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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桂妮薇亚今日便要O了你这咖喱棒啊⊙青白不醉人⊙至传说之国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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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档收录了一段关于名为《我桂妮薇亚今日便要O了你这咖喱棒啊》的跨性别相关漫画章节的文本。这段剧情围绕角色桂妮薇亚的内心挣扎与转变而展开。故事开头描绘了桂妮薇亚在一场火灾中的回忆,经历了生与死的界限,转身为一位金发少女,身份从前世的男孩转变为在苏格兰王国中的公主。故事的背景是公元五世纪的英格兰,为了解救王国,桂妮薇亚必须适应新的身份与角色,接受曾经的自我与当下的冲突,相继面临内心的挑战。在选王仪式中,涉及了拔剑、王位继承等典型的骑士传奇情节,除了展现桂妮薇亚的努力,还描绘了养父艾克托与其他骑士之间复杂的权力与责任关系,今后的情节发展似乎也指向了对抗病态王权与寻求自我身份的探索。文中引用了多处对人物心理、当时背景的描写,内容兼具幻想与现实的交织,展现了跨性别角色在传统骑士文化中的生存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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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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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性别认同, 变身小说, 幻想文学, 骑士传奇, 苏格兰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第一章 桂妮薇亚

记忆里,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火是从十六楼开始烧起来的,正是深夜,绝大多数居民都在沉睡,因为火警铃隔三差五就会响上一阵,这次最初也没什么人放在心上,等到反应过来时,一切已变得慌乱而无序。

浓烟滚滚,救火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几十层高的公寓,人们奔逃,声音尖叫,多亏了平时熬夜的“好习惯”,他是最先一批反应过来的,被人群裹挟着冲到屋外,瘫在长椅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左右张望,试图找到熟悉的身影:“……小茗,小茗?你们谁看到我的妹妹了!?”

没有人回答,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混乱不堪了。各种各样的画面与景象,定格在某一个瞬间,从眼前闪了过去:他穿行在慌乱的避难人群之间;用衣服捂住口鼻,又冲回了火中;有人在大喊,黑烟扑面而来;谁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近了,他迎着声音过去……视界模糊,世界在晃动,他抱起了哭泣的小孩子,转身冲出去,身后烈火紧紧追赶,“轰——”、“快走——”、“哇啊啊啊——”

无数声音交织,无数身影摇晃,最后又化作铺天盖地的红色,将他整个人吞没了进去。最后的一眼,往外面的人群看了过去,那个哭着往外跑的孩子……

他并不认识。

……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火灾的夜晚,又见到了那片暗红色的天空。但真的睁开眼时,却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唔……”

嘴唇有些发干,挣扎着坐起身子,在一旁的柜台上拿了水杯,喝了两口,杯子里的水早就冷了,喝下去直凉到心底,却也让原本还沉浸在梦境之中的意识,稍稍变得清晰起来。转过头时,从床边的一面铜镜,看到了一个不怎么清晰的模样:

那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女孩子。

小巧玲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柔顺的金发几乎垂到了腰间,碧绿色的瞳孔,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睡裙,大约是出了点汗,发丝黏在额前,脸颊也有些泛红。

轻轻的脚步声,镜子里少女的身姿逐渐变大,随后一只手伸过来,放在镜子上,与镜中的人影掌心重叠在一起。

“你好啊。”

她轻声说着,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对面镜中的少女便也一模一样地笑了起来。“你好啊,桂妮薇亚——”

月光洒在这位金发少女的身上,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这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又像是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仪式,如果这一幕让其他人见到,说不定会怀疑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脑子不正常了。而有的时候,当她梦到那场染红了天空的大火,紧接着苏醒过来时,便往往会怀疑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人临死之前所见到的,跑马灯般的如梦幻境。

毕竟……自己应该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那时的疼痛与炙热,仍旧记忆犹新,可她站在铜镜面前,伸手解开睡裙一边的带子,露出的肩膀与手臂雪白而纤细,肌肤上找不到任何半点烧伤的痕迹。同样也找不到任何属于曾经那个——死在火灾现场的——年轻人的痕迹。

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且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名叫……桂妮薇亚。

当今的苏格兰国王名唤李奥多格兰,妻子病逝已久,夫妻情深,此后也未曾有过再娶之事。亡妻给他留下了一子一女,长子帕特长相俊美,风流之名远近皆知,女儿桂妮薇亚亦是美丽动人,许多人都将她比作这个国家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但放眼这个世界,也许只有一个人明白桂妮薇亚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便是桂妮薇亚自己,或者应该说,是此时存在于这具身体之内,一个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桂妮薇亚,更多的时候可能是以格尼薇儿这个译名为人所知。那位大名鼎鼎的英雄,亚瑟王的妻子,纵观整部亚瑟王传说,一系列宫廷的争斗,偌大的王朝之所以分崩离析,国王与最忠诚的骑士之所以刀兵相对,这固然并非桂妮薇亚之过错,可这一切却也确确实实与她脱不了关系。

亚瑟王、兰斯洛特、莫德雷德……每次想到这些名字,桂妮薇亚都是一阵头痛。既然要穿越的话,为什么不索性让自己穿越成亚瑟王或者其他圆桌骑士呢——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不是有名的人物,变成一个普通人也好啊,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原本一米八几的个子,忽然缩水到了一米五出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

但再多的抱怨也改变不了现状。既来之且安之,不管怎么说,可以捡回一条命乃至于重生一世,总归是令人喜悦的一件事,若是自己成天唉声叹气,那些死了却没有重生机会的又要作何感想?就算最早有些钻牛角尖,看不开,十几年过去,终于也习惯了……这时对着铜镜又笑了下,桂妮薇亚转身走到窗户旁边,抬头望去,一轮明月高悬,满天星光,将整片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也许在某些偏僻的地方或山野之中,还能一睹类似的星空,但对于像她前世这种,从生到死都住在沿海大城市的人来说,却是无缘得见的瑰丽景象。

看着这月色,某一刻,却忽然想到了这天下午,父女两人的一番对话。

……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细雨如织,沙沙的雨声从窗外传了进来,仿佛一曲舒缓的音乐,使人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固然比不上岛屿中央的城塞都市,可放眼不列颠岛,能有如此规模者亦是屈指可数。城堡坐落于苏格兰之北,一座陡峭的山峰之上,地势易守难攻,上下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若是天气晴朗时还好,到了下雨的时候,稍微一个不小心,或是脚一滑,就可能摔下山峰,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在山峰西面,是一片广阔的湖泊,站在走廊的窗户旁边,往下望去,湖光潋滟,雾气氤氲。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放上窗沿,轻轻拍了拍:“卑王伏提庚……当初就连那个乌瑟也赢不了的强者啊。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不列颠里,真的有人能够战胜他吗……”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络腮胡须,一头金发披在肩上,气态沉稳,不怒自威,他披着一袭深红的披风,虽然没有持权杖,但那顶戴在头顶的王冠,也已足够说明这个人的身份。

“花之魔术师的讯息到了。预言中能够拯救不列颠的王者即将诞生,她会在南境举行选王的仪式,到那个时候,各国有名的骑士都会前往,再加上失踪十年的那位女魔术师也会露面,应该会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所以,我的女儿桂妮薇亚啊……”

他侧过头,目光望向左后方的少女身影:“你最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不如过去开开眼界如何?”

第二章 骑士、少女、不列颠

公元五世纪,名为不列颠的岛屿正深陷在连绵不断的战火之中。

起因是位于大陆的罗马帝国由盛转衰,为了对抗众多敌对势力,甚至将驻守于不列颠的军队也一并撤离了。失去帝国庇护的不列颠,也因此被新的外敌所盯上——人们口中的不列颠,大致上可以分为威尔士、苏格兰、英格兰、爱尔兰四地。

爱尔兰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最后有明确记载的王国,灭亡距今也有三百年之久,此时情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只有那些吟游诗人与冒险者信誓旦旦地声称,如今的爱尔兰已被妖精、巨人与其他各种幻想种占据,成了常人无法接近的“魔境”。

威尔士历经一段时间的战乱,分分合合,如今由瑞安斯王和他的弟弟尼罗所统治,英格兰则是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大大小小的部族王国竟有数十个之多,再加上外来的萨克逊人也有所谓的七王国,一时之间,就算是最博闻广识的学者,怕也无法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说出所有势力的名称与分布。

纵使部族之间纷争不断,但因为存在着共同的威胁——居住在北方的皮克特人——各部族无论抱持何种想法,至少在表面上仍是共同尊奉乌瑟王,乌瑟·潘德拉贡为不列颠的共主,一同携手合作。但这种合作关系本就不怎么牢固,没过多久,就因为一位国王而彻底崩坏了。

国王名叫卑王伏提庚,乃是乌瑟的兄长,传说中诞生于不列颠,却是为了毁灭不列颠而生的白龙化身。不论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伏提庚的确野心勃勃,为了自己一统不列颠的欲望,他不惜引来异族萨克逊人,让整座岛陷入战乱,过去帝国所建造的城塞都市伦蒂尼乌姆毁于大火,被歌颂为最伟大之王的乌瑟·潘德拉贡,也在与伏提庚的战斗中败北失踪,生死不明。

那一战过后,伏提庚占据了伦蒂尼乌姆作为据点,自称不列颠之王,更给予萨克逊人们土地,利用他们消灭其他不愿服从自己的部族。战火长久不熄,不列颠也由此进入了漫长的黑暗时代。

战斗早已成为日常的一部分,收获的作物一年比一年稀少,人们的生活日渐贫困,仿佛一切都在不断变糟,生命消逝,逝者已矣,生者咬紧牙关艰难度日,却也看不见任何一点未来的光辉。若说还有什么可以称作希望的话,大概也只有那位辅佐乌瑟王的女魔术师,梅林留下的话语了。

“一切皆如预言所示。”

“乌瑟王的后继者已经出现,这个人就是赤龙的化身,下一任的王者。”

“新王出现时将会集结圆桌骑士们,而白龙将会败退。如同狂风骤雨总有停歇的一刻,众人不必绝望,只要安静等待黎明的到来即可。”

乌瑟王战败之际,据说从威尔士到苏格兰,大半座不列颠岛的人们都听见了梅林的这番话。无论是渴希望拯救国家的骑士,还是担忧预言实现的伏提庚,都开始疯狂寻找这位花之魔术师的踪迹,但长达十年的时间,梅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直到十年之后的某一天,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女魔术师忽然出现在南境的一座小镇,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了一块插有宝剑的四方岩石。

“如今的不列颠,讲求血统并没有任何意义。请看吧,刺在岩石上的这把剑,乃是可以唤来胜利的圣剑,是比血脉更加确实的王者之证。唯独拥有力量之人,能够拯救不列颠之人,才会被这把剑所承认。这是我的意志,也是乌瑟的意志,因而我在此宣布——无论是谁,出身与来历皆无关紧要,能够拔出这把剑之人,即为不列颠之王!”

消息一出,举国沸腾。仅仅一天一夜,便有众多自负勇武的骑士,以拔出圣剑当上国王为目标,朝着这个小镇聚集而来。同样的清晨时分,距离镇子不远的某处小山坡上,一位瘦弱的“少年”,在马厩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今天镇上会举办特别的祭典。凯为了参加祭典,一大清早就特意借了我的马赶过去,却忘了带上身为一名骑士最重要的长枪。”

“唔,身为一名骑士……就算是凯哥,也不大可能连枪都忘记带吧?”

“骑马战已经废除许久。最近也几乎只剩下农耕种的马匹了,军用马少之又少,没有教你用枪的技术,也是因为我们家的长枪只剩下凯的那份了。”

“枪的仿造品什么的,明明要做多少都行……”

“因为不能拿做工粗糙的东西给你用啊。剑的话还勉强可以,但要是一不小心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用枪习惯可就糟糕了,那位魔术师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会染上奇怪的习惯……所以只要将枪拿过去给凯哥就可以了吗?”

“就拿去给他吧,然后今天——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回想起与养父艾克托的交谈,阿尔托莉雅左手牵着放有长枪的马匹,慢慢地行走在田地之间。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多少有点云,但十分晴朗,也不用担心会下雨,她有心加快脚步,但顾虑到身旁背负着重物的马匹,仍是以一如既往的速度,往小镇走去。

明朗的阳光照射而下,微风拂面,她在脑后扎成一束的金发也跟着摇来晃去,出于某种缘故,阿尔托莉雅虽是女子,平时却都是以少年的身份示人——或者应该说,自从出生起,她便一直被当成“男人”而养育长大。

穿着的衣服也是男装,头发也绑到后面,因为那份美貌,在镇上的姑娘之间还颇受欢迎,但终究只是一名老骑士收养的孤儿,就算身为见习骑士,也从来不曾被其他的骑士视为同伴。

“咦?”

穿过农田之后,围绕着城镇的栅栏随之映入眼帘。虽说位于岛屿中心的伦蒂尼乌姆是一座帝国风格十足的城塞都市,这座小镇周边的防御设施却只是普通乃至于简陋的程度。换在平时,阿尔托莉雅或许会在心里试着推演一番,如果是自己的话要怎么攻打或者守住这里,但这一刻,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这些栅栏之上。

镇上的气氛确实与以往不同。

目光所及,成人也好,孩童也罢,都正吵吵嚷嚷地赶往某个方向,浮躁的气息弥漫四周。那应该是骑士们平时训练用的空地——阿尔托莉雅心想,随后,也听见了人们吵闹的声音。

“是梅林!”

“梅林来了!”

“在今天,终于要从骑士之中选出王的继承者了!”

原来如此。

她知道了镇上变得不寻常的原因。

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凯哥会忘记带上长枪,养父又为何会让她送枪过来。

“原来如此。”

议论纷纷,喧嚣的气氛中,阿尔托莉雅牵着马匹,与其他人一同往训练场走了过去。因为要供战马来回奔跑,这块作为训练场所的空地十分宽阔,平常总是空空荡荡的,今天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们,有身披铠甲腰佩长剑的骑士,有与她打扮相似的骑士扈从,也有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满心好奇左顾右盼的平民百姓。

她个子不高,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人们所提到的插在岩石上的圣剑,也没有凯的身影。正在好奇,一旁忽然有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阿尔托斯吗?”

阿尔托斯这个名字,是从本名阿尔托莉雅变化而来的假名。她回过头看去,对方是义兄凯的众多友人之一:“你也是来参加仪式的?”还没等阿尔托莉雅回答,对方已经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对,见习骑士毕竟也是骑士,机会人人平等嘛。哈哈,但在那场闹剧结束之前,一时半会,恐怕还轮不到咱们去拔剑哩。”

“闹剧?”

面对阿尔托莉雅下意识的反问,那位骑士笑着朝另一边努了努嘴。被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聚在那边的人群好似格外拥挤,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围得水泄不通。

“感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凯也在那。”

说完这句,他又是一笑,语气揶揄地说道:“话说回来……那位女士还真是了不起,这回恐怕有不少人都要名声扫地咯。”

笑容之中,或多或少有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情绪。而不久之后,阿尔托莉雅便也得知了对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以及,那份幸灾乐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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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蓦然回首,那呆毛却在……

当!

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在风中响了起来。四面八方的目光望向这边,围观者数十上百,却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只有窃窃低语的声音,在周围如蚊子般嗡嗡地响。

男人往前一步,长剑下劈,对手也跟着退了一步,挥剑格挡,两柄剑在空中僵持了一瞬——只一瞬,骑士手里的长剑竟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截,连着剑柄的半截还握在掌中,另外半截却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卜”的一声,正好插在了不远处某位围观者的脚边。

正午时分,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那剑尖几乎完全刺入土壤之中,只露出一小段剑锋,仍在微微晃动着,光芒闪动,如一池清澈的湖水。

“好……”

人群里有谁喝彩,可随着其他人的视线移过去,便也消失无踪了。阿尔托莉雅从后面挤过来时,看到的便正是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一幕。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义兄的身影,口中说着道歉一面靠近过去,一面也屡屡望向被人们团团围住的空地,以及空地之上,好像直到刚才为止正在比斗的两人,与此同时,却也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头。

在那一声长剑交击的脆响声后,现场的气氛,实在是一言难尽,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古怪……

其中一人是三十多岁年纪的男性,长发披肩,留着短须,身上披着有些旧了的甲胄,上面残留着不少兵器留下的痕迹,一看便知这副铠甲曾经历过多少激烈的战斗。虽然对方样貌陌生,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可想而知,也是为了选王之剑而来。从小到大,艾克托与梅林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教她战斗的技艺,对于不列颠的局势少有提及,仅有的一些知识,也是从义兄凯的口中,以一种闲聊似的形式听来的,可信度自然不高。

试着回忆了一下,没能将这位男人的形象与凯说过的那些大名鼎鼎的骑士画上等号,阿尔托莉雅眨了眨眼睛,接着看向另一边。

实际上。

比起这位中年骑士,此时站在场内的另一道身影,或许才是真正的重点也不一定。

那赫然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年纪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金砂般的长发就这样披散开来,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衣服,大约是为了便于行动,袖口与裤脚都收得很紧,让那瘦瘦小小的身子显得更加明显。

一般只有家里不怎么阔绰的骑士,才会给自己的扈从穿这种衣服,可且不说这位少女长相柔美,手上也没有常年劳作所留下的老茧,即便不是出身自贵族家庭,应也相差不远,更重要的是,她腰里挂着一支以金黄色为主的剑鞘,握在左手的长剑亦非凡品——剑锷由黄金所铸,剑柄上也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阿尔托莉雅并非见多识广,眼光毒辣之人,这十几年间,见过的用过的除了练习的木剑之外,便只有养父家中快要生锈的几把铁剑了,但连她也可以一眼看出,这把剑究竟是何等珍贵的宝物。

其他人更不用提。

倾耳细听,不时有人吞咽唾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镶有宝石的长剑。却无人开口质疑,为何这样的一把剑会落在这样一个柔柔弱弱,好似风吹就倒的女孩子手上。

只因少女手持宝剑,轻轻往前走了几步,风吹得她的发梢向上飘起,露出左耳,圆润的小耳垂之上,正戴着一个小小的青色耳饰,随风摇晃。擦到发亮的小皮靴落下时,稍微激起了一阵尘沙,中年骑士依然是一脸愕然,看了看自己只剩下一半的长剑,又抬起头,看向来到身前的娇小身影,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少女一抬手。

宝剑的剑尖停在了他的喉咙前方。

随后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这样,足够了吗?”

“你……”

中年骑士的表情一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这时阿尔托莉雅也来到了凯的旁边,后者早就注意到了她,但凯一向不拘小节,这时也只是一抬下巴,权当是打了招呼:“阿尔,你来了啊。”

她点点头:“这是怎么回事?”

顾虑到周遭的气氛,阿尔托莉雅有意放低了音量。凯闻言嘿嘿一笑:“怎么回事,还不就是某些骑士老爷眼珠子长在头顶上,走路不看道,撞到铁板了呗。”

又奚落了几句,才开始解释起原因——其实整件事倒也简单,三两句话之间,也已经将来龙去脉交待得差不多了:“梅林那家伙不是昨天在这里放下了一块插着剑的石头嘛,说是能拔出石头上的剑,就是她当初预言里提到的新王。”那块石头就在几步之外,少女与中年骑士便是在选王之剑前展开的比试,凯指了指那块插在石头上的剑,继续说:“消息一出,到处都像炸了锅似的,从昨天到今天,什么人都急着赶过来凑热闹……”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据凯所说,那位少女是在大约两个小时前来到这里的。当时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有名的骑士,有试着拔剑失败的,也有吵闹着这是不是梅林的又一次恶作剧,其实根本没有人能够拔出剑来,否则像我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没有为王的资格等等,因为女魔术师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现身,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挑战拔剑失败,各种怀疑的声浪越发浩大,有些血气方刚的业已失去了耐心,开始自顾自地商量着,用其他类型的比试来选出新的国王。

在这种浮躁的氛围之下,那名少女现身了。

“我听说了有关于选王之剑的传闻,好像只要能拔出这把石中之剑,便能够成为不列颠的国王……因为很有意思,可不可以让我也试试拔剑呢?”

面对众多心浮气躁的骑士,她问道。

理所当然地,没有人会同意这个“荒谬绝伦”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连我们也拔不出来的剑,你一个女人——”

“再说了,像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想来当不列颠的王吗?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阁下的意思,是觉得我没有成为王的资格吗?”

“那还用说!”

“那么——”

据说那时的少女也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如此说道:“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既然阁下如此认为,不妨用剑来代替言语,若我输了,这把剑——”指的当然是她所用的宝剑:“就作为道歉时的赔礼,拱手相送。但如果,万一,几位在剑术上输给了我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唯独拥有力量之人,能够拯救不列颠之人,才能被此剑所承认。这是梅林亲口说出的话语,少女把话说到这一步,那几名骑士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在其他人面前都点了头,“若是在剑术上输给了你,我们就立刻离开,而且今后见到你都是客客气气的,你说什么我们都答应,要往东就绝不往西!”

众目睽睽,赌约成立。

至于结果嘛……

“如你所见,七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第一下就被打断了剑,那副凄惨的样子,连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凯说着,耸了耸肩。

“是因为……那把剑吗?”阿尔托莉雅问。

但凯只是一撇嘴:“阿尔你会输给一个拿着宝剑的门外汉么?输就是输,有什么好找借口的。真是的,女人就练不出一手好剑术吗?目光短浅……”

“那个,凯哥,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你要看着我,我是男的啊……”

阿尔托莉雅有些心虚。

凯则只是摇了摇头:“好吧,你说是就是。”

“不是我说是不是,我确实是……”

话音未落,另一边,那位被少女最后一句话,活生生把脸憋成了猪肝色的中年骑士终于闷声开口:“你占了剑的便宜……”

“真丢人。”

凯小声嘟哝了一句。阿尔托莉雅用无奈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向场内,却见少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哎?”

好似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连中年骑士本人也是一呆。

只听少女随后说道:“那为了保证公平,我们就用普通的铁剑再比一次如何。不过话先说在前头,第二次和头一回不同,要是有流血受伤什么的,可也怪不得我了哦。”说完,她勾起嘴角,雪白的小虎牙在阳光中露了一瞬。

片刻的沉默。

中年骑士哼了一声:“不必了!”后退一步,又一步,狠狠地瞪了那少女一眼,拿着断剑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哎,阁下你的剑……”

看着地上的半截断剑举手欲喊,但那背影消失得无比迅速,少女也只得摇摇头,宝剑一挥,打算收入鞘中。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环视周围一眼:“还有没有哪位不同意的呀?”

“……”

“那我可就上去拔剑了。”

“……”

“我要拔了哦!”

没人作答。一时间连窃窃私语也消失了,安静得落针可闻,少女又说了几句,征得周遭众人“无声的同意”之后,收剑入鞘,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石中剑前,一边伸手,一边还回头张望着四周。

“话说……”

身边的义兄突然开口,声音很小,简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为什么明知不可能,我却有一种感觉……”

阿尔托莉雅知道对方所指为何。

因为在这一个瞬间,看着少女缓缓伸向石中剑柄的手掌,她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个奇妙而荒诞的念头:说不定,这个人真的可以拔出石中剑?

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只是陡然间心念一动,没来由地就想到了少女拔出石中之剑,成为国王的景象,但也正是这个时候,阿尔托莉雅突然对上了另一道目光。

惊讶、疑惑,以及亲眼看见天塌了一般的无措。这道目光之中所蕴含的情绪实在太过丰富,以至于她先是不由得怔了怔,紧接着才反应过来,那道目光的主人,竟然就是此时立于石中剑前的少女。

少女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但她站在四四方方的大石前,回过头,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方向看。

四目相对,仿佛只是转瞬之间。

又漫长得像是过去了数十年的光阴。

少女慢慢地、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说什么一样,做出了几个奇妙的口型。然而阿尔托莉雅并不知道那几个口型是什么意思,这似乎并不是她至今为止学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与方言。

她下意识跟着念了一遍。

“你……TM……在……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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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发现自己登月了!

穿越至今,对于某些事情,桂妮薇亚多少是心存疑惑的。无他,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与她前世从书本以及各种媒体得来的知识,在不少地方都有着偏差。

明明是公元五世纪左右,大不列颠的人们却已经开始食用土豆,并试图用各种异想天开的奇妙方式,在一千五百年前开创黑暗料理国度的赫赫凶名——例如邻国一位名叫高文的,这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整颗土豆也不剥皮,直接连皮带肉捣碎了拿去蒸熟直接吃,还自豪地声称这是绝对能填饱肚子的一道菜。

要不是自忖打不过那头爽朗的肌肉大猩猩,桂妮薇亚真有心说一句,吃这玩意的人都不是吃饱的,是活生生噎饱的……

有土豆这种奇迹作物在前,像是什么西洋棋啦,纸张啦——当然还不至于量产,只在上层人士之间流通——似乎便都不算什么了。据宫廷教师所说,这些东西都是当初罗马帝国引进过来的,敢情这个世界线的罗马一度还打到美洲去了,真是可怕。

除此之外,最令桂妮薇亚感到惊奇的,是这个世界确确实实、真真正正有着所谓的超自然能力。两三栋楼那么高的魔猪,天上飞来飞去的双足飞龙,可以用剑挥出一记势大力沉剑风斩的骑士,以及那些玩草皮的德鲁伊……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尤其是当她得知那位败给卑王从此失踪,理论上应该是亚瑟王父亲的前任国王居然叫乌瑟·潘德拉贡的时候,那种好像曾经在哪里有印象的既视感更是越发的明显。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不列颠,从国王到乞丐基本上都是没有姓氏的。所以圆桌骑士的传说里只会说个名字,最多加个绰号,湖上的兰斯洛特云云,断没有说谁谁谁姓甚名何的。在这种大环境下,唯独乌瑟王有姓,还是潘德拉贡这种充满中二气息的词汇,就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了。

更重要的是,潘德拉贡这个姓氏,她以前肯定在哪里见到过。可是究竟在哪呢?十几年的时间,从一个成年人变成只会哭的婴儿,又从襁褓之中再度长大成人,上一世见过的听过的玩过的,实际上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也因为这样,即使内心始终惦记着这回事,桂妮薇亚却终究没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记得这个潘德拉贡的姓。

直到现在。

她本身是有些悠哉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虽然看着挺文静的,其实平日里没少折腾得身边其他人鸡飞狗跳,正因如此,打听到选王仪式的消息后,苏格兰王急急忙忙将这个女儿打发了出来,一方面多少也是信任这个孩子的能力,希望她此行能为王国带来什么利益,但更多的,还是想要暂时让耳边清净一下。

桂妮薇亚欣然接受,独身一人南下,她自幼随苏格兰首席骑士学剑,又曾经在机缘巧合下与德鲁伊们搭上了关系,虽是乱世,一路上小心谨慎,倒也没出什么岔子,来到这座小镇,虽说对这个本应该属于亚瑟王的位子毫无兴趣,可适逢其会,又岂能不去挑战一番,感受感受现场的气氛呢?

至于中途与几人起了口角,斗剑斗得围观群众鸦雀无声,这些都是一时兴起,做就做了,不用放在心上。但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正要开始拔剑的时候,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个子矮小,金发扎成马尾,头顶上还翘着一根倔强的呆毛的……少年。

更准确地说。

那应当是一位作男子打扮的少女——她特别留意了一下,对方没有喉结——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了啊。

于是有些东西,便也在这目光对视的一刻,从记忆深处翻了上来,十几年间的众多疑问,也一一迎刃而解,有了答案。

为什么人们都尊称梅林为魔术师阁下,而不是更加通俗常见的魔法师。

为什么乌瑟王会姓潘德拉贡,而又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潘德拉贡这个姓氏十分的耳熟。

为什么提前这么多年出现了土豆、西洋棋以及其他种种本来不该存在的事物。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这里是——

月球啊!

……

穿越至今,足足度过了十五年的人生,桂妮薇亚才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某个游戏的世界……穿越本身已是天方夜谭,在这个基础上,任何的变化似乎都不再那么无法接受。

虽然,自从她得知自己是亚瑟王传说里的人物之后,一直都在考虑着要怎么改变命运,例如说将某位亚瑟王的尘柄给咔擦了,或者直接取代对方,演绎一出轰轰烈烈的不列颠女王传奇,不给众穿越者前辈丢脸……想时过瘾,要真正做出来,却又谈何容易,首先这个苏格兰国王的位子就轮不到她来坐,之后的“雄图霸业”更不知道该从何谈起。十几年的提心吊胆,在看到那洋溢着王霸之气的呆毛的瞬间,俱都化作了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

早知道这是月球史,让她担心了这么久的亚瑟王,气运之子,原来是那位骑士王阿尔托莉雅,她就……

咦,等等。

好像月球历史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王后私通被捉,兰斯洛特劫法场,莫德雷德造反,剑栏之役亚瑟殒命……该发生的事情好像还是一个不漏地发生了啊!

桂妮薇亚眨了眨眼睛。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放心得太早了。

但还没等她将松了的那口气再提起来,左手指尖蓦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这冰凉顿时令桂妮薇亚回过神来,这里还处在选王仪式的途中,她刚刚大闹了一场,正是瞩目的焦点,有什么烦恼可以接下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慢慢去想。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里吧——

认出某型月当家女主角的桂妮薇亚,早已没了之前凑热闹的兴致,只想着随便拔个一两下意思意思,然后立刻转身走人思考人生大事,具体表现在待会要不要找某人要个签名不过身上没带纸要不然请对方签在背上好了不过一开始就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一点如果把人吓跑了怎么办果然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脑子里转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桂妮薇亚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的注意到那位呆毛少女的目光好像不知何时移了开来,此刻正盯着某个方向看,眼睛睁大,满是诧异。那个方向……好似放着石中剑。

她陡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看过去时,只见自己的五指正握住了插在石头中央的圣剑剑柄——到此为止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原本就是要来试着拔剑的。

问题在于。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刚刚整个人一片混乱之际,无意识的,握住剑柄的左手晃了几晃。也就是轻轻这么摇晃了几下之后……

剑柄的位置显然比最开始要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属于不仔细看不可能会注意到的差距。

但桂妮薇亚内心却已经掀起了巨浪。

她咽了口唾沫,一边挪动身子想要挡住某呆毛少女与其他人的视线,一边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左手。

在她的注视下,石中之剑跟着也出来了小半截。

明亮的剑身,映出了一张尚有几分稚嫩的面容——一副像是见了鬼的神情。

“……”

桂妮薇亚和自己的倒影默默对视一眼。

猛一用力。

……

把剑又插了回去。

……

ps:有点发烧,吃了药躺床上睡不着,用手机又码了一段……总之新书新开始,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书评和间贴可以的话也多发一点吧~

第五章 这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把剑插回去之后,桂妮维亚擦了擦满头冷汗,首先想到的,并非是“咦我居然真的能拔出这把剑耶”的惊喜,而更近似于一种“我怎么就拔出来了呢!?”的惊吓。

纵使梅林说得好听,什么不限血统,只看实力,可在她心中,早就认定了只有亚瑟王——放到这里也就是某阿尔托莉雅才能拔出石中剑,成为众望所归的骑士王,这是不容争辩的“史实”,其他人再如何骁勇善战,那是根本没有机会的,至于她自己拔出剑来的可能性,更是连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零一丁点也没有考虑过。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对于曾经在某个信息大爆炸时代生活过的穿越者来说,这个时代所谓的享受,其实是不怎么令人满意的。就算贵为国王,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不过尔尔,既不能饱饱的吃上一顿开封菜全家桶,又不能弄到一台连着网线的电脑玩它个三天三夜,换言之,即使当着这些人的面拔出石中剑,又被认可以女子的身份登基为王——可想而知又是不少麻烦——她除却这个虚名之外,并没有什么利益可言。

再者,如今的不列颠内忧外患,外有萨克逊人入侵,内有卑王暴政,为王者必然要多出一大堆的责任与重担,远不如现在这个一国公主的身份,无忧无虑,悠闲自在,本来还要担心一下未来要是被迫嫁给亚瑟王怎么办,现在这个问题也已不再是问题了,虽说生活条件仍旧比不上前世,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比起来,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

种种想法浮现心头,成功给桂妮维亚有些发热的头脑泼了一把凉水,让这位颇爱出风头的小公主成功冷静了下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剑来,看看其他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那肯定很有趣。但一想到这个“其他人”里还包括了某位呆毛少女,桂妮维亚便也熄了这个心思,无论如何,她上辈子也算是一个王厨,现在转世投胎了,姑且称作是“隔世王厨”吧,又怎么可能当着对方本人的面,大咧咧地抢走了本属于对方的机会……这未必也太厚颜无耻了。

说来话长,然而从她注意到疑似某骑士王的眼神,到手上一用力,将拔出一小截的剑又插回石中,不过是短短数秒间的事情,桂妮维亚反应得极快,又有意遮挡住围观众人的视线,现场绝大多数的民众,都还没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唯独阿尔托莉雅目光闪了几闪,惊疑不定。

但桂妮维亚已经放开了剑柄,抿着嘴巴,努力摆出一副因为没能拔出剑而气鼓鼓的表情,噔噔蹬迈开一双小皮靴,分开人群就走。她方才一口气打断了七位骑士的兵器,余威犹在,一时也没人敢出言奚落,默默地分开一条路给她,待到人影消失不见,这才又乱七八糟地议论起来。

阿尔托莉雅听了片刻,却是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或者是在讥讽对方身为女人不自量力想当王,结果还不是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人了,或者压低了音量,笑那七个居然会输给一介女流的骑士丢人现眼,那七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神色各异,明显想走却又不愿在这时离开与人口柄,垂头丧气的,竟有几分像是淋了雨的小狗。

她将马与长枪交给了凯,跟着又走了一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是平日里的光景,而过了一会,周围的骑士们也已经在争论中得出了一个共识:“就算梅林是乌瑟王的辅佐,也不一定要按照她的法子来选出新的王者!”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骑士,要选出王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单纯展现身为骑士的实力,最优秀的人就继承先王乌瑟,我们大家奉其为新的王者就好。”

不知不觉间,人们无视了没有选上自己的石中之剑,开始讨论起其他对自己有利的竞争方式。

“首先是骑马战!”

“如果是真正的骑士,那么骑在马上用长枪进行决斗并获得胜利,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阿尔托莉雅看着这些吵杂不休的骑士,又仰头望向站在一旁的义兄,后者不知为何,正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凯哥,选王之剑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吗?”

“没什么管不管的。”凯用一如既往的语气答道:“既然谁都拔不出来,那把剑就只是一个碍事的东西而已。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王位之争,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了,就没有你这种见习骑士可以插嘴的余地。而且这件事就在这里告一段落也好,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应该也有很多人正在心里大喊万岁,暗地里窃笑不已吧。”

“明明就没有被选为王?”

“我们可没空陪梅林和乌瑟做梦。比起看不见的王者之证,以现在究竟有多少手下、金钱、以及本身的实力来决定谁来当王,要更加符合常理。根本不需要什么强大的首领,彼此利害一致的话,合作起来既轻松,要私底下盘算什么也比较简单,最重要的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负责的时候,也可以设法蒙混过去。能够拯救一切的存在,听上去或许不错,但‘拯救一切的神明代理人’这种东西,无论是谁,都不想看见,更不会想当的啊。”

“凯哥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他摇了摇头:“阿尔,你回老爸那边去吧。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又要被调侃了,你好歹也多替我这个帮你解围的兄长考虑一下。听好了,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给我乖乖地回家去。”

这句说完,两人的交谈暂时告一段落。凯拿了长枪,牵着马随其他骑士一同离去,听他们的话语,似乎打算前往农园,进行以骑马战为主的各项比试,以决定谁才有资格成为乌瑟王的后继者。镇子里的百姓与好事者也跟在后面,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方才明明还是一副热闹无比的景象,转眼之间,周围已经归于平静。

留下来的只有阿尔托莉雅一个人。

以及那块孤零零放在空地中央,无人问津的四方大石。说到底就连有多少人相信那个梅林的预言都颇为可疑,剑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般被丢弃在此。

“无论是谁,都不想看见,更不会想当……”

她看着那块岩石,口中轻声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骑士们的喧闹声十分遥远,训练场上空空荡荡,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远处眺望着热闹的祭典一样。

既是其中的一部分,却又从来不属于那里。

她静静地将手摆在了剑柄上。

犹如手臂的延伸,反馈而来的手感,合适得令人感到吃惊。

至今为止难以处理,在身体中翻腾,像是要从内测破裂般的某种东西被吸入剑中,身体感到越来越轻。接下来只要收回手,剑就会被拔出来,她这么确信着,正要吸气之际。

身后不远处,谁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

拔剑的动作少少一顿,阿尔托莉雅转过头,本以为是那位至今为止只在梦里碰过面的女魔术师,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来人却是刚才拔剑失败愤然离去,作扈从装扮的少女。

但在少女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丝的气愤之情,简直像是之前那种生气的样子都只是假装出来的一样,少女大约是绕了一个大圈,从刚才离去时的反方向走了过来,腰间挂着金黄色的宝剑,宝石在阳光下璀璨生辉。她望过来的目光,却好似颇为复杂,一时之间,阿尔托莉雅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你要拔剑了吗?”

那声音像是穿过森林的一阵风,轻灵而柔软,用的是疑问口吻,语气却是肯定的。还没等她回答,少女停住脚步,仍旧看着这边:“人都走光了。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旁边总得有一个见证者才像话。你说是吧?”

这一刻,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却是先前对方似乎“一不小心”拔出了半截剑身的景象,阿尔托莉雅张口想问,转念一想,又忽然觉得没什么可问的。她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将注意力移回手握的剑柄之上,再一次吸了口气。

收回手的同时。

眼前的景色陡然改变了——

立在剑前的女孩,脸色因为恐惧而发白,整个人也僵住了。

如果前世的记忆没有太大偏差,这一刻,对方应该是看到了未来,那个死在背叛者莫德雷德剑下,连同王国一起分崩离析的结局,桂妮维亚扫了一眼周围,记得梅林应该有露面才是,她对这位神神秘秘的魔术师也颇为好奇,但无论怎么看,训练场除了自己两人之外,空荡荡的,再也找不见半个人影。

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没能过来吗?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转,也不怎么在意,视线收回来,继续望向那岩石旁的身影。

说实话,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对方今年应该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与自己差不多,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回忆起游戏里的那些独白,即使很多都记不太清楚了,桂妮维亚仍是一阵沉默。更甚者,不久之前,自己刚从那把选王之剑面前仓皇而逃——说得有些夸张,可毕竟是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明白成为乌瑟王的后继者,成为那个被人们所钦佩赞颂的骑士王究竟是一件何等困难之事,她才将拔出来的剑又插了回去。

而现在。

另一个年纪相仿,甚至算上灵魂要小上二三十岁的孩子,在她的面前,在见识到了那只能用绝望形容的未来之后,仍旧打算走上这条路。

“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啊……”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嘀咕了一句,桂妮薇亚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起来。也在视野短暂变得一片漆黑的时候,身前传来了“咔擦——”的一声脆响,想来便是那位骑士王坚定了自己的心志,毅然决然拔出石中剑了。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那个瞬间。

……

等等,咔擦?

拔个剑而已,这声音也太脆了一点吧?

桂妮维亚不由得怔了怔,心里刚刚觉得有些不对劲,耳边却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她还是熊孩子的时期,曾经犯浑打碎了一整条走廊的玻璃,那时的动静就和现在差不多。问题是,公元五世纪,哪来的玻璃?

陡然一睁眼。

“……”

明朗的阳光照射下来,有风吹过,训练场的尘土被吹起在空中,又纷纷扬扬地落下。那块岩石放在原地,本来插在其上的剑柄却已不知所踪,但目光稍稍转向旁边,很轻松的就看见了那根伟岸的呆毛,以及呆毛的宿主,极有可能是阿尔托莉雅的金发少年(少女)。

只见对方右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起,显然还保持在拔出剑当时的姿势。太阳的光芒照落,这一幕犹如画中景色,可某位隔世王厨此时却再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这如诗如画的一幕了。

桂妮薇亚几乎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手里的剑柄。

片刻之后。

她的眼神缓缓下移。

同一时间,阿尔托莉雅也正满脸茫然地看向自己脚边。

在那里,有着断成了七八截的剑身。

“……”

“……”

当啷!

一松手,光秃秃的剑柄也跌在了地上。又是咔擦一声,在两人无言的注视下,继剑身之后,竟连护手也断成了好几截……

两道目光,一地残破。

十分凄凉。

第六章 剑在哪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听着远方农园骑士们传来的争吵与欢呼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风呼呼地吹着,阳光依旧灿烂,空气里尘埃浮动,脚下的影子慢慢倾斜,如此过了好半晌,桂妮薇亚忽然听到“咕咚”的一声,回过神时,却是她自己吞了一口口水。

“这算什么事呀……”

不由双肩一垮,深深叹了口气。

乌瑟王失踪十年,梅林依照预言举办选王的仪式,各地的骑士纷纷前来,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拔出石中之剑,直到预言所指的赤龙,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成功拔出长剑……到这为止都与桂妮维亚的记忆相符合,可无论是地球的传说还是游戏里面的回忆,她可以肯定,都绝对不存在这种前脚刚拔出来转头就稀里哗啦碎成一地的“惊天大逆转”。

思来想去,难道是因为她刚刚那么用力一插,把剑给……震碎了?可这东西他母亲的是圣剑啊,是一千五百年后被人投影出来能一下捅掉某希腊大英雄七管血条的宝具!又不是一掰就碎的棒棒冰!

越想越纠结,但桂妮维亚也知道,此刻真正感到混乱的,并非是她。她有些同情地看着几步之外,面无表情盯着脚边断剑碎片的女孩看,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到了不列颠灭亡的未来,得知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即使如此也下定决心,奋力一拔石中剑,为了拯救这个国家而要与身为人类的自己诀别——

这悲壮的觉悟还没在心里头待上几秒,噼里啪啦,剑碎了。

说实话,这位未来的骑士王这一刻恐怕骂娘的心都有了,没骂出来,代表人家素质那是真的高耸入云外三千丈……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不列颠——至少这个时候的不列颠——还没有骂娘的传统。

桂妮薇亚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无论如何,两人一直像柱子似地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姑且还只有她们两人,要是待会让哪个骑士或者看热闹的发现,可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除此之外,脚也站得有点酸,想找个地方坐会吃点东西……在这种时候,仍然有闲心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多少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一边想着待会的晚饭该吃什么,桂妮薇亚一边在自己挂在腰间的小布袋里摸索几下,拿出了一枚黄豆大小的种子。

这是橡树之种。她前世没有接触过园艺方面,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橡树与前世有没有区别,但记得曾经看过一些资料,地球上的德鲁伊们好像也以橡树为圣树,将橡树的果实、木材等作为施展法术的媒介,至少这种传统,在这个世界也是同样。

她屈指一弹。

只见种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与此同时,桂妮薇亚并起右手双指,搭在左手的手背中央,小声念了几句咒语。下一个瞬间,指尖所触碰的位置,忽的出现了一个有如树叶般的奇妙图案。

绿叶一出现,大气中的魔力立刻有了反应,阿尔托莉雅讶然抬头,正好看见无数碧绿的线条从那枚种子上抽离浮现,一阵交织变幻,眨眼之间,原本小小的种子已经化作一张天青色大布,并随着桂妮薇亚抬手一招,陡然一阵风迎面而至,将那块布卷着落到了后者手中。

“德鲁伊?”

阿尔托莉雅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问道。桂妮薇亚却没有回答,将手上这块布随意地挥了几下,走过来:“总而言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收拾一下吧。”

口中说话,桂妮薇亚往农园那边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事实上,若不是眼睁睁看着选王之剑咔擦咔擦碎得不成样子,打击实在太大,以阿尔托莉雅平时的行事作风,也不至于连这种小事也考虑不到,至于对方可能是德鲁伊之事,之后再问也不迟,当即点点头,蹲下身来。

桂妮薇亚也跟着蹲了下来——她倒是从来没有什么身为公主的形象负担——将布在一旁铺开,转过头去,见阿尔托莉雅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锐利处,拈起其中一片,放在布上。

刺啦——

大布应声而裂,开了个口子。

“……”

“……这是一把好剑……”

“嗯……”

沉默了一阵,桂妮薇亚又用同样的方式变出了两张布帛,三张叠在一起,又用特殊的法术加固了,才终于没有再被剑刃碎片割裂,之后便又是一番忙活,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谈,方才桂妮维亚那句真是好剑的尬聊也没有再出现,在默默无语中收拾了满地碎片,裹成一包,拎在手里,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彼此对视一眼。

“多谢……”

一只手拎着“布包”,用手背拭了下额前的细汗,阿尔托莉雅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但心情未复,表情便也显得有些僵硬。

“举手之劳而已……”桂妮薇亚摇了摇头,想到这件事说不定还真是自己惹出来的,她就不敢坦率地应下这句道谢。

毕竟如果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捋一遍的话,从昨天梅林出现到石中剑断,唯一与原作有所出入从而能够引发蝴蝶效应的,就是自己这个穿越者也参与进了拔剑仪式——而且不仅真的拔了出来,还特别灵机一动地把剑又插了回去。即使怎么想也不觉得刚刚那一插能把整把剑给插得四分五裂,可另一方面,却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因为这些种种,她看着眼前之人,一下子心烦,一下子却又忍不住心虚起来。

而且如果她之前没有看错,这位未来的骑士王是已经亲眼看到了她拔出剑的瞬间,此时就算怀疑是她暗中作手弄坏了石中剑妨碍新王诞生,实也合情合理。最麻烦的是,如果对方真的出言质疑,自己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正独自烦恼,眼前人却已经迈开了脚步,桂妮薇亚一怔,急忙跟上。随后,像是听到了她的疑惑一般,走在前面的那人回头:“你说得对,虽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留在这里只会引起无谓的骚动……”

心思一动,桂妮薇亚回道:“因为选王之剑不见了?”

“是的。”

点点头,阿尔托莉雅脚步一停,似乎在思考什么,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旁边的一块小石头。片刻之后,金发晃动,人又说道:“这件事情……我的义父说不定会知道剑断的原因。所以,方便的话,能请你过来我家里一趟吗?”

“好。”

桂妮薇亚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答应了下来。见前方的女孩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她也跟了上去,两道脚步声响了一阵,又有声音:“我叫阿尔托莉……阿尔托利斯,请问阁下的名字是?”中途一个急转弯,险险咬到了舌头。

若是不知情的可能会单纯以为是说岔了,但桂妮薇亚却只感一阵好笑,仗着在后面看不到,撇过头去,偷偷笑了两声。

“我的名字是芬娜薇尔,叫我芬娜就好。”

桂妮薇亚这个名字是苏格兰王取的,作为一国公主,自也有着一定的知名名度,为了避免惹出各种莫名其妙的麻烦,像今次这样出门在外的时候,她更爱使用芬娜薇尔这个由母亲所起的名字,另一方面,实际放到现在这个场合来说,也多少有着既然你不说真名,那我也用个假的,大家扯平算数的“阴暗”心理。

“芬娜……是个好名字。”

这句话说完,桂妮薇亚道了声谢,互相便又安静了下来。这时也将近下午两三点了,日头西斜,天气渐渐变凉,两人一路往外,穿过镇子周围设立的栅栏、农田,就是一片宽广的草原,风从草原的这一头吹到那一头,哗啦啦的如波浪一般,如此行了一阵,背后有马蹄声靠近过来。

“阿尔!”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阿尔托莉雅随即停住脚步,眉毛皱了皱,有些烦恼的样子,接着又松开来。回过身,正好看到一人一马踏开满地荒草,从镇子的方向赶了过来。

“凯哥……”

“你还是没听我的话,都说了那把剑……”马蹄声一停,仿佛缰绳一扯,男人的话音也跟着戛然而止。他翻身下马,同时连珠炮似地连问了三个问题:“剑呢?你手里的那是什么?她是……”

“这位女士是芬娜,因为某些事,现在我正打算和她一起去见艾克托。”阿尔托莉雅从最后一个问题开始回答。介绍过后,桂妮薇亚以手按肩,鞠了一躬,这是骑士间流传的几种礼节之一,凯怀疑地打量着她,也回了一礼,接着才看向阿尔托莉雅。

“见老爸吗……因为什么事?”

“剑的事……”

“所以我问剑呢?”

一问一答,凯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他对这位义妹——好吧就当是义弟——的了解,对方性格一向爽直,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才会这么兜圈子的说话。某些特殊情况……例如一时没忍住把他的那份早餐吃光了,又或者是一时没忍住把他的那份晚餐吃光了之类的,绝大多数时候他都能立即找到自己这位小妹变奇怪的原因,可此时此刻,凯却不禁有些糊涂了。

他抬头看看太阳。

现在还不是饭点啊。

不是饭点你心虚个什么劲!

然后,他就看着阿尔托莉雅一咬嘴唇,用一副仿佛被艾克托宣布明天不能吃早餐的充满悲壮感的表情,举起了手里那特别醒目的天青色包袱。

“在这……”

“所以说我问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是剑。”

“所以说我问剑在哪里啊?”

“在这。”

“……啥?”

ps:这章本来写得很不满意,丢进废稿箱又拿出来好几次,纠结了半个小时左右,回头自己又看了一遍……哎好像也没那么不堪入目了?

想想真是好险,这本差点就迎来第一次断更了(

再ps:想了想,主角的化名简化成芬娜了,前面几章也有小小的修改,不介意的话可以再看一遍(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第七章 猝不及防的见家长

一路且谈且走,等三人回到位于小山丘上的民家,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了。虽然凯过来会合之后,这支临时队伍有了马匹,但一匹马,三个人,怎么安排好像都不太公平,如果三人一块骑在马上,一来是太挤,二来……这可是赤裸裸的虐马行径,某爱马成痴的未来骑士王自然不可能答应,而换成哪两个人骑马,一人徒步回去,在几人心中又未免会多出一个小疙瘩。左思右想,最后索性按照桂妮薇亚的提议,三人轮流牵马,走着回去,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

完美。

唯一有那么一丁点美中不足的是……桂妮薇亚本来脚就站得又酸又麻,这一路走下来,几乎快要连站都站不稳了。只是顾及自己的第一印象,打肿脸装胖子,硬是半点迹象也没有表现出来,就算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似的,举步维艰,照样面不改色,该说说该笑笑,说实话,连她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自己来了……闲话少叙,上了小山丘,还没进屋,便在门前的空地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位应该就是亚瑟的养父,凯的亲生父亲,老骑士艾克托了。桂妮薇亚心想,这些年她没少努力回忆有关于圆桌传说的内容,将记得的东西都一一抄录下来锁在自己用魔术加固过的宝物柜里,用的是简体字,即使被其他人发现了,估摸着也不知道到底都写了什么。果不其然,阿尔托莉雅看见那位老人,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正要上前,旁边一阵风掠了过去,却是凯松开缰绳——最后这段路轮到他牵马——迈开大步飞快地赶了过去,嘴里嚷着:“老爸,你听我跟你讲一件特别好玩的事!”

特别好玩的事……桂妮薇亚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阿尔托莉雅刚刚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见可怜的马儿因为凯这风风火火的举动,好似被吓着了一样,颇有点埋怨地瞪了一眼义兄的后背,伸手拍了拍马儿的脖颈,桂妮薇亚站得离这匹马有好几米远,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温声安抚受惊的马儿,下一刻,只听得那位老人问:“什么事?”声音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听着有微微的沙哑,但咬字清晰有力,自有一种令人不敢放肆的威严在内。

这威严却好像对他的亲生儿子毫无效果一样。凯笑着说:“梅林不是在小镇里放了一把剑吗?不是有很多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都过来想拔剑吗?我跟您说,这把剑被我们家的阿尔给一下拔出来了——”

老人眯了眯眼睛,目光之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疑惑,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想的什么事情可以说是心知肚明,凯一直不赞同让阿尔托莉雅走上那条乌瑟与梅林构想出的道路,虽然不至于横加阻挠,可平时说起来也都是一副冷嘲热讽的不悦神情。怎么现在剑拔出来了,反而高兴得跟过节似的?

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于自家这位“养子”能拔出石中剑。若不是想让阿尔托莉雅拔剑,梅林又何必特意挑选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小镇举行仪式?

“老爸你现在肯定在想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对不对?我当然高兴了!因为阿尔不仅拔出了剑,还把剑给——”

“咳咳咳……”

话音未落,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一脸苦闷的阿尔托莉雅,与那位自称芬娜的奇怪女人,刚刚发出咳嗽声打断自己说话的,似乎是后者。但凯看了看阿尔托莉雅,便也明白了对方咳嗽示意的原因。

这时艾克托也问道:“阿尔托莉雅把剑怎么了?”

平时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他一向都是唤这个名字的,此时话一出口,才想起除了两个孩子之外现场还有第四人在,看了对方一眼,倒也不怎么在意。倒是阿尔托莉雅自己,眼见刚刚不惜咬到舌头也要改口的努力彻底化为泡影,心里不由得又更悲伤了一些。

但凯再开口时,语气显得正经了许多:“事情有些复杂。比起嘴上说,让老爸你亲眼看一下更容易理解……总而言之,我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阿尔,而是那个讨厌的女魔术师这回有大大大大——麻烦了。”说到最后一句话,字里行间还是不免带上了些许的幸灾乐祸。

艾克托那对厚重的白眉毛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往屋内走去:“那就先进屋吧。”

凯正要跟着进屋,下一刻却又被推了出来,险险撞上阿尔托莉雅。老人的声音从半掩的门后传出来:“你去给客人倒杯水,再准备点吃的。这么大人了,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吗!”

“是是是。”

与两人对视了一眼,青年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这位女士,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桂妮薇亚一笑。

“明白。”

左手随意挥了两下,停在胸前,凯用十分夸张的动作行了一礼,以一名骑士来说,这个礼节可谓是不标准到了极点,可青年做得自然,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失礼之处,随后转过身,朝作为厨房的小屋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阿尔——”

“嗯?”

“待会老爸如果生气了,记得在被揍之前赶紧逃命。我可救不了你。”

“……好的。”

也不知道这句究竟是调侃还是认真的提醒,只见阿尔托莉雅的表情接连变了几变,最后满脸苦涩地点点头,桂妮薇亚心中却也多了几分忐忑。

听起来那位老骑士好像脾气挺火爆的。

自己最好也留意一下,哪扇窗户到时候最适合翻出去逃走吧。

抱着这份真真假假的忐忑,两人随艾克托进了主室,过得片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布料掀开时的沙沙摩擦声,以及间或响起的金属碰撞声,这些声音一一响起,随后归于沉寂,最后响起的,是老人极力维持平静,却仍是每一个字都在颤抖的询问:

“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包东西……就是……选王之剑?”

门吱呀一声打开,夕阳光照射而入。从拿着四个杯子的青年肩膀一侧,可以看到小半块被晚霞染成红色的天空,云层舒卷,好闻的药材香气充盈在这个小小的屋子之中。

他左右看了下,先是看见桌子上那几张摊开的天青色大布,剑柄护手剑刃碎片稀里哗啦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似,心里陡然一紧,然后注意到老爸、阿尔和那位女客人都好端端坐在桌子旁边,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三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紧绷,这才松了口气,本来正悄悄往门外挪的身子彻底闪了进来,把杯子挨个放在三人面前,自己也拿着一杯,靠在墙壁上抿了一口。

杯口热气腾腾,烟雾袅绕:“这是从森林里采的草药,据说有让人心情平静的效果。老爸你快多喝几口,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给你多来几杯,或者十几杯,几十杯都可以——”

“给我闭嘴。”

“是是是。”

即使被骂了凯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所以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已经把事情全部说给老爸听了吧?怎么样,天下无敌的艾克托爵士有没有什么良策啊?”

这回老人却没有继续呵斥自己的孩子。他坐在主位上,看向那一堆剑——这量词也是没谁了——皱着眉头,“经过我已经从阿尔托莉雅和这位客人的口中听说了,象征不列颠新王的圣剑竟然在拔出的瞬间断裂……确实是个问题。”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二人。”桂妮薇亚接着说道。她与阿尔托莉雅分别坐在方桌两旁,相对而坐,加上艾克托,一人一边,像是一个三角形。凯靠在阿尔托莉雅身后的墙上,随即也点点头,补充道:“我可以保证,基本今天所有过来参加仪式的,那个时候都在农园。但看热闹的其他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位客人……”

“老先生,不用麻烦,直接叫我芬娜就好。”

听她如此说道,艾克托沉默一阵,也点了点头:“好吧。芬娜,听你的口音,与这附近颇有不同,莫非……是北方人?”

北方。

在这个时间点,英格兰之人提到不列颠岛的北方,最先想起的往往不是苏格兰和生活在最北端森林之中的皮克特人,而是岛屿中央的城塞都市,和那座堡垒的主人——卑王,伏提庚。

桂妮薇亚也明白这一点。

她端起茶杯,凑近想喝一口,但察觉到扑面的热气,便又拿开了一段距离,呼呼地吹着气,一边答道:“瞒不过老先生。我是苏格兰人,虽是女子,但有赖父……父亲开明,也学过一点剑术傍身,听说了选王仪式即将举行的传闻,心想各地的豪杰勇士应该都会齐聚此地,想要趁机过来看看热闹,开开眼界,所以要了父亲的同意,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这热闹太大,有点看不过来了。”

“原来如此。”

艾克托屈指敲了敲桌子边缘,笃笃的响了几声:“你长得与我的一位老友颇为相似。”见桂妮薇亚身子一僵,他表情仍旧严肃,“他还好吗?”

“虽然我不知道老先生所说的老友是谁……我父亲的话,最近几年没病没灾,身体还很硬朗。”

“那就好。”老人说完,片刻,又道:“你说你叫芬娜,那么应该是他的孩子。”这么自顾自地肯定道,周围三个小辈或者一头雾水,或者满心讶异,一时也都没人接的上话。但艾克托也不等其他人开口:“算了,回到正题吧。既然剑断了,那就想一想断了之后应该怎么做。”

除却最开始看着青布掀开露出稀里哗啦一大堆剑刃碎片时稍微失态了一下,此后这位老人态度始终沉稳,无论这份沉稳是发自内心还是有意展现,都是令桂妮薇亚暗暗佩服。艾克托先是看向左边:“阿尔托莉雅,你能找到梅林吗?”

后者一脸歉然:“一直以来,魔术师阁下都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并没有什么主动寻找她的方法……”

“这样。”

艾克托沉默了下来。正当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之际,桂妮薇亚目光闪来闪去,某一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举起左手,其余三道视线顿时看了过来。

“那个,虽然我并不认识梅林阁下,但关于这件事,我有几位熟人,也许她们能有办法修好这把断了的圣剑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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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剧本上没有这句话!

“我有几位熟人,也许她们有办法修好这把断了的圣剑也说不定……”

并不怎么宽敞的木屋之内,余晖遍洒,满地金黄。四人或坐或站,中间的方桌上,一堆几已看不出原样的石中剑碎片,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光芒,十分的显眼。随后,桂妮薇亚举起左手,不太确定地说道。但见到其他三人疑惑的视线,她才想起这里不是学校,好像……也没有举手发言的传统,一时颇有些尴尬,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放下去。

“她们?”

注意到这句话里用的是女性代称,艾克托反问出声——如今的不列颠岛,除却情况不明的爱尔兰,苏格兰、威尔士与英格兰三个地方的人们所用的的皆是同一种语言,只是腔调及一些俚语有所区别。即使绝大多数的词句皆无法与桂妮薇亚记忆之中的现代英语相互对照,但因为其中偶尔也会有一点相通之处,因而在目前而言,某人是暂时将这门语言当成是现代英语的前身,也即是所谓的古英语。

当然,语言与文字本身是为了沟通而存在,她也并没有追根溯源的打算。不然难道花上几十年功夫辛辛苦苦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论文,期待着一千五百年后有哪位幸运儿挖出来,惊叹不已再将她和王莽并列为穿越者存在的实际事例?未免也太空虚了一点。

思维发散一向是她的坏毛病,稍不注意,就往往会从眼前的这件事想到九天云外另一件全然不相关的事情。直到与老骑士那威严的眼神对上,桂妮薇亚才打了个激灵,慌慌张张回过神来,答道:“是的,‘她们’。但请原谅我不能在这里说出那几位友人的名字与来历,因为我们曾经立下过共同的誓言,除非身死,否则绝不轻易透露彼此的情报。”

“我认识的一个人也这么说过。哦,对了,那家伙以前是镇子上小偷的头儿。”阿尔托莉雅身后,一个声音凉飕飕地插了进来。

“凯。”

老人沉声开口。

“好啦好啦好啦,我闭嘴就是。”

凯敷衍地摆了摆手,但显然没有任何半点悔改的打算,靠着墙壁继续喝茶,这一边,桂妮薇亚抽了抽嘴角,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她自己也明白,这种说法实在充满了可疑的气息,若换成是她听到这番话,不往外轰人都是轻的。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取信于眼前几人,却见艾克托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边缘,悠悠地开口道:“梅林阁下曾经说过一个故事。”

“传说在这座岛的某处,有一个名叫阿瓦隆的世外之地,又叫作妖精乡,风景美丽,四季如春。在那里没有争斗,也不存在任何恶意与威胁。可说是人人向往的乐园。传说那里的统治者共有九人,皆是神通广大的女巫,因此谈及她们的时候,大都统称作九巫或是九仙后……这些是从梅林口中听来的,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芬娜认为呢?”

“不愧是艾克托爵士,博学多闻,令人佩服。”

这个回答,基本也等于是明示了那几位“友人”的身份。凯与阿尔托莉雅一时都有些吃惊,后者也曾听梅林顺口提过几句妖精乡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能遇见与之有关的人物,惊讶在所难免。至于凯,吃惊的原因就稍微有些复杂了——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提。

艾克托看了桂妮薇亚一眼,点点头:“既有誓言约束,我也不再往下追问了。但你既然当着我们的面提及此事,应该是需要某种程度的协助吧?”接着倒是笑了笑:“对着这样一个隐居荒郊的老人,不必费心思兜圈子了,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要求不敢。就像刚刚说的,剑之所以会断,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我身上,既然如此,再向身为受害者的阿尔托莉雅阁下索求报酬什么的,便太过无耻了。但确实有几点要先声明一下,免得到时候可能引起什么误会。”桂妮薇亚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将后背挺得笔直,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搭在膝盖上,直直迎向老骑士审视的目光:“第一,我能做的只是请人帮忙,无法保证那人真能将这把选王之剑修补得完好如初。”

“这是当然。”

“再者,那几位朋友虽然性格各不相同,却都十分抗拒与陌生人接触,要请她们过来这里难如登天……不,比登天还要难上好几十倍。”她停了一停:“所以我需要带着这把……这堆……摊……这坨剑离开这里一趟,大约五到七天左右的时间。”

有必要为了一个量词纠结个半天么?

就算被父亲下了封口令,从凯的眼神之中桂妮薇亚仍然能读出这样一句话。她回望对方,用眼神传递出“当然有必要!”的意思,也不知道青年究竟有没有领会到。但桂妮薇亚马上就觉得无聊起来,移开了视线,口中接着说道:“然而我也知道,选王之剑折断一事若是流传开来,对现在仍在反抗卑王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更甚者,要是我拿着剑去向伏提庚告密的话,你们三人,乃至于这座小镇的居民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毫无任何道理地——相信一位认识了不到半天的人。”

“哦?”

雪白的眉毛往上一挑,艾克托双手交叠,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听吱呀的一声,椅子被推开,扈从打扮的少女站起身来,鞠了一躬:“现如今不列颠战火不断,各地都不怎么太平,野盗、魔兽频繁出没,芬娜只学过一点皮毛的剑术,平时倒是无妨,但此行责任重大,不敢有失,所以厚着脸皮,想请艾克托爵士您的儿子担任这一路上的护卫,至于报酬,就等回来之后再一并支付,可以吗?”

既然不放心她单独带剑离开,安排监视的成员自是必要。而在场三人之中,艾克托年纪老迈,纵使本领没有多少逊色,始终精力不如年轻的时候,长途奔波难免有失,而在两个年轻人中指明凯而不是阿尔托莉雅,也是为了事有万一,不至于让真正的“赤龙”陷入危险之中。这个选择并不难想,桂妮薇亚相信以老骑士的智慧,定然也第一时间就能看清其中的利弊。

果然,在她的注视下,艾克托点了点头:“很合理的请求,身为骑士,有义务护送柔弱的女士直到安全的场所。”

这句话说出来,凯顿时往这边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脸不红气不喘将七个成年男子打到崩溃的柔弱女士,哈哈哈噗噗噗——”

桂妮薇亚笑眯眯地回了一个“信不信老娘把你的头也打烂啊?”的眼神过去,青年顿时吹着没声音的口哨,浮夸地撇过了头。

大概是没注意到这两人的“眼神示意”,又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懒得理会,老骑士继续道:“也是刚好,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了。阿尔托莉雅,你就趁着这个机会,与芬娜两人出一趟远门吧——”话音未落,乓的一声,却是凯刚刚从墙壁上直起身子想说话,结果目瞪口呆地把空了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艾克托视线移过去,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口中话语却没有因此停下:“有什么奇怪的吗?当初魔术师阁下也说过,若是阿尔托莉雅拔出了选王之剑,接下来一直到能熟练使用圣剑之力为止,有必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武者修行之旅。虽说与原定的计划稍微有些出入,但这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等等,老爸你看清楚,剑都变成这鬼样子了啊!”凯指着那坨剑,反驳道。

“这位女士说她有办法让断剑复原。”艾克托语气淡然。

桂妮薇亚在旁边小声插了一句:“只是有可能而已……”但没人理她。凯一挥手:“我是说,剑都变成这样了——”

“那又怎样?魔术师阁下说的是‘能够拔出这把剑之人,即为不列颠之王’,但她应该没有说过,如果剑拔出来之后断了应该怎么办。”

“但……”

“既然没有说过——”老骑士一脸严肃,义正言辞:“那就按我说的办。”

“……”

“这也行?”桂妮薇亚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是没人理她。

凯往前走了两步,瞪着老骑士看,后者仍是原来的坐姿,双手叠在面前的桌子上,平静地与他对视,阿尔托莉雅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过了片刻,青年手一甩,一言不发,大步出了屋子。阿尔托莉雅下意识想追过去,可刚一迈步,便被养父给挡了下来。

“艾克托……”

“不用理他。”

“可是……”

“他是去准备晚餐了。”老骑士淡淡地说道。

“哦……”

未来的骑士王犹豫地点点头,接着又坐了回去。桂妮薇亚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这次没有再出言吐槽。下一刻,老骑士分别看了看留在屋内的两人,目光认真:“虽然不知道魔术师阁下因何没有出现,但她与乌瑟的安排,我也知晓一些……到得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些告诉你了,阿尔托莉雅。芬娜,你也留下——”

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桂妮薇亚正准备以帮凯做饭的理由出去避一避嫌,结果还只是动了动身子,就被老骑士给喊住了。她不禁一怔:“可以吗?”

“嗯。”

但艾克托接着道出的话语,却让桂妮薇亚头皮发麻,一瞬间竟有种想夺门而出撒腿就跑的冲动:“魔术师阁下与我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曾经交代过,若是什么时候,见到了一位自称芬娜的少女,就将这些事情统统告知与她。‘必有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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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苏格兰的小卧龙(误)

“……伏提庚十年经营,到现在明里暗里,势力之大,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不要说英格兰散散落落的各个部族了,就算威尔士与苏格兰,应也没有什么胜算。再算上萨克逊人的七王国,纵使选王之剑没有折断,一来乌瑟失踪十年,当初的部属早已分散各地,以他的名义起兵,能够召集到的兵力恐也有限,再者也容易被卑王的人混进其中,暗中破坏,各个击破。”

“在我看来,如果要讨伐伏提庚的话,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暗地举兵,召集到足以与其一战的势力才是最理想的。因此,魔术师阁下想了个办法。”艾克托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像是在给其余两人一点时间思索。听完这番话,桂妮薇亚先是看了对面一眼,阿尔托莉雅听了这番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她便也放下了心里对于梅林未卜先知——这个词好像不太准确,说不定人家确实占卜了呢——的吃惊,开始琢磨起艾克托想要说出的那个方法会是什么,如果是自己的话,又会怎么去做。

想了片刻,脑海之中陡然浮现出一个想法,她的手指一停,原本卷在指尖的一小簇头发顿时又弹了回去。同一时间,对面的阿尔托莉雅也像是有了答案,表情一瞬间有些放松,下一刻,却又紧紧地蹙起了眉毛。

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艾克托表情不变,开口说道:“阿尔托莉雅,现在的你,还远不是伏提庚的对手。无论麾下人数再多,势力再强,为首之人实力不足就毫无意义,魔术师阁下原本是打算亲自带上你和凯,四处游历一段时间,直到可以使用选王之剑为止,好好地、亲眼看一看现今的不列颠。但她也说过——以下是她的原话——‘若是有一天,阿尔托莉雅你遇见一个自称芬娜的少女,不妨试着将她留在身边。那个孩子将会为你开启一段全新的命运,至于改变的结果是好是坏,现在说出来就太无聊了,尽情地期待、努力,然后后悔吧!’”

他模仿着那位魔术师的腔调,但声音低沉,没有什么波澜,几乎是平铺直叙的语调,别有一番风味。说完之后,桂妮薇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期待努力然后后悔什么的……那个叫梅林的,性格这么恶劣吗?”

阿尔托莉雅露出一个苦笑:“你误会了,梅林的性格其实并不能用恶劣来形容。”

“哦?”

“准确地说,她的性格——非常恶劣。”

“好吧,是我用词不恰当。今后会改正的。”桂妮薇亚板着脸,煞有其事地说道。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都笑了起来,艾克托倒也没有打断这小小的玩笑,说不定他对于阿尔托莉雅的这个评价心里其实颇为认同,只是因为长辈的威严,不好出言附和而已。等了半分钟左右,看着也差不多了,这才接着往下说:“而考虑到卑王肯定不会放任你成长起来,一定会用尽各种方式加以阻扰,以及正式起兵之后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魔术师阁下在这十年间,准备了许多王的替身——也就是所谓的影武者。”

果然如此。

桂妮薇亚心想,她望向阿尔托莉雅,对方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皱着眉毛,脸色显得不怎么好看。话说回来,明明是古英国却蹦出来影武者这个标准的日式名词,应该说不愧是月球吗?她倒是也慢慢开始习惯这些各种各样的“舶来品”了。

“在你修行期间,按照计划,这些替身将会在岛上各地,以亚瑟王的名义活动——这个亚瑟的名字,据说也是乌瑟在十几年前留下的,毕竟阿尔托莉雅这个名字在某种意义上,有些不太适合宣传出去——一方面吸引卑王等人的注意力,一方面,也是通过这件事为了激起人们的反抗情绪。等一切准备完毕,你再以亚瑟王的身份起兵讨伐伏提庚。”他说得直白,片刻,阿尔托莉雅摇了摇头:“那样做的话,他们会……”

“会死很多人。”艾克托替她说了后半句话:“所以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有的话,现在可以说出来,确实可行的话,我会立刻更改整个计划。”

“这……”

阿尔托莉雅面露难色,一言不发。

“没有的话——这就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老骑士看着她,过了好半晌,她眉头仍旧没有松开,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就这样做吧……”语气稍稍有些低落,桂妮薇亚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面是一种连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绪。只是下意识感到艾克托话说得有些太重,想要插话,可又能说什么呢?犹豫了一下,回过神时,耳边是椅子拉动的声音,阿尔托莉雅站起身来。

“我去给凯哥帮忙。”

“去吧。”

艾克托挥了挥手,女孩往外走去。剩下桂妮薇亚,看看老骑士,又看看门外的背影,猛地也站了起来:“我也去帮忙!”

“请等一下。”

却被对方给喊住了。带着几分疑惑地转过头,只见艾克托的目光望过来,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你说自己学过一点皮毛的剑术,但随身带着这样一把好剑,从苏格兰一路过来竟然没有受伤,除却身手不凡之外,应该也相当习惯这种旅行了。”

如此又夸了几句,桂妮薇亚笑着谦虚了几句,心里暗暗发虚,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说什么。艾克托停了停:“虽然我是说让阿尔托莉雅护送你一程,但说实话,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十几年来,除了小镇之外,再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接触的东西太少,眼界也太窄了。再加上阿尔托莉雅又是那种性格,路上免不了惹麻烦……我看你对她颇为关心,若是真发生什么事情,还要请你搭一把手,帮一下忙。”

这说得客气,以老骑士孤僻的个性,又是对着一个年龄与养子差不多大的少女,可以说已是展现出了相当友善的态度,桂妮薇亚便也点点头:“这是当然。”

她心中明白,从她亲眼见到石中剑断的那一刻起,已经是被卷进了这桩麻烦之中,无法轻易抽身,此后主动提到找人帮忙修剑,一个固然是想刷好感,一个也是想要尽早打消自己身上的嫌疑。

何况对方既是亚瑟王,打败伏提庚一统不列颠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稳赚不亏的买卖。她记得兄长及某几位封臣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劝说父王与伏提庚结盟,在桂妮薇亚眼中,这种行为几乎能与四九年入国军相提并论了,是以一向坚决反对,可支持她的人数不多,而虽说桂妮薇亚自己没有这个打算,在其他人眼中,这个公主总也是要泼出去的水,迟早嫁人的,话语权自是不如将来会继承国王之位的王子帕特。

一直以来,桂妮薇亚都为此事默默忧心,但如果她在创业初期就摆明车马支持阿尔托莉雅,将来击败卑王,不列颠一统之后,自己便是货真价实的元老了,父王与兄长他们应该也能因此混上个不错的职位,皆大欢喜的结局,多好啊!

于公于私,帮阿尔托莉雅都只有好处可言,桂妮薇亚主意想定,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与那位诸葛卧龙好像……也就差那么一把羽毛扇子了。

忽然又是一阵椅子拉动的声响,艾克托立起身来,他头发花白,胡须与眉毛也是如雪的颜色,他今年将近六十岁,这个时期人们平均寿命并不算长,五十多岁已是高寿,但老人的身体仍然硬朗,站在那里,一座铁塔也似,目光如剑,望了过来。

“多谢。那么距离凯他们做好晚餐还有一点时间,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活动一下身体,与老夫切磋一番怎样?”

“这个……”

只一犹豫,老骑士的目光就变得锐利起来。无言中,有如高山一般的气势凝聚、直压而来,桂妮薇亚额角上竟已冒出了冷汗。

她这才明白过来。

老人这是看自己刚刚答应下来了,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成色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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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启程之前

“那个叫芬娜的……你以前有在镇子里见过她么?”

油在锅里吱吱作响,看着放下的几块土豆饼颜色逐渐变成金黄,青年用木勺又搅拌了几下,忽然漫不经心般地问道。

正低头切肉的阿尔托莉雅闻言一怔:“什么?”

“她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像是……”凯斟酌了一下用词:“突然遇见一个很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的感觉?”

“是吗?”

阿尔托莉雅偏了偏头,试着在脑子里回忆着这一路过来,那位芬娜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半晌,“我不觉得呀……”

“所以说你呆还不信,看看你头顶那根呆毛,最近是不是又变得更长了?”

“唔……老是拿这个来开玩笑,我也是会生气的!”

“好的,加油努力,气饱一点,正好给我们家省一顿吃的。”

“……那就等吃完了我再生气。”

“呵。”

一边斗嘴,一边将热腾腾的土豆饼捞起来,放在筛上过了油,搁在旁边的台上,凯又去接手阿尔托莉雅的活计。他们一家虽然住在镇外,远离人们的生活圈,可父子三人都拥有不凡的实力,平时过来几头野狼,一只魔猪,普通人可能会因此丧命的危机,阿尔托莉雅一人就能轻松解决,将猎物给解体了,皮啊骨头啊拿去镇子换东西,肉留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卖出去——考虑到某位骑士王的食量,第二个选择几乎是不存在的——加上自己也有种几片田,蔬菜土豆之类的,自给自足,只在吃这一方面上,还要比小镇的普通居民更丰盛一些。

“我也不太确定,总之……要是以前没见过她,你最好多留一个心眼。那把剑,她可不是个普通的贵族大小姐。”

“知道了。”

听得出这回答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凯瞥了她一眼,却也没继续说下去。两人又忙了一阵,忽的听见门外“乓——”的一声,过了几秒,又是一道同样的、颇有些沉闷的交击声。阿尔托莉雅拿刀的手停在半空:“这声音……”

“老爸这是和谁打起来了……那个女的?”

两人口中说话,对视了一眼。凯挥了挥手:“这声响,是平常练习的木剑,应该只是老爸兴致来了想切磋一下。但阿尔你在意的话,就出去看看吧,这饼也做好了,你带两块出去给他们。”

阿尔托莉雅点点头,伸手去拿土豆饼,手指却被烫了一下,一缩,又抓起了两张。正要出门,凯在背后喊:“再拿一张,你的。”

她便慌慌张张转身去拿属于自己的那块,还冒着热气,眼睛盯着饼看,好似想咬一口,又觉得这么边走边吃不太符合礼节,犹豫中推门出了厨房,阳光照进来了一瞬,门又摇晃着,将青年的身体挡在了里面。

阿尔托莉雅从马厩面前经过,往后院走了过去,这十几年间,只要是有关于剑术,必定都是在后院进行的,果不其然,她一路过去,不时听到木剑碰撞时那乒乒乓乓的声响,这声音逐渐清晰,直到后院的景象出现在视线之中,脚步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那是——”

至今为止,她真正亲眼见过,并且发自内心感到佩服的剑手,只有艾克托与梅林二人而已。凯更擅长于长枪,一枪一马,二三十人都不是对手,但与他的长枪术相比,在剑术上的造诣却显得逊色了许多。至于小镇上其他的骑士……不提也罢。

艾克托作为骑士并不出名。在战场上没有立下过确切的功名,而且本人也并不是会执着于追求名利的类型,因此没有被人广为流传,但对于阿尔托莉雅来说,所谓理想的骑士,毫无疑问指的便是艾克托此人。虽说因为年岁渐长,而从一线离开过上了如今类似隐居的生活,但老骑士的剑技至今未有衰退,她心心念念,也是想要胜过艾克托一场。

而另一人,梅林,是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十分奇怪的人,明明是大魔术师却说着什么念咒语会咬到舌头,因而比起魔术更加醉心于剑术,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但梅林的剑术本身,却是毋庸置疑地强大,阿尔托莉雅只在梦里见过她,魔术与剑等各种各样的知识,也是在每天睡梦的两个多个小时里才能学到,按理来说,在剑技上面,由艾克托教导的时间是压倒性的长,只是当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自己的剑却已经开始更多的向梅林的风格靠拢。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艾克托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心生嫉妒或愤懑的个性。但此时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与这两人都截然不同的剑技。

砰!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恰好看见不远处两道身影猛地靠近,两柄木剑在空中相交,一声钝响,艾克托身材高大,又是双手握剑,从上到下的一记斩击,势大力沉,破风声站在这里都能听见,自己恐怕也要用上全力才能接下这一击,可那少女只用一只手举剑格挡,那单薄的身体顿时如风中落叶,往后踏踏踏连退了好几步。

还没站稳,左手一剑斜斜劈出,艾克托反手一挡,那少女手里的剑却也像是被一阵并不存在的风给吹偏了方向,陡然间奇妙地抬了一抬,避开艾克托横在身前的木剑,斩向老人手腕。

老人右腕一翻,用剑柄砸开了这一记斜劈,随后收剑,再刺,少女挥剑再挡,下一刻,身体随着双剑触碰,再度往另一个方向扑出两三米,可还未等她反击,艾克托几步上前,木剑第三次斩出,她单手握剑,一搭,一旋,人和剑借着艾克托的力道在空中转了半圈,轻飘飘地落地。

这几下过去,阿尔托莉雅也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少女用的其实也是一种卸力招架的技巧,只是与一般骑士大开大合,为了在战场上发挥而简化过数次的军中剑术不同,芬娜所施展出来的这几剑,似乎更偏重于细微之处的变化,极为复杂,这……

她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虽然说不出理由,可总感到了某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好像……芬娜的剑术,少了点什么……

“十七……”

身体落地,她在急促的呼吸中小声道出一个数字。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迈步而上,木剑扬起,下挥,同样的一般木剑,拿在对方手上,却猛然多出了一种沉重如山岳的压迫感,她举剑格挡,仍然是单手持剑,架了一下,整个人再度抛飞而出,在空中换了几个姿势,又在墙壁上蹬了一下,借力跃回地面。

“还能继续吗?”

老骑士没有继续攻过来,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状况已到极限,立在原地,沉声问道。桂妮薇亚试着挥了挥左手,整条左臂业已没了知觉,连酸麻或疼痛都感受不到了,要不是低头去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握着木剑。心里在死要面子活受罪和丢人之间摇摆了片刻,终于苦笑起来:“怕是不能了。再打下去,别的不说,我这只手肯定先废了。”

“你的剑技……”老人面露沉吟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阵,却又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的剑,应该还没有沾过血吧?”

“恩……其实三天前我还用它杀了一只兔子……”

“人呢?”

过得片刻。

“……没有。您看得出来?”

“老兵与新兵的区别,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艾克托摇摇头,把木剑放回旁边的稻草堆上,随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栅栏外的养女:“不过以你这个年龄,能有这种水平也已经不错了,和现在的阿尔托莉雅也相差无几,难怪能从苏格兰一路南下至此……只有一点,这门剑术,不是这么用的。要么是教的人没教好,要么,是你没用好。”

话音一顿,老人抬起头,看向西边山头逐渐落下的夕阳,喃喃说道。

“天快黑了。选王之剑不见了的消息,现在也差不多该在镇子里传开了。到明天早上,伏提庚的人也应该开始在这附近展开搜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与阿尔托莉雅最好趁夜离开,这边我与凯自然会与他们周旋。”见桂妮薇亚点点头,他又说道:“等下我让凯准备一些干粮给你们路上吃。前些日子正好打了一头魔猪,在北方应该没什么机会能吃到,你可以试试。吃饱了再上路——你怎么露出这副表情?”

“没……没什么。”

桂妮薇亚扯了扯嘴角,语气古怪。

吃饱了再上路,这个话是好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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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骑士王攻略计划的第一步

一番比试,用的时间并不长,艾克托脸色如常,只是因为年纪的关系有些疲惫。桂妮薇亚自己却是气喘吁吁,几乎快要连站都站不稳了。这时放下木剑,手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却仍然维持着握剑的姿势,半天动弹不得,心想对方不愧是抚养亚瑟王长大的人,如此实力,还好不是敌人……转念一想,某位骑士王好像一直都在进行着这样的练习,不得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随后两人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阿尔托莉雅,艾克托喊她过来,又顺口说了几处桂妮薇亚刚才用剑的毛病与破绽,后者边听边点头,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倒也能让老骑士笑上一笑。过了片刻,艾克托也许是有些累了,拿了一张土豆饼,进房休息,又让阿尔托莉雅带客人去洗手。洗漱的地方在马厩旁边,桂妮薇亚出了一身汗,手头上没有换洗衣服,就只是简单洗了把脸,又卷起袖子,擦了擦手臂。回头见阿尔托莉背对着这边,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心下颇感有趣。

但两人只认识了几个小时,又没有那种所谓的心有灵犀一见如故的感觉,虽说桂妮薇亚这边有前世的好感度加成,十分想要拉近关系,也知道物极必反,心急吃不了鱼香茄子煲的道理,没有趁机开玩笑,待到洗漱完毕,她就着水缸的倒影整了整头发,拉上袖口,刚才与艾克托用木剑切磋,为了方便行动,将自己的那把宝剑解了放在旁边,之后一路拿在手上,这时便也挂回了腰间。

“我好了。”

口中说话,走了过去,阿尔托莉雅回过头递来了一张饼,“魔猪的肉虽然美味,但很难烤熟,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吃,你饿了的话,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她点点头,接过来,撕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吃了,还是热的,“很好吃。”

“合你的胃口就好。凯哥最擅长做这个土豆饼了……本来是我负责早饭,凯哥做晚饭的,后来他说太难吃了根本吃不下去,把早上的任务也给抢了过去。”见桂妮薇亚开始吃了,阿尔托莉雅才跟着咬了一口自己的那张饼,她倒是没有边吃边说话,而是先说半句,等嘴里的咽了下去再说后半句。只是因为吃的速度太快,导致这段话之间好像并不存在停顿一样。

“话说……”下一个话题,出口时却显得有些犹豫:“艾克托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句话?”

“北边没有魔猪的那句。”

桂妮薇亚歪了歪头,她刚刚又撕了一小块饼,正往嘴里送,动作也停了下来:“魔猪啊……我自己是没见到过。听说在十多年前,北方靠海的大森林里住着很多魔猪与双足飞龙,时常会出来袭击村镇,每年都有不少伤亡后来父……现在的苏格兰王得到乌瑟王与其他诸侯的帮助,将皮克特人赶进了大森林,之后也就没什么人见过这些魔兽了。大概是被皮克特人给消灭了吧?”

不怎么确定地说着,阿尔托莉雅听完,也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这样啊。”片刻之后,又问:“那苏格兰的人民,现在已经不再受到魔兽的威胁了吗?”

“还是有的。狼群啊、海怪啊、巨人啊,少是很少,可偶尔也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间出现,杀了些人,然后苏格兰王派人过去,大约两三年前吧,有个叫芬德尔的村子,被一头奇怪的怪物袭击了,据说那怪物长着两个头,一个像是公鸡,一个像马,身躯则像是一头长了两对翅膀的公牛,飞在天上然后用两个头喷火……最后是巴林——巴林是苏格兰王最信任的骑士——和那怪物大战了三天三夜,战斗的余波甚至令沿途七座城堡倒塌,最后终于将它的两颗脑袋砍了下来。在那之后,失去住所的贵族还因此暂时住进了苏格兰王的城堡呢。”

“听起来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阿尔托莉雅的语气中有着几分向往,似乎在想象着那人与怪物的激战,可紧接着却又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么说来,苏格兰也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太平啊。”

“哪里又有真正的太平呢?”桂妮薇亚一块土豆饼在嘴里还没咽,说话因此有些含糊不清:“没有怪物,大家也在担心卑王随时可能会打过来。而即使没了卑王,也还会有其他的野心家,再看远一点,穿过这片海,法兰西,罗马帝国,再远一点,让那么强大的帝国也疲于应对的其他势力……如果没有敌人,没有威胁才能被称作和平,这种和平……是永远不存在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艾克托也这么说。”阿尔托莉雅吐出一口气,这声音像是在叹息:“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大家,希望着和平的人们,又该怎么做呢?”

“谁知道?”桂妮薇亚看了看手里剩余的半张土豆饼,举起来:“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站着吃饼了。”

“有道理。”

阿尔托莉雅闻言一笑,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她手里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点饼渣都不剩了。桂妮薇亚想了想,把自己的半张饼递过去,“不介意的话,把这些也吃了吧。”

对方一愣。

“我饭量小,而且这个好吃是好吃,太油腻了。吃多了会上火,这里又没有凉茶卖……”

“上火……凉茶?”

“我故乡的词汇,不要介意。”桂妮薇亚笑了笑:“怎么样,帮个忙如何?不然待会让你哥看到我吃剩下了,可能会觉得我不给他面子……放心,这上面没沾着口水,指纹就真的没办法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尔托莉雅接了过去,又抬头看她一眼,这才啊呜咬了一口。桂妮薇亚笑眯眯地点头:“嗯嗯,不客气不客气……好感度加一,看来喂食这招行得通……”后半句话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阿尔托莉雅耳朵一动,仍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不禁有些奇怪。

好感度是什么意思?

而且喂食什么的……自己又不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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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旅途的开始……好像不怎么顺利

天色渐暗,两人就这样站在马厩旁,一个吃饼,一个看着人吃饼,不时说上几句闲话,大多是桂妮薇亚以一个普通旅人的身份描述苏格兰的风土人情——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是还没来得及发明出来,又或者是世界线不同引起的误差,至少在小公主的认知中,现今的苏格兰好像并不存在那道著名的哈吉斯——偶尔因为嘴快差点说出父王而吓出一身冷汗。

偶尔也会抛出问题,引阿尔托莉雅说上几句自己的情况,只是后者十几年来活动的范围只限于这个家与小镇,两点一线,最多算上梅林出现的梦境,即使因为老骑士与女魔术师的教导,知识面亦算广博,和合计活了两辈子的某人比起来,终究是窄了一些。

“要增广见闻,旅行是最好的办法。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只是眼下兵灾人祸,乱得不行,没有点本事傍身出去就是给人送钱的,要是运气不好,更是连命也一起送了……如果路上遇到凶恶的强盗,柔弱如我,身家性命可就全靠你了啊。”

阿尔托莉雅看了看她腰间那把金黄灿烂的宝剑:“你这把剑,确实很容易吸引盗贼。”

“啊,你说这个啊。这其实是铁的镀铜,这个宝石也是塑料的,不值钱。”桂妮薇亚大大咧咧地一拍剑柄。

“真的?”

“反正遇到强盗时我都是这么说。但十个里面有九个不相信,剩下的那个一直在问我什么是塑料。”桂妮薇亚耸了耸肩。正好不远处传来了喊“阿尔”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那个叫凯的青年露出半个身子,正朝这边挥手。

“野猪肉烤好了,这位女士,过来吧——阿尔你站那别动!先等我们吃完,不然你一来大家今晚都得饿肚子了!”

他指着阿尔托莉雅大声说完,却见后者弯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作势欲丢,身子急忙缩了回去。阿尔托莉雅拿着那小石头,顺手一抛,却见桂妮薇亚右手一伸,食指指尖竟正好接住了那块石子,如陀螺般地转了几个圈,稳稳地立在了指尖。

“怎么样?”

随后一抬下巴,颇有几分得意地问道。但还没等阿尔托莉雅回答,一阵清风吹过,啪的一声,石子掉到了地上,她眨了眨眼睛;“好吧,不怎么样。”

风将那扎成一束的金发吹得摇来晃去,视线再移过去时,只见那名男装打扮的女孩浅浅一笑,“很厉害。”

“是吧是吧。我和你说,这个不算什么,几百年前,爱尔兰那边有个叫库丘林的,练了一门苹果抛接功,能同时抛接九个苹果而手里顶多保留一个,那才叫厉害……”

沉沉的暮色,淡淡的云雾,逐渐变得寒冷的小山丘上,两道人影一边走,一边有说话声在风中传了出去……

月上中天,食物的香味弥漫在屋内,可寒风一吹,那腾腾的热气便也逐渐消散了。锅子里的肉已经空了,只剩下些许肉汁,凯正拿了土豆饼蘸着吃,另一边,老骑士看着正在做出发准备的两人,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舍。但这不舍藏在眼底深处,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脸上表现出来的,仍然是与平时没什么差别的严肃。

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些肉干,阿尔托莉雅看着那用布抱着的一坨剑,有些为难:“这个就这样带着,好像太显眼了……”

“不用担心。”

桂妮薇亚指尖在左手手背上一抹,绿叶浮现,屋内陡然起了一阵微风。她走上前,将手放在那青布上,念了几句咒语,下一刻,只见原本鼓鼓囊囊极占地方的布包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袋子,与桂妮薇亚挂在腰间的几个小布囊几乎一模一样。

“看,怎么……“她正想炫耀,一抬头,却对上了阿尔托莉雅复杂的眼神,将要说出的话语也卡了壳:“怎、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

这简单的短句,桂妮薇亚却理解了话中之意:有这么一手的话,为什么刚才不用,还要我拿着那个大包一路走回来啊!

她挠了挠脸颊。

对啊,为什么自己刚才不用呢?

所幸阿尔托莉雅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而是立刻由此想到了其他方面:“你的其他东西也都是像这样变小收起来了?”

“对,都在这里呢。”她拍了拍腰上的几个小布包。

“怪不得没看到你的行李。”阿尔托莉雅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桂妮薇亚问要不要将她的行李也如法炮制,却被拒绝了。

“两个人如果什么东西都没带,不太像旅人,可能会被当成住在附近,过来打听情报的盗贼或者敌军斥候……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说的在理,于是两人又与艾克托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一匹马离开,倒不是路上要骑,更多的是用来驮东西什么的,将阿尔托莉雅的行李放在马背上,这样看起来便像是走南闯北的旅人与行商了。至于桂妮薇亚的物品,则还是由她自己随身携带,之后又理了一遍东西,没什么疏漏,阿尔托莉雅推门而出,往马厩去了,桂妮薇亚与老骑士父子随后也跟了出来,站在院子里。

今夜月光清澈,不用点火把也能看清脚下道路,星光闪动间,自有一种寂寥的气息。等了片刻,男装少女牵了马过来,老骑士看了看那匹马:“艾特……不会太老了点吗?”

“比起其他孩子,我想艾特应该更希望能好好地跑上一回。”这么说完,艾克托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阿尔托莉雅转过身,向桂妮薇亚介绍道:“它叫艾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匹马,别看样子有点凶,其实脾气很好……艾特,松口,不准咬人头发!”

好不容易让马儿张开嘴,桂妮薇亚立刻捂着自己变得湿漉漉的发梢,像兔子似地窜到了好几米外。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艾克托一脸无奈,阿尔托莉雅则是疑惑不解:“艾特应该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下次不准这样了——”拍拍这匹叫艾特的马的脖颈,叮嘱了几句,桂妮薇亚战战兢兢地过来,还未靠近,一声嘶鸣,艾特猛地一撅蹄子,踢是没踢中,只是让她吃了一嘴的灰尘。

“看来这位老兄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好像是这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凯。”

“什么嘛,老爸你还不是一副想笑想得不得了的样子,别装正经了……好痛!骑士打人啦,来人评评理,骑士打小孩啦!”

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阿尔托莉雅挨个抱了抱老骑士与义兄,目光对视,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桂妮薇亚站在一旁,离那马足有五六米远,看着这三人,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刻脑海中所浮现的,究竟是这一世的父亲、兄长,以及那未曾亲眼见过便已病逝的母亲,还是上一世那个最后没能救到的,孤儿院里认识的小女孩。

她抬起头。

头顶有星星在闪。

不一会儿,脚步声靠近过来,她收回视线,见少女牵着马走近,老骑士两人则已经转身进了屋子,问道:“不再多说几句话吗?”

对方也是一笑:“足够了。”

“也是,又不是离开多久,顺利的话,半个月就能回来了。”桂妮薇亚点点头,随后又觉得这句“足够了”恐怕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其中似乎有着某种决心,但阿尔托莉雅说得轻描淡写,她便也错过了纠正刚才那句话的机会。

不由得有些失落,可这微妙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瞬,随着艾特又一次想要咬她头发,慌慌张张躲避间,也荡然无存了。

“走吧。”

“嗯。”

相互一对视,点了点头,如果放在游戏里——桂妮薇亚不正经地想道——应该是会有专门的BGM与CG的。可眼下当然没有什么音乐可言,而站在第一人称的视角,见到的也只是某位与记忆中似是而非的少女,但这样就好。

满天星光下,两个人,一匹马,慢慢走下了山坡。

吱呀——

本已合上的门又推开了。

青年一步迈过门槛,又往前几步,来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与他一同,眺望着草原上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老爸。”

“明天你起早些,去镇子里准备一下,看情况能把伏提庚的人‘留下’是最好,如果不行,拖一刻也是好的。”

“好。”

“若是遇到难对付的……”

“老爸!对你的儿子多一点信任行不行。别说那些小兵小卒了,就算伏提庚自己杀过来,我也照样一枪——”

“嗯?”

“——一枪多半是捅不死他的。嘿嘿……”

“知道就好。”

“但阿尔还真是说走了就走了啊,身边突然没了个人,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尤其一想到今后就要和老爸两个人住了,我这心里啊,‘只余悲伤——’”凯夸张地叹了口气,最后甚至还用了一句吟游诗人风格的唱腔。

“会习惯的。”艾克托只是淡淡地说道。

“是啊,总要习惯的。”

青年的语气却也沉静了下来。“总要习惯的……”他又重复了一次。随后一言不发,与老骑士一同注视着那牵马离开的两人,眼里有着一丝惆怅。

但过了一会,那眼神却又多出了几分疑惑。

“老爸,她们好像停下来了?”

“……”

“她们好像分开了?”

那两人似乎说了几句话,阿尔托莉雅与马留在原地,那个叫芬娜的却往这边折了回来。怎么回事?与艾克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一头雾水。

忽然,老骑士一转身。

“老爸?”

“进屋!”

慢了一拍的,凯也恍然大悟,连忙跟着艾克托进了木屋。片刻之后,少女上了山丘,敲了几下门,紧闭的木门应声而开,青年睡眼惺忪地站在那,打了个哈欠:“是你啊……怎么又回来了?”

少女往里面看去,只见老骑士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她本以为以这两人的性格,十有八九会因为舍不得养女(妹妹)走,而在山丘上一边目送她们离开一边感慨,没想到却是意外的豁达。也许在这个时代的骑士们眼里看来,区区离别根本不足道哉……

本来当成谈资好好和阿尔托莉雅说一下的。心里不禁可惜,但想到自己特意掉头回来的目的,少女没有过于纠结于回马枪失败一事,仰起头询问道:“那个……根据我所了解的情报,那位能够修补断剑的友人,似乎正居住在康沃尔,也即是现今由马尔科王所统治的国家。”

“康沃尔……从这里往西南方向,大约五到七天就能抵达了啊。”凯怀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过去?”

“不,我知道应该往西南而行。我想问的是……”

桂妮薇亚摇了摇头。

“西南是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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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在旅途

日落西沉,余晖将大半片天空染成一片金黄,风漫过树林的顶端,远远近近,是如同海浪摇晃的沙沙声响。

山洞面前点起了一堆篝火,红澄澄的火光在风中变幻着形状,哔哔剥剥的,偶尔有火星子溅出来。旁边的树上系着一匹棕色的大马,鬓角与尾巴皆是漆黑,正在低头啃着一个筐子里的红色果实,咔擦咔擦的,汁水四溅。两个人影坐在篝火旁,一边烤肉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要是明天不下雨的话,大约中午就能抵达康沃尔了。只是没想到,这段路居然用了足足十天的时间……”

“没办法,一路上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艾特又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让你骑……”肉干在火上烤了一阵,有些变软了,阿尔托莉雅递给身旁的同伴。桂妮薇亚摆了摆手:“你先吃吧……我嘴里的味道还没消干净呢。”一张嘴,能看见她整条小舌头都是紫色的。

“谁叫你又跑去抢艾特的东西吃。我提醒过你的,那个果子又酸又涩,不是给人吃的,只能用来喂马……”

“我这不是看这果子长得像苹果,有些嘴馋嘛……而且你明明是等到我咬了一口之后才说的!”义正言辞地控诉。

被告者一脸无辜:“我是觉得这样做你的印象会比较深刻,以后也不会再趁我不在想偷那个果子吃了……不是吗?”

“你居然是这种阿尔托莉雅——”桂妮薇亚一时目瞪口呆,而想起几个钟头之前,对方因为偷吃了果子而“求生不得”的样子,阿尔托莉雅却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将肉干撕成两份,一份自己吃了,一份仍旧拿在手里,风吹过来,热浪扑面,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与桂妮薇亚的距离靠得近了一些。

两人都是男装打扮,但细节仍有着相当大的不同。在没有刻意遮掩之下,为了便于行动而裁剪过的贴身衣物,反而将桂妮薇亚那纤细的身体曲线勾勒得更加鲜明,加上一头如麦浪般的金发,绝不至于令人认错她的性别。

而至于阿尔托莉雅,十余年来一直是以男性的身份被抚养长大,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凛然的气质在内,固然对于这个年龄的男性而言,她的个子未免太过娇小,甚至让人怀疑这么瘦小的人儿究竟能不能上战场,但另一方面,这种英姿飒爽与体格娇小的反差,也让她在小镇的少女——与一部分男士——之间拥有了极高的人气,早些时候还好,随着年岁渐长,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十五六岁完全可以结婚生孩子了,更是频繁收获到爱的告白,费尽心思拒绝完,事后还要被义兄取笑上好一段时间,真是……不堪回首。

值得一提的是,半年前有一位特别胆大心细的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告白被拒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硬是在没有被凯和艾克托发现的情况下夜里偷偷摸上了她的床,过了一两个月,跑过来说怀孕了但也不需要她负责,只希望她给孩子起一个名字……

当时那姑娘强忍眼泪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太过真实,要不是她根本不存在这种功能,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事实上,义兄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张罗起结婚的事宜了,直到她硬着头皮过去解释,这才“大惊失色”:“什么,阿尔你难道……这可是大事!放心,兄长不会因此歧视你的,再大的病,也总有治的方法,包在我身上!这就给你找一副秘方好好地治一治——”

后来凯足足三天没能下床。

当然,为了某骑士王的名声着想,在这里必须解释一下,即使某人羞恼成怒全力一拳轰出,也只把凯打晕了一天左右。第二天凯精神抖擞地醒过来,还没等伸懒腰呢,回头看见艾克托拎着木剑进来了……某位圆桌骑士的人生大起大落落落在这里不必多提,也就在两人聊天的期间,夕阳彻底消失在西方的群山之间,随后整片天地也变得昏暗,四野茫茫,一片灰白色的月光直洒下来。

火光熊熊。

“明天就能到康沃尔了……话说回来,芬娜,你知道你那位朋友具体住在哪吗?”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信任!我必须再澄清一次误会,我可不是什么路痴,只是偶尔——及其偶尔的时候会惊叹于这个世界的辽阔,然后对自身的存在意义以及存在的位置产生一丁点的迷惘而已。”

“我明白了。”阿尔托莉雅点点头:“所以你知道那位朋友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

“我想也是。”

“你这种好像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让我有点受打击……”口中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酸涩感终于消退,桂妮薇亚伸手接过了剩下的半块肉干,正要往嘴里送,想起这肉干直到刚才为止都被对方拿在手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害羞,肉干也迟迟没送到嘴边。

“怎么,不吃吗?”

见她在这边独自纠结,阿尔托莉雅问道。桂妮薇亚有些犹豫:“吃……我没什么胃口,还是你吃了吧。”递过去,等对方三两口吃完了,又觉得可惜,只是吃了的东西总不能让人再吐出来,只能叹了口气,将这心情按了下去:“但不用担心,有这个在,只要她在附近,我就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她朝自己的左手努了努嘴,阿尔托莉雅会意:“你是说那个叶子形状的印记吗?”

“嗯。还记得你父亲提到过的妖精乡吗?”

点头:“我也听梅林说过一些有关妖精乡的事情。据说那是远离常世的乐园,居住着各种各样已经灭绝了的幻想种,鸟语花香,却是人类所无法抵达的所在……”

“妖精乡并没有像国王啊皇帝这种地位最高的领袖。而是由九位女巫共同管理,这九人也被称作九仙后,我们接下来要去找的,就是其中一位仙后。至于这枚印记——”桂妮薇亚抬起左手,手背上,绿叶一闪而逝:“你可以简单地将它当作是九巫的象征。”

“也就是说,芬娜你也是九巫之一?”阿尔托莉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见桂妮薇亚摇了摇头:“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因为誓言的关系,只能说到这里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向你说明。”

“好。”

本身没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阿尔托莉雅自然不会逼对方打破誓言,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随后却说起了康沃尔的现状——她从小便被当成王者来培养,艾克托与凯不提,梅林每日里在梦中的教导,除了剑与魔术之外,也包括对现今不列颠局势的分析与推演,哪些国王是未来起兵时能够拉拢的对象、哪座城堡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哪几位则是不能信任的墙头草,需要警惕,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情报,阿尔托莉雅学得认真,此时也是侃侃而谈:

“康沃尔现在的领主是马尔科。他性格多疑,一方面谨慎得过分,一方面却又因为不相信他人,而有时会做出各种意料之外的举动,但整体来说,过去几年里马尔科王与伏提庚走得很近,极有可能与我们为敌——”

话音一顿,她下意识地用了“我们”,心里想着这样可能会让芬娜感到不快,便留意了一下身边人的表情,桂妮薇亚神色如常,甚至还接了一句:“那我们要做点什么不?”眼睛眯起来,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雪白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她这个“我们”,用的竟比自己更加理所当然。

阿尔托莉雅眨了下眼睛,忽的一笑:“这倒是不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修好这把剑……”

“是坨。”

小公主很有学术精神地纠正道。

“这……这坨剑……”嘴上倒是从善如流改过来了,但阿尔托莉雅满心纠结,心想梅林该不会因为这个晚上做梦过来打她吧,可往日里几乎每天做梦都能见到梅林,自从拔剑之后,连续十天的时间,梦里那位女魔术师连一片衣角也没有出现,也因此没有做梦,每天一闭眼一睁眼,一晚上就过去了,倒让阿尔托莉雅颇感不习惯,甚至心里面还有一种虚度光阴无所事事的负罪感。却也无法可想,又不知道梅林在哪,这边没有主动找她的办法,便只能静静地等待。

心里想着,一边继续说道:“艾克托也说了,最好在召集到能够与卑王正面一战的势力之前,都隐藏起来,不要主动露面,以免受到各方面的阻碍。而且马尔科王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勇士,麾下更有好几位实力高强的骑士,我们只有两人,最好能避则避,不要与他们有什么冲突。”

“也对。”桂妮薇亚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忽然问道:“我总觉得这个国王的名字有点耳熟。马尔科,马尔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在哪听到的了。”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是雄踞一方的大领主,芬娜你听过也不稀奇……”

阿尔托莉雅这么一说,桂妮薇亚却摆了摆手,她对于这个名字有着一定的印象,而这印象绝不是从父王、兄长或者城堡里的骑士那里听来的。是前世……前世与圆桌骑士有关系的某个故事,某个人,某个圆桌骑士和这个马尔科有关系,但究竟是谁呢……好半晌,那个人名来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她捏着下巴,忽然想起另一件全不相干的事情。

“保险起见,我先问一下。那个国王应该没当过海贼,没吃过什么奇怪的果实,也不会变成不死鸟吧?”

“……海贼,果实,不死鸟?”

看到阿尔托莉雅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鬼的表情,桂妮薇亚自顾自地抱起胳膊,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恶魔果实。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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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康沃尔的迷雾(上)

夜深了。

没有钟表,无从得知具体的时间,只能大概估算着是凌晨三四点。月华清冷,如同在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直到刚才为止,林中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可能是狼或者其他什么野兽,这时也已歇了下来,只偶尔有一阵飒飒的风声,反而更衬得周围一片安静。

但火光明亮,映在那双碧绿色瞳孔之中,自有一种跃动的美感,桂妮薇亚屈膝跪坐在篝火边上,宝剑靠在身旁,眺望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树林,睡意涌上来,她捂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在夜里点燃火焰,很容易吸引到野兽与意图不轨的歹徒前来,但两人皆有武艺傍身,一般的危险还真不被她们放在眼里,旅途中若能找到村庄寄宿固然最好,需要露宿野外的时候,都是轮流守夜,今天也是如此。

天还没黑透,桂妮薇亚已经早早地睡下了,五六个钟头之后,再被阿尔托莉雅叫醒,出来换岗守下半夜——所幸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磨牙说梦话之类的小毛病,加上自小随父亲学剑,感知比常人更加敏锐,阿尔托莉雅脚步声一靠近,已经睁眼醒了过来。不至于在起床这一点上犯下什么差错,让好感度再跌上一两点……虽说她也不清楚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可攻略对象,但总而言之,好感度高一些总没有坏处。

“不过我现在还是成长期,要是经常像这样睡不够八小时的话,以后会不会就长不到一米八五啊……”脑子里转着这些烂七八糟的念头,她捡起一根木柴,拨弄几下篝火,扔了进去,随后捧着脸颊看那火焰,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世在某种意义上过得可说是顺风顺水,当然也有几件不顺心的烦恼,总体而言,是好的居多。在这些烦恼之中,变成女儿身是早早就释怀了的,六道轮回,自己没投胎成为畜生饿鬼已是万幸,再挑剔来挑剔去的,未必有些不知足了。

而即便她觉得自己活到现在,除了名字与那位王后一模一样之外,基本上两个人的人设已经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了——至少前世看了那么多种版本的亚瑟王传说,还没有见过哪个格尼薇儿剑术了得,还与阿瓦隆的湖中仙女搭上关系的。但一方面,命运这种事实在很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要因为各种原因而嫁给亚瑟王了呢?每每想到这里,都是一阵心烦,然则这个烦恼也在十天之前烟消云散了。如今最让她犯愁的,是这身高的问题。

就算没有理想中的一米八五,至少……希望能比某位骑士王高上一个……半个头也好啊。

桂妮薇亚回头看了看山洞,阿尔托莉雅此时应该正裹上毛毯,在洞里静静地睡着,这山洞颇为宽敞,残留着一些人工的痕迹,似乎曾经有人住在这里,但也是至少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至于现在,应该是被什么野兽给占了当成巢穴,两人傍晚时分恰好路过,见天快要黑了,远方又是乌云密布,后半夜可能会下雨,便自顾自地“借住”了一晚。没有遇上“屋主”算是万幸,虽说以两人的本领也不至于感到棘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争斗总是最好。

正在独自出神,陡然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这声音是随着夜风吹过来的,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但她偏了偏头,听了片刻,红彤彤的火光中,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是人的呼救声……

桂妮薇亚伸手握上剑柄,也不拔剑,只是“笃、笃、笃”连剑带鞘在地上用力敲了三下。山洞里立刻有了回应:“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她们约好的暗号,若真遇到强盗一类的袭击者,出声呼喊只会提高对方的警惕,如此敲上几下,一来隐蔽,二来也能为另一人提供偷袭——正义背刺的良机。出乎意料地,某位骑士王对于偷袭——正义背刺这件事本身倒是并不怎么抗拒。

“若是事先敲定规则,一对一的公平决斗也就罢了,那种以一敌多,或是以弱击强的场合,运用计谋正是合情合理。”

提出设定暗号的建议时,桂妮薇亚还有点担心会被驳回,听阿尔托莉雅解释之后这才恍然。想想也是,即使是那位形象光辉的骑士之王,也不可能真是那种不懂变通的榆木脑袋。倒是自己过于拘泥这个还未正式诞生的称号,反而没能看清就在眼前的这个人。

这也是一个好的教训——她想。

“有人在求救。我想过去看看,可以吗?”

她手一撑地长身而起,一面将剑挂在腰上,一面以正好传到洞内的音量开口说道。下一刻,洞内人影晃动,阿尔托莉雅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身上还披着毛毯,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还未来得及整理,手里却已拿了剑——自然不是断了的石中剑,那堆断剑仍装在变小了的小布囊里,与其他几个袋子一同由桂妮薇亚保管。阿尔托莉雅此时拿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临走时艾克托给的,不怎么锋利,但足够坚固,正适合阿尔托莉雅使用。

“一起去?”

哗啦啦的风声穿过树林,朝她们两人扑了过来,那夹杂在风中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也越来越清晰,发出声音的那人竟像是正往这边靠近一般。桂妮薇亚摇摇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和马留在这,我去看看。”

“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阿尔托莉雅点头同意,来到火堆旁,就见扈从打扮的少女一转身,左手背上青叶图案浮现,整个人借着一股忽如其来的风势,如鸟儿一般,往那片林子里掠了过去,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阵风将篝火与衣角、头发都吹得左摇右晃,阿尔托莉雅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发梢,也不坐下,站在火旁,微微蹙着眉头。然而桂妮薇亚离开之后,那呼救声却也陡然消失了,天地之间,一片静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身旁的火光,竟有些变暗了。

“救……救命啊……”

小巧的身影掠过树林,循着呼救声的方向一路奔行。步伐虽轻,衣角带起的破风声却仍是惊起了好几只鸟儿,扑簌簌的扑翅声响成一片。过得片刻,少女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肌肤,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与某种违和感,她抬起头,枝头正悬挂着一轮半圆的月亮,银白色的月光从枝叶缝隙间直洒下来。

但明明有着这么好的月光,她收回视线,以此时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身前身后,视线所及至少五六米开外,竟连半点光亮也无,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并非什么夸张的修辞。

只是一伸手,直到小臂为止的半条胳膊好似都融入了黑夜,看不见任何一点模糊的轮廓。只这么一看,几乎要让人错以为是有谁砍下了另外半条手臂,只是切口平滑,没有流出半点鲜血而已。

然而收回右手,原已消失的前半截小臂顿时又变得完好如初。

“救……”

呼救声再度传了过来。却不再如先前那样有一个清晰的方位,一下子远,一下子近,前一秒好像还在极为遥远的西方,下一秒钟,却又陡然到了耳边。如果说先前还像是一个人在惊慌求救的话,那现在的这个声音,却更像是那些恐怖故事之中的主人公。

“是谁在求救?”

口中询问,她的左手已经按上了剑柄。她的这把佩剑要分类的话应该属于一手半剑,也即是俗称杂种剑的类型,单手与双手皆可使用——虽然桂妮薇亚记得这种剑流行起来已经是快到文艺复兴时期了,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期的不列颠连土豆都有了,再去纠结与前世地球史的不同,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这时左手往下一按,还未拔剑,周围的黑暗却如有意识的潮水一般,蓦地从四面八方朝她扑了过来!

一瞬之间,直到肘部与膝盖的手脚均已经被黑色的潮水“吞”了进去,随后是大腿、肩膀、半个身躯,当这黑色漫上心口的一刻,桂妮薇亚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心跳声了。这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亲眼看着身体的各个部位接连消失不见,仿佛有一头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张开大口,一点一点,将她吃进肚里。

脚没了,便没有站立在大地之上的实感,手臂被“吞”掉的瞬间,原本握住的宝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只剩听觉,耳旁却也不断回荡着那愈加飘忽的呼救之声。

“……救命,救命啊……”

声音极为虚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但桂妮薇亚表情仍旧平静,只是眸光一沉,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淡淡的光芒陡然亮了起来——这光起先只如快要熄灭的烛火,但随后就变成了一片脉络鲜明的绿叶,光芒以绿叶为中心,如水蔓延,照出了少女那纤细的手掌,也照出了那镶有宝石的剑柄。

唰!

长剑出鞘,剑身竟浮现出一层耀眼的光辉——桂妮薇亚一剑挥出,有如一道流星划破长夜,那已经将她大半个身躯吞没的黑色顿时剧烈地波动起来,透明的波纹在空中摇曳,尽管没有声音,少女却好似听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惨叫声。

但这波纹也只持续了一瞬,她挥剑的同时,四周的黑暗已经开始向后退却,原本的一切又重新露了出来:土壤、凸起的树根、飘飞的树叶、伸展的枝头,那如霜的月光,少女那双沾了些尘土的小皮靴,然后是完完整整的、一米五出头的身体。她站在树林之间,左手持剑,抿着嘴唇,静静看着那“潮水”逐渐退向远方。

说来话长,然而从察觉不对停住步伐,到诡异的黑暗汹涌而至,她激发手背上圣印的力量一剑击退敌人,这整个过程也只是短短几秒钟而已。到得现在,心中的警兆消失,似乎意味着危险已然远去,一时之间,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问题。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心中警钟响起的一瞬间,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仍旧凭着本能用上目前能用的所有手段——圣印与宝剑,一剑挥出,然后……好像……姑且是……自己赢了?但……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啊?!

“救……救命……”

虚弱的呼救声再度传来,倒是让心情复杂的桂妮薇亚稍稍回过神来。这回声音倒是变得清楚了许多,刚才那飘忽不定有如鬼魅的诡异变化,说不定也是因为那阵黑色潮水的影响,她沿着声音过去,片刻之后,整个人却陡然呆住了。

……

“救,救命啊…………太好了,终于有人过来帮我了……这位好心人,请恕现在的我无法发确定您究竟是先生还是女士……能请您帮可怜的老塔里辛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吗?”

那个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喊了一路救命,现在则无比惊喜地向她搭话的这个人……

“……我的脑袋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就在那边,刚刚被您踢了一脚的那个……能帮我捡起来吗?”

是一具倒吊在大树上,正被风刮得左摇右晃、咣当作响的骷髅。

ps:写这章的时候小黑屋崩溃了三次,每次平均吞掉我两百到五百字不等……心累。惯例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十五章 康沃尔的迷雾(中)

夜深人静,幽暗的树林深处,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倒吊在树上,身体被风吹得摇来晃去,骨头互击,咣当咣当的响。那头颅却掉在了地上,她过来时不小心,竟一脚给踢了出去,“乓”的一声,撞上不远处的树干,又反弹了回来,最后停在脚边,两个该是眼部的空洞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下一刻,却见那头颅的两排牙齿张张合合,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与此同时,竟有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在她耳旁响了起来:“……这位好心人,请恕现在的我无法发确定您究竟是先生还是女士……能请您帮可怜的塔里辛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吗?”

咔咔咔咔咔——

“……我的脑袋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就在那边,刚刚被您踢了一脚的那个……能帮我捡起来吗?”

牙齿的撞击声与老人的说话声同时响起,一快一慢,却又是在同一时间停下,极为古怪的感觉。月光映照,一片皎然,片刻,桂妮薇亚还剑入鞘,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战战兢兢地睁开一条小缝,眼前的景象仍然没有改变:月色、幽林、一具倒吊着的骷髅……

“……请问阁下还在这里吗?莫非已经离开了吗?丢下可怜、弱小而无助的老塔里辛,一个人离开此地了吗?”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以及一个正在说话的骷髅头。

看来这不是梦。

桂妮薇亚按了按太阳穴,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月球,月球之上万事皆有可能,何况自己前世的那些各种创作里面,多的是比这个更离谱的事情,别说区区会说话的骷髅了,能和勇者来一出生命大和谐然后子女成群的骷髅娘她都听过见过用过……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面前这位自称塔里辛的老人……老骷髅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看上去对方应该也是有故事的人,如果放在游戏里,说不定还能在它头上看见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最好是蓝色带加号,做完可以开启重要功能的那种。当然,这里既不是游戏世界,她虽是穿越者,身上也没有什么系统跟着,任务一说乃是只有自己才懂的玩笑话。归根到底,桂妮薇亚以往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这个世界有不死族的存在,按照常理推断,这位骷髅老先生说不定是别有隐情,因为诅咒或其他什么原因而变成了这副模样。

既然如此,对方需要帮助,自己心中好奇,又有余力,便不妨试着帮上一帮。而即使它心存歹意,袭击过来,以自己的本领也未必就怕了谁来。实在不行,喊上某位未来的骑士王叫过来,要走要打,选择的权利仍在她手上。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桂妮薇亚一咬牙一闭眼,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便按照老骷髅的话语,将那咔咔响个不停的头颅放回了它原来该在的位置——这个过程说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并不是很顺利。

一方面,她两辈子加起来四五十岁,却还是头一回拿手去碰死人骨头,心里难免发憷,加上刚抱起来还没拿稳的时候,这位塔里辛老先生猛然间又开始咔咔咔地称赞她是多么的“高贵而仁慈”,吓得桂妮薇亚一个哆嗦,眼睁睁看着那头颅咚的砸地上,接着骨碌碌地滚出好远,这才急急忙忙追过去,捡起来,拍了拍灰,左右一打量——还好没摔出裂痕来。

“是直接……放回去就好吗?”

“是的,是的,老塔里辛永远欠您一份恩情。”咔咔咔——

她双手捧着骷髅头,提心吊胆地想要把它接放回去,可挂在树上的身躯随风摇荡,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时之间,竟硬是找不准位置。

“我好像感觉自己的左手打到了什么……是错觉么?”怀里的骷髅头咔咔开口,语带疑惑。

“那是我的左脸……”

桂妮薇亚捂着自己有点发红的脸颊,含泪答道。

“抱歉……啊,好像又打到了什么,莫非是您的右脸吗?”

“……你是故意的吗?”

“岂敢!”

好半晌,她才瞅准一个空隙,眼明手快,啪的一伸手,把骷髅头接在了那半截颈骨上面,严丝合缝,一松手,居然像是用胶水黏住了似的,稳稳当当的,没有再掉下来。仔细一看的话,这具骷髅可能因为是老人的关系,骨骼连接相对紧密,但骨头与骨头之间仍是有着一定的缝隙,正常来说被这么吊在树上,又没什么其他东西固定,早就该散成一地了,也不知道怎么维持住这副样子的。

“这样就好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呀?”

“那个,很难以启齿,前后弄反了。能请您再来一回吗?”

“好的,还有……对不起。”

之后将一度接上的脑袋又摘了下来,拿着人家的脑袋,继续与人家那随风飘动的身体斗智斗勇好半天——这要是没看前文压根理解不了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重新按了上去,桂妮薇亚额前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她抱着胳膊,后退两步,与树上的骷髅拉开距离,看上去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实际上,整个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

只要那骷髅表现出任何一丝敌意,以骑士王头顶的那簇呆毛发誓,她就有把握立刻让它从一具白骨变成一地碎骨。

然而便如同这具骷髅老先生所说的那样,它似乎真的不打算做些“恩将仇报”的行为,待到头颅接回去,整个身躯蓦地僵了一僵,随后,两个空洞的眼眶深处,陡然亮起了两团苍白色的火焰。这火焰微弱,犹如风中残烛,轻轻一口气就能将之吹熄,但随着白色火光浮现,桂妮薇亚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啊……”那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没想到救了老塔里辛一命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可爱又漂亮的小姐……虽然不如我的女儿。”

桂妮薇亚磨了磨牙齿:“我突然开始后悔帮你了。”

也许因为前世带来的记忆使然,她并不会太过注重于自己的外貌,更不会因此而嫉妒其他长得美丽的女性。开玩笑,欣赏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去嫉妒,相较之下,反倒是那些武艺高强的骑士更能引起她的好胜心。自从学剑有成以来,城堡里里外外有点名气的,基本上都被她软磨硬泡打了个遍。

输赢参半,本身实力不凡的那些骑士还好,有些相对不那么厉害的骑士,甚至被打得失了斗志,觉得输给一个比自己小(矮)这么多的少女,无颜再继续侍奉国王,干脆回老家结婚去了……

“王啊!小公主剑术进步迅速,超乎想象,再让她这么挑战下去,不久的将来,苏格兰将再无可用之兵了!”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骑士克拉尔克曾如此劝说李奥多格兰。而苏格兰王之所以一听到拔剑的传闻就急忙把自家女儿打发出来,或多或少,也有这份谏言的原因在内。

但不在意是一回事,被这么当着面说不如其他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父王总说自己与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虽说她从来没见过那位母后——好似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保住小的,大的却死了——对这位给予自己新生命的人,却是一向尊敬,骷髅这句话,她本人不在意,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评价她的母亲,这却是让桂妮维亚有些不高兴。

见她皱眉,骷髅眼眶中苍白火焰一闪,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心情,连忙出声道歉,她也不至于揪着对方的一句话不放,点点头,这便算是揭过去了,再者,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这位骷髅老先生的来历与为何会变成这样,其他问题提上一两句可以,说多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我还有一位同伴在附近。方便的话,您能跟我过去一趟吗?我先看看怎么把您放下来……”出来到现在没多久,估算着也就十几分钟左右,可她一来担心阿尔托莉雅那边也会遭遇刚才那诡异的黑暗,自己有圣印相助,对方却只有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二来,也是怕阿尔托莉雅等久了担心。自己在这边问完了,回去之后还得原样复述一遍,不如将人带过去,更加省事。考虑到这些种种,她一边询问骷髅,一边围着树转圈,研究它究竟是怎么吊在树上死活不散架的。

也没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在她看来,骷髅的腿骨就这么“黏”在了树枝上,难道是什么魔术的作用?心里好奇,又不敢贸贸然出手,怕引起什么不得了的后果,过了片刻,却听得骷髅老先生咔咔地答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老塔里辛都会被吊在这里,吊在这棵树上,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但只有这颗头颅例外。命运是如此编织的,‘若是有人能够听见老塔里辛的呼救,又能够穿过黑暗来到这棵树前,在那个瞬间,老塔里辛也就因此获得了自由。’”

骷髅维持着头下脚上的姿势,以十分别扭的动作握住自己的脑袋,噗的一下摘了下来,双手捧着,往前一递。那眼眶里燃烧的两团苍白火焰在离开身躯的瞬间便已熄灭,又变得黑漆漆的,只有牙齿还在碰撞不已:“将我带到你的同伴那里去吧,作为让我重获自由的谢礼,老塔里辛会告诉你们,你们正在找寻之物的下落——”

桂妮薇亚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两个空洞的眼眶,用一种幽幽的目光:“也就是说……我刚才那两下巴掌算是白挨了?”

飒飒风响。

“抱歉,真的很抱歉……”

ps:惯例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话说,间贴一下子少了一半多,让我心里有点慌啊……

第十六章 康沃尔的迷雾(下)

“……我名叫塔里辛,是一个……以前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但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你们这个年纪,没听过我的名字也很正常,当然,我觉得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我的……咦,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塔里辛是谁?真的吗?父母呀长辈啊老师啊,一次都好,谁也没有说起过我的事吗?嗯,我一点都不失望哦,真的一丁点都没有感到失望,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幽幽的火光中,几道影子落在山洞的岩壁上,偶尔一动,大部分时间还是静止的。系在树上的马儿打了个响鼻,风声似呜咽,桂妮薇亚跪坐在篝火旁,与阿尔托莉雅一同看向前方石头上那咔咔咔咔牙齿不断一张一合的骷髅头——她最终还是把这位怎么看怎么可疑的骷髅先生带了回来,因为就这样放在地上太不像话,又不好抱在怀里,便搬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过来,将骷髅头摆在上面……总觉得这样离祭台好像也就差一个猪头三支烟了,但后者对这个处理方式也挺满意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将之前的经过与阿尔托莉雅简单说明了一番,本以为对方难免会被吓一跳,可也不知道是这位未来王者的胆量与饭量同样惊人,又或者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胆大,听完了她的解释后,只是略略吃了一惊,更多的,还是在意那团忽然袭击过来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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