对城内所有人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报酬是什么？”他上半身微微前倾，面孔在少女的角度看过去，有些诡异。
　　有用的情报永远是昂贵的，他想要知道少女能为这些情报付出些什么。
　　“报酬？报酬当然是你的命啦。”苔丝笑着说道，要不是一柄血色的短刀架在了老板的脖子上，任谁都会以为她在开玩笑。
　　梦境中的她哪有什么钱财和宝贝，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要付给他什么报酬。
　　威胁才是最简单的。
　　“如果不把她的情报告诉我的话，你知道后果。”
　　刀刃在他的脖颈割开一条伤口，鲜血顺着皮肤渐渐流下，疼痛刺入了他的大脑，令他此刻保持着非人般的清醒。
　　“……我本来就是老头一个，死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你，杀了我的话，可没什么办法从这里活着出去。”他没有动弹，表现出一副毫不畏惧死亡的样子，“没点能耐可不会做我这一行。”
　　商铺二楼并不是单纯的用来待客的地方，在她割开老板皮肤的那瞬间，无数魔法开始在墙壁酝酿，淡淡的阵法纹路忽隐忽现。
　　以她现在的实力，怕是真可能死在这种魔法攻击之下。
　　“哎呀，开个玩笑罢了，我怎么会杀了您这样的人呢？”将短刀抽了回来，她发现这种威胁行不通。
　　抹了一把脖子，看着一手的血液，老板脸上算是除了怒意，彻底没有了其他情绪。
　　“哼，这个交易……”
　　“先别急着拒绝呀，你说，我要是把你的事情告诉外面的主教大人，他会不会率领骑士把你抓起来呢？”靠着椅背，她装作天真地问道。
　　“你！”
　　这时候的老板才发现她和主教似乎并非是一伙的，或者说，这也有可能只是为了白白得到他的情报而使用的一种欺骗手段。
　　“呀，原来你也是教会信徒。”苔丝发现他的胸前别着一枚教会胸章，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为之，衣服的布料恰巧做了些少许的遮盖，令它平时难以被看见。
　　“唔，不知道主教大人抓住你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同为教会信徒而手软呢？”
　　闻言，老板左手捂着脖子，眼神幽冷地盯着苔丝。




第47章 47.她与她
　　“可真是让我好等。”
　　在一楼站了很久的哈维尔终于是见到苔丝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虽然身为教会的主教，但完全没有大多数主教的傲慢。
　　“嘻嘻，久等啦。”做了个满月教会的道歉礼，她回头望了眼一脸憋屈的老板，轻笑着带上他离开了商铺。
　　“好了，主教大人可以先回教会了哦。”
　　哈维尔的作用到此也就结束了，他不需要再跟着她做些什么了。更不用说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知晓。
　　见他困惑不已，不愿离去，苔丝眼珠子一转，说起解决梦魇的办法：“想要打破巨龙梦魇，首先需要明白什么才是它们的梦魇。”
　　“……巨龙战争？”思索了一会，哈维尔想起了圣加西帝国最为知名的巨龙战争。
　　以孱弱人类为首的圣加西帝国，在这场战争中，战胜了号称传说的巨龙大军，震惊了整个阿尔梅里亚，据说就连神明都对此有些惊讶。
　　也是这一场战争，让这些战败被俘的巨龙刻上了耻辱的奴隶印记，一生都只能为帝国卖命。
　　“是的，或许，让巨龙赢得这场战争，就是打破梦魇的方法。”
　　少女的话语在他耳畔久久回响，刺眼的阳光让他抬不起眼睛，但是前方来往的鲜活生命却在告诉他这座城市的活力。
　　让巨龙赢下战争，这意味着圣加西帝国的灭亡，也意味着这些繁华城市的毁灭。生命枯萎，人们流离失所，死亡、饥饿与疾病会蔓延整个帝国。
　　巨龙同样是生命，但很可惜，他是人类，他不希望见到帝国亡国。
　　“不过，这里只是梦境罢了。”
　　他低语着，说服自己做出了选择。
　　……
　　“苔丝”从小就生活这座城市，没有魔力天赋的她，至今都只是个普通人。
　　她没有父母，唯一将她收养大的亲人，还死在了帝国战争之中。她长得很漂亮，城内很多贵族都对她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好在她同样算得上贵族，不至于孤身一人受到他们的欺压，从而没有办法地做出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这是从老板口中得到的信息。
　　她还有一份蛋糕店的工作，很是轻松悠闲，算得上是她的爱好。
　　在与主教分别之后，苔丝便顺着老板的信息，找到了这家蛋糕店。
　　店铺的装潢偏向于少女，金色与花成为了它的主基调，乍看之下，总有人会误以为来到了花店。
　　门口挂着风铃，只要轻轻推门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苔丝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因为在店内，坐着一位她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修。
　　他坐在最靠近“苔丝”的椅子上，撑着下巴，欣赏着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苔丝”的脸上有些发烫，她偶尔会嗔怒地瞪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继续埋头研究蛋糕。
　　店内的其他人会围在一起说些他们的八卦，即使频频惹来少女的怒目，他们也不曾停下。
　　据老板所说，很久以前，莉莉丝和修才是真心相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几天前“苔丝”和修相爱了。
　　同样的，老板和莉莉丝的父母一样，不看好修的未来。一位即将出征与巨龙战斗的士兵，生命已经等于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生命的最后几天，应该是留给她的，而不是那个虚假的“苔丝”！
　　不，或许，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留下来，不去参加那个会死的战争。这样的话，杀死“苔丝”后，他的心中，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修在店内待到很晚，临走前，他还趁少女不注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在店内的其他服务人员走光之后，“苔丝”留了下来，顺带打扫了一下卫生。
　　叮铃──
　　风铃响起，少女推开大门，进入了店内。
　　“抱歉客人，本店已经……”擦着桌子的“苔丝”听见声音抬起了头，在见到来者后有些惊讶，“是你啊，莉莉丝。”
　　“你认识我？”指了指自己，她原以为这个冒牌货不会认识她。
　　只是就算认识，冒牌货也仅仅认出了她的外表而已。她的内在，这家伙可是看不透的。
　　哪像身为邪神的她，人类的大多数想法她轻而易举就能看穿。
　　修抛下这么厉害的她，爱上一个假货，简直就是他的损失！
　　哼，愚蠢的男人。
　　“当然认识，修的婚约对象。”“苔丝”眨眨眼，放下了手中的抹布，丝毫不觉得她说出口的话有什么冒犯，“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吧。”
　　嘴角一抽，少女的呼吸有些加重，鲜血开始在身体表面游动。
　　有种戳到痛处的感觉。
　　“你是谁？”她咬着牙问道。
　　“你不像是不认识我的样子。”“苔丝”依旧眨着那双猩红的瞳孔，看得她想将它们挖出来吃掉，“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清楚地告诉你好了。”
　　双手抱胸，“苔丝”看似高傲地说道：“苔丝，修的恋人。”
　　“胡说！她才不会自称是修的恋人！你就是个冒牌货！”
　　这一下少女可就忍不了了，顶着她的模样却做着些令她感到无法接受的事情，这家伙简直不可原谅！
　　杀死她就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修不仅只剩下了她，她还永远不用再见到这个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你在说什么？”“苔丝”撩了撩长发，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在仔细观察她的行为举止后，她一拍手掌，明白了什么，身子也暗中后退几步，“不会退婚之后，你的精神有点失常了吧？”
　　她表现得有些害怕，像是怕她突然动手杀了她。
　　苔丝的确现在就想杀了这个家伙。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有些明白了。巨龙梦境中原本不可能存在修和“苔丝”，正是因为她的闯入，才让这个由梅斯菲尔创造的梦境出现了与她有关的事物。
　　所以无论怎么样，这个“苔丝”其实都与她有关。说不定，她正是她自己过去的样子。
　　可她怎么不知道她以前嘴巴那么毒的！而且，就算她真的是过去的她，那也难逃一死。
　　修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这个人，只会是现在的她。




第48章 48.命案
　　“要是可以，我真想撕烂你的嘴。”苔丝像只有些恼怒的小猫，微微露出小虎牙，以示威胁。
　　“对不起。”见少女有些生气，“苔丝”出人意料地面带愧疚，道起歉来，“如果你感到很难受的话，可以试一下我做的蛋糕哦，甜品说不定会让你的心情好起来。”
　　她似乎转眼间就忘记了少女的危险，从一旁摆放着各色蛋糕的桌上，端起一个，递到了少女面前。
　　蛋糕上覆盖着薄薄一层奶油，看起来香甜可口，而在奶油的上方，优雅地用艺术字写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依稀能辨认的，只有“苔丝“二字。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在它们一旁的字，有着不好的预感。
　　在这些字体的中间，有着几颗很小的红色爱心，怎么看怎么奇怪，就像是爱将“苔丝”和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
　　见莉莉丝问起这个，她嘿嘿一笑，眼里闪过几丝狡黠，随后一字一字地回答起少女的问题。
　　“这边的，当然是修的名字啦，这是我特意做的蛋……”
　　“糕”字还未说出口，她便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咙，徘徊在嘴里，最后无法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僵硬地低下头，她发现少女握着刀，捅穿了她的腹部。
　　“谢谢。”少女将手中的蛋糕轻轻地放到了桌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同时把刀子捅得更深了一点。
　　“你……”强烈的晕眩感从脑海传来，“苔丝”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在倒下前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惜双手只无力地在桌上一扫而过，打落了不少蛋糕。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雪白的发丝被自己的血液染成了红色，生命的流逝让她逐渐睁不开眼睛。
　　这种伤对于凡人来说，足以致命。
　　“谢谢你的蛋糕，可惜的是，我不喜欢它。”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金色的眸中闪烁着扭曲的疯狂。
　　这一刻，她露出了她真正的模样。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让她的心中生出难以抑制的冲动，也正是因为这份冲动，才让她放弃了继续交谈的想法，改为直接动手。
　　莉莉丝这个身份限制住了她的疯狂，为了模仿成人类的样子，她会刻意地压抑自己的内心，让她的举止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而作为邪神时，她可以随心所欲。
　　在一个死人面前，她不用再装成人类。
　　血液的香气让她的两颊荡起红晕，她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你要是死了的话，他心里，就只会有我一个人了吧？”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为尖锐，让听见的人遍体发凉。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你……”捂住伤口，“苔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的脸上完全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了单纯的苍白。
　　“……没关系的，喜欢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少女诡异地笑着，她蹲下身子，看着鲜血慢慢染红“苔丝”的衣裙，巨大的愉悦从心底生起，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凡人的生命不会支撑太久，在痛苦的挣扎后，“苔丝”终于停止了呼吸。
　　“他心里只要都是我就好了，爱与恨并没有什么区别……”眸中的光芒悄然散去，少女对着已逝之人轻呢道。
　　……
　　圣诺斯教堂。
　　“主教大人，这是最近发生的第三起命案了，地点在贝壳街的蛋糕店中。”教士从怀中递出一份卷宗，脸上写满了严肃。
　　接过卷宗，哈维尔翻阅了几遍，在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什么重要信息后，陷入了沉思。
　　“城内存在凶手的情况让居民们有些骚动不安。”教士见主教没有什么吩咐，便开口提及到了城内居民的不安。
　　杀人犯依旧在城内，没有谁会睡得安稳。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哈维尔在思索良久后，问起了城主的情况：“城主呢？这些事，本不是教会来管的。”
　　“城主大人自巨龙战争爆发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与他有关联的那些贵族同样如此，所以我们猜测他很有可能已经……”
　　教士说话间浓浓的眉毛一高一低，似乎对城主很是不屑。
　　说到这，即使他没有把话说完，哈维尔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巨龙战争可能波及这座城市，而胆小的城主与一众亲属看穿了这一点，早早地就逃离了这座城市。
　　“哼，孬种！”他一拳砸在桌上，怒骂道。
　　“骑士们呢？让他们务必要抓住这个凶手。”
　　既然城主已经逃命去了，那教会代替城主管理城市自然也就无可厚非。城主的士兵做不到的事，那就由教会骑士来做。
　　只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在见到教士露出尴尬的神色时，呼吸一滞。
　　“怎么，教会骑士也逃了？！”
　　“算……算是吧，教会内还能调用的骑士可能不足以抓捕凶手……”声音越说越小，教士红着脸，为这群被封为骑士的教会信徒感到羞耻。
　　“荒唐！”哈维尔又一次狠狠地拍向桌子。
　　“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怎么可以私自逃走？！教会养的就是这些废物？他们也配称之为骑士？”他大声怒吼着，不知道是在宣泄着进梦境之前遭遇的骑士背叛，还是真的在为圣诺斯教会鸣不平。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显然都不认为这些自私且懦弱的家伙能称得上骑士。
　　这时，门外由远及近地响起爽朗的笑声，一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摇晃着身体走了进来。
　　“消消气啊，主教，要是气坏了身体，那可不得了。”他双手背在身后，找了个位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展现出来地位似乎要比主教更高一些。
　　“要我说，这是城主该干的事，与我们何关？而且那些居民不信仰教会，救与不救，又有什么两样呢？教义里，可没有多管闲事这一条。”
　　哈维尔听此言论，眉头差点皱到了一起。
　　“副主教，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圣诺斯教会，几乎可以说是烂到了骨子里。
　　整治几个骑士压根没什么用，真正导致教会腐烂的，还是那些站在教会顶端的人物。



第49章 49.老板之死
　　“别在意嘛，哈维尔大人。”副主教打了个哈欠，缩了缩肥胖的身体，让自己坐起来更舒服之后，才开口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这座城里的人，能逃的其实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也只有像你我这样忠于教会、放不下信徒的人，才会选择留下来了。”
　　哈维尔淡淡地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
　　因为放不下信徒而留在城里？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见他不说话，副主教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随后说起了正事。
　　“教堂西侧卖药剂的老板死了。”
　　“什么？”
　　在听见“教堂西侧”和“药剂”这几个字眼后，哈维尔虽然第一时间没有想起副主教口中的老板是谁，但总是感到格外熟悉。
　　终于，他握着卷宗的手一紧，想到了什么。
　　那不是之前和莉莉丝一起找的人吗？
　　这时副主教站起了身，扭扭头，示意主教跟上他的步伐。
　　现在不是计较他傲慢的时候，将卷宗交给教士，哈维尔随着他走出了教堂。
　　来到了熟悉的药剂店，这次他走上了二楼。
　　二楼中很是空旷，除了几位教士和一具尸体外，剩下的就是些破烂木块和稀碎的酒瓶。而这些，显然就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那些失去魔力的魔法纹路在墙壁上隐隐发光，仅仅是看它们一眼，哈维尔便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密密麻麻的纹路若是充满魔力，那必然是大杀器之一。
　　药剂店的二楼藏着这种东西，这老板的身份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而当视线转向尸体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干净利落，凶手一刀将老板从头到脚分为了两半。破损的内脏外露，那对分开的眼中没有死亡前该有的惊恐。
　　凶手出手之快，让老板根本没有反应。
　　“战争靠近了，人心也乱了。”副主教从教士手中拿过贵族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说出了这座城市面临的危机。
　　“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杀人的手法和之前不同，前三次是折磨死者后再将其杀死，而这一次则是一刀将其毙命。所以，哈维尔大胆推测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最近有什么人接触过他吗？”他对着几位教士问道。
　　这些教士面面相觑了一会，随后站出一人回道：“据店内的其他人回忆说，他与一位名叫修的征召战士上了二楼，之后便再也没见他下来过。”
　　……
　　苔丝又一次来到了贝壳街的蛋糕店前。
　　大门紧闭，这条街上只有这家店关着门，没有接待任何客人。此时她的回来，就像是画家重新欣赏自己的杰作，乍看之下微微感到有些满意。
　　少女的尸体不知后续是怎么处理的，她当时在杀死她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蛋糕店，生怕修突然赶到，把她抓个正着。
　　不过……只要稍稍想到他见到少女尸体时候的样子，她就有些激动地颤抖。
　　他一定会很痛苦吧，心爱之人的死亡，应该会让他哭出来呢。
　　活该！这就是移情别恋的代价！
　　他除了她，谁都不能喜欢！他只要敢喜欢一个，她就会杀死一个，直到他的心里和身边都只剩下她……
　　她不允许他喜欢上别人，她不想和别人分享他！他的每一刻心跳、每一个想法都应该只属于她，就连情绪也只能因为她而改变！
　　所以，他的痛苦，会让她感到愉悦。
　　此刻他的内心，恐怕在疯狂猜测着凶手吧，她的名字会不会时不时划过他的脑海呢？要是可以，她都想直接告诉他凶手的名字，让他的脑子全是她的身影。
　　这样的话，他会恨她吗……
　　不，为了一个冒牌货恨她怎么可以！
　　果然，还是找个办法监禁他最好。毕竟稍不留神，他的心就有可能跟着其他女人跑掉。
　　只要让他看不见这些女人就好了……
　　靠着墙，她捂住双臂，任由头发遮住她的脸颊，只留出恶魔般上扬的嘴角。
　　脖颈有些病态的娇红，她越想着监禁修，这份红色就越加浓重，最后，她大口喘着气，莫名得到了一丝满足。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小。
　　这是梦境，真正的修已经死了。
　　她低垂着脑袋，久久没有动作。
　　既然这样……那就让梦境永远继续下去好了。这样一来，他不就永远活着了吗？
　　她诞生了新的目标。
　　至于杀死白骨什么，她现在根本不在意。这种愚蠢的神明，哪有修重要。
　　说起白骨，自从进入梦境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那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等等，他不会在努力打破梦境吧？
　　“该死的家伙！”她咒骂了一声，羞意未退的双眸中浮现出一丝恼怒。
　　她必须要找到他，然后将他驱逐出梦境！
　　……还有哈维尔、那些进入梦境的要塞士兵骑士，这些家伙都必须要离开梦境！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离开梦境呢？梦境的死亡只是一种状态，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在梦中不会死去。
　　紧紧抿着嘴唇，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朝着自家赶去。因为命案的频繁发生，母亲和父亲不让她离开家，这次她跑出来可是没让他们发现。
　　然而当她见到自家的贵族宅邸时，心中的不安遍布全身，她察觉到了什么，闪身躲进了围墙的一侧。
　　很快，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是修！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之间不合适。”
　　在他的背后，母亲同样走出了门，只是说的事情像是有关婚约的事。
　　“这样啊，打扰了。”头也没有回，修随意丢下一句话，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呵，还好退了婚，瞧瞧他高傲的样子！根本配不上莉莉丝！”他的无礼举动显然惹怒了母亲，她深呼吸一口气，向着一旁的男人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修来到她的家中，似乎只是为了婚约？
　　在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之后，苔丝又等了一会，才决定从墙背后走出。
　　这不能怪她谨慎，毕竟她根本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是她杀死了“苔丝”。




第50章 50.我才是…
　　正当她刚想要踏出一步时，剧烈的危机感从背后瞬间爆发，她下意识地扭过身子，一道剑光从她身上快速斩过。
　　左手手臂带着鲜血飞向了空中。
　　她捂着伤口，转身看向剑光袭来的方向，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力。
　　修不知何时来到她的后方。
　　没有说话，她从那双淡漠至极的眼中明白了一切。
　　逃！要不然会被他杀死！
　　虽说梦境中不会真正死亡，但是受伤会疼！
　　即使在深渊数十年中，她经历了无数次重塑身形的痛苦，可失去肢体的疼痛她还是无法忍受。
　　修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手中的骷髅剑以她难以看清的速度横扫而来！
　　躲不掉。
　　两条小腿被他砍断，苔丝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断口喷涌而出。
　　可恶，莉莉丝好歹是他之前的婚约者，人又长得十分漂亮，这家伙怎么忍心下这么狠得手！
　　疼死了！
　　梦境中的她实力十不存一，所以就连重续断肢都有些困难。不过这也让她肯定了一件事，梦境中的修，实力应该在半神附近。
　　就算她续上断肢，也不可能逃得掉。
　　“想逃？”修面无表情走上前，手中的骷髅剑还滴着她的鲜血。他的怒火压抑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哪怕是现在的苔丝，都能感到一丝心悸。
　　“是你杀了她吧。”
　　剑刃贴在她的脸上，让她不敢动弹。
　　“嘶，你，你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害怕的同时又有一些喜悦，只要一想到他的怒意是因为失去苔丝而产生的，她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这时候还装傻？药剂店的老板在死前，可是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没有冷笑与嘲讽，修似乎一心只想杀了她。
　　能开口询问她，给她延长一下生命的时间，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没把他杀死，真是……后悔。”在知道是老板泄了密后，她心中不禁生出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得到情报之后，哪怕死一次也应该将他杀死！
　　剑刃划开她美丽的脸庞，红色的鲜血从伤口流出，很快，流满了她半边脸颊。
　　修抬起骷髅剑，看样子准备一剑杀死苔丝。
　　“所以，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等等！我才是……”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剑刃划过她的脖子，割下了她的脑袋。少女的心跳与呼吸在这一刻停止，生命也随之逝去。
　　可修并没有露出什么报仇雪恨的畅快，他依旧冷冷地盯着少女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昂──！
　　直到一声嘹亮的龙吟划破天际。
　　一头雄壮的巨龙携带着致命的火焰吐息降临这座城市，坚硬的身躯连续撞毁了几座高大的建筑，最终停在了人群最密集的广场上空，朝着地上喷吐火焰。
　　凡人只要沾染上一丝火焰，顷刻间，他们就会化作一团灰烬，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修遥望着这条为所欲为的巨龙，骷髅剑一甩，挥干净其上残留的鲜血，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少女的尸体，在他离开后不久，化作一团光渐渐汇聚在一起，重新拼凑出一个人形。
　　“巨龙，是巨龙来了！”城内的人们疯狂惊叫着，他们拼了命地朝着城外赶去，在他们眼里，城外才是真正的安全之所。
　　哈维尔和一众教士听见声响走出了药剂店，可在见到那无可匹敌的巨龙后，他们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
　　没有骑士，也没有厉害的帝国士兵，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赢巨龙呢？
　　咕噜噜──
　　马车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飘来，一位浑身打满补丁的老头驾着破旧的马车经过他们面前。
　　马车后方不是什么车厢，而是一堆用来换取钱财的货物。
　　“滚开！”
　　令哈维尔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身旁的副主教起身一跃，把驾车的老头从马车上一脚踢了下去，同时一甩缰绳，让马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先前给他递贵族雪茄的教士同样上了车。
　　“大人！那些还没转移完的财产怎么办！”他坐在货物之上，眼里尽是贪婪与谄媚。
　　一听到财产，副主教狠狠甩了下缰绳，让马儿痛苦地嘶鸣出声。
　　“一群该死的废物！吃了我的钱办事效率还那么低！”他张大嘴巴痛斥着帮他办事的人，那副生气的模样吓得教士赶紧低头，不敢多语。他撇了他一眼，说道：“能怎么办？命要紧！”
　　还没有走出多远，他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着哈维尔大笑两声。
　　“为了你的教会和正义，等死吧你！”
　　说完，马车便消失在了前方。
　　巨龙能出现在这里，这就意味前方的战争帝国败了，再过不久，巨龙大军便将路过这座城市，将它彻底踏平。
　　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可这些，远没有副主教带给哈维尔的冲击来得大，在成为教会的信徒之后，他从未遇见过如此肮脏下贱的神明信徒。
　　“别跑……回来……”跌倒在地上的老人痛苦地呻吟着，他年纪本就大，副主教踹的那一脚又不轻，这两加在一起，让他很难自己一个人站起来。
　　哈维尔急忙上去将他扶起，但就在老头站稳后，他一把甩开哈维尔搀扶的手，怒气冲冲地骂道：“滚开！你们教会里就没一个好东西！整天就知道从我们身上搜刮钱财，比那些贵族还可恶！”
　　他早已积攒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哈维尔是教会的主教，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居民都知道这一点，老头同样也认出了他。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失去马车和那些货物，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也许被巨龙吐息烧死，是他最体面的死法。
　　又骂骂咧咧地说几句，他看哈维尔丝毫不还嘴，最后只得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无趣地转身离去。
　　哈维尔低头看着被吐了口水的教袍，一把将它脱下，扔到了一旁。
　　轰──
　　建筑倒塌的声音惊到了哈维尔，他匆匆忙忙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碎石下，老头的一只断手探出石堆朝着天，其下是一滩鲜血。
　　即使知道这是梦境，他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51章 51.食梦之虫的宿主
　　巨龙的肆虐没有持续多久，它扇动厚重的翅膀，在喷吐完最后一次龙息后，一转方向，朝着高空飞去。
　　它似乎只是为了击破城市的防线。或者说，它只是巨龙大军的探敌前锋。
　　果不其然，在它飞往高空，众人以为能幸存下来的时候，无数巨大的影子从远处飞来。
　　黑压压一片，只一眼就能令所有人绝望不已。
　　而在它们的中心，有一只纯白色的巨龙极为显眼。它多半是巨龙们的首领，被它们团团围住，保护得死死的。
　　重新凝聚而成的苔丝看得出来，这可能是巨龙们与帝国的决战，而这一次战争，巨龙们必将以战败告终。
　　梦境每失败一次，巨龙们的梦魇就更深一分，梅斯菲尔能获取的力量自然也就更多。
　　这是无穷无尽的轮回，梦境失败后，这一切又会回到起点，巨龙与帝国的战争会重新开始。
　　食梦之虫占据这处裂缝不知多少年，巨龙们的梦魇轮回也不知过了多少次，它们贡献出的力量怕是非常丰厚。
　　看着巨龙们不断靠近，她越发好奇帝国究竟是依靠了什么才打败了如此强大的军队。
　　巨龙中拥有半神实力的老家伙可不少，这样一支巨龙大军，如果没有深渊侵蚀，已经能在她的血腥之地中肆意游荡了。
　　当然，要是它们敢踏足血腥之海，没有她的许可，再多的半神也是在眨眼间便会化作血水。
　　不再关注这些巨龙，她反而找起白骨的身影。
　　这既然是巨龙与帝国的决战，要想打破梦境，白骨必然会出现！毕竟这可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失败了，那又要再等一个轮回。
　　她的目的是阻止白骨。
　　她还没有告诉修她的真相，还有好多话要说，即使知道他是假的，她也无法放开他。
　　可惜的是，任她再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白骨的影子。相反的，她倒是见到了让她心中微微感到痛苦的一幕。
　　莉莉丝的家被巨龙捣毁，白色的阳台和空旷的院落此时都堆满了碎石，而在这碎石之下，埋葬的，是她梦境中的父母和一众贵族护卫。
　　捂着胸口，她抿住嘴，心中好像多了一些想要轮回梦境的欲望。
　　只要再次轮回，他们就会重新活过来。唠叨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对莉莉丝的爱，虽然仅仅是短短的几天，但她莫名地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他们可真是般配，如果她出生时候就有这样的父母陪伴在她的身边，或许未来的她也不会踏足深渊。
　　可这只是假设，就连命运女神都会无法把握的现实，谁又能说得准呢？
　　突然间，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有点过于迷恋这个梦境了。无论是修还是父母，给予她的，都是未尝拥有的东西。但仅仅因为这些就想永远沉沦于梦境，她或许，诞生了属于她的梦魇。
　　不过……
　　“梅斯菲尔……”她低喃着食梦之虫的真名，杀意无可制止地暴涨。
　　塑造出这种梦境的祂，必须死！这些巨龙也都要死！敢杀死莉莉丝的父母，它们就要接受死亡的觉悟！等到梦境消失，意识回归躯体，这些巨龙统统都要迎来它们的末日！
　　至于现在……就让她先享受几次梦境轮回吧，待得她厌倦之时，再细细考虑如何杀死梅斯菲尔这种麻烦的问题。
　　太阳被巨龙们遮蔽，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无尽的火焰自天而降，成为了世界唯一的光源。
　　苔丝知道她要是再待在城里，十有八九会被这些巨龙的火焰吐息烧成灰烬。
　　白色的巨龙既然是它们的首领，那就跟紧它好了。只要看着它被击溃，巨龙大军就等于败了，梦境便会再次轮回。
　　帝国，究竟是怎么击败它们的呢？
　　这样的疑惑还没持续多久，一束刺眼的光芒就穿破云层，降临到了世间。
　　光芒的中心是六位身穿华丽盔甲的神使，金色是他们一身装备的主基调，样貌要比圣光女神麾下的骑士更显奢华。
　　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睛周围是一圈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有很久都没有睡好觉。
　　巨龙们嘶吼着，并不把这些天降神使放在眼里。要知道他们再强，也不过是六位半神，而巨龙大军中半神的数量，可远远超过这个数。
　　底下的苔丝感到一丝古怪，这些神使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无数吐息与魔法铺天盖地朝着神使袭来，各种颜色的光芒彻底照亮了遮挡太阳而带来的黑暗，那呼啸的魔力令远远观战的所有人感到战栗不已。
　　帝国不可能战胜它们，这是人类方的共识。
　　而这个共识，很快便会被打破。
　　六位神使举起手中的金色长剑，耀眼夺目的绚烂阵法轰然展开，夹杂神力的屏障将大多数攻击都抵挡了下来，少数绕过防御直接击打在他们身上的，却连让他们踉跄一下都做不到。
　　可这样的防御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们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极度萎靡，屏障也开始碎裂。
　　眼看就要被巨龙们攻破，五位神使突然发出痛苦的惨叫，一只只宛如蜘蛛腿的触角从他们的嘴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膨胀起来，最后像气球一样，啪得一声爆开，血肉在原地形成一团血雾，内脏则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等到血雾散去，诡异的爬虫取代了神使的位置。
　　它们就像是蠕动的蛆虫加上了蜘蛛的长腿，爬行起来扭曲丑陋，同时它们没有嘴巴也没有眼睛，分辨不出哪边是头哪边是尾，令人毛骨悚然。
　　苔丝见过它们，它们便是食梦之虫。
　　难怪她会觉得这些神使很怪，原来他们早就成为了食梦之虫的宿主，成为了培养它们的器具。
　　梅斯菲尔其实并非单指一只食梦之虫，而是指所有食梦之虫诞生的族群意识。而食梦之虫的王，其实是族群意识的傀儡。
　　它们无法现世，只有在梦境中才能窥得它们的躯体。所以，这里的苔丝和人类才能清楚地看见它的长相。




第52章 52.识破
　　食梦之虫与巨龙的体型差距就像是蚂蚁和人类，巨龙们似乎只要一个打滚，就能将这些靠近的虫子全部碾碎。
　　然而现实总是十分魔幻，巨龙大军在食梦之虫现身的时候，变得混乱不堪。
　　无数次梦境的轮回，让它们的灵魂记住了食梦之虫的气息，如今再次遇见，还未开始战斗它们便害怕得想要逃走。
　　食梦之虫的攻击手段与寻常生物完全不同，它们臃肿恶心的躯体在空中跑得飞快，只是一瞬，就爬上了距离它们最近的巨龙的身体。
　　它们仗着自身的渺小，从巨龙们的鼻孔钻了进去，侵入了它们的大脑。
　　就像是突然陷入了沉睡，这些巨龙从高空垂直下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巨坑。
　　巨龙的首领朝着天空嘶吼一声，所有巨龙双翅一震，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它们准备逃离这场战争了。
　　而食梦之虫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它们。
　　那些倒在地上的巨龙很快清醒了过来，全身的鳞片不停抖动，躯体也时不时地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它们的皮肤之下游走。
　　直到几条纤细的蜘蛛腿从它们的眼角钻出，它们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它们绝望地嘶吼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随着第一只食梦之虫爬出巨龙的眼睛，数不清的虫子咬破它们的血肉、掀开它们的鳞片，从巨龙的体内钻了出来。
　　鲜血浸染了巨龙全身，成为宿主的它们在食梦之虫离体后痛苦死去。
　　那些新生的虫子第一时间便是追击剩下的巨龙们，这个传说中的种族在此刻似乎仅仅是它们的食物。
　　六位神使死去五位，最后剩下的一位应该便是这些食梦之虫的操控者。他与其他神使无异，眼睛周围是一圈深深的黑色，体内也隐藏着一只食梦之虫。
　　苔丝微微松了一口气，巨龙的溃败意味着梦境将会再次轮回，而这也因此达成了她的目标。
　　父母和修，这次的她，一定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她会扮演好莉莉丝，真正地融入这个家庭！
　　在这个梦境中，她想要重新做一回普通人。
　　唔……要是“苔丝”也一并轮回了的话，她就赶在修爱上她之前，杀了她！
　　没了她，修一定会永远爱着她的。
　　只是婚约什么的……就算了，她不喜欢这些！
　　父母会因为她头疼吧，不过，哼哼，她的叛逆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正当她幻想着下一场梦境时，大批食梦之虫从远处折返回来，看起来像是遇到了点麻烦。
　　视线转向远离战场的最后一位神使，苔丝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一幕。
　　白色的骷髅剑刺穿了神使的心脏，恶心的黏液从他的伤口流下，体内食梦之虫的蜘蛛腿刺穿了他的脑袋，血淋淋的眼珠串在其上，极为可怖。
　　这一剑不仅终结了神使的生命，还伤到了他身体里的食梦之虫，那些折返回来的虫子，自然就是想要救援这只操控大局的食梦之虫。
　　修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他一把抽出骷髅剑，隐晦的神力裹住剑身，对准神使的残躯一剑落下。
　　仿佛不曾出现一般，这位神使连带着食梦之虫整个消失得一干二净，而那些折返救援的虫子瞬间停了下来。
　　没有了指挥它们的首领，它们便只会依靠本能行事。此时能吸引它们的，只有梦境，一旦没有这些，它们就会失去方向，呆愣在原地。
　　这些食梦之虫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斩杀，可惜的是，这里本就是巨龙的梦境。
　　梦境中的食梦之虫会显出它们的模样，变得可以触碰，所以只要击溃它们的身体，它们会在梦境中死亡。
　　操控者一死，食梦之虫也不再攻击巨龙，这让惊慌失措的它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昂──！”
　　纯白色的巨龙头一扭，即使四肢打颤，也向着食梦之虫喷吐出了龙息。
　　寒霜龙息所过之地。食梦之虫尽皆沦为冰块，丧失了活力。其他巨龙见此，胆子也大了起来，各色龙息从它们口中喷出，源源不断地清剿着逃窜的食梦之虫，身份一下子交换了过来。
　　巨龙们赢了，苔丝没想到会那么简单。
　　不过，她此刻最关心的，并非是这件事。
　　梦境中因她而生的修，真的会打破梦境吗？
　　她原先以为她的闯入稍许改变了巨龙的梦境，让其诞生出修和“苔丝”。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梦境中的实力虽然一点都不真实，但修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掌握了神力？
　　她刚刚可是感应的很清楚，他斩杀食梦之虫用的，是一股晦涩的神力。
　　骷髅剑……
　　白骨的影子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忽然间想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可能，抬头死死地盯着高空中的修。
　　该死的，他的身形怎么和白骨一模一样？！
　　意识到了什么，她抱着脑袋蹲下身子，嘴里喃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白骨怎么可能就是他呢……”
　　这般说着，她的内心却不自觉地更加坚定了这个可能。
　　她知道，这就是事实。
　　激动与喜悦如潮水般涌来，她涨红了脸，揪着头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是怎么复活的？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他会想她吗？还是他已经……
　　她和他不过相伴了短短的十余年，分离的时间却有数十年，这些时间足以让他忘却很多东西。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活着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囚禁他，每天都和他在一起，然后强迫他想起那份爱……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下之前的错误了。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这座废墟城市，她捂着脸，双肩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可很快，笑声戛然而止。
　　她想起了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
　　修明明之前见过她，为什么，那时候他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来找她呢？
　　站起身，她又一次看向空中。
　　理性稍稍驱散了一点病态的疯狂，她只要一想到他或许真的不喜欢她了，内心就有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第53章 53.梦境与现实
　　“苔丝”或许是因为他而在梦境中出现的，他喜欢的，是过去的苔丝。
　　现在的鲜血之神他不喜欢！
　　回想起先前她用苔丝的身份与他的两次交手，她的脸色阴沉至极。
　　他宁愿被她击伤也不肯告诉她真相，这时候的修，就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修了。
　　真正的他应该满怀喜悦地揭开面具，用温柔地语气说着我回来了，而不是和她刀剑相向！
　　……或许，是因为他的重生……
　　她试图为他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但心中的不适感始终无法散去。
　　“昂──！”
　　龙鸣充斥着所有人的耳畔，巨龙们因为彻底消灭了食梦之虫而陷入了狂欢。
　　它们打败了梦魇。
　　意识一阵扭曲，梦境因为梦魇的破碎而迎来了终结。
　　再次睁开眼，雾气与黑暗交织，他们回到了雾山谷。
　　随着梦境的消散，这缕雾气也慢慢退去，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粗重的呼吸声从前方传来，苔丝眨眨眼，望了过去。
　　巨龙们甩甩脑袋，睁开了可怕的竖瞳。脱离了梦魇，它们自然也就清醒了过来。
　　然而，被围在巨龙们中心的首领却出现了异常。
　　它坚硬的躯体上冒出许多肉眼难以看见的小洞，鲜血从小洞汩汩流出，不一会就染红了它的白鳞。
　　那些小洞，和食梦之虫啃咬而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轰──
　　它倒了下去，重重地撞击在地面，惊得身边刚刚清醒的巨龙匆匆忙忙地靠近，想要查看它的情况。
　　但一切都迟了，纯白巨龙已然死去。
　　见到这般场景，苔丝的耳畔突然响起了极其怪异的呲呲声。她轻咦一声，没有记错的话，那是梅斯菲尔才有的声音。
　　“破坏……降世……找死。”动用稀少的神力尝试去理解后，她只得到了这几个词，但是不难看出，梅斯菲尔有些愤怒。
　　这些巨龙好像是祂为降世准备的，而那只纯白色的龙，大概是祂选择的最佳容器。
　　祂在巨龙战争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那些被控制的神使足以说明这点。说不定，整个圣诺斯教会，都是祂的傀儡。
　　可惜的是，她的到来，摧毁了这一切。
　　纯白巨龙的死去，意味着容器的消失，梅斯菲尔的降世计划便宣告失败。
　　她能理解祂的愤怒，但，那又怎样？
　　要不是她无法杀死梅斯菲尔，她早就想要吞噬这家伙的力量了。邪神之间，可不会有那么多约束，想杀就杀，想破坏就破坏，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实力的强弱。
　　就是不知道修有没有听见梅斯菲尔的声音，他对付起祂的报复，可能会吃力很多……
　　心中总是难免会担心起他来，苔丝转过头，想要搜寻白骨的身影，入目的，却是一身黑袍和一把高举的骷髅剑。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剑刃划破空间，无声落下。
　　少女的残体化作血水散去。
　　神殿，鲜血王座。
　　干涸的王座上忽然间渗出大量鲜血，它们汇聚在一起，渐渐变成一道人形。
　　“可恶，修就是白骨！”
　　随着话音落下，人形最终成为鲜血之神──苔丝。
　　白骨最后那一剑干脆利落，这让她万分肯定了他的身份。只有对莉莉丝极度憎恶的修，才会做出这种事！
　　他喜欢以前的苔丝，却不喜欢现在的她，甚至不愿与她相认是吗？
　　嗯……也就是说，他背叛了她？
　　撑着脸颊，她用另一只手理了下红裙，嗜血的凶光从她眼底一闪而过，神殿外的血腥之海因此巨浪滔天。
　　既然如此，对于背叛者，她可不会轻绕！下次再见之时，她会狠狠折磨修，让他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她虽然这般想着，但看到修还活着后，尽管不愿承认，她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份无法抹去的喜悦。
　　……
　　哈维尔亲眼见到白骨一剑砍死了莉莉丝。
　　那位博学多识的教会信徒、曾在梦境里帮助他的少女，就这么死在了他的面前。
　　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刺鼻的血腥味让他意识到这是现实。
　　“你！”他指着缓缓收剑的白骨，满是恼怒与无法理解。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她，在他看来，莉莉丝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她是怪物。”修淡淡地说道，他背对着他，转头看向那些因为首领死亡而陷入悲痛的巨龙。
　　圣加西帝国哪有什么奴隶巨龙，这些巨龙都是被食梦之虫控制的，此处的深渊裂缝只是为了巩固食梦之虫的力量。
　　而帝国之所以就派遣寥寥几位士兵，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内幕，甚至哪怕无人看守这处裂缝，帝国也不怕有魔物来到阿尔梅里亚。
　　这里的一切，都是食梦之虫的阴谋。
　　“我可没看出来她哪里想怪物！”哈维尔没有看出来这些，他依旧对白骨杀死莉莉丝的行为无法接受。
　　“信不信由你。”撂下这句话，修不管身后的主教会怎么想，他纵身一跃，来到了巨龙们身边。
　　被梦境支配那么多年的巨龙，苏醒后精神极为不稳定，若是它们就此陷入了癫狂，那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它们。
　　毕竟发了疯的巨龙比魔物要可怕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巨龙的他忽然间浑身一颤，背后生出些许凉意，就像是有谁在念叨着他的名字，想要恶狠狠地报复他。
　　苔丝的娇小身影从脑海一闪而过，他轻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多半是之前被他杀死的莉莉丝躲在暗处，计划着怎么才能杀了他，要知道那个阴险卑鄙的家伙很记仇。
　　“主教大人！”
　　雾气消散后，不远处的骑士见到了处于怒火中的哈维尔。
　　他点点头，随后走到莉莉丝被杀死的地方，将自己的教袍脱下来，放在那团鲜血的一旁。
　　口中念起冗长的祷告词，像是在告别什么似的，他盯着那身教袍久久出神。
　　“走吧，回去。”他朝着骑士一挥手，中年的面庞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口中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冕下的教义和信仰，绝不能被教会糟蹋！”




第54章 54.帝国在逃公主
　　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林间小路上。古怪的树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数不清的致命蚊虫与毒物藏匿于此，就算是经验老道的冒险者，一个不小心也会在此间丧命。
　　三道身影骑着温顺的魔兽，在小路上缓缓前行。就和身边的那些树木一样，他们散发着与之相同的气味。
　　这样一来，能减少很多蚊虫和毒物侵扰。
　　他们骑着的魔兽长得有些像老虎，健壮的肌肉和锋利的獠牙无一不突显出它们的凶猛，而能将它们驯化成为坐骑的，绝非平凡之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尽管他们几位看起来颇为狼狈，但那隐隐透露出来的尊贵气质诉说着他们的与众不同。
　　手中的罗盘失去了目标一样，指针开始胡乱摇摆，呲呲得声音惹来了男人的注视。
　　散去罗盘上的魔力之后，他对着身旁的少女沉声说道：“乔安娜公……小姐，我们安全了。”
　　“啧，那群家伙平时看起来像个饭桶，没想到打起架来那么不要命。”随着这一声“安全了”，最左侧的男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嘴里对那些追兵骂骂咧咧道。
　　“啊！真疼。”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怪叫了一声。
　　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白布，其上被鲜血浸染。
　　“他们被诡异的东西附身了，所以那么拼命。”被称为乔安娜的少女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模样，眼底闪过几丝自责。
　　“不用过多的担心，小姐。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解的，我相信一定存在着驱逐它们的办法。”将罗盘塞回怀里，男子安慰着乔安娜。
　　“嗯，我知道，我们逃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这种方法吗？”少女笑着点点头，她看向前方，语气中充满了干劲。
　　长长的马尾随着魔兽的脚步晃动起来，她的小嘴微微上扬，眸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受伤的男子见此哈哈大笑，他握着缰绳，打趣道：“麦顿，别再把小姐当作孩子了，现在她说不定比你都要坚强呢。”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女儿长大的感觉，真是欣慰。”
　　“够了，查理。”麦顿瞪了他一眼，“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和我就是个护卫。”
　　“嘿，老光棍，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死板的样子。乔安娜小姐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种养女儿的感觉。”
　　“你这家伙……”
　　“咳咳！”乔安娜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展现了一下存在，打断了麦顿的还击。
　　沉默地沿着小路走了一段，麦顿眺望着远方，说起了他们的目的地。
　　“前方是一座新建的城市，那里也将是我们唯一的落脚点。”他转过头，看向乔安娜，脸色很是凝重，“只不过到了那里，小姐一定要紧跟着我们，那座城市很特殊。”
　　“嗯？”乔安娜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因此她不禁挺直了背，仔细听麦顿接下来所说的话。
　　“新赫罗纳，被称之为罪恶之城的地方。”他一字一句地将这个目的地的名字说了出来，那张刻着刀疤的粗糙面部上，罕见地露出几丝畏惧。
　　查理一惊，缰绳用力往后一扯，代步魔兽吼叫着停了下来。
　　“你疯了？！嘶……那里是公主殿下能去的？！”似乎是对目的地过于震惊，他又一次扯到了伤口，咬着牙说完了整句话。
　　同时，他也忘记了称呼乔安娜为小姐。
　　“我说了，那里是我们唯一的落脚点。其他城市，会暴露我们的踪迹。”麦顿表现得很冷静，前往罪恶之城好像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去那啊！”查理捂着手臂，语气一下子弱了许多，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容易冲动的家伙。
　　“怎么了？”乔安娜眼睛睁得大大，她没有听说过新赫罗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吵起来。
　　“新赫罗纳是罪人的城市，里面的居民都是各国的通缉犯，而且它没有法律，一切都以实力为主。”查理向她解释道，“小姐要是去了那里，一不小心就会吃亏。”
　　“这样啊。”乔安娜低下头，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没过多久，她有了答案，“没关系的，去新赫罗纳吧，我们其实也算是通缉犯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通缉犯这个身份感到些许新奇。
　　她的笑声没有打破两人男人之间的沉重，查理看了麦顿一眼，随后郑重地向乔安娜叮嘱道：“公主殿下，在新赫罗纳中，千万不要离开我们，否则我们很难保证你的安危。”
　　一遇到这种关系到安危的事情，查理会变得非常认真。他没有再叫她小姐，而是再次称呼她为公主殿下。
　　乔安娜是圣加西帝国的公主，他们，则是属于她的皇家护卫。
　　“嗯。”乖巧地应了一声，这位公主表现得很让他们安心。
　　此时，崇高的赞歌从头顶传来，他们三人下意识地朝天看去。
　　只见天空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无数身披金甲的虚影慢慢出现，那些紧闭的眼睛在身体完全进入世界后骤然睁开，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奇怪的是，这些金光让他们黑黑的眼眶更为明显。
　　“快！躲起来！”麦顿翻身跳下代步魔兽，拉着看呆的乔安娜躲进了小路旁的森林之中。
　　查理同样躲了进去。
　　这些金甲神使没有在高空停留多久，他们睁开眼睛后就飞向了远处。
　　“那些……是什么？”待得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查理才开口问道。
　　他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这不妨碍他感到震撼。这些虚影的实力，每一个似乎都超过了帝国最强的战士。
　　“是神明军团！”乔安娜笃定地说道，她的轻甲上沾了许多树叶，不过她并没有在意，“我在圣诺斯教会的书籍上见到过，金甲和神光，不会错的。”
　　“圣诺斯教会？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查理一脚跨上魔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岭见到神使。




第55章 55.罪恶之城与帝国末路
　　“不太像，如果真是我们，他们也不会离开了。”麦顿将神使之事放到一边，他一扯缰绳，说道，“走吧，继续前往新赫罗纳。”
　　代步魔兽的速度远比马来得快，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抵达了新赫罗纳。
　　只有亲眼见到这座城市，他们才知道它的雄伟与可怖之处。
　　悬挂在城门上的头颅、风干的尸体、苍白的骨骸，这些无比可怕的景象强烈地冲击着他们三人的神经，让麦顿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一阵呕吐的欲望袭来，乔安娜没忍住，趴在魔兽的背上吐了出来。
　　皇家护卫都有些忍受不了的景象，帝国公主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住呢？
　　待得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吐后，乔安娜才渐渐缓过了神。她强迫自己看向那些高高挂起的头颅，脸蛋上生出些凄惨的美感。
　　慢慢地，她有些适应了。
　　“殿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查理握着腰间的武器，防备着有人埋伏在附近。
　　“不用了，进去吧。”摇摇头，乔安娜下定了决心。
　　他们将魔兽留在了新赫罗纳外围的森林之中，毕竟骑着这样的魔兽进城，无疑是在告诉这些人他们多有钱。
　　看门的是一个光头刀疤大汉。
　　他的身上满是赘肉，仅仅是伸手的动作，就能带动身上的那些肉块抖动起来。
　　看着拦在面前的大手，麦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最终才在大汉不耐烦的目光中掏出了一袋钱币递了过去。
　　接过钱袋，大汉掂了两下。
　　“不够。”他一剁脚，浑身的赘肉如波浪般起伏不断。
　　连看也没看就说不够，这明显是在找茬。
　　“不够？”查理一边在怀里掏着什么，一边靠上前去，像是想要再次递出一袋钱币。
　　大汉张嘴一笑，贪婪写在了脸上。
　　只是从查理怀中掏出的，不是什么钱币，而是一道刺眼的魔法光芒。
　　咻──！
　　光芒刺穿了大汉的心脏，他惊恐地向后倒去，肥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对付这种家伙，越是忍让就越会让他们肆无忌惮。
　　大汉倒地的震感引来了几个看戏的家伙。
　　“呵，又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真可怜，这些新人，要是被我杀死就好了。”妙龄姑娘修了修指甲，看向乔安娜的目光充满了痴迷，“多美的少女啊，要是她的皮肉能为我所用，那一定会让我显得更加年轻！”
　　“嘶嘶……你只要能杀了那家伙，嘶嘶，新人还不是随你处置？”佝偻着身子，老头吐出长长的舌头在空气中转了一圈，随后又把它缩了回去。
　　叮铃铃──
　　铃铛的声音开始在四周回响，除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乔安娜三人，其他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近，黑袍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黑袍的底端挂着几枚铃铛，诡异无比。
　　他撇了眼死去的大汉，什么话也没说，伸出干枯惨白的手臂，对准查理的心脏微微一握。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查理慌了神，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流下额头，死亡仿佛即将到来。
　　“给我一个面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靠着墙壁看戏已久的男人上前一步，突然打破了场面上的寂静。
　　黑袍人盯着他看了几秒，松开了快要彻底握紧的手掌。
　　“就这一次。”嘶哑至极的声音钻出他的嗓子，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查理这时候才能稍稍喘过气来，涨红的小脸也得到了些许缓和。那黑袍人带给他除了压力外，还有一份更为恐怖的诡异。
　　“谢谢。”他向着救下他的男子道谢道。
　　倒是一旁的麦顿端详着男人的脸，最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达奇？！”
　　“你认识我？”被叫出名字的男人挑了下眉，感知到有些人不断朝这里走来，他撇了撇头，“算了，先跟我来吧。”
　　新赫罗纳的酒馆也是充斥着罪恶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进入鼻腔的不是酒的香味，而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众人起着哄，将刚刚赌输的人按在桌上，用小刀一根根砍断他的手指，血液与惨叫让这座酒馆热闹了起来。
　　而那些断指还未来得及打扫，粗暴地扔在地上被众人踩成了烂泥。
　　“习惯就好了，这里就是这样。要是有人来找麻烦的话，直接出手就行了。”达奇让惊呆了的三人先坐下，自己独自一人前往了柜台。
　　“三瓶麦酒加一杯……牛奶，都挑最贵的那一档。”
　　擦着酒瓶的老板笑眯眯地拿出这些东西，在递给达奇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帝国的水很深，淹死了很多自以为是的家伙。”
　　“再深的水，也会有填满的一天，哪怕是用尸体。”接过麦酒和牛奶，他颇感意外，“总之，多谢关心，尤其是在这座城市。”
　　“呵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酒馆老板笑了两声，继续他的工作。
　　回到乔安娜三人身边，达奇将麦酒和牛奶放在了他们面前，随后坐了下来。
　　“乔安娜殿下，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他一眼就认出了乔安娜的身份，这不禁令少女感到疑惑不已。
　　“你是？”
　　“殿下，他是帝国中最有名的赏金猎人，达奇·文森特。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大名。”麦顿介绍道。
　　“那都是过去了，赏金猎人这行，我都不干很久了。”摆摆手，达奇轻笑着，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身为赏金猎人的那段时光。
　　“相比较这些，殿下的经历可是有趣很多。”他开了瓶麦酒，给自己倒满了整整一杯，“能从王宫中逃出来，可真是有能耐。”
　　“您……都知道？”
　　他的夸赞让乔安娜丰富明白了什么。
　　“呵呵，在我们眼里，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帝国王室被诡物附体，圣诺斯教会内部叛乱，这一切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仰天喝下一杯满满的麦酒，他略微有些感叹，“真是要命，圣加西帝国，似乎也要走向末路了呢。”




第56章 56.公主的决定
　　“您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乔安娜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起他来到此处的目的，“如果不方便的话，您可以……”
　　“新赫罗纳的秘密。”
　　“嗯？”她一愣。
　　“因为新赫罗纳的秘密。”达奇扫视了一周酒馆，见没有人偷听他说话，便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赏金猎人的鼻子一向是最为敏锐的，这座新赫罗纳的女王和执法队神秘非凡，他们一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与正常的城市相比，新赫罗纳简直就是罪犯老巢。女王和执法队若是没有实力，怕是现在的城市早就易主了。
　　“能在阿尔梅里亚创造出这么一座城市，他们绝对不简单。”品味着口中麦酒的味道，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赞叹。
　　新赫罗纳要论最神秘的，还是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女王。关于她的传说有很多版本，且都是歌颂她的，基本都不能相信的。
　　而那些批判她的，全被执法队清剿了，尸体现在还在城门口挂着呢。
　　所以谈起女王，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时会变得非常小心，生怕自己说了些惹女王不开心的话，第二天脑袋就挂上了城门。
　　新赫罗纳内部势力鱼龙混杂，在稍微提醒了一下乔安娜三人后，他站起身，准备告别。
　　帝国王室的事情他了解得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在这家酒馆住下吧，这里的老板是我认识的人，还算安全。如果休息好了的话，就赶紧找下一个落脚点，新赫罗纳不太适合久留。”
　　他真诚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将麦酒一饮而尽。
　　“哦，对了。千万不要去招惹执法队，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说完这一句，他扯起友善的笑容，离开了这座酒馆。
　　乔安娜三人选择相信了他。
　　酒馆的楼上就是用来住宿的地方，每一道房门上都刻满了魔法，保证了它们的安全，同时楼上不同于底下的热闹，除了他们脚踩地板产生的回声外，这里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这不禁让麦顿和查理提高了警惕，防止这是一场埋伏。
　　事实是他们过于紧张了。新赫罗纳很少有人会在酒馆住宿，这座城市的空余房子很多，居民们大多都是抢着住的。
　　新赫罗纳以实力说话，看中的房子，无论其有没有主人，他们都可以靠实力抢夺过来。毕竟只要房子的主人死了，那这座建筑就重新沦为了无主之物。
　　执法队可不管这些。
　　“小姐，达奇说的没错，我们是该寻找下一个落脚点了。”麦顿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新赫罗纳不宜久留，它算不上一座正常的城市。里面心怀不轨的人太多，要是有谁想要对公主殿下动手，他们很难护住她的周全。
　　麦顿前来新赫罗纳是有些后悔，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其他城市中几乎都有帝国王室的爪牙，他们只要稍稍露面，那些不怕死的家伙就会立马追来。
　　他可不保证下次还能在追兵的手下逃走。
　　只是在见到少女陷入沉思之后，他有些猜到了她的想法。
　　“小姐，你该不会是想……”
　　“是的，能把整个王室沦陷的诡物，不是一般人能知道解决办法的。或许……这座城市的女王，会知道一些秘辛。”乔安娜坐在床上，眼中放着光。
　　帝国王室可不缺大学者，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摆脱诡物，寻常人就更不可能知晓这些了。
　　神明们多半能帮助他们摆脱，但祂们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见一面都难，更不用帝国王室在祂们眼里和渺小的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不太可能施展援手。
　　所以，新赫罗纳的女王成为了她的希望。
　　她眼里的光看得查理一阵害怕。
　　“不行啊，小姐！你这样只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靠上前，劝说着乔安娜。
　　“她能建立罪恶之城，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什么……”
　　听到这，一旁的麦顿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同时嘘地一声，示意他住嘴。
　　“不要在新赫罗纳说女王的坏话。”
　　一把拍开麦顿的手，查理撇了撇嘴：“少来，我还真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能耐。”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却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放心吧，从王宫逃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乔安娜笑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身的安危。
　　她不可能不知道新赫罗纳女王的残忍，那一颗颗挂在城门口的头颅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要想解救王室，她只有拼上性命试一试了。
　　她的愿望从来就不是苟活于世。
　　查理看着她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公主为了让帝国王室恢复正常而不断努力着，如今更是逃出了王宫，算得上是成功了一小半。
　　只要她肯放弃这个目标，找个偏僻的地方就能安安心心的过完一生，而不用随时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早已没有希望的王室。
　　他想要少女活下去，但同时又不想掐灭她的愿望，毕竟他只是一个护卫，不能替公主殿下决定她的未来。
　　纠结的情绪让他拖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发泄般地挠了挠脑袋。
　　……
　　离开酒馆的达奇回到了他的住处。
　　简陋的家具和不算好看的建筑外观让他的住处不那么显眼，这无形之中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脱去外衣，他谨慎地将窗帘拉上，待得屋内彻底陷入黑暗，他掀开地砖，从中拿出一尊神像。
　　这神像很奇怪，上面雕刻的既不是人也不是怪物，而是一块深邃的骨头。
　　他单膝跪地，高高地托起那尊神像。
　　“冕下，宫殿的入口依旧有执法队看守，外人无法进入。新赫罗纳的女王今日也没有走出过宫殿，她的一切我无从得知。”
　　他将所见所闻全部告与了神像，之后，他便静静地等待着神明的回应。
　　不久，神像中传来一道微光。
　　“继续关注她的动向。”
　　“是，冕下。”



第57章 57.神使战争
　　在新赫罗纳的王宫宫殿最中心，有着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池，一位少女静静地坐在池边，血色的衣裙包裹住她曼妙的身体，显得格外魅惑。
　　仅从背影来看，能与之一较高下的，或许只有那来自深渊的魅魔了。
　　少女娇柔的小手轻轻拂过池水，扬起圈圈涟漪，血液的腥甜气味随着池水的波动散发开来，惹得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这时，背上背着大剑的流亡者从宫殿门口走了进来，他在见到少女后，单膝跪地，将右手放在了心口。
　　“女王陛下，在距离新赫罗纳不远处的森林中，我们发现了大量圣诺斯教会的神使。”
　　少女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优雅地提起手臂上的衣袖，将左手伸进了血池之中，像是在捞着什么。
　　“梅斯菲尔……”她轻轻一笑，言语间却透露着冰冷的杀意，“祂的报复来得可真快。”
　　就和梦境中一模一样，圣诺斯教会的神使明显被梅斯菲尔所控制，他们现在只为这位深渊邪神卖命。
　　而且在苔丝看来，圣诺斯教会信仰的神明怕是也已经沦为了梅斯菲尔的走狗，或者是早已死亡。
　　毕竟连最为亲近的神使都成为了邪神的手下，祂可没道理还安然无恙。
　　“陛下，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前来报信的流亡者看起来很是淡定，他似乎根本不把这些强大的神使放在眼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女王陛下此刻正在新赫罗纳。对于鲜血的信仰让他们无比崇拜伟大的鲜血之神，而冕下，自然不会失败。
　　“看来整座圣加西帝国，都在祂的手中。”苔丝从血池中捞出一枚跳动着的鲜活心脏，她五指轻捏，大量鲜血便从心脏的血管处喷涌而出。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拿着它，朝着宫殿深处走去，而那位流亡者得到了她的示意，紧紧地跟上了她。
　　来到了宫殿的阳台，望着城内景象，她咯咯一笑。
　　圣诺斯教会的神使不知何时竟然包围了整座新赫罗纳，他们悬浮在空中，手中的长剑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紧握着，强大无比的神罚开始在城市的上空酝酿。
　　而神使中的另一部分，则是闯入了城中，杀戮着城中的居民，不过和普通城市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的居民每一位实力都不弱，神使很难像屠杀凡人一样屠杀他们。
　　甚至在一些隐蔽的角落，还躺着几具神使的尸体。
　　苔丝见此伸出拿着心脏的左手，神力顺着五指流向心脏中心，瞳孔中闪过几丝猩红的眸光。
　　淡淡的血色光芒从心脏中亮起，它们宛如蝴蝶般飞出心脏，飞向新赫罗纳的每一处角落，融入生灵们的体内。
　　“这些罪者，如今也算是有点作用了。”她欣慰地看着那些奋勇杀敌的新赫罗纳居民，嘴角挂上若有若无地嘲讽，“谁的罪孽最为深重呢？真是期待呀。”
　　和养蛊类似，人性的贪婪会让新赫罗纳的罪者们决出一个统治者，而这个统治者，即是罪孽最为深重之人。
　　拥有弱点或是内心不够邪恶之人，只会成为他的踏脚石。
　　这就是她的新赫罗纳，她心中滋养罪恶的地方。
　　“去吧，去帮助他们。”她吩咐道。
　　“是。”
　　仅仅靠现在城内的生灵是无法战胜这些神使的，他们需要执法队的帮助。
　　圣诺斯教会的神使实力都在半神附近，城中人数汇聚最多的酒馆就受到了他们的重点攻击。
　　炙热的火焰从他们的手掌中心轰出，本就不牢固的酒馆大门在顷刻间被炸得稀巴烂，喧闹的酒馆内部瞬间安静了下来。
　　神使强大的气息让他们不敢说话，唯有老板依旧淡定地擦拭着各种酒瓶。
　　神使可不会愣住，他们拿着锋利的长剑，直直地冲进人群，开始了他们的杀戮。
　　而在酒馆二楼，麦顿和查理拉着乔安娜，从窗户跳了出去。
　　“快，殿下，我们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麦顿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大脑飞速判断着每一个躲藏之处的利弊，最终选择了最不显眼的马厩。
　　他们可没有实力和神使战斗，躲藏才是他们如今最好的选择。
　　在躲进马厩的前一刻，乔安娜看见了那些悬浮在空中，准备施展神罚的神使。
　　“他们是……先前我们见到的神使？”她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的，他们的目标，居然是新赫罗纳！”麦顿很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神使的目标居然会是新赫罗纳。
　　而在另一边，气势非凡的金色长剑击倒了达奇简单的房屋，他倒在废墟之下，双眼一闭，装起死来。
　　不得不说他的装死十分逼真，骗过了攻击他的神使。
　　待得他走远之后，达奇才挪开身上压着的石块，皱着眉头拍了拍衣服。 
　　“啧，教会的神使？”他看了眼头顶，在看清他们的动作后，他眼皮一阵狂跳，“该死的，他们想要灭亡新赫罗纳？”
　　他的人生经历告诉他这些神使的动作，正是召唤神罚时的动作，而且他们似乎是快要完成了，他的内心隐隐约约产生了难以描述的威压。
　　慌乱地扒开石堆，他把不久前藏起来的神像又拿了出来，准备带着它一起离开新赫罗纳。
　　他不觉得这座城市还有活着的希望，来自神明的神罚会摧毁城中的一切，没有人能活下来。
　　只有没见过神明之威的人，才会抱有一点可笑的侥幸。
　　而在出城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些诡异的执法队。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执法队的死亡，那在城中无人能敌的存在，最终也是败在了神使的手下，虽然神使的伤亡同样惨重。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逃出城的决定，而执法队，也在他心中丧失了不可侵犯的地位。
　　原来他们的实力也是有极限的。
　　直到不久后，他见到了之前阵亡的执法队众人。
　　使劲擦着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本已经死亡的他们从他的身边经过，面无表情地奔向神使所在的位置。
　　突然间，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感到几许惊悚。
　　死而复生，这绝对是神明才有的力量。



第58章 58.被抓住的达奇
　　叮铃铃——
　　长剑捅穿了黑袍人的肚子，让黑袍底下的铃铛阵阵作响，同时他发出一声细微的痛苦哀嚎，肉体变得更为干枯。
　　下一秒，他砍下神使的脑袋，拔出了腹部的长剑，伤口逐渐恢复如初。
　　然而代价是他浑身血肉丢掉不少，较之之前干瘪许多。他的力量与生命，似乎来源于自身的血肉。
　　只要身上还存在着血肉，他就是不会死亡。不过可惜的是，与他战斗的神使是最多的，那些血肉与生命，在不断消耗中走向终结。
　　他逃不掉，这些家伙不要命的战斗方式让他有些畏惧。
　　生死攸关之际，他体内仅存的鲜血莫名开始沸腾，一种异物要冲出肉体的感觉令他感到极度不适。
　　神使趁他走神之际一拳打烂了他的左半身，但极为可怕的是，那异物就从他破烂的左半身钻了出来。
　　是长得像恶魔一样的血红色躯体。
　　无与伦比的力量充盈他的全身，稍稍握紧那只恶魔才会拥有的拳头，从臂膀传来的强大感觉，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比震惊。                                      
　　与此同时，他见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与之同源血色蝴蝶光芒，而那来源之处，正是新赫罗纳的宫殿！
　　他明白了一切。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受伤的城内居民都变成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模样，从寻常恶魔到一些从未见过的畸形种，这座罪恶之城仿佛前往了深渊。
　　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都变得异常强大。
　　胜利天平慢慢倾斜，这些神使逐渐被他们屠戮殆尽。
　　但总有一些蠢货会因为这股凭空得来的力量而迷失自我，他们妄图用这种力量来攻击执法队，而这样做的下场，即是血溅三尺。
　　此时空中的神罚也酝酿结束，数道惊雷携带着神明的威势，不可抵挡地轰然劈下，势要将这座城中的罪恶消灭干净。
　　可苔丝不会让他如愿。
　　红色的海洋在空中浮现出它的虚影，这些威势浩荡的神罚忽然间没入海洋，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中的居民们原先被神明威势吓得不敢动弹，而在见到这一幕后，更是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新赫罗纳的女王，此刻在他们心中要比神明来得更为可怕。
　　血海散去之后，这片空中没有了神使的踪迹。
　　“只有蠢货才会在这场战斗中死去。”苔丝撑着脑袋，看向破烂不堪的城市中心。
　　鲜血与残肢肉块遍布每一条街道，获得她赠与的邪神之力后还死亡的家伙，并不在少数。
　　只能说他们没有追求邪恶的资格。
　　“哼，想让其他神明注意到这里吗……”
　　梅斯菲尔派遣大量神使围攻新赫罗纳可不是想要将这座城市灭亡，祂清楚地知道这点力量是绝对无法消灭它的。
　　所以，祂故意用神罚的气息引来阿尔梅里亚其他神明的窥探，好让祂们知晓新赫罗纳的异常，从而对她出手。
　　在神使们施展神罚的时候，她至少感受到了五道来自不同神明的目光。
　　真是个阴险卑鄙的家伙。她眯着眼，更加坚定了杀死梅斯菲尔的想法。
　　她和食梦之虫一样小肚鸡肠，她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家伙。
　　城内存在着一个有趣的家伙，她远远地望着他偷偷朝宫殿靠近的模样，突然饶有兴趣地说道：“去把那个家伙抓过来。”
　　“是。”流亡者得到命令后，消失在了她的身后。
　　……
　　“呼，总算是活下来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达奇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在猜测新赫罗纳女王是一位神明后，他便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继续待在里面，完成冕下给他的任务。
　　拥有死而复生能力的女王，就算不是神明也是与某位神明息息相关的人物，这样一来，冕下给予他的这个任务定然十分重要。
　　他必须要圆满完成！
　　怀着这样的念头，在吸完手中的雪茄后，他偷偷摸摸地朝着新赫罗纳的宫殿靠近。
　　战斗刚过，有些家伙趁着别人陷入重伤而将其杀死，夺取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这不禁看得他直摇头。
　　他可不是这些恶徒，要不是冕下的任务，他才不会来这里找罪受。
　　“也不知道公主他们怎么样了，希望神使没有找上他们吧。”他贴着宫殿的墙壁，一步一步地朝着更深处靠近。
　　经过这几天的摸索，他显然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宫殿的整体的结构，但想要凭借这个绕过执法队进入其内部，那无疑还是痴心妄想。
　　执法队的感知，不是他能比的。
　　他想他应该错过了一个进入宫殿的绝佳机会，先前与神使战斗的时候，宫殿的执法队应该是最少的时候，也是他最有可能浑水摸鱼进入宫殿的时候。
　　“啧，光顾着逃命了。”
　　从怀中再次摸出一根雪茄，还没来得及点燃，一双手从背后拍上了他的肩膀。
　　他颤颤巍巍地放下雪茄，脸色唰得一下白了起来。
　　扭过头，见到的确是执法队后，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就是随便走走，要是不小心打扰到……”
　　还没说完，他双手被执法队一人死死抓住，随后用力一扯，拖着他朝着宫殿走去。
　　“等一下！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兴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反而大胆了不少。而且执法队带他来的地方可是他从未去过的宫殿，新奇感逐渐取代了害怕。
　　不得不说这座宫殿在他看来很是阴森，明明没有人死在这里，他却能在墙壁上看见流淌着的鲜血，而且最为诡异的是，他眨眨眼再望去时，一切都显得很是正常。
　　宫殿中心有着一汪血池，血腥味重到他想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他把视线投向这汪血池的时候，他仿佛身处在无边的血海之上，无助与恐慌让他恨不得立马自我了断。
　　好在执法队很快拖着他经过了这汪血池，否则他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在血池边。
　　在离开这些可怕的东西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正常不少，于是他又开始嚷嚷起来：“喂喂！把我带到宫殿里来做什么！我可是新赫罗纳的良民！”




第59章 59.信仰某人的达奇
　　“安静！”拖着他的流亡者呵斥道。
　　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没办法，流亡者的刀凑到了他的脖子附近。
　　此刻的他走过了宫殿血池，来到了宫殿的最深处。
　　红红的地毯一路铺至视线尽头，在那无比幽深的黑暗之中，一把由鲜血制成的王座静静地伫立在那。
　　其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裙的白发少女。
　　流亡者将他带到这里，随后松开禁锢，面向王座恭敬地弯着腰隐没于黑暗之中。
　　“呃，您是？”他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向少女。
　　刚刚那短短的一瞥，尸山血海仿佛浮现在他的面前，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苔丝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应该猜到了。”
　　“女王陛下？”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有点怕她。
　　“你不是很想进入宫殿一探究竟吗？怎么，现在进来了却想着退缩？”
　　苔丝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在她的城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她的双眼。
　　她只是因为他身上那一抹熟悉气息的存在，才让他多快活了几天。
　　面对这些问题，达奇额头渗出些许汗珠，太阳穴突突猛跳，脚下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呃，陛下，新赫罗纳的宫殿是整个帝国乃至阿尔梅里亚，最具艺术……”
　　“我想听实话。”
　　坐在王座上的少女高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呃，这个，是因为我受人指使，前来调查新赫罗纳。”他小腿一哆嗦，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实情。
　　说实话，一位老赏金猎人不会惧怕任何事物，除非那些东西已经超越了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而眼前的少女，带给他的正是这种感觉。
　　“既然如此，你的指使人是谁呢？”苔丝继续追问道。她看着他因为害怕而不断出卖某人的模样，生出几分乐趣。
　　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畏惧可以令他们做出一切他们不想做的事。
　　“……我是不会出卖他的。”意外地，达奇下定决心地说出这几个字，随后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然而苔丝只觉得虚伪，能出卖第一次，就能出卖第二次，人类就是这样，难以真正地改过自新。
　　她一招手，达奇的衣服便散了开来，一尊怪异的神像从他的怀里飘向了王座。
　　握着这雕刻着不知名骨头的神像，她轻轻一笑，似乎在嘲笑着某人的审美。
　　而达奇早就陷入了呆滞，他眼睁睁地看着神像从他身上离去，自己却又无力挽回，索性双眼一闭，下意识地摸起衣服兜里的雪茄，思绪飘往不知何处。
　　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既然没有什么办法改变目前的现状，那不如不去管他，安安心心地抽雪茄。
　　待得苔丝把玩够了手中的神像，她看向重新将衣服理顺的达奇，问道：“你是他的信徒？”
　　“是的。”女王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他可不想事情败露之后，自己因为傲慢而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调查城市什么的，多半是个被发现就要掉脑袋的任务，尤其调查的，还是这座城市的女王。
　　“他让你来这座城市做什么呢？”苔丝咯咯笑着问道，同时身下的鲜血王座像是活了过来，伴随着她的笑声而流淌出不少血液。
　　“可别撒谎哦，要不然，我就把你泡在血池里，让你的每一块血肉，都化成血池的一部分。”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她小声地威胁道。
　　鲜血从王座顺着地毯流到了达奇脚边，刺鼻的血腥味让他的大脑莫名感受到了痛苦，他知道，要是他没有说实话，这位女王是真的会将他塞入血池之中。
　　“我不能出卖冕下！”
　　但他还是选择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一刻的他很有男人味，兴许让一些正值青春的少女们见到了，心中会生出少许仰慕之情。
　　但苔丝只觉得可笑。
　　“你对他还挺忠诚的嘛。”捏了捏手中的神像，她将它丢进了血界之中，随后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摆手，女王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替他先尝一下血池的惩罚吧。”
　　说完，她抬起手对准达奇一握，他脚底下的鲜血瞬间像蛋壳一样包裹着他，将他往血池中拖去。
　　“等一下，等一下！”沉闷的声音下一秒在蛋壳中响起，此时的达奇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开始疯狂地求饶，“我说我说！什么我都说！”
　　“诶？这可是停不下来的呢。”苔丝站在血池边，故作苦恼地说道。
　　“陛下！陛下！我什么都说！他，他让我来这座城市，就是查探一下新赫罗纳的宫殿！求陛下不要……咕噜咕噜……”
　　随着血水翻涌的声音传来，达奇被无情地拖入血池之中，他的挣扎只会让他沉得越快。
　　不久后，血池归于平静。
　　“只是来调查宫殿吗……？”不知道为什么，苔丝的话语中带着几许失落，她坐在血池边，将他的神像再度拿了出来。
　　盯着它看了一会，她轻哼一声， 将其丢入了血池中，溅起了少许矮小的血花。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鲜血的滋味！敢不来找我，就等着，等着被我……”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张小脸透露出的阴沉，足以让整座宫殿都变得冰寒无比。
　　达奇并没有死，他的信徒，她不会亲手杀死。毕竟对于一些神明来说，信徒就是他们的力量来源。
　　过了些许时间，她将达奇从血池之中扔了出来。
　　刚脱离血池的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极其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神智，成为了一具空壳。
　　苔丝见此歪了歪脑袋，人类那么脆弱是她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这家伙至少能撑过这段时间。
　　用神力治愈了一下他的心灵创伤，达奇咳嗽两声，眼中恢复了一点清明。
　　只是看到女王就站在他的旁边时，他大脑还没来得及运作，身体却朝着女王的方向跪了下来，同时嘴里不停地说着神明冕下让他所做的事。
　　她已经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害怕。
　　修，未来也会如此。她眯着眼，如是想到。




第60章 60.无梦之人
　　在他的口中，她意外知晓了乔安娜这位帝国的公主。
　　“详细说说她吧，说不定这些消息可以换你一命。”她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达奇，心中想着报复梅斯菲尔的计谋。
　　食梦之虫的特殊让祂做事肆无忌惮，虽然祂无法直接影响到现实，但祂可以通过梦境间接改变现实，而圣加西帝国就是如此。
　　帝国的王室不是从何时起，尽皆沦为了食梦之虫的宿主，且代代相传，让帝国落入了梅斯菲尔的掌握之中。
　　而祂掌控帝国的目的，其一就是保护那座深渊裂缝不被其他势力打扰，从而培养祂降临现世的躯体。
　　只是很不巧，这个计划被苔丝他们意外打破。
　　“乔安娜她出生在王室之中，却没有被那些诡物附体，或许，她会是打破王室诅咒的那个人。”达奇将他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苔丝。
　　乔安娜意外地在王室健康长大，食梦之虫没有侵入她的体内，这一点令苔丝感到十分惊讶。
　　梅斯菲尔是深渊七邪神之一，他可不会忘记将食梦之虫附着在乔安娜的体内。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乔安娜无法被食梦之虫寄生。
　　这一点，在苔丝见到她的时候，得到了确定。
　　“您是？”乔安娜面对着她，诧异地问道。
　　新赫罗纳的酒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老板又开始专心地擦起酒瓶，赌博与血腥在此地不断重复上演。
　　除此之外，这里还多了一些贪婪与淫邪的目光。
　　苔丝的出现让酒馆变得更为热闹，罪恶之城很少能见到如此绝色的佳人，就连以美丽著称的公主乔安娜都沦为了陪衬。
　　这位公主的身上存在着一只已经死去的食梦之虫，苔丝看得见。
　　干枯的躯体和断裂的蜘蛛脚，这只食梦之虫是被活活饿死的。
　　“我是苔丝，一位喜欢研究怪奇事物的学者。”她微微提裙，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帝国公主的问题。
　　接着，她说出的话让这位公主和她的两个护卫倒吸了一口凉气。
　　“帝国王室的遭遇我略有耳闻，对那些诡物，我刚好有所涉及，说不定能治好他们。”
　　“真的吗？！”乔安娜丢掉了公主该有的礼节，不敢相信地激动喊到。
　　就像是身处黑暗的人被给予了光芒，她使劲全身力气抓向它，不想让它从指尖溜走。
　　与她相比，麦顿和查理就显得冷静许多。
　　“我们要怎么相信你呢？”麦顿双手交叉地放在桌上，直视着少女的双眸。
　　撒谎的人眼睛会不断躲闪，而他却只从苔丝的眼中读到了真诚。
　　真是见鬼，这座城市会有这样的人？
　　“麦顿，相信我，她有能力解决帝国王室的附身诡物。”达奇又从老板那边要了几杯麦酒，边喝边帮着苔丝说话。
　　要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其实很简单，苔丝细细地说出了被食梦之虫寄生后的表现和它们的来历，把乔安娜激动地恨不得现在就拖着她前往帝都。
　　食梦之虫可以通过梦境控制生灵从而影响现世，而正常生灵很难在梦境中影响到食梦之虫，所以苔丝想要弄清楚乔安娜的情况，以得到报复梅斯菲尔的能力。
　　乔安娜是一位无梦之人，或者说，她不会诞生梦魇。
　　这样的她，身上一定藏着食梦之虫惧怕的秘密！
　　……
　　巴塞托野岭迎来了几位新客人。
　　能被称之为野岭的地方，自然是人烟稀少，骑着魔兽走了半天，乔安娜一众人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卷起地上的枯草，轻轻地落在达奇的身上，他拍了拍粘着枯草衣袖，视线朝着远方望去。
　　在看见远方的小镇后，喜悦之情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离目标很近了，再往前的城市中有一座通往帝都的传送阵。”他转头面向乔安娜说道。
　　巴塞托野岭中只有一座小镇，所以见到它就意味着他们离帝国帝都的传送阵不远了。
　　乔安娜和她的护卫们全部都穿着一身黑袍，脸也用黑色的布蒙了起来，有点像是抢劫良家妇女的土匪。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只要身处帝国的领地之内，哪儿都是王室的眼线，以公主的知名度，她很快就会遇见将她抓回去的追兵。
　　乔安娜似乎是有些撑不住了，她把蒙面的布取了下来，露出了苍白无力的面容。
　　长时间的骑着魔兽，她娇弱的身体终是到达了崩溃点，若是在这么骑下去，她恐怕会倒在半路上。
　　“在那座小镇里休整一下吧。”达奇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双眼看向苔丝，似乎在征求着她的意见。
　　直到看见她点了点头，他才轻呼出一口气，带领他们朝着远处的小镇奔去。
　　小镇没有什么守卫也没有什么城墙，从靠近小镇的建筑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了这座不知名的小镇。
　　小镇中的居民对于这些外来者很是好奇，他们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像是没见过世面般地一直盯着他们看，直至他们消失在视野当中。
　　处于偏僻之地的人们总是比较贫穷，这座小镇也不例外。这里的人们穿着的衣服大多都打有补丁，购买的食物也停留在填饱肚子这一层面。
　　房屋的外表较为矮小陈旧，在看习惯奢华的建筑之后，乔安娜不敢相信帝国中还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虽然圣加西帝国王室被梅斯菲尔控制，但帝国的强大与繁荣依旧可以在阿尔梅里亚排上名次。
　　“这里地处偏僻，帝国的走狗应该很难找到。”将代步魔兽牵在旅店旁专门准备的马厩中，他安慰着乔安娜。
　　从进入小镇以后，这位公主殿下又将黑布蒙住了脸，怕被帝国的眼线发现。
　　麦顿和查理搀扶着虚弱的她下了魔兽，走进了旅馆。
　　“一枚铜币一晚。”
　　“拿着，不用找了，我们住几天就走。”达奇皱着眉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银币，丢给了旅馆的老板。
　　作为帝国最知名的前赏金猎人，他身上价值最低的东西，就是银币了。
　　“好嘞。”老板双手接下这枚银币，欣喜地说道。




第61章 61.治病铃铛
　　小镇中的生活水平不高，自然住旅馆的价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天色已经不早，他们挑选完自己的房间后，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旅馆的隔音效果很差，在二楼都能听到外边叽叽喳喳在讲些什么。早上，苔丝便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不得不承认偶尔模仿一下人类的作息，还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
　　她伸了个懒腰，凑到窗前，看着小镇中的人不断往镇中心的广场赶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决定去看看。
　　推开门，她顺着人群来到广场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已经围满了人，而达奇也正站在这里。
　　他在看见她后，就像老鼠见到了猫，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低着头乖乖地朝她靠了过来。
　　人群的中心搭建起一座不算高的台子，一群披着黑色教袍的人类站在上面，准备着什么东西。
　　尽管他们身上穿着教袍，但他们给苔丝的感觉，不像是教会的信徒，而像是一群奸诈的小人。
　　为首的是一位臃肿的胖子，他满脸横肉，眼睛狭小，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散播仁慈与正义的信徒。
　　他拿着同伙递给他的一枚铃铛，扯着嘴角努力露出温和的笑容，殊不知在横肉的配合下，这抹笑容显得万般凶神恶煞。
　　而那位同伙则是长得有些贼眉鼠眼，一举一动之间，都令苔丝怀疑他是不是在做些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总之，光从面相来看，苔丝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似乎是准备得差不多了，胖子晃动着一团肥肉，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首先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了一段模糊不清的祷告词，紧接着，他张开双臂，狂热地说道：“相信你们一定听说过圣光女神的传说！现在，给你们一个成为圣光信徒的机会！”
　　说完，他高举铃铛，一缕缕微薄的光芒从铃铛上飘散开来。
　　“我们是来自帝国之外的圣光教会，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受到圣光的福泽！”他的同伙在他身后高声喊到。
　　点点光芒像雨水般靠近人群，他们伸出手，接下了这缕微光。
　　在听见他们宣称是来自圣光教会的人后，苔丝的小脸就有些维持不住表情了，她好笑地接下了那缕微光，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
　　身为圣光女神，散播出的圣光难道只是燃烧魔力用来照明的光吗？真是有够可怜的呢。
　　尽管她心中已经猜到了真相，但就是要狠狠地嘲讽圣光女神一番！
　　“这枚圣光铃铛就是圣光信徒的象征！拥有它，你们身上的疾病都会被治愈！”胖子用魔力将他的声音传递至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铃铛之上。
　　突然间，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声惊喜的喊叫声。
　　“啊，伤好了，伤口真的愈合了！”抬起手臂，有人展现了一下结痂的伤口，神色中满是狂喜。
　　“呃，我，我能说话了？”捂着喉咙，一位哑巴似乎重新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见此，人群中皆是惊叹与赞美之词。
　　“是的，它能治愈绝大多数的病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趁此机会，胖子再度说了一下铃铛的妙处，在看见众人的眼中开始充满渴望之后，他大嘴一咧，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现在，只需要十银币，你就可以把它带回家！成为圣光教会的信徒！受到伟大的圣光女神的祝福！”他重重地读了一下十银币，似乎在他口中，十银币买到这枚铃铛已经算是赚大了。
　　“疾病会离你们而去！圣光女神的祝福会让你们比更多人长寿！神明是慷慨的，圣光女神更是如此！”他开始吹嘘着伊西斯的美好，肥胖的身子也在高台上转着圈，以最全的角度向人群展示着手中朴实无华的铃铛。
　　“我买！”
　　随着第一个人的消费，人群中不少人纷纷咬着牙掏出腰包买下了这枚铃铛。
　　“愿圣光保佑您！”每一个人买下这枚铃铛，胖子就会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其中含有的喜悦更是伴随着钱币的入账越发高涨。
　　“呵，这群骗子做事可真不要脸，这么贫穷的地方也下得去手。”双手抱着胸，达奇很是不屑地说道。
　　见少女将视线转了过来，他当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他们哪是什么圣光教会，不过就是一群利用无知骗取钱财的家伙罢了。”
　　“他们也就敢在这种地方行骗，要是换做其他地方，哼，圣光教会会教他们做人的。”
　　这些家伙伪装成圣光教会行骗，苔丝在第一眼见到胖子时就看了出来，只不过她对这些人抹黑圣光教会的行为，表示些许支持。
　　要知道，伊西斯可是她的头号大敌！
　　达奇看不起这些骗子，但却也没有出手阻拦他们，这不禁让苔丝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既然那么讨厌他们，为什么不揭穿他们的谎言，让人们知道真相呢？”
　　“因为人们不会信我。”他惆怅地说道，眼角泛起几抹沧桑，“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要的也许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一种信仰，一种生活希望。”
　　“这座小镇还没沦落到这种地步。”苔丝反驳道。
　　巴塞托野岭是穷，但在她看来，还没有到需要信仰支撑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他们可出不了这个镇子，没有工具和魔力，他们每一次出镇子可都是拼上了性命的。”他用沉重而沙哑的声音说着，随后摸了摸嘴唇，这才发觉他此时没有抽着雪茄。
　　平台上的胖子背后又钻出来两个人，他们穿着教袍比起胖子来说，更像个人样。
　　奇怪的是，他们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而非是要贩卖铃铛。
　　直到看到了达奇。
　　他们眨眨眼，暗中传递着什么信号。
　　苔丝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但敢在她面前传递信号，是不是有些太胆大了。
　　“咳咳，乔安娜怎么出来了？”
　　达奇咳嗽两声，试图转移少女的注意力，而苔丝也故作配合地将头扭了过去，看向乔安娜走来的方向，




第62章 62.达奇的救援
　　公主殿下的装束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袍，面容也由黑布遮挡，而同行的护卫亦是如此。
　　“休息了一天，好多了。”
　　回应了达奇的关心，她的目光顺着人群，抵达了广场中心的高台之上。
　　她从未见过这般喧闹的场景，在王室居住的帝都，哪怕是举办庆典的日子，都见不到人们的欢笑与吵闹，生命的活力，在硕大的帝都之中已流失干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她看着那些伪装成教会的信徒，好奇地问道。
　　“行骗。”达奇脱口而出。
　　麦顿和查理瞪了一眼达奇，似乎不想让他将事实说出来。
　　“什么？”乔安娜一脸错愕，仿佛是没有听清达奇所说的话。
　　“他们伪装成圣光教会的信徒，在骗取这座小镇居民的钱财哦。”苔丝好心地将达奇说的话扩充了一下。
　　拿出银币，收下铃铛，在彻底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后，乔安娜感到一阵幻灭，同时，怒火从她的心底不可遏制地燃起。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些人的生活本就艰难，他们还从他们手中骗取那么多银币！甚至，甚至还伪装成圣光教会的信徒！他们根本不配！”
　　她似乎对他们伪装成圣光信徒一事尤为生气。
　　“不行！不能让他们这样做下去！”
　　她走上前，想要挤进人群，踏上高台揭开这些人的真面目，但麦顿没有让她这么做。
　　他拉住了乔安娜。
　　“小姐！等一下！这么做只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因为缠着黑布而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股沉稳安抚住了公主的情绪，“就算是在偏僻的地方，也难保有人不会认出我们。”
　　乔安娜的出逃，令帝国各处都贴满了告示，虽然在这座小镇中他们没有看见，可如今这座小镇中并不只有原住居民。
　　那些骗子都是外来者，他们有很大可能见过那些告示。
　　只要他们将公主出现的消息告知帝国，可怕的追兵便会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赶来，麦顿和查理着实是不想再次面对如此棘手的家伙了。
　　乔安娜同样想到了这点，她眼眸一暗，语气有些低沉：“可是，可是……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欺骗下去吗？”
　　“帝国的版图那么大，这种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要想真正地救下这些人，唯有解救王室才行。”查理劝道。
　　他拦在了乔安娜和人群之间，断绝了她冲上高台的可能。
　　不过乔安娜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她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丧失理智的少女。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苔丝，随后转头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骗子，嘴里不停喃喃道：“会改变的，一切都会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娜这一眼，微微触动了苔丝的心灵。这种被寄予希望的感觉，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但是救下王室……
　　她才懒得做这么麻烦的事，她之所以陪着乔安娜前往帝都，只是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她不会诞生梦魇罢了。
　　他们在观察高台上众人的同时，那胖子也在观察他们。
　　用凶厉的眼神细细地打量着他们，他一挥手，让那位长得贼眉鼠眼的同伙靠了过来。
　　“那三个怪人你看见了没？”他悄悄指了指穿着黑袍蒙着黑布的乔安娜三人，说道，“打扮成这样，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人不简单。
　　光天化日之下打扮成这样，一定在隐藏着什么。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嗯……”同伙盯着他们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直到他想起了不知在哪见过地告示，“等下，他们似乎……有点像是被帝国通缉的公主？”
　　“公主？”胖子眉毛一挑，同样想起了什么。
　　“嗯，就是最近那个悬赏金额高达数万金币的乔安娜公主，据说还是只要抓住她就行了，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同伙回想着告示上的内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而且，他们正是三人，公主和两位护卫。”
　　“嘶……”倒吸一口气，胖子仿佛看见了天上洒下了无数金钱。
　　……
　　小镇不大，乔安娜在逛完整座镇子后，人群才堪堪有了散去的迹象。而达奇正是趁着这股人流涌动的时机，混入了人群，暂时消失在了苔丝的面前。
　　破旧的木屋上落了很多蜘蛛网，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而现在，它迎来了今日的第三个客人。
　　探着头东张西望了一下，达奇打开残破的木门，踏入了这座木屋。
　　木屋中早早地站着两位身穿教袍的男子，他们神色中皆是透露着一股不耐烦，像是对达奇这时候才赶到而十分不满。
　　“想要救你可真不容易，你知道要混入这样一支队伍，有多麻烦吗？”一位手中抛着银币的男子抱怨着，他半坐在木桌上，看向达奇的目光中有些责备，“这鬼地方，也只有他们才会来了。”
　　他们并不是那伙骗子的同伙，而只是为了掩盖身份完成任务，才加入了他们，伪装成了圣光教会的信徒。
　　“救下你之后，嘿嘿，再怎么说，也得来点辛苦费吧？”用三根手指在达奇的眼皮底下搓了搓，另一位看起来有些文质彬彬的男子目露贪财之色，“作为退休的赏金猎人，你身上的钱不至于那么少吧？”
　　“当然，少不了你们的。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成为冕下信徒的。”白了他们两人几眼，达奇急急忙忙地问道，“好了，先别废话了，你们要怎么把我救出去？”
　　他这副迫切的模样让他们笑出了声。
　　“急什么，达奇，有冕下的帮忙，难不成还能失败？”
　　“抓住你的那个人，不会还能和冕下掰手腕吧？”
　　达奇在他们面前一向是高深莫测的形象，如今难得见到他的落魄，他们可是要好好嘲笑一番。
　　兴许是男子提醒了他，达奇想起了少女的身份。
　　她十有八九是真的神明。
　　“是的，她或许真可以和冕下掰手腕。”他如是说道。




第63章 63.帝都见
　　他的认真被他们解读成了生气，耸耸肩膀，他们认为这样的达奇很是无趣。
　　“冕下给予了我们这个。”半坐在桌上的男子也不再开玩笑，他从怀里掏出一座骨头神像，脸上也开始带着些许崇敬。
　　“神像？”
　　见达奇很是困惑，他嘿嘿一笑，解释起它的作用：“它可不是普通的神像，只要我施展魔力，它就可以屏蔽一定范围内的感知，就连神明也会无法知晓你的存在。”
　　“真不知道你惹到了谁，居然需要用到冕下如此珍贵的神器。”另一位男子摊摊手，对达奇招惹的家伙感到有些好奇。
　　“它真的可以做到屏蔽神明的感知吗？”少女的声音突然在木屋中响起，达奇满脸惊恐地看向他们的身后。
　　“那是当……”握着神像的男子刚想回答，紧接着意识到声音的来源不是达奇。
　　他扭过头，看见一位身穿红裙的少女飘浮在空中。
　　“你是谁？”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心中的不详感开始迅速蔓延。
　　“他就派了两个蠢货来拯救你吗？”少女宛如幽灵般飘到了达奇身前，血红的瞳孔将他满头大汗的姿态尽收眼底。
　　“还是说，他看不起我呢？”她轻轻地说道，就像一只恶魔在他们耳边细语。
　　达奇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保持沉默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他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少女的危险程度远超他以前所遇见的任何怪物。
　　“为什么，他不亲自来救你呢？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少女又一次问道。
　　这句话中包含的怨念让达奇身体一抖，温热的大脑奇怪运转了起来。
　　少女的这般表现似乎暗示着她与冕下并不是什么仇敌的关系，相反，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要比他想的更加亲密。
　　种种猜测开始在脑海中成行，不知不觉，某人在他心中被打上了负心汉的标签。
　　”呃，可能是我不值得冕下亲自相救吧。”
　　少女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只好回答她的问题来稳定她的情绪。
　　忽然间，血海在这处狭小的屋中席卷，将那两位早就被鲜血定住的信徒拖入了无底的血界之中。
　　“哼，告诉他，要想救下这几个蠢货，就亲自来找我。要不然，就乖乖地看着他们化为一滩血水！”
　　少女板着脸将达奇拥有的神像丢给了他，让他联系冕下。
　　“是是是！”达奇连忙答应。
　　至于她为什么不通过神像直接联系冕下，达奇微微有些猜测，但不敢说出口。
　　魔力还没有完全覆盖住神像，那股充满神圣的气息便立马降临到了他的身边。
　　轻咦一声，他很诧异。以前联系冕下的时候，祂为什么就没有那么快的回应呢？
　　少女的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中的神像上，他不敢耍什么花招，只得将她吩咐的事情告诉了冕下。
　　他发誓，这是他成为信徒以来，等冕下回应等得最为辛苦的一次。新赫罗纳女王的注视总是让他感到无比煎熬，哪怕她真正看着的是他手中的神像。
　　冕下久久都没有出声，少女眸中的凶光也越发可怕。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心中疯狂祈祷着手中的神像能快速亮起。
　　若是冕下再不传递信息给他的话，这位女王陛下可能会拿他泄愤，就像之前把他沉入血池一样。
　　兴许是神明听见了他虔诚的祈祷，这尊神像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中，缓缓亮起。
　　“……冕下说，帝都见。”
　　说出这句话的他，不知道暗中鼓起了多少勇气。
　　千辛万苦等来的，只是冕下高冷的三个字，达奇算是彻底看透了祂的本性——绝情。
　　某人在他的眼里，赫然成为了玩弄他人感情却又不负责的混蛋。
　　木屋中的气压如他所料的低了很多，少女重重地哼了一声，怒火让整座木屋都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帝都……”她低声喃喃道。
　　达奇听着只觉得遍体生寒。
　　……
　　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先前广场上围着的人群早已散去，就连那些简陋搭建的高台也不复存在。
　　然而有些奇怪的是，旅店的大门前重新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预感到了什么，达奇皱着眉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旅店的大门被什么东西轰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与断肢洒在各个角落，刺激着围观者们的神经，几具身穿教袍的尸体摆着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惹来人们的叹息。
　　先前给予他们铃铛的圣光信徒就这么死在了眼前，他们暗叹着命运的无常。
　　达奇则很明显地看出了这是公主身旁护卫的手笔，且在那些尸体的旁边，他发现了一块用来蒙面的黑布。
　　“他们被袭击了。”他回到了少女身边，诉说着他看到的一切。
　　“嗯。”对此，苔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么点时间，他们不会走太远，顺着血迹，说不定我们可以追上他们。”达奇很快就发现了战斗留下的血迹，那点点红色，一路从旅店大门延伸至小镇外的森林之中。
　　“去追吧。”
　　得到少女的同意，达奇掏出武器，沿着血液几下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不同于弱小的人类，苔丝知道乔安娜在哪里。
　　小镇外有一处悬崖，悬崖下是汹涌的激流，若是无魔力者跳下悬崖，那必将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而乔安娜，正被胖子堵在悬崖上。
　　此刻的她，黑布与黑袍不知丢在了哪里，轻盈的战甲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狼狈的同时又带着常人难以抵御的诱惑。
　　麦顿和查理竟没能护在她的身边。
　　“真巧啊，公主殿下，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胖子咧开大嘴，笑意中满是对金钱的追求。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的话，我就跳下去！”乔安娜后退至崖边，回头看了一眼悬崖底下，大声喊道。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细剑，威慑力有限。
　　“王室中的糜烂生活让你丢掉了脑子吗？别幼稚了，乖乖束手就擒吧，悬崖对魔力者来说，可摔不死。”胖子哈哈大笑，嘲讽着公主。



第64章 64.跳崖的公主
　　乔安娜没有出声，她咬着牙，似乎在心里为自己不断增加勇气。
　　“呵，就算你跳下去了，我也有的是办法找到你。”见她真的有跳下悬崖的打算，胖子冷笑着，露出了他残忍而真实的一面，“你最好祈祷自己跳下悬崖后摔死了，要不然，被我抓到的话，你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 ”
　　乔安娜还是没有搭理他，她退到悬崖边，感受着从崖底吹出的狂风，最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该死！”胖子大骂一声，扑到崖边，低下头搜寻乔安娜的踪迹。
　　淡淡的魔力在她的脚下涌动，一个又一个蓝色的光圈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在悬崖激流的上方缓慢前行。
　　眼看她要逃走，胖子狠下心，同样跃下悬崖。
　　魔力在他的背后形成了一双翅膀，老练的他嘴里同时吟唱着攻击魔法，对准乔安娜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反正告示上写着死活不论，只要不把公主殿下炸成一团谁也认不出来的烂肉，他依旧可以获得那数万金币。
　　一想到自己在抓捕的是数万金币，他的嘴巴就止不住地咧开，凶残的面容增添几分滑稽。
　　手中的魔法攻势越发强劲，而乔安娜的身形也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乔安娜体内的魔力储量相比较胖子很是稀少，在抵挡几发魔法炮弹之后，她的魔力也算是完全见底了。
　　脚下的蓝色光圈逐渐消失，她惊呼一声，跌入了冰冷的激流之中。
　　难以呼吸，湍急的水流冲进她的嘴巴，让她失去了出声的能力，溅起的水花打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一阵生疼。
　　睁不开眼睛，她四肢的摆动根本无法与激流抗衡，只能任由其带着她飘向远方。
　　身体渐渐失去了力量，激流淹没她的头，耳畔的声音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光亮在眼中散去，黑暗的降临侵蚀了她所有神智。她无力地伸着手，陷入了昏迷。
　　啪——
　　似乎是梦，她看见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并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
　　朦胧的影子，听不清的话语，唯一能分辨的，或许是少女低着脑袋，那一缕垂下的长发。
　　有什么东西拍打着她的脸，从麻木到清晰，缓慢到急促，但就是不疼。
　　微光中的少女站了起来，看样子，她像是要放弃自己了。
　　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血液的沸腾令她大脑嗡嗡作响，视线顷刻间就变得清楚起来。
　　呕吐感也越发明显，她急忙侧着身子，张开小嘴将喝进肚子里的水吐出大半。
　　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在吐完后，她又躺在了地上，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你醒了？”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少女声音。
　　“咳咳！”她咳嗽两声，看了过去。
　　“苔丝……小姐？”
　　入目的是白发红瞳的少女，她坐在篝火旁，抱着腿，静悄悄地看着她。
　　火焰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跃动的火光在她清澈的眼底倒映出几丝妖异，为她的美丽增加了少许危险感。
　　“是你救了我？”乔安娜努力地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嗯。”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乔安娜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道了声谢，可那表情还没坚持住几秒，她鼻子一动，打了个喷嚏。
　　“阿嚏！好冷。”她抱住双臂，朝着篝火所在的位置挪了挪。
　　身上的战甲湿漉漉的，贴着皮肤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在想要不要将它脱下来，挂在一旁晾干后再穿上。
　　反正这里也就她和苔丝两人。
　　想做就做，她不顾少女异样的眼神，开始脱起战甲。然而当她刚解开战甲上的一个带钩，苔丝就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少女的魔力附着在了她的身体上，湿漉漉的战甲瞬间变得干爽无比。
　　“谢谢！”再次道了声谢，乔安娜对她的感激之情更深了一个层次。
　　伸出双手靠近篝火，她闭上眼睛舒服地嗯了一声。
　　巴塞托野岭的夜晚格外寒冷，若是没有这团篝火，她觉得她就算从水里获救，也会冻死在野岭的夜晚之中。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她想起了麦顿和查理。
　　胖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很多诡异的魔法卷轴，趁他们不备的时候偷袭，将她和护卫们彻底分散，这才导致了她跳崖那一幕的发生。
　　“在帝都会和他们相遇的。”苔丝一动不动地抱着腿，回答着她的问题。
　　达奇已经找到了麦顿和查理，在她的示意下，他舒服这两人继续前往帝都，在那里汇合。
　　尽管她不在达奇的身边，但她并不担心这家伙会偷偷溜走，神明要是连一个凡人都看守不住，那可是丢脸到家了。
　　“这样吗？”兴许是苔丝救了她的缘故，乔安娜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她看了眼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篝火照亮了幽暗的夜晚，深色树木将这里团团围住，而在这些树木的脚下，偶尔能看见几个颜色各异的灌木丛。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身边响起，那是她先前坠入的河流。
　　“不知道。”摇摇头，苔丝拿起树枝戳了戳篝火，让快要熄灭的它燃得更旺了一些，“不过最近的城市里，同样有通往帝都的传送阵。”
　　她对圣加西帝国的地理可是完全不懂，更别说乔安娜在河流中飘了很久她才将她救了下来。
　　“好漂亮……”乔安娜见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抬起头看向天，惊讶地发出了几声赞美。
　　空中飘着许许多多发着光的蝴蝶，它们每一次挥动翅膀，就有些许亮晶晶的花粉从翅膀边缘飘下，将夜晚装点得煞是美丽。
　　“这里的风景，意外得不错呢。”曲着腿，双手撑着下巴，乔安娜看着这般景色入了迷。
　　“或许吧。”苔丝倒是没有觉得这些蝴蝶有多好看，她无聊地用树枝为地上的蚂蚁划起一座囚笼，让它们抖动着触角，在原地转着圈圈。
　　要不是乔安娜可能是她报复梅斯菲尔的关键人物，她才不会花这些时间在她的身上。




第65章 65.血腥
　　“诶？苔丝小姐见过很多漂亮的景色吗？”乔安娜的眸中闪过几丝向往，紧接着，她语气有些低落，说起帝都的风景，“我从小就生活在帝都，那里夜晚能见到的，永远都只有城市的灯光，就连天空中的星星也看不见。”
　　“景色……？”重复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苔丝停下了戏弄蚂蚁的动作，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算是吧，但我喜欢的，不是这种。”
　　数十年的时间里，她确实见识到了许多景色，瑰丽到诡异，温暖至冰寒，不同的景色带给她的感觉却意外地相同。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趣，她的心中只有对于强大的追求。
　　乔安娜望着天，幻想起苔丝喜欢的景色。
　　“嗯……苔丝小姐那么优雅，喜欢的一定是……”
　　“我喜欢战争过后的景色，鲜血与脏器堆满大地，每具尸体的脸上都浮现着不同的绝望，那种美感，总是会让我沉迷。”手捂着脸，少女说出了她心中最向往的风景。
　　如果非要说她喜欢什么的话，也许只有这般景色才会令她心中有所触动。生命的消逝与鲜血的浸染，这两样东西总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兴奋。
　　不过，她才不是世间那种残忍的刽子手，生命与鲜血是世间的艺术品，如果一味得只知道杀戮，那它们就丧失了很多价值。
　　只有精心雕刻，它们才有韵味。
　　“……真怪呢，想不到苔丝小姐会喜欢这种场景。”乔安娜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显然没想到眼前安安静静的少女喜欢的景色竟会是如此血腥。
　　随后，她抱着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王宫中的老师告诉我，战争带来的，只有痛苦。”
　　“王宫中的老师？他是谁？”侧着头，苔丝问道。
　　“老师是圣光教会真正的信徒，他的正义与善良，一直都是我所向往的。”乔安娜说着，眼中的光芒也越发强烈，“如果我不是帝国公主的话，可能也会加入圣光教会吧。”
　　帝国与教会在很多时候是不能相融的，作为圣加西帝国的公主，她没办法擅自成为圣光教会的修女，但如果仅仅是成为圣光信徒的话，还是可以被允许的。
　　一听到圣光教会四个字，苔丝的小脸就难以察觉地一僵，她没想到乔安娜竟然也是圣光信徒。
　　不过没有加入圣光教会的信徒，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圣光信徒，他们对于圣光教义的理解只浮于表面，与浅信徒一般无二。
　　所以乔安娜身上的信仰之光，较之普通信徒要黯淡许多。
　　“他们来了。”
　　沉默了许久，苔丝突然开口吓了乔安娜一跳。
　　“他们？”她不知道少女说的是谁，刚想询问，不远处传来的马儿嘶鸣声令她惊慌地回头看去。
　　篝火的光落在盔甲上，照出了一道道银色的身影，他们像是不散的幽灵，在林间不停徘徊游荡。
　　“帝国的追兵？！”乔安娜脸色惨白。
　　他们赫然是圣加西帝国的追兵。
　　“苔丝小姐！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她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拦在了少女的身前。
　　“来不及了。”与她相比，苔丝就显得尤为淡定。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危险的刀刃突破林间的黑暗，出现在乔安娜的面前。
　　追兵的首领是一位嘴角耷拉着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珠子深深凹陷进眼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没有任何招呼，他在见到乔安娜后，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二话不说便朝着公主刺来。
　　“啊！”乔安娜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然而身体被刺穿的痛觉没有传来，她悄悄地放下手，却见那冰冷的枪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只有在缓过神之后，她才知道她之前的举动有多愚蠢，若是没有苔丝的保护，她现在就是一具被洞穿心脏的尸体。
　　追兵首领面无表情地双手握住长枪，身体往后一仰，想要从少女的手中将自己的武器夺回，但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即使**的马儿发出了痛苦的嘶鸣，他也没有成功夺回长枪。
　　“苔丝小姐，你……好厉害！”乔安娜瞬间化身成了苔丝的崇拜者，满眼都是星星。
　　能徒手接下帝国将领的攻击，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张大了小嘴，身体不停颤抖。
　　鲜血逐渐从少女的手掌心蔓延上长枪，为其附上了一层恐怖的色调。首领见状况不对，想要撒开握着长枪的手，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鲜血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无数蛆虫般的丝状物钻了他的体内，在他的血管中肆意游走。
　　就像是本就失去了灵魂，面对这可怕的一幕，首领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皮肤不断蠕动，他挥手削去自身的血肉，没有任何犹豫。
　　可死亡不会在他的淡然下离开，在连续削去几块血肉之后，他最终还是从马上摔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遭的追兵则是和乔安娜一样，瞪大了瞳孔，不敢上前。他们眼神中的灵动告诉苔丝，他们并非是被食梦之虫寄生的人类。
　　“咕嘟──”乔安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脸色的苍白比之前更甚。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少女会喜欢那些血腥的场面了。
　　只要一想到和这样危险的少女独处了那么久，她就有些后怕。
　　脚下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可转念一想，她咬咬牙，又回到了原位。
　　少女不会害她，她不应该感到害怕！
　　苔丝才不会想那么多，她一把抓起乔安娜的手，转身便准备从追兵的包围圈里离开。
　　追兵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少女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没有阻拦。苔丝虐杀首领的行为，同样吓到了他们。
　　“看来他们把你的消息告诉了帝国。”远离了那些追兵，苔丝在手心升起一团血红色的火焰，照亮前方的道路。
　　“走吧，早点离开这里，前往那座城市。”透过稀疏的树叶，她指了指遥远处毫无灯火光亮的死寂之城，如是说道。




第66章 66.奇怪的少年
　　当她们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白，清晨的露珠沾在乔安娜的身上，让她穿着的黑袍有些潮湿。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苔丝特意给了她一件崭新的黑袍，用来遮挡她的面容。
　　这座城市有些奇怪，除开她们，城门外竟空无一人。而守城的也是几位身穿着圣诺斯教袍的教士，这与圣加西帝国其他的城市很是不同。
　　“喂喂，这座城市封城了，想要进城的话，过些时日吧。”其中一位教士在见到她们之后，挥挥手，禁止她们入城。
　　“封城？”
　　乔安娜还没来得及问出她的问题，就见苔丝上前掏出一块血红色的怀表，在教士们疑惑的眼神下慢慢地晃动了几次。
　　“大人，请进。”
　　他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不耐烦到谄媚，他们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热情地邀请着她们进入城内。
　　“苔丝小姐，你刚刚是……”看向身边神秘的少女，乔安娜越发觉得她高深莫测。
　　“不过是些小术法罢了，不值得一提。”苔丝轻轻一笑，继续说道，“相比较这个，我们不如赶紧找到传送阵，前往帝都和他们汇合。”
　　见她不是很想说，乔安娜也就没有问下去。不得不说之前少女杀人时候的样子，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这座城市和其他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算热闹的街市，早起忙碌的居民，这里的一切看似都十分正常。
　　帝国将传送阵建在长相特殊的建筑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们才很轻易地找到了这栋建筑。
　　它有些像是满月教会的教堂，只不过一个是满月，一个是半月。不巧的是，今日的它大门紧闭，不欢迎任何客人。
　　在这栋建筑的大门外，驻留着许许多多装载货物的车厢，不少商人围在一起，愁眉苦脸地讨论着什么。
　　“这可真是麻烦，传送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坏掉？”
　　“近些日子教会说是要抓捕什么人所以封了城，传送阵就算完好无损，多半也不能使用。”
　　“教会？城主呢？难道教会才是真正掌管这座城市的……”
　　听到这，乔安娜拉低了兜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教会因为抓人而封城，传送阵凑巧也在近日损坏，无法使用。这样一来，她们赶往帝都的计划，恐怕需要有所变动了。
　　苔丝同样知道这一点，她其实可以动用神力将她们送至帝都，但显然这并没有什么必要。
　　她的目的可不是什么拯救帝国的王室，乔安娜身上的秘密，才是她想要追求的。一路随着她前往帝都，或许更能弄清楚她为什么可以抵挡食梦之虫的寄生。
　　既然这座城市的传送阵用不了，那她们也没必要继续再此逗留。
　　就在朝着另一侧城门走去的路上，一位穿着黑色大衣，头戴布帽少年埋着头与乔安娜擦肩而过，轻微的碰撞令他跌倒在地，怀中的纸张洒落一地。
　　“呃，对不起对不起！”他脸色一变，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纸张。
　　“没关系。”乔安娜揉了揉没多少痛感的肩膀，有些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摔倒在地，但公主的礼仪让她蹲下身子帮他捡起散落的东西。
　　“等一下！”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他想要阻止乔安娜的动作，可她已经将手中的纸翻了过来。
　　“主教的堕落，孤儿院实验……”
　　只扫了一眼，乔安娜看见的是这几个大字，下一秒，少年一把从她的手中抢走了纸张，脸上褪去了不少血色。
　　待得将地上所有的纸张都捡起，他低着头，匆匆地混入人群，朝着远处跑去。
　　“堕落，孤儿院？”仔细想着刚才见到的一幕，乔安娜心中突突猛跳了两下，“这里的圣诺斯教会，好像在捣鼓些可怕的东西。”
　　“跟上他。”苔丝眯着眼，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邪恶在这座城市中蔓延，而少年给她的感觉有些朦朦胧胧的，忽远忽近，不太像是人类。
　　要知道她这具身体可是拥有着神明的实力，能让她都无法确定的少年，其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当然，邪恶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出自于这座城市的教会。
　　一如乔安娜所说，圣诺斯教会，在这座城市中捣鼓着不可见人的脏东西。
　　少年的居所很简单，一栋房，几件家具，没有其他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不过，他在自家附近绕了好几圈，才打开门走了进去，像是在甩开跟踪他的人一样。
　　将怀中抱着的纸张放在桌上，他将窗帘拉了起来，同时施展魔法，隔绝一切视线。做完这些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转动壁炉上的烛火，一条通往地下的幽邃入口在壁炉前出现。
　　可惜的是，他自认为绝密的动作，在苔丝眼中暴露无遗。
　　在他进入地下不久后，苔丝和乔安娜按照他的方法打开入口，同样走了进去。
　　地下通道不算深，只是几步，她们就来到了少年所呆的地方。
　　这里仅仅有着一张书桌一张椅子，除此之外，就是各种用过的纸张。
　　墙壁上钉着的几张纸最为显眼，其上的字在幽幽的烛火下忽隐忽现，若是来者知晓上面所写的内容，则会颇感恐惧。
　　“孤儿院的深夜啼哭，夜晚城内禁止点灯……”
　　“剥开血肉，吞吃心脏，主教古斯的罪恶之行……”
　　少年此时坐在椅子上，侧对着她们。
　　不止是什么时候，他戴上了一副无边眼镜。他的侧脸很完美，要是将头顶的布帽脱去，他或多或少有些斯文败类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偏向绅士一类的外貌，苔丝总会觉得他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一群衣冠禽兽。
　　她们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少年才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
　　“你们，啊！是怎么进来的！”手中的笔向着角落里飞去，他害怕地站了起来，咬到了舌头。
　　奇怪的是她们还没有回答，他眼睛一眯，仿佛知道了什么，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第67章 67.绑上船
　　“教会的走狗！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们犯下的罪恶传出去！”
　　他拿起桌上的传讯铃铛，魔力灌输其中，似乎是准备将他所知道一切穿递给铃铛的另一头，让他们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诶，你冷静一下！我们不是教会的走狗！”
　　乔安娜这一声制止住了他想要曝光教会的举动，但尽管如此，他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握着铃铛，不肯放下。
　　只要她们有什么异动，他就立马传出自己的消息。
　　“呵，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你们的罪证，我早已经藏在了很多地方，会有人将它们上报给大主教的。你们，就等着被彻底清剿吧！”
　　他显然还是不相信乔安娜所说的话。
　　“诶，你！”乔安娜一跺脚，她朝着苔丝看了看，在得到她的许可之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帝国公主这张脸，“这下该相信了吧，我们真不是来自教会的。”
　　少年有些不懂她这番举动的意义，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乔安娜的脸，最后扶了扶眼镜，开口问道：“……你谁啊？”
　　“……”脸一红，乔安娜很快把兜帽重新戴了起来，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黑暗之中。
　　见到她这幅模样，少年才勉强相信她们不是来自教会的教士。
　　将手中的铃铛放下，他收拾了一下桌子，劝道：“既然你们不是圣诺斯教会的信徒，就赶紧离开吧。我所做的事情危险万分，你们和我在一起，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教会发现。”
　　他走到墙边，将钉在墙上的纸也一并取了下来。
　　“圣诺斯教会的主教他……”乔安娜想起之前她所见到字，好奇地问道。
　　少年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整理。
　　”不该问的别问，小心自己的性命。”
　　“可是……”
　　“嘘！”他突然转身，打断了乔安娜说话。
　　眼镜上闪过一片白光，他靠近墙壁，细细地听着什么。
　　些许谈话声从上方传来，他抬起头，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该死的，教会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再做什么整理，他将所有的资料一把揽入怀中，之后在墙壁上敲了两下，推开一扇石门。
　　“快！快进去，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他站在石门外，招呼着苔丝和乔安娜一同进入。
　　纵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苔丝也跟着乔安娜走进了石门，毕竟她可不怕这家伙耍什么花招。
　　在见到两位少女进去之后，他同样一脚跨入，费力地推着石门，想要将其关上。
　　“别跑！”
　　提灯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地下室，教会的人终于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绚烂的魔法轰击在石门之上，让其表面有些破损，少年眼看关不上石门，他一挥手，下意识地拉着苔丝的小手赶紧跑向更深处。
　　仅仅是过了几秒，他觉得有些不妥，松开她的小手，站在了她的身后，嘴里吟唱起不知名的魔法咒文。
　　苔丝黑着小脸，她决定在弄清楚这家伙的计划之后，剁掉他的双手，并让其永远无法复原。
　　魔法咒文吟唱完毕，这条道路的石头开始坍塌，教会的教士们被堵在后面，短时间内无法追赶上来。
　　走了有一小会，乔安娜推开头顶的石块，从地下钻了出来。
　　现在他们来到了一处荒芜的院落之中，周围都是些杂草和石块，前方的宅院也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尘埃将窗户的玻璃都染成了灰色。
　　“教会到底怎么了？”乔安娜看着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少年，再次问道。
　　苔丝则是双手抱胸，嘟起的小嘴表达着她的闷闷不乐。
　　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少年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观察她的情绪。
　　“唉，主教他，背叛了教会的神明。”他也终于是肯将教会发生的变化告诉了她们。
　　经过短暂的互相介绍，苔丝知道这少年叫艾塞亚，是一个很快就会被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除了某人外，摸过她手的少年，就只有他了。
　　不过没关系，修用不了多久又会成为唯一一个摸过她手的男性，因为这个艾塞亚，马上就会成为一堆烂肉。
　　“背叛了神明？”乔安娜捂住嘴巴，很是惊讶。
　　“是的，他背叛了伟大的星光之神奥德里奇！他要将这座城市的教会拖入深渊！”艾塞亚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资料，他撇了眼刚刚爬出来的入口，随后朝着院落之外走去。
　　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这些资料藏起来才行。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有很多个藏身之所。在街道中左拐右拐，他又带着她们躲进了一处隐蔽的房屋之中。
　　“他被那些恶魔蛊惑了，居然说现在的奥德里奇冕下不是真正的冕下。”将手中的资料塞入柜子的暗格里，他嘲讽般地说道，“他居然还想要将真正的星光之神召唤出来，真是可笑。”
　　圣诺斯教会信仰的神明是星光之神奥德里奇，在苔丝的猜测中，祂多半已经被梅斯菲尔控制住，沦为了祂的奴隶。
　　“为此，他杀了很多孤儿院的孩子，吃掉了他们的心脏！”艾塞亚故意放低声音，仿佛在讲述着什么恐怖故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吃掉孩子心脏什么的，让乔安娜感到些许毛骨悚然。
　　这主教分明已经脱离了人类，成为了传说中的恶魔，毕竟只有恶魔才会吞食小孩的心脏。
　　“……召唤奥德里奇为什么要吃掉孤儿院孩子们的心脏？”乔安娜还是有一个不解的地方。
　　想要召唤神明，所用的祭品大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吃掉小孩心脏，应该就是召唤星光之神的条件之一。
　　但星光之神并非邪神，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条件呢？
　　“不知道，我还在调查。”艾塞亚同样不解，他扶了扶眼镜，将穿着的大衣和布帽脱了下来，“总之，这座城市的水很深，你们还是早点离去……”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一声：“你们刚刚被追来的教士们看到了，说不定今天一过，你们会和我一起被通缉了。”




第68章 68.孤儿院
　　“只要离开城市，教会便拿我们没办法，不是吗？”苔丝双手背在身后，说出了人类该有的想法。
　　其实在她看来，通缉她什么的，只是教会在自寻死路。
　　“离开城市？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艾塞亚似乎只当她在开玩笑，在教士们严加看守的城市，离开变得极为困难。
　　像是在安慰两位少女，他露出了一抹阳光帅气的笑容，说道：“不过，还差一些，我就掌握古斯主教犯下罪恶的致命性证据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只要将证据交给圣诺斯教会的大主教，这位背叛神明的家伙，就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你们这些日子就好好呆在这里吧，教会应该找不到你们。”
　　透过窗户，她们偶尔能看见教会的教士从街道上走过。他们总是东张西望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乔安娜很安静，她看起来并不急着前往帝都。
　　经过更深入的了解，苔丝知道这位少年是一名学者，和她在乔安娜面前伪装的身份相似。
　　只是他看起来很不想和她说话，再短暂地交谈之后，他离开了苔丝的身边，研究起圣诺斯教会的资料。
　　像是在逃避。
　　苔丝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晃动着白皙的小腿，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
　　黑夜在静默中悄然降临，待得月亮高悬，他将黑色的大衣再次披上，在少女们疑惑的眼神中走到了门前。
　　“你要去哪里？”苔丝问道。
　　屋内漆黑一片，艾塞亚没有点亮灯火，然而不止是他，整个城市中的居民似乎都没有在夜晚点灯的习惯。
　　“孤儿院，古斯应该在那里留下了不少证据。”将手放在门把上，艾塞亚回答了她的问题。
　　听到他要去孤儿院，乔安娜的小脸显出几分苍白，她想起了她先前在地下室见到的东西。
　　孤儿院的深夜啼哭和主教吞吃心脏，让她有些排斥在夜晚前往孤儿院。
　　“我和你一起去。”
　　与她不同，苔丝决定和他一起去孤儿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里十分危险，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在这里比较好。”他眉头一皱，劝道。
　　虽然他口上这么说着，但并没有立刻打开大门走出去。
　　苔丝看出了这点，她微微靠上前去，笑着说道：“你希望我们去，不是吗？而且，我们可以帮助你搜查证据，不会拖你后腿。”
　　“我可不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冒险。”眉头深深皱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沉声说道。
　　只是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非要这么做的话，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他淡淡地看向脸色越加苍白的乔安娜，继续说道：“先说好了，到时候一切都得听我的。”
　　“当然没问题。”苔丝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早就知道他会同意，这个少年绝对心怀不轨。
　　拉住乔安娜的衣袖，她才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待在这座屋子里，这位被帝国通缉的公主殿下必须和他们一同前往孤儿院。
　　……
　　“为什么这座城市晚上会禁止点灯呢？”
　　走在无人的黑夜之下，苔丝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地问着问题。
　　“因为灯的光芒会遮蔽星光，这对教会来说，是对神明的亵渎。”艾塞亚总是很有耐心地解答着，他看起来就和真正的学者一般无二，“要想召唤星光之神，夜晚的星光或许是条件之一。”
　　乔安娜拉着苔丝的小手，几乎可以说是贴在了她的身上。她垮着小脸，非常不乐意前往孤儿院。
　　阴森恐怖的东西，会让她感到害怕，这一点苔丝还是可以理解的。
　　依稀记得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她也会害怕这些诡物，但成为邪神之后，以前那些在她眼中极为可怕的家伙，都变得温顺可爱不少。
　　毕竟，她才是那个最阴森恐怖的家伙。
　　艾塞亚对孤儿院的道路十分熟悉，在几个转弯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一片荒废的矮小宅院之中。
　　“孤儿院在死人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开办下去，至今应该荒废了有几年了。”他说着孤儿院的现状，让本就害怕的乔安娜不禁狠狠抱住了苔丝的手臂。
　　他瞥了一眼乔安娜，转头看向孤儿院，接着说道：“教会没有净化这片区域，我猜这应该是古斯的命令。”
　　黑暗包裹着这些门窗紧闭的建筑，几只红眼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徘徊在孤儿院的上方，些许邪恶的气息从屋中钻了出来，让这片废弃的地方染上了半点深渊的色彩。
　　这座城市的夜晚异常安静，在禁止点灯之后，人们只要一到夜晚，便会早早入睡。
　　正是因此，只要有一丝响动，在很遥远的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呜——
　　婴儿的啼哭从孤儿院内传了出来。
　　“什么声音？！”乔安娜一拉苔丝的手臂，将她和少女的身子贴得更紧了一些。
　　若是孤儿院没有废弃，这种啼哭声很是正常，但事实上，这座孤儿院都已经关了好几年了！
　　想起不少鬼怪故事，她哆嗦着，死死地抱着少女柔软的手臂不肯松开。
　　见此，苔丝倒是很奇怪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不会诞生恐怖的鬼怪梦魇。
　　明明人类只要拥有畏惧，就无法逃脱梦魇的折磨。
　　“那些死去的小孩，怨念在这里形成了恶魔。”苔丝解释道，她身为邪神，只是扫一眼就知道这座孤儿院发生了什么。
　　“艾塞亚学者应该有所准备吧？”她突然朝着身旁的少年问道。
　　能来这里搜寻证据，定然对这些恶魔有所准备。毕竟在地下室的接触当中，她知道艾塞亚的实力不强，至少，他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些恶魔。
　　除非他故意隐藏实力。
　　他的狐狸尾巴，应该藏不了多久。若是她丧失了猫抓老鼠的兴趣，她会直接用神力抓住他，逼迫他说出一切。
　　唔……虽说有可能到头来，这些只不过是她的胡思乱想，艾塞亚其实真的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学者。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吞吞吐吐地说道：“……要绕过它们其实并不难。”



第69章 69.初遇恶魔（求订阅！！）
　　“要想绕过恶魔，可不会简单。”
　　他的异常还是引起了苔丝的注意，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想要捕捉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可惜，她只看到了淡定。
　　“它当然除外。”艾塞亚轻笑了一下，耸耸肩，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它拥有小孩的童心，只需要一点引诱，它就会上当。”
　　“是吗？”
　　“苔丝小姐，你好像有些针对我。”
　　“针对？嘻嘻，这只是你的错觉。”
　　“希望如此。”
　　说完，艾塞亚勾起嘴角，转身朝着孤儿院走去，而苔丝二人也紧随其后。
　　在孤儿院大门的一侧，有一处因年老失修而出现的缺口，艾塞亚的体型比较瘦小，他侧着身子很轻松地钻了过去。
　　苔丝则是站在缺口前犹豫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最后决定化作血水越过这道窄小的口子。
　　乔安娜倒是也没有太过艰难地便钻了进来，只是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羡慕的目光还时不时地飘向苔丝的胸口。
　　这不禁让苔丝挺直了背，有种莫名的胜利感。
　　艾塞亚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他从进入孤儿院的那刻起，视线就在幽深的院落中来回飘荡。
　　待得三人再次聚齐，他才迈开步子朝着更深处走去。
　　“孤儿院的院长很久以前就是古斯主教，他有一间只属于他的房间。”推开落灰的孤儿院主楼大门，他拍拍大衣说道。
　　月光穿透肮脏的窗户洒落在地上，浅淡的白色让这座主楼变得格外阴森，仿佛满地都是死人的骸骨，而因为地面不平产生的一处处黑色，就是骸骨的眼眶，正空洞地盯着他们。
　　直到踩在地上是一种踏实的感觉，乔安娜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变得不那么害怕。
　　哧——
　　这时候的艾塞亚，才点起了手中的提灯。
　　在提灯的光照下，月光的白色褪去，屋内的所有事物都恢复了它们原本的颜色。
　　没有说话，他静静地走上了二楼，前往那间古斯的房间。
　　手中的提灯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两位少女说道：“快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他以前住过的房间。”
　　诡异的啼哭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乔安娜察觉到了颈间微弱的空气流动，就像是有什么人靠着她的脖颈在呼吸一样。
　　可明明，她抱着的苔丝，根本没有她高。
　　寒意无法抑制地爬上她的脊椎，她的双腿开始止不住地哆嗦，她猜到了什么，但根本不敢回头。
　　发出啼哭声的恶魔，就在她的身后。
　　苔丝回过头看向她的身后，那双血瞳中倒映着的，是一张孩童般的脸。
　　就像是蜘蛛一样，这只恶魔从天花板上吊了下来，只不过连接它的，是一根流淌着鲜血的肠子。
　　它的眼珠子从眼眶里蹦了出来，胸口被挖开一个大洞，里面空落落的，只能见到几根染血的断裂肋骨。它张着满嘴的利牙，邪邪地笑着。
　　嘀嗒嘀嗒的声音如恶鬼般在乔安娜耳畔徘徊，鲜血像是口水般不断从它的嘴角落下，滴在地板上溅开少许灰尘。
　　“苔丝……小姐，我们背后是不是……”
　　她话还没有完，尖锐刺耳的声响就从身后传来。
　　“陪，陪我玩！”伴随着桀桀怪笑，恶魔抖动着四肢，想要抱住它面前乔安娜的脑袋，而那根有弹性的肠子也随着它的动作伸缩不断，很是惊悚。
　　乔安娜察觉到了什么，她惊叫一声，松开抱着苔丝的手臂，疯狂向前躲去。
　　“啊！啊！！”也正是在这时，恶魔发出了可怕的惨叫。
　　待得她回眸看去，不真实感占满了她的脑海。
　　苔丝的小手抓着恶魔掉出眼眶垂至胸前的眼珠，狠狠地往后一扯，血液和碎肉从它的眼眶中喷涌出来，恶心地溅在少女的红裙上。
　　它的痛苦哀嚎让少女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恶魔。
　　捏了捏手中柔软的眼球，少女勾起嘴角邪邪地笑了一下，随后啪叽一下将它彻底捏爆，丢在了地上。
　　似乎是被她吓到了，恶魔的肠子一缩，飞速地逃往天花板方向，瞬间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怎么了？”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苔丝甜甜一笑，好奇地问道。
　　“呃，孤儿院中这样的恶魔不在少数，我们还是赶紧去搜集古斯的证据吧。”艾塞亚眼角抽动了几下，用手指指向最深处的房间说道。
　　最深处的房间风格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光是那扇褐色的大门就给人阴暗的感觉。它被锁了起来，但艾塞亚只是一个魔法就打开了它。
　　房间内的装饰和颜色要明显暗沉许多，如果说之前他们走过的地方是为孩童准备的，那这间房的主人绝对是位阴沉的成年人类。
　　房间内摆放着几张桌椅，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文件资料一类的东西。
　　“你确定这里遗留下了什么的东西吗？”苔丝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道。
　　桌面上光秃秃的，仅有灰尘与月光相伴。
　　“嗯，不确定。”艾塞亚的回答让两位少女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层一层地拉开抽屉，心中没有半点波澜，“总会有些线索的，孤儿院里的一切，他不可能清理干净。”
　　头一次，苔丝觉得这位戴着眼镜的帅气学者一点都不靠谱，看似沉稳有头脑，实则很是愚蠢。
　　孤儿院那么大，古斯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是非常难找的，或许等他找到的时候，这位主教召唤星光之神的仪式都完成了。
　　像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他遗留下来……
　　在苔丝诧异的眼神中，艾塞亚从桌底摸出了一本薄薄的笔记。
　　笔记上黏着很多灰，看起来落在桌底已经有了些年头。吹走笔记上的灰尘，他翻开第一面轻轻念叨着上面的名字。
　　“古斯·文森。”
　　“没想到，能找他的笔记。”他的脸上表现出很是惊喜的模样，同时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在慢慢翻阅其上的信息后，他的惊喜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第70章 70.傀儡（求订阅！！）
　　“去找钟楼中的修女吧，她知道的更多一些。”￼将古斯的笔记塞入怀中，艾塞亚轻叹一口气。
　　“古斯的偏执让他走上了歧路，如果……”
　　“呀！”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乔安娜的娇喝打断了他。
　　一只恶魔从天花板上吊了下来，依旧悄悄地趴在了她的身后，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害怕。
　　对准它的脸，她娇喝着一拳轰出，直把那恶魔锤懵了脑袋。
　　这不止是看呆了艾塞亚，就连苔丝都有些不敢相信。
　　几分钟前还怕恶魔怕得不行的乔安娜，现在居然敢对着它动手？要不是苔丝一直没有离开过乔安娜身边，她都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个灵魂。
　　恶魔两只吊在外面的眼球一阵乱晃，咧开的大嘴里流淌出不少腥臭的血液，它怪异地乱叫几声，又从屋顶隐没了身形。
　　“看我……做什么？”乔安娜眨眨眼，很是无辜。
　　恐惧来源于未知，只要知道了恶魔的模样和手段，那些家伙也就变得不再可怕。
　　乔安娜是这么认为的。
　　在恶魔退去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不少啼哭声。
　　苔丝饶有兴趣地看了艾塞亚一眼，随后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它。
　　入目的不是幽邃的走廊，而是由血肉组成的无尽平原。天空是压抑的黑色，无数孩童站在屋外，用爬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们，场面极为渗人。
　　“艾塞亚学者，你想过怎么处理吗？”苔丝背对着它们，想要知道艾塞亚准备如何解决这些恶魔。
　　她们之前的攻击似乎是彻底激怒了恶魔们，它们将此地团团围住，看样子是要把不知死活的家伙统统咬死。
　　如果她不在的话，这位学者和公主殿下绝对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除非艾塞亚对此早有准备。
　　“没有，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揉着下巴，愚蠢的学者见到这般景象竟是惊讶不已。
　　就好像在他的想象中，只需要绕开几个恶魔就能在孤儿院中来去自如。
　　“那你就乖乖等着被它们吃掉吧。”苔丝哼唧两声，恐吓道，“它们的牙齿，会从你的脚开始，一寸一寸地向上撕咬你的血肉。”
　　“噗。”艾塞亚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了出来，他推了推眼镜，浮夸地说道，“那可真是恐怖呢。”
　　苔丝眼中的光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阴沉着脸，邪恶的力量开始在手掌心不断汇聚。
　　“苔丝小心！”乔安娜突然喊道。
　　屋外的恶魔在他们说话间，像水般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孩童恶魔。用肠子做成的触手胡乱地挥舞了几下，最后对准红裙少女猛然冲去！
　　它很记仇。
　　房间在顷刻间崩碎，苔丝轻轻一跃跳上触手，猩红的双眸让这只恶魔发出直击灵魂的尖啸。
　　它的脑袋不断裂开，一个一个肉块流着鲜血从它身上脱离而出，想要遁入黑暗逃离少女的身边。
　　然而苔丝不会让它们如愿。
　　鲜血从黑暗中包围住这些肉块，让它们无处可去，死亡气息蔓延上巨型恶魔的触手，它想要惊慌地将其收回自己的腹部，即使把内脏弄得一团糟也毫不在意。
　　而就在她即将杀死这只巨型恶魔时，苔丝注意到艾塞亚的手悄悄在乔安娜的背后抬起，似乎是想要袭击这位帝国公主。
　　简单地让鲜血吞噬掉恶魔，她对着艾塞亚一抓，血液便化作触手裹住他的身体，将他带到了少女面前。
　　“你，想要做什么？”她靠近他，动动鼻子，问道。
　　艾塞亚身上就是一股恶臭的人类味道，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气息。
　　他不会是来自深渊的魔物，也不会是神明的使者，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力不强的人类。
　　“呃，我没想做什么！”被触手捆得严严实实的艾塞亚脸色一变，无边眼镜从他的耳旁脱落，掉在由血肉组成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肉眼难见的汗珠在他的额头凝聚，先前的淡定神色一扫而空。
　　“撒谎会断送你的生命。”轻拍着他的脸颊，少女围着他绕了一圈，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实力却又心怀不轨的人，她最讨厌了。
　　一旁的乔安娜则完全说不话，毕竟事情发展的方向，已经彻底让她的小脑瓜转不过来了。
　　“我真的没想做什么！相信我！苔丝小姐！”兴许是触手的收紧让他感到了一丝痛苦，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还在嘴硬。
　　苔丝的嘴角疯狂翘起，她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惩罚办法。
　　“哼哼，既然你不承认，那就把你做成会说话的傀儡吧，反正，你只需要一张嘴就行了。”双手一拍，她的笑容格外清甜。
　　鲜血触手像是节肢动物般蠕动起来，血液中仿佛暗藏了什么，让艾塞亚的脸一会苍白一会红润。
　　在他大声的求饶声中，苔丝让鲜血触手堵住了他的嘴，顺带将他的脸也包裹了起来。随后，她优雅地坐在刚生起的鲜血王座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改造完成。
　　乔安娜痴呆地看着粗壮有力的鲜血触手，差点忘记了呼吸。
　　没有等待多久，苔丝玲珑的手指上缠绕起比头发丝还细的鲜血丝线。
　　而这些丝线的尽头，赫然就是被触手捆住的艾塞亚。
　　啪——
　　失去了触手的支撑，艾塞亚直直地摔在地上，后脑与血肉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紧接着，他侧起身体不停咳嗽，和溺水一般无二。
　　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在他的四肢和脑袋上看见一条极为纤细的血色丝线。它们维持着他的生命，同样让他受到苔丝的控制。
　　“没了我的鲜血，就别想活着。”坐在王座上的少女轻轻勾了勾食指，艾塞亚的右手就不受他控制地突然抬起。
　　少女咯咯一笑，很是愉悦。
　　“苔……苔丝小姐，这……”乔安娜这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这位少年学者发生了什么。
　　因此，苔丝眯着眼，好心地回答道：“这只是对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唔……我相信你不会想知道这个惩罚是什么的，对吧？”




第71章 71.默默忍耐的少年（求订阅！！）
　　“好了，带我们去找你口中的教堂修女吧，艾塞亚学者。”从王座上站起身来，苔丝一挥手无情地将巨型恶魔杀死，而血肉幻境也在恶魔死亡之后完全消散。
　　成为傀儡的艾塞亚并没有失去他的意识和行动能力，只不过在此之外，苔丝也可以控制他的身体。
　　面对这种情况，他表现得很是奇怪。
　　没有一点慌乱，他看了几眼身上的血色丝线，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傀儡的身份。
　　血肉幻境在消失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孤儿院的主楼面前。
　　邪恶气息荡然无存，孤儿院的啼哭也不复存在。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艾塞亚口中的教堂修女。
　　据古斯在信中所提到的消息，修女许多年前居住在教堂钟楼之下，算得上是他半个养母。
　　钟楼的位置离孤儿院不是很远，艾塞亚带着她们很快便来到了此处。
　　不知从何时起，钟楼就停止了运作，不再为这座城市报时。
　　干枯的树木将钟楼前的道路遮挡了大半，漆黑的小鸟融入黑暗，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虚影。吓得常人不敢靠近。
　　而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坐着一位佝偻的老婆婆。
　　在见到苔丝三人之后，还未等他们开口，老婆婆睁开浑浊的双眼开口说道：“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些日子了。”
　　她走向身后的钟楼，将木门打开。
　　“诶？你知道我们会来？”乔安娜好奇地问道。
　　“我年轻的时候，学过一些能预测命运的魔法。”她一边示意他们进去，一边回答着乔安娜的问题，“要是你们还不来的话，我恐怕都以为魔法出了问题。”
　　预测命运的魔法并非是完全准确的，毕竟命运这样的东西，变化无常。
　　见钟楼的门打开，苔丝手指动了一下，艾塞亚像是一个手脚不灵活的木偶一样走了进去。
　　老婆婆自然发现了这点，也看见了他身上的丝线。她的视线在少女和艾塞亚之间徘徊了许久，最后尴尬地咳嗽两声，说道：“咳咳咳，人老了，总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兴趣。”
　　“没关系，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玩具就好了。”没有听出她话中暗藏的意思，苔丝咯咯一笑，面向少年，“你说是吗？艾塞亚。”
　　他刚想否定，脑袋上的丝线动了一下。
　　“是的，苔丝大人，我只是您的玩具，请不要怜惜我。”
　　捂住嘴，苔丝开心地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艾塞亚眼中的暗光。
　　“玩具吗？”老婆婆说起这个词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古斯大人的计划，只有失败这一种可能。”
　　她就是古斯在笔记中提到的教堂修女。
　　“老婆婆，能说下他的经历吗？”放弃思考苔丝和艾塞亚关系的乔安娜，转而关注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咳咳，说来话长。”
　　屋内有一处燃着火的壁炉，而老婆婆则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盖起毛毯做出讲述故事的模样。
　　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温暖的火光照在众人身上，驱散了寒冷。
　　恍惚间，苔丝仿佛在摇椅上看见了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会坐在火炉旁，拿着一本故事集，津津有味地一看一个下午。
　　不知为什么，那段时光在她成为邪神之后，依旧会让她感到无比向往。
　　钟楼好像是这座城市中最特殊的地方，哪怕火炉的光芒遮盖过了星光，也没有教士会前来此处熄灭炉火。
　　这或许，是古斯对于这位修女的宽容。
　　操控艾塞亚搬出椅子后，苔丝坐了上去，让他像是守卫站在一旁。
　　修女看了一眼他们两，说起古斯的经历：“他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忠于奥德里奇冕下的信徒。”
　　“直到圣诺斯教会开始从圣加西帝国中收拢势力，同时接连不断地关闭边境城市的教会后，他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天神神叨叨地，总是在我面前说着我们信仰的神明，不是真正的奥德里奇冕下。”
　　“不过。”修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犀利不少，“冕下这些年确实变了很多，而且不再过问教会中的事情。或许，事实就像他说得那样，冕下已不再是冕下。”
　　若是拥有梦魇，奥德里奇不可能是梅斯菲尔的对手，这些凡人的猜测真是无聊透顶。
　　手指微微勾起，苔丝开始摆弄起艾塞亚的身体。
　　脑海中想起什么奇形怪状的魔物，她都会操控他的身体模仿它们的形状，虽然莫名幼稚，但人类躯体摆出的滑稽姿势会让她感到异样的欢愉。
　　当然，对于艾塞亚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侮辱。
　　苔丝知道这点，她坏坏地看着少年，要是这家伙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满，她就让他摆更多的姿势，恶狠狠地羞辱他！
　　真是笑话，她一个邪神能将他做成傀儡，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了，他怎么可以不满？
　　不得不说，这少年的承受能力超出了她的预期，他此刻就像是面瘫一样，无论她怎么摆弄他的身体，他的脸都丝毫没有变化。
　　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她气得有些牙痒痒，所以，她决定继续摆弄他，直到他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她一定会让他尝尝邪神的可怕！
　　艾塞亚的怪异举动在惹来短暂的疑惑之后，乔安娜逐渐习以为常， 她面向修女，问道：“我听说古斯吞吃小孩心脏，企图召唤星光之神，这些是真的吗？”
　　说到吞吃心脏，修女脸上的皱纹瞬间深了很多。
　　“是的，他疯了！”她的语调突然加高，似乎非常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为了真正的星光之神，他研究起奥德里奇冕下的往事，企图从中找到能召唤祂的办法，而有一条，他竟然认为是吞吃孩童的心脏！”
　　“奥德里奇冕下仰慕圣光女神，祂想让星光变得纯净，所以，古斯他认为只有吞下孩童的心脏，才能让他成为圣洁的容器，承受冕下的降临。”说到这里，修女有些忏悔和自责，“在他眼里，世界上只有孩童才是纯净的，而我，没有成功地阻止他。”




第72章 72.混入教堂（求订阅！！）
　　“如此恶行，他已经不配称之为教会的信徒了。”修女的情绪很低落，她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乔安娜，”所以，你们能……让他解脱吗？他为了奥德里奇冕下，已经，失去了自我。”
　　“可以。”摆着奇怪姿势的艾塞亚突然说道。
　　苔丝踹了他一脚，让他如雕塑般跌倒在地上。
　　这该死的家伙就和修一样正义感爆棚。
　　要知道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古斯的对手，到时候很有可能还是她出手，杀死古斯。
　　不过……她也不一定要出手帮助他，从他脸上见到绝望的表情，岂不是更好？
　　“谢谢！”修女的声音中带着不少颤抖，她两手相握，做出祈祷的样子。
　　“城主和教会的主教们都被他暗中洗脑，成为了召唤仪式的拥护者。”在心中念完了祷词，她拜托道，“教堂集会场在教堂的地下，是他们举行仪式的地方，古斯一定在那里。如果你们能见到他的话，帮他解脱吧。”
　　乔安娜突然感到肩膀上沉甸甸的，修女的委托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圣诺斯教会原本是帝国最大的教会，谁曾想有朝一日，这个强大的教会竟沦落至此。
　　帝国与教会一同衰败，让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去细想。毕竟只要一想到连圣诺斯教会的神明都失败了，她就感到浑身无力。
　　无所不能的神都败给了那诡物，还有谁能拯救王室呢？她不知道，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身旁的红裙少女就是她最重要的希望。
　　在告别修女之后，苔丝便没有再玩弄艾塞亚的身体。
　　一个没有任何反应的家伙，让她觉得甚是无趣。
　　“乔安娜，前方非常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待我们的消息。”还没有离开钟楼底下，艾塞亚就对着乔安娜说道。
　　“诶？”她不解。
　　“帝国的公主可不能以身犯险。”他此刻像是知道了乔安娜的身份，劝诫她不要和他们一起前往教堂集会场。
　　若真觉得公主不能犯险，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她前往孤儿院呢？苔丝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谎言。
　　这家伙心里恐怕还抱有什么肮脏的计划。
　　上前拉住乔安娜的手，苔丝一笑：“不用你担心，她在我身边安全得很。”
　　这家伙对乔安娜很上心，她倒要看看他最后到底要对她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行吧。”艾塞亚并没有坚持，他很快答应公主与他们同行。
　　教堂的位置他也很清楚，绕过钟楼，便能看见教堂标志性的尖塔建筑。只不过在这里，他不敢贸然进入。
　　教士可不是修女，要是被他们发现，一场战斗可少不了。
　　紧贴着墙壁，他对身后的两位少女做出噤声的手势。
　　“古斯大人快要完成仪式了，冕下的星光一定会重新笼罩我们。”
　　“是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大人挑个合适的时间了。”
　　墙后传来两位巡逻教士的传话，待得他们彻底靠近后，艾塞亚捂住其中一位的口鼻，将其拖入了墙角。
　　而另外一位，则是被乔安娜敲昏了过去。
　　“快，换上他们的衣服，我们伪装成教士进去。”熟练地将教士的衣服扒了下来，艾塞亚说道。
　　他手法的娴熟，让苔丝猜测他没少干扒人衣服的勾当。
　　“苔丝小姐你……”乔安娜拿着教士的袍子有些犹豫。
　　“没事，我有办法。”苔丝看出了她的担忧。
　　教士的袍子只有两件，乔安娜和艾塞亚穿上之后，她自然也就没办法伪装成教会的教士。
　　但神明的神力可是无所不能的。
　　献血包裹着她的身体，在一阵不起眼的血光之中，她身上的红裙转变为教会的修女服。
　　黑色银边，较为紧身的设计勾勒出少女完美的体型，纤细的腰和恰好的胸脯，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男人的欲望，更不用说这身衣服在大腿处高高开叉，若隐若现的白皙大腿诱惑无比。
　　胸前挂着一枚圣洁的银色吊坠，配合上可爱中又透露着点点邪恶魅惑的小脸，苔丝此刻就像是背叛神明的不洁修女，撩人不已。
　　艾塞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好久，脸颊飘起几团红晕，身体更是感到一阵燥热。
　　“真好看。”他低声说着，没想让少女听见。
　　“不礼貌的眼睛，我可是会挖掉它的。”苔丝轻哼一声，动了动小腿，企图让开叉的衣服完全遮住大腿。
　　当然，这般做的后果则是大腿瞬间暴露了更多，与此同时，她的手中也多了两颗眼球。
　　“我说过，我会挖掉它。”她来到失去双眼的艾塞亚面前，摊开手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眶说道。
　　献血从黑漆漆的眼眶中流下，失去眼睛的少年既没有痛呼也没有哭嚎，而是依旧保持着非人般的淡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苔丝在他的脸上甚至察觉到了一丝满足的神情。
　　“哼！我的玩具还是保持完整比较好。”
　　暴力地将眼球塞回他的眼眶，苔丝抱着胸说道。
　　有了这层衣服的伪装，进入教堂内部变得非常简单。这里不像是守备森严的城主府，除了那几个巡逻的教士外，其他路过的教士都埋着头，行色匆匆。
　　“说起来，我们的任务难道不是收集证据，上报给大主教吗？为什么要亲自来杀死古斯？”乔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靠近艾塞亚问道。
　　修女的委托也可以让大主教来完成，毕竟都只是让古斯解脱，无论是谁只要达到目的即可。
　　“因为来不及了，召唤星光之神的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再不阻止古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艾塞亚如是说道。
　　或许就如之前听到的那样，仪式准备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何时开始，所以，教堂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保护了。
　　古怪的仪式会召唤出些什么，苔丝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沾染上一丝邪恶，那召唤的另一端，必然是无底的深渊。
　　若是让古斯完成召唤，那只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魔物，必将会毁灭整座城市。




第73章 73.古斯（求订阅！！）
　　在进入教堂之后，神像的前方有着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而教堂集会场，显然就在其中。
　　走到这里，来往的教士变多了不少，他们两两成队，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无视了苔丝三人。
　　也多亏了教士们的无视，苔丝他们才能如此轻松地进入了教堂的地下。
　　教会从来没有想要掩盖教堂地下存在的意图，在楼梯两侧的墙壁上，教士们为其挂满了镀上黄金的灯座，显得有些富丽堂皇。
　　可惜哪怕是在地下，他们都不会点亮灯火。
　　跨过狭窄的楼梯，前方的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几根刻满浮雕的柱子映入他们的眼帘，稀微之光从集会场正中心照亮了整个地下。
　　那是一颗发着光的圆球，夜晚高悬于空的话，看起来就像是颗星星。
　　大量教士聚集在一起，将双手塞进衣袍之中，沉默地看向集会场最后方的男子。
　　说是男子，但其实已经看不出他真实的性别，甚至连他还是不是人都难以分辨。他躺在地上，像是一颗巨大的肉球，肥硕无比。
　　膨胀的肉将他的脸完全遮住，让人看不见他的五官，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稍微保持着人类样子的地方，就只有那一双臃肿的手臂。
　　普通教士站在他的身边，就像一只矮小的侏儒，比他的手臂大不了多少。
　　“他就是古斯？”哪怕心中有了答案，乔安娜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见过体型如此夸张的人类。
　　她的疑问并没有落入教士们的耳中，他们依旧保持着呆滞的姿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像人类的家伙。
　　紧接着，一位修女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她的手中高高托着餐盘，而在那餐盘之上的，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鲜血从盘子上淌下，滑过修女光洁的脸颊，替她增添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在靠近古斯的时候，她埋下头，将手中的餐盘高举过头顶。
　　“嗯……”
　　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古斯侧着身子，抬起比修女身体还大的手，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餐盘上的心脏，塞进了脑袋上的肉块之中。
　　“那些……”结合着修女婆婆所说的一切，乔安娜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颗心脏必然是孩童的心脏！
　　“嘘，跟我来。”艾塞亚往修女来的方向走去，同时挥挥手，示意她们两人跟上他的步伐。
　　走过集会场，他们来到了一处包含许多房间的地方。铁锁将这些房间锁得死死的，一眼望去，没有几间房间是允许自由出入的。
　　教会犯下滔天罪行的铁证，或许就隐藏着这些房间之中。
　　地板上沾染了许多血滴，没猜错的话，那就是之前那颗心脏的血液。顺着它，艾塞亚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鲜血从底下的门缝溢出，浓到发黑的血迹让他们心中的不祥感飙升到极致。
　　转动染血的门把手，推开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走了进去，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就像是屠夫刀下的猪肉，数不清的人类尸体被吊挂在房间内，且大都被开膛破肚，取出了体内跳动的心脏。
　　房间的最中心，一块插着刀的案板上摆放着刚刚割下来的鲜活心脏，而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死者尸体被粗鲁地扔在地上，温热的鲜血染湿了地板上干涸的血迹。
　　乔安娜双手捂住嘴巴，用魔法强行控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而苔丝则是表现得极为淡然。
　　堕入深渊的人类，有些做出的事，比这个更为可怕。
　　观察了一下，发现四周并没有教会的教士，艾塞亚走到心脏前方，从怀中掏出几瓶无色的药剂滴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呼出一口气。
　　“只要将它端给古斯，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些药剂是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只要修女将这颗心脏递给古斯吃下，那他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古斯吃下这颗心脏。
　　咔嚓——
　　房间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教士走了进来。
　　昏暗的空间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苔丝三人，差点撞到弯着腰干呕的乔安娜。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他呆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呵斥道，“古斯大人的仪式快要开始了，你们还不赶紧去集会场跪拜！”
　　“是是是！”艾塞亚连忙弯着腰答应，他拉起苔丝的手，带着她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教士揉揉眼，看清了苔丝的脸，同时也叫住了她。
　　“等等！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么漂亮的修女他没有半点印象，这显然存在着什么问题。
　　“因为，我不是圣诺斯教会的修女。”被艾塞亚拉着的苔丝歪了下头，轻声地诚实回答道。
　　“你……”还没有说完，教士的脑袋被少女手刃削飞，撞掉了几具吊挂着的人类尸体。
　　“啧，收拾一下他的尸体。”艾塞亚松开她的小手，蹲下身子把教士的无头尸体拖进了尸体堆中。
　　苔丝没有说话，她奇怪地看着摆弄尸体艾塞亚，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刚刚她的手被他长时间拉住时，一丝莫名的熟悉感竟然从她的心里窜了出来。
　　在那一瞬，拉住她的人，仿佛是修。
　　“走吧，快去集会场。”拍了拍双手，他看了一眼有些坚持不住的乔安娜说道。
　　公主的脸浮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这间屋中的景象对她造成的打击怕是十分巨大。
　　走出这个房间，他们就轻松了许多。教士们都围在集会场中，很少有会将视线施舍给他们的家伙。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有人发现不对。
　　“他呢？怎么还没出来？”
　　“要不去看看？”
　　站在集会场后排的教士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逐渐注意到那位离开的教士还未归来的事实。
　　“你是谁？哪儿来的？”
　　忽然，一位盯着苔丝看了很久的教士突然站了出来，发现了她的异常。
　　无数视线瞬间集中在少女的身上，集会场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它的寂静。
　　少女眼中猩红流转，她冷冷一笑，随时准备用血海将这些聒噪的小虫子全部淹死。




第74章 74.血肉之花（求订阅！！）
　　要说教会中反应最大的，还是集会场最后方的古斯。
　　他扭动了一下肥肿的身体，黑色魔力便从他的皮肤中不停渗出，像脓水一般流淌到地上，激活了召唤仪式的阵法。
　　哐当——
　　集会场狠狠地震动了一下，中心的发光圆球啪得一声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紧接着，一道亮银色的光芒从圆球中飘出，飞向了古斯。
　　教士们急急忙忙地收回视线，纷纷看向这个臃肿的男子。
　　他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竟然选择直接开启了仪式！
　　诡异的咒文从地面像虫子一样爬上他的身体，让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苦嘶喊。那团肥肉并没有因此消退，相反，他的体型变得更加臃肿。
　　那些咒文印在他的皮肤表面，就像是一处处因为干燥而离开的伤口，散发着幽深且邪恶的深渊气息。
　　教士们跪了下来，他们看向古斯的眼神中渐渐带上了崇拜与疯狂。
　　“奥德里奇……冕下，我……”古斯说着些什么，但因为身体上的肉块堵住了他的嘴巴，让在场的众人都很难听清他说的话。
　　随着咒文的颜色越发深邃，古斯从说话变成了低哑的哀嚎，邪恶胡乱的深渊气息如暴风般在他的体内席卷开来。
　　忽然间，他发了疯似地扭动着短小肥胖的四肢，像是溺水之人在无力地挣扎，很快，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丧失了生命的气息。
　　最前方的教士们发现了他的异常，他们犹豫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查看古斯的情况。
　　最终，一位教士来到古斯身前，踮起脚尖想要探查他的呼吸。
　　可就在这时，古斯肉球般的身体以胸口为中心，如开花般掀起一块块肉片，露出了其下锋利无比的尖牙。
　　教士被吓了一跳，他刚想后撤，血肉组成的触手一把抓住他的腿脚，将他扔进了古斯张开的胸口之中。
　　吞食咀嚼肉体的声音传来，教士们顿时慌了神，撒开腿便是朝着集会场出口逃去。
　　血肉之花，苔丝认得这家伙。
　　想要成为神明容器的古斯，以自身血肉为引，从深渊之中召唤出来了血肉之花，着实有趣。
　　血肉之花的实力介于半神与神明之间，勉强称得上伪神，如果它不招惹她的话，她就放过这朵血肉之花，让它在阿尔梅里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然而她刚准备站在一旁，欣赏血肉之花带来的杀戮表演时，连接艾塞亚的血色丝线却悄然崩断。
　　她惊讶地转过头看去，却见艾塞亚怀中抱着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乔安娜，同样向着集会场出口跑去。
　　呵，真是找死。
　　只是随意一想，她就知道艾塞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在不知道她真实实力的情况下，愚蠢的人类会以为血肉之花带来的混乱能影响到她，从而给自己的计划增加几分成功率。
　　永远无法理解神明伟力的凡人，真是可悲。
　　她轻轻一笑，伸出手对准艾塞亚的背影，想要调度鲜血将其抓获。
　　可就在此时，她发现体内鲜血神力的涌动变得非常艰难。
　　“什么时候？”
　　她看见了右手手腕上的银环，限制神力的异种力量正疯狂地钻入她的体内，延缓她对神力的调用。
　　“可恶！”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出，她把右手缩了回来，使劲用力想将银环从手腕上脱下来，但事实是它就像是黏在了手腕上一样，无论她再怎么用力，它都纹丝不动。
　　“该死的家伙！你给我等着！等我挣脱了它，就是你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只能皱着小脸，一边跺脚，一边朝着艾塞亚的背影放狠话。
　　银环就算脱不下来，也无法压制住她神力多久，仅仅是这几秒时间，银环上就出现了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想要和神力较劲，它还远远不够格。
　　艾塞亚在逃跑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有些歪的眼睛扫向她右手上的银环时，会浮现出浓浓的心疼之色。
　　这不禁让少女感到出了口恶气。
　　能短暂压制神力的银环，绝对是神明才会拥有的神器，少女对艾塞亚的身份多了很多猜测。
　　是修吗？她想起先前那一抹异样的熟悉感，越发觉得艾塞亚就是他。
　　只是，他为什么要带走乔安娜呢？
　　盯着他离出口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很是不解。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没有带走乔安娜的理由。
　　不过没关系，等她挣脱了银环的束缚，她会知道一切的。
　　哼哼，一定会的！
　　不来找她的家伙，她会狠狠地惩罚他！
　　手中连接艾塞亚的血色丝线渐渐开始恢复，她摸了摸右手的银环，几块碎片从上面掉了下来，已变得不再完整。
　　就在她彻底挣脱束缚之时，一条血肉触手在她的目光中直直刺向艾塞亚的后背，捅穿了他的心脏。
　　而他手中昏迷的乔安娜滚了下来。
　　艾塞亚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想要伸出手抓住地上的乔安娜，但贯穿他身体的触手不断抬高，让他的四肢都逐渐脱离了地面，朝着血肉之花而去。
　　这来自深渊的邪恶家伙准备将他连同那些教士，一并吞吃入腹！
　　该死！不可以！
　　脱不开银环，苔丝只能看着干着急。
　　要是这朵恶心的花敢吃掉艾塞亚的话，她一定会让它感受到深渊七邪神的可怕！使它永生永世都活在梦魇之中！
　　呯——
　　眼看他离那满是尖牙的花苞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距离，少女右手上的银环彻底破碎，血色丝线眨眼间便连接上了艾塞亚。
　　可艾塞亚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喊道：“听话！不要前往帝都！不要！”
　　说完，他的身体就化作光点，消失在了血肉触手之上。
　　什么都没有吃到的血肉之花变得非常暴躁，它胡乱挥舞着长长的触手，将集会场中还未来得及逃离的教士捆起，一股脑地塞进嘴巴里。
　　而一动不动的乔安娜逃过了一劫，这只血肉之花似乎是将她当作了死物，没有吃下她的想法。
　　至于场上还站着的少女，它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




第75章 75.危机四伏的帝都（求订阅！！）
　　但它并没有招惹她，想必这位少女也不会把它怎么样。
　　它伸缩着巨大的肉球花苞，触手直直插入泥土之中，看样子是想要挖出一个足以让它移动的坑洞，从而离开少女的身边。
　　即使认为少女不会伤害它，它也决定要赶紧离开她。深渊中的同类大多都喜怒无常，少女在下一秒也许会改变她的想法，对它出手。
　　所以，逃离她的视线才是它现在最该做的事。
　　然而世间的一切往往都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沉默的少女突然抬起头，用那双凶厉的眼睛盯着它。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少女轻声问道，死亡如同附骨之疽般，随着她的话飘向血肉之花所站立的地方。
　　恐惧让血肉之花战栗不已，它肥硕的肉块不断抖动着，人肉皮肤荡起的层层波纹让它看起来很是恶心。
　　它不敢与少女正面对抗，只好更加卖力地用触手扒开泥土，将它拖入地下。
　　而苔丝从来不会给这样的敌人逃跑的机会。
　　鲜血从它挖的坑洞中溢出，想要逃走的血肉之花不受控制地浮了起来，触手像是失去了力量，它们垂落在血液之中，根本无法抬起分毫。
　　见此，少女慢慢地朝它靠近，鲜血也逐渐从她的脚底散开，将这片集会场侵蚀成了血色。
　　“你的牙齿和触手，要是被拔光的话，一定就没有危险了吧？”
　　血色巨人从地面缓缓抬起身形，庞大的身躯和有力的臂膀对于矮小的种族来说，极具压迫感。
　　它遵从少女的命令，在站稳后，朝着被禁锢的血肉之花走去。
　　每迈出一步，整个集会场便震动一下，要不是地面被鲜血加固，恐怕这些松软的泥土根本无法支撑住它的重量。
　　血肉之花的抖动随着它的靠近越发剧烈，它疯狂地想要挣脱血液束缚，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在巨人的面前，这朵血肉之花的体型让它看起来和小孩一般无二。
　　抓起它的触手，巨人狠狠一扯，黑色血液从它断裂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而似乎是感受到了痛苦，它的花苞猛然一缩，花瓣瞬间有些褶皱。
　　但这仅仅是开始，巨人将它的触手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黑色血液也散落在地上，染黑了它底下的血池。
　　拔完触手，巨人撕开它的花苞，准备将花瓣上的尖牙一颗一颗挖下来。
　　苔丝静静地看着它，眼底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一阵漠然。
　　让她感到不快的东西，自然要受到可怕的惩罚。这一点，修也不例外。
　　她能确定艾塞亚就是修，他造出这样的分身，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前往帝都？
　　那不出意外的话，帝都恐怕有埋伏。
　　会是谁想埋伏她呢？梅斯菲尔？布莱兹？还是伊西斯？
　　只是随意一想，她发觉自己的敌人都格外强大。
　　嗯……或许只是因为不够强大的敌人，都被她杀掉了而已。
　　那要不要去呢？清楚她的实力还敢埋伏她，无论主使者是谁，对成功的把握都是十成。
　　以她现在的状态，去帝都无疑是送死。不过，只要在深渊的血腥之海没有出什么差错，她就不会真正的死亡。
　　复生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可难保这些虚伪的神明会有其他手段限制住她，毕竟某些神明自称正神，背地里做的事比邪神更为可恶。
　　或许，不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脑子一疼，苔丝皱着小脸，双手捂起脑袋。
　　不去？为什么不去？她可是深渊七邪神之一，一个小小的埋伏怕什么？
　　修也在帝都，而且，明明是他让她去那里的，为什么现在反悔呢？
　　害怕她因为中埋伏而受伤吗？真是可笑，以她的实力，打不过难道还逃不了吗？
　　暴虐嗜血的情绪悄然生起，她眼中的血色浓得像是要滴下来一样。
　　她不明白她身为邪神，之前为什么会诞生畏惧的心理，明明邪神应该是肆无忌惮的疯狂之徒。
　　不过没关系，帝都她会去的，那些埋伏她的家伙，最终都会迎来他们的末路。
　　血肉之花在她思索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息，它身上的触手和尖牙都掉落在血池之中，逐渐被腐蚀殆尽。
　　没有再去管它，苔丝闭上眼，让神力覆盖住圣加西帝国。
　　而帝都的位置，在她的神力下显露无疑。
　　抓起昏迷的乔安娜，她挥手撕开一条空间裂缝，抬腿走了进去。
　　一阵空间转换之后，她们来到了一座崭新的城市之中。
　　传承无数年的古老帝都辉煌无比，各种用魔法制作而成的雄伟建筑塞满了苔丝的眼睛，让她瞬间爆发出破坏的欲望。
　　但她忍了下来。
　　淡淡的神明屏障在她到来之后于空中亮起，就像修说的那样，这座帝都中有针对她的埋伏。
　　小脸上生起少许凝重，那屏障上蕴含的神力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乔安娜在她的神力影响下，也渐渐醒转了过来。她揉着眼睛，朦胧地看向四周，熟悉的景象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还未醒来。
　　“这里是……帝都？”她诧异地问道。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她扭过头，看见一旁少女的脸色有些不佳。紧紧地把嘴巴闭上，她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再说话。
　　夜晚的帝都很是静默，纵使星光与灯光将这座城市照得通亮，依旧没有人类发出他们该有的声音。
　　夜晚上的行人都低着头，脸上面无表情，对她们的突然出现没有丝毫惊讶。
　　他们身上并没有食梦之虫的气息，所以如此奇怪的行为可能是他们从小养成的习惯。毕竟，被寄生的帝国王室很大概率会颁布一些古怪的规矩，来限制城内的居民。
　　王宫的所在地一目了然，站在帝都的任何一个角落，人们都能看见这个最为震撼人心的建筑。
　　白色的外表配上一些金色修饰，其内繁多的塔状式建筑让这座城堡样式的建筑显得尊贵的同时，巍峨非凡。
　　长长的围墙将城堡保护得死死，作为王宫，它拥有整个圣加西帝国最为强大的防守力量。




第76章 76.奥德里奇（求订阅！！）
　　“公主殿下！”
　　在通往王宫的道路上，她们见到了麦顿、查理和达奇。
　　那两位皇家护卫表现得很是喜悦，他们想要上前靠近乔安娜，但达奇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别去。”他说道。
　　查理可不会听他的话，他快步朝乔安娜走去，直到看见公主摇头之后，他才不解地停在了原地。
　　乔安娜不知道苔丝为什么如此严肃，但沉重的氛围让她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王宫大门前站着几位士兵，他们在看见苔丝之后，并没有阻拦，而是将她们放了进去。
　　通往王宫宫殿的楼梯很长，上面铺着一层宽宽的红色地毯，和她鲜血神殿有些相似。每隔几层楼梯，它的两旁就站着一位手持长矛的士兵，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推开大门，幽深的长廊中只点燃了几盏白色的灯，微弱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些像是深渊中的瘦长魔物。
　　整座宫殿中透露着深渊的邪恶气息，在长廊的尽头，等待她们的不是帝国的皇帝，而是一位高瘦身材，长相奇特的怪物。
　　它背对着她们，浩瀚的压力萦绕在这片宫殿之中，让乔安娜无法再迈出任何一步。
　　她从未见过这个怪物，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帝国王室的消失，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坏的情况。
　　噼啪——
　　怪物身上的骨头不断发出脆响，它转过身子，面对苔丝二人。
　　它的手臂一直垂到膝盖，皮肤上沾满了污垢，像是数十年都没有洗过澡一样。与此同时，它身上的战甲虽然破损不堪，但隐隐闪烁着异样的神光。
　　最重要的是，它眼眶周围的黑色，比苔丝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黑上不少。
　　它的身份，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奥德里奇。”苔丝叫出了祂的名字。
　　眼前这个高瘦的怪物就是星光之神奥德里奇，祂的身上同样寄生着食梦之虫，而且还不止一只。而祂如今这副完全不像是神明的潦倒模样，显然是拜它们所赐。
　　摆脱不了食梦之虫，祂沦为了梅斯菲尔的奴隶。
　　“呵呵，没想到你能知道我的名字。”
　　晦涩的神明语从祂的嘴里说出，乔安娜听不懂，她只觉得这位星光之神打破了她对神明的想象。
　　传说中掌握星光，赐予世人力量的伟大神明奥德里奇，居然如此落魄。相比较圣光女神伊西斯，那真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不管怎么样，神明就是神明，是她一个凡人无法触碰的传说。光是祂身上溢出的力量，就已经让她无法前进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杀了我。”奥德里奇又一次开口，祂灰败的双眼转向苔丝，语气中带着一些恳求。
　　紧接着，祂弯下腰，手中突然出现两柄大剑。
　　遥远的天际降下无尽星光，它们穿透宫殿，汇聚在大剑的剑刃之上，同时照亮了整个城堡，让它看起来像是白天的太阳。
　　帝都内的行人都忍不住地望了过来，这里面包括麦顿一行人。两位护卫想要冲进去救下乔安娜，但达奇又一次拦住了他们。
　　这些星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抵达了神明的领域，他们别说是进去救人了，就连靠近宫殿都做不到。
　　还不如将一切，交予命运。
　　大剑染上星光之后，独属于神明的威势席卷整座宫殿。奥德里奇如狼般仰天长啸一声，灰败的眸子透露出战士的凶光。
　　祂将左手大剑扛在肩上，右手大剑则是直直地指向苔丝。
　　“将我杀死，否则，你会死在我的手下。”
　　这是奥德里奇的宣战，被梅斯菲尔控制的祂，一心只想杀死苔丝。
　　而苔丝则没有这份战斗的心思。
　　想要依靠奥德里奇击败她根本不可能，那个真正的敌人还隐藏在暗处。
　　梅斯菲尔并不是那个敌人，奥德里奇应该是祂最后的手段，毕竟除此之外，在阿尔梅里亚，梅斯菲尔可以说是丧失了一切能影响现世的能力。
　　被食梦之虫寄生的奥德里奇很虚弱，与梅斯菲尔不知多少年的对抗让祂神力流失得很严重，现在的祂，就是外强中干。
　　两柄大剑的每一次挥舞都仿佛是一次陨星的撞击，若是被其击中，神明以下的生灵会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但祂的对手是苔丝。
　　从心脏处掏出血红之刃，少女将它横在身前。
　　当当——
　　两柄大剑撞击上血红之刃，发出的巨大声响，震碎了城堡的所有玻璃。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奥德里奇的大剑停在血红之刃上，根本无法推进半分，一动不动得就像是一副精心创作的油画。
　　“真强啊。”
　　奥德里奇赞叹了一声，随后将自己浑身的神力灌注在大剑之上，怒吼着，拼了命地向下压去。
　　可苔丝连姿势都没有换，依旧稳稳地将大剑拦了下来。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挑起眉毛开口说道：“连食梦之虫都战胜不了，就这也想追逐圣光？”
　　奥德里奇对于圣光的追求她在修女那儿听到过，没记错的话，祂想要让星光成为圣光那样的强大权柄。
　　真是可笑，一个连食梦之虫都解决不了的神明，有什么资格追逐圣光。站在众神之巅的神明，岂是谁都能幻想的？
　　奥德里奇在听见她的嘲讽后，两柄大剑的攻势顿时停了下来。
　　祂呆滞地与苔丝对视，大脑似乎开始逐渐放空。
　　大剑上的星光变得黯淡，神力在不知不觉中从剑刃上收回，祂踉跄着后退，看样子有些承受不住来自少女的心灵打击。
　　可没过多久，祂丢下长剑，抱紧脑袋，星光从祂的体内喷发出来。仿佛黑云遮蔽了夜空，无数星星在这一刻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芒。
　　体内的星光越发强烈，苔丝却感知到祂的生命在快速枯萎。
　　“你说得对，如果连梦魇都无法战胜，又怎么能追逐圣光呢？”祂平静地看着少女，眼底尽是感谢。
　　刺眼的星光慢慢淹没祂的身体，恍惚间，苔丝好像看见了几只食梦之虫从祂的体内爬了出来，随后被星光灼烧至死。




第77章 77.沉睡（求订阅！！）
　　随着食梦之虫的死去，星光也黯淡了下来，圣加西帝国土地上的奥德里奇神像，在同一时刻布满了裂痕。
　　奥德里奇的梦魇，应该就是因追逐圣光而诞生的，打破梦魇之后，早就疲惫不堪的灵魂已无法支撑祂的生命。
　　“谢谢。”
　　叹息般的道谢从尚未彻底消散的星光之中传来，苔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让祂解脱所以向她道谢吗？这些正神的思想，可真是有趣至极。
　　星光完全散去之后，长廊上除了苔丝二人外，空无一物。
　　乔安娜捂着嘴，瞪圆了双眼，她根本想不到眼前的少女竟是一位强大的神明。
　　也正因为这份认知，乔安娜对她满是崇敬之情。
　　“和老鼠一样的家伙，都出来吧。”苔丝没有在意乔安娜的变化，而是对着长廊尽头说道。
　　话音落下，长廊尽头一阵扭曲，三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最左侧的生物头上长着一对魔角，眼皮上隐约带着黑色的鳞片，而站在中间的，则是尖耳的老者，学院院长布莱兹。
　　最右边的家伙脸上带着白色的骷髅面具，只一眼，苔丝看得就想要狠狠上去揍他一顿，然后将他囚禁在血腥之海中，慢慢地折磨他无数年。
　　站在她对立面的修，不可原谅……
　　哪怕他告诉了她这里的危险……
　　“被深渊意志侵蚀的神明，总是会做出一切违背常理的举动。”白袍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看出了少女的不正常，接着，祂以上位者的姿态对着她问道，“哪怕知道帝都的危险，也依旧还是要来到此处吗？”
　　深渊意志会侵蚀邪神的灵魂，让祂们真正成为深渊的奴隶，而久居深渊的苔丝，自然也逃不过它的影响。
　　不过……布莱兹居然知道有人通风报信？
　　“我可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她握紧手中的血红之刃，随时准备战斗。
　　帝都外的屏障断绝了她的退路，唯有战斗才能让她活下去。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泄了密呢？”布莱兹微微一笑，略显好奇地问道。
　　“你靠过来，我就告诉你哦。”苔丝像是在说着秘密一样，放轻声音，勾引着布莱兹上前聆听。
　　血红之刃泛着冷冽的血光，只要祂敢上前，她就会一刀劈下祂的脑袋，将祂杀死在这里！
　　布莱兹可不傻，祂的身体没有丝毫动弹，依旧高高在上看着少女，眼中满是深邃。
　　“你想要我告诉你？”见祂不动，苔丝也不准备再装下去，她面露嘲讽，不屑地说道，“别搞笑了，执掌智慧与知识的你，怎么要比人类更加愚蠢呢？”
　　闻言，布莱兹不气也不恼，完全没有让苔丝左右祂的情绪。
　　“敢如此张扬地行走在深渊之外的邪神，大概只有你了吧。”
　　深渊中的邪神走出深渊时，无一不是万分小心，谨防被其他神明发现，而苔丝不同，她近来在阿尔梅里亚的举动中，完全没有丝毫想要掩盖身份的想法。
　　“这只会给你带来灾难。”像是在刑场上宣布着死刑犯的结局，布莱兹严肃地说道。
　　“哼，灾难？你们可杀不死我。”抬起血红之刃，苔丝不准备再跟祂废话下去。
　　这具身体就算彻底死亡，她也可以在血腥之海中复生，根本不怕打不过祂们。
　　离开深渊的邪神实力一般都会大打折扣，她内心很清楚，她其实几乎没有什么胜算。
　　血色的刀光划过长廊，对准布莱兹而去。
　　让苔丝极为震惊的是，祂单手接下了这道足以斩断生命的刀光。
　　“什么？！”少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看见布莱兹仅仅单手一握，就将那刀光捏成了粉碎。
　　就算她的实力没有在深渊之中那般厉害，也不应该弱到这种地步吧？
　　这一刻，她怀疑起自己的实力来。
　　布莱兹在抵挡下她的攻击后，并没有立刻还击，而是开口说道：“你我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超越生命，成为永恒，才能称得上真正的神明。”
　　“你们这些力量，不过是来自真神的怜悯罢了。”祂高举双手，说出的话颠覆了苔丝的世界观。
　　她一直认为神明只不过是强点的生灵，无法挣脱生命的束缚，但从布莱兹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神明与神明之间，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或许，祂口中的真神才配得上神明的称呼。
　　难怪修会伪装成没有多少实力的艾塞亚，在真神布莱兹的眼皮底下告诉她帝都的信息，他恐怕赌上了他的一切。
　　“永远地沉睡在此地吧。”
　　布莱兹一挥手，整座长廊的表面覆盖上了梦幻的星辰大海，令人胆战心惊的能量从一颗颗星辰内部溢散出来，让少女的眉头深深地蹙在了一起。
　　祂似乎不想要杀死她，而是准备将她永远地囚禁在这个地方。
　　暗道几声糟糕，苔丝召唤血海想要打破祂的招数，但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血海在星辰中游荡，找不到任何目标。
　　“小姑娘，你的家人我已经帮你净化了。”布莱兹突然对着她身后的乔安娜说道。
　　祂完成了她的心愿。
　　“你所做的一切，会让帝国延续万代的辉煌。”
　　祂说出的话让乔安娜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在下一秒，困意逐渐漫了上来，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
　　晦涩扭曲的神力以她身体为中心，席卷了整个星辰大海，而与此同时，苔丝也莫名感到了一阵难以抵抗的困倦。
　　“永远睡去吧，不要醒来。”
　　布莱兹施展着神力，想要让她的意识永远陷入沉睡。
　　乔安娜的无梦之人体质会帮助布莱兹施展这种招数，难怪修之前会想要带走乔安娜。
　　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仅仅是一小会，她也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归于黑暗。
　　布莱兹淡淡地看着她倒下，没见祂有什么动作，无数神力浩荡的星辰聚拢在少女的身边，围着她布下了封印。
　　这座宫殿将会是圣加西帝国的禁地，没有人能进入其中打扰公主与邪神的沉睡，而在那无尽的深渊之中，血腥之海也不再会有波澜。




第78章 78.修女赛琳娜（求订阅！！）
　　“什么？赛琳娜又没有来吗？”
　　低语声在修道场中悄然响起，穿着修女服的修女侧过头看向同伴，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里是时隔几天的修女集会，和她相同的修女们大多都低着头站在修道场中，等待着最前方的传道士讲解教义。
　　“是的，她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的同伴摇摇头，言语之中没有多少震惊，似乎是习惯了赛琳娜的消失。
　　“玛丽亚大人又要发火了，希望这次她能逃过一劫吧。”双手在胸前合十，修女替赛琳娜祈祷了几句，便不再关心。
　　而在她们的前方，传道士玛丽亚开始一个一个点起修女的名字。
　　“……赛琳娜。”
　　喊了一声名单上的名字，修女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她眉头一皱，顿感不妙，于是又大声地喊了一遍。
　　“赛琳娜！”
　　她充满怒气的声音回荡在修道场中，修女们抖了抖身子，暗中替赛琳娜担忧起来。
　　玛丽亚的凶狠威名在修道院中可是无人不知，敢在她传道的时候缺席的，下场都凄惨无比。
　　“该死的，那臭丫头又没来？！”
　　玛丽亚怒吼着，五官挤在一起，怒火让她的脸颊急速冲血，像被沸水烫过一样。
　　她死死地捏住修女名单，咬着牙，青筋在额头和手臂上猛跳。
　　“真是无法无天！几次了！从今天起，整个修道院都由她来打扫！你们一个人都不能帮她！”她大声宣布着赛琳娜的惩罚，那双怒火充盈的眼睛让修女们瑟瑟发抖，“要是被我发现有人敢帮她！就和换作她独自一人打扫修道院！”
　　听到这个惩罚后，修女们倒吸一口冷气，怜悯起赛琳娜。
　　修道院很大，一个人打扫的话恐怕得从早干到晚，加上一些修女的本职工作，赛琳娜可以说没有了她自己的时间。
　　“冷静啊玛丽亚大人！”
　　正在这时，她身边的修女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祈求玛丽亚收回她的命令。
　　“要是把修道院给她打扫的话，我们可就没有干净的地方用来居住了！”
　　怒火再度涌上心头，玛丽亚身子向后一仰，眼前一黑差点喷出血来。
　　以赛琳娜的性格，她根本不会打扫修道院，这惩罚对其他修女来说是魔鬼惩罚，但对她来说，几乎等于不存在。
　　“那就让她传道！要是还不行的话，就把她修女的身份给撤了！”
　　……
　　修道场外围，一位修女双手抱着胸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怒吼，她掏了掏耳朵，没有太大的反应。
　　“啧，真是麻烦，修女什么的，还是做不习惯。”
　　她的身材很是火辣，不合身的修女服穿在她的身上前凸后翘，极具诱惑。在她的眼角，滴着一颗绝美的泪痣，同时在那露出的大腿上，黑色的花纹若隐若现。
　　这般打扮下的她，即使是穿着修女服，也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一位修女。
　　“玛丽亚的嗓门越来越大了，人类难道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成长吗？”
　　打了个哈气，她扭着身子，离开了修道场。
　　她，赛琳娜，才不是什么听话的修女。
　　从胸口掏出一支女士雪茄，她将它放在了唇边，点燃它深吸了一口。
　　“这东西，真是不错。”
　　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她享受着雪茄带来的愉悦。至于路上其他行人递来的奇怪目光，她从来不在意，修女可没有不准抽雪茄这条规矩。
　　小镇的外边是一片蓝色的海洋，此时正值中午，阳光照在沙滩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微风吹拂，轻柔的波浪打湿了一片又一片沙滩。
　　赛琳娜坐在沙滩上，看着不远处被海浪冲上岸的红色螃蟹，怔怔出神。
　　雪茄早就抽完了，她不会把它带到海边。
　　每当没事的时候，她就会来到这里静静地坐着，享受着咸咸的海风吹起她长发的感觉。
　　海面上时而亮起的光芒，总是会让人误以为有什么宝贝顺着洋流飘了过来，等到站起身前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其实一无所有。
　　就如现在一样。
　　海面上又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她抬起手臂遮了下眼睛。待得光芒照向其他地方之后，她放下手，下意识地朝着海面望去。
　　上面竟然飘着一个玻璃瓶。
　　瓶子很快被海浪冲上岸，她走了过去。
　　“嗯？布娃娃？”在见到瓶中的东西之后，她发出了一声惊疑。
　　瓶中躺着一位极为袖珍的少女，一身红裙和精致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和布娃娃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没有区别，她应该就是布娃娃。
　　捡起瓶子，赛琳娜摇晃了两下，瓶中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可笑，为什么会把她当作活物呢？”
　　自我嘲笑一番后，她决定将她带回去。
　　她对美丽的事物充满了追求，瓶中的布娃娃显然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她要把她放在桌上，装扮自己的房间。
　　在沙滩吹够了海风之后，她擦了擦玻璃瓶，将大小不太对劲的它塞进了窄小的胸口。
　　仿佛是连通着空间裂缝，她的胸口没有任何变化，瓶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修女统一居住在修道院中，为了不被玛丽亚抓到，她像是做贼一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虽然不怕玛丽亚，但要是被缠上的话，那麻烦可一点都不会少。至少，她的耳朵已经不想受到玛丽亚的摧残了。
　　将藏在胸口的玻璃瓶拿出，她摆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瓶中的布娃娃。
　　雪白的长发看不出一点布料的感觉，细腻的肌肤甚至在她动用魔力的视觉下，能看见极其微小的毛孔，逼真至极。
　　“能做出这样的布娃娃，人类的工艺可真厉害。”
　　见少女蜷曲的姿势不能将她的美丽完全展现出来，她打算打开玻璃瓶盖子将少女拿出来，调整一下姿势后再放入。
　　可就在她刚接触玻璃瓶盖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少女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眨眨眼，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然而等再度看去的时候，见到的，是少女那双足以让人沉沦于深渊的血红双眸。




第79章 79.苏醒
　　当苔丝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扭曲的光影。
　　色彩被拉成长长一条，她一时间完全无法分辨出自己身在何处，眼前长相奇特的怪物又是什么。
　　直至触摸到身下的玻璃后，她才知道她被困在一只巨大的玻璃瓶中。而玻璃瓶外的怪物，应该是一位人类。
　　毕竟她看出了人类的五官。
　　瓶外的人类为什么那么大？是来到了巨人的国度，还是只是因为她变小了？
　　尝试调用神力，然而她能感受到，那股虚弱的神力被玻璃瓶隔绝在外，无法渗入其中。
　　与此同时，她感受不到的，还有自己的气息。限制她力量的时候，玻璃瓶也在变相保护着她，不让她被某些格外强大的神明发现。
　　“你是瓶中妖精？”
　　闷闷的声音从玻璃瓶外传来，她知道是这个奇怪的人类开口说话了。
　　黑色的服装在扭曲的视线下看不透彻，但她猜测这人类应该来自教会。在没有搞明白情况的前提下，她并不想开口说话。
　　可下一秒，玻璃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失去平衡的她在瓶中乱撞。
　　“怎么不说话？”瓶外的人类有些困惑，她端详着瓶中站不稳的少女，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难不成是个哑巴妖精？”
　　见苔丝始终都不说话，她抱起玻璃瓶，不知道要带她前往何处。
　　走出屋外，扭曲的光线让苔丝看到的万物都变得极为怪异。而黑衣人类将玻璃瓶抱在怀中，只留下一片狭小的地方让她窥视外界。
　　依稀可辨这里是一座小镇，黑衣人类所居住的地方很是空旷，怕是在这座小镇中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经过不太热闹的街市，蓝色与褐色相融，她大概来到了木制的小镇码头处。
　　海面上停留着几艘渔船，用木板制成的小推车在滚滚车轮声中靠近码头。渔夫们将收获的鱼搬上推车，缓缓地运回镇中。
　　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苔丝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这次出海，收获似乎很不错。
　　“小心点！”
　　一位满头白发的渔夫，小心翼翼地从船上抬下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让几位壮汉接了过去。
　　“他是谁？”
　　“一个倒霉蛋吧，估计是从其他渔船上掉下来的。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都没死，真是命大。”渔夫一边走下渔船，一边回答着壮汉们的问题。
　　出海从来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近些日子晚上出海的风险可太大了，这种天气，要不是有修女们的祝福，恐怕很多人都回不来。”旁边的渔夫们深以为然。
　　这些天的天气很是极端，白天里风平浪静，一到晚上，狂风与惊雷交加，掀起的大浪能让打了一辈子渔的渔夫感到惊慌失措。
　　“先别废话了，赶紧把他送去医生那里，要不然他真得没气了。”将头顶上的渔夫帽挂在背后，老渔夫拍了拍男子的脸，冰冷的温度让他感到几丝不妙。
　　苔丝双手撑在玻璃瓶瓶壁上，盯着被抬走的男子，眸中尽是不解。
　　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昏迷的男子很有可能是修。
　　她陷入沉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修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脑海中浮现出很多问题，但没有一个是她现在有能力解决的。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索性不再管它们，而是坐在瓶中等待着抱着她的人类抵达目的地。
　　她可不会原谅修，站在她对立面的家伙，无论有什么隐情，她都不会原谅。
　　走过码头，这名人类不知道要带她去往哪里。
　　“赛琳娜小姐。”
　　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这名人类停下了脚步，苔丝这才知道她的名字。
　　“玛丽亚大人。”转身面对走来的传道士，赛琳娜淡淡地回到。
　　玛丽亚上上下下地扫了她几眼，最后眉头一挑，阴阳怪气地说道：“您看起来很忙嘛？抱着个瓶子乱跑？”
　　“还行。”
　　赛琳娜掏了掏耳朵，似乎完全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老实地回答道。
　　“什么叫还行？！你当修女以来，聆听过几次教义？这是修女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回答换来的是玛丽亚的暴怒，她伸出手不礼貌地指着赛琳娜，脖颈上的血管不受控制地涨起。
　　“一次，还是……两次？”赛琳娜点着嘴唇，认真地算起了她聆听教义的次数。
　　从加入教会以来，她好像的确只有那么几次聆听过教义。而玛丽亚针对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习惯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跟你说，明天在镇里传道的人是你，要是效果不行，就赶紧给我滚蛋！”玛丽亚深呼吸一口气，逐渐平息了怒意，“教会才不会养你这样的家伙！”
　　身为传道士的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像赛琳娜这样的修女。对传播教义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拖后腿的家伙，就应该早点滚出教会。
　　“哦，还有事吗？”对于玛丽亚的威胁，赛琳娜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她打了个哈气，不等玛丽亚的回答，转身挥挥手告别，“没事的话，我走了。”
　　“你！你给我等着！说什么明天也要让你滚蛋！”玛丽亚气得差点跳起来，传道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受管教的修女。
　　“知道了知道了！”不耐烦地说着，赛琳娜抱着玻璃瓶消失在了玛丽亚的视线里。
　　似乎是距离目的地有些接近了，她的脚步放慢了很多。
　　“真是的，一个根本不关心信徒的神明，有什么好信仰的。”她单手伸了个懒腰，对口中的神明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教会信仰的神明从来没有赐予过他们祝福，她才懒得去当祂的信徒。至于传道，她一个几乎根本没了解过教义的修女，怎么可能完得成呢？
　　“我能帮你。”苔丝眼珠一转，突然开口说道。
　　无疑这吓到了赛琳娜，她惊咦一声，将胸前的玻璃瓶放得远远的。
　　“原来你能说话？”
　　“只要把我放出来，我能帮你完成传道哦。”眨眨眼，苔丝诱惑道。
　　赛琳娜沉默地与少女对视许久后，继续抱着玻璃瓶，朝着她的目标走去。
　　“不用，我有的是办法。”




第80章 80.财迷
　　距离小镇不远处的树林中有着一座精致的木屋，白衫木制成的栅栏绕着它围了一圈，将其中的土地都划为木屋所有。
　　野花与杂草在院落中肆意生长，它们坚挺的身姿在木屋的门前纷纷倒下，一条路被活生生地踩了出来。
　　沿着这条不知道被走过多少遍的路，赛琳娜来到木门前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惊起一些睡鸟。
　　“请进。”
　　屋内传来的声音年轻且柔和，这不禁会让人想到木屋的主人应该是一位知书达礼的贵族大小姐。
　　而事实很接近，打开门，苔丝透过玻璃瓶看见的，是一位梳着简单盘发的端庄女子。
　　“妮娅，好久不见。”赛琳娜轻快地打着招呼，很是熟悉地在女子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把玻璃瓶往桌上一放，随后推至妮娅的面前。
　　“是你？”妮娅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向玻璃瓶，而是在嫌弃地看了赛琳娜几眼后，才将目光放在了瓶中地苔丝身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我可不是那么薄情的家伙。”双手撑着下巴，赛琳娜故作委屈地说道。
　　“少来。”妮娅上半身向后一仰，似乎有些受不了她的惺惺作态，“有什么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见她像是真有事要忙，赛琳娜推了推玻璃瓶，好奇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妮娅是这座小镇最为博学的人，从生活用品到宗教圣物，没有哪一件东西她是不知道的。
　　至少赛琳娜是这么认为的。
　　妮娅抬起手握住玻璃瓶，将它放在了眼前，瓶中的少女也因此看得更为清楚。眼底闪过几丝惊艳之后，她向赛琳娜摊出了手掌，五指也随之歪了歪。
　　“什么？”
　　呆滞地眨眨眼，赛琳娜一时间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规矩你忘了？”
　　听妮娅说起规矩，她才知道她的意思。
　　叮——
　　把手伸进胸口，她摸出一枚金币丢在了桌上。
　　“诺。”
　　一把拿走金币，妮娅看着她的双眼，如恶魔般缓缓开口：“不够。”
　　不够？一枚金币要一份情报都不够？
　　一咬牙，赛琳娜又从胸口掏出一枚金币丢给了她，可怜巴巴地说道：“两枚金币，再多这个月我只能去找贵人签卖身契了。”
　　“得了吧，看上你的贵人那真是可怜。”将两枚金币塞回衣服口袋，妮娅满意地笑了笑，同时嘴里还不忘继续损她。
　　收了钱，她也准备开始办事了。
　　“缩小的人类，红瞳白发……”紧锁眉头，她看着玻璃瓶中的少女，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翻涌，企图从中找到一份属于少女的知识。
　　苔丝坐在瓶中，只觉得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把瓶盖打开，让她亲自说出她的身份。
　　当然，对于未知的生灵，她们不会那么容易地将盖子打开，所以她也没有再开口诱惑她们这么做。
　　她能感受到，在瓶外神力的缓慢冲击下，瓶盖有了些许松动的迹象，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脱困，彻底恢复力量。
　　“嗯，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在观察许久之后，妮娅给出了她的答案。
　　“哈？你不知道？”赛琳娜张大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见她反应那么大，妮娅捂住装钱的口袋，眼神躲闪：“不管我知不知道，提问之前就得给钱，这是规矩！而且就算我不知道，这钱也是不还的！”
　　呯——
　　修女凶巴巴地一拳砸在桌上，引发的震动让玻璃瓶蹦了两下。
　　“气死我了！该死的财迷！”她破口大骂，丢失了原本的风度。
　　“随你怎么说，钱我是不会还的！”死死地拽住口袋，妮娅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似乎在她看来，这两枚金币比她的性命更为重要。
　　突然，修女眼睛一眯，怒意如潮水般退去。
　　“妮娅～”她捏着让人长出鸡皮疙瘩的语气，亲切地呼唤起眼前之人的名字。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赛琳娜继续开口说道。
　　与此同时，她拿出五枚金光闪闪的金币，一一排在了她的面前。
　　妮娅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枚金币，口中不自觉地生出些许口水。
　　“我就知道你没钱是假的，说吧，只要不是让我去送死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哎呀，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呢？”赛琳娜转眼间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变回了不正经的修女模样，“明天代替我去传道。”
　　“传道？你这是被教会惩罚了？”
　　“别管，代替我去传道，这些钱就都是你的，而且，伪装什么的我会帮你做好的。”将金币推到了妮娅的面前，她又从胸口掏出了一瓶药剂。
　　这瓶药剂是用来变幻面容伪装身份的药剂，对妮娅完成传道任务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到时候听你传道的传道士是谁？”
　　“放心，她来不了。”
　　每位修女传道的时候，都会有一位传道士在一旁聆听，若是她们出了什么差错，那传道士会上报教会，让她们被克扣薪水。
　　要是传道士看那些修女不顺眼，这无疑是一个给她们穿小鞋子的好机会。
　　而对赛琳娜来说，出错的结果，是丢掉修女这个身份。玛丽亚不是普通的传道士，她有这个权力。
　　这不禁让赛琳娜猜测玛丽亚和教会高层是不是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那好，我接了。”收下金币，妮娅接下了这个委托。
　　……
　　不知不知在妮娅的木屋中坐到了傍晚，最终，赛琳娜抱起玻璃瓶，在木屋主人极度嫌弃地话语中，朝着修道院走去。
　　“真是神秘，你究竟是什么呢？”
　　将玻璃瓶高举过头顶，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苔丝没有回答，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只等着神力破开玻璃瓶的封印，让她重见天日。
　　回修道院的路上，她们路过了小镇医生的住宅。
　　“把他送去修道院让修女们祝福吧。这种伤势无法治愈，也根本不可能活多久，他能在海里撑那么多天，已经是奇迹了……”
　　医生打开门，送一位抱着昏迷男子的壮汉出了住宅。



第81章 81.下毒
　　“医生，这……”壮汉犹豫着，像是希望医生能将他抱着的昏迷男子留下，但医生摇摇头，断绝了一切可能。
　　“唉，以我的能力根本救不活他，所以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保住这条命的话，估计只有奇迹了。”说完，医生苦着脸，将门关上。
　　他说的话很悲观，但这是事实。男子身上的伤，壮汉光是看一眼都觉得他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在门外站了一会，他轻轻一叹，朝着修道院走去。
　　因为是同路，所以壮汉一直远远地跟在修女赛琳娜的身后，要不是赛琳娜之前听见了他和医生的对话，此刻怕是会出手教训这个尾随痴汉。
　　夜晚尾随什么，怎么看都有点图谋不轨。
　　修道院的修女们大多都心地善良，当壮汉把昏迷男子抱至修道院后，她们很快便将他安置妥当。
　　祝福与祷告也在第一时间落到他的身上，修女们祈求着让神明治愈这位生命垂危的病人。
　　当然，这些修女中不包括赛琳娜。
　　她只觉得那些修女可笑，在从来没有得到神明回应的教会中，祈求神明还不如自我安慰来得有用。
　　她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了较为紧身的修女服，随后换上睡衣，准备入眠。
　　玻璃瓶被她放在桌子上，瓶中的少女用血红的瞳孔盯着她，在夜晚下有些渗人。
　　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赛琳娜的目光在少女与大门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她选择将玻璃瓶放在枕边。
　　若是她睡着时有人进入她的房间看到了瓶中的少女，那麻烦可就大了。
　　拍拍瓶子，不管瓶中少女什么表情，她将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则是一翻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早上，赛琳娜被房外的说话声吵醒。
　　“哈——！”
　　阳光还未彻底爬上窗台，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气，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朝着外面探了探脑袋。
　　修道院从早到晚都保持着安静，像这般的吵闹，她只在玛丽亚教训人的时候感受过。
　　揉揉眼睛，她诧异地看了下走廊。
　　壁画、盆栽和紧闭的房门，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细细听来，那些杂音来自修道院一楼。
　　有些远。
　　既然如此，她也就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今天是她传道的日子，为了成功传道，她可是要做好充足准备的。
　　比如说……让传道士去不了现场。
　　在打理完一切后，她穿上修女服，抬起脚刚要踏出房门，脑海中却想到了差点被她忘记的东西。
　　回到房间，她掀开被子，拿起了床上的玻璃瓶。
　　瓶中的少女闭着眼，像是进入了沉睡。
　　左看看右看看，赛琳娜在房间中找不到一个能藏匿它的地方。思来想去之后，她决定将它随身携带。
　　毕竟第六感告诉她，瓶中少女若是脱困，轻而易举就能摧毁整个小镇。
　　将它塞进胸口，她理顺修女服离开了房间。
　　修道院不是很大，厨房就在修女房间的旁边。
　　原以为会有修女在厨房值班，结果当她畅通无阻地一路进入厨房后，她才发现这里的修女们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不怕被扣薪水吗？”揉揉还是有些糟乱的头发，她无法理解修女们的消失。
　　不过，这为她动手提供了很多方便。
　　教会人员的食物往往提前一天就会准备好，所以厨房中拥有着给传道士吃的食物。
　　他们的食物十分好辨认，因为这些食物摆放的位置要比其他食物更为明显。
　　这座镇中的教会很小，除去修女与教士外，也只剩下传道士一种职务了，而传道士的身份要比前两个更为高贵，所以修女们为他们准备的食物自然会摆放在最前方。
　　掏出药剂，赛琳娜分不清到底哪一份是玛丽亚的，所以她只好将它洒在了所有为传道士准备的食物上。
　　药剂无色无味，没有任何毒性，它的作用只是让吃下它的人腹泻罢了。
　　玛丽亚不能参加下午的传道，她那双眼睛要比鹰更加锐利，同时又肯定会刁难传道的“赛琳娜”，若是她参加的话，妮娅准会露馅。
　　只要吃下这些食物，她就无法到场，腹泻的感觉可不好受。而那些被玛丽亚波及到的传道士，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做完这些，她悄悄地走出厨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修女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正思量着要不要去找她们的时候，在转角处，她差点和一个男子迎面撞上。还好她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男子右手扶墙，弯着腰，脸色是死鱼般的白，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可能就会喘不上气来。
　　赛琳娜见过他，他就是昨晚被送到修道院的男子。
　　他居然活下来了？
　　回想着医生的话，她发觉这男子的生命力格外顽强。
　　要不是他体内没有任何魔力的气息，她都要以为这男子是落难的强者了。毕竟在海上泡了几天没死，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凡人能做到的。
　　在她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打量着她，或者说，他黯淡疲惫的目光在她身上搜寻着什么。
　　只是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他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她的身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
　　“诶？你的身体还不能乱跑！”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位年轻的修女奔向男子，她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忧愁。
　　“怎么这么不听话！刚清醒就乱跑，神明冕下会生气的！”只见她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不顾反对地把他往回拖拽。
　　受伤的男子显然没有她力气大，尽管他想要挣扎，但没有丝毫作用。
　　“神明？”念叨着这个词，赛琳娜突然想明白为什么之前见不到修女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教会的神明展现了神迹，救活了男子。否则本该死去的男子不可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同时这也解释了修女们的奇怪举动。
　　“嗯？”
　　玻璃瓶短暂地震动了一下，她拍拍胸口，没有放在心上。




第82章 82.幽灵传说
　　为了避免小镇中同时出现两个赛琳娜，她在男子被拉走之后，带起兜帽去往了小镇外的沙滩。
　　依旧是清凉的海水和金黄的沙子，螃蟹、海星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生物在沙滩上掀起一个个小鼓包，将自己埋藏在沙子底下。
　　沙滩的景色一年四季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坐在沙子￼上，她拿出玻璃瓶，欣赏起瓶中少女的一举一动。
　　少女的容貌很是完美，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透露着一种高贵与邪魅，哪怕她闭着眼，这份美丽也不减半分。
　　而少女洞悉了她的想法，她闭上眼睛靠着瓶壁，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点都不搭理赛琳娜。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来历吗？说不定我会放你出来。”赛琳娜轻轻晃了晃瓶子，让瓶中少女差点摔倒。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凶狠的血瞳瞪了赛琳娜一眼，随后双手抱胸往瓶壁上一靠，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赛琳娜会将她放出来。
　　修女则是轻咦一声，似乎对她的行为感到些许诧异，正当她想要接着摇晃瓶子的时候，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
　　乌云不知何时占据了整片天穹，狂风与暴雨瞬息而至，足以吞没整座小镇的巨浪在海面轰然形成。
　　空中落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海水，她的发丝被彻底打湿，黏在了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落魄。
　　伴随着阵阵惊雷，一艘雕刻着诡异骷髅头的破烂海盗船出现在巨浪的顶端，闪烁的光芒让它看起来极为恐怖。
　　密密麻麻的脑袋探出甲板，它们的长相倒是没有像船体那样惊悚，而是和人类一般无二。普通的五官加上正常的服装，要是它们的出场再平凡一些，赛琳娜恐怕会以为这不过是出海归来的人类。
　　“幽灵海盗？”她轻声呢喃着，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小镇中流传着幽灵海盗的故事，传说它们是由死在海上的人类灵魂汇聚而成，以屠杀出海者、抢劫财宝为乐。
　　雕刻着诡异骷髅头的船体，人类样貌的船员，这些都和传说一般无二。它们的出现，定然是将这座小镇当成了袭击的目标。
　　小镇中没有厉害的守卫，幽灵海盗的攻击，绝对会给它带来灭顶之灾。
　　乌云和巨浪没有持续多久，在赛琳娜错愕的目光中，幽灵们的脑袋纷纷缩回船中，破烂的海盗船与轰鸣的惊雷声一起，很快消失在海面上。
　　温暖的阳光再度洒在她的身上，咸咸的海风吹过，让她误以为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这些是真的哦。”
　　然而，瓶中少女的声音将她从呆滞中拉了回来。
　　看到它们的，不止是她，还有她手里的瓶中少女，幽灵海盗的存在，不可能是错觉。
　　让居民们离开小镇，现在还来得及。
　　将玻璃瓶收好，她决定将此事告知小镇镇长。
　　……
　　小镇的镇长是一个鼻子上带点红色的老头，赛琳娜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巧喝了几杯酒，醉醺醺的，走路都不是很稳。
　　“你是说，幽灵海盗出现在了镇外？”掏了掏耳朵，他瘫坐在椅子上，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是的。”兴许是幽灵海盗一事危及小镇存亡，相比较平时，赛琳娜此刻显得正经许多。
　　见到这样的修女，镇长端详了她许久，随后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很快，他一拍大腿说道：“赛琳娜小姐，我想也许是你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
　　“幽灵海盗只是骗小孩的故事而已，我出海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是幽灵海盗真的存在，我估摸着早就成为它们的一员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老脸上的红晕也更深了一些。
　　在他的眼里，幽灵海盗根本不存在，它只不过是不知从哪流传出来的唬人把戏罢了。
　　这把戏骗骗不谙世事的修女们还好，想骗他？门都没有。
　　“就算它们真的存在，附近比我们富饶的小镇多了去了，为什么就挑我们下手？”
　　“可是……”
　　“没有可是。”镇长一摆手，像是不太愿意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无奈之下，赛琳娜便只好选择离开。
　　“不会有人信的。”
　　走出镇长的屋子，待在胸口的瓶中少女如恶魔般轻声低语。
　　“愚昧的人类只会相信自己，他们都是自找的，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等这座小镇的末日来临，那些人类的脸色一定会因此变得非常漂亮。”
　　她像是彻底看透了人性一样，劝她放弃拯救小镇的计划。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无法理解少女的意思，赛琳娜眉头一挑晃了晃瓶子，再度惹来一道吃人的目光。
　　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虽然她不是什么遵守规矩的修女，但这座小镇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
　　何况在幽灵海盗还未真正开始袭击之前，它还有很大的存活希望。
　　除去镇长，渔夫中也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说出的话，会比她有用很多。或许她可以通过这条途径，让小镇中的居民早早离开此地。
　　“愚蠢的家伙，要想真正救下小镇，放我出来才是唯一的办法。”至此，少女才显露出她的真实目的。
　　赛琳娜微微一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码头上，总是能看见一群老渔夫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辉煌的过往。
　　这也是他们目前少有乐趣之一了，毕竟在身体逐渐衰老之后，他们已经不再适合出海打渔了。
　　当赛琳娜靠近，将幽灵海盗一事说出口后，他们沉默了一会，憋着笑面面相觑。
　　“幽灵海盗？赛琳娜，你可不能学老乔吹牛啊，那玩意可真没什么人见过。“瞎了一只眼的老渔夫率先开口说道。
　　他干裂的嘴唇无法控制地扭曲，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滑稽。
　　赛琳娜认识他，那只瞎掉的眼睛，据说是出轨后被他妻子捅瞎的。




第83章 83.海盗来袭
　　“去去去，什么叫吹牛啊，我钓到比牛还大的玛卡雪鱼时，你还在谁怀里喝奶呢。”老乔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眼中闪过几丝笑意地说道。
　　接着，他转头看向赛琳娜。
　　“码头那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要是幽灵海盗出现，他们肯定能看得见，所以啊，这多半是你的错觉。”他说得很是肯定，作为出海不知道多少次的渔夫，码头的情况他早已了如指掌。
　　只是听到这句话后，赛琳娜的眸光一暗。看来不止是镇长，就连这些老渔夫们也根本不相信她。
　　“不过说起幽灵海盗，我这里好像有它们的宝藏。”瞎眼渔夫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他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手心上。
　　“这是我近些日子跟着他们出海时弄到的，这金币上面雕刻的东西，是不是和传说中的幽灵海盗很像？”他像是炫耀般地伸出手掌，在渔夫们的眼前晃了一圈。
　　老乔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金币，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端详起来。
　　“老东西，年纪那么大手脚还那么快。”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瞎眼渔夫半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要不是他知道这些老家伙不会抢他的东西，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古金币的表面锈迹斑斑，早已失去了那一层耀眼的金黄色，拿在手里，一股海水的咸腥味扑鼻而来，不禁让老乔动了动鼻子。
　　最重要的是，金币上雕刻着的，是一艘破烂不堪的船体和标志性的骷髅头。
　　“好家伙，还真是。”
　　生活在小镇几十年的老乔，一眼就看出这刻的便是幽灵海盗。
　　“不会是你故意找人做的吧，为了吓唬我们这些老东西？”
　　“说什么呢？我有那么闲吗？”
　　“要是不闲，你的眼怎么会瞎呢？”
　　说到这，老渔夫们发出了阵阵笑声，让瞎眼渔夫红着脸撸起了袖子。
　　眼看他们要打起来，赛琳娜只有无奈地扶额轻叹。
　　与这些普通人类不同，她从那枚古金币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气息。想来幽灵海盗们的出现，与它脱不开关系。
　　这枚古金币很有可能是它们抛出的诱饵。
　　只是再去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说服小镇居民们赶紧撤离才是当下最正确的事。
　　“快看，那是什么！”
　　正在这时，年轻的水手一指码头前的水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船缓缓从水域驶向码头。
　　与小镇中的船不同，这艘船通体是用钢铁制作的，华丽的外表让它与落后的小镇极为格格不入。
　　待得停稳之后，一位头戴三角帽的尊贵男子带着几位随从优雅地从船上走了下来。
　　码头上的人哪见过贵族老爷，他们犹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接待。
　　赛琳娜眉头一皱，心中的不详感疯狂蔓延。
　　小镇地处偏僻，一般不会有贵族到访，而且就算这些家伙吃饱了撑的，也不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前来小镇。
　　海洋可远比陆地危险。
　　联想到之前所见到的幽灵海盗，可怕的猜想让她大脑疯狂运转起来。
　　“你们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位水手走到男子面前问道。
　　“远方来的商人。”为首的男子笑了笑，随后回头朝着船上一挥手，一个个水手便将箱子扛到了码头上。
　　“这些货物，是我们提供的商品，你们可以看看。”男子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箱子中大部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鱼，这让识货的渔夫们皆是眼前一亮，另外一些箱子里装的则是诱人的金银珠宝，有点像是抢夺而来的宝物。
　　“这些是……”和他们搭话的渔夫看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触摸那些已经不会动弹的鱼。
　　赛琳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见到那些宝物的时候，她确定这些家伙就是伪装起来的幽灵海盗。
　　纵使在海上漂泊无数年，这些宝物上依旧沾染着无法去除的浓重血腥味。
　　码头上没有什么能战斗的家伙，要是揭开它们的真实面目，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在思索片刻后，赛琳娜决定先回去散播幽灵海盗们的消息。
　　它们伪装成贵族的模样，定然不会现在就动手……
　　“啊！！”
　　一道刺破云霄的惨叫从码头传来，赛琳娜深感不妙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装满鱼的箱子静静闭合，水手的一只手被血淋淋地撕咬下来，关在其中。鲜血涂满箱子的开口，让它看起来像是个吃人的活物。
　　痛苦使得水手的脸色煞白，他踉跄地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尖叫在码头上响起，在此地帮忙的妇女和儿童捂住眼睛慌乱逃开。
　　锵——
　　弯刀出鞘之音刺入赛琳娜的耳朵，小镇的其他人凶狠地注视着男子，战斗一触即发。
　　“别紧张啊。”男子双手向下一压，似乎是想要抚平小镇人们的情绪。
　　但很快，他淡淡一笑，英俊的脸渐渐变得狰狞而恐怖。同样抽出腰间的弯刀，他撕掉身上的华贵衣服，露出了原本破烂的样子。
　　“你们的下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邪笑着舔了舔手中的弯刀，没有活人生气的眼睛落在码头人们的身上，让他们感到刺骨的寒冷。
　　阳光渐渐被乌云遮蔽，天空下起了咸腥味的小雨，那艘豪华的船在雨水的浸润下，也终于展现出了它最真实的模样。
　　漆黑破损的船体、可怕的骷髅头，这些只存在传说中的事物如梦魇般刺激着小镇人的神经，让他们连握住弯刀的力量都悄然丧失。
　　幽灵海盗的故事他们从小便耳熟能详，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亲眼见到它们后，内心的恐惧让他们很难拿起武器。
　　“它们，居然真的存在？”老乔张大嘴巴，古金币叮得一声从手掌心掉落在地上，直直地滚向海盗首领所在的方位。
　　骨碌碌滚动的金币撞到它的鞋尖才停了下来，首领弯腰捡起金币，用力搓了搓它的表面，待得锈迹被抹去后，它幽幽地看了瞎眼渔夫一眼，满是嘲讽。



第84章 84.避难所
　　呜——
　　沉长的进攻号角从船体上传出，海盗们兴奋地大吼着，高举弯刀冲向码头上的人类。
　　鲜血瞬间洒满码头，在生死危机的逼近下，人们终于是从恐惧中缓了过来，捡起武器与幽灵海盗们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刀剑相撞之音与悲痛欲绝的惨叫声，充斥着这片本该宁静祥和的码头。
　　幽灵海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它们的战斗力和凡人一般无二，不会魔法也不会剑技，除了最简单的劈砍外，它们没有任何其他攻击手段。
　　或许是因为它们生前只是普通人类？
　　抱着这样的想法，水手一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刚松了一口气，闪烁寒光的弯刀便将他拦腰斩断。
　　临死前，他发现这个被他砍掉头颅的敌人，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捡起它的头颅，最后咒骂了几句后，将它重新装在了脖子上。
　　是了，幽灵怎么会死呢？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任何胜算。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他们惊叫着不再与敌人缠斗，而是转身逃向小镇，企图让自己活下来。
　　战斗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妻子儿女！逃，只会让她们白白送命！”这时老乔抄起身边的家伙，扯着嗓子喊道，“守住这里！至少要给她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他们的身后是家。
　　意识到了这点，溃败的人们止住了脚步，双拳渐渐握紧。
　　“拼了！”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败退之人卷土重来，战斗再次爆发。
　　赛琳娜见此离开了码头，谁也不知道这些幽灵海盗有没有后手，她需要先将妮娅带到安全的地方。
　　要说小镇中谁能算得上她朋友的话，也许只有那个财迷了。
　　“幽灵海盗来了！大家快逃！赶紧出镇！”
　　从码头上逃回来的人传播着幽灵海盗的消息，他们一边聚集小镇中的青壮汉，一边催促没有战斗能力的人逃离小镇。
　　而听到幽灵海盗，小镇中的人们大多还是持怀疑的态度，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只是一场恶搞。现实中哪有什么幽灵海盗，那些只是吟游诗人为了赚钱而想出来的故事。
　　在没有亲眼见到幽灵海盗前，他们根本懒得动弹，甚至还能饶有兴趣地看着信以为真的人收拾东西离开小镇。
　　直到失去手臂流血昏厥的人被抬了回来，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幽灵海盗不只是个传说。
　　赛琳娜现在才不想管这些人类，她冲到修女传道的高台，扒开围起来的人群，朝着台上的“赛琳娜”大声喊道：“妮娅！快下来！”
　　正拿着书籍讲解教义的“赛琳娜”在听见“妮娅”两字后，脸色肉眼可见的一慌，而当她顺着声音看去时，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赛琳娜”，传道士不见踪影，台下的修女被她讲解的教义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伪装，结果原主居然来到了这里，那岂不是……
　　和她所想的一样，周围的修女和一旁聆听的小镇居民视线在两个“赛琳娜”间不断徘徊，仿佛是看出了些什么。
　　但赛琳娜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见妮娅还呆愣着，便急急忙忙跨上高台，抓住她的手腕几乎半拖着离开了高台。
　　人群让开一条路，任由赛琳娜二人离开。他们有些搞不懂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毕竟修女的身份在小镇中及其高贵，要是惹恼了她们，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怎么了？”妮娅很少见到如此正经的赛琳娜，在她的印象里，这家伙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
　　在远离人群之后，妮娅就解除了“赛琳娜”的伪装。她本身就不是什么精通魔力的人，药剂和魔法的使用让她感到格外疲惫。
　　“小镇受到了幽灵海盗的袭击，我们现在需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赛琳娜说着，带着她前往小镇的出口。
　　虽然小镇不大，但要是想要从其他地方出去，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只有这条通往外界的道路才是最方便的。
　　“啊？幽灵海盗这种东西，不应该只是传说吗？”和小镇居民如出一辙，妮娅在听说幽灵海盗出现后，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可它们是真实存在的。”生怕她不相信，赛琳娜回头与她四目相对，同时将这句话说得特别认真。
　　而仿佛是印证着她说的话，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一艘通体漆黑的破烂船只。它在地上没有洒下任何阴影，诡异而恐怖的气氛如寒气般蔓延下来，让位于小镇后方的人们抖了抖身体。
　　幽灵海盗们的船居然不止一只！赛琳娜握着手腕的手不由得收紧了许多。
　　抬起头呆滞地看向这艘怪船，妮娅咽了下口水，艰难地一字一句问道：“它们不会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几根绳索从船只的甲板上落下，一直垂至地面，密密麻麻的身影抱住绳索，飞速下滑。
　　也许是过于兴奋，少许海盗相互碰撞，纷纷从绳索上跌落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但赛琳娜可不会感到好笑，这些摔烂的尸体，很快就会复活。而且他们的出现，将她带着妮娅离开小镇的想法活活浇灭。
　　一拉妮娅的手腕，她想到了一个新的去处。
　　“快！去修道院的避难所！”
　　这座小镇的修道院中建立着一处避难所，避难所中拥有强大的魔法防护阵，现在的幽灵海盗还没有展现出会使用魔力的迹，因此避难所毫无疑问是小镇中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赛琳娜没有注意到的是，提及修道院，妮娅的面色一僵，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修道院离她们不远，幽灵海盗袭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所以修道院中的修女都显得十分悠闲。
　　妮娅用手臂上的袖子遮住了脸，跟随着赛琳娜进入了修道院。
　　修女们看不出赛琳娜携带的人是谁，她遮着脸又穿着一身修女服，想来也是修道院中的修女之一。



第85章 85.少女的蛊惑
　　修道院中的避难所很隐蔽，在修女们生活区前方有一面雕刻着神像的墙壁，移开那尊神像，一个狭小的入口就出现在了赛琳娜二人的眼前。
　　尽管这处隐晦的避难所建造在墙体之中，但里面的空间之大还是让赛琳娜啧啧称奇。
　　掩盖气息和加固防御的魔法一直在避难所周围旋转，只要躲进这个地方，若是没有点魔法相助，幽灵海盗们绝对找不到她们。
　　“这里暂时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先待在此地。”赛琳娜松开抓着妮娅的手，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那你呢？”妮娅揉了揉手腕，疑惑地问道。
　　赛琳娜的举动可不像是要和她一起待在避难所中。
　　“小镇里没有什么能打的家伙，如果少了我，小镇会死很多人。”赛琳娜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着走出了避难所。
　　随着幽灵海盗的继续入侵，小镇中幸存的人类一定会朝着避难所赶来，到了那时候，这处安全之地便会变得十分危险。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她选择与小镇中的人一起战斗。
　　“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会的。”
　　将神像移回原位，修道院的修女们也已经知晓了幽灵海盗的入侵。对于她们来说，此刻除了祈祷，做不了其他什么。
　　小镇中的修道院修女，大多都不是魔力者。
　　吟唱着咒语，一条由魔力组成的鞭子在赛琳娜的手中出现。
　　她走出修道院，朝着之前的方向赶去。
　　那里，一定存在着大量想要离开小镇的居民。
　　“明明只要放我出来，这些弱小的爬虫就会滚回它们的墓地，为什么总是要做些愚蠢之事呢？”
　　极具蛊惑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回响，视野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模糊，但她并没有在意。
　　“少说些废话吧，要是把你放出来，小镇会消亡得更快。”她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瓶中少女，言语间的坚定更是让少女冷笑了几声。
　　“哼哼，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吧。”没有多说什么，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瓶中少女的神秘和诡谲在赛琳娜看来远在幽灵海盗之上，若是将她放出，绝对要比幽灵海盗更加危险。
　　至少现在的海盗，她还有一战之力。
　　小镇的后方果然有着诸多居民，他们拥挤地互相推搡，谁都不想做走在最前的那一个。
　　在他们面前躺着好几具冰凉的尸体，已死之人的亲属跪在他们的身边，失声痛哭，而那些幽灵海盗远远地看着他们，手中的弯刀不停地滴落鲜血。
　　它们将逃离小镇的路堵死，这些凡人便只能乖乖地接受死亡。
　　但总有人不怕死。
　　“啊啊啊！！”
　　从一旁拿起不知是谁掉落在地上的武器，伏在尸体旁痛哭的男子大叫着冲上前，想要和幽灵海盗们拼命。
　　可惜的是完全没有锻炼过的他，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海盗挑飞了武器，一脚踹倒在地。
　　不过他早已萌生了死志，只恨不能在死前为亲人报仇而已。
　　海盗挠挠络腮胡子，不屑地朝他的脸上吐了口痰，随后举起弯刀，准备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鞭瞬息而至，卷起海盗的脖子将它扔向远方，砸烂了一处马棚。
　　修女的倩影拦在男子的身前，她挥了两下长鞭，噼啪的破空声让幽灵海盗面面相觑，不敢靠近。
　　如果不是传说，她很难想象这些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家伙，竟然是可怕的不死幽灵。
　　不死幽灵因邪恶而生，所以它们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只有世人深恶痛绝之事。烧杀抢掠，只要是违背人类伦理道德之事，就能受到它们的狂热追捧。
　　它们的害怕维持不了多久，丧失死亡的权力后，它们的退缩只是因为灵魂中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人性。
　　“你们要走就快走吧，我可拦不住它们多久。”看着冲上来的海盗，赛琳娜眼睛微眯，在提醒不远处的居民后，魔力开始在周身动荡。
　　风吹动了她的修女服，白花花的大腿第一次大面积地暴露在空气之中，那上面刻画着的黑色花纹更是宛如勾人的妖精，让海盗们都移不开视线。
　　凡人终究是和魔力者有着天大的差距，纵使他们死后化作不死幽灵，也无法与魔力者抗衡。
　　紫色长鞭跃动，它如同黑夜中捕食的高傲毒蛇，将所有靠近的猎物全部杀死后，卷起它们的尸体扔向远处。
　　现在唯一能制止赛琳娜的，只有魔力的存储量。
　　只是成为幽灵海盗的，永远不可能都是凡人。
　　嘭——
　　高空的船只上跳下一道黑影，海盗们纷纷退后，留给它一大片空地。
　　健壮的身姿在尘土中若隐若现，赛琳娜感到了些许压力。
　　“它不是你能对付的哦。”又一次响起瓶中少女的声音，赛琳娜疯狂调度魔力，让长鞭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那可不一定。”
　　在没有战斗前，胜负永远是未知数。
　　待得烟尘彻底散去，看清来者的样貌之后，居民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仅凭外貌来看，它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一半是头骨的脑袋加上外露的肋骨，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和尸体才散发的臭味，它怎么看都像是一具腐烂多年的成年老尸。
　　或许它在死前，就是这个样子。
　　草草地给它的外貌下了定论，赛琳娜挥起长鞭便是试探性的攻击。
　　相比较它的外貌，它的实力更让她在意。毕竟拥有魔力的幽灵海盗，是小镇最强大的敌人。
　　诡异的幽灵魔力附着在怪物的手掌心，五指一张，紫色长鞭就被它牢牢地抓住，动弹不得。
　　“咯咯，你谁都救不了，以你的力量，只能乖乖地看着他们走向死亡。”瓶中少女似乎是知晓了接下来的发展，在她的耳边说着足以让她自责的话语。
　　哪怕少女不说，赛琳娜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喜欢玩弄人心蛊惑世人，这种行为只有来自深渊的恶魔才最为擅长。所以瓶中少女的身份，一定是被封印起来的深渊恶魔。



第86章 86.无法拯救之人
　　只不过她说的话或许对其他人很管用，但对赛琳娜来说，基本毫无作用。
　　“你以为我很在意吗？”散去挣脱不开的长鞭，她重新在手里凝聚了一根，“我本来就不属于小镇，这里也不是我的归宿。他们的死对我而言，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哦？”从少女的声音中能看出她有些惊讶，只是很快，一声嗤笑传来，“呵呵，真是冷血的家伙。”
　　“冷血？能被你说冷血，那可真是我莫大的荣幸。”紫色魔法变作长枪刺向怪物，赛琳娜一边战斗一边与少女互讽。
　　长枪被怪物一巴掌拍开，同时它快速靠近，一拳砸在了地上，让大地遍布裂痕。
　　好在她躲闪得够快，要是被它这一拳打中的话，她基本就失去了战斗力。
　　怪物的实力要远超她的想象，她的攻击落在它身上不痛不痒，甚至连皮肤都没办法割破。
　　实力根本就不在同一等级上，因此，她不准备和它死战，她需要改变她的目标了。
　　逃离小镇的道路上有这样的强敌把守，那只能让小镇居民前往避难所了。
　　“啊啊啊！！”
　　然而惨叫此时再度响起。
　　之前寻死的男子被一刀砍掉头颅，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洒而出，场面极为惊悚。
　　而更为可怕的是，幽灵海盗们不知何时已经包围了这些没有逃走的居民，让他们几乎只能等死。
　　她暗道一声可恶。
　　在她和怪物战斗的时候，其他的幽灵海盗们居然趁她不备，偷偷地将居民围困起来。
　　“你要怎么办呢？他们的命，可都在你的手上。”瓶中少女像是找寻到了绝妙的机会，开始了她新一轮的诱惑，“你的选择，会决定他们的生死哦。”
　　她说得没错，赛琳娜的选择，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如果不将少女放出来，在怪物的干预下，这些居民绝对会被大肆屠戮，如果将少女放出来，至少有一个能拯救他们的希望。
　　对此，赛琳娜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早已让他们逃走了，是他们非要待在此地呢。”
　　长鞭朝着幽灵海盗聚集的地方横扫而过，无数海盗被大力抽走，包围圈顿时出现一个显眼的缺口。
　　而怪物也不是吃素的，它的诡异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短时间内让赛琳娜难以招架，打断了她继续攻击幽灵海盗们的动作。
　　她能为这些人类做的事，到此也就结束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包围圈中打开的缺口不是很大，虽然居民们发现了它的存在，但在众人的推搡之下，根本无法靠近。
　　而这缺口很快在他们绝望的眼神中被后来的海盗们填补，明晃晃的弯刀吓得居民们脸色惨白，他们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就听修女的话远离此地了。
　　“救命啊！修女大人一定要就救救我们！”
　　“赛琳娜！我记得你！救救我啊！”
　　他们跪倒在地哭喊一片，泪水与鼻涕抹了一脸，凄惨的样子让赛琳娜一时分了心，导致怪物的铁拳从她的发丝间穿过，惊起她一身冷汗。
　　“这你都能忍下心不救他们吗？”少女怪笑着，笑声比恶魔还惊悚。
　　赛琳娜难得进入了沉默，她躲开怪物的攻击，高高地跳到屋顶，冷漠地看着逐渐被海盗们逼近的居民。
　　“我救不了他们。”话音落下，她朝着反方向遁去。
　　瓶中少女所有的举动，都与深渊中的恶魔相似，哪怕她不是，也必然和恶魔脱不了干系。为了救他们而释放出这种家伙，她做不出来。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另一片区域传来，赛琳娜甩开怪物的跟踪，抵达了爆炸的起源之地。
　　大火在街道燃烧，建筑的碎石将道路完全堵住，无数被炸成粉碎的海盗铺满了地面，火焰将它们的一切都烧为灰烬。
　　在这些海盗碎肉的上方，站着一位威严满满的中年妇女。
　　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不是被吓的，而像是身体虚弱导致的。
　　“玛丽亚？”赛琳娜率先开口。
　　能在这里见到传道士，让她微微感到有些诧异。
　　“赛琳娜？”玛丽亚侧头看向她，口中同样疑惑出声，可紧接着，还没有等修女反应过来，她忽然用手掌心对准赛琳娜。
　　伴随着一声“小心”，火球钻出她的掌心，以赛琳娜看不清的速度轰向她的背后。
　　“吼——！！”
　　一声痛呼响起，赛琳娜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便朝着追赶来的怪物一鞭挥出！
　　本就失去平衡的怪物再加上力量极大的鞭打，身体毫无阻拦地飞向因为爆炸而形成的建筑废墟之中。
　　“你怎么不躲起来？按照你的性子，现在不是应该躲在屋子里发抖？”一脚将地上快要复活的幽灵海盗踹开，玛丽亚抱着胸，略带不屑地走向赛琳娜。
　　修道院中的修女大多都不是魔力者，所以见到赛琳娜会施展魔力后，她对她的态度难得好上了一点。
　　单手撑着下巴，赛琳娜细细打量了一下她，最后开口问道：“你是到了更年期吗？我听说人类的女性到了更年期容易暴躁。”
　　额头上的青筋因为这句话而暴涨，玛丽亚恶狠狠地踩下一脚，再次把重新凝聚的幽灵脑袋踩了个粉碎。
　　“要不是有这些垃圾挡着我，你的嘴巴早已经被我撕烂了。”她咬着牙，几乎是从嘴里蹦出了这句话。
　　赛琳娜并没有还嘴，她凝重地看向四周，一些可怕的敌人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幽灵海盗们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们两人最为难缠，所以将所有具有魔力的海盗们聚集到了这里，企图一举将她们消灭。
　　“你看起来很虚弱，要不先走吧，我挡得住它们。”挥舞着长鞭，赛琳娜背对着她提议道。
　　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玛丽亚站在她的背后冷笑连连：“现在知道要讨好我了？呵，晚了。”
　　可还没等她们将敌人的样貌尽收眼底，她们却在它们身后幽暗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名眼熟的男子。




第87章 87.绝境
　　“是那个触发神迹的家伙？”玛丽亚认出了他，同时眉毛也狠狠地皱到了一起。
　　他的出现无疑给她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作为教会的传道士，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怪物们的手下。
　　好在怪物们现在还没有……
　　还未来得及庆幸，站在男子不远处、脖间围着一只章鱼的海盗突然嗅了嗅鼻子，好似闻到了男子的气味一般，阴森森地回过了头。
　　“糟糕！”
　　火焰瞬间在玛丽亚的五指上燃起，赛琳娜一惊，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该不会是想救他吧？”她略带不愿地开口问道，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要保护男子的话，她们就离死不远了。
　　围上来的怪物可不是用来对付凡人的，就像先前她所遇到的那只半身骷髅的家伙，实力可能在这群怪物中都算是垫底的。
　　但玛丽亚无视了她的想法，纤细丝线从她指尖飞速射向发现男子的海盗，将分心的它捆了个结实，而火焰则顺着线疯狂燃烧，以恐怖的高温将海盗完全灼烧。
　　虽说暂时解决掉了男子受到的威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怪物发现了他的存在。
　　没有办法，玛丽亚只好迅速消失在赛琳娜的背后，一把抓起男子的后衣领将他带出小镇。
　　她们不能前往避难所，身后的怪物们追得很紧，若是它们发现了避难所，绝对会给在里面避难的居民带来死亡。
　　修道院中的修女此刻应该在引导逃窜的居民前往避难所，这是她们的职责，也是教会的教义。
　　怪物们不可能让玛丽亚那么轻松地离开，死人脸的海盗利用魔力靠近玛丽亚，手中的短剑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大腿刺去。
　　“真是找死。”
　　不知道是在说玛丽亚还是在说海盗，赛琳娜的鞭子从天而降，抽在了海盗的身上，帮助玛丽亚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其他的怪物追了上来，它们密密麻麻的身影彻底将赛琳娜三人的去路拦住。让人胆战心惊的魔力开始充斥它们的身体，各色的诡异力量逐渐凝聚。
　　玛丽亚的额头淌下大量汗水，炙热的火焰领域于脚底展开，将她提着的男子和赛琳娜包裹了进去。
　　可惜火焰的力量现在看来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在怪物们的魔力下显得尤为弱小。
　　死于海上的人类强者不计其数，他们化身的不死幽灵自然也不是一个小镇传道士可以战胜的。不过如果在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救下男子。
　　“哎。”身旁的赛琳娜突然发出一身叹息，她摇着头走出玛丽亚的火焰领域，直面怪物们的魔力。
　　“玛丽亚，你欠我一条命。”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一句话，她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微弱的魔力如心脏般慢慢跳动，她身上的黑色花纹宛如活过来一般，在她的皮肤上不断游走，最终聚集于心脏处，化作一个破碎的晦涩印记。
　　就像是封印被破除一样，强大的魔力顿时溢出她的躯体，激起的剧烈狂风吹得海盗们的衣物唰唰作响。
　　最令玛丽亚惊讶的并不是她力量的攀升，而是那一对出现在她额头的魔角。尽管红色的魔角不是很长，看起来也很圆润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这其中透露的信息却让她屏住了呼吸。
　　赛琳娜不是人类！
　　啪——
　　不管玛丽亚脸上是什么表情，赛琳娜轻轻打了个响指。
　　魔力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一切都仿佛停滞了下来，时间与空间被封锁，怪物们的身形与攻击停留在空中，露出了许多滑稽的姿势。
　　与它们一同停下的，还有玛丽亚的火焰领域。
　　火焰就像是成为了人们的绘画，火舌不再跃动，温度也消失不见，真实的它此刻看上去十分虚假。
　　“快走。”
　　赛琳娜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杀死这些怪物，而是选择转身逃离。越是强大的魔法越是有些难以忍受的副作用，她根本无法长时间使用这种魔法。
　　魔力者玛丽亚当然也懂得这些道理，她继续提起男子的衣领，带着他向小镇外逃去。
　　从被她们发现那刻起，男子就没有说过话，而且他的双眼时不时地看向赛琳娜，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她们最终没有逃出小镇，赛琳娜因为体力和魔力的原因，倒在了半路。好在她们已经甩开了怪物，拥有了短暂的安全。
　　一路上见到的小镇居民尸体让玛丽亚的眼睛微微泛红，她捏紧拳头，要不是有一股理智在拦着她，她现在就会找几个该死的幽灵海盗泄愤。
　　意外地想到了什么，玛丽亚提起她扔在地上的男子，质问道：“该不会是你引来的海盗吧？”
　　幽灵海盗的出现时间和男子被救的时间很是巧合，几乎就是在他被救不久后，传说中的幽灵海盗就袭击了小镇。
　　男子摇摇头，刚想说话，躺在地上的赛琳娜就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是他。”她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瞎眼渔夫手中的古金币才是让小镇招致袭击的罪魁祸首。
　　魔力的耗尽让她全身酸痛不已，恶心与晕眩感充斥在她的大脑，使得天上阴沉的乌云在她眼中都一直打着转。
　　玛丽亚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赛琳娜赶来之前她就已经经历了不少的战斗，魔力也即将见底。而男子就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点的普通人，若是再来几头之前的怪物，那她们三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可现实总是往最坏的地方发展。
　　“多狼狈啊，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呢？”
　　伴随着桀桀的怪笑声，左手提着小镇居民、头戴三角帽的海盗首领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他手中小镇居民的腹部插着一把刀，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微弱的呼吸声揭示了他还活着这一事实。
　　“呼。”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玛丽亚走到了她们的身前。
　　“喂喂，你不会想要逞能吧？对面那家伙可是这群怪物的首领。”她的举动让赛琳娜心生不详。
　　“小看我的家伙，容易被烧成骨灰。”



第88章 88.释放
　　海盗首领看着再一次张开火焰领域的玛丽亚，僵硬的脸皮抖了两抖，随后用另一只手的刀身拍了拍昏死过去的居民。
　　“想救他？就来我手中抢吧。”它又一次发出了难听的怪笑，随后像是起了玩心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玛丽亚先行攻击。
　　燃尽魔力的火焰染上了落暮的凄凉，本该熊熊燃烧的它已如余火般稀微，玛丽亚的所有攻击都被海盗首领轻易躲开，连番的战斗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极为迟缓。
　　海盗首领没有想着立马杀死她，它故意将玛丽亚想要拯救的居民放在她的面前，戏耍着她。
　　“她是不是在你的身上？”
　　时刻注视着战况的赛琳娜忽然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她？”她回过头看向男子，眼底满是疑惑。
　　她什么时候拿过男子的东西？他口中的“她”又是什么？
　　很快，她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点点危险：“你想要做什么？”
　　瓶中少女的出现时间和男子相差无几，因此她几乎百分百肯定这家伙说的“她”，就是那只恶魔。
　　“放她出来，是目前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男子表现得极为淡定，他似乎不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心上。
　　他的淡然，让赛琳娜心中意外地生出几丝惊慌。
　　“……你也是恶魔？”
　　想将放恶魔出来的，必然也是恶魔。他之所以昏迷于大海之上，想必是为了玻璃瓶中的恶魔而被正义的生灵追杀，最终虽然逃过一劫，但身受重伤，失去了意识。
　　她们救下的，竟然是一个恶魔！
　　她自认为想通了一切，身体开始不自觉地远离男子。
　　“当然不是。”面对她的疑问，男子微微一笑否定道，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条晶莹的项链，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条项链，可以放大她的善良。只需要动用魔力给她戴上，她会变得正常的。”
　　哪怕是身处危急之时，赛琳娜还是对项链的样式感到十分惊艳。
　　水晶做的链条细密而美丽，它摆脱了庸俗与奢华，显得极为高贵，只需要一眼，赛琳娜便能看出制作者为了这条项链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而最重要的，还是它吊着的一颗像是泪滴般的晶体，光是看着它，她就觉得一股暖意从灵魂深处传出，驱散了她身体的恐惧与寒冷。
　　不过，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言论。
　　“善良？恶魔拥有善良？”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男子，有点想知道他的脑袋里是不是充塞着海水。
　　恶魔就是恶魔，以作恶为乐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拥有善良呢？它们天生就站在善良的对立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男子耸耸肩，继续说道。
　　赛琳娜有些说不出话，她确信眼前这个家伙的脑袋在浸泡海水之后，变得极为不正常，或者说，这是恶魔蛊惑她打开瓶子的手段。
　　相信恶魔拥有善良，还不如相信神明会来拯救她们。
　　“啊！！”
　　玛丽亚的惨叫在此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海盗首领在戏耍了那么久的时间后，终于慢慢地开始丧失耐心，出手反击，而魔力枯竭的传道士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
　　威势满满的拳头狠狠地击打在玛丽亚的腹部，她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冲进建筑群，撞破了几堵墙壁的同时溅起大量灰尘。
　　见此，赛琳娜突然再度回头，目光聚集在男子手中的项链之上。
　　“你要我怎么信你？有这个项链你为什么不给她戴上？”在她问出这些问题后，男子表现出了一抹苦涩，这促使她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忘了你没有魔力。”
　　依他所说，项链需要魔力才能戴上，而她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丁点的魔力气息，自然也就无法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事情。
　　“不需要打开盖子就能为她戴上项链，而且你根本没有选择，不是吗？”男子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如是说道。
　　就和他所说的一样，她没有其他办法，若是想要活命，就只能照做。
　　看了眼倒在废墟中生死不知的玛丽亚，她一只手拿过项链，一只手从胸口中将玻璃瓶掏出。
　　“死了这条心吧，善良这种东西，早就从我身上消失了。”瓶中少女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刚一出来，她就背靠瓶壁，劝他们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
　　不仅如此，她血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男子，面容有些轻微的扭曲，似乎在回忆着痛苦的经历。
　　“我不会原谅你！”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男子的脸色一僵，他张着嘴看起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最终就像个稻草人一样呆呆地站着。
　　赛琳娜可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她调用起勉强恢复的一点魔力，让其凝聚于手心的项链之上。
　　如同钢铁熔化成铁水，项链变成了一滩透明的液体，顺着玻璃瓶瓶壁慢慢向上蔓延，最后钻入瓶盖的缝隙，将瓶中少女从头到脚彻底包裹。
　　“咕噜噜——可恶，咕——我要，杀了你——咕噜——”
　　被淹没的少女无力地伸着手，发出宛如溺水般的声音，与此同时，这些液体灌入她的嘴巴，让她脸上的痛苦增加了几分。
　　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透明的液体很快缩小为一枚精致的项链，挂在少女的颈间。而少女则是像脱力了一般，闭着眼躺倒在瓶底，大口喘着气。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赛琳娜颤抖着握住玻璃瓶的瓶盖，生或是死，就看突破瓶中封印的少女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唰——
　　打开瓶盖的过程意外地轻松，她发现再过不久，少女自己都能破开封印，逃出生天。
　　红色血气从瓶盖打开的一瞬间倒灌入瓶中，令她心脏怦怦直跳的力量从少女的身上溢散开来，而那熟悉至极的邪恶与混沌，迫使她褪去脸颊上的血色。
　　她的猜想没错，少女绝对来自深渊。
　　玻璃瓶一轻，赛琳娜再见少女时，她毫无温度的小手正握着她的脖子。



第89章 89.项链与背叛
　　“呃……”
　　她想要掰开少女的五指，但无论她怎么用力，少女的手都纹丝不动。脖子被掐得越来越紧，她满脸通红，窒息感疯狂攀升，大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待得赛琳娜的挣扎慢慢减弱，苔丝松开五指，任由她跌倒在地上。
　　“咳咳咳——”
　　再度拥有了呼吸的能力，她咳嗽几声，贪婪地将新鲜空气吸入肺部。也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我向来宽宏大量，这次就饶你一命。”苔丝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修女，像是在高傲地施舍着什么。
　　之后，她握住项链上的泪滴，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轻低喃：“这条项链，真的在影响我？”
　　先前她的想法可是杀死赛琳娜，以此当作她渎神的代价，但在破开封印，掐住她脖子的时候，一种人类才有的不忍之情于她心中徘徊。
　　她竟是无法痛下杀手。
　　“桀桀桀，这是你们找来的帮手？”
　　海盗首领在击败玛丽亚之后，便关注起了赛琳娜三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红瞳少女身上。它手中的伤者已经没有了生息，鲜血从他的伤口流了一地，刺鼻的血腥味令靠近的其他怪物们有些狂躁。
　　海盗首领与玛丽亚的战斗引来了很多不死幽灵，它们远远地围绕此处，不断发出些许怪声为首领助威。
　　将这具尸体随手一扔，它举起被海水腐蚀的锈刀，扭动了两下脖子，一脸不屑。
　　“这么小的姑娘有什么用呢？只要两刀就能……”
　　说话声戛然而止，首领的眼球忽然突出眼眶，脖间诡异地冒出大量血红丝线，皮肤底下宛如有一条条虫子在蠕动，时而出现一个又一个鼓包。
　　它痛苦地捂住喉咙，身体不正常地颤抖，直击灵魂的尖啸使得赛琳娜用手堵住了耳朵。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海盗首领的痛苦是少女所赐予的。胆怯与后怕弥漫心间，面对深渊恶魔，她始终保持着生灵最原始的恐惧，只是在这份恐惧之外，似乎还隐隐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愤怒。
　　咔——
　　头骨碎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海盗首领的三角帽被什么东西顶飞，顺着风飘到了她的脚边。
　　当她定睛看向首领头颅时，她才知道那是什么。
　　一只血红色的蠕虫撑爆首领的头颅，占据了它的位置，成为海盗身体最新的掌控者。恶心的血肉缓缓蠕动，在蠕虫的最顶端，一只血盆大口悄然张开，满口的染血尖牙只一眼，就让赛琳娜感到浑身不适。
　　不死幽灵的不死只针对神明以下，神明想要杀死它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似乎是有些饥饿，蠕虫将它的大嘴对准了其他的不死幽灵，弓起的身体准备随时将它们猎杀殆尽。
　　“去吧，吃掉它们。”
　　随着苔丝的一声令下，它操控着首领的身体冲了出去，一口咬掉了几个怪物的脑袋。
　　清理幽灵海盗的任务就交给它了，只希望小镇中还活着的人，不会被它吓晕过去吧。苔丝勾着坏坏的嘴角，如是想到。
　　既然解决掉了它们，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惩罚某个背叛者了。
　　此时她脑海中的画面，只有帝都宫殿中的那一幕。
　　站在她对面的一幕被无限放大，她忘不掉他当时的冷漠。他不应该也不可以出现在布莱兹的身边，他必须付出背叛她的代价！永生永世都成为她的奴隶！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想知道的东西。
　　朝着修一挥手，看不见的力量将他提到了她的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抓起泪滴放在他的眼前，她好奇地问道。
　　她本来是想要脱下项链再问的，但只要一想到脱下项链后，她可能会因为再次拥有邪神的想法而选择销毁它，便没有这么做。
　　不得不承认，这条项链比她想象中的要有用得多，邪恶的想法虽然还是会诞生，但想要执行它的欲望几乎接近于零。
　　甚至相反的，她有些想要帮助这些低等的人类。在见到连尸体都没法保存完整的人类死者后，她心中竟然会生出一些可笑的怜悯。
　　而最奇怪的是，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这是用邪神之泪做成的项链，它可以放大你内心深处的善良，让它成为主导。”
　　修很清楚它的作用，由此看来，这条项链十有八九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但现在的苔丝才不会在意这些，她轻柔地触摸着光洁的邪神之泪，低着头喃喃自语：“我……还拥有善良？”
　　“当然，苔丝可不会缺少它。”修听见了她的自语，他半蹲下身子呵呵一笑，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当它被黑色彻底侵蚀的时候，邪神之泪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在晶莹的泪滴中心，苔丝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据修所说，那是它被深渊气息侵蚀的结果。当泪滴完全成为黑色时，它就会丧失能力，变成一块普通的水晶。
　　这种变化不可逆转，只要将它带在身边，终有一天，邪神之泪会沦为凡物。所以，她的善良只是暂时的。
　　“嗯……”苔丝放下掌心的项链，她看着眼前莫名露出宠溺笑容的男子，甜甜一笑。
　　唰——
　　血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一条断臂夹杂着森然的白骨飞向远处，修的笑容顿时扭曲起来，疼痛让他捂着伤口不断后退，额头也渗出几滴汗水。
　　苔丝迈出几步向他逼近，随后用鲜血形成的刀身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她四目相对。
　　“为什么，要背叛呢？”
　　幽幽的少女音如同索魂的恶魔，强行钻入修的耳朵，让他的痛苦加重了几分。
　　“我……没有背叛，我一直……”
　　“骗人。”
　　少女才不会听他的话，她往后缩了一下血刀，直直刺入了修的嘴中。
　　“说谎的家伙，不需要舌头哦。”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她小心翼翼地转了下刀身，之后缓缓将它从他的嘴中抽出。
　　鲜血溢出他的嘴角，彻底染红了他的下巴，而在那刀尖之上，是一根被刺穿割下的红色舌头。




第90章 90.奴隶
　　只要没有舌头，那他就说不了谎。
　　苔丝优雅地倾斜血刀，让刀尖上的舌头自然掉落到地面，染上一层厚厚的尘土。
　　修单手捂着嘴，血水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极为凄惨。
　　没过多久，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本该是神明的修身上没有任何神力，砍掉的手臂和舌根依旧在向外不断流血，生命的气息在他的身上飞速流逝。
　　似乎再过不久，他就会像个凡人一样死去。
　　“你的力量呢？”再次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苔丝有些想要知道他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不仅如此，她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掌握白骨权柄，复活成为神明。同样的，在帝都之后他为何会成为现在这副模样，她又是怎么逃出布莱兹梦境的，这些都是她想知晓的事情。
　　修呜呜得发出些许声音，这才让苔丝注意到他失去了舌头。
　　“对不起，忘记你不能说话了。”她用衣袖遮住嘴巴，咯咯一笑，表示歉意，紧接着，血刀消散，她看了眼地上的舌头，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唔，既然如此的话，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只要想到帝都的那一幕，她对这些事情就瞬间失去了兴趣，背叛者的故事，她才不想听呢。
　　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反正以他的手段，应该死不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撕开空间裂缝，一脚踏了过去。
　　恢复自由身的她当然是选择回归深渊，就如布莱兹所说，邪神肆意在深渊之外行走，那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衣裙传来了一阵阻力，她回过头，看见修正用着他那唯一一只手拉着她的裙摆。
　　失血过多让他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脸上的血色早已经消失干净，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似乎他的心中存在着一份执念，也正是因为这份执念，才让他能拉住苔丝的裙摆。
　　“做什么？”少女抓起他的手，将它从她的裙摆上移开。
　　修的手上没有太多力气，站着抓住裙摆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见到这样的他，少女最终还是啧啧两声，让鲜血冲进了他的嘴巴。
　　“啊！！”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脑袋往后一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真是没办法呢，就把你的舌头装回去吧。”半撑着脸颊，她如旁观者般淡漠地看着被鲜血浸染的修，随后嫣然一笑，“唔，手臂就不装回去了。”
　　鲜血在他的嘴中重新变成了舌头，手臂上的断口也不再流血，同时，他的脸色经过鲜血的滋润，好看了许多。
　　苔丝的善良让她小小地治疗了一下眼前的男子。
　　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修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得不说少女的治疗让他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盯着苔丝猩红的双眸，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噗。”捂住嘴，少女笑出了声，她没有想到修恢复说话能力后，居然是问如此可笑的问题。对此，她眯了眯，威胁道：“如果装上舌头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话，我会把它再次砍掉哦。”
　　邪神拥有了自由会去向哪里？这个问题刚出生的婴儿也知道答案！
　　可是接下来让她没想到的是，修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求的神色，他缓缓地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人觉得他万分可怜。
　　“能……陪我几天吗？”他说出这话的感觉，像是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苔丝才不会吃他这套，装可怜也要看对象是谁。在以人间惨剧为乐的邪神面前表现出这般样子，只会让祂们感到兴奋。
　　不过，陪他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唔……”她思索着，视线在修的脖子和脚踝处来回游荡，最终，在男子极度煎熬的等待中，她弯起双眼，答应了下来，“可以哦。”
　　可还没等修感到高兴，她慢慢地靠上去，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呢。”
　　紧接着，在他无比震惊的目光中，少女将鲜血制成的锁链分别扣在了他的脖子和脚踝上，同时一股力量从他的膝盖后方踢来，让他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
　　少女弯下腰贴近他，微弱的呼吸却如巴掌般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成为我的奴隶。”
　　……
　　不知名的山谷中，到处都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在那花丛的最深处，一座瑰丽的神殿静静地矗立着。
　　“冕下。”
　　神殿的入口处站着两位侍女，她们低下头，恭迎着来者。
　　身穿白色神裙的少女双手交叠于腹前，轻盈地走过她们身边。她的头顶带着一朵同样为白色的华丽王冠，而在其下，精致的锁骨与柔美的香肩将她的魅力提升至顶点，一对玉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勾走了无数侍女的神魂。
　　毫无疑问，她就是这座神殿的主人。
　　神殿的内部极为空旷，除了用来支撑的柱子，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与山谷和神殿的美丽相反，神殿的尽头，关押着一只由鲜血组成的丑陋怪物。在见到少女后，它扭动着泥浆般的身体，疯狂地拍打着束缚它的神力锁链。
　　只是挣扎都是徒劳，它的力量远不及神明。
　　“叔叔……”
　　少女默默地盯着它看了许久，说出了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称呼。
　　“我会救你的，哪怕，付出一切。”说着，她抬起手掌想要触碰怪物，但那突如其来的嗜血吼叫让她停下了动作。
　　呲——
　　在她的背后，一道空间裂缝忽然出现，一只握着血滴的白皙手臂从中伸了出来。
　　“顺着它的指引，你会见到她的。”
　　温柔的声音传进少女的耳朵，她转过身，优雅地行礼后用双手收下了那颗血滴。
　　“谢谢您能给予他救赎的机会。”她低下头谢道。
　　裂缝中传来一阵轻笑，很快，这道裂缝便渐渐闭合。
　　“为拯救在意之人而堕入深渊的生灵，在没有酿成大错之前，皆有救赎的机会。所以，去找寻让他复原的办法吧，圣光会一直保佑你。”




第91章 91.妮娅的消失
　　鲜血蠕虫很快清理完了整个小镇中的幽灵海盗，救下了很多被海盗攻击的居民，而它那吃掉脑袋的恐怖举动，却依旧让不少在暗地里偷偷观察的人将它归为入侵者一类。
　　它不是人类一族的生灵，所以他们很难相信它是来拯救小镇的。
　　不过它完全不在意这些。
　　当它扭动着首领的尸体来苔丝面前邀功时，苔丝抬起腿狠狠地踹了一脚，并将它重新化为了血水的一部分。
　　“别靠近我，丑东西。”少女紧握手中的锁链，低声说道。
　　她对爬虫类的家伙都不太喜欢，哪怕它们来自于她的力量。
　　幽灵海盗一死，黑云随风而散，它们所驾驭的船也渐渐消失在天空之中。温暖的阳光重新洒向大地，废墟中的灰尘让光芒看起来略显肮脏。
　　“你们这是？”赛琳娜经过苔丝身边，看了看被她锁链圈住的修，饶有兴趣地问道。
　　她的表情透露着惊讶与羞涩，似乎是见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除此之外，苔丝还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厌恶。
　　不是对她这种行为的厌恶，而是对深渊种族的厌恶，那种骨子里的情绪哪怕赛琳娜掩盖得再深，也无法完全隐藏。
　　苔丝一拉锁链，修的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随后她用小脚轻轻地踩在他的背上，制止了他挣扎的动作，同时对着赛琳娜威胁道：“怎么，你也想成为我的奴隶吗？”
　　“……不。”修女像是想歪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扩散了不少，她啧啧两声，最后选择了拒绝。
　　“恶魔玩得可真花。”她一边呢喃着，一边走向碎石堆。在石堆里还躺着某个生死不知的传道士，她得赶紧把她送到修道院里接受治疗。
　　她的呢喃自然没有逃过苔丝的耳朵，只不过她歪了歪脑袋，没有听懂赛琳娜话中的意思。
　　脚下传来一阵大力，修单手撑着身体，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如果苔丝没有看错的话，他竟然有一点隐隐约约的享受。
　　他似乎觉醒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
　　哗啦啦——
　　苔丝一扯他颈间的锁链，打断了他说话的举动。
　　她将小脚收了回来，同时蹲下身子，将食指放在唇前轻声低语：“嘘，乖乖闭嘴哦，在主人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奴隶可不能擅自说话。”
　　“要不然，”她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笑容，“就把你剩下的四肢都砍掉。”
　　咕嘟——
　　咽了口口水，修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两下，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也不听话地渗出。
　　“真讨厌，我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人。”少女看出了他的惊慌，她站起身佯怒地跺跺脚，对修的表现很不满意。
　　只是紧接着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奴隶怕主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没有小脚踩着他的背，修很快便站了起来，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苔丝不准备再捉弄他了，这并不是什么善心大发，而是她有了更吸引她的东西。
　　虽说厌恶深渊种族是人类的常态，但她知道，赛琳娜的厌恶和他们不一样。身为邪神的她，能敏锐地感受出这股厌恶中夹杂着无比浓厚的血海深仇。
　　“你要去哪？”她朝着抱着玛丽亚的赛琳娜问道。
　　背对着她，修女平淡地答道：“修道院。”
　　“你，讨厌我？”
　　“有吗？”
　　“那我和你一起。”
　　“随便。”
　　赛琳娜的回答总是很轻描淡写，她回头看了眼少女，之后便迈开步子朝着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走哦。”扯了扯手中的锁链，苔丝竟莫名有种遛狗的感觉。
　　不过，奴隶和狗狗，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她捂着脸，如是想到。
　　落在她背上的目光中夹杂着屈辱和欲望，她知道，要是有哪一天她不小心落在了他的手里，怕是会被他狠狠报复。
　　但，不可能会有那一天，他再也不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确定幽灵海盗死去后，人们都离开了避难所，失魂落魄地找寻自己的家。虽然海盗入侵的时间很短，但小镇中的伤亡很大，被破坏的房屋更是不计其数。
　　赛琳娜用兜帽挡住了她额前的两只小角，藏起她不是人类的事实。
　　“玛丽亚传道士！”
　　修女们在见到赛琳娜抱着的人时，皆是惊呼出声。她们第一时间围了上来，查看起玛丽亚的情况。
　　好在挨了一记重拳的玛丽亚只是昏了过去，性命并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赛琳娜不会将她带回修道院，只会就地掩埋。
　　待到修女们从她怀中抱走玛丽亚后，她在避难所中找寻着妮娅的身影，但结果却令她十分意外。
　　“请问，你们有见到妮娅吗？”她靠近几位眼熟的修女问道。
　　“妮娅？”听到这个名字，修女们略显惊讶，“你是说那个因为贪财而被逐出教会的妮娅？”
　　“什么？”赛琳娜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耳朵凑了上去，想要真正听清她们所说的话。但说起贪财，整个小镇中叫妮娅的，似乎也只有她一人了。
　　她居然以前也是教会的修女？赛琳娜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她没有主动问过妮娅的过往，就像是她也从来没问过她的来历一样，她们两人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朋友。
　　妮娅是教会的修女，这也难怪她对教义如此熟悉。
　　“诶，不是吗？”赛琳娜的表现让修女们一愣，她们意识到可能她口中的妮娅并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
　　“能详细说说她的事情吗？”
　　听到她的请求，其中一位修女清了清嗓子，回忆起很久以前妮娅的故事：“她以前是教会中的修女，只是后来为了钱财，做了很多违背教义的事情，所以被传道士发现后，驱逐出了教会。”
　　说到这里，她放低声音劝道：“赛琳娜，如果你所说的妮娅就是她的话，我建议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她为了钱，可是会出卖朋友的。”
　　修女赛琳娜见她好意提醒，便点点头假装答应。
　　只不过与妮娅相处那么久，她不觉得她是一个为了钱而会出卖朋友的人。



第92章 92.主人与奴隶
　　修女们探究的目光不止落在赛琳娜的身上，更多的，还是落在了苔丝和修的身上。
　　她们之中大多数都记得修是引发神迹之人，而此时此刻他被从没见过的陌生少女锁住，她们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救下他。
　　没有传道士的命令，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在细细观察之后，她们发现男子的脸上没有被锁住的忧愁，有的，只是一抹风轻云淡和难以察觉的羞涩。
　　她们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听说身在繁华城市的贵族们，就喜欢……
　　奇奇怪怪的目光开始不断汇聚在修的身上，不仅仅是修女们，就连小镇中其他的居民也围了过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罪犯？”
　　“不，我看像是那些贵族老爷们喜欢玩的东西。”
　　“没错，去大城市贸易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几次。没想到……”
　　他们指指点点的，嘴里说的话逐渐让他难以忍受。
　　“苔丝！”他鼓起勇气向着前方的少女喊道，在这一刻，他觉得少女砍掉他的四肢压根没有那么可怕。
　　苔丝自然也听见了居民们的低语，但她不会放在心上。这些愚昧之人的言行举止，在她看来就和小丑一样可笑。
　　不过若是换做之前的她，这些碍眼的家伙怕是早就化作血水了。
　　本想再次呵斥修不要擅自说话，可转头看见他别扭的脸后，苔丝生起了一些调戏的心思。
　　她靠近他，强迫他单膝跪地，随后伸出手勾起他的下巴，极具诱惑地问道：“嗯？我的小奴隶是有什么需求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修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他把视线撇向别处，言语间有些害羞：“那，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嗯？”苔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修女们和居民正好奇地看着他们，眼中尽是些不解与震撼。
　　同时，她知道为什么修会羞涩了。
　　人类的脸皮，可真薄。
　　暗中讽刺了一下人类的脸皮，可紧接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话就像是在骂她脸皮厚一样。
　　唔……多半是邪神之泪项链导致她的大脑有些混乱。
　　将一切错误都推给项链后，她继续戏耍着修：“为什么要去海边，这里不好吗？”
　　她看穿了他想要去海边的目的，那里人烟稀少，可以避开来自人类的视线。她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毕竟，她可是主人！
　　“我没怎么去过海滩，所以……”眼珠子一转，修随便说了个理由。
　　众人的目光看得他很是难受，身体上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爬一样，每一寸肌肤都传来微微的瘙痒，他却又不敢挠。
　　“嗯？”苔丝见他说得不是真话，便甜甜一笑，如恶魔般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求我。”
　　“啊？”修惊疑出声，他盯着少女认真的眼睛，才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这……不好吧。”
　　“求我，我就带你去。”双手抱胸，苔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中透露着丝丝寒意，“要不然，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
　　此时周围人群的喧闹声更加强烈，有些纯情的修女捂住脸，偷偷逃进修道院。
　　苔丝倒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在她看来稀疏平常的主奴关系，居然会引发小镇居民的轰动。
　　或许是因为前来的居民都是一群好事者，毕竟其他人都忙着重建家园，找寻失散的亲人呢。
　　“嗯……求……”修死死低着头，从牙齿缝里慢吞吞地磨出几个字，内心的挣扎让他的面部变得十分精彩。
　　“求求你带我去海边。”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他缓缓说出这几个字，语调没有任何波澜。
　　“叫我什么？嗯？”苔丝像是没听清，她又一次扯动锁链，让修更加靠近她，随后俯身捏了捏他的脸，“你应该叫我主人。”
　　“主……主人。”愣了一下，修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个称呼说了出口。
　　他的眼眸有种诡异的黯淡，就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但在这层黯淡之下，是一股积聚的羞恼。似乎只要让他抓到机会，这一切他都会如数归还给少女。
　　苔丝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她才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这才乖嘛。”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之后便拉住锁链开始带路，“走吧，去海边。”
　　她答应的奴隶要求，当然会去完成。
　　小镇外的海滩景色一如既往，幽灵海盗昙花一现，并不能给它带来多大的改变。
　　阳光、沙滩、海浪，咸咸海风吹拂着少女的雪白发丝，让它不经意间扫过男子的脸，引来一抹浅浅的微笑。
　　来到没有人烟的海滩，修的仿佛忘却了之前的一切。
　　他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任由海浪轻吻着他的脚，双眼则是看向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苔丝不喜欢海水弄湿她的裙摆，她召唤出自己的王座，靠着修坐了下来。
　　“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随口嘟囔了一句，她顺着锁链，看向呆滞的修。
　　不知道是海面倒映的阳光还是什么，他黯淡的眼眸中又亮起了微光，轻轻勾起的嘴角诉说着他内心的愉悦。
　　忽然间，苔丝竟有些莫名的伤感，他们好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嗯？”感受到了什么，修扭头看着他的断臂，那里血肉涌动，一条崭新的手臂眨眼间重新长出。
　　他疑惑地看向少女。
　　“给你把手臂装上，要不然真是可怜。”撇开视线，苔丝撑着下巴闷声说道。
　　久久没有传来回声，她偷偷转过头看了修一眼，去发现这家伙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看什么？主人的脸也是奴隶可以随便看的吗？”她娇哼一声，高抬的手臂像是要无情落下，劈开他的脑袋。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他突然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有什么……”刚想嘲讽他的愿望，话说到一半，苔丝却见修趁机欺身上前，狠狠地一把抱住她。
　　冰凉冰凉的，潮湿的海水溅到了她的脚上。
　　“滚啊！”
　　她羞红了脸，一脚将他踹开。



第93章 93.踩
　　少女的力气说不上大，只是刚刚好让修向后摔倒，跌在海里。溅起的水花不仅打湿了他的衣服，也同样让王座上的少女微微湿身。
　　裙摆因为少许湿润而紧贴肌肤，少女双腿紧紧并拢，而那原本被遮盖起来的大腿轮廓此刻却暴露无遗，没有过分纤细，恰到好处的完美曲线足以让所见者轻易燃起内心的**。
　　裙摆只遮到她的膝盖处，其下被海水波及，透明水珠绕着圈一路从她细嫩的小腿流下，随后沿着光洁的脚底来到可爱的足尖，于不经意间轻轻滴落在沙滩上，染湿几颗沙粒。
　　她血红的眼瞳中闪过几许异样的神色，似是恼怒，又似是娇羞，微微抬起两只小腿，她让它们与地面留出少许距离。
　　“来我脚底下跪着。”
　　她牵了牵左手中的锁链，示意修跪在她的脚底，同时，在说出这句话后，她脸颊两侧的红晕不由得更为病态。
　　脚好累呢，需要奴隶帮一下忙。
　　她右手依靠王座扶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还未从海水中起身的男子。
　　与她不同的是，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小腿。
　　就和那些贪恋美色的男人一样，身为人类的他，眼底也少不了这种令她厌恶的低俗欲望，只是与其他男人相比，他能控制住这种欲望罢了。
　　不过，卑贱的奴隶可不能对高贵的主人有这种想法，他应该好好扮演奴隶的角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命令他跪在她的脚底。
　　毕竟抑制欲望，永远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修拒绝了她的要求。他沉默着打量了一下少女的小脚，似乎是准备答应下来，可最后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使他清醒过来，整个身子不断后退，摇着头沉入海里。
　　只是脖子上的锁链注定他逃不出少女的手掌心。
　　用力一拉，就如同钓鱼般，苔丝把修从海水里扯到了她的脚边。
　　修身上的衣服很薄，经过海水的浸泡，她能很轻易地看见他健壮的身材。如果撇去他的性格，这样外表完美的男人一定会是众少女的梦中情人。
　　唔……她们的梦中情人此时像条狗一样趴在她的脚边。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的心中就诞生出令她愉悦的莫名罪恶感。
　　坏坏地看着低头不知所措的修，她抬起小脚，用足尖勾起他的下巴。
　　丝丝的温暖从足尖传来，不知从何时起，修的脸也一片通红。
　　“怎么？不愿意吗？”少女睁大眼睛故作可怜地问道，她的声音带上了几丝难以察觉的哭腔，格外惹人怜惜。
　　若是有外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是男子欺负了少女。
　　一股说不清的冲动涌上心头，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硬生生地闭上了嘴巴，把冲动压了回去。
　　这是少女的诱惑，不能上当。
　　鼻尖萦绕着来自少女的清香，他下意识地多闻了几下，随后只当没有听见她的问题，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
　　无论回答愿不愿意，下场都很凄惨，所以他干脆选择逃避。
　　只一眼，苔丝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她一改之前的柔弱可怜，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同时缩回勾着他下巴的小脚，转而轻柔地踩了几下他通红的脸颊。
　　“哼，不愿意也不行哦。”
　　说完，血色的神力束缚住修的四肢，并在他极为抗拒的神情下，将他带到了少女抬起的脚底。
　　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背上，苔丝抱着胸，骄傲得宛如一位胜者。
　　“身为奴隶，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听从主人的话！”
　　“阿嚏！”
　　回应少女的，是修的喷嚏。
　　没有力量的他似乎是感到了些许寒冷，对此，少女贴心地动用神力让他的身子热了起来。
　　而就像是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修转头看向王座上的少女，不再反抗。
　　即使是被踩在脚底，他的脸上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屈辱的神色，甚至目光还若有若无地撇向少女的大腿，有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这不禁让苔丝的兴趣大大减少。
　　发泄般地踩了几下，在听到修的惨叫之后，她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脚底的柔软让她感到很是舒适，不同于冰冷的地板，修的背部仿佛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让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她决定把修带去深渊，专门给她垫脚！
　　意识昏昏沉沉的，很快她睡了过去。而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海水已经退潮，月色也悄然降临。
　　小腿有些痒痒的，就像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摸过她小腿一样。
　　“咳咳。”注意到少女的视线，修红着脸，咳嗽了两声。
　　苔丝顿时明白了什么。
　　“找死！”
　　“啊！”
　　一脚将他的头踩进沙子，少女黑着脸起身摆弄了下裙子，这才握住锁链，拖着趴在地上的修前往小镇。
　　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什么的，绝对不能原谅！她恶狠狠地想着，决定给这个奴隶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心里纵然生气，但她更奇怪的，还是当时居然没有察觉到修的举动。
　　在回小镇的路上，她遇见了神色匆匆的赛琳娜。
　　自从她暴露了异族的身份后，那顶黑色的兜帽她就没有拿下来过。估计是因为不久前魔力的过度使用，导致额间的小角无法隐藏，迫于无奈，她只好一直戴着兜帽。
　　她回小镇的方向苔丝有些熟悉，没有记错的话，沿着这个方向离开小镇，她应该可以见到妮娅的木屋。
　　赛琳娜低沉的脸色表明妮娅并没有回到她的木屋。
　　苔丝对妮娅的去向并不感兴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修道院安置下修。
　　那里人最多，修受到的精神折磨也最可怕。
　　咯咯坏笑起来，苔丝有时候觉得她自己就是一只纯纯的恶魔。
　　小镇中倒塌了很多房屋，一些没有住所的居民们来到修道院之中，最后在修女的安排下，进入了空房暂时居住。好在居民人数本就不多，挤一挤，修道院还是能容下他们的。
　　玛丽亚也清醒了过来，还没进入修道院，苔丝就能听见她的嗓门。
　　“赛琳娜呢？！那家伙在哪？！”



第94章 94.妮娅与骑士
　　没有因为并肩作战而改变对赛琳娜的看法，从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位严厉的传道士还是想要让赛琳娜滚蛋。
　　教会的修女不应该是她这样的人，哪怕她救了自己。
　　一旁的修女则是心软许多，她们靠近玛丽亚说着赛琳娜的好话，安抚她的同时企图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兴许是伤势还未痊愈，玛丽亚重重地咒骂几声后，便回到她的住所继续养伤。
　　至于苔丝和修，修女们怪异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直到他们二人进入了安排好的房间。
　　砰得关上门，修从进入修道院开始就摆出了一张臭脸，而苔丝则是坐在床上止不住地发笑。
　　修女们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是单人床，刚进门的时候，修就知道他今晚睡哪儿了。
　　地板。
　　果不其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少女小手对着他指了指地板，自己则是裹进了被子里。
　　不知何时起，少女就脱去了她身上的裙子，换成了妩媚的白色睡裙。诱人的香肩微微展露，精致锁骨下是傲然挺立的酥胸，苗条的身材因为松散的裙身而只隐隐显现出轮廓，而最为重要的是，那柔滑泛光的睡裙布料让人看了就想狠狠摸上一把。
　　不过配合上少女的脸蛋，这身充满成熟魅力的裙子显然有点不太合适，穿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强装大人的调皮小孩一样。
　　虽然修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一旦这样做，少女的皮鞭和锁链会重新教他做人。
　　小镇因为白天的袭击，到了夜晚依旧很是吵闹。闭上眼，渐渐将躁动的心沉下来，他才勉强入睡。
　　……
　　清晨的微光照进森林，一队骑着白马的审判骑士在林中缓慢前行。
　　“前面就到目的地了吗？”将手中的罗盘对准正前方，为首的高大骑士自言自语道。
　　他的气息深不可测，很显然是这队骑士的首领。
　　而在他的后方，跟着一位女子。奇怪的是，女子看起来不太会骑马，她紧紧地握住缰绳，身体前倾，似乎马儿只要一加速，她便会伏在马背上，防止摔下去。
　　如果赛琳娜在此地的话，一眼就会认出女子便是她苦苦寻找的妮娅。
　　“莫比大人，不知道您为什么要……”
　　妮娅话说到一半，她身旁的骑士就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
　　骑士的行踪和目的是十分敏感的问题，历史上不乏因暴露行踪而全军覆没的骑士军团，所以当她问起这个问题时，很容易就会惹来其他骑士的警觉。
　　倒是被称为莫比的首领一挥手，让骑士们安静了下来。
　　“据说此地有人触发了神迹，我们身为教会的骑士，当然要过来看看。”他爽朗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妮娅的提问。
　　只是很快，他锐利的双眼直直刺向妮娅，同时话锋一转：“你应该知道是谁触发了神迹吧？你的弟弟被教会照料得很好，只要钱足够，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
　　“……多谢骑士大人关照了。”沉默了许久，妮娅回应道。
　　“嗯。”沉声冷笑了一下，莫比双腿一夹，远远地走到了骑士队伍的前方。
　　没有过多久，一座小镇的影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只是与他们想象中的景色不同，这里的地面到处坑坑洼洼，居民们的房屋都破了几个大洞，有些甚至完全倒塌了下来，堵住了来往的道路。一路走来，他们很少见到完整的屋子。
　　“哦？这里看起来受到了某些东西的袭击。”莫比慢悠悠地骑着马，来回扫视着废墟中的居民。
　　身为教会的骑士，这种惨烈的景象他可见得多了，所以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能袭击滨海小镇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他摩挲着下巴，脑海中闪过几只怪物的身影，很快却又一一否决。
　　“是的，在我离开时，诡物便袭击了这座小镇。”这时，妮娅说道。
　　她用手挡住了一半的脸，不让镇中的居民见到她的真容，毕竟她是被驱逐出修道院的修女，这名声让她难以面对当地居民。
　　而跟随骑士队回到小镇也并非是她的意愿。
　　“诡物？靠近海边的小镇，能称得上诡物的，就只有幽灵海盗了吧。”听说是诡物的袭击，莫比一下子就想到了幽灵海盗。他们来自距离小镇最近的城市，自然也知道幽灵海盗的传说。
　　与小镇居民对此传说的态度完全相反，他们相信幽灵海盗的存在。无法解说来源的魔力，荒诞的灵魂，高深的神明，这些无一不诉说着世界的神秘，区区一个幽灵海盗，为什么就不存在呢？
　　只是如果真是幽灵海盗的话，这座小镇本应该彻底毁灭了才是。这里虽说猩红的鲜血随处可见，但依旧存活着大量人类，这说明幽灵海盗应该是被击败了。
　　莫比转头看向妮娅，老脸一皱，十分不解：“小镇里难道住着什么厉害的家伙吗，居然能打退幽灵海盗？”
　　“这……我就不清楚了。”妮娅也被他的问题问住了，在她的印象中，赛琳娜或许算得上有点实力，但凭借她一个人，是无法打败幽灵海盗的。
　　是那个古怪的玻璃瓶吗？她想到了那个赛琳娜当作宝贝的东西。
　　未知的来历和不详的实力，瓶中少女给予她的神秘感是她生活至今感受最深的一次。不过将少女说出口，怕是只会惹来骑士们的无情嘲笑。
　　毕竟没有依据地胡乱猜测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正当她想要带着骑士队走向教会修道院时，街角传来的强烈视线迫使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尽管黑色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那身修女服和妖娆的身体曲线无一不显露着她的身份。
　　面对赛琳娜，妮娅有些心虚。
　　避难所中的不辞而别，独自一人逃离小镇，这些都让她感到无比愧疚。她或许不值得被称为赛琳娜的朋友。
　　而赛琳娜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在见到妮娅后，她立马就转身离开了街角，隐入了黑暗。
　　见到这一幕，妮娅眸光一暗。
　　看来她……
　　锵——
　　刺耳的长剑出鞘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意思，这里竟然不只有人类。”莫比手握长剑，眼神凶残地看着赛琳娜消失的地方，同时探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宛如饥饿的豺狼。



第95章 95.受伤的赛琳娜
　　苔丝一直保持着人类的作息，明明无需睡眠的她却会像人类一样赖床不起。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地看向地板，在未找到某人的身影后，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从床上坐起，她才发现修只是站在了窗前，撑着下巴眺望小镇中的景色。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凝重与担忧，就好像很快就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淡淡的鲜血覆盖她的身体，她换上了平日里的红裙，来到修的身边揉着眼睛问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修摇了摇头，勃间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苔丝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顺着他的视线，她朝窗外眺去。
　　修道院不高，凌乱的倒塌建筑更是遮挡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只是狭小缝隙中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依旧被她的双眼所捕捉到。
　　那是一匹匹俊美的白马，骑着他们的人身披盔甲，看起来有点像是骑士。似乎是在追赶搜寻着什么，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阵阵寒光，马蹄声则杂乱无章。
　　突然间，苔丝嗅嗅鼻子，一股鲜血的腥甜气息从不远处飘来。
　　是赛琳娜的血。
　　“跟我来。”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骑士，随后一扯锁链，把修扯离了窗边。
　　顺着鲜血的气息找寻路线对她来说是格外容易的，顶着人们的怪异目光，她带修来到了修道院外的一处隐蔽角落。
　　这里照射不到阳光，黑色的影子盖住了一大片区域，一旁建筑的墙体上爬满了枯萎的藤曼，没有阳光，连植物都无法生存。
　　而在此地的最深处，他们见到了赛琳娜。
　　她虚弱的靠着墙坐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肚子，脸上的惨白让她在阴影中都非常显眼。鲜红的血液汩汩地从她的指缝中流出，若是将她的双手挪开，他们可以在她的肚子上看见一个被贯穿的血洞。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时，她有过一瞬间的惊慌，只是在见到来者并非是教会骑士后，她才放下了心，继续用微弱的魔力治疗着她的伤口。
　　额头的两角没有退去，与幽灵海盗战斗的后遗症让她的实力十不足一。
　　“赛琳娜？”苔丝故作惊讶地道出她的姓名，之后靠上前去，细细打量着她，“为什么这么狼狈呢？”
　　赛琳娜是她在小镇中为数不多的接触者，她的种族和来历是难得能勾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是被教会骑士追杀了吗？”赛琳娜还没有说话，倒是苔丝身后的修先开了口。
　　他的眉头稍稍蹙起，淡淡的忧愁让苔丝轻咦出声。
　　没记错的话，他和她见面之后，从未展现出这种情绪。难道说……他对赛琳娜的关心，要比她更多？
　　紧紧握住冰冷的锁链，她心中开始渐渐胡思乱想起来。
　　相比较恶魔少女，赛琳娜仿佛更愿意回答修的问题。她深呼吸几口，待得身体的疼痛有所降低后，她用颤抖的声音肯定了修的猜测：“那群抛弃信仰的虚伪家伙，还算是有点实力。”
　　打伤她的的确是那群教会骑士，只不过要不是她本来伤势就没有痊愈，也不至于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至少，她想要逃走的话，他们是拦不住的。
　　而作为修女，常年与修道院中的其他修女和传道士接触，她对于教会的信仰变得极为敏感。可在这些骑士的身上，她并没有感受出他们对于信仰的忠诚。
　　同样的，他们的攻击手段极为卑鄙，一点也不像是教会骑士会使出的手段。
　　“哦？抛弃信仰？他们是堕落的人类？”兴许是提及到了信仰，苔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修和赛琳娜的关系转移到了她口中的骑士身上。
　　抛弃信仰之人，是她最愿意见到的人类之一，他们大多数充满邪恶，善于背叛，仁爱与善良在他们眼里是最无用的东西。
　　蛊惑他们为她办事，是最简单的。
　　不过在这里，他们的作用可能也只是堕落深渊，满足一下她身为邪神的蛊惑欲望罢了。
　　“谁知道呢？你是恶魔，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赛琳娜低下头，略微带刺地说道。
　　她对于深渊种族的态度和修截然不同，那张努力掩盖厌恶的脸让苔丝捂住嘴轻笑起来。
　　“人心这种东西，可比恶魔可怕多了。”她眯着眼，抱起胸看了下修。
　　“嗯。”对于这句话，赛琳娜意外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顿时，在场的唯一人类抽了抽眼角，沉默着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能闻到血腥味的不止是苔丝，常年经历战斗的教会骑士同样可以利用血腥味追查敌人。
　　“找到你了！异族！”高大的骑士带领几位骑士从天而降，堵住了这处隐蔽的角落。
　　“嘶！”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赛琳娜一跳，捂住伤口的双手不经意间重重地按压了下去，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的帮手？”为首的骑士只是随意扫了她一眼，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苔丝二人身上。
　　锁链，成为了他最在意的东西。
　　少女的气息很是神秘，华丽的红裙和完美的容貌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相比之下，被她用锁链牵着的男子虽然长相英俊，但只是一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很是平平无奇。
　　奇怪的是，那男子的脸看久了，竟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我只是一个无辜路人。”眨着可爱的大眼睛，苔丝摆手否定了他的猜测。
　　她才不是赛琳娜的帮手，这家伙和教会骑士之间的事情，她才懒得管。
　　骑士皱着眉头，双眼一直盯着修，直把他看得撇过头，躲到了苔丝的身后。
　　“奴隶？”他朝着少女问道。
　　贵族们很喜欢购买奴隶，越是地位高的贵族，领地中的奴隶越是多，毕竟无论是让他们来做苦力还是某些特殊的事情，奴隶都是不二之选。少女看起来像是附近的贵族，而眼前这个没有力量且戴着锁链的男子，很符合奴隶的样子。
　　“是的。”咯咯一笑，少女歪着头回答道。



第96章 96.端倪
　　在大致弄清楚少女和男子的身份后，骑士们的心思又落在了角落里苟延残喘的赛琳娜身上。
　　提着剑，他们围着她慢慢靠近。
　　“难道现在的教会，连一个普通的异族都无法容纳了吗？”赛琳娜大口喘着气，肚子上的伤口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有重新裂开的趋势。
　　“这是为了人类，不得不做的事。”面对她的嘲讽，为首的骑士丝毫不为做动。他悄悄地看了身旁的骑士一眼，一撇头，示意他先行动手。
　　“嘁。”赛琳娜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她一咬牙，放弃继续治愈伤口，转而用稀薄的魔力来逃命。
　　刺眼白光在阴暗的角落突然亮起，骑士们猝不及防下短暂失明，而当他们视线再度清晰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赛琳娜的身影。
　　然而角落的墙壁上留下了点点血迹，暴露了她的逃跑路线。
　　“伤成这样还想跑？”骑士眯起如鹰般锋利的眼睛，一跃便跳出了角落，剩下的骑士也紧紧地跟着他。
　　然而他们没有看见的是，一股黑色的诡异力量沿着血迹，赶在他们之前涌入了赛琳娜的身体。
　　“为什么要给予她深渊之力？”看着苔丝收回手臂，修不解地问道。
　　那股黑色力量在没有掩饰之下，哪怕是现在身为凡人的他，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上充满了深渊特有的邪恶气息。
　　骑士之所以没有察觉，想来是少女对他们做了些手脚。
　　“因为我不想她……”背对着他，苔丝刚准备说出她的意图，可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转身猛地一拉锁链，修的脸差点和她贴在了一起。
　　微微仰起头，她盯着他的双眸的同时牵着他勃间的锁链，略带危险地问道：“什么时候轮到奴隶向主人提问了？嗯？”
　　彼此的鼻息轻拂于脸，苔丝的瞳孔泛起腥红。若是他还不能时刻明白自己地位的话，她不介意出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奴隶。
　　“主人。”
　　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修居然眨着眼睛主动称呼她为主人。
　　“嗯！”苔丝稍显欣喜地答应了一声，松开了握着的锁链，看来他还是能摆正自身地位的嘛。
　　他既然称呼她为主人，那她也就不准备惩罚他的不敬了，不过，她还有些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话说回来，你刚刚鬼鬼祟祟地在躲什么呢？”
　　她先前可是看见在与骑士的对视中，修主动躲到了她的身后，若是心中没有什么秘密的话，他为什么会害怕与骑士对视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像极了察觉端倪的女友。
　　“没有。”摆摆手，修立即矢口否认。
　　可苔丝抓住了他眼中那一抹飞速闪过的惊慌，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凑上前去，轻柔地抚摸着修的脸，并用一种极端可怕的口吻说道：“最好没有，要不然，你要小心哦。”
　　咕嘟——
　　修害怕得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惹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苔丝牵着他，离开了这处隐蔽角落。
　　“你要去哪里？”她的路线越发靠近修道院，修止不住地询问起她的目的地。
　　“信仰崩塌的教会可是很少见的，我得找个传道士好好了解了解。”没有回头，她就像是牵着狗一样带着他前往修道院。
　　在仔细观察这些教会骑士之后，她发现和赛琳娜所说的抛弃信仰不同，他们身上的信仰是主动崩塌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抛弃信仰，而是信仰抛弃了他们。
　　造成信仰崩塌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神明散播了虚假的信仰，就如她建立满月教会一样，信徒们信仰的是虚假神明，这种信仰自然最容易崩塌，其二便是信仰神明权柄的消亡。
　　信徒们真正信仰的，其实是神明体内的权柄，一旦失去权柄，信仰就会烟消云散。权柄的消亡并不意味着神明的死亡，但没有它，神明已经无法再凝聚信仰，恢复力量。
　　神明死亡不会带来信仰崩塌，最多只会导致信徒抛弃信仰罢了。
　　而这个信仰崩塌的教会，她一开始就没有再修道院修女的身上感受到信仰之力，起先她还以为是修女们不够虔诚，如今看来，多半是教会神明权柄的消亡。
　　隐约中，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教会信仰什么的，可没意思得很。不如和我一起去小镇外看看，那里的景色或许……”听说她要去找传道士了解教会情况，修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生硬地转移起话题。
　　可在看见前方少女沉默着停下前行身影后，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至不再说话。
　　此时的少女转过身，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你就是这个教会的神明吧。”
　　……
　　“垂死挣扎！”
　　伴随着一声怒吼，白色的雷电如长枪般刺穿树木，险之又险地落在赛琳娜的身旁，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
　　从伤口处流下的血滴成为了她最大的破绽，沿着这些血迹，骑士们很轻易地就追上了她。
　　魔力已经接近干涸，视野开始晕眩，她知道再过不久，这些该死的骑士就能抓她回去领赏了。
　　魔力枯竭的后果渐渐生效，前方的树木出现了重影，她分不清路，只好被迫停了下来。可一旦停止逃命，她就四肢发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随之袭来的，还有伤口的剧痛。
　　“啊……”她捂住肚子痛苦低吟着，耳畔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莫名好闻的花香钻入她的鼻间，但身陷危机之中的她根本无暇细闻。
　　不过好消息是，脚步声的主人不是骑士，她还能在苟活一段时间。
　　白色裙摆闯入她的视线，她艰难地抬起头顺着裙子往上看去，发现来者是一位绝美的尊贵少女。
　　她柔美的金瞳中带有一丝帝王才拥有的威严，白底金边的长裙将她的高贵展露无遗，加上胸前那一串半月琉璃吊坠的点缀，若有人说她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神明她都相信。
　　“你的身上，有着她的气息。”
　　她轻笑着弯下腰，伸出手指点了下赛琳娜额头，温暖如光的力量瞬间充斥她整个身体。



第97章 97.教会的神明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教会的神明呢？”下意识避开少女的眼睛，修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口中否定着她的猜测。
　　和他相处那么多年的苔丝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谎，不过她并没有主动戳穿，而是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无奈地说道：“是吗？那我只好去修道院问问咯？”
　　“等等！”听见她还是要去修道院，修立马伸出手阻止。
　　“我是。”知道事实已经隐瞒不住，他叹出一口气，承认了自己便是这个教会信仰的神明。
　　纵容心中早有定论，但亲眼见到修承认后，苔丝的内心还是咯噔一下。
　　“你的权柄呢？”她的小脸一下子散去了之前轻松的模样，变得凝重起来。神明失去权柄可不是一件小事，没有了它，再强大的神明也会成为凡人，而后逐渐消亡。
　　“权柄吗？”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修耸了耸肩轻笑一声，显得很是无所谓，“它完成了它应该完成的事情。”
　　权柄不可能自我消失，苔丝随意一想，就明白了些什么。
　　“……是为了救我才……”她眼眸低垂地站在原地，松开手中的锁链喃喃自语道。
　　权柄，应该是他救出她的代价。
　　“不要多想了，其实当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的。”微微弯腰，修靠近苔丝，安慰道，“神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来得舒服。”
　　神明比不上普通人吗？虽然他这么说，但苔丝可不会这么觉得。
　　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在这种世界可是任人宰割的存在，一个小小的幽灵海盗就能让他们葬送性命，而神明，举手之间决定着无数生灵的存亡。
　　从神明沦落为凡人，他的内心一定很痛苦吧。
　　“笨蛋！”她突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叉着腰单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谁要你来救了！你老老实实当个学院的导师不好吗？！那么多学生崇拜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一个……”
　　声音越来越小，她低着头，眼眶竟罕见的泛起红色，“我一个坏事做尽的邪神，永远被封印，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下场。”
　　“你在我眼里可不是……”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少女踢红的小腿，修伸出手掌想要摸着她的头发进行安慰，结果手掌还未触碰到发丝，便被少女双手抓住，拖到小嘴前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啊！你属狗吗！”一排清晰可见的牙印贴在了手掌上，诡异的疼痛一下子刺激到了他的泪腺，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敢对我这么说话？”凶恶的气势从少女的身上迸发开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她染上了不少的奶味，一点都不让他感到害怕。
　　“对不起！主人！”眼珠一转，他立即道歉，言语中还带出了自己的身份，企图讨好少女。
　　“噗嗤。”
　　不得不说“主人”二字还是引来了少女的笑声，她见他这么懂事，便也没有继续追究他之前的不敬。
　　内心深处徘徊起深深的愧疚，这种感觉让她解开了修身上的锁链，还给了他自由。
　　这并不是说他从今往后就不是奴隶了，她这一举动只是让他免于忍受外人视线的煎熬罢了！要不然一直被其他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的话，她也会感到羞耻的！
　　修对她解开锁链的行为感到很是惊讶，而苔丝则是轻哼一声，对他的惊讶不予理睬。
　　然而当她偷偷看向他的身体后，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手指和脚尖，竟然有些莫名的虚幻，就好像他很快便会消失在她面前一样。这种虚幻只持续了一小段世间，但苔丝的心却不安地疯狂跳动起来。
　　她意识到了什么，权柄的消亡，终究是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她还是决定问出了口：“你的身体，怎么了？”
　　她害怕听见那个令人绝望的回答，重逢后再次失去，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对少女灿烂一笑，修翻了翻手掌，没心没肺地说道：“没有权柄的支撑，这具身体再过不久便会消散吧。”
　　“什么……意思？”见他一脸轻松，苔丝心底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或许他这具身体只是一具用神力堆砌起来的分身，消散对这具身体来说无关紧要，至于他的真身，可能还藏匿在某处，等待着苏醒。
　　应该是这样的，连伊西斯都没有杀死修，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呢？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少女的幻想。
　　“其实能看见你关心我，我就满足了。”他的手还是坚持地摸上了少女的头发，柔顺与光滑的质感让他轻轻地抚摸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不良的笑容，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一个曾经走进邪神心里的男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骄傲，顺带还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可苔丝知道，他是真的要消失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疯狂的神力灌入修的身体，她想要借助神力的力量，来拯救他的生命，但就像是破了洞的水瓶，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存下这些力量。
　　“没有用的，权柄的消亡不同于其他，这些力量最多只能短暂延续我的生命罢了。”清楚地知道少女在做些什么，修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什么？”被握住手腕的苔丝没有反抗，她眼眶再度泛红，率先开口说道，“如果是让我好好活着那一类的，就不要说了。”
　　仿佛是被说中了一样，修一脸错愕，一时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真是笨蛋！”踩了他一脚，少女嘟囔道。
　　“那……就和我一起生活几天吧。”脚上意外地没有传来疼痛，他紧紧盯着少女灵动的血眸，弯下腰渐渐靠近她的脸蛋，若是再进一步，少女诱人的小嘴便会和他贴合在一起。
　　苔丝没有躲闪，她悄悄移开视线，不愿与修四目相对，脸颊却荡起轻微的红晕。
　　只是这时候修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弃继续靠近，同时竖起手指补了一句。
　　“以正常关系生活！”



第98章 98.简单的暗示
　　没有想象中的展开，苔丝心中竟然怪异地涌出一点失落。
　　不过，什么叫以正常关系生活？他是怕继续被当成奴隶？
　　苔丝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害怕什么。
　　被白云遮挡的阳光一片一片地洒在他的身上，离开隐蔽的角落，他们现在所呆的地方，周围总是会路过很多行人。兴许是没有锁链的加持，他们看向修的视线和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这似乎让他好受了不少。
　　不就是个奴隶吗？做她的奴隶竟然还不乐意？
　　心中有点小小的情绪，但她很快便压制住了这种感觉。
　　既然……不愿意做她奴隶的话，那……
　　少女白皙的两颊渐渐飘起一抹红色，她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胡乱地交缠在一起，同时她低着头，任由发丝挡住她的脸，眼眸则颤抖地从修的身上移开，不知看向何处。
　　锁链在修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皮肤破开了几处小口，泛出几点鲜血的腥红。他在说完他想说的话后，便一直揉着脖子，似乎在等待少女的回答。
　　“那个，要是平时的你，现在应该会……表……表白吧。”少女突然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道。脸上的红晕无法遏制地扩散开来，就连她的耳朵也无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散不去的红色。
　　即使看不到她的眼睛，修也感受到了她的羞涩。
　　“是吗？”他挠了挠脑袋，故意装作不明白少女话中的意思，而止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少女不敢看他，自然也发现不了他的嘴角，要不然邪神的铁拳会立即打歪他的脸。
　　“所……所以……”她的双手从背后挪至胸前，最后捂住滚烫的脸颊，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害羞，大脑因为灼热的温度而逐渐有些混乱，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开始不断在脑海中徘徊。
　　这一刻她恨不得敲开修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居然会连那么简单的暗示都不明白！
　　啪——
　　厚实的手掌又一次摸上了她的头发，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你值得更好的人。”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微笑着，眼中的光芒越发闪耀，“你的未来还很长，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摆脱邪神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相较于少女近乎永恒的生命，他已如风中残烛，陪伴什么的皆是奢望。她的爱已让他心满意足，没有遗憾，所以他选择放手，最后一点私心也不过是让少女和他一同生活几天。
　　他只是少女人生中的一位过客，死后，时间会冲淡他的一切。
　　突然间，钻心的疼痛从小腿直冲脑门。
　　“啊！干嘛踢我！”他蹲下身子揉搓起被少女踢出红印的地方，微笑已彻底变成呲牙。
　　像是完全看透了他的心理，苔丝瞪了他一眼，大声喊道：“谁要你自我感动了！你才不会死呢！”
　　……
　　另一边，莫比带领着剩下的骑士，正在缓缓地前往修道院。
　　思索良久后，妮娅小心翼翼地用双腿一夹马肚，靠近了莫比：“骑士大人，她虽然是异族，但是心肠并不恶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先前逃跑的黑影她知道是谁，那身着装小镇中除了赛琳娜，没有人会这么穿。而莫比所说的异族虽然让她感到惊讶，但这并不影响她和她之间的关系。
　　对于异族，她从来没有偏见。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与异族打交道是很多地方必须要学会的东西。
　　这些骑士来自于大城市，应该比她懂得更多。
　　“你是在替她说话吗？为了一个异族？”只是听到她的话语后，莫比表现得很是异常，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右手也悄悄地摸上了腰间的骑士剑柄，“还是说，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
　　他死死地盯着她，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动作。
　　若是她表现出一点慌张，锋利的骑士剑会瞬间割下她的头颅。她在这支骑士队中并不重要，带他们去找寻触发神迹之人，修道院的传道士和修女们显然比她更合适。
　　之所以没有杀死她，更可能是因为她能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吧，这些被世俗之物污染的恶臭骑士她可明白得很。
　　“大人，我只是……”
　　她的话说到一半，莫比就无情地打断了他。
　　“别忘了，你身患重病的弟弟还躺在教会里呢。而且据我所知，他的病最近更加严重了，没有你，教会可是很为难的。”右手松开剑柄，他将目光看向前方，顺口说起妮娅弟弟的情况。
　　“……知道了。”妮娅一愣，双手攥紧缰绳，慢慢地朝着骑士队伍中靠去。
　　她弟弟的病很重，需要大量金钱才能救治，若是她因为说错话而死在这里，以现在的教会，绝对不会继续救治他。他们会像那些恶心的没有人性的怪物一样，挑选一个无人的黑夜，将身患重病的他丢出教会，扔在乱葬岗上。
　　所以，她不能死。
　　“她是你的朋友吧。”
　　前方忽然传来莫比的声音，她朝着他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恶意的面孔。
　　“嗯。”心中生出些许不详，她点点头，回答道。
　　“那抓住她之后，就由你亲手砍下她的脑袋吧。”嘴角出现阴险至极的笑容，他的那张脸在妮娅眼中，已逐渐向着恶魔靠近，若是他头顶再长出一对弯角，那她完全相信他来自于深渊，而不是教会。
　　“为了你的弟弟，你会这么做吧。”莫比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她，口中却半句不离她的软肋。
　　“……当然。”
　　嘴上这么说着，她心中对这些骑士的痛恨越加强烈。她知道，这些年她幸苦赚取的金钱，其实有一大半都进入了教会骑士们的口袋，真正用于治疗她弟弟的，估摸着只占一小部分。
　　说不定她弟弟的病，可能就是这些家伙故意如此，以便不断获取她身上的金钱。要不然除开教会，根本没有人能治疗他，她才不会将他交给教会。



第99章 99.毒
　　修道院。
　　咚咚咚——
　　刚被清洗过的木门被无情敲响，修女急匆匆的声音传入房间内。
　　“玛丽亚大人！有教会骑士拜访！”
　　“教会骑士？”呢喃了一句，躺在床上休养的玛丽亚掀开被褥，将放置在一旁的传道士服穿上，随后打开木门，跟着修女走了出去。
　　骑士一般都是富贵繁华之地的教会才能拥有和培养的人才，像这座小镇中的修道院，撇开身为魔力者的传道士，最强的防守力量或许就得轮到看守大门的几位教士身上。
　　还未接近修道院的大门，在远处她就见到了那一匹匹俊美的白马和其上坐着的高大骑士。
　　锃亮的盔甲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腰间的长剑看起来厚重无比，隐约间，她似乎从剑刃上闻到了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是一群杀过不少人的骑士。
　　想到这点，玛丽亚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灿烂。她清了清嗓子，扭动着身子，格外殷勤地靠了上去：“骑士大人，先前不知您会前来此处，所以并未迎接，还希望您能理解。”
　　她虽殷勤，但也没有显得过分低微，毕竟传道士一职，并不比骑士低。同时，她大抵算得上是这座修道院话语权最重的人物，要不是他们真正经历过战斗，换做其他骑士，她可能只会淡淡地打个招呼。
　　眉头往上挑了一下，莫比看着前来的玛丽亚，略显轻蔑地说道：“传道士？”
　　他认得那身衣服，没记错的话，是传道士才会穿的样式。
　　没有考虑太多，他翻身从白马上下来，让一旁的修女将他的马牵至合适的地方安置，而自己则毫不客气地走进修道院的大门，朝着身后的玛丽亚撇了撇脑袋：“进去再说吧。”
　　修道院招待来客的地方是一间摆放着桌椅和茶水的房间，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桌上的茶杯边缘，让其显得格外耀眼。
　　玛丽亚看见了莫比身后的妮娅，在她被赶出修道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修道院的传道士了，所以她认得妮娅。
　　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她发现这家伙不停地在给她使眼色。
　　“啧啧，没想到你们这里，居然也会有如此上等的茶水。”端起手中的茶杯，莫比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将其一饮而尽。
　　“我们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还是能弄到一些好东西的。”呵呵一笑，玛丽亚额角的青筋稍稍突出。
　　这骑士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他们小镇，明白了这一点的她，很难露出什么好脸色。
　　他没有长时间停留在小镇的打算，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他将他的目的告知了玛丽亚，而与此同时，妮娅则带着空空的茶壶退出了这个房间。
　　她离开后不久，玛丽亚随便找了个借口，同样走出了这个房间。
　　顺着一点点蛛丝马迹，她在修道院的厨房见到了妮娅。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双手无意识地抱着胸，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妮娅，平淡地说道，“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很早以前就结束了。”
　　妮娅给她使眼色无非就是有事找她，这点她清楚得很。而在妮娅被逐出修道院之后，她和她也没有了任何关系，若是妮娅想要凭借这点微薄的情义委托她办事的话，可能结果会让她十分失望。
　　“我知道，玛丽亚大人。”妮娅的眸光一黯，紧接着，她用近乎绝望的语气颤抖地说道，“可赛琳娜被他们所追杀，我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他们抓到她的话，她……”
　　自从她离开修道院之后，生活似乎就完全变得单调起来，没有可以诉说苦难的朋友，也没有可以放纵享受的乐趣，为了赚取金币而活着的人生，显得极其枯燥无味。
　　直到赛琳娜像光一样闯进她的生活。
　　过去的一切不会过问，当下的人生才最为重要。赛琳娜在修道院中风评不好，这一点和她很是类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赛琳娜在她的心中占据着一块极为重要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赛琳娜，以玛丽亚的性格，似乎不会选择救她……
　　“等等，你说什么？”然而玛丽亚说话的怪异音调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只见这位脾气暴躁的修道院传道士眉毛倒竖，眼中罕见地透露着担忧之情。
　　“赛琳娜，被他们追杀？”她掏了掏耳朵，不可思议地再次问道。
　　“嗯。”妮娅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回复后，玛丽亚首次沉默了起来。
　　……
　　再次回到接待骑士的房间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莫比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看见玛丽亚坐回原位后，他用手撑着桌子，上半身靠了过去。
　　“时间也不早了，还请传道士带我们去找他吧。”
　　他口中的“他”就是那位引发神迹之人，相较于妮娅，他相信玛丽亚更加熟悉修道院，也更加知道那人现在身处何处。
　　“嗯，好。”茶壶在她之后被重新放在桌上，她端起之前并未喝完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即直视莫比，开口问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教会中，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闻言，莫比身子往后一倾，右手放在了剑柄旁的大腿上。
　　“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还不够虔诚，近些时日我在祈祷时，心中总是感到有些压抑。”玛丽亚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她双手捂住心口，脸上的五官微微皱起，双眼中布满迷茫。
　　她此时的感受并非是虚假的，早在很久之前，她其实就已经诞生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伟大的神明抛弃了她们，抛弃了祂一手创建的信仰。
　　当然，这种不敬的怀疑在男子触发神迹之后烟消云散。
　　“呵呵，这种感觉并非是你不够虔诚。”莫比在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后，冷笑出声，右手也重新放回了桌面，拿起茶壶给自己空落落的茶杯中倒了满满一杯茶水。
　　“不瞒你说，教会上面其实……唉。”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表面，随后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喝茶的动作一愣。
　　随即在不远处妮娅紧张的视线中，他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抽剑横在了玛丽亚的脖间。
　　“你居然敢在里面下毒？！”



第100章 100.出海
　　玛丽亚虽然脸色不变，但她下意识地朝着妮娅所在的方向撇了一眼，这不禁让莫比心中冒出了许多想法。
　　“我知道了。”他突然将横在玛丽亚脖间的剑收了回来，转而面向妮娅，双眼极具攻击性地盯着她。
　　铁靴在坚硬的地面踩出刺耳尖锐的响声，他一步一步靠近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的女子，右手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砍下她的头颅。
　　“是你吧，妮娅，修道院的传道士可没有陷害我的动机。”他冷笑着说道。
　　刚刚他可是亲眼看见妮娅拿着茶壶走了出去，下毒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她，毕竟如果是玛丽亚，他根本想不到她的动机是什么。
　　一个从来不认识他的教会传道士，在见第一面时就下毒，哪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而且在他剑刃挥砍至玛丽亚脖颈时，她丝毫没有慌乱，反观妮娅，此时的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抖动得更加厉害。
　　不会错的，下毒者，就是她。
　　锵——
　　再次将长剑抽出，他咧着嘴，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妮娅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实在没想到莫比居然能察觉到茶水的异常，为了不连累玛丽亚，她嘴唇干涩地承认了下来：“……是我。”
　　赛琳娜虽然在修道院中很惹传道士嫌弃，但兴许是玛丽亚觉得她还是修道院的修女，居然愿意出手帮忙。毒药来自玛丽亚，下毒是她和玛丽亚一起商量后的结果，毕竟正面对抗的话，她们根本不是这位骑士的对手。
　　她之所以敢承认，其实也是因为早在一开始她就和玛丽亚说好了，如果她被发现了，那玛丽亚需要接回教会中还在治疗的她的弟弟。
　　昏迷不醒的重病，无钱救治的困境，或许，死亡才能让她们走出生活的苦海。
　　“有意思，为了异族而残害人类同胞？”高傲的眉毛又一次挑起，莫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忽然无所顾忌的女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不在乎你弟弟的生命了？”
　　可妮娅才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她朝着他的脸上用力吐了口口水，怒道：“呸！你根本称不上骑士！就连人类也算不上！”
　　她们姐弟能有这样的生活，这些该死的骑士也有一份功劳，在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她便展露出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本性。
　　本该稍许端庄的她此刻像是一只被惹恼的雌狮，若非身上的魔力微薄，怕是骑士想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侧身避开口水，莫比显得一点也不生气，他一挥手，示意附近的骑士将妮娅的双手绑起，“和异族勾结的下场，我会展现给这里的人类看的。”
　　他自认为妮娅想要杀他的理由只有救下异族，至于欺压什么的，那么多年了，她肯定早已习惯的同时也不会反抗了。
　　因为小镇中的魔力者不多，所以房屋的重建进度十分缓慢，甚至有一些道路上堆积的石块还没有被清理完毕。
　　小镇的活人因此经常挤在一起，狭小的街道和广场难得徘徊着不少居民。被海盗砍掉一只手的小镇镇长抽了两口廉价卷烟，忧愁的目光总是不断在人群中来回游荡。
　　这种天灾是致命的，作为镇长，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带领人们走出困境。而在他身旁的不远处，有两位一男一女则表现得与他们完全不同。
　　“苔丝，你要知道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何况，这里哪还有什么店铺之类的东西，想要花钱也没有地方花呢。”摊摊手，修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虽说他们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但此时的小镇不是一个能够供他们度日的地方。灾难之后的小镇暂时还没有恢复金钱的交易，店铺之类的东西根本还未重建，除了看看风景，他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那要做什么？难道就在这里干瞪眼吗？！”苔丝可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这里，她的美貌总是会引来一些人类的偷窥，要不是带着项链的她心中没有什么排斥，恐怕现在早已经将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串成一串了。
　　肉眼看不见的鲜血神力从她的手指传递到修的心脏，那是她用来延续他生命的力量，而与此同时在深渊之中，她早就吩咐那些还保留部分理智的魔物部下，去搜寻恢复神明权柄的办法，否则她才不会如此悠闲地和他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普通人类？她才不愿意当呢。
　　眼睛漫无目的地转动，在小镇的码头上，她发现了几艘还算完整的渔船。
　　“不如……我们出海吧。”她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出海？”
　　“对，出海！我还没有钓过大鱼呢！”她双手张开，比划了一下鱼的大小，而带有姣好曲线的胸脯顺势极具弹性地抖动了一下，惹来了修的目光。
　　只是某位自认绅士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他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少女点子的可行性。
　　终于，他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指尖：“嗯……我觉得到时候，你可能会用神力将它们‘钓’起来。”
　　钓不到鱼的少女表面优雅，实则气急败坏，她用神力化作长矛刺穿鱼的身体，将它们一个一个扔在渔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如此画面。
　　出海钓鱼或许不是一个好……
　　“哦，是吗？”
　　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苔丝的小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耳朵旁，随后在他的意料中狠狠抓住他的耳廓，拧了起来。
　　“嘶……疼疼疼！我就是随口一说！”他急忙捂住耳朵，痛苦地求饶。
　　但奈何少女并不松手，像是要把他的耳朵拧下来才肯罢休。
　　“诶诶诶，那边吵吵闹闹的，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过去看看吧！”好在这时远处的人群中传来巨大骚动，他趁机转移话题，让少女的注意力分散在人群当中。
　　“哼！”
　　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苔丝才松开手，一抬脑袋假装生气。不过在偷偷看见修那只鲜红鲜红的同时还带着微肿的耳朵后，她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第101章 101.火刑
　　人群的前方搭建起了一个高台，而在高台之上，一个长长的木桩竖立在正中心，在它的四周则堆满了木柴。
　　身穿盔甲的骑士捆着一位女子走上了高台，他们熟练地将她绑在木桩之上，让她无法动弹。做完这一切后，他们退了回来，让一位贼眉鼠眼的男人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
　　低下的小镇居民皱着眉头端详良久后，终于有一些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那好像是妮娅？”
　　“妮娅是谁？”
　　“啧啧，一个被逐出修道院的修女，听说为了钱，她做了不少坏事。”
　　一提起她的过往经历，这些居民便喧闹了起来。毕竟被逐出修道院，这在他们看来可是一件格外丢脸的事情。
　　只有少部分与妮娅接触过的人面露担忧，要知道在她还未被逐出修道院前，修女妮娅也是帮助过不少小镇中的居民。
　　当然人群中不止有对妮娅的议论，还有关于这些骑士身份的猜测。
　　“他们是外来的教会骑士？”
　　“小镇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人物？难道说教会是派他们来拯救我们的？”
　　“拯救？要不是那些海盗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了，我们都得死，而他们，那时候还在路上吧？”
　　眼见低下的议论朝着骑士们不利的方向走去，高台最前方的男人赶忙清了清嗓子，双手向下一压，大声喊道：“大伙安静一下！”
　　与此同时，几位高大的骑士一同跨出，肃杀的气氛让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男人侧过身，露出他背后的女子。
　　“她，妮娅！和异族赛琳娜串通的罪人！”尖锐的嗓音像针一般刺入众人的耳朵，他因用力而展现出的滑稽丑陋模样没有引来他们的注意。
　　相比较他小丑般的表演，他们更在意他话中的信息。
　　“什么？和异族串通？”
　　“赛琳娜是异族？我说她怎么整天都戴着兜帽呢！原来是长得不像人类！”
　　无论平日里有没有与赛琳娜有过交集，他们都震惊地张大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和他们生活那么久的修女竟然不是人类这件事。
　　“你们说，会不会这个什么海盗，就是她们引来的？”
　　突然，一句不知从哪响起的话激起了人群的愤怒。他们似乎完全想明白了幽灵海盗的袭击，各种肮脏下流的话语开始砸向木桩上被捆绑住的女子。
　　对此，妮娅只是低头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杀了她！杀了她！为死去的人报仇！”
　　“把赛琳娜也绑上火刑架！一起烧死！”
　　只是她宛如蔑视般的样子让众人更加愤怒，他们高举着手臂，丧失亲人的痛苦与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恼怒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而火刑架上的女子则成为了他们泄愤的对象。
　　对此，莫比坐在高台椅子上，傲慢地勾起嘴角。
　　他看向众人的眼神透露的情感，不像是在看待什么活物，这些消息闭塞的愚蠢之人，顶多算是傀儡而已。
　　尖嘴猴腮的男人见人群暴怒，他便笑得眉飞色舞，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细数妮娅的种种罪恶。无论她有没有做过，他只需要胡扯就行了，反正被捆住的她也不会否认他说的话，而且就算否认了，谁又会相信她呢？
　　事成之后，这些高贵的骑士想必能赏他一大笔金钱。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卖力地编造着妮娅所犯下的罪恶，直到让这些人的脸被气得通红。
　　似乎是看够了，莫比一挥手，示意男人继续下一步。
　　得令后，他扯着嗓子，再度高声喊道：“按照教会的规定！执以火刑！”
　　话音落下，阵阵叫好声从人群传来，而高台上的骑士也拿起了燃烧着的火把，丢在了妮娅脚下的木柴之上。
　　火焰噗得一下变得十分旺盛，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多一具被火焰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高台上的玛丽亚一脸严肃，她静静地看着妮娅的背影，眼中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只是在火焰燃起之后，她转身走下了高台。
　　“玛丽亚，你要去哪？”跟来的另一位传道士问道。
　　“从今往后，希望你们能好好管理修道院，将信仰散布得更广一些。”像是交代着什么后事，玛丽亚的认真让传道士顿时明白了什么。
　　群情激昂的众人中，总是会存在几个异类。
　　“这些是属于你的骑士吧？”小小地拉了一下身边男子的衣袖袖口，苔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相比较她的轻松，修此时的脸上满是凝重，他不愿意承认这些骑士是他的信徒。
　　“以前是，现在不是。当我抛弃权柄之后，这些被信仰束缚灵魂的家伙，就会再次获得自由。”说这话的同时，他瞥了一眼莫比，言语中尽是不屑，“能看得出来，他们心底的肮脏丑陋彻底得到了释放。”
　　莫比原本还算坚毅的脸已然失去了骑士该有的模样，变得傲慢而无耻。可以说他的内心本就黑暗，在神明信仰的约束下，他才能勉强维持住人类的良好品性。
　　失去信仰，他自然本性毕露。
　　看着语气不佳的修，苔丝戳了戳他的脸颊，笑着问道：“生气了？”
　　窥见信徒真实的模样，换作她，莫比的脑袋可能已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了。
　　唔……修不这么做的原因，大概是他现在没什么力量吧。
　　一把抓住调皮捣蛋的手指，修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只觉得少女有些可爱：“生气倒不至于，人类中总是会有些败类，为了他们而生气，一点都不值得。”
　　“那，你想救她吗？”缩回被抓住的手，苔丝指了指快被火焰烧到的妮娅，甜甜一笑，“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救下她哦？”
　　也许是错觉，修的脊背莫名窜上了一丝凉意。
　　少女的笑容很是甜美，有种让人沉迷的魅力，但他总是隐隐约约地从中感受出一种致命的威胁，像是带了刺的玫瑰一样。
　　若是他选择让少女救下她，那他一定会被这些刺扎得满身伤痕。
　　这不就是……吃醋了嘛。
　　想明白的他眼角弯起少许弧度，只是还未开口，他的想法却被少女一眼看穿。
　　“绝……绝对不是吃醋！你……你想救的话，我当然会救下她！”
　　看着眼前脸颊突然窜红的少女，他忽然发觉善于琢磨人类心思的邪神有时也很无害。



第102章 102.赛琳娜的归来
　　“说……说吧，你到底想不想救她？”捂住害羞的脸颊，苔丝强装镇定地继续问道。
　　“嗯……”用手托着下巴，修故意紧锁眉头，装出一副深深思考的模样。火焰还没有完全烧至妮娅脚下，他决定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再忍受一下炙热的高温，毕竟这番模样的少女可不多见，和前些天比起来，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对于邪神来说，救下妮娅转眼之间便可完成，所以，现在还是观赏少女娇羞的样子来得更重要一些。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会选择救下妮娅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灼热的火球突然从角落中飞出，与高台上骑士的长剑亲密接触，随即剧烈的爆炸毫无征兆地降临此处。碎木纷飞，人群一阵慌乱。
　　狂风吹灭了妮娅身边的火焰，一道漆黑的身影隐匿于火光之中，急速地朝着妮娅靠近。
　　“看看情况吧，也许她并不需要我们来救。”他虽然没有任何力量，但在这种场面前直挺着背，表现得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相比之下，那些弯腰逃窜的众人就显得格外狼狈不已。
　　直到一块碎木屑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哎哟！”他惨叫一声，弯下腰双手捂住流血的伤口。
　　“活该！”苔丝自然看见了他的凄惨模样，她哼哼两声，伸出小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治愈的力量顺着肢体接触来到了他的伤口之处。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下她的。”在治好他的伤口后，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选择嘴硬了一下。
　　不过说完这句话，她得到的，是眼前这个可恶家伙的、不想争辩的宠溺笑容。
　　烟尘散去之后，高台上的骑士又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没有任何慌乱，他们依旧死死地守卫在妮娅的身边，显然之前的爆炸并没有带给他们多大的困扰。而反观黑袍女子，她被几位燃烧着魔力的高大骑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退下。”只是这时，莫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吩咐骑士退下。
　　他从剑鞘中拔出长剑，似乎是准备亲自出场拿下黑袍女子。
　　“老鼠们居然忍不住了？”他一边说着嘲讽的话语，一边慢慢地向女子靠近。铁靴踩在木板上的嘎吱声宛如重锤般砸在女子心中，即使骑士们退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比气息透露出来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眼见黑袍女子没有任何被轻易激怒，莫比嗅了嗅鼻子，闻到了几丝熟悉的气味：“你，是那个传道……”
　　话说到一半，火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有点意思。”抹了把焦黑的脸，他充满兴致地看向女子，紧接着敛去笑容，变得愤怒无比，“不过，到此为止了！”
　　苍白的剑刃染上森然之气，宛如掉入白骨之窟的恐惧席卷黑袍女子全身，一时间，她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进行逃跑！
　　长剑已临近她的脖颈，莫比狂笑着，他仿佛看见了下一秒那喷洒而出的鲜血和滚落高台的惊恐头颅。
　　女子到底是谁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罢了，那教会未来如何、异族的阴谋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至于找寻触发神迹之人什么的，上头委派的任务就让他们自己去苦恼吧，再过不久，他莫比就一个人在帝国中逍遥去了！
　　然而就在剑刃快要割开女子的皮肤之时，空间诡异地涌出一股力量，困住了他的身体。不，并不止他的身体，那些高台下的人类、燃起的黑烟，都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停留在了瞬间。
　　除了一个无辜地眨着眼的血瞳少女。
　　心中虽然疑惑，但他想不了那么多了，紫色的魔力如同闪电般从空中袭来，并且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砸进了高台之下。
　　“赛琳娜？！”
　　妮娅和玛丽亚的声音同时响起，于空中下落的女子，赫然就是穿着一身修女服的赛琳娜。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戴着兜帽，光明正大地将两个小角露了出来。
　　“玛丽亚？”她惊讶于黑袍女子是那位不讨喜的传道士，在印象之中，她明明是一个薄情至极的家伙。
　　“你的力量……”玛丽亚即使脱离险境也没有散去凝重，没记错的话，赛琳娜的这招魔法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副作用极大。
　　现在将妮娅救下一起逃命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说来话长……”不过很明显赛琳娜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想将自己的经历说出口，高台之下却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
　　砰——
　　黑影撞破木板而出，正当所有人认为他的目标是赛琳娜的时候，他却来到了被捆绑的女子身后。
　　“妮娅！”玛丽亚紧张地喊道。
　　“呵呵呵……”莫比怪笑着，他将长剑横在妮娅的脖颈上，锋利地剑刃破开皮肤，染上了几丝鲜血的红色，“投降吧，要不然，她纤细的脖子会被这柄长剑割断。”
　　他威胁着赛琳娜二人。
　　在不清楚赛琳娜底细的情况下，他不想和她战斗，聪明的骑士永远不会进行这种没有情报的战斗。
　　“你们都不想她死吧，这种可笑的情义我最明白了，只要你们乖乖地自残，她就可以活着，要不然……呵呵呵。”他舔了舔嘴唇，眼球突出地锁定着她们。
　　“不！别……唔！”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妮娅刚开口说话便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赛琳娜和玛丽亚则是面面相觑，她们知道，以莫比的人格，他根本不会遵守承诺。
　　诡异的紫色力量悄然在赛琳娜指尖绽放，莫比心下一狠，握住剑刃想要割下妮娅的脑袋。
　　“……既然不投降，那就永别了！”他疯狂地尖啸着，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模样。
　　可与他心中所想的根本不同，在割破她的皮肤之后，利刃却无法推进分毫，与此同时，一种带着清香的白色花朵从妮娅脖颈间的伤口处钻出，沿着剑攀上了莫比的身体。
　　“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满脸惊慌的丢掉长剑，双手用力拍打着身上的花朵。
　　嗒——
　　少女突然间护在了修的身前。
　　“怎么了苔丝？”
　　“我，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捏着鼻子，苔丝一脸嫌恶。
　　不会有错的，那些花朵里，沾染着令她厌恶至极的圣光气息。




第103章 103.又遇蕾西亚
　　莫比的拍打对开始在他身上生长的花朵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散发着诡异清香的白色逐渐爬满他的全身，他狰狞的表情也被娇嫩欲滴的花瓣所掩盖。
　　“这……这是什么？！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唯一还能听见的，是他那夹杂着忏悔的哭喊。面对死亡，他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内心的阴暗被求生的欲望所代替，他想要活着，哪怕下半生从善。
　　四周的骑士都害怕得不敢靠近，他们惊恐地看着彼此，完全不知道在莫比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等到鲜花将他的身体彻底覆盖之后，他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一股死意骤然从花堆中爆发。洁白的花瓣迅速蜷缩枯萎，象征着凋零的枯黄色蔓延高台，用来搭建此地的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随后轰隆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台彻底崩塌。
　　待得烟尘散去之后，原本的花堆化作一片片枯萎的花瓣散落一地，其中包裹着的莫比却不见了踪影，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妮娅！”玛丽亚一边呼喊着，一边想将妮娅从火刑架上救下来，但就在即将靠近之际，妮娅喊住了她。
　　“别靠近我！”她颤抖着，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有些困惑与害怕。
　　莫比的惨死她亲眼所见，而那些杀死他的致命花朵，竟是来源于她脖间的伤口！她不知道接触她的人会不会继续被花朵缠上，所以她才会叫停玛丽亚。
　　而赛琳娜显然不在意这些，她无视了妮娅的警告，靠近她解开了束缚她的绳索。
　　“没事了妮娅。”她抱住浑身酸痛的妮娅，轻笑着安慰道，“这些都是那位大人的手段。”
　　女子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她的内心似乎还保留着歉疚，不过在看见她安然无恙后，她的神色就放松了下来。听见赛琳娜提及那位大人，她心底的疑惑加重了不少：“那位大人是……”
　　说至此，街角出现的美丽女子却吸引住了她所有的目光。
　　没有过分华丽的衣裙，但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与神秘的气质，却让她感到自行惭愧，卑贱的人类仿佛再多看几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即使相隔很远，她还是知道在她的身上，有一股与花朵一般无二的清香顺着风缓缓飘来。
　　赛琳娜没有说话，她的眼中满是感激与崇拜之情。
　　人群不再恐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安抚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渐渐回归了正常，而那位现身的女子自然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注视，成为了此处的焦点。
　　“蕾西亚？”
　　苔丝的惊讶打破了他们的寂静，赛琳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来自深渊的恶魔居然还没有离开小镇。
　　而更让她感到意外的，还是她心中的救命恩人认识这只恶魔。
　　“好久不见，苔丝。”没有在意人群的吵闹，蕾西亚勾起一抹足以蛊惑世人的笑容，她的视线停留在少女身上不久后，转向了她背后的男子，“以及，修？”
　　她的小嘴微张，修此刻的情况似乎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要不是他长着一张熟悉的脸，她才不会认为他是那位教会的神圣骑士。
　　微弱的圣光气息从她的体内溢出，那种不可亵渎的圣洁让四周的普通人类心生跪拜的欲望，仿佛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执掌爱与善良的神明，相反，苔丝对她的厌恶则更加严重。
　　染上圣光的家伙，她才不会喜欢。
　　“你成为了伊西斯的奴隶？”她挑着眉头，猜测着蕾西亚的身份。
　　几十年不见，灵魂被附着永恒凋零的圣女一跃成为了高不可攀的神明，圣光与凋零的交融，这不得不让她对她保持该有的警惕。
　　毕竟逃出布莱兹魔爪的他们，不能再落入伊西斯的手里。
　　“奴隶？哎呀，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人家才不是她的奴隶。”蕾西亚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她接近，同时她仔细思索了一番，说出了她与伊西斯的关系，“嗯……你可以将我当成她的手下。”
　　看来在这几十年里，这位教会的圣女和伊西斯之间有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苔丝眯着眼，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
　　即使在很久之前她们还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但时光会冲淡一切。
　　“手下？那还不是奴隶。”她冷笑一声，神力于掌心中悄然汇聚。
　　赛琳娜早已听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对话，她站在不远处，期待着战斗的爆发。在她看来，对付一个先前还被困在玻璃瓶中的恶魔，高深莫测的蕾西亚应该手到擒来。
　　至于其他人则沉迷于蕾西亚的美貌之中无法自拔，那种超脱于世界的圣洁之美令他们诞生出无尽的爱意。
　　哼，绿茶就是绿茶，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改不了喜欢玩弄爱情的臭毛病！
　　苔丝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眼底的痴迷，那种对美人的疯狂追求令她生出些许鸡皮疙瘩，要是她被那么多人用这种眼神注视，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化作她的养料。
　　用神力压制自身的魅力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有在某个家伙面前，她才会刻意松开这种神力，让自己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不不不，奴隶和手下，这可差得远呢，伊西斯冕下的温柔……”蕾西亚微微摇了摇脑袋，金色的秀发如波浪般拍在众人的心田，迫使他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她单手抚在胸口，遮挡住一小部分诱人的雪白肌肤，同时她再度微张樱桃小嘴，似乎是想要继续把话说完。
　　但苔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废话就不用说了呢，既然你成为了她的奴隶，那我们之间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血色转瞬间侵蚀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天空中白云还是洒落而下的阳光，都成为了极端可怖的鲜血形状，人群与修消失在了这片空间，这里除了她和蕾西亚之外，再无第三者。
　　面对伊西斯的奴隶，她决定先下手为强，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蕾西亚找到他们之后，伊西斯会不会选择亲临。



第104章 104.拯救他的办法
　　“我不是她的奴隶！”蕾西亚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丝怒意，在没有其他人存在的地方，她总是会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
　　然而这种怒意在袭来的血浪之下，顷刻间化为畏惧
　　“别动手呀！几十年没见，你就是那么对待老朋友的吗！”
　　枯萎的花瓣在她的脚底疯狂倾洒而出，象征着死亡的凋零之意沾染在其上，为她抵挡着滔天的血浪。
　　灵魂的凋零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坏处，反而帮助她参悟了凋零的真意，成为了新任的凋零女王。
　　可她的力量相对于苔丝来说，还是太过弱小了，哪怕不在深渊这个邪神的主场中，她也不可能是深渊七邪神之一的对手。
　　遮蔽视野的血浪从中间骤然分开，一柄晃着渗人红光的血刀自后毫不留情地劈向蕾西亚。
　　不过血刃在快要接触她身体的时候，突然化作一根根坚固的锁链，将这位凋零女王捆了个严严实实。
　　噗通——
　　身上沉重的锁链让她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哼，连权柄都染上了圣光的力量，你还说你不是她的奴隶！”
　　在拿下蕾西亚之后，血浪悄然消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从浪中走出的少女双手抱胸，带着一种胜者的骄傲看向地上狼狈的女王。
　　包裹邪恶的血浪在接触凋零的时候，竟传来了些许恐惧之情。她不会感应错的，眼前这个家伙的权柄中，夹杂着圣光的意蕴，只有这样，血浪才会如此。
　　“那是因为我借助了她的力量，才能成为神明的呀！”
　　蕾西亚的小嘴一张一合，对于她的狡辩，苔丝从来不会去听。
　　她靠近蕾西亚的身边，见她像只蛆虫一样扭来扭去，便饶有兴致地抬脚踩到了她的肚子上，阻止了她的所有动作。
　　“不可饶恕的奴隶！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闻言，蕾西亚却是眉毛一落，金色的瞳孔之中尽显委屈，朦胧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开始汇聚，仅仅是半秒，她就变得泫然欲泣。
　　“好疼……你这样捆着我，我怎么说嘛。”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和颤抖，且十分柔软，配合上圣洁的外表，她就好像是刚被玷污的圣女，娇弱得格外惹人怜惜。
　　若是普通的人类见到她这副模样，恐怕心神会在转瞬间被勾了过去，甘愿成为她的裙下之狗。
　　但苔丝才不会动心，她对蕾西亚的伎俩可是熟悉得很。
　　“是吗？”她将脚从她的肚子上挪开，同时右手刺穿胸口，从心脏中拿出一柄不符合她身材的血红之刃，“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她高举着血红之刃，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狠狠劈下，将这位新任的神明一分为二。
　　蕾西亚见她眉宇之间的神色不似作假，她便身子一僵，紧张了起来。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吗？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没有被邪恶侵蚀，彻底沦为深渊意志的傀儡呢！”
　　“没办法，谁叫你现在是，伊西斯的奴隶呢？”还是举着血红之刃，苔丝并没有将它劈下，嘴里倒是不停地和蕾西亚斗着。
　　被捆住的蕾西亚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起了她那副用来欺骗世人的模样。
　　要想改变现状，只有说到苔丝真正关心的话题才行。
　　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蕾西亚忽然开口问道：“修身上的权柄呢？”
　　与苔丝不同，作为圣光女神一派的神明，她清楚地知道学院中的白骨导师就是修，而他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只是在这次见到他时，权柄不再，力量全无，他赫然变成了一位普通人。
　　“……消亡了。”少女的声音有些低落，她高举的血红之刃也随着情绪而收了起来，可紧接着，她的眸中诞生出一丝微弱而渺小的光芒，“你想说什么？”
　　突然问起这件事，或许是她有拯救修的办法？
　　蕾西亚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很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拯……
　　回忆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拯救他的办法！”
　　话音落下，苔丝眼中的微光逐渐放大，猩红的瞳孔变得像宝石一样璀璨，她急急忙忙地催促着蕾西亚把话说下去：“快说！”
　　“咳咳！”蕾西亚假装咳嗽了几声，嘴巴几不可察地朝着锁链努了努。
　　意会的苔丝眨眼间收起了锁链，格外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期待，足以让旁人误会她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蕾西亚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她知道的说出来，而是想要报复她似的，悠闲地提出了要求。
　　接着，她伸出手掌，一个被困于囚笼之中的泥浆怪物出现在苔丝面前。神明的气息压制住了它的疯狂，身为魔物的它此刻显得很是安静。
　　“将他复原。”蕾西亚的眼底竟也生出些许期待。
　　纵然想要迫切地知道救下修的方法，但苔丝还是克制住了内心深处的暴虐，将目光集中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那怪物的体内存在着她灌输的邪恶，没有出错的话，正是这份邪恶才让他成为了这番模样。只是细细回想着在圣城的那段不堪过去，她却是没有想起这家伙的身份。
　　不过他的身份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将她散步的邪恶收回即可。
　　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丝丝扭曲如活物般的血烟从怪物的体内钻出，缓慢附着于少女的皮肤之上，同时让她胸前挂着的泪滴中的黑点肉眼难见地扩大了一分。
　　随着邪恶的退去，血色的泥浆开始不断缩小，淡黄色的皮肤从其下露出。这种变化一直持续到他彻底变回人类才终止。
　　见到了他的脸，苔丝才依稀想起他的身份——命运教会的大祭司，马尔纳。
　　只是血烟消散之后，他的身上却还残留着明显的邪恶气息，对此，她也很无能为力。
　　“除去我的部分，剩下的邪恶都来自深渊，我并没有去除它的能力。”
　　深渊掌管的邪恶远比邪神的更为强大，在选择堕落深渊的时候，马尔纳的体内就存在了那份她驱散不掉的邪恶，所以即使她将自己的邪恶收回，他也绝对无法回归人类的本性。



第105章 105.回归深渊
　　苔丝可不会管这些，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那蕾西亚就需要兑现她的承诺。
　　“好了，现在可以将办法说出来了吧。”
　　蕾西亚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手心中的马尔纳身上，不过很快，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神变得坚定不少。
　　她缓缓开口，说起她所知道的办法：“据说在深渊的七位邪神之中，有一位的身边藏着能替代权柄的初火余种，只要将它拿到手，那便可让修获得初火之神的部分力量。”
　　闻言，苔丝陷入了沉默。
　　有关于初火的传说她在深渊之中也略有耳闻，据说在那世界混沌之际，燃起了一团无名之火，从此无尽的混沌被划分为深渊与光明，生灵在火焰的庇护下逐渐开始繁衍生息。
　　而那团无名之火在生灵的拥护之下诞生了意识，成为了世间第一位神明——初火之神。
　　至于祂是怎么死的苔丝并没有了解过，但祂留下的几颗初火余种却是众神疯抢的宝物。蕾西亚能知道深渊七邪神中有人拥有它，那，消息的来源只有一个可能。
　　“是伊西斯告诉你的？”虽然是疑问，但她的口吻却十分肯定。
　　只有伊西斯这种等级的神明才会知道这些绝密的信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圣光女神恐怕是布莱兹口中的真神之一。
　　而深渊中能与真神对标的，大概就是现在还无人上位的深渊主宰了，若非深渊依旧能压制真神的力量，祂们这些邪神就算躲在深渊中怕是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唔……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邪神杀之不尽。深渊造神的速度可是飞快，七邪神里即便死去几个，过不了多久就能有新的邪神补上空缺，而相反的，在深渊之外想要诞生一位正神可是难上加难。
　　“唔……算是吧，我在她的书房中看见的。”手指点着下巴，蕾西亚回忆起伊西斯的书房，眼中满满的都是震撼。
　　随着她将办法说完，苔丝所构建起来的血色世界也飞速退去，想要救下修的急迫心情战胜了其他，她决定此刻便带着他一起回到深渊，夺走某位邪神身上的初火余种。
　　这种宝物邪神可不会乖乖交给她，而且最关键的是，蕾西亚并不知道它到底在哪位邪神的身上。或许只有将祂们一一杀死，才能从祂们身上找到初火余种。
　　时间不等人，她不知道在她力量延续下的修，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所以她必须现在就回归深渊，开始她诛杀邪神的谋划。
　　蕾西亚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瞥了一眼远处的赛琳娜，善意地提醒道：“记得将赛琳娜带上哦，她的种族身份，或许用来对付某位深渊邪神有奇效。”
　　苔丝一愣，随即莫名乖巧地点点头，同时将远处的赛琳娜抓过来，告知了她一切。
　　起先无力反抗的她还有些畏惧，可在听完少女说的话后，强烈的复仇之火在她的眼底燃起。
　　“我会去的，只不过……”她的眼角若有若无地飘向妮娅所在的地方，话语中充斥着不舍，“希望您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在知晓少女是神明之后，她的态度就显得极为卑微，那种对深渊的厌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至少在少女面前，她不敢再将它表现出来。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满足。”
　　简直和蕾西亚一样讨厌！心里虽然暗暗地吐槽了赛琳娜一番，但苔丝依旧选择满足她一个愿望。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种敢说出愿望的家伙，在下一秒就会被她杀死，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轻轻摸了**前的项链，她知道这些都是邪神之泪的作用。
　　在黑暗充盈泪滴之后，她便会再度回归深渊邪神该有的疯狂，要是那时候她都没有救回修，那后面会发生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希望您让妮娅的弟弟恢复健康，并与她相见。”赛琳娜低下头，做出了有别于人类的礼仪。
　　在短暂的团聚之中，她知晓了妮娅的过往，也深深地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贪财，至于她擅自离开避难所什么的，她压根不在意。
　　倒是远处的妮娅在听完她的愿望之后，双手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眼眶泛起了大片的红色。她颤抖的身体揭露了她内心的激动，除此之外，她看向赛琳娜的眼神中还多出了许多别样的情感。
　　少女对着妮娅一挥手，鲜血撕裂空间，从中缓缓冒出一具被血液包裹的身体。
　　待得时间过去少许，血液渐渐流向地面，原本面黄肌瘦的身体变得红润而健康，弱不可闻的呼吸声放大了不少。
　　“姐，姐姐？”睁开眼地第一面，少年就见到了妮娅那张带着泪水的脸。
　　略显稚嫩的音色中，充斥着生命的活力。
　　多年的辛酸一下子涌上妮娅的心头，她跪在地上狠狠地抱住少年，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见到这副场景，赛琳娜倒是笑出了声，然而这抹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她默默地站到了苔丝的身边，先前被掩盖起来的复仇火焰再度燃起。
　　“赛琳娜……谢谢。”
　　即使哭声将声音变得极端模糊，但赛琳娜还是听见了妮娅的道谢。
　　“终于要走了，修道院倒是可以少一个不听话的修女了。”玛丽亚虽说对赛琳娜的离去表现得丝毫不在意，但她还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放心好了，如果她愿意的话，妮娅还会是修道院的修女。”
　　只有听到这句话后，赛琳娜才朝着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毕竟在修道院的时候，她可没少惹玛丽亚生气。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选择惹她生气。
　　一枚银色的神圣徽章从空中落入苔丝的手心，她诧异地看向蕾西亚，不知这枚沾染圣光的恶臭东西是为何物。
　　“这是？”
　　“用来抵挡深渊侵蚀的宝物，我知道你讨厌伊西斯冕下的东西，但这是当下能让他安全进入深渊的唯一宝物。”蕾西亚解释道。
　　普通人进入深渊若是没有神明庇护，邪恶瞬间便会将其吞噬，而身为邪神，她的神力庇护其实并不能很好地保护住修。
　　偶尔用一用那家伙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只要一想到这枚徽章寄托着伊西斯纯洁无暇的圣光力量，结果却被她一个充满罪恶的邪神所使用，她心底就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扭曲愉悦。
　　怀着这种愉悦，她嘶啦一声，撕开一条空间裂缝。
　　幽沉邪恶的深渊气息从裂缝的另一面传来，苔丝拉起修的手便跨了过去去。
　　“诶？我们还没有在这里好好生活呢！”
　　“笨死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



第106章 106.第一个目标
　　血色染红了大地，低沉的阴云挂于黑暗的天空，显得压抑而窒息，时而闪过的猩红雷光将这一方世界忽地照亮，照出无数散落在坑洼地面上的白骨。
　　伴随着远方阵阵的诡异嘶吼，白骨越陷越深，直至完整地埋入地面，看不出一丝异样。
　　然而就在这无尽恐怖的土地之上，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骤然响起。
　　“喂，就这样把我丢下，是不是很过分？”
　　娇嫩的双手捧起一汪血液，少女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至胸前。血液中的倒影并不是少女，而是一位斜坐在鲜血王座上的男子。
　　“哼，少废话，你给我在神殿里好好待着！”少女见状眉眼不可察觉地轻轻挑起，似乎是对男子的行为表示着不满。
　　沉默了一小会，她瞥了眼男子身下的王座，佯怒道：“还有，敢坐我的王座，等我回来就打烂你的屁股！”
　　奇怪的是，对于少女的威胁，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他优雅地翘起一个二郎腿，甚至还若有若无地露出半边屁股：“那，我可就等你回来了哦。”
　　“你！”
　　少女一时间有些噎住了，这个幼稚的家伙自从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后，整个人就逐渐失去了稳重，像是回到了少年，与她斗嘴似乎又成为了他的兴趣。
　　等着，她一定会回来打烂他的屁股！而且这个日子不会很远！
　　男子见她说不出话来，便像是获得了胜利，嘴角洋溢起淡淡的笑容。很快，这份笑容被抹去，他妥协道：“唉，好吧好吧，就让我继续一个人待在这里吧，不过答应我的，可要回来。”
　　少女一愣，刚想说话，便听到他继续说道，“还有，要时刻保持联系哦，看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火烧般的滚烫在脸上晕开，少女啐了一口。
　　“……呸！油，油嘴滑舌的家伙！”
　　随后，她将那汪血液覆在项链之上，以便于能让男子看清和听清她所面对的一切。
　　“看来苔丝小姐心中的牵挂变得更深了呢。”蕾西亚侧着头，捂着嘴笑道。
　　“什，什么牵挂？不要胡说！”像是触及了神经，苔丝猛地回头看向她，脸上的红晕蔓延至双眼，荡起一种名为害羞的情绪。
　　紧接着，她看见蕾西亚脸上的奸笑越发浓烈，同时用一种早已看穿的目光盯着她，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舒服。
　　这里是深渊中的血腥之地。
　　回到深渊后，苔丝将修安置在神殿之中，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和蕾西亚赛琳娜二人离开血海，前往寻找深渊七邪神之一的暴虐领主。
　　至于蕾西亚为什么会选择和她一起诛杀邪神，说是怕她死在诛杀邪神的半路上，以至于没有人能帮她彻底将马尔纳复原。
　　能将深渊意志散布的邪恶驱散，估计只有深渊主宰才能做到这件事。
　　蕾西亚居然会认为她能成为主宰？哼哼，真是愚笨的往日圣女。
　　而在她的另一边，赛琳娜周身围绕着肉眼看不见的鲜血烟雾，一条细细的红色丝线从这些烟雾中飘出，指向深渊空中一颗暗沉的星星。
　　据蕾西亚的消息，暴虐领主和赛琳娜同族，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先选择这位邪神的原因。掌握鲜血权柄的苔丝，可以依靠种族的血脉为她们指引暴虐领主的方向，那条丝线的尽头，就是她们的目的地。
　　“那是被拉入深渊的世界。”蕾西亚抬头仰望天空的深处，那颗暗沉的星星表面布满了恐怖的黑云，深渊的邪恶气息已经彻底将之侵蚀殆尽。
　　“看来亚尔克里德的秘密，就在那里了。”
　　在伊西斯书房里待过的蕾西亚，总是知道一些连苔丝都不知道的消息。
　　暴虐领主是魔人族邪神，名为亚尔克里德。祂有着一处核心领地，那里的生物都是魔人族，而祂力量来源的秘密，就隐藏在那处核心领地之中。
　　若无法揭开这处秘密，苔丝根本无法在短时间战胜同为七邪神的亚尔克里德，所以蕾西亚的计划便是探索祂核心领地所隐藏的秘密，从而削弱暴虐领主的力量。
　　苔丝知道她的选择是对的，深渊七邪神中她的资历最轻，根本无法以碾压的姿态战胜其他六位邪神，更别说还有类似食梦之虫这种极难杀死的家伙。
　　而被神力延续生命的修活不了多久，半年？一个月？还是十几天？她无从知晓。
　　实力相近的神明，祂们之间的战斗延续数十年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苔丝可耗不起。
　　默默地拿起胸前的邪神之泪，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进入深渊之后，这颗泪滴被邪恶侵蚀的速度越发加快，原本还是一颗细微的小黑点，现在已经快要占据泪滴的五分之一了。
　　一把将它紧紧握住，她不知道在泪滴失效前能不能找到初火余种，但不试一试，谁又知道呢？
　　“走吧。”她松开手，让泪滴自然垂落。
　　顺着血色丝线，她们很快便来到了那片被黑云笼罩的世界前方。哪怕没有进入其中，那股疯狂的暴虐就从世界屏障上逸散出来，影响着她们的心境。
　　“赛琳娜？”随手抹去这股暴虐，苔丝发现身边的赛琳娜陷入了呆滞。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晶莹的白色手链，那同样是来自蕾西亚的神物，能让赛琳娜在一定时间内减少被深渊气息侵蚀的程度。
　　深渊不是她所居住的地方，在解决完暴虐领主后，苔丝就会送她离开此地。
　　“没事，只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她的话让赛琳娜回过了神，她摇摇头，让她们不要在意。
　　早在刚进入深渊时，她就将自己以前的经历告诉了苔丝二人。
　　魔人族与人族不同，他们所受到的压迫和苦难渐渐让这个原本昌盛的种族走向了衰亡，而在这其中，暴虐领主亚尔克里德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之一。
　　赛琳娜所居住的世界就是遭受了祂的魔手，深渊魔物们的入侵和无数同类的诡异失踪，让这个由魔人族主导的世界彻底灭亡，而她则是在最后关头逃离世界的幸存者之一。
　　她对深渊的厌恶也由此而来。



第107章 107.小女孩
　　要想进入这片世界，那就必须穿过这道世界屏障，而赛琳娜的血液便是打开屏障的钥匙。
　　沾上一丝她的血液，苔丝和蕾西亚的外在气息逐渐向魔人族靠拢，那座闭合的屏障也随之缓缓打开。
　　一阵古怪的吸力传来，她们没有反抗，等到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赛琳娜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怪叫。
　　和世界之外看到的模样不同，白色的雾气遮挡住大部分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魔物的尸体，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不禁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只有猛拍胸口才能暂时压住这种感觉。
　　苔丝和蕾西亚倒是习惯了此景，她们眺望着远方，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穿过白雾，那些黑漆漆的山体也都是由魔物的尸体所构成，一颗颗眼珠从它们的尸体上滚落而下，在山脚下堆叠起一片白色的渗人**。
　　“呜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突然炸响，赛琳娜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在了苔丝二人的身后。
　　她虽然之前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当下之景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内心的原始恐惧迫使她的身体做出了最基本的反应。
　　小女孩的哭声离她们不远，苔丝和蕾西亚对视了一眼，便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一处山洞。
　　虽说是山洞，但山本身就是由魔物的尸体构成，所以洞内的景象反而比外面更加恐怖。
　　断肢与不明黑色液体倒挂在顶上，洞壁凸出许许多多的白色骨头，粘稠的血肉包裹着它们，恶心至极。仅仅是看了一眼，赛琳娜的皮肤仿佛有无数的蚂蚁爬过，退却之意在瞬间就占据了她的大脑
　　要不是身边有两位神明，她怕是早早地离开了这处洞穴。
　　洞穴的最中心瘫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眼角通红，显然是刚哭过。在她的额头上，赛琳娜看见了还未彻底长开的凸起。
　　“魔人族小女孩？”苔丝疑惑地摸着下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赛琳娜的眼底则是燃起了无尽的喜悦，在她所在的世界灭亡之后，她终于是再度见到了她的同族。
　　她是魔人族的小孩，不会有错的，来自体内种族血脉的亲近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小孩抱在怀中。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小女孩抬起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滴，赛琳娜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臃肿肉块。
　　那是被深渊侵蚀的标志，再过不久，她就会完全沦为魔物，成为这里的尸体之一。
　　见到同族的热情瞬间降了下来，在小女孩害怕的目光中，赛琳娜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地蹲下身子。
　　“小妹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轻笑着，装出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模样，温柔地问道。
　　能在叛逆修女的身上见到这一面，苔丝倒是感到几分惊奇。不过兴许这才是赛琳娜原本的样子，小镇中的叛逆或许只是她用来躲避过往的自我麻醉。
　　“不，不知道……”不得不说她的亲切温暖了小女孩，她重重地揉了下眼睛，小声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只是这个答案让赛琳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道：“你的父母呢？”
　　提及父母，小女孩的眼眶迅速窜红，她指着洞口，带着哭腔说道：“他们，他们出去后，就，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下，赛琳娜的拳头紧紧握起。
　　不会有错的，那些诡异失踪的魔人，都被亚尔克里德传送到了这方世界。小女孩和她的父母是这样，她原本的亲人应该也是这样。
　　眼看小女孩又要哭出来，她安慰着抱住她，同时扭头看向苔丝，眸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只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并没有什么要帮她找父母的义务。”苔丝自然看明白了她的想法，但她双手抱胸，选择拒绝，“而且就算你帮她找到了父母又如何，她体内的侵蚀已经无法阻止了，死亡才是她的归宿。”
　　虽然很残酷，但这才是现实。被深渊侵蚀的小女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帮她找父母什么的，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最好的结局，就是让她安然地永远沉睡在这里，保留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
　　“可……”赛琳娜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她的心中满是痛苦的纠结。
　　“收起你的怜悯吧，这里是深渊，像这种弱小的家伙，本就活不了多久。”说这番话的苔丝显得格外无情，她冰冷地注视着在赛琳娜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显现出几分邪神的残忍。
　　“苔丝小姐说教的时候好严肃哦。”
　　只不过蕾西亚的一句调侃就让苔丝破了功，她轻哼一声，把头撇过去，不去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蕾西亚和她一样无情，从见到女孩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了她的结局，所以她同样不赞成寻找女孩父母这一提议。
　　吼——！！
　　正当赛琳娜极力说服自己放弃小女孩时，洞穴之外忽然传来了魔物的嘶吼。
　　残肢和黏液纷纷从洞顶震落，一道漆黑的身影堵住了狭小的洞口，长满眼睛的怪异触手从它留出的缝隙中钻入洞穴，并且肆无忌惮地挥舞着，企图抓住众人塞进它那张还残留着另一只魔物的大嘴之中。
　　被它吃掉一半的魔物还活着，但仅仅是还活着，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吃，它根本做不了什么。
　　苔丝想要杀死它们十分简单，动动手指便能让其灰飞烟灭。不过，那些触手的轨迹却让她没有这么做。
　　能视物的触手没有袭向小女孩和抱着小女孩的赛琳娜，反而是死死地追着离小女孩稍远的她和蕾西亚，同时它的疯狂，只有在她们远离小女孩身边的时候，才会稍许减弱。
　　“它是在保护那个女孩？”蕾西亚发现了端倪，她故意挥出一道缓慢的流光袭向女孩，想要验证大脑中的猜测。而在意料之中的是，触手果然发了疯似地将之挡了下来，哪怕自己被炸得粉碎。
　　一个荒诞而真实的想法在她们的脑海成型，这只魔物，就是小女孩的父母。



第108章 108.猎手与巨塔
　　孩童的心灵总是要比大人来得纯净，正是这样的她们，才能在深渊的侵蚀下坚持得比大人更久。
　　不过苔丝不会因为这魔物是小女孩的父母而手下留情，被深渊彻底侵蚀的生灵没有挽救的可能。
　　鲜血骤然刺破这只魔物的身体，如喷泉般涌出它们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见到这一幕，小女孩的哭声瞬间放大。尽管眼泪和鼻涕都流淌在赛琳娜的身上，她却依旧在耐心地安慰着她。
　　“可以带上她，但前提是你得保证她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也许是杀了她父母的缘故，苔丝的心底莫名闪过几丝愧疚，言语上也终于是有了退让。
　　这让纠结不已的赛琳娜一惊，随后喜笑颜开。
　　“放心吧！她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她拍着胸脯承诺道。
　　哪怕知道小女孩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她却依旧不想放弃她。在她眼里，快乐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远比留下一个全尸重要。
　　苔丝不会在意她脑海中想了些什么，离开洞穴，她朝着西北方眺去。在那里，她感受到了两条生命的气息。
　　果不其然，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零零散散的话语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
　　“还有多久能找到刚诞生的同类？”
　　“谁知道呢？诞生在野外的家伙，总是那么可怜。”
　　说话者说到这顿了顿，过了一小会后才继续说道，“说不定，这一次我们又要亲自手刃一些被诅咒侵蚀的同类。”
　　“……唉。”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魔人猎手这个称呼。明明大家都是魔人，我们却要残杀同类。”
　　“不要想太多了，这只是份职业。而且，被诅咒侵蚀的魔人，那还能叫魔人吗？”
　　至此，久久都没有传来谈话声。
　　生命气息离苔丝越来越近，唰唰唰得脚步声在耳畔不断放大，那两位自称魔人猎手的生灵正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赶来。
　　蕾西亚轻轻拍了拍苔丝的肩膀，在她疑惑的回头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额上的双角。
　　伪装成魔人？苔丝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手揉了揉光洁的额头，两只粉嫩的小角慢慢钻了出来。
　　没过多久，两个看起来风尘仆仆的魔人猎手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前。
　　“终于找到你们了。”在看清她们的相貌之后，其中一位头戴破损黑帽的猎手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好，都是没有被诅咒侵……”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身旁的猎手发现了赛琳娜怀中抱着的小女孩，那显眼的臃肿肉块令他的脸一下子沉了起来，“看来有个倒霉的小家伙感染了诅咒。”
　　“也许你们会觉得有些残忍，但让她死在这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他用冰冷的语气道出荒诞的事实，右手不经意间触碰到腰间的武器，似乎只要眼前几位女子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拔出武器刀剑相向。
　　然而他的队友阻止了他。
　　头戴破损黑帽的猎手先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和善的笑容表明了他的态度。
　　“喂，奥卡姆，你不会是想要……”
　　忽视了队友的话语，他微笑着看向赛琳娜怀中的小女孩说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砍掉她那只手吧，这样一来，她可以混入我们的领地之中。”
　　臃肿肉块太过显眼，很容易就能看出她被深渊侵蚀，而在魔人的领地中，似乎被侵蚀的同类无法进入。
　　苔丝看了眼赛琳娜，眸中的意思十分显眼。
　　点点头，赛琳娜轻轻拂过小女孩的双眼，刚刚还在哭泣的她便立刻沉入了梦乡。
　　手起刀落，带有臃肿肉块的手臂被切下，而在一阵血肉翻涌之后，一条崭新的手臂出现在断口处。
　　赛琳娜惊讶地看向苔丝，她并没有让女孩断肢再生的手段，所以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她面前的两位神明。
　　而苔丝的可能性要比蕾西亚高很多，毕竟那位端庄圣洁的女神，在见到小女孩后几乎全程保持着沉默，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
　　苔丝没有将视线施舍给小女孩，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名叫奥卡姆的猎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切掉女孩的手臂只是暂时将她被侵蚀的事实掩盖起来而已，除了能进入魔人领地之外，并不能挽救小女孩的生命。
　　“好，跟我们来吧。”见她们十分信任自己，奥卡姆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随后侧过身，将一卷雕刻着魔法纹路的卷轴铺到了地上。
　　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浓重的白雾，在一股温暖之中，耀眼的传送阵法出现在了魔物们的尸体上。
　　踏进这座传送阵，她们就能达到魔人的领地。
　　也不顾是真是假，苔丝二话不说就踏进了传送阵，紧接着蕾西亚和赛琳娜也走了进去。
　　与奥卡姆不同，他的同伴虽然不说话，但脸色阴沉，像是随时都会发怒。
　　他在奥卡姆准备进入传送阵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头扯到了自己眼前。
　　“出事的话，记得自己承担！”说罢，他扔下奥卡姆，独自一人进入了传送阵。
　　笑着摸了一把脸上溅到的口水，奥卡姆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同伴的愤怒说明了他不准备将此事告诉他人，光是这份恩情，他就无法报答了。
　　将如此幼小的女孩杀死，他根本无法狠下这个心。
　　或许是因为白雾的存在，魔人的领地与人类的城市很是不同。塔状般的巨大建筑高耸入云，一层一层的窗户叠起来似乎要将世界屏障都给戳破，同时它的直径极大，占地面积超过了苔丝见过的大部分人类城市。
　　而除此之外，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建筑。
　　看守巨塔大门的是一个老头，他佝偻着身子，在见到苔丝四人后，眼中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终于找到了吗？快进去吧，他们可等急了。”
　　奥卡姆没有多说什么，他点点头，领着苔丝她们进入了巨塔的内部。
　　只是在经过老头的身边时，苔丝听见了他的古怪低喃。
　　“真是怪了，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被诅咒侵蚀？”



第109章 109.魔人的危机
　　塔内的深渊气息很弱，似乎是有谁刻意保护着塔内的魔人。这是苔丝对它的第一印象。
　　塔的第一层看起来没有居住多少魔人，至少在奥卡姆带领着她们到达目的地之前，她们没有见到一位魔人。
　　目的地是一座极具鬼怪气氛的巨大城堡，推开厚重的大门，几位身穿奇装异服的魔人就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这次真不错，是三个女子。”站在左侧的魔人岁数很大，说起话来长长的白色胡子一荡一荡，颇具几分喜感。
　　与他喜感相反的，则是站在中间的魔人。
　　即使不清楚他身上的衣服是什么布料制成的，但昂贵二字仅在第一眼就深入了她们的心中。除此之外，这位魔人给她们的印象还有暴虐。
　　就像是天生的一样，光看他的面相，兴许小孩就会扯开嗓子啼哭。
　　“快点吧！哼，要不是都是女子，让我等那么久的家伙，都应该分配到第十层去做苦力！”他皱着眉头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凶残神色爬上脸庞，还没有爆发开来便被一股不知名情绪狠狠地压制住。
　　“是是是。”他的身份要比一旁的老者高上很多，短则的发怒让老者一边不停地弯下腰道，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串铃铛。
　　他对准苔丝四人，轻轻摇晃了一下。
　　叮——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城堡之中，与之一同的，还有一阵微弱的晕眩感。
　　脑内的记忆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侵入，意识到这一点的苔丝猜透了他们的意图。篡改她们的记忆，让她们成为在塔内土生土长的魔人。
　　没有反抗，她假意迎合了老者的施法，一旁的蕾西亚和赛琳娜也同样如此。
　　施法完毕，老者的眼眶黑了一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最边上的护卫将她们带走。
　　护卫们手执长枪，将她们各自领到了房间前。
　　住所？苔丝的脑内闪过这个想法，但很快便被否定了，因为她发现房间内存在着活物的气息。
　　“进去吧。”说完这句话，护卫帮她打开了门，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门打开的动静似乎惊扰了房间的主人，如肥猪般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终于来了？”
　　没有太多的想法，苔丝抬腿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说不上风格也说不上难看，桌子椅子和床平平无奇地摆放在屋内，地板上有着一些破碎的玻璃片，显然房间的主人在此前发怒摔过装饰物。
　　除此之外，非要说奇怪的地方，只有那扇打开着，却透不进光的窗户，以及坐在床上的男性魔人。
　　他和之前所见到的尊贵魔人一样，凶残的外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斥着暴力倾向，而那身堆起来的肥肉更是在他的挪动下，如波浪般起伏，平添了几分昏庸帝王的味道。
　　“不错不错，很久没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子了。”他在看清苔丝的外表后，整个人就激动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少女靠近。
　　“呲溜——”口水溢出了嘴巴，他顾不上抹掉，加速地朝着少女扑来，一双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差点瞪出眼眶，“快脱吧，为了魔人族的未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恶心的感觉迅速窜满苔丝全身，不过她还没有什么动作，某人就气得跳起脚来。
　　“他是什么鬼东西啊？什么快脱吧，让他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朝他吐口痰都嫌他脏了这口痰！”
　　胸前项链上的血液中传出某人的脏话，苔丝将它捂住，一丝戏弄逐渐在眼底酝酿。
　　“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呀？”她故作不知地开口问道，血色的眼瞳中荡起万般无辜，只是这份无辜没有保留多久，很快便转换成了报仇的愉悦之感。
　　她小嘴亲启，优雅而缓慢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急了吧？”
　　血液中某人的气息瞬间沉寂了下去，即使看不见他此时的脸色，苔丝都能想象出他那一副吃瘪的模样。
　　她差点笑出了声。
　　谁叫他不该表白的时候表白，该表白的时候不表白呢？哼，真是活该！她可是很记仇的！
　　心中的愉悦得到了满足，她松开项链，将冰冷的目光看向了朝她袭来的肥猪魔人。
　　她算是有些明白了，从塔外接进来的魔人，都会被清洗记忆，强迫与塔内的魔人结合，从而生下子女。
　　而那些在塔外出现的魔人，应该都是暴虐领主从深渊之外拖进来的同族，祂用这种扭曲邪恶的方式，来延续魔人种族这个即将衰亡的生命。
　　身为邪神，祂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让魔人族走向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沉醉于少女外表的魔人被她冰冷的目光刺醒，他止住了向前迈进的臃肿身形，莫名的怒意从脚底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眯着眼，随手将一旁的桌子掀翻，巨大的轰隆声响虽然没有引来城堡内的护卫，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想到此举可能已经吓到了少女， 他张开满嘴的黄牙，威胁道：“就你这点力量不会还想反抗吧？乖一点，这样的话，就不会那么痛苦。”
　　少女在他眼里就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夸张的身形差距令他对自己的实力格外膨胀，只需要一扑，他借助自己的身体重量都能压得少女无法动弹。
　　“是吗？那你也要乖一点哦。”少女眼中的猩红像是滚动的血液，顺着眼白流了下来。
　　“哈哈，那当然，我会‘乖’一点的。”眨了眨，魔人只当这一幕是错觉。少女的话给他的感觉便是妥协，乞求他待会下手的时候能轻一点。
　　“如果不乖的话，”还没有说完，鲜血便从少女的脸颊滴落在地上，化作几位纤细的血线从四面八方将魔人勒住，同时，她将手指放在唇边，歪着头说道，“会死哦。”
　　也许是血线过于纤细或是房间内太过昏暗，魔人并没有看见那些勒住自己的致命之物，他忍不住地朝着少女扑去，直到亲眼看见自身的碎肉掉落在地上。
　　“什么……”
　　惊骇的面容短暂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但很快就被切碎。
　　扑通——
　　无数块状的碎尸倒在苔丝的身前，鲜血染红了大半地板。她甜甜一笑，蹲下身子对切成三瓣的耳朵轻轻呢喃：“怎么不听我的话呢？可怜的先生。”



第110章 110.角斗场
　　房间外护卫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在他失去生命的同时，房间的大门便被狠狠撞开，几位手执武器的护卫冲了进来，将抓捕的视线锁定在了苔丝身上。
　　没有什么废话，古怪的魔力震碎木制桌椅，朝着苔丝袭来。
　　和他们在这里战斗毫无疑问是下策，这座高塔是暴虐领主的领地，其内发生的任何冲突都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份，所以在权衡利弊之下，她选择从这逃走。
　　高塔的层与层之间定然有着相互连通的道路，只要找到它们，她便可以前往高塔的最顶层。魔人的生活习性与人类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的统治者想来也都居住在最顶层。
　　统治者身边的宝物，才是她的真正目标。说不定这其中，就包含了初火余种。
　　不过在此之前，她想要看看蕾西亚和赛琳娜所在的那两间房。不是担心她们，只是单纯地有些好奇她们的魔人怎么样罢了。
　　避开护卫刺来的长枪，苔丝朝着他们微微一笑，转身就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失去她踪迹的护卫一时间紧绷住身体，像是害怕她偷袭一样，锐利的目光在房间内来回扫视，时刻注意着角落里黑暗的阴影。
　　他们不知道的，苔丝早就离开了这里，来到了蕾西亚的房间内。
　　浑身长满肌肉的魔人此时跪伏在地上，暴虐的气息变得十分温顺，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绵羊，而在他的面前，蕾西亚优雅地翘着二郎腿，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见到这一幕的苔丝，毫不怀疑这个魔人已经成为了蕾西亚的奴仆，只需要一个命令，哪怕让他自杀，这家伙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相比之下，自己可真是温柔，没有让魔人感受到多少痛苦便离开了世间。
　　蕾西亚自然是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她房间内的苔丝，而其身上带着的淡淡血腥味也让她明白了一切。
　　“可不要连累我。”她继续低头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说出话的却是催促苔丝赶紧离开。
　　从杀死魔人那刻起，她就注定不能和苔丝以同样的方式探寻高塔的秘密，毕竟伪装和潜入才是她最擅长的。
　　离开蕾西亚的房间，她去看了眼赛琳娜。
　　赛琳娜怀中的小女孩不知道被送往了哪里，房间中的魔人则是昏厥在地上，仅剩下一口气。
　　鲜血灌输进魔人的体内，昏厥的他逐渐恢复了气血，只是变成了赛琳娜的奴隶。她帮了她一把，以便让她和蕾西亚一起潜入高塔。
　　而她则是直冲最顶层，准备去见一见魔人族的统治者。
　　在绕开几个麻烦的护卫之后，她见到了连通高塔所有层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外表很阴森，黑色的纹路外包裹着一层暗沉的红色，古老而神秘的咒文静静地躺在地上，吸引着所到之人的目光。
　　事不宜迟，苔丝一脚踏入了传送阵，暗红色的纹路瞬间亮起，咒文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飘荡在空间之中，扭曲了她的身体。
　　只是一瞬，她便来到了高塔的最顶层。
　　看守传送阵的护卫似乎对来者没有任何疑问，他们依旧呆呆地看向前方，丝毫不在意苔丝从他们的身旁偷偷溜走。
　　传送阵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向远处眺望，能看见几只巨大的金黄色球体悬挂在空中，可笑地充当着太阳。
　　在那球体之下，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若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类看见它，定然会大呼豪华，而对于看惯了奇诡建筑的苔丝来说，她只觉得它的设计风格甚是无趣。不过，她从这座宫殿之上，感受到了浓重的邪神气息。
　　最顶层存在着邪神，这是她早就意料到的，但那位邪神似乎并不是暴虐领主亚尔克里德，身为深渊七邪神的祂，不可能拥有如此孱弱的气息。
　　也许宝物就藏在宫殿之中？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她朝着宫殿所在的地方前进。
　　越是靠近“太阳”，就越是炎热，这种感觉不止是身体，心灵也能感受的到。哪怕是被项链放大善面的她，都诞生出了毁灭宫殿的想法。
　　握住泪滴，冰冷的感觉从手心传递至脊髓，她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清明。
　　宫殿的前方是一座角斗场，只是靠近它之后，苔丝才发现了它的存在。角斗场的门口没有护卫，它允许所有人进出，出于一种诡异的渴望，她选择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在她踏进角斗场的那一刻，喧闹便占据了她对它的所有印象。角斗场四周的观众席坐满了魔人，他们大声高喊着，似乎在为决斗者们助威。而在角斗场最高处的地方，坐着一位闭着眼睛的年轻人。
　　他腿上摆放的王冠，表明了他的身份——魔人族的王。同时，他也是那位在宫殿中留下气息的孱弱邪神。
　　既然不是亚尔克里德，那他就没有苔丝关注的必要。
　　角斗场的中心是一处用泥土搭建的空地，即使上面仅仅站着两个人，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远远超过了那些魔物尸体堆叠的地方。这里流的血可比那些地方多得多，只是有人清理，才会显得干净罢了。
　　明白了这些，她才好好打量起两位决斗者。
　　染血的牛角刺穿了其中一位决斗者的腹部，鲜血汩汩地流下，伤势的严重已经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个……长得有些魔人样的魔物。
　　丑陋的脓包布满了他的全身，腥臭的黄色口水从他血肉相连的嘴巴里流出，滴在地上发出呲呲的腐蚀之音，邪恶的侵蚀让他完全失去了自我，成为了没有意识的魔物。
　　将魔人与魔物放入角斗场中竞技，似乎是这里身份尊贵的魔人的兴趣，在见到重伤倒地的魔人被魔物一口咬掉脑袋之后，那位坐在最高处的王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混乱从角斗场的观众席中爆发，大部分看好魔人胜利的家伙纷纷摔掉手中的东西，指着那具无头尸体痛骂不止。
　　这样的景象会不断上演，清理完魔人的尸体，一个手带镣铐的魔人决斗者慢慢地从角斗场的一角走出。
　　在见到魔物后，他眼底的绝望和观众席的狂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第111章 111.奥卡姆的秘密
　　魔人族的高层似乎大多都聚集在角斗场中，观赏着一场场能带给他们欢愉的生死战斗。塔内的运转不需要他们来操心，按照无数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多数魔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如何让魔人族延续下去，成为了他们唯一需要思考的问题。除此之外，他们只需要尽情享乐便可。
　　苔丝才没有那么多闲心看下去，在掌握了角斗场的信息后，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越是靠近宫殿，路上的护卫也越来越多，且实力也更为强大。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就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般，迈出的每一步大小都完全相同。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在宫殿高墙的另一侧响起，正当她准备找个阴影躲进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向了高墙的后方转角处。
　　“嘘！”
　　即使手遮住了一部分下巴，但苔丝依旧认出了他，那位带她们进入高塔的魔人猎手——奥卡姆。
　　待得几位护卫走过之后，苔丝不解地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奥卡姆在她们被清理记忆的时候就离开了，没想到能在高塔的最顶层再见到他。说实话，他留给她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能放过一个被侵蚀的小女孩，说明他内心还存在着善意。
　　只是他有些愚蠢罢了，这种没必要的善意，会给他带来最可怕的下场。一旦小女孩身上的侵蚀痕迹被发现，他定然会为其陪葬。
　　而想在高塔中一直隐瞒深渊侵蚀？痴人说梦。
　　奥卡姆可不知道他在少女心中留下了什么印象，他侧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将护卫的脚步声又听了一遍，在确认安全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只是过来汇报一下我的工作。”
　　“我们猎手在完成任务后，都要来这……”说到这里他一愣，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相较于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的记忆……”
　　他没有说下去，可话中的意思苔丝明白得一清二楚。她双手背在身后，嘿嘿一笑，不做回答。
　　奥卡姆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什么，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问道：“难不成……你杀了他？”
　　“他”是指少女之前所杀死的尊贵魔人，那些尸块上萦绕的暴虐气息，和角斗场观众席上的魔人气息相差无几，想来也是魔人族的高层。
　　“你知道我们会被做什么？”苔丝的双眼无法抑制地眯了起来。
　　奥卡姆将她们带入塔内，自然也知道她们会面临什么，她不觉得将塔外的女性魔人交与尊贵魔人繁育后代，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此之前还特意清理了她们的记忆。
　　“我知道。”奥卡姆根本没有掩饰的想法，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只是在看见少女的脸色逐渐变黑之后，他无奈地做出了解释，“但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停留在塔外除了被诅咒，没有其他任何好的结果，而进塔你们至少还能活下来。”
　　“诅咒？”轻声念叨了一句，苔丝倒也没有深究这二字的含义。
　　早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深渊在他们的世界观中，似乎只是一种诅咒，而那些化为魔物的魔人，显然就是被诅咒侵蚀的对象。
　　在高塔中土生土长的魔人，大概都以为世界就是如此吧。他们的活动范围，或许一辈子就在这高塔之中。
　　不过哪怕是在高塔之中，深渊的侵蚀依旧无法彻底避免，角斗场中心的魔物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先前应该也是塔内的魔人，只是渐渐地被深渊侵蚀，控制不住内心的黑暗，才最终沦为了魔物，供魔人高层赏乐。
　　不仅是他们，眼前的魔人猎手身上，也有一股扭曲的深渊气息。
　　视线顺着这股气息看向奥卡姆的左腿，她发现在那只露出来的小腿上，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而那股气息，就在那里散发开来。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奥卡姆不自在地挪了一步，藏起了他的小腿。
　　“你想反抗？”她突然开口道。
　　没有想要抓住她的意图、掩盖被深渊侵蚀的事实，奥卡姆这家伙一点都不像是她在角斗场见到的那些魔人，亚尔克里德的暴虐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他拥有着自己的思想，不会一味地服从命令。
　　而魔人之王的暴政在角斗场就能窥得一二，对这样一位猎手来说，反抗这种暴政，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当她话音刚落，奥卡姆的脸就迅速僵硬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苔丝，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急事似的，转身离开了这处转角。
　　“前方看守很多，如果不想被死的话，就尽快离开吧。”
　　原先的温度尽数散去，这话语中开始夹杂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寒冷。
　　看着他仿佛落荒而逃的身影，苔丝就知道她猜对了。拥有独立思想的奥卡姆，估摸着对这种暴政早已心怀不满，或许在暗地里，这类魔人已经建立起了对抗魔人之王的组织。
　　耸耸肩，她继续朝着宫殿走去。
　　奥卡姆他们不会成功的，这些可怜的虫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魔人之王的眼皮底下。惨死，才是他们的归宿。
　　只有成为神明，才能避开魔人之王的感知。
　　宫殿前站着两位面无表情的魔人护卫，而绕开他们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一转身，她便化作血色的细流，从他们看不见的死角中进入了宫殿。
　　宝库，是她的目标。
　　蕴含强大能量的神物如黑夜中的明灯般，指引着她的方向。她宛如一个调皮的小公主，提起鲜红的裙摆，噔噔噔地在宫殿中奔走。
　　兴许无数年的安逸留下来的习惯，宫殿中没有任何护卫，她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宝库的所在地，破开了它的大门。
　　一缕枯黄的光顺势从门缝中照了进去，就像歌舞剧中的揭幕一样，各种眼花缭乱的宝物都出现在了苔丝的眼前。
　　不知道初火余种长什么样子？没关系，带走所有的宝物就好了。
　　她轻哼着，小手一挥，无论是看不上的还是说不出名字的，转眼间都被洗劫一空。




第112章 112.怪人
　　在宝物消失之后，隐晦的神力波动以宝库为中心，传递到了不远处的角斗场中。见此，苔丝轻咦一声，隐匿气息躲藏了起来。
　　而就在下一秒，鬼魅黑烟于宝库的门口浮现，一位手捧王冠的男性魔人从烟中走出。
　　浑浊的双眼僵硬地扫了下宝库的内部，空荡荡的黑暗让祂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就连呼吸声都放大了不少。接着，祂的脸上燃起一种令人心悸的怒火。
　　而到场的不止是他，几位颇显狼狈的守卫慌慌张张地赶到了此处，在见到空无一物的宝库后，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手脚无法控制得瑟瑟发抖。
　　“守卫？”祂冷笑着说出这两个字后，身旁再度出现一个弯着腰行礼的魔人高层。
　　“把他们所有人都拖到角斗场中喂给魔物，记住了，让那些魔物先从脚开始吃。”祂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人心颤的话语。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吃，这无论对哪个生灵来说，都是极为残忍的事情。而在知道自己的下场后，守卫纷纷跪倒在地上，乞求着祂的原谅，其中有一位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祂笑了，祂喜欢看这些家伙可怜的模样。
　　受刑的不止是他们这么点人，还有现在依旧在宫殿中巡逻的守卫。魔人高层明白这一点，他点点头，转身拖着这些流着眼泪鼻涕的守卫前往角斗场。
　　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在强装镇定。
　　生活在高塔中的魔人，无论是谁面对充满怒火的魔人之王，都会感到恐惧。即使是常年在祂身边办事的他，也不例外。
　　“还有，”没走几步路，身后又传来了魔人之王的声音，这让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清理一下塔内吧，放养的东西还是那么不知死活。”
　　幸运的是，祂没有找他的麻烦。
　　“是。”不敢随意，魔人高层在面向祂行了一个大礼后，才缓缓退去。
　　……
　　在与苔丝分别后，奥卡姆就一头钻进了传送阵，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那一层。
　　高塔的生活区里堆满了房屋建筑，乍看之下，总会让第一次进高塔的家伙以为这里住满了魔人。而实际上，这些大多都是空房。
　　高塔内的空间很多，但还活着的魔人很少。传闻在高塔初建的时候，魔人的数量足以住满高塔的内部，哪像现在，大半都闲置。
　　魔人种族在走向衰亡，这是不可争的事实。不过，种族再怎么衰亡，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那些享乐的魔人高层，才是如今的掌权者。
　　“大人！大人！求求你们，求……”
　　前方的吵闹吸引了他的注意，即使没有多少魔人居住的街道，此时也意外地围满了人。
　　踮起脚尖探头看了一眼人群中心，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诅咒初步侵蚀的魔人被守卫一刀砍下了头。
　　对待诅咒，无数年来，高塔采取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只要被侵蚀，发现后第一时间就会被拖至刑场。好点的一刀下去便离开了人世，坏点的则是要被折磨到精神失常，掏干内脏后使其自生自灭。
　　周围的魔人对其不会有多少同情，被诅咒侵蚀的魔人大多都是疯子，会沦为只知道杀戮的魔物，所以他们的死，是一件好事。
　　小腿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他眉头一皱，赶忙离开了此地。
　　如果那里的侵蚀被发现的话，他同样会被拉上刑场。
　　他的家离这里不算远，经过几个转角，推开一扇普通的木门，就到了。
　　严肃的表情在跨入家门后的那一刻，就变为了淡淡的微笑。
　　“我回来了。”
　　“爸爸！”
　　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女孩噌得一声跳了下来，张开双手朝着奥卡姆跑来。而奥卡姆则半蹲下身子，同样张开双手抓住她的胳肢窝，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女孩年龄不大，和赛琳娜之前见到的那位相差不了几岁。
　　“在家有没有好好学习魔法？”他逗弄了下她的鼻子，笑着问道。
　　“有的，爸爸！”挥手拍开作乱的手，小女孩抽了抽鼻子，眼中亮起不同寻常的光芒，“我以后也一定会成为魔人猎手的！”
　　以父亲的职业当成自己的追求，小女孩似乎特别骄傲。
　　“哈哈，魔人猎手这种工作可不适合你。”倒是奥卡姆收敛了笑容，将女孩重新放到了地上。
　　魔人猎手可不是什么简单又光彩的职业，经常离开高塔的他们，寿命要比一般魔人短很多。毕竟光是塔外的高浓度诅咒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活着，爸爸就满足了！”摸着她的头，他露出了两颗稍许泛黄的大门牙。奥卡姆的笑容没有像其他魔人那般可怕，亲切感倒让小女孩安心地享受起父亲的抚摸。
　　时间过得很快，简单的晚饭过后，小女孩就到了上床睡觉的点。
　　“爸爸，他们总说我很怪。”她躺在床上，看着幽暗的天花板说道。
　　坐在床边帮她盖被子的奥卡姆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那一群接受高塔传统教育的同龄玩伴，从来都觉得女孩是一个怪人。
　　“因为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一边为其轻轻拉高了被子，一边回答道。
　　拥有自我思想的人，从来都是孤独的。
　　“嘻嘻。”女孩因为他的夸奖而笑了，紧接着，她睁着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看着他，略带悲伤地问道，“爸爸，妈妈还会回来吗？”
　　“会的，当你长大后，她就会回来了。”奥卡姆弯下腰，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吻，“不早了，快睡吧。”
　　“哦。”回应了一声，女孩闭上眼，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然而奥卡姆并没有离开房间，他深深地看了几眼女孩的睡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刻画着一家三口的怀表。
　　灌入一点魔力，怀表的背面印出了一条信息。
　　似乎是早就看过了，奥卡姆对这条信息没有太多反应。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女孩几眼后，才将怀表合上，塞进了怀中。
　　掀开女孩的被子，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小女孩睡得很死，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入眠。跳出窗户，趁着黯淡的月色，他抱着她来到了另外一处房屋的面前。



第113章 113.希望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吵闹，他提防了一下四周，在确认安全后，有些紧张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开门的是他的老友，那个一同找到苔丝的猎手伙伴。
　　他两眼一大一小地盯着奥卡姆和他怀中的小女孩，脸上的朦胧睡意还未散去。大脑没有做多少思考，他揉着眼，问起奥卡姆的来意：“大晚上的，找我做什么？”
　　见此，奥卡姆又看了眼四周，同时将怀中的小女孩推给了他。
　　“我……”
　　呯——！
　　还未怎么开口，眼前的老友一把抢过小女孩，重重地转身关上了门。
　　“快滚。”
　　隔着门，奥卡姆也感受到了老友的怒意。不过对此他也只能无奈一笑，转身离开这里。
　　如果可以，谁想将自己的孩子委托给别人呢？回想起怀表背面的信息，他脸上那抹本就残留的笑容彻底消失。
　　动手了。
　　他们魔人族的王，终于动手了。
　　他早就知道，那位无所不知的王，在很久之前就看穿他们这类魔人的心思了。长久的暴政必然带来反抗，这位从建塔之初就存在的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史书上记载的暴乱很多，但无论哪一次，都以失败告终。那个高坐于王位上的黑影，就如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压得想要反抗的魔人喘不过气来。
　　但尽管如此，他们这些反抗者依旧像一群飞蛾，黑暗中一头撞进火堆，不会带有丝毫犹豫。
　　兴许是知道杀不尽，王总会给彼此一些喘息的时间。而现在，这个时间结束了，祂又要开始收割成长起来的反抗者了。
　　“活了无数年，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怎么做到的。”将家中的武器带上，奥卡姆嘟囔了一句，眉间凝聚起散不去的愁云。
　　他现在要前往反抗者的秘密集会，在那里，他们会商讨如何面对这次清洗。
　　集会的地点在某座没人居住的建筑地下，当他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堆满了魔人。奥卡姆算是反抗者中的老熟人了，他的到来只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很快这些魔人便重新将他们的目光投向了集会所的最前方。
　　一位穿着大白袍的老头站在那里，他神色激昂，口中不断细数着王的罪过，点燃众人心中的愤怒。
　　奥卡姆不会认真去听他说些什么，他低下头，拿出用布包裹起来的酒，灌了两口。
　　这些话他早就听了不下百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以前的时候还能感到体内因愤怒而燃起的力量，至于现在？还不如酒来得香。
　　在家的时候他不会喝酒，他怕女儿会沾染上这个坏毛病。不过，此时就不一样了，女儿不在身边，喝点小酒不会被发现的同时又能满足他小小的口腹欲，实在是不错。
　　“这一次！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台上的老头还在说些鼓舞人心的废话，奥卡姆舔干净了瓶中的最后一滴酒，咂了两下嘴巴，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眼前迷迷糊糊地出现了不少幻影，他见到女儿上来一把将他的酒瓶抢下，朝着他大骂了几句老酒鬼，而他的妻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两捂嘴偷笑。
　　妻子……
　　美丽的倩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握住酒瓶的手突然爆出几根粗壮的青筋。
　　为了延续魔人种族？
　　狗屁的魔人高层和王明明只在意自己享乐，颁布的决策荒唐至极，丧失了该有的人性却还对此沾沾自喜。
　　真是该死！
　　他的妻子是延续魔人种族的牺牲品。为了方便，他们让那具冰冷的尸体被魔物吞噬，牙齿咀嚼肉块的声音至今任然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腿上的诅咒也是那天诞生的，如果化作魔物能将所有魔人高层和王杀死的话，他当时就会任由诅咒侵蚀他的全身。
　　但他知道魔物是做不到的，况且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长大后，会像她妈妈一样死去？
　　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王的清洗从来都很干净，历史上没有反抗者能活下来。但杀得了他们，却灭不了反抗的意志，只要暴政存在一天，反抗者就不会就此消亡。
　　他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周围这些魔人又何尝不是呢？他们一样会死，会被记载在历史之中，刻上叛乱者的标签。
　　不，也许再过不久，魔人一族就灭亡了吧，历史也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个，他心底竟是生出几分奇怪的愉悦。
　　“我们找到了神明的使者！”
　　台上的老头还在吵闹，他掏了掏耳朵，视线朝着前方看去。
　　老头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位女子，她们的样貌十分出众，且周身环绕着一股说不清的圣洁之感，仿佛本是不应该出现在高塔中的神圣生灵。
　　“她们是谁？”
　　“神明的使者？”
　　响起的质疑之声不在少数，然而只有奥卡姆疯狂地眨着眼，不敢相信他所见到的一切。
　　她们是同苔丝一起进入高塔的女性魔人。奥卡姆第一时间就想了起来。
　　兴许是想起了苔丝的神秘，他心底突然燃起了一些微小的希望。
　　说不定她们……真的有可能推翻暴政？
　　而她们接下来的举动，让这份希望被无限扩大。
　　只见那位戴着半月吊坠的女子如捧着圣水般，优雅地伸出双手，向他们播撒微弱的星光。莫名的花香顷刻间充斥整个集会场，温暖与舒适仿佛带走了他们的苦痛。
　　心灵得到了洗涤，反抗者们面面相觑，扬起的嘴角展露了他们的信心。
　　与他们不同，奥卡姆则像是见了鬼一样，蹲下身子摸了下绷带缠绕的小腿。
　　变小了，诅咒侵蚀而导致的臃肿肉块变小了！
　　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能让诅咒消退的魔法，这些从塔外进来的魔人，果然没有被消除记忆！
　　她们，可能真的可以！激动的心情让他眼眶瞬间泛红，推翻王的统治，这意味着他可以为妻子报仇，意味着他还能见到他的女儿！
　　集会场的气氛在此时到达了最高潮，反抗者们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希望终于在黑暗中亮起。



第114章 114.王的真名
　　而一声剧烈的爆炸打破了他们的狂欢，来自地面之上的魔人守卫炸开集会场的大门，将这里团团围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时间让反抗者们慌了阵脚，可在适应之后，他们纷纷掏出武器，和那些靠近的守卫战成了一团。
　　老头和两位神使被反抗者护在了中心，同时带着他们且战且退，不断向集会场中的密道走去。
　　来到集会场的所有反抗者都有死的觉悟，从他们选择成为反抗者的那刻起，就已经抛去了生命。
　　“快走！我掩护你们！”奥卡姆拿出奇怪的骨鞭，毫不留情地抽向忠于王的魔人守卫，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配得上魔人猎手这个职业称呼。
　　他们反抗者这一群魔人与其他魔人格格不入，相比他们与生俱来的凶残暴躁，他们显得格外温柔可亲，如果暴虐才能真真算得上是魔人的话，他宁愿抛弃这个种族，成为真正的魔人猎手。
　　“奥卡姆！你先走！你还有孩子，不能死在这里！”
　　一旁的反抗者觉悟并不比他低，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和魔力阻挡着守卫的前进，同时催促那些还有家室的反抗者赶紧离开。
　　只有毫无牵绊的人才能没有挂念的死去，他们的拼命让身经百战的守卫短时间内无法攻破防线。
　　老头和神使已经从密道离开，见到这一幕的奥卡姆松了一口气。看着刚刚还在劝自己离开的反抗者，他撕下小腿上的绷带，露出了被诅咒侵蚀的臃肿肉块。
　　“奥卡姆，你……”反抗者一愣，明白了他的决意。
　　“快走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将袭向他的攻击拦下，奥卡姆反手抽出一鞭，让守卫胸前的盔甲瘪进去几分。
　　“好。”反抗者重重地点了点，瞬间遁去了身影。
　　诅咒永远是徘徊在魔人心中的阴影，当他选择露出自己被侵蚀的小腿后，无论是反抗者还是守卫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双方的攻势都慢了许多。
　　被诅咒彻底侵蚀而成的魔物通常实力强大，杀死他们这群人易如反掌，而能完胜魔物的魔人大多都是高层，以他们的傲慢，根本不会亲自来抓捕反抗者，所以要是让奥卡姆成为魔物，这里的人都要死。
　　而就是守卫的这番忧虑，才让更多的反抗者从集会场中逃出生天。
　　当然，奥卡姆带来的威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记不知从哪来的闷棍敲晕了他，也让双方的死斗再次展开。
　　胜负在实力差距巨大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悬念，包括奥卡姆在内的大部分反抗者被抓捕，用魔法材料制作成的囚车占满了空旷的街道。
　　王想要抓的，是活着的反抗者，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在和魔物的表演中取悦他，同时，还可以震慑那些还有异心的愚蠢魔人。
　　从密道中逃走的老头虽然没有被抓住，但他的眉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担忧。他终归不是那群只在乎自己的暴虐魔人，见到跟随自己的反抗者被抓，他内心格外的自责。
　　“放心吧，他们死不了。”蕾西亚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一边悄悄将隐秘的神力覆在被抓的反抗者身上，一边安慰道。
　　……
　　“亚尔克里德那家伙，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把好东西放在宝库里啊。”
　　苔丝皱着一张小脸将她洗劫的宝物翻了个遍，只是这里面别提初火余种了，就连能入她眼的宝物都没有。
　　“说不定他根本不住在这里。”搭话的，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修。
　　他猜的并没有什么错，孱弱的邪神镇守高塔，这里一看就不太像是暴虐领主经常光顾的地方。
　　将宝物重新塞回血界，她决定和蕾西亚她们汇合，离开这座高塔，重新去找寻亚尔克里德。
　　只是这个决定还没有做出多久，她在接近传送阵的路上，见到了一排排长长的囚车。若仅此而已，她不会有任何驻留，但其上弥漫的熟悉气息，让她停下了脚步。
　　那是蕾西亚的神力？
　　抱着不解的疑惑，她从中看到了一位熟人——奥卡姆。
　　他无力地靠在囚车中，双手上的镣铐在他的手腕上割出丝丝鲜血，他整个人都显得万分颓废，只有那一双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
　　囚车的最终目的是一处阴暗潮湿的监牢，奥卡姆连同所有的囚犯都被推挤着关押了进去。
　　强烈的尸臭味让不少魔人都呕吐了起来，一具具被虫子啃咬一半的死尸堆积在监牢的角落，森然的白骨更是满地都是。
　　而在守卫离开之后，苔丝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蕾西亚留神力在他们的身上，定然是想要做些什么。她只认识奥卡姆，自然是找他了解情况。
　　只不过这个魔人猎手在见到她的时候，态度和之前完全就变了个样子。
　　“您怎么会在这里？”他原本是坐在地上的，但在看见她之后，便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言语间除去惊讶就是难言的尊敬。
　　还没等苔丝弄明白他的态度，奥卡姆就慌慌张张地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快走吧！小心被守卫发现您！”
　　一歪脑袋，她着实没弄明白这一切。
　　“你们为什么会被抓？发生了什么？”
　　对于她的一无所知，奥卡姆虽然轻咦了一声，却也没有怀疑，只开口解释道：“亚尔克里德的暴政总会激起很多反抗的魔人，他们又开始抓反抗者了而已，”
　　“亚尔克里德？”出乎意料的，苔丝听见了现在最想听到的名字。
　　“啊，也许您不清楚，亚尔克里德就是我们魔人族的王，或者说，是高塔中的王。”他以为眼前的少女不知道亚尔克里德是谁，便好心地介绍了起来。
　　至于说祂是高塔的王，那是因为他知道苔丝三人来自高塔之外，他相信在他们无法踏足的地界，还有着许多像他们一样生活着的魔人。
　　那些魔人，才算是他们的同族！
　　而苔丝闻言倒是沉默了起来，她摸着下巴，心底燃起一丝微妙的战意。
　　如果亚尔克里德真的变成了那种孱弱的邪神，那她可就想直接出手，搜刮他随身携带的宝物了。



第115章 115.剑拔弩张
　　可还没有确定下亚尔克里德的身份，守卫便再一次进入监牢，将他们粗暴地推了出去。而苔丝则隐匿身形，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守卫们的目的地是角斗场，随着他们手中的反抗者越过大门，喧闹的高层纷纷闭上了嘴巴，目光略带胆怯地看向最高处的亚尔克里德。
　　只有在处置反抗者的时候，他们才能想起王的恐怖。
　　角斗场的中心此时放置着不少魔物，它们的长相都由为独特，破损的牙齿，卷刃的钝刀，甚至还有一些嘴角流着酸臭腐液。它们没有寻常魔物骇人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痴呆和孱弱。
　　但是，正是这种魔物才会给予反抗者更大的痛苦。他们无法立即死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消失，疼痛和绝望会彻底战胜理智，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疯子。
　　奥卡姆虽说早有觉悟，可双腿还是抖个不停。排在他前方的反抗者表现得更是不堪，有些甚至晕了过去，引来了观众席上高层们的耻笑。
　　只不过再怎么害怕，他们也不会选择求饶。
　　见到这一幕，苔丝没有轻举妄动。她站在隐蔽的角落中，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最高处的男性魔人。
　　依旧是孱弱不堪的气息，亚尔克里德的力量似乎时刻透露着古怪。
　　“在这里见到你可真意外。”
　　兴许是她的注视引起了亚尔克里德的注意，他扭过头，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影，发现了苔丝的存在。
　　“亚尔克里德？”对此，苔丝心中微微一凛。
　　虽说这些反抗者的身上还残留着蕾西亚的神力，但这只能让他误以为高塔潜入了另一位弱小的神明！如果没有和她同等的力量，这家伙定然无法发现她！
　　果然他的力量中，藏有猫腻。
　　“现在的你，不应该被布莱兹那老头封印着吗？”亚尔克里德似乎也听说过苔丝的遭遇，他双手放在扶手上，好奇地问道，“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和圣光派系的神同流合污了？”
　　这些反抗者身上的神力他自然是感应到了，那与深渊作对的圣光在他眼里比苔丝还要瞩目，即使它们只占据了很小一部分。
　　奇怪的是，作为魔人族的王，他没有戴着王冠，而是将它放在了腿上。
　　“初火余种在你的身上吗？”苔丝不想浪费时间，将自己的目的直说了出来。
　　暴虐领主看起来多少还带有些理智，如果好好沟通的话，说不定不用战斗就能知晓他是否拥有初火余种。
　　“你要那种东西？”亚尔克里德显然不会让她如愿，他单挑眉毛，不屑地看向地面上的苔丝，“如果我有，凭什么给你？”
　　同为深渊七邪神，他们之间可算不得和睦。
　　暴虐领主是纵横深渊无数年的强大邪神，而对面是一个才成为邪神数十年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地回答她的问题呢？
　　要不是不知道她的深浅，他恐怕早就出手将她拍死了。
　　深渊邪神的合作？那算什么东西，只要没有人知道是他杀的鲜血之神，那其他几位邪神就怪罪不了他。
　　苔丝和他有同样的想法，既然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那就只能杀了他了。
　　强大的神力于她背后酝酿，亚尔克里德和她之间的范围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对峙了少许时间，祂呵呵一笑，将目光转向角斗场的最中心。
　　“不如我们先静下来，看看他们可怜的遭遇吧。刑罚快要开始了，这绝对是一场愉悦的享受，不是吗？”
　　祂看着那些被推搡着走向魔物的反抗者，嘴角逐渐咧到了耳根，露出了宛如恶魔般的尖牙。
　　生灵的惨状与痛苦是邪神们的最爱，很久以前的苔丝也会对其感到欢愉，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竟然反常地涌出一阵怒意。
　　她忽然觉得这些魔人的命运不该这般，他们身上闪耀着的人性，应该带给他们更好的结局。
　　下意识地摸着胸前的泪滴，她将这奇怪的想法归结于邪神之泪的影响。
　　不过，或许她还是人类的时候会诞生这样的念头……
　　“它在谁身上？”她依旧问着初火余种的下落。
　　“看来你很需要它啊。”亚尔克里德再度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同时，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为随意，“这样吧，将你身上的力量交给我，我就告诉你一点有关它的消息。”
　　嗖——
　　血作的尖矛刺破空间，直直地射向亚尔克里德。
　　抬手将它握住，祂用左手拿起腿上的王冠，将它戴到了头顶上。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杀意。”祂骤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面容上充满了愤怒。
　　“你，想杀我？”
　　属于七邪神的强大力量随着这句话从祂身上展露，暴虐的神力席卷高塔的每一处角落，黑色的狂风无情地摧毁着大量建筑，无数魔人颤抖着跪倒在地上，不知高塔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角斗场内的魔人高层何时见过这样的亚尔克里德，他们内心的害怕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弱小的魔人，要不是深知此刻逃跑只会导致死亡，这角斗场内除了无法行动的反抗者外，将空无一人。
　　就连丧失意识的魔物，都本能的感到了惊恐，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的力量让反抗者们张大了嘴巴，惊呼不可能，然而只有奥卡姆一人笑了出来。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亚尔克里德对面的苔丝。
　　任凭王的气势有多磅礴，那娇小的身影始终像是一块无法动摇的磐石，静静地与他二分天下。
　　他相信她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就如相信暴政终将被推翻一样。亚尔克里德的时代，到此也应该要结束了。
　　苔丝可不知道底下还有一个盲目相信她能胜利的魔人，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暴虐领主头顶所戴的王冠吸引。
　　“暴虐，是魔人族的族群意识，你根本不可能战胜这样的我！”话音落下，亚尔克里德的身影被深渊力量所扭曲，渐渐露出了祂最为真实的模样。
　　那是一团像影子一样的黑色魔人，祂的脸上没有五官，浑身上下只有头顶的王冠，是璀璨的金色。



第116章 116.战斗与暴乱
　　她算是明白了，王冠才是亚尔克里德的本体。
　　魔人的族群意识诞生出暴虐的王冠，而那孱弱的邪神，只不过是王冠逸散出来的力量，用以统治魔人族的身躯。
　　严格来说，亚尔克里德并不是魔人，而是像食梦虫一样的族群意识。
　　可有思想的魔人不同于只依靠本能行动的食梦虫，他们所诞生的族群意识凝聚力不高，所以亚尔克里德只掌握了暴虐权柄。
　　无数年的压迫，魔人族从辉煌到落寞，再到蜷缩于深渊，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从灵魂中诞生了暴虐，若是将他们投放到还未被深渊侵蚀的世界上，那侵略与战争便不会停止。
　　金色的王冠亮起刺眼的光芒，苔丝波澜不惊的内心顿时感到几许烦躁。
　　祂在控制她的情绪，企图让她成为暴虐的奴隶。这招对弱小的邪神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只是可惜的是，她的实力毫不逊色于暴虐领主。
　　血色的薄雾在周身形成一道看不清的屏障，暴虐的金光无法接触到她的身体，烦躁的情绪便随之销声匿迹。
　　族群意识算不得一般的生命，祂们的体内没有鲜血，她自然无法以同样的办法还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处于劣势，亚尔克里德不像食梦虫一样居于梦中，她的其他攻击手段皆能奏效。
　　击杀邪神，最简单的就是纯粹的神力碰撞。
　　深渊不止是亚尔克里德的主场，同时也是她的。
　　呼啸的血海自异空间流入高塔，昔日被上代鲜血之神斩杀的神明神力包裹于血海之中，庞大而斑驳的力量扭曲了时间与空间，朝着暴虐领主奔腾而去。
　　上代鲜血之神杀了多少神明？
　　苔丝不知道答案，但看对面大变的脸色，她就知道这招足以给予祂重创。
　　在之前和蕾西亚的聊天中，她也算是知晓了有关真神的一些消息。
　　超脱生命，与权柄合二为一，就能抵达真神的境界。如果伊西斯就是真神，那她的死去会带走世界中所有的圣光，黑暗将永远笼罩在生灵的头顶，直到第二位带给众生光芒的真神出现。
　　而若她并不是真神，她的死只不过是让圣光权柄暂且搁置罢了。
　　恍惚间，她想起了很久之前抵达的灵魂栖息之地。
　　破碎的法则、不完整的灵魂转生和依靠本能行动的无意识神明，是不是曾有掌握灵魂的真神陨落于世？
　　在她思索的同时，血海漫过亚尔克里德的身躯，原本滔天的汹涌气势如同一团被水浇灭的火，瞬间没有了声息。
　　见到这一幕的苔丝没有放松，鲜血神力依旧源源不断地环绕着她的周身。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击败暴虐领主，那祂根本称不上深渊七邪神。
　　果不其然，在稍许的等待后，那散去的身影又一次凝聚在她的前方。
　　“没想到，仅仅是数十年，你的力量就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先前的攻击似乎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祂的气息平稳至极，暴虐神力划开血海，为祂塑造出了一片安全的领域。
　　“没用的，你和我的神力相差无几，就算借助那些废物神明的力量，你也仅仅是稍胜我一筹罢了，而这点力量，不足以杀死我。”
　　祂的理性不禁让苔丝有些刮目相看，除去她自己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战斗中保持高度理性的邪神。
　　要知道大部分邪神战斗起来，疯狂得连自己都会攻击。
　　“我们都奈何不了彼此，再这么斗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初火余种不在我身上，我也根本不知道它的消息，你可以去找别的老家伙了。”沉吟了片刻，亚尔克里德似乎是服软了，祂说起了苔丝最关心的话题。
　　“你在害怕什么？”她咯咯一笑，很快就察觉到了祂的心思。
　　祂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初火余种在不在祂的身上，只要将祂杀了就知道了，而且这时候说这种话，明显祂在害怕。
　　其实就像祂说的那样，依靠血海中已死神明们的力量，她其实真的无法杀死祂，但如果祂开始害怕了，那必然有什么能决定祂生死的事情正在发生。
　　是什么呢？
　　细细一想，她知道了什么。
　　“诞生于族群意识的暴虐，会因为意识的改变而削弱力量吧。”
　　此话一出，亚尔克里德的阴影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视线向角斗场看去，果然那些本该因为神威而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魔物，此时都纷纷站了起来，朝着被捆的反抗者们走去，企图将他们吞吃殆尽。
　　不仅是魔物，就连魔人的高层也行动了起来，隐秘的魔法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反抗者身上扔去。
　　可就在即将危及他们生命的时候，夹杂微弱圣光的凋零神力从他们的体内爆发，将这些足以致死的攻击尽数拦下。
　　即使没有脸，苔丝也知道亚尔克里德此时鼻子都快气歪了。
　　将鲜血神力逐渐覆盖高塔保护反抗者后，她发现真正令暴虐领主感到害怕的，其实并非是这些角斗场中的反抗者。
　　高塔的居住层中，出现了大量拥有神力保护的反抗者，他们击败了大量守卫，站在魔人最多的广场中心，呼吁他们觉醒灵魂深处的人性。
　　“压迫，暴政……想想你们的妻子儿女吧！”
　　“她们那样凄惨的未来，你们难道不会感到心痛吗！”
　　“这次的反抗和以往完全不同！亚尔克里德已经陷入了绝境！之前肆虐的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残酷的暴虐也无法彻底抹灭人性的光辉，大部分底层魔人之所以选择沉默，只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罢了。
　　不仅如此，在他们还有些挣扎的时候，带有圣洁之意的神力从天而降，驱除了他们一身的暗疾，也让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打倒亚尔克里德！推翻暴政！”
　　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了一句，原先沉默的魔人尽皆举起右手，一浪又一浪地喊出了这个口号。守卫们则退缩在居住区的角落里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见到这一幕，亚尔克里德头顶的王冠黯淡了不少，祂的怒意也随着魔人的暴乱而逐渐飙升。




第117章 117.自责
　　祂对准那些暴动的魔人拍出愤怒的黑色手掌，想要借此结束他们的生命，只要这些扰乱族群意识的家伙一死，祂的力量就能恢复到巅峰的水平。
　　然而苔丝才不会让祂如愿，血海中亮起的红光与巨大的手掌相撞，激荡的神力让整座高塔都疯狂颤抖，那座血腥的角斗场，也在这种级别的力量中分崩离析。
　　魔人高层尖叫着逃离这个倒塌的建筑，其下关押的魔物趁机钻出地面，大肆吞噬着仓皇逃走的魔人。饥饿足以让它们无视遥远的神威，没有意识的它们彻底沦为杀戮机器，在一片混乱中收割着生命。
　　反抗者身上有着蕾西亚的神力保护，魔物奈何不了他们。
　　亚尔克里德并没有帮助被吞食的魔人，祂冷冷地面对着前方的娇小身影，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这是想要他们走向灭亡！没有我的力量，他们会被深渊侵蚀，变成没有意识的魔物！”
　　祂的力量在反抗者们的努力下，不断衰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在这种情况下，苔丝拥有将祂击杀的可能。
　　身为七邪神之一，祂不会缺少邪神级别的下属，但如今祂的对手是同为七邪神的鲜血之神，那些弱小的下属过来也只是送死而已。
　　更别说以祂们的性格，巴不得祂去死。
　　“那是你们魔人族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苔丝看似悠闲地置身于血海中一动不动，实则神力顺着海浪已来到了祂的背后。
　　杀死亚尔克里德，高塔中驱散深渊气息的神力便会消失，邪恶会瞬间侵入这座高塔，只需要数个小时，这里所有的魔人都将成为魔物。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可是邪神，不应该对这些弱小的生灵有哪怕一丝的怜悯。他们沦为魔物，她本该感到高兴才是。
　　……最多帮他们暂时抵抗一下深渊气息，之后的生死，就与她无关了。
　　“魔人一族将不复存在！这，这是不被允许的！”在听到她冷漠的话语后，亚尔克里德几乎咆哮了起来。
　　身为族群意识，哪怕堕落为邪神，也有祂必须保卫的东西。拯救族群是刻在祂灵魂深处的东西，就算是深渊都无法扭曲祂这部分的意识。
　　只是这里的拯救因为暴虐的影响，而逐渐走上了歧途。将外世界的魔人接到深渊高塔之中，不服从命令就斩尽杀绝，如此拯救族群的方法，带来的后果就是魔人族的再度衰败。
　　“我的目的只是杀死你而已，魔人一族，与我何关呢？别忘了，你和我，都是邪神。”
　　七邪神的亚尔克里德在族群面前尚且还能保持理智，可一旦离开高塔，祂的疯狂一点都不下其他邪神。
　　混杂无数神力的血海化作一只巨手，朝着发呆的亚尔克里德后背袭去，苔丝决定不再废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反抗……他们，他们不懂我，根本不懂我！他们是自取灭亡！”陷入呆滞的暴虐领主似乎没有感知到她的偷袭，祂依旧喃喃自语着，想不明白为什么族群中，会有人选择背叛祂。
　　“明明，明明只有我才能让魔人族重现辉……”
　　话说到一半，鲜血手掌狠狠地将祂抓住，随后像是捏死虫子般重重一握，来自亚尔克里德的暴虐气息瞬间消散。
　　王冠呯得一声碎成数片，光芒也从金色渐变成白色，属于暴虐领主的神力游荡在高塔的顶端，最后尽数涌入苔丝的身体，让她的脸上荡起诡异的潮红。
　　邪神的神力充斥着邪恶，在吞噬力量的她，脑海中不断冒出危险且致命的想法，一双猩红的眼眸也时常闪烁起黑色的瞳光。她面带痛苦地捂住胸口，静待这种感觉的消退。
　　深渊七邪神不同于弱小的邪神，亚尔克里德给予她的力量太多太多，多到这具身体竟有些承受不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好在吸收完祂的神力，身体也没有彻底崩溃。只是鲜血流满了全身，她皱了皱眉，让它们再度钻回了身体。
　　胸前泪滴中的黑色已经占据一半，这一幕，让她内心刚诞生的喜悦顷刻间消失不见。
　　在吸收暴虐领主的力量时候，祂的邪恶被邪神之泪所感化，所以这枚泪滴中的黑色才会如此迅速的扩大。
　　“还好吗？”覆盖在项链上的血液中传来修的声音，即使不去看他的表情，苔丝也知道他的焦急。
　　他怕她再度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邪神。
　　“没事，这点力量还不足以重新污染我。”她笑着，故作轻松地回道。
　　只是这般回答换来的，是修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些自责？”她让血液汇聚在眼前形成了一面镜子，里面倒映的，是深深蹙着眉头的男子。
　　帮不到她却还要让她为了自己以身犯险，这种事无论是谁都会无比自责。
　　“……嗯。”
　　“噗嗤。”
　　修的大方承认惹来了苔丝的轻笑，她看着那张写满愧疚的脸，安慰道：“还剩五个，已经轻松了不少呢。而且，我才是需要自责的那个吧。”
　　亚尔克里德的身上的确不存在初火余种，所以她的目标还剩下其他五位邪神。至于自责，修的付出可比她多太多了，生命与权柄，哪一样是她还得起的呢？
　　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对他的一点小小的补偿罢了。
　　不容他否决，她一挥手，让血液回归原位。
　　因为亚尔克里德的死亡，高塔外的深渊气息猛然灌入其中，见此，血海轻微晃动，淡淡的血色将硕大的高塔包裹起来，又一次隔绝了邪恶。
　　她轻触身前的白色破碎王冠，只听叮得一声，它化作一道流星，直直地飞往反抗者人群之中。
　　王一死，魔人守卫便放下了武器，不再做无谓的抵抗。胜利的反抗者们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在他们的幻想中，战胜亚尔克里德，推翻暴政，重新推举一位贤明的君王，便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殊不知，生与死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蕾西亚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兴奋。




第118章 118.初火余种
　　“赛琳娜，这是你的王冠。”
　　那顶飞离苔丝的王冠，不知为何停在了赛琳娜的身前。
　　“这……”淡淡的白光中夹杂着无尽的神力，诧异的赛琳娜并没有伸出手接下它，反而是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蕾西亚，“大人，这是为什么？”
　　在她看来，她不过是蕾西亚身边打下手的小角色，一切决策和行动都是出自于这位神明的手笔，或许她不是真正的魔人，但她才是能带领魔人族走向辉煌的人物。
　　她自己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家伙罢了。
　　这几日中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虽然她早就想过他们已死的可能，但这一猜测得到证实后，内心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失落。
　　至于复仇，她没有想过会那么快，不过虽然没有亲手杀死亚尔克里德，但她也算是间接做到了这一点，心愿也已经得到了满足。
　　接下来的生活？回去看看那个笨女人？还是继续和玛丽亚斗斗嘴？
　　没有带领魔人族重现辉煌的伟大志向，她承认自己只是条懒得翻身的咸鱼。毕竟比她强的人比比皆是，她有什么能力带领整个魔人族呢？
　　“你是来自高塔之外的魔人，所以王冠才会选择你吧。”意外地，蕾西亚似乎也有些搞不懂王冠为什么会选择她，但她勉强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将王冠硬塞给了她，“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想要拯救魔人族，只有带领他们离开深渊才行哦。”
　　停留在高塔中只会让他们被深渊侵蚀，只有找寻到离开深渊的裂缝，才能让他们真正的活下来。
　　而撕开深渊裂缝让如此巨大的种族进行迁移，以蕾西亚的那点微弱神力还做不到这件事。
　　“我会把你们送出深渊的。”
　　高空中传来的语气虽是有些清冷，但蕾西亚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温暖。
　　她看着越发靠近的少女，眯了眯眼，嘴角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笑得像只狐狸。”
　　听到少女的评价，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那也总比某人死傲娇来得好。”矫揉造作地翘了个兰花指，她开口还击道。
　　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有些时候，苔丝总想要给蕾西亚那张俏脸来上一记友情破颜拳。
　　与她们之间的轻松不同，赛琳娜的心情很是沉重。
　　就算离开深渊不用担心，但管理一个族群，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考验。更别说她们是前往一个新的世界，并要其中扎根生存。
　　而她啥也不会，若是亚尔克里德没有毁灭她所生存的世界，她现在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魔人，过着无数人感到无聊的生活。
　　“可我只是个……”
　　身穿白袍的魔人族老头没有让她说下去，他歪下腰，表现得十分恭敬。
　　“您是新任女王，赛琳娜陛下。”
　　王冠是凝聚了族群意识的神物，它的选择，这位反抗者领袖只会认可。虽说族群意识之前诞生了暴虐，但这次的王冠很是清澈，里面凝聚了魔人族对生存的希望。
　　“……好。”沉默了许久，赛琳娜答应了下来。
　　她缓缓地将王冠戴上，磅礴的神力从上而下灌入她的身体，弱小的凡人之躯因为无法承受神力而逐渐崩溃，爆裂开来的血肉被附上一层白光，崩碎后又再度重聚。
　　终于，耀眼的白光在万众的期待中渐渐离去，崭新的赛琳娜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没有掌握任何权柄，她是由族群意识而汇聚成的神明。她的权柄需要她亲自去寻找，魔人族的未来，也都托付在了她的身上。
　　而这种没有权柄的神明，也印证了布莱兹的话——只有真神才配称之为神明。
　　像她们这种级别的神明，根本不需要权柄也能达到，唯有真神，才非权柄不可。而苔丝也听蕾西亚说，是初火之神用自身的陨落，带来了众神的崛起，否则这个世间只会存在真神。
　　从古至今，世间的真神有几位？
　　摇摇头，她并不知道答案。
　　但将权柄与自身合二为一，这是连上代鲜血之神也未能完成的事情，她不认为有多少神明的实力能比上代鲜血之神更强。
　　在赛琳娜接受王冠之后，她撕开了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用以当作他们离开深渊的通道。
　　至于裂缝的对面是哪，她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里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有花有草，还有诸多连她都没见过的小动物。
　　“去吧，赛琳娜，祝你好运。”蕾西亚高高地挥了挥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扔给赛琳娜一枚徽章，“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当地圣光教会，他们会帮助你的。”
　　又一次听见“圣光教会”，苔丝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
　　一路走来，像圣光教会那样坚守教义的教会，她几乎就没有见过第二个。尽管教会内同样存在着分歧，但他们对圣光的崇拜和世人的怜悯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也许正是因为信徒独一无二的忠诚，才让伊西斯能抵达真神的境界。
　　当然，这也只是她个人的猜测，事实如何她压根不清楚。
　　看着赛琳娜向她们告别后，带着魔人迈入裂缝，苔丝也不想再做停留。她需要去找下一位七邪神，去寻找能救修性命的初火余种。
　　因为暴虐领主的死亡，祂所统治的世界都乱了套，诸多邪神开始抢夺地盘，占山为王。弱小者，要么成为强者的奴隶，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暴力与血腥，远比平时更为强烈。
　　这就是深渊，她居住了数十年的地方。
　　幽暗的天空燃起夺目的火焰，象征世界的繁星被火光遮盖，无法言喻的温暖与希望照亮了这片疯狂之地，引诱生灵堕落的邪恶像是耗子见到了猫，扭曲着从火焰光亮之处消散。
　　身上有被灼烧的轻微痛苦，她抬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这是……初火余种？”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股火焰的不同。
　　“蕾西亚，你回我的神殿中吧。”她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火焰来时的方向。
　　这是有人为了引诱她前去而放出的初火余种。
　　“苔丝。”蕾西亚也知道这一点，她撩起垂至耳边的长发，认真而严肃，“别死了，我还等着你成为深渊主宰呢。”



第119章 119.贪欲
　　接下来的麻烦，以蕾西亚如今的实力并不能帮到苔丝，硬要去的话，说不定只会成为一个拖油瓶，所以她理智地选择了回鲜血神殿。
　　谁也说不准邪神会不会袭击神殿，她要是在那里，说不定还能阻挡一下，也算是减少了一点她的后顾之忧。
　　在告别蕾西亚后，苔丝朝着火焰的方向前进了很长一段路。
　　沿途上的魔物都被天空中的火焰活活烧死，无论是钻在地下的蠕虫还是生存在海中的巨兽，无一例外都变成了随风飘散的灰烬。
　　就和圣光一样，火焰站在深渊的对立面。不动用神力的话，就连她都能感受到灼烧的痛苦，深渊中除了初火余种，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会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而继续往火焰的中心靠近时，一位骨瘦如柴的类人生物拦在了她的面前。
　　“奥尼恩斯的使徒？”
　　只一眼，她就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力量，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奥尼恩斯是执掌贪欲的邪神，同时也是深渊七邪神之一。在很久之前，祂麾下的使徒就和她打过交道。
　　说实话，奥尼恩斯是她目前最不想见到的邪神。毕竟和其他邪神比起来，这家伙的脾性极端古怪且难以捉摸，办事的时候总给她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
　　“冕下还请跟我来。”
　　黑色的光圈在使徒的身后闪烁，他半弯着腰，示意苔丝进入光圈之种。
　　如果初火余种在奥尼恩斯的手上，那前方必然是危险重重。奥尼恩斯对待其他邪神的态度更多是宽容，祂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不断壮大深渊的实力，从而将还未被污染的世界吞噬干净。
　　“别去。”
　　她还未做出决定，胸前项链上的血液便传出了修的声音。
　　眨眨眼，她嘿嘿一笑，握住项链一捏，连通鲜血神殿的通道就被掐断。
　　初火余种是她必须要拿到的东西，前方无论有什么危险，她都不会选择退让。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弱小神明了，奥尼恩斯想要拿捏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跟着使徒的步伐，她越过光圈，来到了奥尼恩斯的神殿之前。
　　使徒弯腰退下，只留她一人面对从神殿内延申至面前的金色地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向神殿的第一眼，是一团无比炽热的火焰，而第二眼，才是平平无奇的神殿外表。
　　朴实无华的神殿，这有点不像是奥尼恩斯的风格。但随着她的不断靠近，一股窥探她心灵的力量越发强烈，神殿也再一次重新变为了火焰的形状。
　　这时的她才知道，神殿的形状，取决于她自己的内心。
　　“花里胡哨。”暗暗吐槽了一句，她沿着金色的地毯一路走进了神殿之中。
　　奢华的黄金柱子立在道路的两旁，尽头是高高的钻石王座，几位身姿曼妙的美女正跳着大胆的舞步，不停地引诱着王座上的肥大怪物。
　　整个神殿的内部，充斥着金钱、权力和美色的恶臭气味。
　　“奥尼恩斯。”苔丝盯着那怪物，周身始终萦绕着鲜血神力。
　　怪物有着几分人样，肥硕的四肢耷拉在王座外，金色的皮肤和镶嵌在脖颈脑门的蓝紫色宝石，反着诡异至极的光芒。短小的衣服挡不住祂的肥肉，突出的肚皮上，还坐着一位妖娆的舞女。
　　在王座的上方，一颗燃烧着火焰的球状物旋转着，令她感到心悸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扩散开来。
　　那就是初火余种！
　　她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从奥尼恩斯的手中抢到它。
　　“苔丝，好久不见。”因为过于肥大，奥尼恩斯说话的声音很粗，令她听了微微有些不舒服。
　　祂一把将肚皮上的舞女搂进怀里，伸出沾满口水的舌头，狠狠舔了一下舞女的脸蛋，惹来阵阵略带嫌弃的嬉笑。
　　“欲望，所有生灵都无法避免。你想要的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祂抬起右手，将头顶的初火余种拿到了手心。
　　神力在余种的外表形成了一层保护罩，这才让祂的手掌没有受到火焰的灼伤。可紧接着，祂散去这层保护罩，让火焰的光芒直直地照射在舞女的身上。
　　“啊——！”
　　一声尖叫完，刚刚还巧笑嫣然的舞女瞬间化作了一团可怜的灰烬。而那些正在起舞的美女却当作是没有看见，步伐丝毫没有慌乱。
　　“世界因为初火而诞生深渊与光明，而初火余种正是初火之神留下来的神物，作为邪神的你，想要拿它做什么呢？”祂看向初火余种的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怒火，那是与祂自身掌握的权柄完全不同的情感，“难道是靠它成就真神？别妄想了，它的火焰可以将我们焚烧致死。”
　　初火与深渊对立，祂的怒火，也算是有些解释。
　　苔丝不会回答祂的问题，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祂肚皮上的灰烬，反问道：“你是找我过来说些废话的吗？”
　　“当然不是。”似乎是准备要说些正事，斜坐着的奥尼恩斯端正了身体，把黑漆漆的灰烬拍打在地上，“我们七邪神虽然说不上团结，但好歹很少内斗，而你，破了这个规矩。”
　　祂把初火余种塞进了肚子里，说话间也散去了之前的随意。
　　“那又怎么？”苔丝一歪脑袋，显出几分不讲理的模样。
　　“它可以给你，不过，”奥尼恩斯臃肿的眼皮合了下来，全身的肥肉都在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兴奋到战栗，“代价是你的力量。”
　　“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只是失去力量，你就可以得到初火余种，要知道，那玩意可比我们的力量值钱多了！让我吸干净你的力量！快，快！余种是你的，我，我只要力量！”
　　看着突然癫狂的奥尼恩斯，苔丝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可怕的神力悄然在指尖酝酿。
　　“好啊。”她的笑容灿烂无比。
　　奥尼恩斯同样摆脱不了自己的欲望，只要触及到力量，贪婪就会淹没祂的理智。可笑的是，这样的祂却执掌着贪欲的权柄。




第120章 120.暴食
　　也就在苔丝即将出手的那一刻，地面开始疯狂地震动，看不清的利牙从神殿外的天际处出现，一张巨大无比的嘴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入腹中。
　　“暴食？”她一下就认出了这张嘴的主人。
　　祂同样是七邪神之一，是掌握暴食权柄的巨兽。
　　“看起来你不是很赞同这个交换呢，既然如此，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奥尼恩斯又恢复了理智的一面，祂呵呵一笑，肥大的身体渐渐从王座上消失。
　　神力从王座上流转开来，先前还是贪欲神殿的建筑，此刻化作坚固的囚笼，将苔丝死死地锁在里面。
　　“你就乖乖地化作暴食的口粮吧，可笑的家伙。”扔下这一句话，奥尼恩斯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囚笼上激荡的神力不算很强，但想要困住她一小段时间却也足够。
　　当鲜血神力撞开囚笼的时候，暴食的那张巨嘴已经在头顶的天空闭合，所有微光尽数消散，只留下黑暗无边的虚空裹挟神力不断蔓延。
　　大地开始崩裂，这片小世界内的魔物慌张地找寻着逃生的可能，先前她所见到的美女也纷纷显出丑陋的魔物原型，朝着神殿远离而去。
　　她现在在暴食的腹内，虚空和神力席卷着这里的一切，只要与可怕的空间裂缝稍稍触碰，哪怕是弱小的邪神也会在顷刻间化作靡粉。
　　而这些无穷无尽的空间裂缝和纷乱的神力，断绝了她稳固空间穿梭外界的可能。与此同时，暴食的神力还有似乎还是吞噬她的力量，在两种神力相撞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变得更为虚弱。
　　不过，如果就这样想要杀死她，是不是有些过于小瞧她了？
　　她闭上眼，娇柔的身躯渐渐融化，变成一滩没有生命气息的血水。
　　这具身体从来都不是她的真身，血海不消失，她就可以无限重新凝聚身体。所以暴食吞下的，不过只是一点充满力量的血水罢了。
　　血肉从巨兽体外再生，小脚轻盈地站在暴食漆黑的脊背上，她伸出手刺向自己的心脏，从中迅速掏出一把血红之刃。
　　暴食巨兽依旧没有脱离生命的境界，这把能斩断生命的武器，自然会对其造成致命的威胁。
　　灼目的红光在刀刃闪烁，神力撕裂巨兽的皮肤，使其浸出大量黑色的不知名物质。
　　只需要一刀挥下，那它就会受到难以挽回的重创，这是来自苔丝的自信。
　　吸收了亚尔克里德的部分力量，暴食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再是难缠的敌人，甚至可以更大胆地说，单纯比较神力，她能战胜深渊中其他所有邪神。
　　七邪神站在深渊的最顶端，而若是再妄加吸收力量，只会彻底沦为深渊意志的傀儡，成为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邪恶聚合体。
　　而她之所以还能吞噬暴虐领主的力量，还要对亏邪神之泪的帮助。没有它，她或许就迷失了自我。
　　不过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却处处都是意外。暴食并不是孤身一人对付她，站在一旁的，还有奥尼恩斯。
　　诡异的神力从肥肉上钻出，将她挥刀的动作打断，同时，也把她推离了暴食的脊背。
　　金色的肥胖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镶嵌着蓝紫色宝石的额头一亮，一团圣洁的火焰从祂的口鼻中燃烧，并逐渐烧至整个身体，变成了一颗大号的初火余种。
　　正当苔丝有些疑惑深渊邪神为何能驾驭这种火焰时，初火余种带来的异象再度出现，火焰焚烧深渊的天空，暴食附近的肮脏邪恶被灼烧殆尽。
　　空气中下起零星的火雨，苔丝仅仅是触碰到了几点雨滴，极端的痛苦就从皮肤传递至大脑，让她脸色一僵。
　　奥尼恩斯变成了初火余种？
　　荒诞的猜测在未知面前变得可信了不少，而奥尼恩斯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呵呵，你内心的欲望，才是我力量的来源！”祂转动着炙热的球形身躯，肆意喷洒着其上的火焰。
　　祂并不是真正的初火余种，而是根据苔丝的欲望，变幻成了这副模样，且拥有了初火余种的部分力量罢了。
　　不过虽说她明白了这点，但想要处理奥尼恩斯还是极其麻烦的。
　　血海刚一接触火焰就被无情汽化，她的攻击很难对祂生效。而同时，身旁还有暴食不断骚扰着她，那堪比小世界大小的家伙想要再次一口把她吞进腹中。
　　从空间中流出的血海还有一部分就是被祂所吞食，只要进了祂的肚子，她就完全失去了那部分血海的控制。
　　血红之刃砍不到祂，火雨将她和暴食隔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要想击杀暴食，只能顶着被火焰灼烧致死的风险靠近挥刀。
　　否则，这场战斗只会无限地继续下去，谁也奈何不了谁。
　　呵，某个在鲜血神殿内乱窜的家伙，可没有这个时间等。
　　她紧紧捏住胸前的邪神之泪，化作一道看不清的流光，直直地冲入火雨之中。
　　该死的火焰和伊西斯的光一样神圣，内心满含邪恶的她被火雨滴到，疼痛完全不下于普通人被铁水浇伤。娇嫩白皙的皮肤在瞬间融化成水，紧接着汽化消失，血肉也难逃这般命运。
　　强行进入火雨领地的血海也一般无二，呲呲呲的响声让整片海洋都沸腾了起来，大型的漩涡剧烈翻滚，只有一根纤细的血丝连通着火雨中急行的少女，为其添补着残缺的肢体。
　　暴食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狠绝，等到祂再想要撤退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了。庞大的身躯虽然威慑力十足，但缺点也十分明显——目标太大且不够灵活。
　　被火雨洗礼的血红之刃冰冷地划开巨兽的皮肤，断绝生命的力量携带繁杂的神力，从伤口进入暴食的体内，直击祂的心脏，让祂避无可避。
　　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伤口处的皮肤腐烂发臭，死亡的降临使祂从深渊的高空下坠，直直地砸在地面之上，激起的尘土则吓退了无数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邪神。



第121章 121.骨手
　　火雨并未落至巨兽附近，斩杀暴食的苔丝也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暴食死后逸散的神力竟如同附骨之疽，毫无阻拦地钻进她体内，让她的鲜血神力再次汹涌暴涨。
　　邪恶的念头再次深入大脑，一时间，她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忘记了所行的目的，脑海中除了破坏，便空无一物。
　　火雨在此时消失，奥尼恩斯因为捕捉不到她内心的欲望，而再次现出原型。尽管如此，祂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慌乱，反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周围只剩下奥尼恩斯这一个活物，苔丝僵硬地扭过头，将无法压制的神力倾泄到祂的身上。
　　血海朝着祂奔涌而去，无数恐怖的血手从海洋中冒出，要将这位执掌贪欲的邪神拖入无尽的鲜血之中。
　　奥尼恩斯自然不是吃素的，祂一抬手，一柄金色权杖无声地出现在手掌心，磅礴的神力也从权杖顶端喷吐而出，与血海激烈相撞。
　　哪怕是吸收了两位强大邪神的神力，血海竟然也无法在奥尼恩斯的神力撞击下取得优势。这位浑身金灿灿的邪神，居然拥有不下于苔丝的神力强度！
　　这一幕让她内心的理智逐渐占领上风，血红之刃再度挥舞，凛冽的刀光劈开血海，势不可挡地袭向高空中的奥尼恩斯。
　　面对这般攻击，奥尼恩斯冷哼一声，权杖对准刀光一点，金色神力如同蟒蛇般缠住刀光，只是片刻，苔丝的攻势就在金色神力的消磨下，散得一干二净。
　　不过此时的苔丝已经近身，血红之刃也重重地劈在了权杖之上，两者相撞的冲击波撕裂空间，让暴食的巨大尸体都狠狠地颤动了几下。
　　没有魔物和邪神敢靠近这里，惊心动魄的神力如飓风般在此地游荡，所有妄图踏入这片区域的生灵，都会被神力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就算还没有接触到最后的两位七邪神，苔丝也知道奥尼恩斯绝对是深渊最强的邪神。祂的邪恶力量已经完全超越了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这如果放在其他邪神身上，怕是早就成为了深渊意志的傀儡。
　　傀儡没有自身的意识，除去本能，它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深渊意志的控制之下。
　　不过，拥有这般力量的奥尼恩斯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没有丢失意识？
　　没想明白祂身上的变化，血红之刃便意外地突破了权杖的防线，狠辣地切过贪欲邪神的脖颈。
　　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止，奥尼恩斯的双眸失去神采，祂低垂脑袋，任由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下，染湿了祂的前胸。
　　贪欲神力莫名消退，祂就像已经死亡了一般，从空中无力坠落，撞在暴食的尸体上，砸出一个微小的坑。
　　身上的生灵气息变得无影无踪，祂的这般变化让苔丝眉头一挑。
　　如此简单地解决了这样一个棘手的敌人？她有些不敢相信。
　　胸前晶莹的邪神之泪只留下一抹极小的透明色，她摸着项链，沉思了一番。虽说她知道终有一天邪神之泪会失效，但却没想到那一天会如此之快的到来。
　　没有它放大她的善面，她会重新变成极端邪恶的邪神，还是直接沦为深渊意志的傀儡？体内的力量有些出乎想象的强大，或许没有泪滴的帮助，她的理智会瞬间被邪恶冲垮吧。
　　一旦仔细想想自己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事情后，她打败奥尼恩斯而升起的那一点喜悦也被彻底冲淡。
　　摇摇头，她放弃了没有意义的想象。不管未来再怎么样，她现在也得将贪欲邪神尸体上的初火余种收起来，给修救命。
　　为了防止这家伙的身上也出现那种无法避开的古怪神力，她观察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靠近了奥尼恩斯。
　　如果再让她吸收邪神的力量，那黑色便会完整地占据邪神之泪，保不准她就会因此而直接丧失理智，成为邪恶的傀儡。
　　金色的权杖插在奥尼恩斯尸体的一旁，这位原本深渊中最强的神明，此时脑袋三百六十度地翻转过来，手脚扭曲地躺在地上，了无声息。
　　随着她的靠近，贪欲神力突然从祂的尸体内爆出，洒向深渊各地。这不禁吓了苔丝一跳，鲜血匆忙包裹住她的身躯，带她飞向了远处。
　　幸运的是，这些神力并没有黏上来，而是重新归于深渊。
　　神力散尽，这也标识着神明真正的死亡，尽管苔丝很是疑惑，但她还是选择飞了回来。
　　奥尼恩斯的死有些奇怪，祂的实力其实稍胜她一筹，照理说并不会那么快的战败死亡，除非在祂的背后，有着什么……
　　正当她思索之际，眼前肥硕的尸体一阵扭动，随后从脖颈伤口处，钻出一只苍白的骨手！
　　骨手很大，速度也远超苔丝的想象，它一把掐住少女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将她的头撞向奥尼恩斯突起的大肚皮。
　　没有传来痛苦的撞击感，苔丝摔倒在一片冰冷的陌生地面上。
　　“这里是……”
　　地是纯白色的，抬起头，四周也只有白色。这里就像她的血界一样，除了颜色，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力量诡异地消失了，强烈的不详感在心底爆发，她站起身，在空间中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那只将她扯进空间的骨手有些眼熟，就像是……像是刚成为邪神时，从黑影里钻出的那只手。
　　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渐渐地清晰起来，随着她的不断前进，空间的最前方，开始出现一道道镜面般的裂痕。而裂痕旁的白色空间，竟然倒影着一幅幅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熟悉的骨剑从坠向深渊的少女手中错过，落入一座小世界之中。无数原住民将它当作神明的赏赐，疯狂地崇拜与供奉。久而久之，一道虚幻的灵魂从骨剑中诞生。
　　他不太适应灵魂的形态，行动起来总是显得有些呆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灵活不少，至少能让自己像条蛇一样缠绕在剑身之上。白骨剑是邪神的武器，而与它合为一体的这段时间里，他似乎参透了有关白骨的权柄。
　　没有了人类肉身的力量束缚，他成为了这片小世界唯一的神明，并给这片世界的生灵带来了它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变化。



第122章 122.过往
　　权柄的教义被重新定义，信徒们拥有信仰后如获新生，善良与正义让这片小世界走向繁荣的正轨。
　　若是原本掌握白骨权柄的已逝邪神见到这一幕，怕是会气得直接从墓地中跳出来。
　　在散播信仰期间，他打开过几次深渊裂缝，并且钻入其中，但都是没过多久，就匆匆忙忙地从深渊赶了回来，驱散还只是附着于表面的深渊气息。
　　直到一位长着长长耳朵老者找到了他。
　　戴上面具，他成为了学院的导师。
　　……
　　站在宫殿中，他的身旁是施展神威的布莱兹，身前是两位不知所措的少女。
　　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让两位少女永远地陷入沉睡，他捏紧了拳头，却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
　　时间飞速流逝，他依旧在学院中当着导师，受人崇拜的地位和无与伦比的力量似乎让他忘却了被困住的少女。
　　不知过去了多久，布莱兹亲自到他的住所和他交谈了一番，等到老者离开后，他的眼睛开始散发出希望的光。
　　而后，便是他独自一人穿过学院的看守，破开布莱兹设下的封印，从中救出沉睡中的少女，一路顺畅得诡异，就好像刻意安排好了似的。
　　待布莱兹出手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少女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地方有山有水，靠近湖泊处还坐落着一座小庄园，若一生没有了其他的追求，生活在这种地方便极为惬意。可真神的愤怒让这里化作一片废墟，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攻击更让他燃烧权柄才勉强抵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仿佛早有准备，他动用残余的神力将少女塞进了狭小的瓶中，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抱着瓶子一起跌入大海。
　　……
　　看着这一幕幕他的过往，苔丝平静的心却荡起波澜。
　　她伸出手贴在这些裂痕上，双目稍稍失神。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修救她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戏，一场用来迷惑她的戏。她不知道布莱兹跟他说了些什么，但结合之后发生的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在商量着如何演一出苦肉计，好让她醒来后感到愧疚，从而为了他赴汤蹈火。
　　否则为何她的封印看守如此薄弱？布莱兹又为何出手了一次就停下攻击？以祂的实力，想要杀死一位诞生不久的神明，简直轻而易举。
　　至于目的，他和布莱兹，是对她有什么谋划吗？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呢？初火余种？还是其他什么……
　　猛地一摇头，她不愿去深想。
　　这些猜测都是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些画面都是真的。如果它们只是虚构的，是这片空间的主人用来击垮她意志的手段，那她相信它们就等于中了计。
　　绕过这些空间裂痕，她继续朝着更深处走去。
　　再往后，出现的就不是修了，而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性——蕾西亚：
　　玄奥的神力在无边的星海中荡漾，一本又一本记载着世界秘辛的书籍如星辰般转动，温柔的女子走到她的身边，笑着将怀中抱着的书籍交给她，并伸出手指贴在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蕾西亚双手接过书籍，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在她低下头的时候，苔丝刚好能与那位女子四目相对。女子的双眸中拥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璀璨，圣光隐藏在星海之中，明明周围漆黑一片，她却依旧能感受到星辰上散发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伊西斯朝着她笑了一下。
　　蕾西亚她……难道也是遵循着伊西斯的命令，才会来到她的身边吗？救她的叔叔只是个……借口？
　　类似的怀疑在脑海中闪过后，就被她立马抛弃。
　　所有的画面在她经过后，都消散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再回头望去时，得到的只有空白。
　　宛如墨水意外地滴到了画卷上，黑色突兀地出现在这片空间中，并在她的前方形成为了一具白色身影的倒影。
　　也正是这一点黑色的勾勒，才能让苔丝看清这个白色身影的长相。
　　超出常人理解的不规则样貌，没有五官的白色头颅，光芒折射般的扭曲身体，它的全身，只有那一双手，是熟悉的人类骨手样子。
　　至此，她才知晓了骨手主人的模样。
　　它僵硬地抬起右手，伸到了苔丝的面前。
　　“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在成为神明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遥远世界的神明低语。
　　恐慌与害怕伴随着这几声低语直击她的心灵，恍惚间，她仿佛再次成为了初次见到它时，那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孩。
　　没有办法反抗，没有办法自杀，牵起它的手，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生命，权柄，力量，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它没有嘴巴，说起话来也像是诞生不久的孩童，磕磕巴巴地，不太流顺。只是说完这句话，它将右手再往前伸了伸，差点就要触碰到苔丝的身体。
　　“接受，我吧。我的，朋友。”它一直强调着它才是她真正的朋友，头颅则轻轻低垂，拙劣地模仿出人类说悄悄话的样子，“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只有我，对你好。”
　　听着它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几句话，苔丝略显犹豫地盯着那只骨手，随后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她慢慢地伸出手，在它静静地等待中，手掌变成拳，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脸上。
　　它的脸瘪进去一块，即使少女把拳头拿开，也没有复原。
　　“放屁！他们才是我的朋友，而你！不过是想要占据我身体的家伙！”
　　她之前就想明白了它的身份，在深渊中能让她束手无策的，不是贪欲邪神奥尼恩斯，也不是上代鲜血之神克里斯，而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渊意志。
　　深渊从来不是死的，它甚至可以算是一种活物，而深渊意志，就相当于控制身躯的灵魂。它掌握着深渊，自然也凌驾于所有深渊生灵之上。
　　所以从一开始她牵的那只骨手，就不是鲜血之神克里斯，而是深渊意志。
　　不过即使知道了它的身份，她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她脱离困境的办法。



第123章 123.两只骨手
　　被砸瘪脸的深渊意志没有发怒，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无法理解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出拳打它。
　　可紧接着，它垂下手臂，站直了身体。
　　白色空间在虚幻与真实间反复跳跃，时间开始飞速倒退。奥尼恩斯的死亡、圣城的污染、塞帕尔的毁灭，这一幕幕她所经历的过往，在空间中重现，直到一切都回到那个昏暗腐烂的地下室。
　　雨水在梦中落下，血色侵蚀了整座小镇，断肢与肉块洒满了每一处角落。
　　她又一次来到了深渊意志所构建的幻境之中。
　　黑影不慌不忙地出现在她的前方，白色骨手优雅探出，等待着她的接受。
　　上一次她伸出了手，所以拥有了神明的力量，得以杀死神父完成复仇。不过她为此所付出的代价，至今都仍在偿还。
　　这一次，她不会牵上这只骨手。
　　血水一直在下，小镇中房屋和道路渐渐崩裂消失，骨手抖了一下，似乎已经不愿再等下去。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干涩的话语从黑影中传出，其中表达的意思却让苔丝心中一沉。
　　而伴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她的灵魂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昏昏沉沉起来。腹部汇聚起一阵暖意，紧接着，撕裂般的疼痛从肚子蔓延至脊椎，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腹部钻出来。
　　她捂住肚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直到另一只骨手钻破细嫩的皮肤，和那只骨手牵在一起。
　　“什么……”
　　无力感与晕眩感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这一幕，来到这个空间后，她好似从神明退化到了凡人，变得脆弱和渺小。
　　从她体内钻出的骨手毫无疑问是深渊意志的一部分，只是它什么时候进……不，从她转变为邪神的那天起，深渊意志就已经钻进了她的身体。
　　大概是因为她体内的深渊意志过于弱小且不够完整，所以它才没有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而如今要是让它合二为一，变得完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的身体会成为深渊意志的本体，灵魂则被它吞噬殆尽。
　　肚子上的骨手拉着深渊意志不断靠近，苔丝用力想要阻止它，但可惜的是，她的力气和骨手相比，弱小太多。
　　没有神力的加持，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个人类少女。
　　毫无温度的怪异身躯最终还是贴近了她，没有冷暖的传递，也没有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它就像一团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物质，激不起世间生灵的任何情绪。
　　在接触到少女身躯的那一刻，白色身影如漩涡般瞬间扭曲，连同骨手再度钻进她的肚子。
　　纯白空间破碎，黑暗深渊重临。
　　“啊！”
　　惊叫一声， 昏睡的少女从暴食的尸体上抬起了上半身。
　　她慌张地摸了摸脸和胸脯，接着又将手掌翻看了几遍，猩红的瞳孔中泛起不解的眸光。
　　“我，没事？”她喃喃低语了几声，心底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深渊意志明明在她的体内变得更加完整了才是，为什么她依旧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呢？难道说之前发生的，只是她的梦？
　　撑着暴食坚硬的表皮，她揉揉脑袋站了起来。
　　然而这种侥幸的心理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眼前看见的现实所击碎。
　　奥尼恩斯的脖子有一道很粗的缺口，头颅也扭曲成一个夸张的角度。她不会记错的，那是骨手钻出来的地方，也只有骨手才会造成祂现在的样子。
　　摸着脖子，前所未有的寒意爬上她的脊椎。
　　她现在身体内的深渊意志，可比奥尼恩斯的更加完整，同时也更加强大。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像奥尼恩斯一样死去？骨手会从她的腹部、脖颈、甚至心脏钻出，抓向下一个倒霉蛋？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内心不安。
　　不过深渊意志没有第一时间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她呆呆地看着奥尼恩斯的尸体，如是安慰自己。
　　撇开深渊意志这事，她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弯下腰，当她想要动用神力在奥尼恩斯的身上搜刮时，那一串下坠的项链吸引了她的注意。
　　拿起邪神之泪，她的瞳孔迅速缩小。
　　黑色已完全覆盖了整颗泪滴，它压制邪恶扩大善面的作用早就应该失去了作用，可为什么她却还保留着之前的善良？
　　绝对的理智让她感到惊讶，邪神该有的混乱与破坏欲不知去向，相比较神明，她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一名人类，像小镇上那个叫苔丝的少女。
　　即使刻意去想，脑海中也诞生不了多少邪恶的想法，更多的，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
　　身旁的深渊气息不断向她靠近，可只要一接触她的身体，就仿佛是石头沉入大海，顷刻间没有了任何动静。
　　“是，深渊意志吗？”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深渊意志。
　　体内的邪恶多半被它汲取，当作了强化自己的养料。就连深渊中的邪恶也一样，所以才造就了她无视深渊侵蚀的能力。
　　看来就算是加上她原本存在的深渊意志，它也没有达到真正完整的地步。她早该猜到的，深渊存在了无数年，那抹意志却依旧连话都说不清楚，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完整的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燃起一抹希望，她还有时间去找寻拯救自己的方法。
　　稍稍安心了一些，她不再多想，而是用神力将奥尼恩斯的小金库搜刮了一空。
　　不得不说奥尼恩斯贵为贪欲邪神，祂的小金库可比暴虐领主来得富裕。各种充满神奇力量的神器，一些看不懂的久远遗物，是真得让她大开眼界。
　　当然，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一颗燃烧着圣洁火焰的球体。
　　搜刮完奥尼恩斯，她又将视线看向了暴食。
　　块头那么大，一定也藏着不少好东西。
　　舔了舔嘴唇，她朝着尸体轻轻一点，罪恶的鲜血神力就将暴食缠绕，探寻着祂的小金库。
　　“什么也没有？可恶，这家伙是连自己的宝物都吃吗？！”



第124章 124.花心
　　当她回到鲜血神殿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背着手踱步的男人。
　　鲜血神殿的周围是一片无尽的血海，没有力量的他无法独自一人离开这里，与此同时，唯一能知晓她安危的方式也被她掐断，所以他的脸上才会满是愁云。
　　苔丝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神殿，没有惊动低着头，焦急不已的修。
　　她双手抱着胸，静静地站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来回踱步。本想慢慢地等着被他发现，给他一个惊喜，可没过多久，他身体闪过的一阵虚幻让她慌了神。
　　“咳咳。”她假装咳嗽一声，让还在踱步的修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他定睛看了几眼，在确认她的身份后，脸上的愁云瞬间转变为喜悦，并且张开双臂朝着她奔来。
　　“苔丝！”
　　少女撇开了脸，却没有躲开他的怀抱。坚硬的胸膛和她来了个亲密接触，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让她微微红了脸。
　　“诶？”
　　可紧接着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把她举了起来，像一位老父亲对待小女儿一样，把她抬高后在原地转了几圈，直到额头吃了一记狠狠的暴栗后，才停了下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看着在整理衣裙的少女，他摸了摸额头肿起的小包，略有些幸福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在神殿中憋的，苔丝总觉得他看起来傻傻的，和以前的样子差了很多。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或许这家伙从小就很傻，只是她当时没有注意罢了。
　　嗯，也有点可能是惊喜冲昏了他的脑袋？
　　“给，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从怀中掏出初火余种，她用神力束缚住火焰的范围，使其无法灼烧到修。
　　没有人催动它，她还是很轻松地就能限制住它的威力的。
　　没有立即收下，修怔怔地朝着余种看了一会，随后抬起头与少女四目相对，显得格外认真：“……谢谢。”
　　“谢谢？真想谢我就赶紧收下吧，别死了。”
　　一把将余种塞进他的怀里，苔丝后退了两步，两眼仔仔细细地注视着他。
　　“嗯。”
　　点点头，修握紧手中之物，火焰从球体缠绕他的双手，再一路朝着心脏和大脑而去。渐渐地，他的双目染上火焰，身体开始出现熔岩般的条形纹路，深渊气息也悄悄地远离了他的身躯。
　　让苔丝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自他身上传来，这迫使她又后退了几步。深渊中没有东西刻意靠近他的周围，那团在他身上燃烧着的初火，会将一切黑暗之物焚烧殆尽。
　　消亡的权柄再度浮现，恐怖的神力以神殿为中心，向外疯狂蔓延。炙热的火焰又一次降临深渊的天空，无边无际的血海因此沸腾不止。
　　权柄的更替没有持续很久，在火焰燃尽他的全身后，初火就从天空消退，神力也逐渐回归到了他的体内。
　　“怎么……啊！”
　　刚想上前询问情况的少女在靠近修的身体后，一团初火便突然从空气中出现，吓得她连连后退。
　　发丝被火焰烧毁了一半，衣裙也好不到哪里去，破破烂烂的，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莫名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没事吧？”修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走出几步，想要知道她受伤了没有。
　　只不过这一举动更是惊吓到了少女，她惊慌地用鲜血为自己重塑衣裙和发丝，同时不断后退，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别过来！我没事。”
　　只要是经过火焰灼烧的人，都不会想要尝试第二次。在冒死经过火雨斩杀暴食之后，那股真实且致命的疼痛让她有些害怕火焰。
　　修现在的权柄算不算火焰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无法接近他。身为邪神，一旦靠近初火，可怕的火焰就会将其活活烧死，除非她用神力压制住修体内的初火。
　　“这样的权柄，会让你无法靠近吗？”看着少女如同惊兔般躲开，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性。
　　初火余种替代了他的权柄，他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权柄算是什么，但异样的温暖时刻充斥着他的四肢，排斥着神殿内的所有阴暗，包括他眼前的少女。
　　和光芒一样，初火与深渊也是对立的。一旦接受了初火余种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再也不能接触深渊。
　　“没关系，只要你能活着就好了。”
　　少女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呆呆地望了过去，只见她蹙着眉，轻轻地撩起耳边的长发，露出了完美而精致的侧脸。
　　她似乎在为刚刚烧掉的发丝发愁，不知道要用鲜血重塑多长才能回到以前的模样。衣裙的颜色不再是红色，而是淡雅的白色，样式没有那么暴露与诱惑，充满了少女青春活力的气息。
　　“你……”
　　“嗯？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
　　很多人最讨厌话说一半就不说的家伙，少女也不例外。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幽幽地用两只发着红光的血瞳盯着他，似乎只要他不把话说完，她就不会转移视线。
　　最终，修还是在她的眸光中败下了阵来，他挠了挠脸颊，如实说道：“呃，我只是想说你变了好多。”
　　“诶？”少女起先一愣，随后歪了歪脑袋，坏笑着转了个圈，让漂亮的裙摆彻底散开，将她衬托得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无暇的容貌加上完美的身段，使得修痴迷于她的一举一动，可就在这时，少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度危险。
　　“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欢以前那个强势的我？”
　　“嗯，是……呃。”还沉浸在少女姿态中的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差点顺着她的话回答下去，好在少女越发危险的气息让他及时清醒，这才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喜欢现在的你，呃，不是说以前的你我不喜欢，只是，不，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慌张急了，每说一句话总是要思考一下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并加以弥补。
　　这不禁让少女憋不住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轻哼道：“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第125章 125.作怪的蕾西亚
　　“花心大萝卜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她远远地指着他的鼻子，单手叉腰趾高气昂地大声说道。裙摆跟着她的动作微微一荡，配合上那张半分佯怒的小脸，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个刁蛮的公主。
　　嘴角抽了两下，修只好选择无奈地投降：“那好吧，惩罚是什么？”
　　完全没有预料到他居然那么容易就败在她的不讲理之下，她偷偷瞄了几眼，在确认他没有生气后，才仔细地思考起惩罚。
　　“惩罚嘛，惩罚……就，陪我一起去找伊西斯吧。”在修错愕的眼神中，她说完了她想到的惩罚。
　　“什么？伊西斯？”把耳朵凑近了些，修的表情很是滑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伊西斯是执掌圣光的女神，邪神去找她和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转念一想，他猜测少女去找她是为了报当年的血仇。
　　“这，不必吧，杀了她的话，可能会让很多世界陷入混乱……”
　　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少女去报仇。说到底，伊西斯是正义的神明，而他们在当时可是差点让圣城陷入深渊的罪人，那场战斗可以说是他们咎由自取。
　　更别提伊西斯摧毁了他的身体，反而让他突破了人类肉身的极限，借助白骨剑成为了新的神明。只是这些对于被迫坠入深渊的少女来说，或许真的很难放下……
　　看着他小心地劝自己放弃复仇的想法，苔丝倒也觉得有几分有趣。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不找她报仇啦。”她拍拍手，高傲地装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
　　找伊西斯报仇？她才不傻呢，虽然她现在可以称得上深渊最强的邪神，但对真神伊西斯来说，还是不堪一击。
　　她可不会嫌命长找她的麻烦，不过想要让她完全放下仇恨，这也是很难做到的，至少不是现在。
　　“那就好，那惩罚……”
　　“噗嗤，惩罚是去找伊西斯！”
　　“啊？”听到还是那个惩罚，修疑惑不已。
　　就在他想要继续劝说苔丝的时候，少女解答了他的疑惑：“不是复仇，只是我有一些事情想了解清楚而已。”
　　眸光不可察绝地黯淡了一些，她撇开脑袋，回想到了纯白空间中的那一幕。
　　对着她笑的伊西斯，绝非偶然。最重要的是，她可能会知道一些对付深渊意志的方法。
　　……
　　数不尽的星辰点缀于黑暗之中，璀璨夺目。白色的镶花马车在星海中无尽漫游，拉车的马儿虚幻而美丽，它每踏出一步，一朵洁白的花便会在马蹄的尖端浮现，直到马车完整经过后，这些花朵才会衰亡消失。
　　“哈——”马车主人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曼妙的身姿一时间展露无遗，可惜的是，马车内其他两人都静静地看着窗外，丝毫没有看向她的兴趣。
　　“终于从深渊里出来了，待了那么久，差点把我憋坏了！”伸完懒腰，蕾西亚撑着下巴，抱怨起在深渊中经过的那些日子。
　　对于她这样一位正神来说，即使有伊西斯的神物加持，在深渊中呆那么久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没有人搭话，她好奇地看向沉默不语的两人，突然发现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马车内的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她坐在了最中间，而苔丝和修两人，各自坐在了马车的两侧，谁也不挨着谁。
　　马车的目的地是伊西斯的神国，三人中只有她知道在哪。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来找她带路的时候，各自之间的距离也拉得很开。
　　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看来，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挪了挪屁股，蕾西亚凑近了苔丝，故意放大声音捏着嗓子问道：“诶，小夫妻是吵架了吗？怎么坐得那么开？”
　　一听到“小夫妻”三个字，望着无垠星辰的苔丝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如果你闭上嘴的话，我们不会把你当作是哑巴。”
　　说完，她悄悄地看了修一眼，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呼吸一滞，她连忙转过头，看向作怪的蕾西亚。
　　她和修的互动没有让蕾西亚抓住，不过，这个矫揉造作的家伙脸上故作委屈，身体却又朝着她更近了一步，直到手臂顶住了她的肩膀。
　　蕾西亚的眼神中表现出一种“我都懂”的意思。
　　“不要那么伤人家的心嘛，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都这种时候了，还装什么呢，嗯？”
　　极其欠揍的话语从她的嘴中说出，苔丝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脑海中盘算着朝着她的脸来一记友情破颜拳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当然最终她还是中断了这个想法，因为蕾西亚不知羞耻地掀起了她的裙子。
　　“诶——”她拖着长调，表达出自己的夸张，双手则翻弄着少女的裙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穿红色以外的衣服呢，真漂亮。”
　　压住被掀起裙摆，苔丝双腿侧坐，尽可能地不让肌肤暴露得更多。
　　坐在对面的修也很识趣地把脑袋撇了过去，继续看着窗外的星辰。
　　毕竟他要是再看的话，即使会被初火烧几下，少女也会毫不客气地打肿他的眼睛。
　　“谢谢，你……”
　　出于礼貌，苔丝道了声谢，刚想要夸蕾西亚，却被她无情打断。
　　“是为了他才穿的吗？一定是这样吧，我记得很久以前，他跟我说过他喜欢这种风格的衣着打扮。”她完整地打量了一下少女的衣裙，煞有其事地说道。
　　说到了自己，修这才回过头，将视线落在少女身上。眉毛略微皱起，他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真的对蕾西亚说过这件事。
　　苔丝倒不在意真假，她将脸靠近蕾西亚，随手卷起耳边的一缕长发，说话的语气变得娇羞不少：“其实他只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这种风格的打扮而已。”
　　她想她有必要重新强调一下他的归属，同时单方面地给蕾西亚洒下狗粮，让她好好地酸一下。
　　“嗯，是这样的。”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声不吭的修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竟然认真地出口承认。
　　“啊，啊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俏脸微红地支支吾吾了两声，连蕾西亚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第126章 126.梦幻神国
　　蕾西亚捂住嘴止不住地偷笑，在确定他们并非是因为吵架而隔开坐后，她又挪了挪屁股，回到了原位。
　　众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而马车也正是在这种氛围中，徐徐抵达了终点——伊西斯的神国。
　　圣光将星海照亮，无数发光星辰在这片光的海洋中肆意漂浮，神奇的金色道路将这些星辰连接起来，让生灵可以自由行走于任何一颗星辰。
　　在它们的最中心，有着一颗比所有星辰都大上很多的金色恒星。
　　马车径直朝它奔去，那毫无疑问是神国的最中心，也是伊西斯的居住地。
　　穿过恒星外的金色屏障，出现在苔丝眼中的景色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蓝天白云，绿野遍地，精致的玛瑙湖泊在马车脚下一闪而过，惊艳却重重地留在了她的内心。不是想象中光芒般单调的金色，这颗星辰中的景将美贯彻到了极致。
　　微风吹拂，广阔平原荡起滚滚草浪，白云遮住阳光，洒下一片阴影。而就在这阴影中，住着几户牧羊人。他们压住头顶的草帽，无忧无虑地坐着，嘴里嚼着酸酸涩涩的草根。
　　只有当马车飞过他们的头顶时，他们才会好奇地抬头张望。
　　哪怕在高空，苔丝都仿佛呼吸到了平原清晨凉爽而湿润的空气。
　　她喜欢这种感觉。
　　飞过平原，一座刺破云霄的高山挡在了马车的前面。高山脚下，是他们进入这颗星辰以来，唯一见到的一座城市。
　　它环山而建，没有高耸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当踏上一块连接着城市的土地时，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城。
　　城内的居民很多，密密麻麻的，在他们这种高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条阶梯从山底延申到山顶，圣光女神伊西斯的神殿，就建在那里。苔丝靠窗撑着下巴，和修一样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城内居民的生活。
　　蕾西亚发现了这点，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扭头空踏，朝着底下的城市跑去。
　　“冕下经常不在神国，要不你们先在神国中好好休息一下，等我的消息？”
　　“好。”苔丝没有多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别说伊西斯了，她都很少在鲜血神殿呆着，只要心中还有梦想，人总是会离开安逸的地方去冒险的。
　　这次她来找伊西斯没有遮着掩着，最多小小地留了一手，防止像上次布莱兹那样让她意识永远陷入沉睡。
　　浓郁的圣光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许是错觉，相比较以前，这种不舒服的程度要轻很多。
　　马车在城市中心喷泉旁降落，来往的行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修先下了马车，当他站在车外，想要像个绅士一样牵着苔丝手帮她下车时，少女幽怨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
　　要是牵手的话，她会被初火点着。
　　“咳。”假装咳嗽了一声，他只好离马车远了一些，让苔丝自己走下马车。
　　短暂地告了个别，马儿再次嘶鸣一声，拉着蕾西亚朝着山顶赶去。
　　“所以，我们……”
　　刚想要开口问她想做些什么，修却见少女噔噔噔地走向喷泉外，在一群鸽子旁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洒了些许鸽粮，让这里围起了一大群鸽子。它们的动作多少显得有些呆滞，苔丝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它们的惊慌，相反，它们慢慢地迈着爪子靠近了她。
　　在发现她手中没有吃食后，大多数鸽子看也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有一只甚至啄了她手心两口。
　　眉毛一抽，少女左手一握，面无表情地捏住了那只鸽子的脖颈。
　　“咕咕咕！！”鸽子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只是任凭它怎么扑棱翅膀叫唤，她都不肯松手。
　　直到——
　　“让开让开！快让开！”
　　伴随着几声大吼，天空中朝她飞来一个踩着奇怪圆盘物体的家伙。
　　她似乎是失去了控制，手臂胡乱挥舞，身体也摇晃不已，怀中本来抱着的纸张更是飞得到处都是。
　　苔丝松开捏住鸽子的左手，后退几步刚想避开，修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太近了！”她羞恼地和他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并熄灭了突然产生的火焰。
　　初火的神力在空间显现，修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挥手散去了这股神力，让空中失控的家伙撞到了自己身上。
　　“哎哟！”
　　他没有被撞动分毫，倒是对面惨叫一声，跌出去很远。
　　他本是想用神力接住她，让她安稳下落的，只是没想到权柄替换后，自己对新神力的理解差了很多，若是强行用神力的话，可能会让初火烧到她，所以他最后才选择让她撞上自己。
　　倒是苔丝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收力。
　　只是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她走到揉着头的少女身边，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事吧。”说话间，她细细地打量了下少女。
　　偏向男性化的裤子上衣，秀丽的五官，加上背后长长的一束马尾，这些都似乎显得她很是活泼开朗。
　　至于胸嘛……虽然这样说有些不礼貌，但未免有些过于平坦了。她穿着白色的上衣，苔丝仅仅能看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若非她的面容和声音是偏向少女的，她恐怕都要以为她是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少女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匆忙向他们道歉的同时，眼睛还在不断搜寻着她刚刚踩着的东西，“你们没事吧？我第一次用这个东西，不太熟悉，撞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了。”
　　圆盘状的东西没有撞到修的身上，而是掉落在的喷泉的旁边，将地面石砖砸出了一个小坑。
　　发现了它的位置，少女眼中一亮。她吹了声口哨，圆盘表面一亮，瞬间飞到了她的身边。
　　“没关系。”毫不客气地代替被撞的修原谅了少女，苔丝眨眨眼，对圆盘有几分疑惑，“这是？”
　　“哎嘿！这是从埃尔罗老头那里弄来的，据说是他最新的发明，很酷吧！”说起它，少女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兴奋。
　　忘记之前的失败，她一跃跳上圆盘，绕着苔丝二人飞了几圈，“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我们不借助魔力都可以遨游星海！”



第127章 127.苦难与神国
　　没有魔力却能飞行？
　　苔丝盯着她脚下的东西琢磨了一番，觉得少女口中的未来可能在不久后就会实现。
　　与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修始终低着头呢喃着“埃尔罗”这个名字，就好像他以前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啊，忘了介绍了！”少女突然一拍脑袋，大大咧咧地从圆盘上跳了下来，介绍起自己，“夏洛蒂·艾斯特尔，神国的住民，你们可以叫我夏洛蒂！”
　　苔丝二人同样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当他们说起来历时，夏洛蒂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说道：“我猜对了！你们果然是异乡人！神国住民身上可是拥有圣光气息的。”
　　“嗯，我们是第一次来神国。”苔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体内的深渊气息被圣光所压制，虽然这会让她很难受，但也算是间接帮助她遮掩气息，让她走在街上不至于像盏灯那么亮眼。
　　见他们承认自己是异乡人，夏洛蒂从怀中掏出了喇叭状的彩盒，伸出手在底端一拉。
　　呯——
　　彩纸从喇叭口冲向天空，零零散散地挂到了苔丝身上。
　　这竟然是个礼炮！
　　“欢迎来到女神冕下的神国哦！我这里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哦！当然啦，我也会担任向导带你们领略神国风光，要知道，没有人能抵挡这里的美好！”
　　一点也不见外，夏洛蒂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欢迎着他们的到来，不过眼睛在不小心地看到地上散落的纸张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弯下腰将它们捡起。
　　“唔，不好意思，现在先等我将手里的这些资料送出去。”
　　苔丝和修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面面相觑，表情中多少都带有一些惊讶。
　　活了几十年，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好客的人。他们所踏足的世界，大多饱含世间疾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可能关照异乡人呢？
　　苦难，才是无数世界的主基调。
　　苔丝帮夏洛蒂捡起了地上所有的纸张，因为她发现这个阳光的少女体内没有任何魔力。
　　她是一位极其普通的人类少女，放在外界，她的生命根本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夏洛蒂的工作是跑腿，负责将这些资料送给僻静小屋中的修女。神国中的许多事物都和现实世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在这里生活的生灵似乎也要工作。
　　“姐姐，给你。”把资料递给坐着喝茶的修女，夏洛蒂显得轻松不少。
　　修女是圣光教会的修女，黑底银边的制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好看，只是当苔丝将视线移至她虚幻的双脚时，才发觉眼前的修女竟是一抹灵魂。
　　虔诚的信徒死后会进入伊西斯的神国获得永生，这不是虚假的传言，而是存在的事实。
　　“谢谢。”修女点点头接过资料，翻阅了几张后，叹息了一声，“真希望他的悲伤能有所好转。”
　　“放心吧，神国可以抚平一切伤痛！”夏洛蒂脸上又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能判断出资料上写的应该是某个人的信息，在出了小屋后，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所说的悲伤……”
　　闻言，苔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他所问的问题也正是她想问的。
　　修理解了她的眼神，他淡淡一笑，装出个几分温柔中又夹杂几分高冷的形象。不得不说这种形象配合上他英俊的脸庞，很少有少女心中不会小鹿乱撞。
　　不巧的是，苔丝就不吃他这一套。
　　“哼。”
　　冷哼一声，她撇过头，心里产生些许别扭的情绪。
　　耍帅那么熟练，想必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肯定勾搭了很多美人。而且作为不知名世界的唯一神明和布莱兹学院的导师，仰慕爱慕他的人那么多，随随便便就能……
　　揉了两下脸，她打断思绪的同时，发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很讨厌的女人。
　　在修的眼里，她刚刚的表现，似乎就是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吧？感情上，没有男人会不断忍受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女人！她不应该变成这样！不应该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所以她选择对蒙圈的修，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表明自己没有在生气。
　　“呃……”完全没有搞懂苔丝的变化，修尴尬地笑了两声。
　　在他看来，他只是单纯对少女的赞赏作了个回应，结果换来的，却是她的生气，而最让他感到不理解的，还是后面的笑容。
　　很美，也很阴冷。
　　一般出现这种笑容的时候，意味着少女想要捅他。
　　正在这时，走在前方的夏洛蒂诧异地回了下头，将他们阻隔开来，并回答起修的问题。
　　“悲伤吗？嗯，是一位最近几年才来到神国的异乡人身上的负面情绪。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就算在神国中，他也还是很伤心。”
　　“负面情绪？”为了防止苔丝冷不丁地捅他，修偷偷摸摸地趁着开口说话的间隙，离她更远了一些。
　　“是的，不过不用担心，无论他们在进入神国前遭遇了什么，时间和圣光总是会彻底抚平他们心中的伤痛。居住在神国中的所有生灵都是感到幸福的，不会拥有任何负面情绪。”
　　说起这一点，夏洛蒂的神色中意外地没有再度展露出骄傲，她沉思了一下，接着凑近苔丝，说起了悄悄话。
　　“要我说啊，只有拥有完整的情感，那才算是真正的活着。所以，神国中总会有一些人选择转世，去体验外界真正的人生。”
　　她看起来并不完全认同神国的存在。
　　没有苦难，幸福似乎就失去了它的意义。神国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幸福却也单调，只有死亡后进入神国的亡魂，才会知晓幸福与永生的价值。
　　在苔丝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着几座专门用来转世的高台。当生灵不再想过如此乏味的生活后，他们可以踏上高台，重新转世。
　　神国拥有过度的光明，让寻常世间优秀的人格在这里不值一提。有那么一瞬，苔丝以为神国是深渊的相反面。
　　夏洛蒂摆摆手，没有想要他们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不懂也没关系，神国中很少有人能理解我的话。走吧，异乡人，神国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第128章 128.熟人
　　这座山脚下的城市给苔丝的印象，就像是一座被放大无数倍的小镇。
　　魔力科技在这里没有什么应用，失去了生命的紧迫感，居民们的生活节奏变得极为缓慢。
　　街道两旁的座椅上经常能看见坐着看书的生灵，他们一坐便是一天，时间在他们眼里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如果长此以往都过着这种没有意义的人生，那永生便也失去了它的意义。所以，这里的居民都开始追求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比谁做的食物更好吃，比谁浇花水平更高，比谁剑技更强。
　　他们有无尽的时间去追求它们，所以他们在这些方面达到的境界，远非外界生灵所能想象的。
　　剑斗场中剑士们的剑技看了让修直摇头，不是他们水平有限，而是这些剑技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在剑斗场的一旁，搭建着一座高台。
　　高台上空无一人，底下却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各种生灵。他们的样貌看起来都很斯文，厚厚的眼镜加上手中有些老旧的笔记，仅从外观来看，苔丝都能知道他们是一群学者。
　　“他们在做什么？”离她远远的修撑着下巴问道。
　　在他有意的情况下，他和苔丝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地拉远了许多。他是安全了很多，但这也引起了苔丝的注意。
　　她的笑容就让他那么讨厌吗？
　　奇怪的脑回路促使她的小脸严肃了不少，她双手抱胸，两只脚带动身体，朝着修的方向挪了挪，尽可能让自己和他保持一个最短的安全距离。
　　既然他讨厌她的笑容，那她就笑容好好地恶心一下他！
　　等待夏洛蒂解答的修所见到的一幕，就是少女向他这里挪了两步，然后在他眼皮底下，露出了一个温柔美丽的笑容。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有些痴迷，更别说少女的动人笑颜。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永远都停止在这一刻，因为他知道，时间若是继续下去，这朵笑容会化作匕首，无情地捅进他的身体。
　　相处了那么多年，苔丝什么性格他很清楚。
　　这抹笑容的背后，是深陷冰窟的冰冷！她不会平白无故地露出笑容，除非她想要折磨他！
　　夏洛蒂成为了他和她之间的唯一阻挡，他绕着她走了几圈，而苔丝却紧紧地跟着他，不肯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不仅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咽了几下口水，他绝望地认命。
　　倒是苔丝抹了两下小脸，不知道他眼中的绝望从何而来。
　　“你们这是……”夏洛蒂则是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只是在见他们不说出原因后，她也没有选择追问下去，只当他们二人童心未泯。
　　她解释起高台下的学者们：“他们这些人啊，在等待传授知识。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埃尔罗传授锻造技巧的时间，那老头又迟到了而已。”
　　“埃尔罗？”又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修终于是问起他的身份，“是那位机巧锻造之神？”
　　印象中，他是听说有一位擅长锻造的神明叫埃尔罗。
　　“唔，在外界好像是有人这么称呼他。”夏洛蒂对他口中的名号略感到有些耳熟，苦苦回忆一番却也只得到了一些模糊的回忆碎片，她一挥拳，索性不再回忆，“不过，不管他在外界有什么名号，在这里他就是个还算慷慨的老头！”
　　抱了抱怀中的圆盘，她满意地勾起了嘴角，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冕下的神国中不仅仅有圣光信徒，还有很多爱好和平的神明哦。光是这座城市，就有四，八，十……呃，哎呀，反正很多很多神明！”
　　手指数不过来，她用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来表示神明数量的多。
　　苔丝看着她笨笨的样子，不禁捂嘴笑出了声。
　　小时候的她便拥有成年人灵魂，所以融不进几岁小屁孩们的世界。而此时夏洛蒂的行为，也正是让她回想到了那些在她面前张牙舞爪，试图逗她笑的小家伙们。
　　神国中存在神明她一点也不意外，以圣光教会和伊西斯的影响力，这里没有居住神明反倒会是不正常的事情。
　　令她奇怪的，还是神明和神国居民之间的关系。
　　又扫了一眼高台，她发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匆忙地走了上去。
　　微微弯腰致歉后，他才翻开书籍，讲起让苔丝一下就感到昏昏欲睡的知识。
　　他就像凡人一样活着。
　　忽然间，她想要在一切事情结束之后，也定居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犹豫的视线从背后的街道传来，迫使她回过头寻找视线的主人。
　　视线主人的脸有点眼熟，她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他。同时，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眼中的犹豫变成怒火，拳头死死捏紧地朝她走来。
　　修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跨出一步，挡在了苔丝的面前。
　　“安德，你怎么到这里了？”夏洛蒂一眼就看出了他要找的对象是苔丝，所以她伸出手指在他们两个之间指了指，“诶，你们认识？”
　　直到她喊出他的名字，苔丝才想起了他是谁。
　　安德，新赫罗纳旧女王奥克薇尔的情人，而奥克薇尔就是那位流下邪神之泪的古早深渊七邪神之一。
　　果不其然，他在见到苔丝胸前黑色的泪滴后，瞳孔瞬间缩小，指甲也深深陷进肉中。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新赫罗纳的女王。”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将他关起来的是苔丝，也是当时的新赫罗纳女王，所以她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在后来的经历中，她自顾不暇，新赫罗纳自然也被她忘却了。
　　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新赫罗纳幽暗的地下监牢中。
　　“新赫罗纳怎么了？”她问道。
　　“呵，那种城市，早就被正义之士征讨消亡了。”说到消亡，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眼睛却不曾离开她胸前的邪神之泪，“你可真是好运，躲过了一劫。要不然，你的死，应该会被写进阿尔梅里亚的历史里！”



第129章 129.愤怒的安德
　　在说出这话前，安德想过她的反应。
　　震惊、害怕、还是胆怯？
　　只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这样的情绪，他就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他想要让这位新赫罗纳的新女王感到恐惧，并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的生命而感到忧虑！
　　新赫罗纳的使命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完成，它就应该淹没在岁月的浪花之中，只在史书上留下稀少的记载。
　　而非是变成臭名昭著的罪恶之城！
　　不过他也知道，想要这位女王露出胆怯的表情很是困难，在听说这种消息后，她更可能展现出来的，是那无所谓的态度。
　　新赫罗纳女王的神秘早在阿尔梅里亚传开了，她似乎来自外界，而这座城市，也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物。
　　玩物的丢失，只会迎来短暂的伤感，仅此而已。
　　“消亡了吗？那就好。”苔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有些庆幸于新赫罗纳的灭亡。
　　安德一怔，这样的回答，着实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对新赫罗纳的消亡感到庆幸，身为女王，她不应该对此感到愤怒或者畏惧吗？
　　庆幸算什么，难道她对罪恶之城的诞生心怀愧疚？
　　“混蛋！”拳头上裹起坚硬的魔力，他奋力地朝着苔丝砸去，“消亡就好？说的倒轻松，你知不知道，新赫罗纳因为你，背负了多少骂名！”
　　“安德先生！”夏洛蒂一惊，想要上前阻止但凡人的速度根本无法比上魔力者。
　　啪——
　　最终，拳头被挡在苔丝前方的修单手拦下。
　　咬着牙使劲扭动了几下，安德发现眼前男人的手像枷锁般，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拳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魔力灌输进他的身体，就像是水流汇入了大海，掀不起任何浪花。
　　“松开！”他低沉地说道，喉咙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修静静地看着这个垂下脑袋的男人，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
　　呜咽声渐渐放大，晶莹的泪珠从安德的脸上滚落，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湿润了街道上的石砖。
　　“明明她这么爱着我，而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绷直的手臂松软了下来，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淌。
　　他口口声声地说着深爱奥克薇尔，结果却在她死后，连一件能用来怀念的东西都不曾拥有。哪怕是她流下的眼泪，也被无情抢走。
　　新赫罗纳，她所留下和存在的痕迹，最终却成为了汇集世间邪恶的罪恶之城，背负永世的骂名。
　　他不仅恨那些狠心的家伙，更恨自己的无能。
　　“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懂！把新赫罗纳变成那副鬼样子，你该死！”湿润的眼眶中几欲喷出怒火，他对苔丝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他大叫着一拳打在修的身上，却只让他的衣服有些凌乱。见此，他并没有放弃，而是选择继续一拳一拳地用力砸向他的胸口，想要击退眼前的男人。
　　“安德先生……”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夏洛蒂担忧地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只是陷入愤怒的他并没有听见。
　　满含魔力的拳头倾泻在修的身上，就像是给他挠痒痒一样，没有任何意义。神明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足以让他无视所有来自安德的攻击。
　　泄愤逐渐结束，理智也慢慢恢复，在他想要停下拳头的时候，修眯着眼不屑地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来到神国逃避现实的理由？”
　　“你说……什么？”安德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刚有些平缓的愤怒又一次被点燃。
　　“你又懂什么？！没有经历过这些，你就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兴许是愤怒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就算是面对远强于自己的敌人，他也不会感到一丝害怕。
　　当然，这里面也许还有着神国的功劳。没有人敢在神国中杀人，除非他想要被圣光彻底净化。
　　“你知道我为了那滴眼泪，付出了多少吗？从阿尔梅里亚走到神国，我为的，就是在这里不断提升力量，然后将那个抢眼泪的无耻恶徒杀死！”他牙齿死死地咬着，新赫罗纳毁灭之后，他便踏上了寻找泪滴之路。
　　抢他泪滴的，是一位真正的神明，而且据说还是布莱兹学院的导师之一。为了杀死祂，他只身一人来到神国，只为借助这里无尽的时间来使自己拥有神明的力量。
　　修显然对此感到有些歉意，当年抢走泪滴的就是他，目的是为了拯救他心爱之人。当然，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抢走那枚泪滴。
　　尽管心生歉意，但他还是挑了挑眉毛，对安德说的话提出了些许质疑：“把他杀死？我只知道以你……”
　　“修！”苔丝在背后开口打断了他。
　　建立罪恶之城，扩散邪恶，这些都是邪神应该做的事情，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并没有错。只是人性渐渐回归后，回忆起之前所做的一切，她的内心感到深深的愧疚与不安。
　　新赫罗纳就是如此，它的存在，会让无数生灵迈向深渊，世间的美好也会随着它的壮大，在混沌与邪恶中消散。与很久之前时的她不同，现在的她想到这些令人绝望的未来，只会感到痛苦与内疚。
　　所以它的灭亡，才是她最想见到的结局。
　　将脖颈间的项链脱了下来，她把泪滴放了在掌心。
　　“你想做什么？”看着她像是要对邪神之泪动手，安德急忙出声警告，“你要是敢动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不起。”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苔丝对着安德微微弯腰道歉，她用双手握紧项链，认真地说道，“这泪滴，我现在还不能交给你。”
　　她的后半句话又激怒了安德，他瞪大眼珠盯着她的双手，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混蛋！”
　　他可不会看错，那枚原本晶莹剔透的泪滴，如今变成了可怕的纯黑色！这意味着它在这家伙的手中，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过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苔丝直视着他的双眸，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第130章 130.舞会
　　“什么……答复，谁要你的答复！把它还给我！”
　　就在安德伸出手想要抢夺苔丝的项链时，一辆白色的虚幻马车从空中踏来，停在了修的身旁。
　　“上来吧，我带你们找个地方住下。”蕾西亚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苔丝握紧项链，深深地看了眼安德后，提裙走上了马车。修则是紧随其后。
　　“诶，安德先生！”
　　没有了阻挡，安德挥起拳头想要冲上去，却不料被背后的夏洛蒂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冷静点啊！安德先生，我相信她会给你满意答复的！”她小脸涨红，一边拉住安德的手臂不松手，一边嘴里还说着些安慰的话语。
　　身为魔力者的安德，愣是没有摆脱夏洛蒂，眼看马车逐渐从他的视线中远去，他只能泄愤般高喊几句：“混蛋！就这样走了吗？！混蛋！！”
　　马车内。
　　收回落在安德身上的目光，蕾西亚惊讶地向两人询问起有关他的故事。
　　苔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而在知晓来龙去脉后，她垂下眼帘感叹了一声：“真是个可怜人。”
　　“想不到你们能在这里见面呢，神国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她斜坐着，用单手撑住脸颊，很快将话题从他的身上引开，“那你想怎么补偿他呢？”
　　手心的泪滴格外冰冷，苔丝摊开手掌，让它暴露在空气之中。
　　深邃的黑色占满泪滴的每一处，仅仅是看着它，灵魂就像是被吸入了无底深渊，眩晕而造成的呕吐感从胃里翻腾而上，哪怕是闭上双眼，那抹黑色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被深渊彻底侵蚀的眼泪，已经化作了邪恶之物，足以令人轻易堕落。
　　她身为邪神，并没有将其内的邪恶清除的能力，或许这些，只有等她晋升为深渊主宰后，才有办法。
　　“还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的。”五指牢牢地将眼泪握住，她下定决心要给安德一个满意的答复。
　　坐在对面的修呆呆地将这些看在眼里，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傻笑了起来。
　　还在想着泪滴的苔丝没有注意到这点，她抬起头，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对了，伊西斯呢？”
　　“冕下现在不在神国。”蕾西亚耸耸肩，给了她一个意想之中的答案。
　　如果伊西斯在神国的话，蕾西亚不会带他们去找地方住下，而是直奔山顶，去见圣光女神。
　　“不过，舞会后她应该就会回来。”
　　“舞会？”
　　“嗯。”蕾西亚拉开马车的窗帘，看着街道两侧的行人，缓缓地解释道，“每年到这个时候，神国都会召开舞会，为一些青春萌动的少年少女制造浪漫的邂逅。”
　　街道上的行人似乎都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谁，他们尊敬地让开道路，有些人甚至和拉开窗帘的蕾西亚打起了招呼。
　　神明与凡人的间隔，在这里被无限缩小。
　　她笑着挥挥手，在告别了这些人后，扭头对着苔丝说道：“听说因为舞会而走到一起的两人，都会深深地爱着彼此呢。”
　　她的语气很是诱惑，像是想要让苔丝去参加舞会似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两个字。
　　“无聊。”
　　苔丝对这种舞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可不是那些青春萌动的家伙，牵着别人的手跳舞什么的，她才不会感到快乐。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是她根本不会跳舞，想要当她的舞伴，得多备几只脚才行。
　　“不觉得这很浪漫吗？参加舞会的人，都会带着假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互相吸引，说不定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蕾西亚没有放弃，她兴致勃勃地和她说起舞会的规矩，眼底闪烁着少女独有的向往之色。
　　只是苔丝的沉默让她止住了嘴，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闭目养神的修，顿时明白了一切。
　　“啊！对不起，有爱人的少女，当然会对这种舞会感到无聊了。”轻拍额头，她像是在懊恼自己忘记了修的存在。
　　“你！”苔丝张开小嘴想要反驳，可愣了一下，她双手一抱胸把头扭了过去，“哼！”
　　该死的，这家伙好像没说错什么，她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有所爱的人，可真好。”
　　“羡慕了？”
　　“有点。唉，也不知道我的白马王子在何处呢？”
　　“哼，单身一辈子吧你！”
　　“啧，好恶毒的诅咒！那我只能祝你永远都在下面咯。”
　　“什么下面，什么……啊！你在说些什么啊！呸呸呸！”明白她意思的少女满脸通红地啐了几口，一双血瞳恨恨地盯着蕾西亚。
　　车厢内可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这家伙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他听了去会怎么想啊！
　　面对少女的羞怒，蕾西亚摊摊手，眼神无辜至极。
　　一咬牙，苔丝偷瞄了修几眼。
　　之前她们的对话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垂着脑袋闭着眼，似乎是睡了过去，没有听见。可是仔细看的话，她发现他的耳朵相比较以往红了不少。
　　装睡！
　　脚趾抓地，她的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不过纵使心中抓狂，但她也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仅仅是有些不敢去看他罢了。
　　车厢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极度诡异，蕾西亚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再次没有开口，任凭马车安安静静地抵达目的地。
　　神国的旅店很是奢华，他们所住的房间，是由蕾西亚所订的。在拿到房间的钥匙后，苔丝二话不说就离开了他们，直直地冲进了房间。
　　将房门抵在身后，她的心脏依旧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如果修不在身边的话，她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都怪那个讨厌的家伙！说这些话不知道要挑个合适的时机才行吗！
　　待得脸上不再感觉到滚烫，她一下子扑在房间内的床上，享受起棉被的柔软。房间的后方还有一扇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浴室，在床上躺到满意之后，她脱去衣物，拿起架子上的浴巾，走了进去。
　　虽然神明不会被污物附体，但逐渐恢复的人类习性让她无法接受许多天不洗澡这个行为。
　　浴室中心是飘着花瓣的浴池，她褪去浴巾，优雅地坐了进去。水温不高不低，热气温润了她的肌肤，让她舒服地申吟出声，花瓣的清香溢满鼻间，她用手臂荡了荡水面，使得一些花瓣聚集在了她的胸前。
　　雾气朦胧了视线，依稀中，她看见在浴池的对面还有着一扇门。



第131章 131.共浴
　　“真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分两间房。”蕾西亚看似无奈地叹了叹，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了修，“这间房就在她的隔壁哦，如果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很方便的。”
　　低头看着手心中发出叮铃脆响的钥匙串，他有些不太明白蕾西亚的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朝他眨了眨眼，蕾西亚妖娆地捂住嘴，坏笑不已。
　　为他们订好房间后，她就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了马车上，离开了此处的旅馆。
　　修的房间紧挨着苔丝，打开门，里面的布置也和她的一般无二。
　　浴巾很显眼地摆放在衣架上，他先是为自己倒了杯茶，之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将视线投向房间后的浴室。
　　……
　　耳畔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苔丝闭上眼睛，整个人沉入浴池，只露出半个脑袋。
　　当暂时忘却一切烦恼后，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幸福地在云层中自由翱翔。
　　浑身被包裹的感觉很棒，她吐出一个又一个空气泡泡，让它们在池水的表面破裂。她知道这样做很幼稚也没有任何意义，但那又如何呢？她只需要知道她想这么做，就够了。
　　而让她停下动作并且睁眼的，是浴池对面那扇门后，传来的开门声。
　　她眼神一凝，将头完全浮出水面，双手在水下分别遮住了某些部位。腥红的血滴从浴室的墙壁中渗出，随时准备袭击门背后的来者。
　　咔——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来者的熟悉气息让苔丝一愣。
　　接着，穿着浴巾光着膀子的修推开门，彻彻底底地走了进来。
　　白茫茫的雾气让浴室内的一切看得没有那么真切，他疑惑地看着浴池中羞涩的少女，使劲揉了揉眼睛，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你……”
　　少女耳熟至极的声音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正人君子般地瞬间从她细嫩的肌肤上移开，整个人也立马转身，只留给她一个精壮的后背。
　　“对不起！”他弯下腰真诚地道了个歉，不过奇怪的是，在道完歉后，他一直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不曾起身。
　　苔丝脸色通红地看着水面上的花瓣，心中则冒出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若非修匆忙地转过了身，不然他会发现少女的脸颊比花瓣更要鲜红。
　　脑海中的画面难以消除，苔丝轻轻拍打了两下脸颊，细微的拍打声和溅起的水花声令某人的腰弯得更下了一点。
　　不过显然少女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咬住嘴唇，眼中是说不尽的羞涩。
　　“没……没关系的，如果你也想洗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说完，她立马沉入水中，只露出半个脑袋。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变得那么大胆，但肯定不会是她的错，多半是修的问题。要不是他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进浴室，她会想起那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吗？她会邀请他一起共浴吗？
　　不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呃，不了不了，我可以等你洗完的。”修又将腰弯下了一点，双手紧紧地抓住浴巾，似乎是不想让它掉下去。
　　说完，他便是想要打开门离开浴室。
　　“等等！”苔丝叫住了他。
　　她发现了他的异样，浴巾被拉扯得很贴身，同时又弯着腰，十有八九，这家伙产生了正常男人会产生的反应。
　　恶作剧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钻了出来，她嘿嘿一笑，从水池远离他的一边游到了靠近的一边。
　　反正她和他无法直接靠近，无论她做些什么，他都那她没办法吧。
　　“唔，你弯着腰做什么？”她装作惊讶地明知故问。
　　“胃疼。”
　　“……”始料未及的答案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神明还胃疼什么的，假得很过分。
　　“原来这里的浴室，是两人一间的呢。”就像是靠岸的美人鱼，她一只手磕在浴池的边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他，努力地找着可以戏弄的话题。
　　“啊，嗯，是的。”尽管没有转身，修的回答也很是敷衍。
　　任谁身下顶了个小帐篷，都不会想让心中的女神看见。
　　“是情侣套间？”
　　“应该是。”
　　“为什么不转身呢？”
　　“胃疼。”
　　嘴角止不住上扬，苔丝假装关心地温柔询问道：“很疼吗？”
　　“还……能忍。”似乎是为了让胃疼变得真实一点，修用一只手捂住了肚子。
　　捂嘴轻笑两声，少女看着他的后背，用极具诱惑的声线说道：“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她刻意加重了“揉揉”这两个字，其中的意思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这，这就不用了吧。”意外的是，修嘴里嘟囔了几声，反而慢慢地站起了身来。他的意志力好像战胜了身体的本能！
　　好胜心莫名使少女感到了不爽，她用手拍打了下水面，继续用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语诱惑着他：“诶，真的不用吗？很舒服的哦，而且，我保证，你会永远爱上它的~”
　　“咳咳，你靠近我会受伤的，这种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说吧。”裹了裹浴巾，修咳嗽两声，彻底站直了身体。
　　哼！原来是知道她没办法接触他，所以才没有被她诱惑！
　　“哦？那……”她漂亮的双眼眯了眯，语气尽力模仿那些诱人的女人，身体则不停扭动着，让水面发出一些促使人联想的声音，“你，想不想回头看看我呢？什么都，没穿哦~”
　　咕嘟——
　　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你保证不出手打我。”提着浴巾，修虽然依旧背对着她，但内心的躁动好似有些按耐不住了。
　　“嗯？”苔丝看出了这点，她呵呵冷笑一声，故意放缓说话的速度，“你如果当真想看的话，我保证……”
　　说到这里她抿了下嘴唇，没有立马说下去。
　　“好！”
　　果不其然，修当她是把话说完了，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想要看到那无比香艳的一幕。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少女曼妙的胴体，而是用鲜血堆积成的巨大拳头。
　　轰——
　　伴随着旅馆内的一声巨响，某人站立的地方连同他的房间，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我保证不打死你。”
　　少女幽幽的声音落入躺地男子的耳中，他眼皮狠狠抽动了几下，心中的悔意淹没了他的大脑。



第132章 132.秘密
　　在爆炸发生之后，旅馆的服务员很快就赶了上来，并施展了一堆花里胡哨的魔法，将住房快速地恢复了原状。
　　他没有问为什么会发生爆炸，但临走之时，他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目光饱含深意，似乎是想要劝他们节制一些。
　　修最后还是一个人泡了澡。
　　躺在床上，苔丝的脑海中依旧回想着他哀怨的眼神。就像是被强盗欺凌了一样，他表现出的无助让她心头一揪。
　　她会不会太过分了点？明明是她故意引诱了他，结果却还那么对待他，她是不是有点太坏了？
　　不，那只是他自己的不够坚定……
　　矛盾的想法让她不停地在床上翻身，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但闭上眼，内心的愧疚就会像蚂蚁一样钻出来，饶得她心神不宁。
　　终于，在煎熬了很久后，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去道个歉好了！她的确有错！
　　打开门，走廊上的温度要比房间内低很多，凉凉的微风吹过她的小脚，她皱了皱眉，又将门关了回去。
　　给修道歉什么的，总是很难说出口。
　　回想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经历，她好像从来没有向他道过歉。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家伙似乎从来都不怪她，也可能正是他的这份容忍，才使得她很喜欢欺负他。
　　有点过分的……宠溺？
　　捂住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都怪他！要不是他的，的……我，我怎么会喜欢欺负他！”低声自言自语，她口头上将一切的错归结到了修的身上。
　　在门背后站了有一小会，她再次鼓起勇气，握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道个歉，大不了以后不恶作剧了！
　　修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在浴室中她知晓了这条消息。修房间的门和她的门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只是走了一两步，她就来到了这扇门前。
　　抬起手，她没有立即敲下去。
　　手指微微有些抖，她大脑中疯狂想着道歉的台词。
　　怎么说才比较好呢？是温柔一点好呢？还是强硬一点？和他道歉要不要礼仪呢？如果要的话，是弯腰还是什么呢？嗯……他会不会睡着了，不如以后再道歉？
　　摇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都抛之脑后，她眼神一凝，手指轻轻用力敲打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徘徊，想象中的开门没有出现，修的门依旧紧紧地闭合着。
　　眉毛轻挑，苔丝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里面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她用神力强行打开了修的门，而空荡荡的房间和整齐的被褥告诉她，修在晚上离开了旅馆。
　　呯得一声把门关上，她慢慢走回了自己房间。
　　道歉的想法荡然无存，她现在想的，都是他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地离开旅馆，不让她知道。
　　他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她的大脑，令她没办法安然入睡。她知道，它的答案，只在修的身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时，她才惊觉自己一夜没睡。好在神明其实不需要睡眠，所以这不会影响到她白天的状态。
　　修是在黎明前回来的，虽然他刻意放轻了手脚，但在她神力的监视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
　　她可不会去质问他，毕竟瞒着她做的事，就算质问了，得到了也只会是虚假的回答，只有亲自跟着他，才会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是的，她决定偷偷跟踪他！
　　白天他大概率不会有动作，所以这段时间就用来思考如何解决邪神之泪。
　　邪恶占据了这颗泪滴，她做不到将其复原，可城内的其他神明就说不准了，哪怕祂们也复原不了，想必也会有一些其他的办法。
　　打定主意，她走出去，敲响了修的房门。
　　很快房门就从内打开，为了安全，修和她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想，城内的其他神明或许知道怎么让这枚眼泪复原。”摊开手掌心，苔丝捧着项链如是说道。
　　她需要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和平时没有区别的样子，以此降低他的戒心。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时的她就像是恋爱中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女友？
　　不管，他偷偷摸摸地出去，定然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修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脸上没有做坏事后的心虚。
　　“一起去找祂们吗？”
　　“当然，美丽女士的邀请我怎么会拒绝呢？”故作绅士地弯了个腰，他笑着将外套穿上。
　　“哼，希望你露馅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极小声地说着，苔丝的眸光中闪过几丝血腥。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快一点。”
　　换好衣服后，他们就走出了旅馆。
　　城内的人一如既往得多，拦下过路的行人，他们询问起城内存在的神明。然而令他们诧异的是，当提及神明时，这些行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祂们的居住地。
　　结合埃尔罗的情况，修很轻易地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看来神明在神国中生活，用的都是普通人的身份。”
　　“真是好兴致。”抱着胸，苔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寻祂们。
　　动用神力的话不是不行，可这种做法很是失礼，要知道他们是有求于人，如果让这些神明厌恶他们的话，恐怕就会很难达成他们的目的。
　　“也许我们需要一个对这座城市很了解的向导。”
　　听到修说起向导，苔丝第一个想起的是蕾西亚。
　　“如果是蕾西亚的话，她应该很熟悉城市里的其他神明。”蕾西亚很明显曾经在这座城市居住过，所以她定然也知晓那些神明踪迹，可一想到她离开旅馆后就没了音讯，苔丝就很头大。
　　“不，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修微笑着，朝着苔丝的背后挥挥手，同时喊出了某人的名字，“夏洛蒂！”
　　熟悉的名字让苔丝转过身，看向了那个同样挥手靠近的身影。
　　“修！”夏洛蒂见到他很是兴奋，那双灵动的大眼闪烁着苔丝看不懂的神采，“苔丝小姐，昨天你们走得很匆忙，我都没有好好带你们逛完这座城市！”
　　看着充满青春气息的夏洛蒂，苔丝卷起耳边的发丝，心中产生了几丝怀疑的念头。
　　她和修，之前有那么熟悉吗？




第133章 133.时间
　　“如果你们不忙的话，不如现在继续吧！我刚好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夏洛蒂一拍贫瘠的胸脯，想要立马带他们重新游览这座悠闲的城市。
　　“不了，夏洛蒂。”她的积极被修的拒绝打击消失，可紧接着，修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燃起了动力，“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哦？什么忙？快说快说！”
　　热情好客到这种程度，她的举动微微让站在他们之间的苔丝感到不满。也许正是这种心理在作怪，她看夏洛蒂的目光越来越犀利，像是想要在她的身上扎出几个洞一样。
　　修将他们的目的告诉夏洛蒂后，她思索了一番：“神明？我认识的神明不多诶。不过一个个拜访的话，总会有收获的！”
　　不得不说夏洛蒂总是要比城内的其他普通居民更靠谱一些，她的消息来源似乎要比他们多很多。
　　一路上，他们就这枚泪滴聊了很多，而苔丝也才知道先前神国中那个悲伤的人，说得就是安德。
　　可要说起她最关注的，还是修和夏洛蒂之间的互动。
　　和这位洋溢着青春的少女说话，修似乎很愉悦，他那张应该被猛揍一拳的脸，路上一直都露着恶心的笑容。
　　很明显，这花心的家伙和夏洛蒂说话，远比和她来得开心。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的额头上青筋狂跳。
　　她最后还是将这股情绪死死压了下来，现在爆发的时机不太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尤其是当只剩下她和修的时候。
　　神明们不仅身份和其他人差不多，就连居所都一般无二。敲响朴实无华的大门，他们见过了一位位奇特的神明，可遗憾的是，当祂们见到苔丝拿出的那枚泪滴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完全驱散邪恶，这是连圣光都无法做到的事。
　　“我倒是知道有一位可能可以驱散这股邪恶，不，或者说是能做到更好的神明。”拿着花洒浇花的中年男子是他们今日见到的第八位神明，祂说出的话顿时给予了他们不小的希望。
　　“去找诺维雅吧，至于她愿不愿意帮忙，我就说不准了。”
　　诺维雅？
　　苔丝和修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好在夏洛蒂认识，在与男子告别后，她带着他们二人径直前往了诺维雅的住所。
　　依旧是差不多的装饰，夏洛蒂按下了门铃。
　　“进来吧。”
　　温柔的女声从门后传来，她推开大门，招呼苔丝二人跟上。
　　屋内很是明亮，白色的雕花窗帘高高挂起，温暖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同样为白色的沙发和桌子上。
　　沙发上坐着一位美人，简单的素裙将她丰腴的身段勾勒得若隐若现，及腰长发虽然一黑一白，但白色占据了大部分，黑色只能于夹角中生存。
　　她的双眼被一层黑色的布蒙了起来，似乎本就看不清外界的食物。
　　“我已经知晓了你们的来意，请坐吧。”苔丝他们还未开口，诺维雅就示意他们坐到沙发上。
　　纵然有些奇怪她是怎么知晓他们来意的，但苔丝没有过问。神明之间要想传递点消息，可是很容易的。
　　“您是诺维雅冕下吗？”修很谨慎地询问道。
　　“嗯，是的。”点点头，她将头转向苔丝一侧，同时摊出手掌，“把它交给我吧。”
　　没有其他废话，诺维雅直奔主题。
　　“好。”尽管很惊讶，但苔丝还是将项链放在她的手上，期待了起来。
　　本来她还想用一些其他珍贵的东西换取诺维雅的帮助，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虽说有些诡异，但她也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握住项链，诺维雅双手抱在一起，渐渐地，一条包含着无数沙砾的淡蓝色长河漂浮在她的身边。
　　长河中不断有画面闪现，如果没看错的话，苔丝看见了她戴着项链的时候。时间的流速开始变慢，不仅是那条长河，就连屋内的时间都慢了很多。
　　诺维雅掌握的是时间！
　　有了这一发现的苔丝突然想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既然无法驱散邪恶，那就让它回到还没被邪恶侵染的一刻！
　　果然，时间在长河中疯狂倒退，从苔丝戴着项链，一直回到了奥克薇尔还未流泪的那一幕。
　　“咳！”就在这时，诺维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衰老的气息从她的体内散发开来。
　　头发上的黑色又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象征着死亡的白色。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将白皙的手臂伸进河流中，她用力一拉，把奥克薇尔时间长河中拉了出来。
　　呼吸平稳，被拉出时间长河的奥克薇尔昏迷着。
　　淡蓝色的长河缓慢散去，诺维雅手心的邪神之泪也消失不见。
　　“虽然我能从时光长河中将她抓出来，但这样的她只有灵魂和躯体，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面向躺在沙发上的奥克薇尔，诺维雅如是说道。
　　没有力量，如今的奥克薇尔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再怎么想，这都已经算得上是对安德最好的回复了。
　　在震惊之余，苔丝也没有忘记观察诺维雅的状态。
　　施展一次这样的时间神术，她似乎会付出寿命的代价，而从她头发的黑色来看，她的寿命显然已经所剩无几。
　　“你的寿命……”
　　“不要紧，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诺维雅笑了笑，表现得很洒脱。
　　她的身体远比其他神明来得脆弱，强大神术带来的副作用，就连身为神明的她都无法避免。
　　掌握时间的神明却无法延长自己的寿命？放在以前，苔丝会觉得荒谬至极，但眼下见到的这一切，又不得不让她相信这个事实。
　　“我虽然掌握时间权柄，但没有迈出那一步，又如何称得上真正掌握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诺维雅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调笑起其他神明来，“就像命运女神那个家伙，因为总是预言失败，都快被称作骗子了。”
　　“谢谢。”注视着看淡生死的时间女神，修问出了苔丝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呢？”



第134章 134.跟踪
　　很少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更别说是以寿命为代价。诺维雅所做的一切定然有她的想法，苔丝已经做好了付出相应代价的心理准备。
　　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会尽力去满足她的愿望。
　　“为什么？嗯……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诺维雅淡淡地微笑着，她娇躯侧躺，做出休息的姿势。
　　见她不愿多说，苔丝和修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们抱起昏迷的奥克薇尔，在与诺维雅告别之后，和夏洛蒂一起离开了她的住宅。
　　立即让安德和奥克薇尔见面不是很好的打算，他们不知道从时间长河中脱出来的她是否拥有记忆，所以让他们相认，还得等到奥克薇尔醒来的那天。
　　把她安置在旅馆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路上苔丝一直低着头，想着诺维雅帮助他们的原因。
　　他们和她素不相识，非要说联系的话，可能也只有伊西斯了。
　　会不会是伊西斯让她出手帮助他们？
　　在以前，她可能会直接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她越发觉得伊西斯似乎在暗中帮助她，至少，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想除掉她。
　　当然，她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
　　伊西斯不会单纯地帮助她，她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或者说，她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只要一想到伊西斯是真神，她就头疼不已。毕竟这意味着伊西斯无论想要做什么，以她现在的实力，她都反抗不了。
　　将奥克薇尔安置好后，苔丝询问起舞会的事情。
　　伊西斯大概在舞会后回归神国，她得知道一个确切的时期。体内的深渊意志虽然表现得很安静，距离完整或许也有一段不少的时间，但这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舞会吗？就在后天哦，以苔丝小姐的气质，想来在舞会中很受欢迎！”夏洛蒂并不知道她和修的关系，所以只当她是想要参加神国的舞会。
　　这般话让苔丝听了很不舒服，要不是她现在不能靠近修，她肯定会挽起他的手臂，在夏洛蒂面前好好秀一波恩爱！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如果我参加舞会的话，他会吃醋的。”甜甜一笑，她看向修的目光中，似乎洋溢着无尽的爱。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他说的……呃，不知道你和他是恋人！”就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夏洛蒂难得表现出一阵慌乱。她悄无声息地看了眼修，随后又很快将视线转了回来。
　　这一切都被苔丝看在眼中，她牙齿微微咬紧，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脑海中想的，却是今晚如何跟踪修。
　　她有种预感，修晚上出去见的人，就是夏洛蒂！她要在晚上将他们抓个正着，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知晓了舞会的时间，她也就没有和她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等待夜晚的降临。
　　闭上眼小憩一会，等到再度睁眼时，夜色已经将这座城市包围。
　　提前隐匿好自己的气息，苔丝等待修再度离开旅馆。
　　时间好像要比昨晚晚一些，修的房门终于在少女的期待中敞开一条缝隙，一道漆黑的人影从房间内钻了出来。他注视着右侧的房门看了许久，隐晦的神力稍稍波动，似乎是在感受着苔丝的气息。
　　良久后，他松了一口气，开始向着旅馆外走去。
　　“哼，终于出来了！”
　　角落里的少女冷笑一声，跟上了他的步伐。
　　为了不让他起疑，她故意在房间内留下了她的气息，伪装出她在睡觉的假象。对神力掌握还不熟悉的他，果然很容易就中招了。
　　接下来，就是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了！
　　神国的夜晚同样很黑暗，苍白的月色只能照出万物的轮廓，房屋的灯火才是这座城市最亮的光源。这里的路灯不是很多，街道显得十分昏暗。
　　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让神国中的居民迷失方向。
　　苔丝小心翼翼地跟在修的身后，将神力隐匿起来的她，和街道上的路人一般无二，至少修是很难发现她的。
　　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修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地张望了几下。神力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想要将一直盯着他看的人揪出来。
　　然而就算是神力把周身的所有人都扫过一遍，他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奇怪，是错觉？”摇摇头，他转过身又重新朝着目的地走去。
　　躲在街角的苔丝屏息凝神，不敢有什么动作，要不是修还不熟悉他的神力，恐怕刚刚她就已经露馅了。
　　那么警惕，修这家伙背着她做的，肯定不是好事！
　　经过这一次危险，她谨慎了很多，虽然依旧一直跟在修的身后，但她的视线已经很少停留在他的身上了。
　　他所前往的地方苔丝并没有去过，穿过繁华的街道，他似乎是来到了居民区。
　　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位等待已久的少女。
　　“你怎么这么晚？是她发现了吗？”
　　“没有，要是被她发现，我今晚怕是过不来了。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瞧你急不可耐的样子，唉，爱情呀……”
　　“咳咳，主要是今晚感觉有点奇怪，背后瘆得慌……”
　　话毕，他们一起朝着居民区的深处走去，最后推开一扇饱含机关的住宅大门，一同走了进去。
　　苔丝就跟到了这里，先前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朵，令她的大脑混乱无比。心中涌起的酸涩让她抿紧了嘴唇，不敢去想象大门背后的场景。
　　少女就是夏洛蒂，她所说的话，让苔丝的心猛地一沉。
　　修和夏洛蒂之间明显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个该死的花心大萝卜似乎和她有一腿。
　　靠着墙壁，她缓缓坐了下来，将头埋进两腿之间。
　　回忆起和修一起经历的过往，她心中的苦涩越发难以忍受。
　　说什么心里只有她，只会爱她一个人，结果仅仅是见了一面，就爱上了其他女人。他说的话，果然一点都不可信。
　　这样的男人，死了算了。



第135章 一些话（不是切书）
　　这本书写到现在，故事其实已经快完结了，后面的内容不多了。
　　不过因为个人原因，最近几个月会很忙，所以更新时间无法保证。
　　大概在三天一更？可能吧。
　　最后，感谢所有订阅的读者老爷！



第136章 135.惊喜
　　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他呢？可能是她……
　　不，不会的！
　　这个念头刚一诞生就被她无情掐灭，脑海中翻涌的苦涩让她无法进行自我安慰。
　　已经不再想留在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她起身走回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旅馆。黑铜的灯柱静静地立在街道两侧，微弱的光芒照出唯一的道路，她眼中的来往行人逐渐消失，世界静悄悄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有时会想自己内心是不是太过敏感，占有欲是不是太强，走近她心中的人常常会因为她的这份病态而受伤。
　　越是对她感到畏惧，她就越想要将他拴起来，直至他永远无法离开她的身边。
　　这样带来的后果她很清楚，当拴起他的绳子绷断之时，就是他逃离之日。
　　他是自由的，爱不应该是束缚。爱谁是他的权力，就算她将他永远囚禁在身边，她所能得到的也只会是食之无味的躯体。
　　想着不知道从哪看来的“爱就放手”的道理，她默默一人走进旅馆，推开那扇又沉又重的房门，浑身无力地摔在床上。
　　妄图放空大脑，黑夜中的一幕却不断浮现眼前，心中的痛苦也随之节节攀升。
　　她是错的。
　　手臂变得麻木而无力，她堆起原本温暖的被褥，把头埋了进去，细微的呜咽断断续续。
　　……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于机关门背后的地洞中传出，一闪一闪的火光将矮小的背影投到昏黄的洞壁上，细小的火星伴随着这股节奏在老者的铁锤下跃动。
　　“这么晚才来？”
　　他的话音刚落，地洞口就走出了两个身影。
　　“啊，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修连忙道了个歉。
　　即使是第二次见到埃尔罗的锻造所，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在地洞的角落里，堆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半成品与成品，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垃圾。而用来打铁的制作台也只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粗糙台子，在见到第一面的时候，他都怕埃尔罗的力气太大，随手就会把它敲碎。
　　出自机巧锻造之神的宝物总是透露着一股非凡的气息，其内蕴含的科技更是给他种远超时代的感觉，可谁能猜到这些神秘的宝物，竟然会来自那么一个简陋的锻造所。
　　用余光看了眼修，埃尔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身从地洞中唯一的柜子里摸出了一个盒子。
　　走到修的面前将它缓缓打开，一串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绝美项链让他眼前一亮。
　　“喏，这是你想要的项链。”
　　修双手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将项链拿了起来。
　　没有埃尔罗的控制，铁锤依旧当当当地敲打着铁块。黄色的光照在项链的身上，呈现出另一种夺目的色彩。夏洛蒂的双眼被项链死死抓住，她捂住嘴巴，惊叹不已。
　　修对此也很满意，他笑着将它放回了盒子，随后轻轻地盖上盖子，“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快就做好了！原先我还担心我的要求太高了呢。”
　　闻言，埃尔罗哈哈大笑。
　　“我一辈子的时间可都花在这上面了，造这么个小玩意不是轻轻松松？”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十分骄傲，但身为机巧锻造之神，他确实拥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很快，他停下了大笑，而是有些八卦地对着修问道：“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是的，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修点点头，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闪过几丝宠溺，“当然啦，以她性格的话，说不定还会嘴硬几句，说不想要呢。”
　　傲娇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捏紧了手中的盒子。
　　奇怪的是，埃尔罗在听他说完后，整个人的情绪就低落了不少，并默默无言地握住上下摆动的铁锤，继续敲打了起来。
　　“您怎么……”
　　“诶，嘘！”拉了拉修的衣服，夏洛蒂慌慌张张地示意他不要问下去，“别提了，他现在很痛苦！”
　　“痛苦？”
　　“对啊。”提及埃尔罗的过往，夏洛蒂哀叹一声，放低声音解释道，“他啊，以前也有一位妻子，只是没过多久就被绿……”
　　“咳咳！”
　　一声来自埃尔罗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她，她缩了缩脖子，有点做贼心虚。明明让修不要问他的事情，自己却忍不住地说了出来，她有罪！
　　“我虽然外表看上去年纪大，但是听力什么的可都一点没退化，而且，不是她绿我！是我绿她！”
　　“是是是。”
　　埃尔罗曲折的爱情故事其实邻里都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不过偶尔回想的时候，会有点伤感罢了。
　　“能见到两位两情相悦的神明可不容易。”他拍拍手，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眼角弯起的月亮让人总觉得他心怀不轨。
　　他口中的两位神明是修和苔丝，在传授知识的时候，他就在台上见到了他们，只是当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直到修让夏洛蒂带着他来锻造项链。
　　“你们有孩子吗？还是说准备生几个呢？有没有兴趣让你们的孩子当我的学徒？我会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他的。”一扫之前的沉闷，他似乎又拥有了全新的兴致。
　　“这个，我们……”修尴尬地挠起了头发。
　　别说孩子了，现在的他连碰一下苔丝都做不到，而且就算以后解决了这个问题，他都能想到自己因为触碰她而被刀捅的惨状。
　　虽然现在的苔丝要比以前软很多，但该捅刀的地方应该还是毫不手软的。
　　“哎呀哎呀，别理他！他几乎逮着有伴侣的神明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快老死了呢！”
　　“臭丫头瞎说什么呢！再多嘴以后别想在我这里拿到新东西！”
　　“臭老……我错了，对不起！”
　　夏洛蒂态度的急速转变引来了埃尔罗的大笑，对于抓住她命脉的他来说，这招屡试不爽。
　　看着一幕，修念叨了几声“孩子”，同时想到了什么。
　　“麻烦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他又向埃尔罗提出了一个请求。
　　“新的饰品？”从他的目光中，埃尔罗就读出了他的渴望。
　　那种充斥着幸福的神采，曾几何时祂也拥有过。
　　“是的。”
　　“又是送给她？”
　　“嗯……也不算全是。”
　　“哦？什么饰品？”
　　“戒指，一对。”




第137章 新书求收藏！！
　　新书《转生屑魔女的我今天也很贴心》求收藏！！
　　新书更新期间，邪神从明天起恢复更新，频率一天一更（可能会断更）
　　…………
　　新书简介：
　　表面是冰清玉洁的圣女，暗地是阴险狡诈的魔女。
　　转生地狱难度的怪诞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得用尽一切手段。
　　……
　　“什么？抢劫？拜托，这明明是等价交换。”
　　“魔女的体力很珍贵的，把你绑起来，可是花费了我不少体力呢。”
　　“诶？用我的体力换取你的金钱，这不是很公平吗？”
　　……
　　“惹你的是魔女，但如果欺负我能让你消气的话……”
　　“道歉？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在一起？对不起，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ps：1v1 男女主双屑 每天两更！




第138章 136.秘密
　　清晨，阳光照进房间，床上的团子蠕动了一下，很快又失去了活力。
　　“苔丝，睡醒了吗？”门外传来了修的声音。
　　苔丝不想搭理他，一个翻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修似乎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
　　“睡醒了吗？太阳可要晒屁股了！”
　　恼人的声音又一次在门外响起，苔丝板着小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用力抓住了枕头的一角，蓄势待发。
　　“哪怕没睡醒也被你吵醒了吧？”她恶狠狠地盯着房间的大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进来吧。”
　　得到了她的允许，修才转动门把手，走了进来。
　　只是率先招呼他的，是柔软的枕头。
　　没有躲，修直接抱住了袭来的枕头。他注意到了少女的情绪，原本有些嬉笑的脸逐渐变得认真。
　　“一起去逛逛吗……”
　　“不去。”
　　“……生气了？”
　　“哼，没有！”苔丝撅起的小嘴在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又瘪了下去，“……嗯。”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生气就是生气！”
　　修细细观察了一下少女的面容，忽地一笑，他猜到了什么：“你昨晚是不是跟踪我了？”
　　“……哦，对不起，撞破了你和夏洛蒂的幽会。”
　　“幽会？果然。”他像是突然放下心，想要上前摸少女的头发，可在意识到什么后，又停下了脚步，“我和她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什么事情需要大半夜去做，顺便还不能让我知道呢？”苔丝瞬间变得咄咄逼人，猩红的瞳孔中又一次出现了病态。
　　只要他给不了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她相信他会因此而感到恐惧。
　　既然选择离她而去，那她就不需要再压制自己，顺从心意将他死死地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她永远是自私的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无奈中夹杂了不少遗憾，修轻笑两声，“我送你的饰品可不能就这样消失了。所以我委托夏洛蒂带我去找埃尔罗，让那位机巧锻造之神为你锻造一些新的饰品。”
　　“可是我还是失算了，谁叫某个小醋缸居然那么敏感呢？”
　　要不是他们之间不能相互接近，苔丝觉得修这时候会捏着她的鼻子，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对待她。
　　“小醋缸？”
　　听见这个称呼后，她的脸又黑了一层。
　　哪怕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地抓住被子，看向修的目光也越来越凶。
　　修嘴角抽了两下，他知道苔丝的注意力全被“小醋缸”这三个字给吸引了，完全没听见他前面说的什么。
　　没有办法，他只好从怀中将埃尔罗锻造的那串项链拿了出来。
　　在苔丝眼前晃了一下，他问道：“好看吗？”
　　“……这是什么？”
　　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小醋缸”上移开，苔丝渐渐回想起他之前所说的话。
　　去找夏洛蒂是为了给她制作新的饰品？
　　莫名的窃喜从心底诞生，原先的怒意被古怪地一冲而散。也许是一直以来的相信，她内心深处知道修不会欺骗自己。
　　即使再想装出生气的模样，她的脸也不太配合。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善变，她还是强行板了张小脸。
　　还在生气，不过只生气一点点。
　　“属于你的惊喜哦，饰品的样式都是我精心设计的，好看吗？”握着那串项链，修笑了出来。
　　他似乎看出少女已经消气了。
　　苔丝的一切怒意都来自于误会，只要解开这个误会，他相信她立马会消气，最多因为“小醋缸”这个称呼踹他几脚。
　　“不……一，一般吧。”刚想说不好看的苔丝，在见到他眼中的光后，改了口。
　　当然，说好看是不行的，毕竟这会显得她过于善变。
　　女人心，海底针，她才不想做那样的人。
　　“诶？真的只有一般吗？”
　　“就是一般！”
　　“真的不好看吗？”
　　“也就一般偏上一点点，达不到好看！”
　　“不应该啊，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
　　“你没有这个天赋，再怎么精心也就是这样。”
　　“好打击人的话。”
　　“哼哼，这是实话，让你好好看清自己！”
　　“不好看的话，就不给了你哦。”
　　“你敢！”苔丝原本想要拿起身边的枕头砸过去，结果看了一圈发现枕头还被修抱在怀里。
　　“我要设计出让你觉得好看的饰品，然后再送给你。”
　　修的一本正经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项链的样式其实真的很漂亮，但碍于某些原因，她又不想立马夸它好看。
　　让他的心意落空，她会觉得很残忍。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名为修的骑士。尽管他有些偏执与幼稚，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所牵挂，让她不觉得是独自一人生活着。
　　或许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活着，她的自私里始终包含着他，从过去到现在。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夸它好看吧！”
　　摊开双手，苔丝努努小嘴，示意修将项链放在她的手心。
　　项链入手是一股微微的冰凉，她将它戴在白皙的脖子上，莫名的暖意却从心底席卷全身。她低头摸着项链，在修看不见的角度，她嘴角弯起了一抹甜美的弧度。
　　“本来我是准备在舞会上给你的，现在嘛，舞会……”
　　“舞会当然要去！”
　　“啊？为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吗？哼，是怕被我踩到脚？还是说，不想和我跳舞？”
　　“……都不是，主要是没有解决初火，我们很难牵手。”
　　“……”苔丝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忘了这茬。
　　修也没有揭穿，他放下一直抱着的枕头，看向了少女细长柔美的手指。
　　“我为你准备的饰品不止有项链哦。”
　　“嗯？什么意思？”
　　“秘密，等到了真正合适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莫名其妙得有些幸福。
　　掀开被子，苔丝下了床。
　　她误会了修，她有错！修最后不告诉她另外的饰品，或许是准备再给她一个惊喜。他的好，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可她是个是非分明的邪神，他的坏，她也会记在小本本上。
　　像“小醋缸”这样的称呼，修不挨她几脚，天理难容！
　　沉默着靠近修，还没准备抬起脚踹他，哧得一声，她身上的衣裙被初火点燃。
　　“啊！气死我了！”



第139章 137.安德与舞会
　　“安德先生？”夏洛蒂的嗓音穿过窗户，从屋外传了进来。
　　安德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发呆，手中无意地捏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下巴则瞌在弓起的右腿上。
　　“安德先生？你在哪里呀？”
　　少女的小皮靴踩在地面上，清脆悦耳的脚步声惊起床外的小鸟。屋内的门没有关，她探着头，搜寻着安德的踪迹。
　　安德依旧没有回应，他似乎已经深深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手中的花被夏洛蒂强行夺走。
　　“原来你在这呀，安德先生！”
　　身前的阳光被少女身影完全遮蔽，他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做什么？”
　　自从再次见到奥克薇尔的泪滴后，回忆就像止不住的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深埋于心的伤疤一旦被揭开，痛苦也将随之而来。
　　“去参加舞会吧。”夏洛蒂突然说道。
　　“舞会？”看着她那双认真的眼，安德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神国中居住了那么多年，他当然也知道舞会的事情。那是给没有心上人的年轻人准备的，他去做什么？
　　他心里只有奥克薇尔，也只会有奥克薇尔。
　　“不去。”他拒绝道。
　　“诶，为什么呢？”
　　“我有喜欢的人，哪怕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在他刚进入神国的时候，他就认识夏洛蒂了。
　　不过即使这个乐观开朗的少女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向她倾诉自己的过往。不仅是她，他从未和神国内所有的朋友提起过他的过去。
　　没有必要。
　　朋友之间应该是分享快乐的，他的痛苦只需要他一个人来抗就行。
　　舞会他是不会去参加的，他现在等待的，还是新赫罗纳女王的承诺。
　　奥克薇尔的泪滴，最后会如何让他满意呢？
　　“不要颓废呀，爱情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夏洛蒂没有放弃，她挥舞着双手，像是在为安德加油鼓气。
　　“没有颓废，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而已。”
　　提起颓废，安德不以为然。
　　从奥克薇尔牺牲后，再到逃出新赫罗纳，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颓废过。哪怕目标再怎么遥远，他都没有停下过前进的步伐。
　　来到神国，他只是想要更进一步。
　　“还有，谢谢你。”
　　神国之中，夏洛蒂最为照顾他。初来乍到的他，也正是在她的引导下，才一步一步在这里定居下来。
　　在发现他内心的悲伤后，夏洛蒂和另外一些朋友总是不断地开导他，不过也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情绪，她们的开导有些时候会显得很莫名其妙。
　　可不得不说，神国中的这段经历是他离开新赫罗纳后，最开心的一段经历。
　　“真要谢我的话，就去参加舞会吧！说不定舞会中，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呢？”夏洛蒂弯下腰，把之前抢夺下来的花重新塞回了他的手里。
　　她刻意加重了后半句话，似乎是想让安德意识到什么。
　　“舞会的话，就不参加了。不是她，我没有任何兴趣。”他摆摆手，很显然是会错了她的意思。
　　舞会中寻得新爱？他没有兴趣。
　　先不说年纪，这简直就是对奥克薇尔的背叛。
　　见无论怎么提示都没用，夏洛蒂也急了。她一插腰，开始蛮不讲理：“那可不行，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舞会开启的时候，你就在里面！逃不掉的！”
　　天色渐晚，舞会很快便会开始。
　　“你。”安德无话可说，他叹出一口气，同意了少女的任性，“唉，好吧，不过先说好，舞会中我可不会去和陌生女子跳舞的。”
　　“随便你咯。”
　　夏洛蒂不在意这些。
　　……
　　夜晚，金色的流光从神国最中心的神殿中喷涌而出，笼罩了整个天地。
　　受到邀请的年轻人浑身散发出圣光，融于流光之中。
　　安德和夏洛蒂也同样如此。
　　再度睁开眼，周围不再是漆黑的暗夜和熟悉的家具。一眼望不尽的舞池，金色奢华的喷泉，带着假面的俊男靓女……他们已然来到了神国中最受年轻人期待的舞会。
　　在这里，无数人会因为一支舞而爱上对方，并逐步走进婚姻的殿堂。
　　只是，安德并不觉得这会是他。
　　舞池中也有供人休息的桌椅和一些美味的食物，他挑了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坐了下去，单手靠在桌子上回忆过去。
　　脸上带着精致面具的少女优雅地端着酒杯，不断地东张西望，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她像是为温柔的女王，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度迷人的气质。
　　这股气质令她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勇敢的男性上前邀舞，试图在她的芳心中留下一亩三分地，可遗憾的是，她一一礼貌地拒绝了。
　　无边的舞池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起眼的位置，安德所在的地方很快就被少女发现了。她露在假面外的嘴不自觉地扬起了幸福的笑容，摇晃着杯中的酒水，她迈步朝着安德走去。
　　一阵略有些熟悉的清香袭来，安德抬眼便发现了向他靠近的少女。
　　礼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调皮的发丝垂于她诱人的香肩，精致的锁骨让安德移不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的气质使他想起了奥克薇尔。
　　像，太像了。
　　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如果奥克薇尔在的话，她的气质和打扮绝对不输于眼前的少女。在他眼里，那个为爱与深渊邪恶抗争的女孩，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假面少女奇怪地停在了他的身前，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上，接着做出了一个男性舞伴邀请女性舞伴的手势。
　　因为幸福而弯起的嘴角，此刻变得有些调皮。
　　安德看出了这些，不过他只当这是年轻女孩的恶作剧。
　　反正他不可能和她一起跳舞。
　　“对不起，我……”
　　“拒绝”二字还未说出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夏洛蒂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掌搭在了少女的手上。
　　“去跳一支！就一支！”她对安德疯狂地眨着眼，就差把“暗示”写在脸上了。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第140章 138.再见奥克薇尔
　　“好吧。”迫于无奈，安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么热情的夏洛蒂，总不能令她心寒。
　　不过他并不会主动去牵少女的手，作为不情愿的被邀请方，他甚至希望少女能够知难而退，放弃邀请他。
　　然而假面少女似乎是知道这一点，她勾起嘴角握住安德的手，就是不愿意松开。
　　“我可不太会跳舞。”见到她不肯放弃，安德还是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跟着我的动作就好。”拉着他来到舞池，少女笑容满面。
　　舞池中音乐悠扬，高贵而典雅的气息令安德感到些许不适。四周的男女翩然起舞，各色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之中，第一次，安德哪怕踏入了舞池也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
　　身前的假面少女虽然拉着他的手，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次没有意义的邂逅。
　　他不可能忘记那个脑海中的少女，自然也不可能喜欢上眼前这位少女。
　　揽着腰，假面少女的动作很娴熟，担任起了主导。就像她说的那样，只要跟着她的节奏，他就能把舞跳得很好。
　　但那又如何呢？这只是答应夏洛蒂的要求罢了。
　　少女身上的香味有些熟悉，闻着闻着，他就被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他与少女之间的嬉笑怒骂，夕阳下的热烈亲吻，宫殿中的女王与骑士之誓……
　　回望过往的一切，他的眼角总是会挂起不易察觉的泪滴。
　　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微微抬头，让这些泪滴逐渐风干。
　　和别人跳舞的时候哭泣什么的，也太搞笑了。
　　见到这一幕，假面少女微张嘴巴，掩饰起嘴角抹不去的笑容。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轻哼一声，装出有些生气的模样。
　　“抱歉，我想起了某位故人。”一边和少女跳舞一边想着往事，这是对她的不尊敬，所以安德稍稍低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可一听到故人，少女就来了些许兴致。
　　“是你的爱人吗？”她追问道。
　　“是的……你和她很像。”
　　安德倒也诚实，哪怕知道这番说辞会令陌生的少女感到更加生气，但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她确实和他印象中的奥克薇尔很像，要说为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气质？身材？体香？还是……一种直觉？
　　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她不可能是她。
　　“我可以比她跳得更好。”假面少女似乎听了他的话后确实有些生气，不禁嘟起嘴比较起来。
　　“呵呵。”对此，安德的回应只是冷笑。
　　虽然他对少女有些歉意，但如果她想要和他心爱的人比较，那只会得到他的嘲笑。
　　在他的心里，没有人能超过奥克薇尔。
　　“你还在想着她吗？”假面少女委屈地抿着唇，继续追问着他心中少女的情况。
　　“我从没有忘过。”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呢？一路坚持着他前进的，就是记忆中她的微笑。
　　因为自己的无能，少女为他而流的眼泪都被抢走，这种窒息的痛要不是他还拥有着复仇的意志，早就使他追随少女而去了。
　　“在她死后，你都在做些什么？”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假面少女问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脚下的舞步稍显凌乱，舞池中的音乐也不再动听悦耳，他停下配合少女的舞步，眼神变得犀利而厌恶。
　　“……这好像并不关你什么事吧？”
　　不愿回忆的过去被人提起，他对眼前少女的印象一落千丈。
　　“不好意思，我不太适合当你的舞伴。”语气生冷而强硬，他转身准备离开少女身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一次哪怕夏洛蒂再怎么乞求，他也绝不会答应她的。
　　“可我想听。”
　　右手被少女抓住，安德脚下一顿，扭头看向她。
　　姣好的上半面容被假面挡住，不用去看她的表情，他就能感觉到少女的坚持与倔强。
　　转着圈跳着舞的男女在身旁经过，散开的裙摆和黑色的礼服在他的视线中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拉着他手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戴着假面的奥克薇尔。
　　下意识地，他伸出手，想要揭下少女的面具。
　　但刚刚触碰到一丝柔软的布料，他便猛然惊醒，停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见他放弃，少女显得莫名生气。
　　“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
　　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呢？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质疑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他便是想要甩开少女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什么不做你想做的事情？”可少女就是紧紧地抓着他，不让他松开。
　　周围跳舞的男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同，逐渐放缓跳舞的脚步，关注起他们的情况。
　　“你不会是她，抱歉，是我……”
　　“嘘。”少女突然上前将食指放在他的嘴唇前，巧笑嫣然，“不揭开看看的话，怎么会知道呢？”
　　安德陷入了片刻的呆滞，他看着面带笑容的少女，心中诞生了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
　　难道说，她是……奥克薇尔？
　　不不不，不可能，不能抱有这样的想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他脑袋里这么想到，内心却欺骗不了自己。
　　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情绪无法抑制地从心底钻出，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触碰到了那张假面。
　　啪——
　　少女抓住了他的手腕，轻笑着稳住了他的手。
　　咽了咽口水，安德缓缓揭开了她的面具。
　　“奥克薇尔？！”
　　在见到她的外貌后，他张大嘴巴，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面具从他的手中滑落，他呆呆地看着她，任由过往的思绪冲刷他的脑海。
　　是奥克薇尔吗？真的是她吗？
　　还是说，只是长得有些像？
　　他不敢相信，毕竟这一切太过虚幻。
　　这些年的痛苦经历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奥克薇尔已死的事实是支撑着他一路走下去的力量来源。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再见到她。
　　“是我，安德。”回应着他的震惊，奥克薇尔微笑着摘掉他的面具，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丝丝温暖，不知不觉中，安德的双眼已经湿透。



第1章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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