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妍希中转①群:250828444 妍希中转②群:604088446 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穿和服的女孩斜倚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靠背上,波浪般的黑发肆意散落,宛如幽静的月夜里,山涧中倾斜而下的一壁瀑布。鸦羽般的睫毛时不时颤抖一下,小小的瓜子脸上满是恬静。   咔哒——砰。   推门声,打破了茶室内的寂静。   门被拉开,一个剪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大嚷大叫着跑进来,脚丫跺的地板咚咚作响。   “月纱姐!不好了!他们又来了!”男孩一脸惊恐。   森月纱缓缓睁眼。   原本配上白色和服的端庄气质,骤然消失——冬泉般凛冽的瞳孔聚焦,浅红的眼尾还挂着一颗小巧的泪痣。   犹如一头从雪堆里苏醒的狐狸。   女孩十分不舒适的整理了一下和服的丸带,坐直,才开口问道:“又来了?”   “又?”   “你和艾丽娅瞒着我什么了?”   名叫大石的男孩一窘,支支吾吾的不言语,又满脸焦急的拉住森月纱的袖口:“快去,姐姐快去,艾丽娅已经过去了!”   艾丽娅是这座孤儿院的院长,也是魔法少女动漫里,一个女主角的名字……   怎么办,孩子们喜欢,就这么叫下来了。   那位惯会宠孩子的老太婆也不以为忤,每次都笑呵呵的答应下来,一来二去,老人的本名倒越叫越少。   最后,只剩下‘艾丽娅’了。   说实话,森月纱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她揉了揉肩膀,站起来,调整着和服的状态——要不是千寿村征那个和服怪的强烈要求,森月纱才不会穿这种东西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更不会穿着它来孤儿院。   总感觉哪里凉飕飕的……(〃∀〃)   被男孩拽着往大门去的路上,经过森月纱的一通‘威逼利诱’,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说要拆掉孤儿院,建什么圈……”   “商圈。”   “对!艾丽娅和我们说,不要告诉你……她想多要些钱,给我们上学用。”   森月纱眨眨眼,不解:“我不是说了,我有钱——”   “艾丽娅说不能总用你的钱。”   森月纱了然,攥了攥拳头,带着大石推开正门。   院子里,孤儿院的孩子们成堆的聚在一起,悄悄扒着墙的侧面,探头往外看,见森月纱施施然走过来,纷纷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月纱姐,你看你看,就是那个坏家伙!”   说话的女孩叫美子,她是六年前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   女孩梳着两股辫子垂在后背,朝森月纱招招手,待她蹲下,才趴在她耳畔悄悄说道:   “那个坏家伙,上次还要打艾丽娅呢!要我说,不如搬走吧,这一阵,大石他们都不敢出去玩了。”   “前两天,他们还一直在夜里砸门呢。”   女孩话里话外透露着保护之意,森月纱并不意外。   这所孤儿院不大,但孩子们都很团结。自己身为这里年龄最大的孤儿,简直不能再了解他们了。   或许,这也是令艾丽娅最自豪的地方了吧。   ——自从养父母因为飞机事故去世和恋情失败后,有一段时间,自己陷入了茫然。   就连孤儿院的孩子们,包括艾丽娅,都被她疏忽了。   否则,这种事,自己应该早早发现才对。   心下想着,有些自责的森月纱没时间深究事情的经过,她轻轻推开围在身边的孩子们,抬步走了出去。   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着人群。森月纱一眼就看见艾丽娅了。   她穿着旧线衣,黄色的绒布裤,满头银发盘在脑后,正一脸哀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藤本松先生,请您再宽限几天吧!而且,钱给的也太少了!我们的院子卖掉,也不止这个价钱啊!就算卖掉——”   老人双手攥着衣角,佝偻着后背,一脸祈求。   对面的男人并不买账,他和身后的几个男人,都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的银色项链。   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听着老人软弱的话,藤本松不耐烦的捏着自己的耳钉转了转,又一脸嫌弃的扇着手:“老家伙就有点老家伙的样子,别靠那么近,老人臭都飞过来了。”   “还有,我记得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价钱不变,一个星期内搬走。跟我讨价还价?”   藤本松狰狞的垂下头,盯着满面皱纹的老人——他突然伸手,一把拽掉她头上的发簪!   长长的银丝散下来,老人惊恐地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哈!老太婆,再不走,就把这个东西,放进你‘那里’!”   藤本松举着短木棍样式的发簪在太阳下晃晃,又朝身后的跟班们戏谑的笑骂起来,侮辱性的朝老人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身后,三两男人拿着铁棍,看着自己的老大,接着,眼神逐渐惊惧——   “藤本大哥!你后面——”   啪!   砰!砰!   话音未落。   藤本松像一只被狮虎含在嘴里撕扯后的羚羊一样,仰着头飞了出去,落地,还滚了两圈。   混混们退了几步,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鸡,没了动静。孤儿院门口,骤然安静。   他们的视线里,一身白色的和服少女就像一只在艳阳下打盹后苏醒的猎豹,拽着和服的下摆,矫健的贴近藤本松,一脚踹飞了他!   然后伸手,接住那根短短的发簪。   一气呵成!   没等几个人查看藤本松的伤势,更没等他们开口,继续那些威胁的话,森月纱压低身子,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几人握紧手里的铁棍,却只见一只白皙的拳头,以极快的速度,朝脸打过来——   啪!   黑发的身影逼近,躲开挥下的棍子,利落的摆拳击倒男人。接着,转身,一个侧踹踢开靠近的另一个人!   两人倒地!   其余人刚想围上来,却见她迅速扭转,径直朝落单矮个男人冲去!   先是低扫腿,双手像子弹一样,朝摇晃的人的下巴一推!   击倒他后,又转胯,侧踹开另一个准备偷袭的家伙。   砰!   四人人倒地!   藤本松意识里最后的画面,只停留在那双锐利危险的眼睛和周围满地躺到的人。   女孩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他。   之后,一切陷入黑暗。   十秒,结束。   “他们是谁?”   森月纱将凌乱的头发捋顺,皱着小眉头整理完和服,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铁棍。   她掂量几下,咔嚓一声掰断。   然后微笑着说道。 Chapter2 艾丽娅和孩子们   “所以,又是艾丽娅自己逞强。”   森月纱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老人的胳膊,生怕因为刚刚的事,这个固执的老太婆撞伤哪里。   十分钟前,森月纱把藤本松拎起来,扔进标着「不可回收」字样的垃圾桶里,然后怒气冲冲的领着艾丽娅和孩子们进了屋。   她生气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孩子们和艾丽娅都瞒着她。   “平时来往的路人很多,他们也不敢那么明显……”   仿佛做错事一样,艾丽娅小心翼翼地偷看森月纱的脸:“我想多要些钱再走,孩子们开销越来越大了。”   “没想到,今天会这样……”   女孩垂下睫毛,手上的动作很温柔。   她大大的眼睛像冬日里的烈阳一样,有着温暖的力量。   这个几岁时就来到孤儿院的姑娘,如今正像樱花般绚烂的绽放着,向这个世界毫不犹豫的表达着她独有的魅力。   艾丽娅轻轻抚摸着她黑珍珠般的波浪发尾:“这回是我的错误。算了,还是尽快搬走,找个地方凑合一下吧。”   经此一事,艾丽娅也不禁后怕。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孩子们怎么办?   交给小纱吗?她也是孩子啊……   “找个地方凑合?”森月纱气笑了:“桐生大爷留下的钱还没用光吧?更不提我自己的钱了。绝对够那几个小混蛋用到成年。”   森月纱拍拍大石的脑袋,这个小家伙嘴里还念念有词‘保护姐姐,保护艾丽娅’。   “不过,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啊!强制买卖?这可是正规的孤儿院,光明正大的找这种雅库扎来欺负人!”   森月纱骂了句脏话,却被艾丽娅捂住嘴。   “不许说脏话。”   对于这件事,艾丽娅有着自己的考量:   森月纱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马上要临近升学考。依照这个疯姑娘的性格,她一旦知道,绝对会惹出麻烦事来。   就像今天一样。   一个女孩对上社会上的男人们,会有什么好结果?   艾丽娅思前想后,也觉得不能告诉她——自己处理吧,结果每次都谈不拢。   对方给的‘搬离费’太低,更不给时间去更换地点,办理各种杂事。   其实按照樱花国正规的拆迁流程以及资产评估。   就算院子里有一颗樱花树,也要从它树干的粗壮程度还有树龄等细小方面仔细计算价值。   花瓶、家具都要计算,更何况院子里还有几十只经常光顾这里的‘猫客人’。   艾丽娅六十多岁了,经历太多了,她很清楚上面批下来的钱绝对足够。可惜的是,使用它们的人并不会全额拿出来,给这条要搬离故居面临拆迁的人们。   “我有很多房子的。”森月纱垂着眼睛:“过两天搬家,会单独给你们留出一栋,请您和孩子们搬到那里去吧。”   “不,不,不行!这是桐生先生留下的地方,即便拆掉换个新的地方,也要用桐生那个混蛋的钱。小纱,不能让你花钱。”   艾丽娅摇头说罢,又伸出瘦骨嶙峋、遍布老年斑的手,轻掐森月纱的胳膊:“答应我,月纱,不要再去找那些小混混。”   森月纱敷衍地点头。   可惜,老人是看着女孩长大的,这个小疯子心里想什么可瞒不过自己。   她板起脸,严肃的开口:“搬走就可以了。月纱,如果你去找他们,被他们打伤,我和孩子们都会很伤心的。你才十六岁,想进警署,成为不良吗?那些家伙最好敬而远之,粘上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森月纱温柔的应和下来,心下,却琢磨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打洗那群苍蝇!   ヽ(#`Д´)ノ   “才不会呢!月纱姐很厉害的!”   大石在一旁帮腔,没理会老人饱含杀气瞪过来的眼睛:“月纱姐,你今天那两下,就是嘿咻!那拳!是什么招式,武术吗?还是空手道?”   森月纱的眼睛弯弯的,温柔的弹了一下大石的脑门:“是「龟仙流」。”   “龟仙流?”男孩挠挠头,漫画里的招式?   最近大火的漫画,大石不可能没看过。不过……   他打量着面前温婉柔弱的姐姐。   可惜,也是个中二吗?   女孩杵着脸蛋儿,没搭理眼神奇怪的大石。她双腿在椅子上晃悠晃悠的:“总之,先搬家吧。您自己的钱还够用么?”   老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森月纱十分无奈的戳破她:“桐生大爷留下的钱,都被您换成生活必须品给孩子们了。您这几年都没有工资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连大石那孩子都知道用劳动获取报酬。更何况,上一次给美子买衣服,用的是您自己的积蓄吧?”   艾丽娅笑眯眯的眼角浮现皱纹:“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孩子嘛。”   森月纱叹气。   老人没有孩子,孤儿院的孩子们,就是她的孩子。   …………   “纱姐姐!”   院子里,像小蜜蜂采蜜一样,一群小家伙嗡嗡嗡围着森月纱。   和艾丽娅聊完,森月纱踱步到院子里,陪着孩子们聊天。   院子的墙根,一丛丛薄荷叶长的茂盛,这是森月纱几年前种下的。如今,成了来往这里的猫客人们,聚会玩耍的天然Pub。   放眼望去,一坨坨猫团子挤在一起扭动着,互相舔毛咬耳朵。舔急了咬两口,然后继续扭动,舔毛……   赶上盛夏的日子,三两蝉鸣的安静午后,森月纱经常在这里写写画画,而那些猫客人就会四仰八叉的卧倒在薄荷丛中醉生梦死。   有些耐受性高的,会先进入微醺状态,转来转去,坚持个几分钟,才一头扎进猫堆里。   森月纱缕着墙根散步,几只狸花客人热情的同她打招呼——在冬末春初的时候,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大多数怕冷的客人早早藏进了屋子。   基本上来说,玄关除去拖鞋放置功能,就是客人们冬日里的安详避风港了。   更受偏爱的那几只没准还能在被炉底下找到。   “大概有多少只了?”   吃完饭,森月纱捧着玄米茶端正的跪坐在垫子上,时不时不自在的扭一下。   这件和服,她永远不会再穿了。森月纱想起那个和服不离身的短发少女……   千寿村征,你真是个狠人。   吃完饭,几个没到上学年龄的孩子开始争抢电视,剩下的,只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玩耍,恨声念着‘你们早晚也有这一天’,然后痛苦地打开课本。   “现在啊?大概有四五十只了。”   艾丽娅看向院子里:“自从你走了以后,又来了几家,拖了很多小猫,像刚出生的。现在也已经大了。”   森月纱笑眯眯的捋捋头发,将脸颊缠绕在一起的两股卷发拆开,对一旁心不在焉背英语的男孩招招手,“大石,这些日子有空,记得号召那群小家伙,帮艾丽娅收拾东西哦。咱们要搬家啦!是个很大——很大的房子!”   叫大石的男孩握着拳头大声应着。   森月纱转过头微笑:“这几天,我会陪着小家伙们上下学的,您可以放心了。”   艾丽莎叹了口气。   “不想再麻烦你,说起来,今年就要升学考了吧?”   “全部都是第一哦,艾丽娅就不用担心啦。”森月纱温柔的笑着。   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总是比平常人多了一份努力和坚持,森月纱更甚。   艾丽娅依稀想起多年前的雪夜,桐生抱着她站在大门口,女孩的脚上也没有鞋,冻得通红,短短的头发像个男孩子一样。   即便这样,她的脸上也挂着寒冬冻不住的微笑。   男孩?   艾丽娅想起什么,忽然笑了。   “小时候,我记得你因为头发秃秃的太像男孩,所以户籍上填写的性别是男吧?”艾丽娅哈哈哈个没完,“现在也是个美丽的姑娘了。”   “桐生还跟我嘀咕,这个男孩长的可真漂亮。”   “去年就改过来了,真是的……被笑了很久。”森月纱一边轻轻按捏着艾丽娅僵硬的肩膀笑着说道,“父亲和母亲出事后,我就改回来了。每次办理什么重要东西,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唉,小纱……你的养父母是善良的人。”   艾丽娅抿嘴,老迈的脸上有着看透世情的明朗,“你继承了森户田那个男人的果决,还有惠子的温柔。”   “不要忘记他们。”   森月纱摇摇头,眼里满是温馨和煦:“是‘父母’。从那天起就是了。我很爱他们,也不会忘记的。”   “没事可以回来看看弟弟妹妹们,以后长大了,她们会报答你。”   “不需要报答。这些家伙不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写课业的几个弟弟隐蔽的翻着白眼——从小就被姐姐‘制裁’的家伙们,练就了某项卓越的生存能力。   而妹妹们倒恍然未觉,这种‘危险’在她们这里,永远是‘微笑’。   森月纱这种时刻被妹妹粘着的状态,受到孤儿院里所有男孩子们的嫉妒,而她的照顾,也更偏向妹妹们。   弟弟们:不公平。   森月纱:享受吧崽崽们!这是你们离这些小萝莉和大姐姐们最近的一段日子了。   (´・ω・`)31244123 Chapter3 名为诸界行者的旅法师!   拎着艾丽娅给自己的水果,在一众小家伙们不舍的眼神中,森月纱离开了孤儿院。她踏上小路,往家走去。   这个时间,和泉纱雾那个孩子应该还在画画,有千寿村征陪着,不会出大问题……吧?   总之,要赶快回去给她们做饭了。   走着,森月纱又想起大石看自己的眼神,哑然失笑。   中二吗?   森月纱瞥瞥虚空中紫色的帷幕,上面的字,只有她能看的见。   【姓名:森月纱 - 诸界行者(旅法师)】   【注:精神突破临界,火花点燃,觉醒】   【天赋:   【旅法师:行走在多元宇宙中的稀有生物。他们具有强大的能力,可以在不同的多维时空中旅行,藉由增进自己的知识与力量。】   【传奇魅力:任何智慧生物对你的初始好感度上升为友善。在某些血统和伟大存在的眷顾下,大多数异性(包括同性)会为你的魅力所倾倒——习惯被追求,是卓越的能力。】   【诸法无常:作为维度之子(旅法师),你无法被任何空间法术/神术/科技侧/星界秘术锚定与封印。无法被预言类法术选定。】   【金银血统:未解锁】   【完美公主:某种血脉在你体内流淌。每一次磨练、受伤,都会使它强化你的身体,直至趋近完美——不过用它来训练跑步,从而获得体育课上的短跑第一名,实在是大材小用。】   【牌组:   【地牌( 0 )】   【法术( 2 )】   【生物( 0 )】   【武器( 0 )】   【穿梭:准备就绪】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自己交往中的女友忽然对她提出了分手。   当时,东条葵那副决绝的表情让森月纱实在有些崩溃。结果,推开咖啡馆的正门后……她竟然踏在了一层松软的沙滩上。   一边想着,女孩快步通过马路,将视线聚焦在帷幕的最后一行——【穿梭】   没错,就如帷幕上所写,【精神突破临界值】的自己,觉醒了名为【旅法师】的天赋,从而可以穿梭维度,同往各异的世界——不,或许不能称为天赋。   旅法师应该算一种……生物吧。   森月纱摇摇头。   自己就这么被开除人籍了。   总之,从咖啡店到了海边沙滩的森月纱,当时十分迷茫。   她在那座人迹罕至的孤岛上转悠了大半天,穿过层层的椰林,才发现一座屋子,和屋子的主人。   一个色胚老光头。   这也就是自己格斗技巧和身体素质的由来了。   森月纱悄然伸手,白软的掌心中,凝聚了两张紫色花纹的卡牌。   【侧写师:消耗法术力,侧写目标信息。】   【注:并无检测到「地牌」,法术力即将告竭。】   这是最早出现在森月纱牌组里的一张天生卡牌。   由此卡牌,森月纱大概了解了旅法师的生存、战斗方式。   藉由【地牌】的每日产出,从而获取法术力。   接着,穿梭世界的过程中,旅法师可以封印【法术】、【生物】、【武器】,再通过召唤它们来战斗。   至于地牌……   帷幕里并没有解释如何获取它,森月纱也满头雾水。   ╮(╯▽╰)╭   女孩展开手心,第二张卡牌缓缓旋转着,紫色的光辉绕在上面。   这是那个色胚师傅给予森月纱的。   【残像拳:一种武道流派中的技巧,由龟仙人创造。在快速移动中,产生滞后的残影,从而使敌人无法捕捉,难以格挡。   【注:能使用这门技巧,说明使用者的身体素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普通人类。】   虽然离开那个世界很久,可直到现在,森月纱看到最后一句话,依然浑身冒冷汗。   要知道,她自身有着【完美公主】的天赋。   只要勤加锻炼,身体会一直朝完美的方向进化……至少,她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可自己那位师傅显然不这么想。   在某天心血来潮,试探性的让她跑了几圈后,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森月纱身体上的超凡天赋。   他虽然并不理解【完美公主】,可有个种族是明摆着的。   ‘啊,你这个姑娘,不就是和赛亚人那个种族差不多嘛。要疯狂的练习才不辜负这份能耐啊。人不再生死边缘,就无法突破自己。你那个娇滴滴的锻炼五分钟休息一整天叫什么训练,是喝茶时候的闲聊吗?’   抗争无果,森月纱只好瘪着嘴,在龟仙人的严肃的逼迫下,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修炼。   其实当她见识到龟仙人使用气功波后,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   ——只是她试了很多遍,怎么也无法激活【法术】类卡牌的封印能力。   或许,「封印」本身,也需要法术力的支撑?   目前对森月纱来说,旅法师的一切信息都仿佛隐藏在一环环的迷雾里,她只能通过一次次的猜测、试验,猜测、试验,来大概描出尘雾中隐藏的谜底。   这确实很难。   总之,到了最后,无法不劳而获的森月纱小姐,只能点头同意了龟仙人的训练。   至少训练过后,凭借【完美公主】,自己起码能带走一两个能力吧?   嗯。   女孩刚开始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没想到……所谓训练会有多可怕。   背着重达四五十公斤的龟壳到田里耕地,奔跑。   工地运土、爬山送奶。   ——他甚至还骗森月纱到有鲨鱼的湖中游泳,被拴在树旁躲避蜜蜂的袭击。   以至于后来每每休息时刻,她都十分想念那个孤岛。   至少在岛上还没有这么多幺蛾子……   所以,相比起身体素质的大幅度提升,【残像拳】真的不重要了……   森月纱叹了口气,借着月光看向自己纤细白嫩,一丝茧子都没有的手掌。   在龟仙人那里锻炼时,她还生怕回来后,自己成了浑身肌肉虬结的金刚芭比,这怎么和艾丽娅、纱雾解释呢……   自己胖了?   万幸的是,【完美公主】似乎真的很了不起。   就连自己因常年练习绘画而起了层厚厚硬茧的虎口和指肚,如今也犹如新生一般软嫩了。   这一点是女孩最满意的地方。   啪嗒啪嗒的敲击声在小巷内绕了一圈,森月纱拎着水果。   忽然,她听到一阵诡谲的啼哭声。 Chapter4 初遇混沌   回家那条路最近路灯坏的厉害,少有几个还亮着。   昏暗的街道只有森月纱草履落地的轻微响动,女孩拎着水果,小巧的脚趾上涂着酒红色的油彩,在灯光下,脚背被衬的像一团软雪。   前方长椅旁的灯脚下,依稀能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哭声似乎就从那里传来。   女孩背对着森月纱。   四周寂静无人,悲恸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调子,仿佛并不是处于同一空间的声音。   而随着森月纱逐渐拉近距离,女孩抽泣的更厉害了,她十分可怜的抱着双臂,屈膝蹲在破旧的路灯下。   女孩的上衣和裤子均有被撕扯过痕迹,露出大片肌肤,腿上、胳膊上和脸上还有淤青。似乎被谁施暴过。   森月纱想了想,皱着眉头嗅那股奇怪的气味,小鼻头动了几下。   这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吗?   默念着,虚空中字迹显现。   森月纱皱了皱眉头,脚下调整朝向,大步迈出,肉眼可见的远离那个女孩,目不斜视地快速绕开。   “大…姐姐?”   我失聪了。   森月纱越走越快。   “大姐姐,你可以帮我……联系下家人吗?”   我没有嘴也没有手机!   森月纱拎着下摆小跑起来!   “可以…吗?”   此刻,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了。   森月纱仰头。   只见头顶,那个女孩伸长了脖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的脸被细细的拉长,五官错位,眼眶里塞满无数密密麻麻的瞳孔。   张开的嘴里遍布尖牙,腐烂的脖子裹着路灯——灯泡在她的气管上开了个洞,上面还趴着一些蠕动的虫子。   女孩笑看着森月纱。   “大姐姐?你要去哪呀?”   话音刚落,女孩的脸在下一刻忽然变得狰狞无比。   “去!哪!啊!”   啪——   水果袋掉落在地上。   ——哒哒哒!   森月纱扔下水果袋,径直朝血肉路灯冲了过去!   跑动中,她顺势从和服的丸带里抽出一把锋利的西餐刀!   女孩的视线里紧盯那只怪物,侧方,紫色的幕布上印着侧写后的数据。   【混沌蠕虫寄生体:说起来,谁能有暮色里,无助的小女孩更令人毫无防备呢?】   【她会轻轻的抱着你哭诉她的遭遇,然后,用长长的、蠕虫组成的舌头刺穿你的大脑,把你的眼球拨动的像车轮一样骨碌碌转动。】   【最后,混沌会热烈的欢迎你。】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森月纱挥动手臂,某种拳法变成了利刃的招式。   她从没见过这种怪物,或者说,当她踏上旅法师之路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见识各种怪物的准备了。   除了穿梭世界见到的奇异生物外,森月纱也要接受现实世界的变化。   很显然,现实世界的另一面,在今晚,终于向她哑着低沉的嗓音开口了。   森月纱一边想着,手中不停挥舞餐刀割开脓血烂肉。   她矮身躲避后,又一个侧踢,踹飞绕过来的汁液触手。   被加强过的身体拉出道道残影。   “撕开了撕开了穿透了穿透了死掉了死掉了死掉了死掉了”   女孩——不,怪物无意识的吼叫、盘旋着,头冲下俯冲下来,嘴角裂开,露出黏在尖牙上密密麻麻的蠕虫。   砰!   它一头撞在地面上,碎石爆炸般飞溅!   水泥上剧烈震荡,裂开一层波纹!   森月纱侧身一滚,抬手,长长的袖口遮住脸,挡开怪物嘴里溅出的五彩斑斓的蠕虫。   “嘻嘻嘻……”   蠕动着的黏液似乎也由无数蠕虫组成,它像蛇一样包裹着路灯,把它扭曲,弯折,钢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女孩的面孔已经如同蜡像一样融化,眼睛耷拉在下巴上,嘴里的灯泡被咬碎,哗啦作响。   森月纱看着面前的怪物,她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缓慢的、缓慢的…俯下身,双腿弯曲紧绷,紧盯着怪物的头颅,右手的餐刀在月光下镀的雪亮。   “嘻嘻……”   怪物咧开嘴,疯狂的摆动头颅,开始极速朝她冲了过来!   刹那间,森月纱身影在原地扭曲、模糊起来,一道滞后的影子逐渐透明消散——   残像!   冲击打碎残影,森月纱骤然消失在怪物的视野中!   下一刻,脚步声疾驰!   它的后脑忽传来‘噗’的声响——在怪物广阔的视线里,自眉心生长出一根银色锋利的角。   残像拳搭配上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形成短暂瞬移的同时,还能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   更甚者能以多重残像迷惑敌人,一击接一击,如同汹涌海浪般无可抵挡。   不过,自己目前的程度来说,仅支持短距离的移动,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而已。   森月纱蹲在怪物身上,嫌恶地踩着一层层蠕动的虫子,将餐刀从怪物的后脑插了进去,然后猛地转动手腕!   在怪物尖利的嘶吼声中,森月纱冷静的压制着不断挣扎的头颅。   一阵腥臭的血液伴着蠕动的黑色多脚虫洒在地面上,苍白的火焰无声的燃烧起来。   哧——哧——   渐渐的,抽搐停止。   森月纱拔出刀,踩着怪物的头颅,在它头上又多插了几刀——在女孩的视线里,它的身体缓慢融化,火焰灼烧着蠕虫和汁液,气味消散,骨骼与肌肉消解无踪。   不一会,烧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依旧如往常一样,石板坚硬,砖路平整。   森月纱瞥了一眼早已出现变化的侧写师。   【混沌蠕虫的尸体:自从寄居在一位走失女孩的身体里,如鱼得水的它已经顺利吃掉了三名人类。】   【或许再来两次,这个弱小的混沌蠕虫就能顺利晋升了——可惜,它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而被一名旅法师击杀,是它一生中的最高成就。】   【注:检测到混沌气息,已消失。】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混沌?   这就是世界的另一面么?   森月纱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收拾好水果袋子和餐刀,用塑料袋包裹几层,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她两手放进口袋,哼起歌。   远处,家的方向,窗户上依稀还亮着灯,一个人矮小的人影晃来晃去。   森月纱笑起来,加快了脚步。 Chapter5 绿绿怪千寿村征   晚风吹在脸上十分舒服,它们顺着窗户,悄悄钻进屋内。   一层,刚到家的森月纱正在厨房忙碌的整理食材。   此时的她早已脱下那件碍事的和服,穿上黑色的吊带和小短裤——丰腴的身材凹凸有致,女孩光着脚丫踏在地板上,手里还拿着刚洗完的生菜。   刚刚战斗中,那些艾丽娅送给自己的水果,连带一些自己买的晚饭食材都被打烂了。现在,只好看看冰箱里还剩什么,再发挥一下自己的创造力了……(’へ’)   女孩安静的准备着晚饭,不知道自己头顶的二层,正热闹非凡。   和泉纱雾穿着粉色的睡衣,站在沙发上披着床单。   她左手和右手掌根聚拢,十根手指打开,成花萼的形状,对准另一头正端着杯子的千寿村征。   “Ka Mi Ha Mi~Haaaaa!!”   “嘟嘟嘟嘟轰!”   千寿村征:……   是个傻子吧?   “怎么样,怎么样!龟派气功耶~你好歹躲一下吧?”   千寿村征淡定的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香气在舌尖炸裂:“不用。我是比克大魔王,你打不死我。”   “哈!原来,你想当用嘴吐蛋的那个绿绿怪啊……”和泉纱雾一脸‘原来你内心这么狂野的表情’,有些嫌弃的说道。   千寿村征:……   “那,残像拳呢?还有万国惊天掌,怎么样?”银白色长发的和泉纱雾一脸兴奋,做出挥手拍击的动作,“先用万国惊天掌,然后再使用封魔波,把你和月纱姐姐一起封入电饭锅里!”   “然后你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没有自理能力,被饿死的武道家。”千寿村征理了理和服的丸带,一脸平静的说道。   “武道家不能自理,这是萌点好不好……”对面水蓝色眼睛的女孩无语的看着她,“你配合一下不行吗,小说家都这么严肃的吗?”   “确切的说,我还不是小说家。”   “不是就快写完了吗?”   见千寿村征并不配合,和泉纱雾也失去了兴致,盘着腿坐了下来。手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漫画。   「龙珠!神秘少女倾情力作!大突破!一百万!月姬の献礼!」封皮上画着一位正发射气功波的少年,他的头顶还有一条绿色的龙。   千寿村征放下杯子,目光看向和泉纱雾刚刚模仿的那本漫画:“真是不敢置信……月纱姐这本漫画竟然在半年内,卖出了一百万本。已经被称呼为‘月姬殿’了啊——难道分手真能带来灵感?”   和泉纱雾嘟着嘴:“分手才有灵感,那还不如没有呢。你又不和姐姐住在一起,当然说的轻松。”   她不满千寿村征的话,探出头,看了一下关闭的门,才对她悄悄说道:“那天夜里,姐姐从咖啡厅回来,就变的十分奇怪。买了很——多——很——多——肉类啊水果啊,还有各种蔬菜什么的。你知道姐姐的体质吧?”   千寿村征了然地点头:“拿三个手机都会累坏的瓷娃娃。”   和泉纱雾拍手:“没错!她连我的画板都搬不动。那天竟然自己提着七八包蔬菜和牛肉回来了,怎么回事?”   “还有,我夜里路过姐姐房间,经常听见她说一些什么‘王八蛋师傅’,‘残像拳打死你’之类的梦话……”   “是不是为了画出漫画,这里出问题了?”   和泉纱雾竖起短嫩的手指点着自己的脑袋。   千寿村征好笑地摇摇头:“不会,大概是灵感枯竭吧……”   千寿村征知道,绘画的确是森月纱的爱好,可大多数是油画和水彩。   突然画起漫画,并且迅速出版,半年内突破一百万销量……不得不说,这是个神奇的故事。   不过,以「龙珠」这本漫画的资质,就算未来突破二百万、三百万,千寿村征也丝毫不意外。一开始,她只是因为这本漫画的创作人是森月纱才买来看的。   可后来,却只因为「龙珠」本身了。   因为千寿村征从来就是一个喜欢写战斗类小说的作者,这本漫画里的人物活灵活现的程度,甚至她都差点认为,森月纱真的见过他们一样。   “不是脑袋的问题啊…哦!会不会是东条葵——”   千寿村征皱着眉头开口打断:“别在月纱姐面前提那个人。她不配。”   和泉纱雾好奇问道:“绿绿怪,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离开月纱姐姐?”   千寿村征:和泉纱雾,再叫我绿绿怪试试看!   “无非就是豪门财阀那些烂事情。”   千寿村征瞪了和泉纱雾一眼,又无聊地搅动咖啡杯里的汤匙:“光是东条家的东条重工,就是不得了的产业。当时我就不认为她们两个的关系可以维持长久,不过这种话,月纱姐也不愿意听到吧。虽然,她应该早有准备了……”   咔哒。   屋里的门被推开。   一脸平静的森月纱端着晚饭走进来,顺便又用脚勾上了门。   “来吧,快吃吧。今天很丰盛哦。”   她似乎没听见屋内两人的交谈。   三个人坐在桌前吃着,千寿村征忽然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这个大叔不是一直给‘那个人’开车的司机吗?”   “什么‘那个人’,不就是东条葵那个八嘎吗!”   和泉纱雾鼓着脸,完全忘了刚才千寿村征的嘱咐:“什么‘没有理由,只是想分手了’,竟敢伤害我的姐姐大人——”   “都过去几个月了,不聊她了。乖,快吃吧。”   森月纱平静的笑了笑,带起眼角下的泪痣,她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   “没关系,那些大财阀就是这样!月纱姐姐还有我呢!”   拍拍自己平整的衣服,和泉纱雾说道:“果然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否则怎么会突然死在豪车里。”   “纱雾!别对死者说这种话。”   千寿村征皱眉制止,却恰巧看见和泉纱雾拍击的动作。   她下意识,她发誓,她是下意识——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森月纱的CD…到底是C还是D呢……   难道是更后面的字母?!   啊八嘎八嘎!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哼!”和泉纱雾嫌弃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田村达也的照片。   森月纱打开手机,也看见了跳出来的那条新闻。   田村达也她认识。   自从开始和东条葵‘私下’见面,那个司机大叔就一直负责替她们保守秘密,接送葵——至少,在东条家这种大型财阀家庭,两个女孩的事情,绝对需要有人保守秘密。   当然,就因为是大型财阀,所以,也没有人能绝对保守秘密。   不过当时的森月纱并不在意罢了。   是仇杀吗?东条家的司机死掉……示威?   还是针对的葵?   她有事吗?   「……现场并无第二人痕迹。」   「……机械性窒息死亡。」   「……劳斯莱斯外部并无撞击痕迹。」   「……已介入调查」   “要打个电话问问吗?”   看出森月纱的担忧,千寿村征问了一句。   “什么?那个短发做作女不会有事的。”   吃饱喝足的和泉纱雾仰躺在地毯上,脚上的浅粉色袜子没有穿好,一摇一摆的和两个人打招呼:“姐姐大人?”   森月纱的手握在手机上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不打了。已经分手了不是吗?你们先吃,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门关上,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纱雾!”千寿村征鼓着脸:“告诉你了,不要提东条葵!”   “如果连我们也避而不谈的话——不就真证明这件事,永远的成为姐姐心里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了吗?”   和泉纱雾认真的看着千寿村征:“我不知道东条葵有什么不能说明的事,总之我是没办法原谅她的——可是,姐姐可不需要同情。”   “她是天才漫画家!”   “美丽神秘的月姬殿下!”   “比我头还大的——”   千寿村征瞪着眼睛喊停:“你把手给我放下!”   “哦……”和泉纱雾嗫喏的收回两只掌心朝向自己,正在前后‘画圆’的小手。 Chapter6 跨维度!沼底站!   森月纱坐在一层的沙发里,电视机播放杂乱的影像。   在静音的情况下,只有一闪一闪的光亮照在森月纱面无表情的脸上。   东条葵……   森月纱盘着腿,强迫将那道身影拖出自己的脑海。   都过去了。   结束,就是结束。对吗?   女孩抿着浅粉色的嘴唇,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伸手——从沙发垫里抽出一本漫画。   「龙珠」。   哑然失笑。   几个月前,重新踏回这个世界的森月纱,如实将那个世界画了出来——据自己师傅讲述,然后,通过自己的手展现给这个世界的人们。   森月纱倒不缺钱。   只因为自己也是孤儿,曾受到孤儿院的帮助与收留,所以,森月纱决定把这本漫画的大部分收益,都捐给了她熟知的一些孤儿院。   ——至少是会将捐款用在孩子们身上的孤儿院。   而小部分,则留下来用作自家孤儿院的日常开销。   给艾丽娅买些衣服啊生活用品,给自家的崽们买书包、交学费。   平时还能投喂他们,让他们吃上各种好吃的东西。   想到那些孩子,一股‘崽崽,妈妈爱你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也冲淡了森月纱对东条葵的思念和悲伤。   森月纱瞥向深紫色的帷幕,那里,「准备就绪」四个字正闪个不停。   也该……再试试新世界了?   …………   维度的线条杂乱无序,却又在某刻整齐划一,在女孩面前纠缠、散开。   一股拉扯感凭空出现。   盥洗室内,森月纱眼睁睁看着面前重重漩涡卷起自己的肉体,接着,缓缓消失在虚空中。   泥泞的路旁,笔直的紫线割开空间,女孩穿着浅色衬衫,高腰牛仔裤,一个迈步,从虚空中跨了出来。   脚下的小靴子陷进泥地里。   面前,一个老式路灯ber、ber地跳着,灯壳顶端的灰尘抖落下来,让女孩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她抬眼望去。   这里是一片旷廓的沼泽地。   坑坑洼洼的小水潭随处可见,大一些的似乎被人随手钉下了一圈歪歪扭扭的栅栏,以防被误入后出现危险。   这些栅栏一直弯曲延伸,组成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成片的墨绿色森林。   空气里满是新鲜泥土的气息,这在大城市里从来闻不到。   森月纱深吸一口气,抬头:是漫天星星和原野开心的味道。   风从林子里飞奔过来,哗啦作响。   月亮照射下,每个水洼都忠实的反射着光斑,从幽寂的路面顺着望过去,仿佛浑身银色鳞片的巨兽蛰伏在这片沼泽里。   它似乎会偶尔会上来打个盹,露出后背。   ber、ber、ber——   啊,忘记这个路灯了。   “您好?”森月纱收回视线,微微欠身,向蹦蹦跳跳的路灯打了招呼。   起码上一个世界全是人类……不,也不全是。   至少是人形生物吧?   路灯似乎很高兴得到回应,单脚蹦了几下,点点头,灯壳里面的火焰烧的更旺了。   “我是偶然路过的…嗯?”   路灯摇头,蹦着转过身体——如果认定灯头是正面为标准的话,它的确用脑袋指了指路的另一面。   “要我跟你一起吗?路灯先生?”   ber、ber、ber——   “好吧。那,多谢款待……”   小路很窄,森月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   前方路灯跳的很快,他的脚是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每次跳起来,剧烈的晃动中森月纱都担心它会把自己的头甩出去,然后引起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   或者甩进沼泽的水洼里,‘嗤’的一阵青烟过后,她将失去这位刚认识的朋友。   大概走了五分钟,森月纱就看到了目的地。   就在那条路的尽头,一间老式的砖混结构土屋,房顶还盖着茅草。   路灯先生叮叮当当地推开木栅栏,然后在森月纱的讶异中,身体收缩,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围栏的门檐上。   门檐——实际上就是根木树枝的中央。   “路灯先生,您这样真的可以吗?”   怪异的路灯…森月纱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少女蠕虫”。   路灯点点头,仿佛在说:昂首挺胸的走下去吧,少女!我的头颅将照耀你前进的方向。   不会的,那是森月纱瞎猜的。   它只是摇晃了几下,土屋的木头门便打开了一道门缝。   吱呀——   “请进吧,远道而来的客人。”   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随声音而至的还有昏黄色的暖光。   沼泽、黑暗的森林、魔法路灯…   话说,这里面不会住着女巫吧?   森月纱小心翼翼,垫着脚尖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土屋,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推开木门。   “打扰了。”她说完又等了几秒,没人应答,只好推门而入。   咔哒。   直到森月纱进来后才发现,这里似乎充满了生活气息,与外面冷漠的沼泽恰恰相反。   右面是长长的灶台,用漆了苹果绿的颜色橱柜做支撑,灶台的墙壁上开了个小拱,用来放柴烧火;土红色砖墙上挂着各种厚实的烹饪器具。   左面是长长的棕色漆木桌,上面还有未吃完的苹果,热腾腾的气从白瓷茶壶嘴里冒出来,樱桃蛋糕缺了一角。   角落里放的留声机着叮叮咚咚的钟琴乐曲。整个房间在昏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温馨而优雅。   宛如童话。   “你好,远道而来的客人。”   重复的话。   森月纱转身,才发现主人正巧关上门。   那是一个身材宽大健硕,个子不高的老人。   她抬头打量森月纱的时候,长鼻子几乎要戳到她的下巴,眼皮上画着浓重的紫色眼影,头发高高的盘起来,手上尖尖的指甲涂的血红。   她背着手,就这么围绕森月纱转了一圈,大脑袋一点一点时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   “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抱歉。”森月纱后退两步,再次欠身。   “啊,没有关系,尊敬的诸界行者。”   老人的严肃逐渐消失,似乎确定了什么似的,露出友善的微笑,回以礼节。   “请放心吧。”她伸手邀请森月纱坐下:“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森月纱还真有些饿了。   晚饭时,她可没怎么吃。   而此刻面前的婆婆,似乎是个友善的老人?   森月纱摇摇头,把什么沼泽女巫、魔法黑巫师等可怕的生物摇晃出小脑袋。   “我叫森月纱,您可以叫我纱。”森月纱笑着点点头。   “没问题纱酱,来吧,快吃点吧。”她提着深蓝色的裙子坐在森月纱的对面,“叫我钱婆婆就行了。”   说到这,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是位魔女。沼泽魔女。”   森月纱:…… 31244123 Chapter7 钱婆婆的童谣传授课   钱婆婆废了很大劲,才让准备掏刀的森月纱相信自己是位‘善良’的婆婆。   “您也知道旅法师吗?”   这是刚进门时,她听到钱婆婆对自己的称呼。   森月纱优雅地举着茶杯打开话题。   “哈哈哈,你不知道吗?”钱婆婆发出爽朗的笑声:“从你跨过来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一股维度的力量在我的地盘落脚了。”   “您见过很多旅法师?”   钱婆婆笑吟吟点头,却说着相反的话:“谁知道呢?”   森月纱看向钱婆婆。   迄今为止,她的人生中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人是话只说一半的。   所以说,这两种人都很讨厌。    ̄へ ̄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喏,上一次见到你们这类,还是九十…我想,应该有九十年了吧。”   钱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破了封皮的钉装线布本,嘿咻一下跳上椅子,戴上眼镜一页一页地找着,时不时用食指点点舌头。   “啊…我看看…”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哦,在这里……找到了。”   “——原来叫杰斯·贝连(Jace Beleren)啊。果然已经九十年了吗。”她看了一会,合上本子,面对满脸疑惑的森月纱开口:“是一个可以轻易操纵人心的家伙呢…”   “操纵人心?”   “是啊,可怕的家伙。力量的源泉是心灵。不过,小纱也是很特殊的人哦。”她大大的眼睛看向还在吃的森月纱,眼角皱纹和慈祥的笑让森月纱想起了艾丽娅。   “特殊吗?”森月纱接过钱婆婆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粥,轻声道谢。   “没错,每个旅法师都是特殊的哦。”钱婆婆紫色的眼影有种莫名的神秘感:“虽然没有操纵心灵的力量,但每一位旅法师似乎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能力吧。”   森月纱点点头。   自己的「完美公主」正是如此。   “而且,除了自行觉醒的旅法师,你身上还带着一点源世界的能量。你的世界正在神秘复苏哦。”   “神秘复苏是指?”森月纱想起那个蠕虫少女,还有侧写显示出的混沌。   “就是很多普通人会获得超凡的能力嘛,不重要。具体的你慢慢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手:“哎呀哎呀,时间过的太久,脑袋都不好用了。请你稍等一下。”   “这里吗…哦,在这里。虽然味道会略有奇怪。”   翻箱倒柜后,钱婆婆递过来一个灰色的、巴掌大的小木盒:“但这是必须的,吃掉它吧。”   这个木盒外刷着红色漆面,时间太久,已经有些斑驳剥落。   “这是?”   森月纱将钱婆婆递过来的小木盒打开,里面是紫色绒布垫衬,中央摆着一颗黑色的小丸子。   “这里并不是人间界。和神明、幽灵呆久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应该发现了吧?”   钱婆婆指了指森月纱端茶杯的手。   在雾气的蒸腾下,她白皙的手指已经有点看不清了。   森月纱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似乎透明正在沿着手指缓慢的爬满她的身体。   她又将视线对准黑色的小丸子:“侧写师。”   【存在玉:禁止!神明与妖怪的界限,凡人不得入!入者即视为‘神隐’!】   【这枚黑乎乎的东西可以保持食用者的存在持续不消散,让你在这里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   “这样就好了吗?”森月纱将丸子捏出来塞进嘴里,苦涩又粗糙,她赶紧喝了一口粥混着咽下去。   没办法,对于药来说实在接受不能,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还真是神奇——她看着镜子里恢复的身体,透明感终于消失。   森月纱朝钱婆婆鞠了一躬:“实在感谢您。”   “哈哈哈,这不算什么。你们这类人永远忍不住探索新的地方。‘存在玉’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看遇到谁了……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你要为她打几十年的工才可以。虽然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间不同步吧……”   “哎呀,她可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人…”   钱婆婆絮絮叨叨念着什么,想到这里,又郑重其事的对森月纱说道:“小月纱,请务必保存好自己的名字哦。”   “在这里,不要用自己的名字和任何人做‘交易’,最好都不要告诉其他人你的名字。”   森月纱点点头,既然被提醒了,这种事情当然会记在心里。   钱婆婆见她点头,才开口:“旅法师都是一群智慧博学,好奇心强的家伙。如果你没抱着什么目的来这里的话,倒是可以在我这里住下。”   “我这个老婆子孤独很久了,突然来了个‘孙女’,整个沼底都有烟火气了!哈哈哈哈哈!”   钱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十分真诚的邀请着森月纱。   这也不用多想,由于艾丽娅的原因,森月纱对这位老婆婆好感十足,她笑起来:“那么就打扰您啦!”   钱婆婆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谁不想提前和一位没成长起来的旅法师打好关系呢?不过,年纪轻轻,不要这么沉稳嘛。沉稳、平和那是老年人的事情了,来,让婆婆我教你一首这里流行的童谣吧。”   森月纱:……跳跃性的对话。   不等森月纱说话,钱婆婆就自顾自的唱起来,沙哑的嗓音带着独特的腔调响彻屋内。   (´・_・`)行叭。   第一个世界的兄贵色老头,逼着自己举石头;第二个世界的奇异老女巫,非要教自己唱童谣。   森月纱看着面前开始唱到兴起,手舞足蹈的女巫有点无奈——她边唱边跳,没一会,竟然走过来拉起森月纱的手,将女孩从椅子上带下来。   钱婆婆边唱边说:“‘黑色的沼泽有星光闪耀,’来跟我唱,‘神与人的间隙,供奉虔诚’,来嘛,快来唱,来嘛来嘛~小月纱~‘啊,我的神明!’这里升高一点……”   森月纱木着脸,看了她半晌,才僵硬的挥动手臂,学着钱婆婆的腔调:“黑色的沼泽有星光闪耀……”   ヽ(#`Д´)ノ   “没错,走!对,往前,抬手,这里腔调升高……”   来异界的第一天,森月纱学会了一首歌舞。   ……   两个高歌完毕的女性没有得到任何掌声,只好彼此给彼此鼓掌。   森月纱一脸疲惫,跟上心满意足的钱婆婆,穿过客厅,拐过壁炉,才看到土屋后面藏着一架长长的楼梯。   来时虽然看起来很矮的土屋,实际上还有二层。   木质楼梯踩上去并没有那种发出‘嘎吱嘎吱’的年久失修感,反而质地坚硬。   在二层的几间屋子里,钱婆婆选了一间最大的,带着森月纱走进去。   房间里吊着同一层一样昏黄色的老式灯,炉火烧的旺盛。   墙面涂了一层淡粉色的漆,床上放着一叠崭新的被子。   盥洗室似乎也被谁提前打扫过,橱柜、镜子,一切都是全新的模样。   “怎么样?”钱婆婆期待的等森月纱回复,眼睛存满了‘夸我夸我’的情绪。   森月纱扫视一圈,哑着嗓子竖起大拇指:“棒!婆婆真棒!”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嘛!看来我果然应该有个你这样的孙女才对!”   “那么,晚安啰,小月纱。”在摇曳的灯光中,钱婆婆挥挥手,轻轻关上了门。   从外面传来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房间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存留微微的沼泽泥土的湿气,还有窗外,从遥远地方刮过来的,那群穿过树林的风。   关上门,月光从墙面的窗户透进来。 Chapter8 分红   接下来的日子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啊,要说最特别的,就是森月纱见识到了钱婆婆所谓‘女巫’的力量:她轻而易举的将从森林跑出来的群狼,变成了一颗颗蓝色的小蘑菇。   为什么是蘑菇呢?   钱婆婆一脸骄傲:因为我喜欢蘑菇。   行叭……   说回魔法,森月纱见她只是挥了挥手指,一道道神奇的力量就生效了。   没有咒语,没有稀奇古怪的动作。   森月纱对此十分向往,当即和钱婆婆提到学习魔法的事。   却被拒绝了。   “即便是旅法师,也不能学习这个世界的魔法哦。特别是我的魔法。如果被你记录下来,封印成牌组带走,就麻烦了。”   森月纱问了原因,钱婆婆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对理由闭口不谈。   后来几天,森月纱考虑到自己白吃白喝的情况,果断接过了做饭的工作,在钱婆婆耐心的传授下,将各种甜点的手艺学了过来。   至此,甜点技能 MAX↑   ——顺便说一句,经常陪钱婆婆出去的森月纱发现,这个‘神明与妖怪’的世界还真是有趣。水覆盖了大多数地方,移动全靠一种叫做「水上列车」的东西。   而车票是很珍贵的。   所以,大多数妖怪和神明都是穷人吧?   森月纱随便想着,顺手把青菜扔进锅里。   滋啦——   蘑菇和青菜在锅里散发香气,森月纱熟练的往锅里撒着各种调料。   来了很多天,对于这里的调味料、食物,分别对应哪些自己世界的东西,她已经弄的一清二楚。   “哎呀,我已经闻到香味了!”钱婆婆戴着眼镜坐在桌子上看报纸,日光从小窗子里钻进来,微尘在空气中飘着。   “还真想有个小月纱你这样的孙女啊…”   听到这话,森月纱背身挑起嘴角,这些日子她过得十分开心。   “我现在就不是了吗?”森月纱转身,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拿起刀咚咚咚的开始切应该叫黄瓜,实际上有更奇怪名字的蔬菜。   “哈哈哈,当然是了!有个旅法师做孙女,我的那个妹妹会羡慕死吧。”   “妹妹?”森月纱把切好的黄瓜放进盘子里,撒上味增:“您还有姐妹吗?”   “那家伙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我在考虑要不要让你去呢。”钱婆婆托着大下巴,看森月纱往桌子上端菜,用巨大的鼻子吸着香气。   “去哪?婆婆有事要我帮忙?”   “快坐下吧。”帮森月纱摘了围裙,钱婆婆拍拍她的后背:“很多年前,我和妹妹开了一家温泉店。”   钱婆婆断断续续的讲着。   “……那家伙的经营方式是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可的。后来,我干脆就离开了‘钱汤’,在这里住了下来。”   钱婆婆说到这里还有点气愤,眼睛瞪的更大了:“按照约定,每个月的今天是分红的日子,也只有今天,我才可以踏入钱汤。”   “不过今天——”   森月纱抬头恍然大悟:“啊,我知道,和猫大王约定的?”   钱婆婆点点头:“是啊,就上次和小月纱见过的那位神明。最近被虐待致死的猫灵太多了,就算是我,也已经老啦,没有年轻时候的能力,能一次性治愈那么多充满怨气的灵魂了。”   那些浑身布满蛆虫、眼睛被打瞎、被剥掉皮、被烫到全身感染致死的灵魂,森月纱至今难忘。那是两个礼拜前了。   “明明几百年前,还没有那么多的可怕事情发生,人类的目标还只是人类彼此而已。”钱婆婆脸上带着疑惑和不解:“就算是残忍的虐待,也只是对同族的残忍。”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越来越文明吗?为什么动物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呢?”   “这次去,还要再看看那只‘黑丸’,唉。”   黑丸是一只黑色的幼猫,被砍掉了脚掌——没错,并不是连腿部一起被砍掉,而只是四个脚掌。   似乎施暴人很想看看有腿但没脚的猫咪是如何走路的。   森月纱见到黑丸时,它像是一只被安装了四根棍子的小机器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每一步都痛苦的喵喵叫着。   然后,它蹭蹭森月纱的手,舔舔她的指尖。   “我也是人类呐。”女孩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十分抱歉啊,你辛苦了,黑丸。”   森月纱轻柔抚摸着猫咪的后背,而灵魂状态的黑丸只是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姑娘,然后,继续对着森月纱的手蹭蹭蹭蹭蹭。   (ノ>ω<)ノ   可爱又可怜。   森月纱感叹地放下筷子:“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   钱婆婆不置可否:“我没有见过比人类更卑劣的物种,也没见过比他们更高尚,更敢于牺牲的族群了。”   “是啊。挑战更强的,创造没见过的。即便流血,也要用双手保护更弱小的。”森月纱憧憬的看着窗外飘过的云:“我认为,这才是人类美德和力量的体现。”   “那可不是普遍人类的要求。”   钱婆婆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小孙女,她白皙的手掌托着脸颊,几缕卷卷的黑发绕在脸上。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动着,那颗小巧的泪痣挂在侧面十分可爱。   “好啦好啦。哎呀,那么今天,就拜托美丽的月纱小姐来帮忙取一下分红吧。”钱婆婆拍拍手,唤回森月纱的神儿。   “就像我带着你一样,坐车去吧。一共是六站,在‘汤屋’站下车,你就能找到了。”   森月纱点点头,掏出车卡在钱婆婆面前晃晃,证明自己没弄丢它:“那么,我会在晚饭前回来的。需要带什么吗?”   “哦,那个炸的…咔嚓咔嚓咔嚓…”   “明白了。”森月纱轻笑。   她知道这个贪吃的婆婆说的是天妇罗:“晚上再给您做吧。不过,婆婆,您的口味一点也不符合您的年龄,这样好吗?”   森月纱无奈的说道。   钱婆婆喜欢油炸的,极甜和极咸的食物。换做自己的世界,早就被拉着去各种体检了。   “这么吃了几百年了。哼哼,我可是女巫,女巫啊。我的孙女竟然还怕女巫的身体出问题。”   “女巫连手套都要自己织。”   森月纱摇摇自己手上的米黄色手套,这是钱婆婆给她织的。   “我跟你说过的,魔法是——”   “是虚幻的,只有自己动手编织的、耕作的,才是真实的。”   森月纱眯着眼睛在门口穿鞋,笑嘻嘻的随意接上话,“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已经念了很多次了。明明我一个魔法也没有封印嘛。”   森月纱挥手:“等我哦,婆婆。我走啦。替我向黑丸和猫大王问好!”   吱呀——   砰。   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钱婆婆看着窗户外。   丰腴的少女穿着浅色衬衫,长发垂直腰际。修长的牛仔裤包裹着曼妙。前凸后翘的女孩,轻巧绕过沼泽水洼,又不忘抬头向路灯问好,然后,顺着栅栏搭好的小路逐渐远去。   屋里又回到最初静谧的样子。   钱婆婆弯起手指,勾起正冒热气的白瓷杯喝了一口红茶。   真好喝,手艺已经超越我了。   月纱啊…   “当魔女的徒弟,学魔女的魔法,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笑着摇摇头。 Chapter9 汤屋见闻与白先生   车站就在森林的尽头,从见到路灯先生的地方,再往前走五分钟,另一个老式路灯的下面。   细长的圆柱路灯斑驳的不成样子,上面不知道被谁刻了字,依稀看去,大概是“沼底站”。   天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也用日文,或者实际上是某种文字,只是她能理解而已。   「海原列车」是辆红米色相间老式列车的样子,哐当哐当从远处冒着黑烟开过来。车身像是现代社会早期公共车辆的涂漆,两节列车前后相连,驶来后,精准的停在森月纱面前。   呲——咔嚓   车头喷出最后一口浓烟,车门平移打开。   “鸟面先生,今天很准时哦。”森月纱朝总是迟到的列车长打了招呼,从兜里掏出车卡朝他晃晃。   通体黑色的鸟面先生随即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过身。   他侧开身体让森月纱上车,又伸出脑袋朝外面望了望,接着关上门。带着自己腰间的手摇绞票机,一摇一摆的往驾驶室走去。   可能是还没到出行的时间,列车上并没有太多乘客,三三两两散落在座位上。   之前森月纱观察过很久,大多数乘客乘车期间都一言不发,各自带着行李,很有秩序的上下车。   关于这点,钱婆婆倒是给她科普过。   ‘那些半透明的家伙,并非灵魂,而是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受不到自己价值的家伙。失去了「存在」,也失去了「理性」。’   而那些死气沉沉,就像列车长一样浑身黑色的是:‘已经丧失活力,想着就这样吧,简单而无趣的走下去吧。’   这种家伙已经是行尸走肉。   关于「存在」,是钱婆婆提到最多的词汇,森月纱觉得这就是此世界的钥匙了。   毕竟神灵和妖怪,甚至包括幽灵,都是把「存在」视为生命的——在森月纱的理解中,「存在」或许就代表着生命力。   列车缓缓向前行驶着。   一路驶过「猫丘」、「契约审判所」、「虫馆」、「海马路」和「妖怪的妖怪山」后,就是「汤屋」了。   「猫丘」是猫大王居住的地方,就像名字所示,放眼望去全是萌萌的大眼睛。   这位神明是因猫而生,所以性格上除了应有的威严,其他的与一般猫咪并无二致。   期间森月纱还和猫大王聊了猫薄荷之类的东西,祂打算过些日子找手下去人类的世界弄一些,种到丘陵上。   ——希望祂派出的手下是意志坚强的猫猫吧。   否则很难想象遇到猫薄荷后还能不能顺利返程。   森月纱满怀恶意的偷笑。   「妖怪的妖怪山」,森月纱和钱婆婆去过一次。如果忽略人类审美的话,大多数都是比较可爱的妖怪。   钱婆婆为不同种类的妖怪看病,森月纱就漫山遍野的认识新朋友……   「契约审判所」和「虫馆」,前者是类似‘办公’地点,没什么好看的;后者「虫馆」,只听名字她就拒绝了。   至于「海马路」,钱婆婆叮嘱森月纱过,即便坐过站,也一定不要在海马路下车。是一定、一定不要下车。   所以,「海马路」一定没有海马。或者不只有海马。   列车抵达汤屋站后,森月纱在列车长的陪同下,东张西望的下了车——然后,那双精致的靴子,就深深地踩进了水里。   上次踩虫子,然后踩沙滩,现在踩沼泽泥地、踩水。   或许我跟靴子没有缘分吧。   闭眼摇了摇头,把靴子的价格晃出脑袋。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可,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点心疼呢?   明明它……   森月纱像怕水的猫咪一样,嫌恶的垫起脚尖,踩下去又飞快的抬起来,脚下是被浸泡的铁轨和枕木。   这条轨道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岸边,从她站的位置看过去,还是有一段距离。   岸边伫立着一座大大的建筑,就像断崖边上的堡垒一样,建筑高大斑驳的墙面上,用红色漆写了个巨大的「油」。   目的地就是那里了。   显然,汤婆婆与钱婆婆的性格不同,选择的地方也不尽一样。   这里明显更繁华,街面上到处是正准备开业的店铺。串成一串的灯笼像蛛网一样连接着街道两旁的建筑,狰狞的青蛙雕像和神龛随处可见。   一路走来,森月纱发现,街上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多。   她甚至瞥见一个浑身长满手脚的家伙慢吞吞的走进理发店,旁边炒零食的摊贩开始吆喝着不知名的字眼,一切扭曲的恰到好处。   森月纱生出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她自己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生活一样。   长长的、烟火气息十足的街道尽头是一片湖泊,从远处微微亮起星火,越来越近。那是一艘挂满了彩灯的船。   这可真有趣,森月纱想道。   她站在湖泊边看船上下来的各种神明或妖怪,排排队站好,接着像小孩子出游一样地走向热闹喧腾的街。   “欢迎光临!客人,请往里面走。”汤屋门口的招待是清一色的女孩,穿着传统制式浴袍,迎宾的还有一个高个子女人和一只绿皮青蛙。   “啊,请里面走,里面走客人,这位让一让。”青蛙手舞足蹈的指挥着,森月纱跟着‘人群’往前蹭着,蹭到高个子女孩面前。   “您好。”她微微躬身:“我找汤婆婆。”   话音刚落,一瞬间,门庭若市的吊桥上,迎宾女和客人们全都安静下来。   周围人全都惊恐地打量着她。   森月纱疑惑的环顾四周:“怎么了吗?”   “你是谁?”青蛙蹦蹦跳跳的立在森月纱面前,声音似乎颤颤巍巍的。   “汤婆婆…”   “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像神明…”   “喂喂,小声点,那个老太婆可看着呢…”   “是妖怪吗?”   “恶客,恶客吧。”   周围悉悉索索的传来议论,客人们纷纷低头绕过森月纱,一时间她的周围倒成了真空地带。   过了一会,人群忽然重新的喧闹起来,从里面开始,吵着叫着。   “白先生来了!”   “是白先生!”   “得救了得救了!”   “什么嘛…不觉得白先生比汤婆婆更可怕嘛…”   “也是。”   一道冷淡的声音穿透人群:“让她进来吧。”   掀开汤屋门口的布帘,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短发少年。他穿着上白下蓝的甚平,面无表情拨开人群走到森月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跟我来,汤婆婆要见你。”他说。   然后也不理身后正准备打招呼的森月纱,径直走了回去。 Chapter10 汤婆婆的愤怒并不是没有理由   “真是气派啊……”   走在汤屋里的森月纱心里感叹着。   虽然自己世界也不是没有更热闹的场景,可这里明显多出来的那种热火朝天的劲头,可是很少见到的。   每个员工脸上都带着干劲,客人们也享受的躺在浴池里,有的穿着短裤——甚至还有自带浴袍、头上长角的妖怪,随着歌姬和鼓声起舞,手上拿着不知从哪掏出的扇子。   戴面具的春日神,胖胖的萝卜怪样子的御白神,还有半鸡半鸭长相的凤神。   这些少数森月纱能认出来的家伙们,纷纷一脸舒坦,享受着员工们体贴的服务。   汤屋的设计很是奇妙,有点让森月纱想到目黑雅叙园的装饰风格。   奇异的壁画和天花板,以及充满大正时期浪漫风格的正立面。   这座有着大量木质结构的建筑,造成了每一步快走都会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混合着鼓声和喧闹、吆喝。   整座汤屋自成世界,雾气弥漫在走廊上,森月纱感觉自己身体露出来的部位都泛着潮湿,衣服也有了凉意。   大量的红黄涂抹,被雾气扭曲模糊,甚至如同梵高的画作般挤在森月纱的目光所及之处。员工们忙碌的从森月纱面前跑过,口里喊着号子。   转过弯是电梯。   这里的电梯是开放式的,从底层往上,可以看见壮观的景象——多个大大小小的温泉池,舞蹈的、喝清酒吃饭团的客人们。   再往上,幽寂的独立房间给不想被打扰的客人留用,几位女员工窃窃私语着什么,身上粉红色印樱花的浴袍被另一个女孩拽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最顶层,是汤婆婆的住所。   这里比下层不遑多让,森月纱觉得利用率倒不高。   大多数房间空置,黑暗压抑的走廊,也没有员工滞留,无数巨大的花瓶和壁画安静摆放着,显得格外诡异。   白先生缓步往前走着,给了身后森月纱大量的时间东瞧西看。   “汤婆婆在里面等你。”   左拐右拐,森月纱被领到一面硕大无比的门前。   男孩指指门,不等她回复,就冷着脸转头离开。   “……”   森月纱看着被称为白先生的少年逐步走进黑暗中,转身刚想敲门——   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她面前升起,抓住了她的领子。   “从刚才就开始了——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像没见识的人类一样!还不快给我进来!!”   苍老诡谲的声音沙哑的传来,森月纱敏锐的感知到,就在自己脸前,那股力量骤然锁定了自己!   抓住她后,主人倒是迟疑了两秒,似乎判断着什么。   然后,迅速拽起她向前飞奔!   森月纱被迫双脚离开地面,直直的朝那扇巨大的木门撞去——无数道门打开又关闭,砰砰砰地撞击声中,她就这么被一路拽进了一个宽畅的办公室。   砰!   最后一道门关闭。   那股力量带着她在空中绕了一圈,而后,似乎很想看她狼狈的样子,在空中突兀地松开了她。   下一秒,森月纱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扭身、蜷缩、落地翻滚。   森月纱矫捷的像只小豹子,此刻她身体中的本能发挥作用,那些技巧在脑海里流畅的奔涌着。   她就这么轻巧地从空中落到地板上,毫发无损。   森月纱磕磕靴子拽拽衣服,听着对方满怀恶意的言语。   “我说呢,原来如此,竟然是个人类。”   如果不是居住的地方和说话嗓音不同,森月纱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沼底的钱婆婆家。   面前这个自称汤婆婆的女人,和钱婆婆几乎一致无二:巨大的鼻子和下巴,矮小又健硕的身材,几乎凸出眼眶的眼球。   除了手上带的各种比钱婆婆大了很多的珠宝、金银,耳朵上挂的名贵宝石外,还有房间里周遭那些——因拙劣审美而生的布景。   办公桌脚,悄然立着三颗绿色的头颅。   别致的宠物。   “没有工作!没有契约!她竟然允许一个人类完好无损的住在这里!”汤婆婆狰狞的看着森月纱,“你来了几天了?人类?让我计算计算,我的姐姐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半天吧?”森月纱眯起眼睛,望向头顶的吊灯,做出思索的神情:“原来就算在这里,不工作也是罪孽吗?”   “半天?”   “半天?!”   砰砰砰!汤婆婆紧紧盯着森月纱,抬起手,用力的拍着桌子:“你竟然敢骗我?!”   周围的烛台和堆满桌面的书本开始震动,整个房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充斥——就是拽她的那股。   接着,在森月纱视线里,汤婆婆就这么怒发冲天的从桌子后面飞了起来,径直的冲到她面前!巨大的眼睛里带着红色的血丝,狰狞的盯着她。   “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大量魔女的味道——你至少在我姐姐那里住了十五天!”   “咦,汤婆婆您……看的出来?”   森月纱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避开顶住自己两团的巨大鼻子。   “哼!你想骗我?我可是汤屋的主人!”汤婆婆满口骄傲的说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森月纱。   “这样啊……”她点点头,手指绕着自己的卷发随意说道:“可能最近事情太多,我不巧忘记了吧。”   说完还肯定的点点头:“一定是这样。不过,和您说的时间也没差几天嘛。”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懒惰的人类!”汤婆婆挺着大鼻子嗅了嗅森月纱,目光落在她的手套上,“竟然还为你编织了屏障!”   森月纱举起小兔子手套翻来覆去的看:“屏障?”   “哼!如果不是她为你编织的屏障,你认为,一个人类可以安然无恙的通过神明大街吗?”   森月纱集中视线,默念侧写师。   【魔女的屏障(小兔子版):戴上后,非人的存在将会视你为同类。   请小心,不要在它们面前摘掉,有些存在的本能就是撕碎一切。】   【注:不可封印卡牌,不可转移(其他生物佩戴无效)】   森月纱心底了然,钱婆婆在不知不觉中做了许多啊。   她又将视线不着痕迹的移向汤婆婆。   【魔女:此间界的人神,几百年来供奉着钱汤,为来往的客人们祓禊。】   【能量等级:牙白!】   森月纱:……   汤婆婆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孩,阴恻恻的笑起来:“不想给那个家伙惹麻烦的话,就要找一份工作,明白吗?否则,我的姐姐会因为你很困扰的。”   森月纱乖巧地点头。   “在这里,每个人都要有工作。而我,愿意雇佣你……”她勾勾手指,一张合约和一支笔从写字台上飞过来,精准停在森月纱面前。   “签好合约,你就可以拿着那家伙的分红离开了。”汤婆婆短暂的平静下来,她尽量做出和蔼的表情看向面前的森月纱。   “签了吧,并不用你真的为我工作,只是你存在于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必须有‘工作’的家伙才可以通行于汤屋站。你和我,就做个样子给‘规则’看吧。”   汤婆婆和森月纱打着商量。   女孩睫毛一眨一眨的仔细看着合约,眼睛清澈如湖水般平静的上下缓慢扫动。卷卷的长发将本就比较瘦的身体衬的更加羸弱。   很难想象女孩如此美丽皎洁的女孩,插在兜里的右手会多么纤细柔软。   更难想象的是,那双插在兜里的手握着什么。   森月纱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银色餐刀,又看看面前人的距离,想了想。   她放开刀,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握住羽毛笔。   “这样就行了吧?”不等说完,在名字签完的最后一刻,那张纸和笔就迫不及待地飞回了书桌上。   汤婆婆点点头,转过身施施然走回远处的办公桌,心满意足地跳上椅子。   “哈哈哈哈哈!那家伙的人也有这一天,这一局,是我赢了!”汤婆婆看着手里被签字的合约,仰天大笑,时不时还对森月纱挥舞一下合约。   “你可以回去了!人类!告诉我那位姐姐,想要我解除合约,拿契约印章来换吧!”   契约印章?   “而你……”汤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冷漠而诡异,她狰狞的盯着森月纱:“…请先为我工作一百年吧!哈哈哈哈哈!”   森月纱歪着头站在远处,右手不断摩挲手套上的小兔子图案。   “那么,你的名字,我就收下了!”   汤婆婆硕大的手掌对准名字,张开手朝森月纱的签字处挥了挥,那段名字便被轻而易举的拆解开,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呼唤一般,争先恐后的奔向汤婆婆的手掌,长长的名字只留下短短一个字。   “…让我想想,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汤婆婆正愉悦的自言自语,忽然,那段被手掌呼唤的名字在空中转了几圈,顿时头也不回的重新跃回合约上。   魔法失效了。   汤婆婆瞪大眼睛,看看森月纱,又看看合约,愤怒地尖叫起来!   “骗子!你根本不叫野比大雄!” Chapter11 交锋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又没让我签自己的名字…”   森月纱一脸无辜的背着手,用靴子尖儿轻划着地毯上的花纹:“我寻思…就是寻思随便签一个名字……反正名字都是代号嘛。”   “给我抬起头看着我说话啊!没礼貌的小丫头!”   汤婆婆怒吼道:“我要惩罚你!惩罚你!没人能在汤屋撒野!即便是客人也不行!”   她挥挥手,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她掌心聚集!   随着扔出的动作,那团火焰以极快的速度的朝森月纱飞来——   森月纱的视线里,那颗巨大火球朝她径直飞过来,灼烈的热浪依旧掀起了她的长发,甚至还能嗅到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道。   她立刻屈膝蹲下身体,趁机往侧面一滚。   轰隆!!   炸裂声震耳欲聋!   地毯被火球炸的七零八落,碎片在空气中飞舞,森月纱撑着地板站起来,大腿一蹬,笔直向着汤婆婆的方向冲了过去!   拉近距离的过程中,她顺势展开右手,从兜里抽出那把镀着银色的餐刀!   森月纱飞快地奔跑着,餐刀和手臂笔直的指向前方,在明忽暗的火光下,女孩划出一道银色的线!   眨眼间就接近了汤婆婆的女孩,垂头展臂,长发飞舞!她整个人以一柄尖刀的姿态刺了过去!   砰!   就在餐刀即将触碰到汤婆婆时,一层透明的墙壁突兀出现,阻挡了刀尖前进的路。   大概是屏障一样的魔法吧。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想着,她抽回武器,右手置于腰间,深吸一口气——然后,连续不断的,继续朝透明墙壁狠狠刺了下去!手臂带出一阵残影!   砰!砰!砰!砰!   咔嚓——   终于,布满裂纹的屏障像玻璃碎片一样裂开,向后飞溅!   接着,紧跟进来的是一把闪亮的刀尖!   “喝!”汤婆婆脸上丝毫没有慌张,只是双手合十在胸前,大吼一声,长长的鼻子喷出了一阵烟雾。   周围的空间波动起来,以她为圆心震荡着,森月纱感觉那股力量又出现了,而且重重的推在她的身上。   “嗡”的一声中,她被无形的力量向后推了十米,仿佛在海里遇见海浪了一样。即使已经落地,这股波动的余波还在接连不断的打在她的身上,把她向后推着。   “不…你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汤婆婆又惊又疑的盯着森月纱。   普通人类不可能有击碎屏障的力量。   几秒前,那把雪亮的刀尖的确让她心生赞叹!   森月纱面无表情,稍微平复了一下胸口涌动的喘息,冷漠举起刀,腿部略微弯曲蜷缩,身体前倾。   这是蓄势待发的姿态。   在敌人还没有失去作战能力的时候,绝对不能放松警惕,这已经成了她训练后的本能了。   两个人在屋内对峙着,余火继续燃烧着地毯,将最后一角灼成灰烬。空气逐渐定格在这一刻。   汤婆婆见森月纱不回答,似乎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思,她嘿咻一下跳回椅子里,随手掏出一根又长又细的烟斗叼在嘴上,点了火,深吸一口。   哧——哧——   浓烈的烟雾从她的长鼻子里喷涌而出,就连眉头也舒展开来。   啪嗒。   她左手举着烟斗,右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钱包扔给森月纱。   “拿去吧。这是她这个月的分红。”她挥挥手,依旧腔调诡异:“我已经按照‘契约’完成了我这边的责任。至于能不能拿到,那是她的责任了。”   果然,周围的烟雾像有生命一样,化成了无数条细小的白蛇,然后缠绕在森月纱身后的大门上,紧密的贴在一起,变成了某种诡异的花纹。   “这个空间已经被我锁定了。”汤婆婆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我完成了我该做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能的话。”   她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   森月纱紧紧盯着坦然而坐的汤婆婆,缓慢、谨慎的向前一步步挪动,弯腰伸手捡起那个钱包。   眼睛依旧盯着她。   而当森月纱退到门口时,汤婆婆才大笑着开口。   “这个空间已经被我封印了!你这个臭丫头,作为赔礼,必须为我工作一百年!!”   魔女睥睨着森月纱,手里的烟斗转来转去,咚咚咚敲响红木桌面。   没理会正独自快乐的汤婆婆,不远处的森月纱攥着手里的钱包对她躬身告别:“那么,下次再见了,汤婆婆。”   “我告诉你了,哈哈哈,这扇门已经被我——”   啪嗒。   不等汤婆婆说完话,她伸手拉开门,施施然的走出去,然后,从外面带上了这扇巨大的木门。   砰。   【诸法无常:作为维度之子,你无法被任何空间法术/神术/科技侧/星界秘术锚定、封印与限制。预言类法术对你无效。】   …………   走廊里静悄悄,啪嗒啪嗒的靴跟敲击地板,向远处传去。   森月纱忽地停在某个拐角,转头朝黑暗处开口:“白先生看起来冷漠,实际上也很善良呢。”   清脆的声音贴着墙面渗了进去,然后,那位最开始引路的白先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峰,严肃中隐约显露担忧的神色。   “汤婆婆不是好惹的,你不应该激怒她。”虽然女孩的衣角和头发有些凌乱,他却没看到明显的伤痕和血迹。白先生稍松了口气。   走廊里只有依稀微弱的光,打在森月纱没有表情的侧脸上,忽明忽暗——仿佛将整张脸以竖着的方式被阴影切割成两半。   “她本来就没想让我拿到该拿的,激怒不激怒也无所谓。”   森月纱缓慢的往前走着,阴影从竖着变成了横向,又将她的眼睛遮住了:“而且,我猜她不会真杀我。”   尝试过后,森月纱终于了解什么叫‘牙白’了。   虽然这么说倒是很欢乐……不过,下一次她还是希望侧写师能够给她更明显、准确的提示。   比如‘碾压’之类的。   (⑉・̆-・̆⑉)   独立虚空中,卡牌动了动。   紫色界面展开。   【注:并非每一位旅法师都会拥有‘侧写师’。】   【某个持有者曾就此讲述:他所接触过的侧写持有者,皆有着不同的展现方式。】   【沉稳的性格,会让侧写更精准……但也更沉闷无趣;有些性格活跃的旅法师,侧写数据则更加偏向莫测无序。】   森月纱:?   你的意思,我是个神经病?   女孩伸手进兜,悄悄用手指在卡面上画了个:Ծ‸Ծ   可惜并没得到回复。   正纠结着怎么调整自己的性格从而让自己的侧写师正常起来,耳畔却传来白先生的叮嘱。   “如果,如果你是人类的话,请尽快离开这里吧——我是说,回到你人类的世界去。”他靠在墙上,等森月纱走近,和她并肩的往电梯方向走去。   “应该还要打扰些日子的,白先生。”   森月纱能感到体内并没有拖拽的感觉,如果出现这种感觉,就证明她快要回去了。   “叫我白龙,或者白。”他沉默了一下,“下次再来,带上我一起进去吧。这次太危险了。我还以为你是来工作的。”   森月纱点头同意,又看着一头短发十分年轻的白先生,打趣道:“你倒和这里格格不入。”   自从来到这里,森月纱见过太多火热的面貌:“我从一进来就发现,周围人的状态……”   “总之,你和这里格格不入哦,白龙君。”   “因为我也不应该在这里。”白龙低着头,踩的木板嘎吱作响。   “但已经太晚了。”   森月纱没有接话。   因为问‘为什么太晚’或者‘为什么不该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语句。   她只是过客,也只是个勉强超过人类身体素质,普普通通的女性旅法师。   在这个充满神怪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办法去击败一个魔女。而白龙先生的话,无一不把矛头或者话题的终点指向了汤婆婆。   这是她根本没法解决的问题。既然解决不了,就不要徒增烦恼了。 Chapter12 钱婆婆的小糖块   “快点回去吧。有车票吗?”汤屋的门口,白龙担心的看着刚整理好衣服的女孩。   后者从兜里夹出一张卡片,粉色的指甲翘起来冲白龙晃啊晃的。   “什么啊,原来钱婆婆对你还不错。”他恍然大悟,嘴角终于向上挑起。“好吧,下次来的时候,在门口找我吧。”   森月纱没有在神明大街吃任何东西,连和店主、路人的交流都没有,她告别白龙,就径直到车站去等海源列车了。   她可不认为那些呼唤她的黑色影子是想要给她打八折。   ————月纱酱坐车ing————   “这样啊…”钱婆婆带着眼睛,从森月纱手里接过红色的小钱包。   打开后,里面埋着几枚圆形的打孔水晶,闪闪发亮。   “别小看这几枚硬币。它值很多钱了…”钱婆婆把水晶放进钱包里,随手扔到桌子上:“小月纱,这次旅程很有趣吧?”   森月纱吃着像泡芙一样的小蛋糕,嘴里鼓鼓囊囊的,嘴角还沾着白色:“还行吧,除了差点被婆婆你的妹妹打死以外,其他的还算有趣。”   钱婆婆:……   老魔女不以为意,巨大的脸上毫无愧疚神色,态度莫测的看了看森月纱的身后,又摆摆手:“嘛,不可能的。她可不敢伤害你。”   森月纱挑了挑眉,回头——是空无一人的地板和厨台。   她懒得和这个老年谜语人纠结,索性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聊到白先生时,钱婆婆忽然开口:   “那个孩子不应该来到这里的。很多年前他刚来的时候,我就劝说过他。可惜,他还是执意要跟着那个家伙学习魔法。”   “学习魔法?”   “是啊。其实,那孩子的问题并不是魔法可以解决的。但是他太倔强了,拒绝了我的好意,执意要跟着她,如今,已经很难回头了吧。”   钱婆婆终于开始解释:“我不教你魔法,并不是你没办法学习。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你也看到很多神社了吧?”   森月纱点点头。   “这些‘神明’并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些存在,他们只是在尘世间接受供奉的,有一些小小能力的家伙,”钱婆婆用手指比了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缝隙:“还有妖怪,精,灵体。我们是依托信仰和规则,获得「存在」而生的。”   “也有少数死者会徘徊在这里,成为我们的一员。而依托「存在」发展出的魔力,怎么能算的上是‘真实’?”   “我一直不教导你魔法,是因为你有一条宽阔的阳光大路可以走,为什么还要走这条细小狭窄的死路。”   钱婆婆说完,打开玻璃罐子捏出几颗方糖摆在面前,指了指:“汤屋,并不是普通的温泉。”   她将一块方糖掰掉一个小角。   “我们是举行‘祓禊’祭礼,以温泉的方式,为客人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水浴,也是为了净化祂们受到污染的灵力。”   钱婆婆挥挥手,那颗缺角的方糖动了起来:它歪歪扭扭的,在糖堆子里转了一圈,模仿着泡温泉客人的姿态。   老魔女还在一旁模仿热水的声音,噘着嘴:“咕嘟咕嘟咕嘟。”   森月纱:也不必这么拟真……   过完瘾,钱婆婆手指轻点桌面——那颗方糖蹦蹦跳跳走了出来,重新恢复成完好无损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我妹妹的地位如此之高了。”钱婆婆叹了口气,似乎有所不满:“工业社会的污染太严重了,那些神明和精怪们,对自身的净化也就愈发频繁。百十年前,甚至还发生过大规模的腐烂异化。”   “那条白龙……也是如此。”   钱婆婆眯起眼睛,“川流如果被污染,就成了臭河。臭河被填平,就没了位格。这条笨龙想跟着我妹妹学会净化灵力的手段,从而让自己可以持续的‘干净’下去……”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钱婆婆说的累了,勾起杯子喝了口茶。   森月纱恍然大悟:“白,白龙,白先生。原来,真是一条龙?唉,名字太敷衍了吧?”   钱婆婆看着森月纱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不因为白龙,所以才起的名字。神明有自己的本名。不过——”   “被汤婆婆收走了?”   森月纱想起自己签字的时候,那些字迹竟然站起来,一个个被汤婆婆引到掌心的画面。“我记得汤婆婆说过,失去了工作的人,没资格存在?”   “她没有欺骗你,但只说了一半。”钱婆婆放下茶杯,捏起桌上刚‘泡完温泉’的方糖,一颗颗放入红茶里:“那是「汤屋站」的规则。在「沼底」可行不通。你属于哪里?”   森月纱笑嘻嘻抛了个促狭的眼神给钱婆婆:“我当然属于「沼底」啦!”   “所以——这对你无效。”   老人敲敲桌子,不屑的说道:“你并不属于「汤屋」站的管辖。恰恰相反,你是在「沼底」降临,所以,我才第一时间感知到了你,看见了你。我愿意分享「存在」给你,你不必替她工作。”   “我也没有为您工作。”   “当然,”钱婆婆哈哈大笑,“但是你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就当是工作了吧。总之,你是我的人,我十分乐意分享「存在」给你,又有什么问题?”   森月纱乖巧点头,看向那个钱包。   钱婆婆知道女孩那无穷尽的好奇心,她索性讲了个故事。   ——很久以前,法力高强的两位魔女,合力建造了一座神社,命名为「钱汤」。   姐姐善良乐观开朗美丽温柔大方身材窈窕又妩媚实力强悍却富有同情心爱护小……(以下省略半个奶酪蛋糕时间。)   妹妹狠毒无趣,贪财冷漠,她为了从那些来泡澡的神灵精怪身上,赚取更多财宝,发动了魔力,把不为她工作的家伙通通变成猪。   从此,在此间之地,想要分得信仰,维持自己存在的东西们,必须为这两姐妹工作。   有一天,姐姐实在无法忍受妹妹的做法:她动用魔力,制造了一枚「魔女契约印章」,并藉由印章的强大魔力,和妹妹签订下契约:   【从此日开始,‘钱汤’改名为‘汤屋’。】   【所有一切的管理权,都交于妹妹之手。】   【相对,姐姐搬离这里。只每个月过来收取自己的小部分分红——也就是那些神明分出来的部分信仰,以维持自身存在。】   【除此之外,金银财宝都归于妹妹。】   大权在握后,妹妹逐渐开始厌恶起乐享其成的姐姐。   之后,每每分红日,都会试图阻挠。   ——因为一旦姐姐未能取得分红,契约就破裂了。自己将独享信仰和财宝。姐姐?   什么也没有。   钱婆婆吹了吹茶面的热气,慢吞吞讲完这个故事。抬眼,发现森月纱盯着自己若有所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森月纱犹豫了一下:“所以,故事里那个善良乐观开朗妩媚的女人就是——”   钱婆婆笑道:“没错,她就是……”   森月纱:“就是汤婆婆?”   钱婆婆: (´^`) ?? Chapter13 来自人间界的她   时间一晃过的很快。   这些日子,森月纱经常往返于猫丘和沼底,陪黑丸和那些猫灵玩耍,时间一长,女孩已经能从猫咪的反应里读懂它们大多数的表达了。   ——所以说,接触任何语言,第一句学的都是骂人的脏话。   森月纱有点跃跃欲试,她太想读懂常年趴在艾丽娅怀里的那只吊面猫在想什么了!   哈、哈、哈!等我回去的!死猫!   钱婆婆:……有必要这么费劲吗?过几年你自然而然就会了。   “自然而然?”   魔女笑而不语。   对于这个神神秘秘的魔女,森月纱不抱任何希望——她连继续问下去的兴趣都没有,把鲷鱼和大福、热汤荞麦面端上桌。   没错,今天的料理是鲷鱼和大福、热汤芥麦面。   为了这几条鲷鱼,森月纱废了不少力气,才让钱婆婆从猫大王那里买来。对于这种变异的、像女孩腿一样长的鱼类,猫大王可没那么大方。   祂一脸骄傲的舔着爪子,压根不理会森月纱可怜巴巴的表情,舔舔爪,洗完自己的脸,又开始洗剩下的那堆小崽子们的脸。   反正不搭理她。   后来,不知钱婆婆付出什么代价,才让猫大王松嘴(物理意义上的松嘴)放开那条鲜嫩的食材。   顺便一说,森月纱不出所料的是,祂派出去寻找猫薄荷的手下……果然没有回来。   哈!哈!哈!   这位橘色的胖神明一脸疑惑:一点点薄荷,怎么会让我无比忠诚的猫武士就这么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呢?   不信邪的神明决定继续加派人手,赶去人间界。   唉,迎着夕阳,一去不返的武士们啊……   不要派猫去不就好了……森月纱无奈想道。   因为鲷鱼事件,猫大王的小气令她有些不高兴,女孩决定先不提醒祂╭(╯^╰)╮   “黑丸可以稳当的走路了哦。哎呀,那个小家伙可真是倔脾气。”钱婆婆用魔法为黑丸装上了四只脚,现在那只勇敢的猫咪已经可以漫山遍野的奔跑了。   像一只赛博朋猫。   森月纱正在帮钱婆婆分鱼,忽然想到日期。   “诶?一个月了吧?今天是我去吗?”   “哎呀哎呀,上次小月纱不是干的很不错嘛。这次就继续拜托你吧。”又到分红日,钱婆婆慵懒地瘫在椅子上,拍拍肚皮。   那里肉眼可见的被森月纱喂大了。   “最近已经被小月纱养懒了,说起来,真想让你这个孙女一直留在这里啊。”   “然后您就可以每天吃吃喝喝……”   “这不是小月纱嘴里应有的老年生活嘛!啊哈哈哈哈!”钱婆婆咧开嘴笑个不停,对森月纱挤眉弄眼:“说起来,还有一项别的职能吧?嗯?嗯?”   “?”   “孩子啊,孩子!孙女什么时候给婆婆生孩子呢?我妹妹那个家伙可得意的不行啊。”   森月纱扭过头不看她,开始借光欣赏自己的指甲油和手指。   “诶,人老啦。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怎么能看不到自己孙女的孩子呢。”钱婆婆一脸懊恼的看着森月纱,直拍大腿。   “纱?小月纱?”   戏演过了婆婆,您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吧。   “有没有喜欢的人嘛?可以和婆婆聊聊哦。”   “吃完了,我出去了。”森月纱无奈的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开始穿鞋。   “剩下的请等我回来收拾吧。”   “哎呀,还没聊完呢……我说。”   “加奈,婆婆。”   砰。   “这个家伙…哈哈哈哈哈。”   ————森月纱:我的靴子!!————   “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再次见面的白龙依旧表情寥寥,但面对森月纱,可见的温和了许多。   至少两个人今天聊了很久。   “比上次见婆婆要做的好。”年轻的不像话的川流之神夸奖道。   因为这次没有大打出手,白龙认为,这个小姑娘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   “还有,你说的摩天轮,真有趣。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也听谁说过呢。”   “记忆里?你不是很少能想起以前了么。”森月纱叼着从汤婆婆桌子上顺来的糖果棒,手插在兜里,一面走一面和白龙聊天。   “是啊…自从做了汤婆婆的徒弟,我的记忆就越来越少了。名字…是名字的问题。”   “啊,我知道。她偷走了你的名字。”森月纱眯着眼睛,糖在嘴里嚼啊嚼的。   “也不算偷。是我自愿交易的。”白龙的脸上充满了后悔,但嘴里说出的话依然只针对自己。   “我为了学习魔法,自愿付出的代价。所以…”   “可是汤婆婆也隐瞒了交易细节。在我们那里,这是算诈骗了。”她望向天空,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从汤屋里飞出来,迅速地划过他们的头顶,期间还向下望了一眼。   “是汤婆婆。”白龙冷静的给森月纱解释,“她的魔力可以使自己化成乌鸦。”   “巡视领地吗?”森月纱看着那只硕大的乌鸦笨拙的开始绕圈,说道:“看到我们了。”   乌鸦没理会两人,它扇着翅膀飞向远处,时而低空滑翔,故意露出自己巨大的头颅。白龙看着离去的汤婆婆,怔怔出神。   森月纱用手画了个圈:“这里都要巡视?”   白龙点头,刚想张口说什么,却忽然闭上了嘴。他竖起耳朵侧头,一阵若有若无的喊声似乎从从石阶下传来。   “救命!”   两个人对看一眼。   长长的石梯下方,神明大街已经热闹的营业了。   一个穿着粉色短裤,白T恤上衣的女孩在一群妖怪的影子中转来转去。   T恤中央印着横向的绿色,就像一个长条形的饭团上抹了一小条芥末一样。   格外显眼。   白龙肃然的盯着下面若有所思:“人类?她是…”   “走吧,先去把她带出去。”月纱点点白龙的手打断,示意他别傻乎乎愣着了。   两个人飞快地跑下台阶,一人一只手,拽起那个女孩,朝巷子拐角的角落里疾驰而去。   “你不能来这里,快回去!”奔跑空隙中,白龙瞥到女孩的面容,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忽然满脸焦急,对着女孩喊道:“快回去!原路返回,趁着还没有——”   “已经来不及了。”三个人藏好,森月纱撩起头发,从角落里探出头张望,缩回来后,对白龙说道:“客人们的船已经到了。”   整条街开始亮起来,就像忽然被打开了开关。   长角的歌姬开始奏响声调神秘诡谲的乐曲,吵闹声越来越大,黑色的身影也越来越多。   “怎么办,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找我的爸爸妈妈……”   森月纱把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搂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悄悄抬眼看向白龙。   “好了,没关系,别哭了。我们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   森月纱轻轻的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出了个主意。   “我带她去钱婆婆那里吧。”她说道:“如果是钱婆婆,应该没问题的。”   白龙犹豫间似乎想到什么,从袖口掏出一颗黑色的丸子递了过去。   “先把这个吃了。”白龙说道:“千寻,张嘴——对,嚼碎咽下去,快!你会消失的。”   女孩挣扎间发现,自己手臂竟然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墙面,像一道透明的影子。   ——森月纱认识存在玉。   她朝白龙点头,替女孩接过来,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温柔开口道:“来吧,小家伙。张嘴,吃掉它,否则你会消失的哦,乖。”   怀里的女孩抬眼——拥抱自己的姐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她的瞳孔倒映出自己忐忑不安的脸,视线直至心底。   她眼尾的睫毛微微上挑,眼角下点着一颗小巧的泪痣。   真美。   “喂,快吃啊。”白龙在一旁着急的催促打断,却换来女孩一个白眼。   她没理会一旁焦急的白龙,瘪着嘴,捏起森月纱手心儿里的存在玉,咬牙闭眼,塞进嘴里。   好辣,好苦——   “你认识她?”等女孩镇静下来后,森月纱才开口。   她注意到刚刚白龙话里提到的名字。   “嗯,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森月纱发誓,白龙看向千寻的眼神绝对是一言难尽的。   好好的救人气氛,竟忽然粉红起来。   刚失恋的我,真想打爆自己的狗头。   ๑> <๑ Chapter14 锅炉爷爷   “他不能去钱婆婆那里。”   冷静下来,三个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阴影里,白龙皱着眉头,看蜷缩在一旁抽泣的千寻,抱着森月纱的胳膊蹭来蹭去。   “她的父母吃了贡品,被变成了猪。”   “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   蹭蹭蹭。   森月纱:……   “在这里被施法,只能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她必须留在这里,后面拯救父母才有希望。”   白龙的说法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但森月纱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如果去了钱婆婆那里,那对姐妹可是死对头啊……钱婆婆也没办法无视规则吧?”   森月纱有点犹豫:“可留在这里,就要以工作获取「存在」?她…可以吗?”   小女孩不清楚两个人在说什么,双手抱着森月纱,靠在她身上。   虽然时下属于春季,可一阵阵的凉意仍袭上皮肤,顺着毛孔渗进千寻的血液。   汤屋站有汤屋站的规则,到这里的人必须遵守。   “千寻,你听我说。”白龙扶着千寻的肩膀,眼睛对着眼睛,“听我说。你必须在这里找到工作。不工作的家伙,会被汤婆婆变成小猪。如果你想救你的父母,就一定要拜托汤婆婆给你一份工作。”   “汤,汤婆婆?”千寻怯懦看着白龙,轻轻拉拉森月纱的袖子,后者回以安抚的眼神。   白龙没在意两个女孩的互动,他沉重道:“是的,她是这里的主人。”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森月纱:“小纱,拜托你了。我会把路线传到你的思维里,请拜托锅炉爷爷收留她。”   森月纱收敛面色,等待白龙的手指点上自己额头后——像一幅立体交错式地图一样的模型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整个汤屋被透视的清清楚楚。   从这里右拐,直行。记住,躲开拐角时常路过的员工。在这里停下,向上爬。没错,长长的楼梯下去,穿过铁门就抵达锅炉室了。   森月纱眯着眼睛消化,一会才开口:“走吧,白龙君,你去引开他们。我带她去找锅炉爷爷。”   白龙点头,站起来拐过墙角,朝着远处大声说话:“我回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森月纱&千寻移动ing————   “那个…”   “嗯?”森月纱拉着千寻的小手,两个人一路躲躲藏藏的,时不时冒出的汤屋员工让千寻的心一直悬着。   “我是说,姐姐的名字是?”   “月纱,森·月纱。”森月纱笑眯眯的腾出手摸摸千寻炸毛的脑袋,“那个冷漠的家伙叫白龙。”   两人穿过长长的厨房,森月纱拉着千寻,避开忙碌的员工们——在千寻一脸纠结的神色下,森月纱东张西望着,朝着冒正冒热气的蒸笼伸手……   她一把抓住两个肉团子,拉起千寻就跑!   ——超大版面筋包大肉团。   包好后上蒸锅一蒸,显得晶莹剔透。   森月纱咬了一口,把手里另一个肉团直接塞进千寻嘴里。   “唔……唔唔唔!”   千寻瞪大眼睛,鼓着腮,嘴里下意识咬破了面团的外皮。   十分劲道!好吃!   破口后,里面满满的肉糜,香浓的汁液立刻就溢出来,整个嘴里满当当的。   “唔唔,唔唔唔。”   森月纱笑嘻嘻地捂着嘴,等千寻艰难的吞咽下去。   对方瞪圆了眼睛,过了半晌才开口,话题直指白龙,对女孩失礼的动作丝毫不谈:“他叫我的名字了。”   下了一个很陡峭的楼梯后,两个人终于到了锅炉房的附近。   森月纱掏出纸巾擦了擦手,又拉起千寻的小手,仔仔细细清理干净。   期间,她若有所思:“白龙君似乎认识你。听说在你很小时……”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千寻轻轻摇头:“我很小的时候,没有一个叫白龙的人。”   森月纱想了想:“是吗,也许并不是人吧。”   “咦?”   千寻疑惑的看着这位长相妩媚优雅的姐姐——不知原因的亲切感,在女孩心底缓慢滋生着。   森月纱说道:“没什么。别太担心。你的父母只是被施了魔法。千寻,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   森月纱看千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脏兮兮的手擦来擦去,整个脸蛋都黑乎乎的。   她无助的拽着森月纱的手不松开,从胳膊上还能感受到微弱的颤抖。   “别担心,姐姐在呢。”森月纱拍拍千寻的胳膊。   如果不是钱婆婆织的手套不能转移,森月纱早给千寻带上了。反正她算是有「工作」的人,而且也不属于汤屋范畴。   锅炉房里,一股火炭和药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名为锅炉爷爷的老人正在忙着烧火,一点也没有上了年龄的那种迟缓感。   长长的、厚实的胡子堆积在下巴上,整张脸只露出了上面部分——不止如此,就连眼睛上也带了一副圆形的黑色墨镜。   他长着很多只手,摇火、磨药、拿材料,利落极了,每一只的分工都很明确。   这让森月纱想起了蜘蛛。   千寻显然被吓到了。   “别怕。”森月纱搂着千寻,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着,将她带进锅炉房:“在这里,你会慢慢见到各种有趣的家伙。”   “锅炉爷爷!”森月纱没犹豫,直接打出白龙的旗号:“锅炉爷爷!白龙有事要我传达给您!”   锅炉爷爷似乎正专注的磨药,森月纱喊了三四次,他才扭过头看向门口的两个女孩。   “啊…白龙啊。我知道,我知道了。什么事儿啊?”   老迈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虽然回答着森月纱的话,几只手还是停不下来继续工作着。   “帮这个女孩找个工作吧!就让她在您这里工作,可以吗?”森月纱的手在背后轻轻点了点千寻,女孩会意,向前走了一步。   “我叫千寻,请您让我在这里工作吧!”   千寻鞠了个躬,眼巴巴的看着手脚不停的锅炉爷爷,咣当咣当的炉子还在一开一合的运作,老人带着墨镜的脸转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千寻。   “我这里不需要人手。煤炭是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不需要。”他终于腾出一只手,朝两个女孩摆了摆,又指指他们面前那排黑色的小洞口。   洞口?   两个女孩拉手走过去,弯下腰,才发现一群黑黑的小东西。   他们拥在一起,小眼睛眨呀眨的从里面盯着两人,像夜幕上空的星星。   森月纱又向前靠近几步,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个个小煤炭一样的生物,叽叽喳喳的在洞里蹦来蹦去。   倒是挺可爱的。   “你们去找汤婆婆吧,我这里不需要人手了。”锅炉爷爷又说了一遍。   千寻无助地看向森月纱,突然,敲门声从另一面响起。   咚咚咚。   墙壁下,小小的方形木门从外面被拉开,一个瘦脸女孩从小小方框里吃力地钻出来。   “啊,是玲啊。”锅炉爷爷头也不回的打了招呼。   “可以吃饭啦!怎么,又吵架啦?”瘦脸女人从格子里吃力地钻进来后,回过身,端出正冒热气的饭菜,右手还提着一个浅棕色木桶。   “来吧来吧!来吃饭吧!”   她把饭菜递给锅炉爷爷,然后蹲在煤炭们面前。   “快出来呀!吃饭啦!”女人从木桶里洒出各种颜色的金平糖,一把把抛在洞口,引的煤炭渣们蹦蹦跳跳的聚集过来。   五角星形状的金平糖和小煤炭们一同在地面上跳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   “真是的,不要每天和爷爷吵架嘛,你们总是——啊啊啊啊!人类!!”   叫玲的女孩一转头,就看到千寻和森月纱正靠在墙边发呆似的盯着她。   “糟糕了!!楼上都闹翻天了!汤婆婆正让白龙和青蛙带着人四处找人呢!”   千寻手足无措,森月纱捏住她的手,挡在前面。   “这丫头是我的孙女。”   锅炉爷爷四只手端菜和饭,脚踩着炉火轮子,慢悠悠的说道:“她说自己想工作,可我这边人手够了。麻烦你,带她去汤婆婆那边吧,后面的事就让她自己做。”   玲立马拒绝:“我才不要呢!会被汤婆婆杀掉的!”   “给你这个怎么样?”   锅炉爷爷长长的手伸到玲面前,跨越了四五米。   他捏着一只焦黑的小动物的尾巴。   “烤蝾螈,是上等货哦。”说罢,还用手转了转焦炭似的烤蝾螈。   食物这么紧缺吗……   森月纱微微弯腰,蓄势待发。   那个瘦脸女人倒没注意这边。她虽然一脸不满,却还是耷拉着眼角,勉强点点头,伸手接过那根黑黢黢的炭烤蝾螈。   锅炉爷爷意有所指:“在这里工作的人,都要和汤婆婆签约。你就‘自己’去试试运气吧。”   千寻懵懂地看着锅炉爷爷,这边,森月纱明白他的意思了。   “喂,千寻,一会你要自己上去了。千万不要提到我和白龙先生。明白吗?”   她小声叮嘱抱着自己胳膊的女孩:“一定要坚定的说想要工作,无论怎么劝你,都说想要工作。现在,把你的全名告诉我。”   森月纱温柔的抚摸和耳畔的小声叮嘱起了作用,千寻涣散的眼神逐渐清醒,终于下了决心。   有些路,注定要自己去走哦。   “放心吧,月纱姐姐。”她咬着牙,对森月纱鞠了一躬,又悄悄凑到森月纱耳边:“十分感谢你和白龙先生的帮助!”   “喂!那边的人类,不要再嘀嘀咕咕了。跟我来吧!”玲不耐烦的把木桶倒置,大量的彩色星星糖掉到煤炭渣的头上,这群黑乎乎的家伙吃的更欢快了。   森月纱舔舔嘴唇。看起来很好吃啊。   “去吧。”她笑起来,拍拍千寻的手背鼓励道:“加油,千寻。”   这个从未离开父母独立出门的孩子,如今要独自一人面对汤屋站最可怕的魔女了。   “你是——”玲看着森月纱,奇怪的嗅嗅鼻子:“神明…不对,妖怪?”   森月纱欠身鞠躬,笑眯眯的不说话。   “雨女…不对,草屋介?也不像啊…”玲挠挠头,“什么名字的妖怪,好奇怪啊,第一次见到。”   森月纱挥手和千寻告别,看玲带着千寻打开小木门,两个人歪歪扭扭的爬着通过。   “喂!人类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爬到一半,前面的玲忽然回过身,伸出手指,戳戳千寻的额头,“向锅炉爷爷道谢啊!”   砰!   急忙抬头的女孩忘记了小木门的宽度,一头撞到木梁上,哭丧着脸转过来,捂着头,朝锅炉爷爷行大礼。   原来如此,早就发现了吗?森月纱看着玲离去的身影,有点意外。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啊。   不过,看两个人爬走,森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累死了。   而另一边,带着千寻小心翼翼上楼的玲,嘴里不停嘀咕着:“到底是什么妖怪……长的这么媚,一定是狐妖狐妖狐妖了。”   “奇怪…” Chapter15 假寐与父母   再见到千寻是第二天下午。   汤屋右侧的花田里,一人多高的花草成了墙,点缀着不知名字的花朵。森月纱和白龙约在这里等待千寻。   森月纱靠着花墙,衬衫打开几颗扣子,几缕黑发悄然耷在里面。   女孩正闭着眼,轻嗅来自四面八方的花香。   每每这种时刻,她都有种回到母亲怀抱里的感觉,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经年环绕迷雾的山脉,蜿蜒的谷与震耳欲聋的瀑布。   白日,高耸雄奇的尖堡迎接太阳,辉煌壮美;傍晚,静谧安详的幽谷拥入月光,神秘冷静。   松树,山毛榉和橡树成片生长在高坡上,像忠实的守卫兢兢业业的站岗,清澈的冰泉流过,掬一捧饮下,在口腔里凛冽甘甜。   抬头,母亲就站在溪流的另一边,用温柔和深情的眼神看向自己。   那种被爱的感觉穿越了时空。   虽然,她从没见过她。   白龙来的很匆忙,脚步声打断了森月纱假寐的梦境。   他风尘仆仆的绕过花墙,似乎刚从什么地方回来,还来不及打招呼,就对着森月纱郑重其事地弯腰行礼:“月纱,谢谢你。”   森月纱缓缓睁开眼,把头发捋到耳后,一脸好奇:“什么谢谢?”   白龙低头走到她身边,沉沉的说道:“谢谢你昨天帮助千寻。要不是你在,估计会手忙脚乱吧。不过这样一来,连你也得罪汤婆……”   说到这,他忽然噎住:“也对,本来就得罪了…”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温柔的不像话啊白龙君,千寻那孩子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我闻到一股香甜的犬类粮食的味道了。   “首先,”他举起一根手指,“跟我的年龄相比,你们两位女士都算是孩子。”   接着,又举起第二根:“其次,你也没比千寻大多少,不要用那种老人的语气说话啊小纱…”   白龙除了一本正经的时候很难想象他有几百岁甚至上千岁,因为从样貌上来看,怎么瞧也算是个美少年了。   只不过,森月纱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寂寞。   “怎么认识的,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白龙的话里有些悲伤,睫毛低垂。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千寻是谁。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这个名字还记得。   “嗯?”   “白先生,月纱姐,我来啦!”   森月纱抿了抿嘴唇,终止话题。   她从草墙上边直起腰,挂起笑容,迎接跑过来的千寻。   “呀嗨,千寻今天适应很多嘛。”   白龙也笑起来:“你做到了。”   “喏。”等千寻站定,森月纱伸手从草墙里拿出一个包裹:“这是我在钱婆婆家做的料理,尝尝吧。”   “诶?”   千寻眼睛里闪闪发光:“月纱姐怎么知道的?要饿死了。”   森月纱指指自己的眼睛,“当然是看到的呀。昨天特别留意了下,吃的也太烂了吧。上次那个肉团子,居然是给客人吃的?汤婆婆赚那么多钱都用在哪里了?”   顿了一下,森月纱自问自答的说道:“嗯,也是,总之不能用到员工身上就对了。”   千寻偷笑着走过来,捏捏森月纱的小手。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打开铺在草地上。食盒一层一层,有些为了保持新鲜,还放了碎冰。   分了筷子,三人就这么席地而坐。   千寻像白龙一样,也是一身粗糙的甚平,浅粉色旧的泛白,一看就知道,是被不知穿过多少次的旧衣服了。   她拿着一个大大的饭团,咬了一小口口,又夹起嫩滑的生鱼片放在上面,嗅了嗅,一脸满足的啊呜进去,显得元气十足。   “真、真好吃!”   千寻满足的鼓着嘴,不知不觉,眼泪也混在其中,在舌尖泛着苦味。   两个人看着边吃边流泪的千寻,不知该说些什么。   悄然间,森月纱已经给千寻的小碟子里夹了满满的菜:“有什么打算?”   白龙知道森月纱问的是他,放下杯子:“小纱不能暴露。钱婆婆和汤婆婆本来就是死对头,如果你光明正大的插手,我想,汤婆婆更不肯放千寻和她的父母离开了。”   森月纱也明白这点,所以昨天才没有冒险陪千寻上去。   “只能再找机会了。‘契约’签订,就要按照规矩来。至于父母…”白龙指指三个人面前的料理。“快吃吧,吃完带你去见你的父母。”   在白龙说完的一分钟后,千寻就报告吃饱了,结果又被森月纱按着脑袋,吃了一堆有的没的。   收拾好东西,两个女孩跟白龙绕到汤屋后面:一个隐蔽的长条形窝棚——就像平日里常见的那些猪棚一样。   只不过,里面的那些猪,显然都是别的什么变成的。   白龙带着两个女孩,在某个围栏前站定——其他的围栏都是几头、数十头猪聚在一起,而这个围栏里只有两头,吃的满嘴流油的胖头猪。   “这就是父亲,母亲吗?”千寻不敢置信的揪着白龙的衣袖。   白龙点点头,后退了一步。   “父亲…母亲?”她缓缓的上前,握住满是铁锈的栏杆。   “不可能吧…”   女孩的话卡在喉咙里,用力拍着栏杆,发出嗡嗡的响声。不过相隔几米,猪群却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影响。   千寻崩溃的看着那两头猪,回头看看森月纱和白龙,又转回来喃喃说道:“不、不可能!爸爸妈妈真的变成猪了?”   白龙指指其他的猪:“这些都是没有工作,或者未经许可侵入汤婆婆领地的家伙。它们都被变成了猪。而你的父母是因为吃了贡品。”   森月纱忽然想起钱婆婆说的话。   这里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神社,为那些神明提供服务。不听话不工作,就会被变成猪。   “爸爸…”   “妈妈…”   千寻扒着围栏,眼泪摔在泥地里。   “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   “我会来救你们的!一定要等我哦!”千寻撕心裂肺的冲父母喊着:“千万不要吃太多!!会被杀掉的!!”   她哭着抹了抹眼泪,咬着牙,撞开两人,头也不回朝外面跑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   “走吧。”   白龙面无表情,森月纱倒是很好奇的看了看其他的猪,不经感叹道:“魔女的魔法真是神奇。”   魔法?   白龙被森月纱的话吓了一跳:“千万不要!”   他甚至伸出手按住她,低下头认真的说道:“千万不要做魔女的徒弟!不能学习她们的魔法,任何都不行!”   “会很麻烦的!”   “没法回头!”   “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   虽然有些啰嗦,但森月纱还是一脸‘我明白而且谢谢你’的表情不住地点头,“钱婆婆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她没有告诉过我理由是什么。”   白龙摇摇头:“魔女是很特殊的‘人神’,和她们学习魔法,只有做他们的徒弟,也就是传承。但,代价太大了。”   森月纱温柔的笑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摩挲着细长的手指,把手缓慢的放进兜里握住什么。   然后,又扭头看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小皱眉头:“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吗?白龙君?”   “诶?”   浅色衬衫的肩膀处,被捏的发皱,女孩纤细的锁骨隐约可见。   “抱歉!小纱。”白龙急忙收回自己的手,朝着她道歉。   白龙认为,女孩不喜欢被陌生男性触碰身体,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即便是肩膀。   自己一听到魔法,有点太激动了。   砰——哐当——   当然,一边弯腰一边倒退,大概率会摔跟头或者变成傻瓜。   不信可以试试。   …………   “说起来,月纱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千寻刚过父母后心情一直很低落,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扭头越过白龙向森月纱问道:“也是从那里的通道过来的吗?”   此时的三个人正往汤屋走去,白龙面色如常,平静的面色上丁点看不出刚才丢脸的样子。 Chapter16 白龙的白龙与汤婆婆   千寻的这两天堪称兵荒马乱了。   先是通过长长的、布满青苔的隧道进入一个旷野平原,然后看到了那些饭店和古老的铺子。   接着,父母因为贪吃变成了猪,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丑恶的婆婆收走名字,成了汤屋的员工。   直到现在,才有空让生涩的小脑袋转动起来。   这一转动,恰巧就发现了一些事情——比如,身边这个从开始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美的不像话的长发女孩。   “啊,我吗?”   森月纱指指自己,千寻和白龙纷纷点头,看来这位在汤屋地位很高的家伙也在好奇。   他皱着眉头开始发问:“人类只能通过‘甬道’来到这里,但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小千算是第一个。你呢?”   白龙很清楚,森月纱绝对不是通过‘甬道’过来的,否则,无法解释怎么会出现在钱婆婆那里。   要知道,在汤屋,汤婆婆是可以感知到任何不属于这里的生物的。   千寻&白龙:盯……   森月纱看着面对自己若有所思的两个人,有点哭笑不得:“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   她指指头顶,“当然是从天上‘咻’地掉下来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白龙皱起黑色的眉峰。   森月纱摊手:“就是这样。”说完,又转头看向千寻,“小千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我并不是。我不是从人类世界进入到这里的。我是跨越世界来到这里的,明白吗?”   森月纱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白龙一脸迷惑:“诸界……行者?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以穿梭世界?怎么可能?”   千寻倒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小姑娘显然更想让森月纱讲讲那边的事情:“所以,也是人类社会吗?有怪物吗?也有千寻和白先生吗?汽车火车飞机都有吗?”   然后,两个现代的都市女孩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还警惕地瞪一下试图靠近倾听的白龙,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这么说来,姐姐的世界比我们要发达呢。”千寻了解了两边科技和信息的发展情况,掰着手指计算:“至少有二三十年的差距吧?”   森月纱点头,“大概吧。有些略微的不同,大体还是差不多的。这似乎就是世界的相似性。不过说起来,小千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想起这件事情,千寻就气鼓鼓的。   “还不是因为搬家。父亲换了工作,带着我和母亲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了,还没来得及跟朋友道别……在树林里,就是那条通道。母亲…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森月纱觉得她的父母大概率是在吃饭和睡觉的路上。   “别担心,汤婆婆虽然会把那些家伙变成小猪,但真正罪大到杀掉的很少。”白龙终于发现有个问题,自己可以插嘴。   千寻心有余悸的点头。   ——结果下一刻,她竟然绕过白龙,跑到森月纱的身旁挽住她的手和胳膊,一脸亲昵:“月纱姐姐,快跟我说说,你那个世界……新的牌子!有那个牌子吗?美和子在你的世界里是明星吗?对了,《情人大作战》你看过没有?啊……没有啊?那我给你讲讲…”   白龙:“……”   彳亍口巴。   ————钱婆婆可怜巴巴自己做饭ing————   后面的日子,千寻倒是和森月纱常常聚在一起,每次森月纱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她,也让她带回去给自己的朋友分一分——就像那个玲,听说现在和千寻是最好的朋友了。   当然,倒不是不愿意带上白龙先生,只是他总是被汤婆婆派出去,不知做些什么。   森月纱明智的没有问,而千寻则是压根没想那么多。   最近和森月纱聊的已经足以塞满她的脑袋了。   “这就是月纱姐说的,世界的相似性吗?”千寻坐在护栏边的地板上,手里还拿着一碗章鱼烧。面前是一片大海。   两个人就在她屋外的阳台上愉快的吃吃喝喝。   这位美丽的姐姐每次都变着花样给她带美食,要不是父母变成猪,自己也每天要工作——千寻甚至都觉得呆在这里还挺不错的。   汁液满溢的厚实肉排,小块小块的配着薄荷酱;清炒香气的植物根茎;炸星星草天妇罗,配上香甜清冽的长米饭——还有森月纱手制的蛋糕,上面洒满了五颜六色的金平糖。   用奶油芝士,小起司混合鲜牛奶,再放上熬煮好的香茶叶子。   浓郁又甜而不腻……太好吃了!!   简直,一本满足!美食之旅!   啊……贤惠又温柔的姐姐,以后嫁人时一定会非常抢手吧。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和某位钱姓巫女不谋而合了。   森月纱坐在她的旁边,牙齿咬着叉子尖,发出满足的叹息:“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食材真的很新鲜。啊,没错。就是大体上的方向差不多吧,但总会有些奇妙的变化…不过,你确定,你的世界,是你描述的那样?”   经济鼎盛,科技发达,层出不穷的平民大富豪和热的发烫的股市,以及那句‘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地皮房产,然后再租给美国人’的口号。   有点微妙啊…那个时代。森月纱歪倒在青石上吸着湖面传来青草香气的风,无意识的舔着叉子。   怎么说呢。   咻————   正吃着零食的千寻忽然站起来,“月纱姐!你看!那是白龙君!”   远处的湖面水波澄澈,水底的石子透明可见。   上方,一道白色的影子飞舞着。森月纱趴在木栏杆上,抬起右手遮住阳光。“好像是一条白龙,咦,你是说白龙君吗?”   森月纱知道白龙先生是一条龙,可这倒是第一次见他的真身。嗯,还挺威风呐。   千寻肯定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肯定是他!”   龙肆意疯狂的挥动着尾巴,在湖面上迅速掠过,惊起水花和游鱼。他的周身似乎围着一片白雾,随着龙的上下穿梭,白雾也紧追不舍。   直到越来越近,千寻才发现,那团白雾实际上是一群十字形状、纸片做的飞鸟。在它们的攻击下,白龙浑身浴血。   他飞的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最后,‘扑通’一声,扎进了湖里。   水花飞溅。   千寻看着伤痕累累的白龙和毫不犹豫继续追击的‘鸟群’,着急的直跺脚:“姐姐,怎么办?那是白龙,是白龙!”   森月纱放下叉子,盯着下面还在战斗的两方说道:“叫他。”   “什么?”   森月纱缓缓转过头:“叫他的名字,千寻。让他进来。”然后指了指两人旁边可以随时关上的窗户。   “我明白了。”   千寻吸了一口气,双手扒着木栏,把小脑袋伸出去。   “白龙!!来这里!!”   “白龙!白龙!!快过来!!来我这里!!”   似乎下面的白龙真的听到了,他仰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阳台的两个女孩,没有犹豫,‘腾’地一下飞身而起!   他越过层层纸鸟,像一条白色的闪电冲向阳台!   “姐姐!准备!”   森月纱点点头。白龙携着狂风呼啸的冲进屋里,整个阳台包括地板墙面,全是飞溅的鲜血。   “关上!”   她迅速拉起自己那侧的窗户,又推开正使劲的千寻,将她那侧的窗户也轻巧拉上。   砰砰砰!! Chapter17 式神纸鸢   砰!   砰砰砰!   不绝于耳的撞击声从窗外传来,纸飞鸟贴在玻璃窗上,一层一层的完全遮住了阳光。   就在森月纱想贴近了观察它们时——那些纸似乎一瞬间被拉停了开关,纷纷失去生命一样从窗户上散落下来。   屋里的那些漏网之鱼也是如此。   缓缓的飘落,然后又转着圈的飘起来,从窗户的缝隙中蹭出去,在空中卷起,形成一条白色的链子。   森月纱觉得,那些纸鸟有些奇怪……   虽然制作的类似式神一样的鸟并没有眼睛,但敏锐的森月纱还是意识到,操纵它们的人确实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控制着纸鸟朝远处飘去。   “白龙!白龙!”   屋内,千寻担忧的声音传来。   森月纱看向身后,一片狼藉。   那条白色的龙颤抖着站起来,浑身遍布被利器划开的伤口,嘴里也不住的往外淌血。他瞪着眼睛,凶狠地嘶吼着。   千寻想试图靠近,却被白龙的眼神吓住了,焦急的停在原地跺脚打转。   “白龙,你是白龙吧。你受伤了吗。”   白龙看着千寻。森月纱歪头挑眉,远远地朝他挥手。   千寻往前一步一步地蹭着,嘴里还在安抚面前浑身是血的龙:“那些纸做的鸟都飞走了。已经没事了。”   话音刚落,白龙骤然抬头!   他鼓起颈部,喷出一口气——瞬间,狂风大作!   飓风吹散屋内的纸张和衣服,更轻飘飘地吹开窗户。白龙咬着牙向前倾倒,‘呼’地穿过两个女孩,眨眼间从打开的窗户口钻了出去!   只剩下玻璃窗户被吹得猎猎作响。   千寻和森月纱循着他走到阳台,靠着栏杆仰头望去:那条受伤的龙飞的东倒西歪,不断撞击汤屋的外墙,留下一道道血迹,然后,在某个窗户口前摆了摆尾巴,一探头钻了进去。   “他去汤婆婆那里了!”千寻焦急的捏着拳头,“怎么办!白龙会死的!”   她下意识转身朝门口跑去,却被森月纱一把拽住了后领,光着小脚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姐姐?”   森月纱摇摇头,伸手指着头顶的天空:“你这样太慢了,看。”   千寻顺着森月纱的手指仰头。   此时,一只硕大的乌鸦从天边划过,绕了一圈,往屋顶飞去。   “汤婆婆回来了!”   “嘘——”森月纱用手指点上千寻的嘴唇,柔软的触感和女孩的体温从指尖传递过来:“你的衣服结实吗?”   千寻一脸懵:“啊?”   衣服?   她看看身上穿的旧衣服,“结实倒是结实……可结实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森月纱一把揪起千寻的后领,轻巧的像散步一样,‘噌’地跳上木栅栏。   她每一步都跳的很远,踩着每一个阳台的栅栏或凸出来的椽子,闲庭散步似的向最顶层跳去。   “这样不安全!!啊啊啊啊啊!月纱!!姐姐!!森!月!纱!我快掉下去了!!”   千寻用力拽着自己的衣服,生怕森月纱到达目的地后,手里只剩下一件名为‘小千生前穿过’的衣服。   风声在耳边呼啸,每一次跳跃她都要面临迅速的超重,然后短暂的失重。在这几十秒内,千寻像度过了几年一般心惊胆战。   好在衣服够结实,两个人就这么你拉我拽的一路跳到了顶层。   “…我快吐了!!你真的是人类吗…还是说,可以穿梭世界的家伙都这么厉害。”   千寻干呕几下,在窗台上蹲下来扶着窗户,脸色惨白。   她无意识的一扶,‘咔哒’——   窗户开了。   “欸?窗户没有锁吗?”   千寻好奇的推开,把头探进去左看右看了几下,似乎没听到汤婆婆的声音。   她转过头朝自己这位‘脱线’的姐姐挥手,捂着还在翻涌的胃部,小心翼翼从窗台上跳了进去。   两个跳进屋里的姑娘没有发现,一张纸鸟从窗子后面悄然的飞出来,继续钻进了千寻的腰带里。   森月纱拉着千寻穿过满是华彩鎏金的浴室,途径走廊,进入了一间涂满绿色的屋子——这间屋子用同样颜色的软垫包裹着墙壁,顶上吊着翼龙和铃铛玩具,满地的彩色枕头。   这是一间婴儿房。   森月纱想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真是的,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那个家伙一定是无脸男。”听到汤婆婆的声音,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下,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约而同地竖起四只小耳朵。   不仅如此,千寻还蹑手蹑脚走到红色帷幕的后面,掀起一个角朝外面偷看。汤婆婆正对着自己的小骷髅电话说着什么。   |˙꒳˙)   “……我太想赚钱了,居然招来这种人!”   森月纱在幕布的背面听了个大概,此时千寻却沮丧着脸转头,朝女孩做了个口型:‘好像……是我放进来的。’   ‘那个妖怪。我以为是客人啊。’   ‘结果弄的一团糟,现在,下面已经乱套了!’   面对垂头丧气的千寻,森月纱咧开嘴角。   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我没到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汤婆婆气哼哼地放下电话,又对看不见的谁吩咐道:“你们几个,把白龙处理掉!反正以后他也没有用了!”   说完,径直面朝千寻的方向走来。   急迫的女孩赶忙转过头,朝自己的姐姐比划着求助。   ‘过来了,汤婆婆过来了。’   后者意会,笑眯眯地对她勾勾手指。   千寻立刻懂了——无奈转过去背朝森月纱。然后,一阵拉扯感传来,自己被她拎在手里,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汤婆婆在下一秒走了进来。   森月纱一手抓着立柱上凸起的石雕,一手拎着千寻。   脚下,汤婆婆正翻开那一堆由七彩色垒成的枕头山——里面露出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   “宝宝!宝宝又躲在这呢~怎么不去床上睡觉觉呀~~”甜腻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千寻觉得自己的胃部又开始一阵阵的不舒服。   原来对外凶狠的汤婆婆,对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吗?有点像女强人过度宠爱孩子的剧情了哦……   森月纱想着,下面传来婴儿不高兴的哼哼声。   “哦~宝宝睡着觉,被吵醒了哦~~可是,妈妈现在要去工作了哦~~”汤婆婆整个人铺在枕头堆上,双脚并拢离地,在那个巨大的婴儿头上吻了一下。   啵~   “宝宝好好睡~灯灯关掉了哦~”   啪。   哒哒…   哒…   ‘走了。’   ‘等一下。’   ‘怎么啦?’   两个女孩一上一下,无声比划着‘你不懂,我也不懂’的手语。   灯光逐渐变暗,汤婆婆的脚步声也远去。千寻示意森月纱放自己下去,却看身边的人摇摇头,指了指那堆枕头。   千寻瞪着眼睛,也没敢说话,里面还有一个硕大的婴儿呢。   ‘怎么了?’   “我看到你们两个了。”   声音划破了屋里的寂静。   这是一道小男孩的声音,清脆童真。   千寻记得,自己朋友,惠理的弟弟就是这样的声音,偶尔还会追她要手机玩。但,可怕的是,从枕头里传出来的,不只有声音,还有一只粗壮的胳膊。   然后,这只胳膊粗鲁的拨开枕头,将自己的脸露出来。   “我看到你们了。”婴儿巨大的脸从枕头里露出来,眯着眼睛,声音纯真而冷漠。 Chapter18 森月纱的拒绝   “我看到你们了。”   话音刚落,森月纱果断松手,带着千寻从上面迅速跳了下来。   落地瞬间,地板便开始疯狂地震动,两条白色粗壮的胳膊从枕头堆里伸了出来,接着是头,身子,腿。   巨大的婴儿就这样缓慢却迅速的朝她们爬了过来!   森月纱看了两眼,一把拉起还在犹豫的千寻就往大厅跑。   “你们要去哪?”   “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砰砰砰的震动声在身后咆哮着,千寻一边被拽着跑,一边还回头跟紧追不舍的巨婴说话,试图阻止他。   千寻:“我是人类!虽然可能在这里比较少见!请你别追了!”   “人类…?你是来传播细菌的吗?”   千寻:“什么细菌?你生病了吗?”   “妈妈说出去会生病,所以我一直待在屋里。”   千寻:“才没有这回事!总是闷在屋里才容易生病呢!”   你们两个……   到了!   扑啦啦——扑啦啦——   拐过转角,某种扇动翅膀的声音近在咫尺!   森月纱一把推开千寻!   侧身抬腿,像鞭子一样踢开正冲着千寻俯冲而来的乌鸦!   然后,右手抚在侧腰,转身,紧紧盯着已经站到她面前的巨婴。   两个女孩身后,奄奄一息的白龙正趴在地板上,紧闭双眼,他的尾巴悬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口处,似乎是高层阁楼开在房间里的垃圾处理门。   本来围着白龙的三个绿色的人头见状不妙,一脸慌张的蹦蹦跳跳,退到另一面的墙角,垒成竖形,看着森月纱瑟瑟发抖。   这边,巨婴终于一步一步的追上两个夺路而逃的小蚂蚁了。   他站在这个长发散落的女孩的面前漫不经心说着话,就像逗老鼠一样,目光戏谑。   面前的这个‘小矮子’眼神倒是凶悍,她把那条白龙和那个粉衣服的女孩护在身后——但是没用任何的用处。   捏了捏手掌,在视线里比划了一下。   似乎可以一巴掌把她拍瘪,讨厌的挡路鬼。   巨婴刚想往前继续迈步,忽然,一股令他心惊胆战的气息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了他一下!   这股危机感仿佛闹铃般吵闹的震动起来,在耳边、在大脑里轰隆作响。显然,某种东西正在竭尽全力的阻止他迈出那一步!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有个叫缘一的男人路过这里时,自己就产生过这种感觉。   仿佛浑身的汗毛都伸直了——妈妈说,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亲爱的宝宝,有了它,你将远离危险哦~~’   巨婴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往前走,可说出的话依然不减凶狠:“在这里陪我!否则……我就哭!妈妈会过来,把你们全都变成猪的!”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盯着巨婴,眼尾冷清的瞥着房间的面积和距离:“闭嘴。”   她松开手里的餐刀,变成握拳的姿态,心里默默计算。   如果他是这种速度的话,一击就可以了。   但与此同时,森月纱也知道,一旦伤害了‘宝宝’,哪怕是击倒或打晕,她将受到汤婆婆永无休止的追杀。   这次应该是真的追杀了。   所以,看着不知什么原因停下的宝宝,她也很庆幸。   “哎呀哎呀…吵死人了,你给我安静一点。”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对峙的双方。声音从千寻被后传来,几个人扭头,面面相觑。   森月纱了然。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张纸鸟从千寻的腰带中腾空而起,而后又飘然飞落,在她和巨婴的中间静止住。   就是刚刚那群式神样的纸鸢。   纸式神十分人性化的伸出一只翅膀指指巨婴:“喂,你也太胖了吧。”   说完,它缓慢降落,立在地毯上。   下一刻,钱婆婆透明的虚影像果冻一样从地面里弹了出来——她看看自己的手脚,不满意地摇摇头。   “果然,变回来还是有点透明。”   “嗨,小纱也在呀。”老人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的朝森月纱打着招呼。   我就说刚刚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我看。   森月纱暗自腹诽,抿着嘴朝钱婆婆挥挥手。   “妈妈!”巨婴叫道。   “瞧瞧你,连我和你妈妈都分不出来。”看着面前的巨婴,钱婆婆伸出手指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   叮——   魔力散开。   巨婴的脑袋开始变得发皱,一瞬间瘪了下去,身体缩的越来越小。灰色的尾巴长了出来,圆圆的耳朵竖在头的两边。   在森月纱的目光中,巨大的婴儿在手指摇动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灰色的老鼠。   就像曾经那群变成蓝色蘑菇的狼。   “哎呀哎呀,这样你活动起来,方便多了吧。”钱婆婆点头,似乎在表达‘不用感谢’。   “至于你们,该把你们变成什么好呢?”   听到这话,乌鸦瞬间炸起羽毛,惊恐的想要扇动翅膀飞离这间屋子,呼啦啦的从桌角上飞起来。   可惜,随着魔法的施放,一只崭新的、蚊子大小的乌鸦诞生了。   而那三个还在跳来跳去的绿色头颅,在手指划过的轨迹中,逐渐展开,变成了巨婴的样子。   “这件事情要保密哦。要是你告诉了别人,嘴巴就会烂掉。”钱婆婆转过身,对千寻做了个‘嘘’的手势。   女孩抱着白龙跪在地上,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木然问道:“你就是钱婆婆?”   钱婆婆一面回答,一面接近白龙:“没错。我是汤婆婆的双胞胎姐姐。好了,把那条龙交给我。”她指了指白龙。   千寻紧紧地搂着白龙的脖子:“你要对白龙做什么?他的伤很重了!”   钱婆婆看看白龙,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条龙是我妹妹手下的小偷龙,我有一枚很重要的印章被他偷走了。”   魔女契约印章吗?   森月纱往后退几步,靠着窗台双手一撑,嘿咻一下跳坐上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糖果,看着千寻和钱婆婆。   这边,千寻还在大声反驳着:“白龙不会偷东西的,他是个好心的人。”   这句话钱婆婆倒是很赞同。   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有的龙都好心,好心…但是愚蠢。他为了学魔法,竟然跑去做我妹妹的手下,对我那个贪心的妹妹唯命是从。好了,你就快让开吧,反正那条龙已经没救了。那个印章上面施加了守护咒语,偷走印章的家伙一定会死。”   千寻死死的抱着白龙的脖子,害怕的发抖,就连眼睛也死死的闭着。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依然没有松开手。   “不要!不行!月纱姐,帮帮我!”   千寻忽然想起森月纱说的,一直以来在钱婆婆家居住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只好向森月纱求助。   钱婆婆笑着转过头看向森月纱:“怎么样,小纱,你要阻止我吗?”   森月纱叼着三角形的棒棒糖,右手边放了一袋从猫大王那里骗来的冻鱼片,边吃边哼歌。   千寻逆着刺眼的阳光看过去,却发现看不清森月纱的面容。   是的,看不清。   她的脸庞上布满阴影。   阳光顺着森月纱头发的间隙透出来,洒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条影子的痕迹。   本来美感十足的画面,此刻却略显恐怖。   那团阴影像不断朝四周分散绽开的触须。而在森月纱的身后,千寻依稀看到了某个巨大存在的轮廓——   圆形的轮廓。   细菌,触须,火焰,深海,撕裂,血肉,病毒,屠杀,喊叫,凄惨,痛苦。   各种词汇和感受在一瞬间拥入千寻的大脑——就在她即将与这些感受融为一体时,一道柔软的声音打断了画面。   千寻揉了揉眼睛,抬头:森月纱浅色的衬衫带起丰腴的线条,她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千寻:“月纱姐,帮我……”   森月纱右手杵着脸,脚丫一晃一晃,在千寻期盼的眼神下微笑着开口:“才不要。” Chapter19 解释   砰——砰——砰——   震动的声音。   变成婴儿的三个绿色人头正在追杀小老鼠。   “啊呀,果然是聪明的宠物。杀掉他,你就是汤婆婆最宠爱的东西了呢。”   森月纱在千寻不敢置信的眼神里笑起来,然后,趁钱婆婆转身看过去的刹那,朝早已睁开一只眼睛的白龙,比划了一个手势。   向下挥!   切断它——   吼!   “糟糕!”钱婆婆惊觉转头,嘴里喊了起来。   白龙得到森月纱的信号,用最后的力气挺起身体,长长的尾巴像锐利的刀子,切在那张早平铺在地毯、无人理会的纸鸟上。   啪!   纸鸟裂成两半。   而面前的钱婆婆,也像纸鸟一样被切开,虚影逐渐消散。她看向森月纱,眼里意味不明:“哎呀,还是大意了。”   此刻,用尽力气的白龙也终于闭上双眼,朝身后的洞口坠落下去。   “白龙!”   千寻依旧死死的抱着白龙的脖子,即使会和他一起坠落。   眨眼间,一人一龙就这么消失在汤婆婆的房间内。   ————千寻生气ing————   沼底小屋。   森月纱端着刚做好的馅饼坐到椅子上,哼着歌,怡然自得的给自己和钱婆婆倒上茶。   从汤屋回来时她买了很多的虾和鱼,等一会冰好就可以吃了。   钱婆婆带着眼镜,仔细品尝自己临时孙女做的料理。这段时间,她对森月纱的料理格外珍惜。   “毕竟能吃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嘛。”她是这么说的。   钱婆婆的手旁堆了一大把线,各种颜色和粗细,似乎是刚从房间的哪个抽屉找出来的。甚至森月纱还能闻到上面尘土的味道。   “我感觉到…你的存在之力越来越淡薄了。你快走了,小纱。”钱婆婆笑着,有点寂寞的说道:“魔女为什么不能收徒弟呢,因为规则就是规则。如果要做我的徒弟,恐怕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森月纱点头,“听白龙说过。那个家伙也是这样的代价吗?不过,这不是很好吗?他在人类社会也活不下去了吧。”   钱婆婆摇摇头,实际上,代价的付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对你来说,‘自由’就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代价,就是留在这里。”   “而白龙的话…和你当然不一样。他大概是‘公义’或者‘正直’之类的什么吧。”   钱婆婆无聊的挥挥手,仿佛想扇走那条令人讨厌的龙:“反正龙大多都是这样的。所以他们的代价猜也能猜的到了。”   森月纱微笑着看向钱婆婆,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盯——   “干什么、干什么!吃饭,快吃饭吧!”   不自在的钱婆婆又开始强迫已经吃饱了的自己,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能看见浅色的红。   森月纱伸手把钱婆婆手里的汤匙拿走,直言道:“竟然没发现,您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如果想要帮白龙和千寻,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呢?”   “在我的世界,您这样的可是会被称为傲娇啊。”她捂着嘴,弯起眼睛:“一旦有了这种属性的家伙,做什么事情都会功败垂成的。”   钱婆婆听不明白,但并不耽误她理解。她看出自己的小孙女在嘲笑自己了。“哼!这是规则,所有人都要遵循规则。”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森月纱虽然自认为自己有点跳脱……好吧,脱线。但可绝对不傻。   魔女契约印章这种要她‘老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白龙轻易偷走?   “你演的太假了,婆婆。”森月纱说道:“而且我记得,除了分红日,婆婆无法进入汤婆婆的汤屋,除非——”   “除非都是我计划好的。”   钱婆婆索性承认了,她放下茶碗:“白龙是神明,用我们的话说,是上主。”   “上主本身就不会被结界阻拦,而他的血液也可以污染大型结界,使结界失效。”   “所以,小月纱你用‘偷’可不对,白龙那家伙明明就是大张旗鼓走进来,拿走了我的印章嘛……”   森月纱窥见一角,显得有点兴奋,她跃跃欲试的开始推测道:“所以击伤白龙,是婆婆您为了用上主之血,破除自己妹妹的结界?”   钱婆婆点头,面色低沉下来。   “我们魔女有一种恶毒诅咒——她对那条白龙下了。之后,咒力在他体内形成一种咒虫,不断游走着。”   “他被迫听命于我妹妹,不只是被掌握了名字这么简单,大多原因还是来自这条咒虫。”   森月纱一边听着,一边把冰好的甜虾和切后的生鱼片端上桌子,肉质鲜亮甜美,刚捕捞出来的,还带着点海风的气息。   婆婆指了指桌子,示意边吃边说:“咒虫之所以被称为‘恶毒诅咒’,是因为它几乎无法被发现。除了身为魔女的我和下诅咒的我妹妹以外,我想,就连资历尚浅的其他魔女也不清楚。”   “这个诅咒会以他的生命为食,控制他、影响他,不断蚕食他的精神和肉体。直到死亡。”   说到这里,钱婆婆似乎有点尴尬:“我本来想让白龙先拿走假印章。然后,在我追杀他的过程中,利用他的上主之血破除妹妹的结界。   “等我进入汤屋,再用她的孩子,来威胁她解除咒虫的……”   不过……   钱婆婆无奈的解释:“进去后我才发现,小千身上带着苦丸子。诶呀诶呀,这次有点丢人了……”   苦丸子?   森月纱疑惑。   “苦丸子是伏见河神独有的神权凝结而成。”   “它可以治愈一切伤痕和诅咒——不过,这种东西已经很多年没被赠与凡人过了,就连猫大王那个家伙也求不到一颗。不然黑丸就不会那么痛苦。”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小千身上呢……”   钱婆婆低着头碎碎念,一旁的森月纱才刚刚捋顺整个故事。   “也就是说,小千可以救白龙?”   钱婆婆肯定的点头:“就是察觉到这一点,我才离开。既然苦丸子可以驱散诅咒,就没必要和我妹妹那个讨厌的女人多做交流了,有可能的话,我一分一毫都不想看见她……”   “哎呀……没了上主做弟子,我这个妹妹之后的几百年,可威慑不住周围的那些蠢蠢欲动的怪物了,哈哈哈哈哈!”   “终于不用面对上主了,哈哈哈哈——可烦死我了!你不知道吧,面对那条蠢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烦死了,老太婆我烦死了!”   钱婆婆十分痛快的笑起来,巨大的手掌拍着桌子,震得餐盘哗啦作响。   森月纱白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弱智鬼计谋啊……(#`Д´)ノ!!!   此时,笑了半天的钱婆婆忽然收敛笑意,饶有兴味的用巨大的眼球盯着森月纱:“对了,小月纱。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呢。”   嗯?   钱婆婆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帮忙?”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此时月亮已经挂起来了。吃饱了,有点困。   “有趣啊。”   “因为很有趣。人活着,不就是不断寻找有趣事情的过程吗?”   女孩杵着脸,随口回复的话,令钱婆婆十分满意。她笑眯眯的看着若无其事的女孩说道:“你真应该做我的弟子,小月纱。” Chapter20 提前的道别   沼底屋内。   森月纱没理解钱婆婆的话,眼睛眨了眨。   钱婆婆说道:“因为你和我们魔女的性格很像。做魔女的弟子,如果不是天生适应,结果往往是悲剧。比如那条龙——”   提到白龙,钱婆婆顿了顿。   “可惜,你是一位新生的旅法师,我不忍心把你留在这里。”说完,钱婆婆开始对迷糊的女孩循循善诱起来:   “没发现吗?你的性格,实际上已经偏向人神或非人种族的状态了。你身上的血脉和庞大的意志时刻提醒着你——你非人。这是不可逆的变化。”   听到血脉和庞大意志这种话,森月纱不由皱起细长的黛眉,眼角下垂后略显冷淡。   她说道:“婆婆。别开玩笑了。”   钱婆婆意味深长:“你认为,你还是人类?”   烛火噼啪的跳动,带起角落的阴影。   一老一少对视时,森月纱忽然开口,飞快的问道:“婆婆提到的庞大意志是什么?”   ——这种快问快答在心理学上很常见,通常,对方经过长久的隐瞒、欺骗,在受到压力和突如其来的问话中,往往反应不及的人会把真正答案脱口而出。   当然,森月纱太嫩了。   面对孙女的问题,钱婆婆也‘迅速’的回答道:“啊那个啊是一种虽然你很想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呢略略略略~”   森月纱:(╯‵□′)╯~ ╧╧   钱婆婆看着双手环抱,鼓起嘴生气的女孩,有些莞尔。在她的视线里,这个被自己认做可爱孙女的女孩,其实背后有着莫大的恐怖——   那是一团巨大的、模糊的圆形。   强烈的压迫感就连身为人神的自己也招架不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连带灵魂一起碾碎一样——   祂就这么安静的守在森月纱的背后。   钱婆婆瞥了祂一眼,没敢再看。   她有点无奈,自己明明很喜欢这个姑娘,从她来到这里,就和自己十分投缘——结果被吓、被威慑的是自己。   妹妹那家伙明明都动手了,也没见你放个……   冷飕飕的感觉——   算了算了算了,老太婆一把年纪,不跟你计较!   移开视线,钱婆婆发现女孩皱着眉头,还在琢磨。她笑着开口:“假如你是——叫什么,穿越者吗?如果你是那些,因为各种奇妙原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就好啦。”   钱婆婆说道:“如果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变成一盏灯,永远的陪着我了。”   ——可惜我不敢。   森月纱没理会开玩笑的婆婆,她的确有种感觉——自己最近经常出现这种状态:居高临下,以某种超然的状态观察周围的人。   仿佛俯视小动物一样。   这个情况让女孩心底发苦,她倒不是非要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或者有什么洁癖,只是活了十多年,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对你说:你不是人。   怎么办?   呸!你才不是人!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钱婆婆百无聊赖的等着,据她说,魔灯发现了千寻的踪迹,似乎那个傻女孩自己跑过来找她了。   看来白龙没事了?   钱婆婆理所应当的说道:“当然了,还有那个孩子也跟来了。看来热闹马上就要结束了啊……”   钱婆婆说的是那个变成灰老鼠的巨大婴儿。   “那个孩子被我妹妹教养的不谙世事,关在笼子里的鸟,是永远不会飞的。这次偷偷跟着小千跑出来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实际上,钱婆婆对宝宝没太大恶意。   虽然两姐妹一直针对彼此,但也绝对不会上升到后代的身上。恰恰相反的是,钱婆婆还挺喜欢那个被关久了的孩子的。   老人说话的时候还带上点委屈:“因为我没有嘛。有人自称是我的孙女,结果连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baby嘛……”   一边卖惨,一边扭着扭着往森月纱这边蹭。   森月纱似笑非笑:“婆婆你看我像小baby么?”   说完,还嘟着嘴伸手求抱抱。   (๑• . •๑)/   钱婆婆嫌恶的撇撇嘴,伸出长长的手指,用指甲点了一下森月纱的脑门:“不说就不说,哼。告诉你,可别被那些男孩子轻易骗走,让婆婆我给你讲讲我年轻——”   “不会是男孩子的。”   诶?   听见女孩的话,钱婆婆有点惊讶,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孙女。她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有趣。   “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   “公主冲出城堡,她并不想去见王子。而是束起头发,穿上银闪闪的骑士铠甲,跳上战马。”   “战马带着女骑士在林间疾驰,驶向远方。她嘴里咬着百合花根茎,正准备好与另一位公主幽会。”   钱婆婆神经兮兮的念叨,时不时瞧一眼面无表情的孙女:“我的小月纱就是那——”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没错,我就是那匹战马。”   钱婆婆:……到点儿了我该下班了。   一老一少神经病一样聊着天,没过多久,话越来越少。   烛火在桌上偶尔噼啪地跃动几下。忽明忽暗间,森月纱吮吸到三叶草微温的幽香。   钱婆婆静悄悄喝着茶,森月纱闭上了眼。   窗外,月亮不声不响地升了起来,万籁俱寂的沼泽地里只有单调的蛙鸣和掠过旷野的风声。   森月纱打破寂静,嗓子闷闷的:“婆婆,我要走了。”   钱婆婆很平静:“是啊,我知道。”   “请您照顾好自己……”森月纱有点悲伤,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喜欢上这个时而正经,时而幼稚的婆婆了。   钱婆婆倒豁达,她伸出大手,轻轻抚在森月纱的手背上,抚摸她单薄的皮肤和青色的血管:“我的好孙女,别太悲伤。一切有开始,就必将有结束。”   “我们的结束,也是你的开始。等你成为‘真正’的旅法师那天,再回来看我吧。”   钱婆婆俏皮地眨眨眼,指指身后的楼梯:“房间给你留着。我等你回来,森月纱。”   森月纱垂着眼角,攥紧钱婆婆的手掌。窗外,路灯跳跃的声音传入两个人的耳朵,跟在后面似乎还有脚步声。   森月纱缩回手,急忙揉揉眼睛。对面的老太婆笑嘻嘻的看着她。   烛火微亮。 Chapter21 那条紫宝石色头绳   千寻果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顺带,还有那只像苍蝇的乌鸦和变成老鼠的巨婴,两个家伙倒挺怡然自得,东瞧瞧细看看。   难得出来一趟,高兴的不得了。   显然,这个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很好的巨婴,在没有汤婆婆的‘全方位照顾’下,也学会了自己走路,学会了礼貌打招呼和好声好气的聊天。   而现在,他正像个跑轮子的小仓鼠一样,在钱婆婆手侧的纺织轮里咕噜咕噜的卖力气,一副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要知道,魔法早就解除了,而他此刻的状态,正符合钱婆婆所说的那样:是他以自己的意愿才保持现在的姿态。   你看。你爱着的,实际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妈宝是没有前途的,小老鼠。   顺便一提,和千寻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消瘦的影子,带着白色无悲喜的面具。   她见到森月纱后,趁千寻和钱婆婆不注意,悄悄对她伸出手,捧出一把金子递给女孩。   哈?   森月纱摆摆手没收。   影子想了想,手掌里又不断的冒出各种颜色的宝石。   “什么都有吗?”星星眼的森月纱说了个牌子:“我要一根它的限量款红丝绒唇膏!”   影子:……   这就是千寻说过的,不小心放进汤屋的那只妖怪。   一旁编线绳的钱婆婆随口叫出了名字。这种妖怪叫‘无面男’。   “他会满足你的愿望。然后吃掉你。”   森月纱沮丧的看了眼恭顺跟在千寻背后,一脸怀疑人生的妖怪:没用的家伙。   无面男:???   钱婆婆正给千寻编头绳,全神贯注的,也不理千寻快哭出来的表情。   “白龙!请您救救白龙吧!他快死了!”   千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本应该对森月纱生气的她,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这个一脸温柔微笑的女孩,她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姐姐…”   像给钱婆婆鞠躬一样,她也十分用力的给森月纱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我不应该让你为难的!月纱姐是我的朋友,可钱婆婆也是月纱姐的婆婆。我不应该生你的气!”   森月纱摆摆手,掏出一根墨绿色的手杖糖果递给千寻。   猕猴桃味道的——然后又看看‘全神贯注不理人’的钱婆婆。   别玩了,婆婆。   开门之前,这个老太婆献宝似的对自己说:“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哈哈哈哈,不是很有趣吗?”   真是恶劣的魔女。   “嘛,这么说好让人伤心啊。老太婆我就这么点爱好了。魔女啊,我是魔女。连吓吓小女孩都不可以的话,下次我就只好去抢其他女孩的棒棒糖了。”她如此的说道,眼睛一个劲地往森月纱的兜里瞥。   所以当千寻上来搭话的时候,森月纱就急忙拿出棒棒糖给千寻。就算是自己不太喜欢的猕猴桃味道,也不要便宜了那个魔女。   千寻还在哀求。   自从交还印章之后,钱婆婆就让千寻在这里等待,等她编完手里的东西。而现在,大发慈悲的魔女终于编好了她的礼物。   “喏,拿去吧。这是礼物。大家一起做到的东西,可比什么魔法要好一万倍。”   那是一根像紫水晶一样闪亮的头绳,挂在手指上剔透璀璨。   【魔女的紫玉髓头绳:传说中,紫玉髓代表着爱和守护。它赋予佩戴者贞洁、诚实和勇气的力量。】   【经由附魔,这条头绳拥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无论相隔多远,佩戴她的人终会和心爱之人相遇。】   钱婆婆让千寻换上头绳,又扭头问森月纱:“小纱,你呢?有想遇到的人吗?”   指指自己给千寻编的头绳。   森月纱摇头。   我想遇到的人全部都遇到了。只是有的离开我身边,有的离开那个世界。   “对不起,婆婆。我要走了,现在白龙说不定已经死了,我要回去了!”   千寻换好头绳,泪眼婆娑的鞠躬告辞,却发现森月纱和钱婆婆不约而同的扭过头,盯着侧墙那扇窗户。   下一刻,狂风大作!   呼啦啦啦——   窗子被飓风吹的震动起来,沼泽旷野里,巨大的龙吟声响遏行云。   钱婆婆站起来,推着千寻的肩膀往门口去:“快去吧,他来了哦。”   “他?”   森月纱也欣然点头,“去吧,他来了。”   木门缓缓推开。   千寻从门缝里望去。   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停留在屋前。   他身上的毛发随风飘动,一条威风凛凛的白龙就这么翩然出现在千寻的视线里。   “白龙!白龙!”   千寻立马推开门冲了出去,一把将白龙的脑袋抱在怀里,脸和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嘴里还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森月纱和钱婆婆两个人站在门口看戏。   如此浓情的一刻并不多见,特别是对于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几百年的魔女来说,真情这种东西比魔女契约印章还珍贵。   不过……   她看了看把龙头抱在怀里的千寻,又看看正在自己旁边吃糖看戏的森月纱。   “小纱,应该做不到吧。”   森月纱刚吃了一颗香蕉气泡的糖果,看的正过瘾呢,钱婆婆突兀的问题让她有点诧异:“啊?什么做不到?”   “就是那样啊…哈哈哈哈哈!”   老太婆做了一个抱住龙头的姿势,又略带深意地扫视森月纱的巨大起伏。   头会很挤的,会变成扁头龙。   森月纱:“……”   这么温馨的时刻你给我开什么黄腔!   ————钱婆婆假正经ing————   “哈哈哈哈,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点,这个孩子就要跑回去找你了。”   钱婆婆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森月纱搀扶着钱婆婆走出来,见千寻正死死地抱着白龙。   她听见声音,一脸惊喜的回过头:“婆婆!白龙还活着!”   钱婆婆促狭的对她眨眨眼睛,丝毫没有骗了她的羞愧。   然后,又面色肃然,提着蓝色的裙子走上前,对白龙说道:“白龙,你从前做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姑娘。”   白龙点点头。   接着,钱婆婆又朝向乌鸦和老鼠:“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回家的时间到了。有空再过来玩吧。”   “嗡嗡嗡”   “吱吱吱”   “还有,你就留下来,给我当助手吧。”   无面男缓缓点头。   森月纱:没用的东西。   安排好这几个家伙,气氛也沉默下来。沼原上的风吹着杂草,也吹干了千寻的眼泪。   “婆婆,谢谢您!我要走了。”   千寻跑过来,扑着抱住钱婆婆,森月纱在一旁拍她的脑袋。   “月纱姐,也谢谢你!”   森月纱温柔的将千寻七扭八歪的头发顺直,并不在意离别的气氛:“我的话,等你离开那天会再见的。道别就在那天吧。”   “是啊。小千,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森月纱同意钱婆婆的话,相比起刚见面的时候,千寻的确成长了许多。   “婆婆,谢谢你!再见了!”   两人欣慰的笑容中,千寻开心地抱住白龙的脖子,一面抓住鬃毛坐好,还不住的对森月纱和钱婆婆招手。   下一刻,巨龙猛然掀起狂风,骤然离地,挥动尾巴,朝漫天星辰而去。 518911 Chapter22 找回的名字与考验   乘着白龙升空,地面上景物越缩越小。   千寻抓着白龙头顶两根长长的犄角,身体紧贴他的背后。   忽然,一个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水下,很小的自己,同样的姿势。   川流奔涌,礁石遍布。   白色的身影穿梭在湖底,那个巨大的影子,似乎又重新钻进女孩的记忆里,点燃虚幻模糊的遗忘,让自己的身影重新变得栩栩如生。   月亮半隐在雾里,龙和人悠然的飘在云间,风不大不小的吹在脸上。   千寻往前伸着脑袋,逆着风,趴在白龙的耳畔大声喊起来。   “白龙!你听着。这件事情是我妈妈说的,我自己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   风声呼啸在耳畔,但稚嫩坚定的声音依旧可以传达到白龙的耳朵里。   “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掉到了河里,那条河现在变成大厦,被填了起来。可是,我刚刚想起来了。”   “那条河的名字。”   我记起来了,千寻想道。   “那条河叫,琥珀川!你真正的名字,是琥珀川!”   哗啦哗啦的草叶在遥远的地平线摇曳着,随着话音,白龙睁大了眼睛——他的鳞片立起来,像炸毛的猫咪一样。   接着,自头至尾,一层层散落飘离,像散在云雾里的樱花,破碎在沼泽地的上空。   然后,在千寻期盼的眼中,直奔遥远的月亮而去。   鳞片散尽,化作人身的白龙拉住千寻的手。   “谢谢……千寻,谢谢你!”两个人的衣服在空中猎猎作响,不大的声音却能传到彼此的心里。   白龙再也不是冷淡的模样,他终于可以笑出来,哭出来,大声的表达情感了:“我真正的名字,是赈早见琥珀主!”   “赈早见?”   “赈早见·琥珀主。”   千寻喜极而泣,眼泪被风吹的向上空飘去,撞在老鼠的肚子上,弹成几瓣更小的泪珠。   “好棒的名字!像神明一样!”   “我全都想起来了,那时候千寻掉到琥珀川里,是为了捡鞋子。”   “对!是琥珀川把我送到岸上的吧。我好高兴!”   真美啊。   森月纱喃喃的动了动嘴唇,看着手拉手的两人飞过湖面,不断扰动水波。   您早就知道他们会记起彼此?   可能会想不起来。但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   钱婆婆满足的望着天空。   …   …………   汤屋大多时候都在晚上营业,白日里,神明大街几乎空旷到没有任何生物行走。   而今天不同。   汤婆婆站在汤屋门口半个小时了,身后一群猪乖乖看着她皱着眉走来走去。焦躁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担忧。   “几点了?几点了!为什么还不来?我的宝宝呢?”   青蛙:“很快了!婆婆,白龙大人通知我, 马上就要到了!”   汤婆婆阴恻恻的笑:“‘大人’?他马上就要被我大卸八块了!青蛙。”   说话的绿皮青蛙果断闭上了嘴。多年来的经验和教训让它明白,在婆婆生气时,最好别叽里呱啦的在她旁边碎碎念…   还好,没过多久,这股愤怒又不安的气愤就被打破了。   房子后面忽然传来几道喊声。   “看!”   “来了来了!开始了!”   “白先生!是白先生回来了!”   寂静的汤屋瞬间喧闹起来,墙后墙头都趴满了员工,排最前面的,是那位帮助了千寻的女孩。   汤婆婆顺着声音回头往天上望去,白龙牵着千寻的手从天空中缓慢的落下来。然后,她摘下肩膀上的两个小挂件,示意它们可以回去了。   汤婆婆对桥另一头的两个人喊道:“宝宝?我的宝宝呢?!”   “嗡嗡嗡!”   “吱吱吱!”   蚊子拽着小老鼠的后颈皮费劲的飞过桥,在汤婆婆疑惑的眼神中‘嘣’的一下,烟雾弥漫。   巨大的婴儿和乌鸦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汤婆婆一头扎进巨婴的怀里。   “宝宝~我的好宝宝回来了~哦~这趟旅程辛苦宝宝了~”   白龙站在桥的那头远远喊道:“汤婆婆!我已经按照约定,把宝宝带回来了。请让小千和她的父母回到人类的世界吧!”   汤婆婆抱着宝宝,从他腰际露出脑袋:“不能这么简单就放她走!这个世界还有规矩呢!”   “唉——”   “贪心的魔女——”   “果然是汤婆婆啊…”   “不遵守约定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嘘——”   汤婆婆猛地转过头:“吵死了!”   宝宝忽然开口:“妈妈真小气,不要这样。宝宝这次玩很开心,小千带我去了很有意思的地方。”   汤婆婆惊讶的抬起头,忽然长大的孩子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此时,宝宝的脸上是认真的神色:“请放小千和她的父母回去吧。”   “可是宝宝,规矩就是规矩啊…”汤婆婆扭捏道,显得无奈又纠结:“规矩…是不能破坏的。不这样的话,咒语是没法解开的。”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手里还画着大小不一的圈圈以加强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总之,如果你让小千哭了,我会讨厌你。”   员工们:……   阴影里靠在墙角的森月纱:……   怎么有一种儿子为了妻子反抗刻薄母亲的既视感呢。   千寻松开白龙的手,对他摇摇头,自己往桥对面——汤屋的门口走去,嘴里喊着:“婆婆!我现在过去!”   汤婆婆看着如来时一般无二的女孩,一脸坚定的跨过长长的大桥,站在她面前。   “规矩的事情,白龙已经告诉我了。”   汤婆婆瞥了她一眼:“下定决心了就好。”   她将手里拿的一个卷轴似的东西在千寻面前晃了晃,“这就是你签的契约书,到这边来。”   她朝千寻勾手,又对宝宝说道:“宝宝,马上就回来哟~等我哦~”   绕过拐角,汤婆婆带着千寻来到一群土灰色的猪面前,说道:“你要从这几头猪里找出自己的父母。”   一群……?   千寻若有所思的看向面前。   绳结做的线作为隔墙,一只只灰猪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不争不抢排列成两行,在线的后面拱着彼此,眼睛纷纷看向千寻。   “你只有一次机会。猜对了我就放你们自由。”   千寻靠近,打量着面前的一群训练有素的猪们,心中有点无计可施了。因为每一只长得都差不多……   “妈妈?爸爸?”   女孩试探性的呼唤没有引起任何一只灰猪的回应。   它们漠然的看着女孩。   身后,清脆的声音传来。   “婆婆!我就知道你又在诈骗!哼哼,骗人当童工后,又要开始骗人找不存在的东西了吗?”   汤婆婆和千寻回头,就连墙上的员工们也循着声音看去。   不远处,森月纱穿着衬衫,悠闲的靠在巨大的木桥上。她挽起袖口,手臂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嘴里咬着一片巧克力。   长长的黑色波浪瀑布般倾斜向下,优雅的绕在女孩腰间。阳光下,黑发像黑珍珠加热拉丝而制成的艺术品一样。   她俏皮的朝汤婆婆眨眨眼,食指按住眼尾的泪痣,朝下轻轻一拉。   略~~   ξ( ✿>◡❛)~   汤婆婆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几次让自己吃瘪的人类。   她格外愤怒,巨大的鼻子喘着粗气,手掌把契约攥的皱皱巴巴:“闭嘴!你这个、这个……这是小千的考验!其他人不许说话!不许说话!” Chapter23 白龙的馈赠   森月纱朝千寻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朝嘴比划一下,示意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锁。   汤婆婆喘着粗气转过头不理她,开始催促千寻:“撒,来吧,小千。究竟哪个……是你的父母呢?”   千寻琢磨着森月纱的话。   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了…   女孩抬起头,又看了眼不知为何有些尴尬的汤婆婆。   果然…像姐姐说的那样吧?   千寻背着手,悠悠然走向汤婆婆,盯着她的鼻子——   “看猪!你看我做什么!”   然而这话又激活了身后疯姑娘的笑点——压抑的笑声咯咯咯的在汤屋前跳个不停…   所以…   “如果是父母的话,要跟我一起离开,一定很激动吧?”千寻小声自言自语着:“除非……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才不想离开吧?”   汤婆婆把硕大的脑袋靠近千寻:“在说什么呢?”   “没有,”千寻转过头,眼神坚定:“对吧。”   “什么?”   千寻怔怔看着汤婆婆的眼睛说道:“没有,我说没有。这里面没有我的父母。”   汤婆婆大惊失色:“你在开什么——”   砰——   规则不会说谎。   汤婆婆手里的契约书炸成烟雾消散了。   “ohhhhhhhhhhhhhhh!!”   “恭喜小千啊啊啊啊啊!!”   “小千!快回去吧!可以回去了!回家吧!”   “汤婆婆大失败!!”   “嘻嘻嘻嘻嘻嘻那是当然的了,没准是白龙先生的伴侣哦~”   “小千!白先生!成功啦!!”   千寻面前的灰色猪群,眨眼间变成了汤屋的员工。   而趴在墙上的其他人,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捧捧鲜花,一边跳着舞,一边撒起花瓣来——他们正庆祝,这里唯一的人类终于可以回家了!   敲锣打鼓的,还有拉横幅的,整个汤屋呈现出一股过年的氛围……   千寻看着面色不善的汤婆婆,兴高采烈庆祝的锅炉爷爷和小玲,还有那些说过话的、帮助过她的朋友们:“谢谢!也谢谢你们!!”   她对着汤屋深深鞠了个躬,转头,迅速朝桥对面白龙的方向跑去。   路上,还将一只靠在桥栏杆上,正在吃吃吃的长发女士拽到身旁,拉着她继续跑。   “诶??”   森月纱被千寻拽着跑起来。   她侧过头,看见清晨的阳光打在女孩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女孩的笑意掩饰不住,那正是自内心奔流而出的喜悦。   “白先生?”   “我们走!”   千寻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就这么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穿过无人的神明大街,巨大的石梯和神社,穿过石塑守护的路口。千寻咧着嘴,风在耳畔呼啸。她拉着两个人。   就像来时,他们那样拉着自己一样。   也许是契约解除的原因,成片的湖泊变成了旷野平原,偶尔有几块凸起的石头上也趴满了青苔。   古老干枯的藤蔓绕在远处的甬道口。   这里,就是回家的路了。   “我不能在往前走了。”   三个人停在这里,前面就是平原。   停下脚步,白龙率先开口:“你按照原来的路走回去就可以,不过千万不能回头看,要一直走出隧道。”   千寻向前走了一步,又回头担忧的看着两个人:“白龙和姐姐呢?你们要怎么办?”   白龙轻松说道:“我会和汤婆婆说不再做她的徒弟了。不要紧,我已经找回了真正的名字,我也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森月纱随意指指天上,没说话。   千寻知道她并不属于这里,不只是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女孩终于开始悲伤起来:“我们还能见面吗?”   “恐怕不能了。”森月纱笔直的回复了女孩的问题,显然,这是不用给任何希望的事情,也就没必要说的模糊不清了。   她用手挡住吹乱头发的风,声音里略微混着风的气息:“千寻,我真的很高兴,能在另一个世界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会永远珍藏这份记忆的……”   “可你也清楚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要幸福哦,你们。”   白龙点点头,两个人看向森月纱,前后开口道了谢。   “谢谢你。小纱。”   “谢谢你,月纱姐。”   千寻更是张开双手上千,紧紧抱住森月纱,脸在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依依不舍的带上哭腔:“姐姐,我会想你的。你一定要幸福哦!要好好的生活,还有,要看我说的那个电视剧哦!”   森月纱:……   “对了。”森月纱忽然拍了拍脑袋,光顾着享受,自己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   她递给千寻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这里有秘密哦。”森月纱朝千寻眨眨眼:“我把未来的一切都放在里面了。”   女孩小心翼翼的接过笔记,仿佛珍宝样,将它搂在怀中。白龙和森月纱看着她。终于,还是要离别了。   “那,再见了!”   千寻依依不舍的缓缓后退着,她仔仔细细看了森月纱和白龙,似乎想把她们的样子牢牢记住。   一阵凉风扫过,她忽然迎着风张嘴,大声喊起来:“再见了!白龙!森月纱!”   “我叫千寻!荻野千寻,要记住我啊!!”   “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   喊完,女孩流着眼泪,头也不回的向着出口的隧道飞快跑去。   人影在绿色的平原上移动着,逐渐成了小小的白点,穿过旷野的风,推动地平线上的绿色,草也摇曳着和女孩告别。   直到人影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白龙依旧盯着那条青石斑纹爬满苔藓的隧道,似乎视线可以看穿黑暗的阴影,穿过甬道,继续追寻着那个女孩的背影远去。   森月纱坏笑着戳了他一肘。   “别看了,不是会再见嘛。”   白龙耷拉着双眼,面无表情的瞪了森月纱一下:“你也要走了?”   她不置可否:“很快了。趁还有时间,回去给婆婆做最后一顿饭。”   白龙似乎思索着什么,沉默几秒,从腰带里抽出一块长方形的玉牌递给森月纱。   “这是谢礼,你——”   他欲言又止:“谢谢你帮了我和千寻。但,我也要走了。这是我全部的东西了,送给你,也祝福你。你一定会找到——”   “会找到…会找到更好的人。相信我,我祝福的人,会一生幸福的。”   白龙很坚定的看着森月纱。   如果说语言有颜色的话,这些话里充满了嫩绿色的泡泡。   森月纱越听越不对,面色奇怪的伸手打断白龙:“等一下!你…你不会,喜欢我吧?嗯?不是千寻吗?”   白龙的脸上仿佛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诶?!不是你喜欢我吗?!”   森月纱:……   白龙:……   “什么啊哈哈哈哈,神明都是这么自恋的吗?”森月纱捂着嘴偷笑,将玉推回给白龙,隐晦的暗示着:“我啊…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会和千寻发展一下呢……”   “啊?”白龙恍然大悟,指着千寻惊恐叫道:“原来你…你,你!!”   森月纱挺了挺,似笑非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算了…原来是这样。”白龙叹了口气,自己像傻瓜一样还担心了那么久。   “我以为你帮忙……”   “有趣嘛。而且,也是为了千寻。少自恋了你个扁头龙。”   白龙:扁头龙又是什么梗……   但最后,他依旧将那块玉塞到森月纱的手心。   “拿着吧,虽然没办法让你学习魔法。不过,我回到人间界,这个就没有用处了。希望能帮助到你。”   森月纱看着手里长方形的玉,剔透的玉里似乎有光在流动:“这是?”   虽然这么询问,但玉石一拿到手里,森月纱就完全明白了——它肉眼可见的在森月纱的掌心融化,就像一块化掉的奶油冰淇淋。   此时,一张彩色的卡牌出现在虚空中。   【地牌——赈早见·琥珀主的侘寂庭院:琥珀川日以继夜的为人神·汤婆婆工作,期间积攒下的钱财和神力,全部用来建造了这间庭院。】   【现在,重回人间界的他,决定把这座巨大的院子赠送于你。】   【展开后,每日提供一定量的法术力供旅法师使用。】   【注:法术力为多元宇宙通用能量。可代替任何能量体系。例:神秘、魔能、奥术、黑暗维度能量、异种能量等。】   在这一刻,森月纱终于有了自己的发电机!   有房有地一族·森·叉腰笑嘻嘻·月纱,终于Get地牌啦!   ξ( ✿>◡❛)~! Chapter24 另一个世界的番外   霓虹东京。   港区5-6-34号。   这里位于东京的东南方,紧邻东京湾。   即便临近傍晚,依旧能看见无数穿着西装的职业男女依旧匆匆,三两的聚在摩天楼下,拿着饭团谈笑风生。   周围遍布着许许多多的高级商店,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和傍晚灯火,依稀能看见里面穿着笔挺的服务员。   商店里驻足的人并不少,有些明显是外国游客,留恋在商品前,和自己的父母或朋友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里不只是繁华的商业街区,老牌富人的住所,更是高端商业写字楼林立的地区。   “嘛,美羽,那个混蛋色组长又在给你发信息了?”   两个穿着职业装黑色丝袜的女性站在楼下,叫美羽年轻女性还拿着没啃完的大饭团,另一只手无奈的在手机上点点点着,黑色头发搭在肩膀上。   听到自己朋友的话,她也只能苦笑一下,关闭对话界面。   美羽摇摇头道:“咲,算了吧,我打算离开了。这个月他骚扰我的信息,内容越来越露骨,我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工作了。”   “我…打算和山崎说一下,可又怕他惹出乱子。我还好,已经去过很多公司的面试,但他可不行啊……”   山崎是美羽的男朋友。   那个叫咲的女人攥着拳头,替朋友打抱不平:“那个家伙都有老人臭了!混蛋,一定要让山崎揍他一顿!”   美羽:“山崎…不行,还是不能跟他说。他的工作……”   咲无言以对。   自己这个朋友的男友,可并没有她们的体面,年近三十了,依旧在打零工,而空闲的大部分时间,全部都用在游戏上了。   “有什么嘛…你就这样瞒着,自己受苦吗?我说,最后利用他一次后,就放弃他好了。这种男人和美羽是没结果的吧。”   美羽摇摇头:“七年了……”   美羽怔怔想到。   东京不是实现梦想的地方,东京是让人忘记梦想的地方。   这里摧毁了太多人的大脑和身体——无论男人或女人,无论男权或女权。   在这座机器一样川流不息的城市里,在血管中流淌着的、一沓沓绿油油的钞票里,男人女人统统都加紧脚步,闭上了嘴。   权力,是不分男女的。   美羽从乡下来到这里用了很多年。   除了那个翻毛的棕色小熊,就是山崎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而正因如此,她才格外珍惜和山崎的缘分和他对自己的关怀——有些像深冬里走在街上偶尔感到的,从亮着橙色灯光的咖啡店的玻璃门里钻出来的一点暖气。   没错,就算是一点点暖气,也能鼓励着她继续在风雪中前行。   咲拿出一根烟,侧着身躲在美羽的身后‘啪’地一声点上火。   她深吸一口,缓缓的吐出两道烟雾:“我说,我还没听说过,连套套都要女人买的家伙。对你的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加班到这么晚,他有一次来接你吗?”   “我看,他给游戏花钱,都比给你花钱要痛快的多。”   “你都给他花多少钱了?他呢?给你买过一次礼物,哪怕是一袋糖果?”咲一脸鄙夷的问道。   美羽假装没听见这话,无奈的正了正身子,挡住正吞云吐雾的咲,她侧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喂,这里抽烟,你小心一点啊。”   美羽挡在咲的前面,烟雾从她头上歪歪扭扭飘出来。   咲把下巴放在美羽的肩膀上,吐了她一脸烟:“总之,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小可爱。你再这么温顺下去……话说,最初来这里的时候,还记得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早就忘了。   叮咚——   一条信息。   美羽噘着嘴把咲吐出来的烟雾吹散,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那条信息就在屏幕上跳了出来。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盯着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羽!!!你被录取了!!!”   “你这家伙,偷偷摸摸的去那个公司了!!我就说嘛!你一定行的!!”   一封面试的三试通过信,在粉色的手机上展开。   “是line啊!是line!你通过了!美羽,我要吃三文鱼!我要吃神户一套!!”   咲早就扔了烟,一边蹦一边拽着美羽的西装上衣摇来摇去,白色的衬衫都乱了领子。   周围人转头纷纷侧目这两个被工作逼疯了的女人。   美羽只是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信息,良久后才发出“呀!!!”的尖叫。   “你这家伙还真是反应慢啊…快,快回复‘收到’,快点啦。”   美羽被咲催着在手机上按下几个键,激动的女孩还点了个敬礼的表情,装点一下干巴巴的‘收到’。   看的出来,她有点激动到患得患失了。   “诶?你也用这个表情?”   咲好奇的看着美羽的屏幕。   屏幕上,一个一头波浪黑发的Q版大头娃娃正在萌哒哒的敬礼,卡通人物十分漂亮,大大的眼尾还点了颗小巧的泪痣。   “对呀……最近推出的,据说是荻野小姐亲自设计的呢。不过,这是以真人来设计的吗?”   美羽点开名为「疯姑娘森月纱」的表情包,列表弹出,密密麻麻的卡通小人动作占领了半张屏幕。   咲不屑的摇头:“怎么可能,如果长成这样,还需要做表情包吗?早就出道了好不好。诶?不过也没准,没准是哪个公司的预备役,正准备让她出道呢?”   “嗯嗯,真漂亮。哎呀,走吧走吧,吃饭吃饭!请客的事你跑不掉啦!”   ……   ……   “发出了?”虽然窗外已经挂上了半月,但公司里依旧灯火通明。   “是的,已经发出了。荻野部长。”   站在办公男人面前的是一位年轻女人。   她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虽然穿着同样的职场装,可从面料及款式看来,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这一套下来绝对价值不菲。   荻野千寻点点头,“就这样吧。届时请把她们带到我的办公室来。”   女人颇具气势的踩着高跟鞋离开,几个员工转瞬就开始窃窃私语,几颗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话题都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   “喂,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不是坂井君已经看到了吗?那个股份认购书,还有股东明细里,绝对——绝对有荻野千寻的名字。”   “斯国一…原来,那个女人竟然有公司的股份吗?”   “切,也就只有一点点吧。咱们可是市值80亿美元!那个家伙能有多少股份。”   反正你没有。   “嘛,就算零点零几的话,也要几百万美元吧。”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几个员工的聊天,进来的男人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门。   “打扰了,几位?”   离门口最近的男职员推开鼠标,慌张的站起来,挡住身后屏幕上正殴打怪物的小人:“啊…请问你找谁?”   来人疑惑的看向门外,晃晃自己手里的白色小塑料牌:“我有预约,前台服务人员给了我这个。让我去荻野女士的办公室……我迷路了。”   这样啊。   男职员领着这位十分帅气的男人来到目的地,穿过灯火通明的走廊和一层层玻璃门。   尽头,硕大的木门上挂着「荻野千寻」「部长」的牌子。   咚咚咚。   三声敲门。   见已经完成任务,职员赶忙朝这位打扮讲究举止文雅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转头往回走时,还模糊听到传来的对话……   琥珀?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办公室内,男女在适宜的温度包裹中相拥着。   窗台上的瓷瓶里插着几支玫瑰,微风从未关紧的玻璃窗缝隙偷偷钻进来。   忽然,桌上合拢的笔记本被从第一页吹开,翻过‘95’、‘泡沫’、‘金融’、‘apple’、‘网络’、‘Line’之类为开头的许多页——然后缓缓的停在最后几页。   如果不认真的随便瞥过去,似乎写的是一个英文单词,‘BIT……COIN’吧?   玫瑰用了十年展开花瓣,在这个夜晚,琥珀和荻野女士都找到了彼此等待的人。   她的发梢,那条紫水晶色的头绳多年不改,依旧闪闪发光。 Chapter25 侘寂庭院   啪嗒。   钥匙随意扔在桌上。   森月纱背对着门口脱了衣服,换上舒服的睡衣。   她浓浓的波浪发顺在脸的一侧,向后仰躺——舒服地跌进床里后,才痛快的呼出气。   女孩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静止了好一会,才慵懒的将手臂从被子堆里伸出来:像一壶热腾腾的牛奶,泼出来时,奶白色的软和里还透着香气。   这是森月纱的新家,在表参道附近的南青山社区。不,也不能算新家吧,只是养父母留给自己的众多房产中,这栋最和她的心意。   她还挑选了一栋更大的——那个房子在市区比较繁华的地方,给艾丽娅和孩子们当做新家。   “唉……还是家里舒服啊。”   现实的时间没过去多久,可自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呆了两三个月了。   白龙离开后,自己也和钱婆婆道了别。   顺便,谈到白龙的礼物,森月纱十分高兴。   ‘哎呀,那家伙把自己家都送给你了啊?’钱婆婆惊讶的说道:‘他要回人间界,所以才便宜你这个小丫头了。’   ‘现在,你应该找到旅法师的道路了吧,所以说,根本没有必要和我学习什么魔法。只要不死掉,旅法师就会不断的锚定各种地牌。”   “而大量的「地」,会源源不断的给旅法师提供能量,使他们可以封印生物、法术,并轻而易举的毁灭世界,创造位面。一个弱小的旅法师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攒,终究会变成——’   森月纱:‘无比强大的旅法师?’   钱婆婆:‘美丽的新娘子。’   。:.゚ヽ(*´∀`)ノ゚.:。   森月纱:……   我没完成婆婆您的愿望还真是对不起啊。   …………   森月纱呈大字型陷进松软的床垫里,举着手机闲逛(购物)。   “新款手机?不好看不好看。咦,这是宫崎真司的恐怖解密新作吗?买买买!崽崽们,妈妈给你们买新游戏啦!”   “我记得之前看到那个项链……诶?新品发布会还要一段时间啊。先预定,预定一下。”   森月纱手指戳着屏幕,又把几个售价高昂的靴子放进‘预购’选项里,然后打开衣服的选项开始搜索。(还是戒不了靴子瘾)   让我康康有什么好看的小衣服。   森月纱手指疯狂的在屏幕上滑动着,对于自我解压,女孩有着十分大众的方法。   叮咚——   一条信息从屏幕中央跳出来。   点开。   【红坂朱音:月纱,第二卷画好了吗?】   森月纱翻了个身,俯身趴在床上哒哒哒的回复。   【月姬:已经画好了。不过茜酱,每次都在Deadline前一天询问这样真的好吗?如果偷懒的话就死定了吧︿( ̄︶ ̄)︿】   【红坂朱音:你应该不会的^...^】   【月姬:死亡微笑警告吗(可怕】   【红坂朱音:第二本还是我家里的出版社,分成的话给你提到最高了。】   【月姬:十分感谢哦,孩子们都指望你啦!】   【红坂朱音:早就说让你交给我运作,之前还犹犹豫豫的真是麻烦。现在不是很好吗?】   【月姬:不是犹豫,是嫌麻烦啊。你也知道,就是个小爱好而已。现在好了,每个月都要被你催命。我又不缺钱。】   【红坂朱音:反正无论是你‘经历’的世界也好,还是幻想症也好,这么棒的故事不卖出去给所有人看看那就太可惜了。】   过了一会。   【红坂朱音:不过纱酱,你的中二病应该没救了。话说你的脑子都长到什么地方去了……是我知道的……那个地方吗?】   【月姬:(•‾⌣‾•)羡慕的话,下次请直接说出来。我会酌情指导你几个按摩动作的。】   这次,对方回复的飞快。   【红坂朱音:真的?真的有用吗?可以变成像你那么大?!】   【月姬:没有。】   【月姬:看吧,你果然羡慕(摊手)】   【红坂朱音: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月姬:✧*。٩(ˊᗜˋ*)و✧*。】   【月姬:最近又见识了一个超——级——美的世界。怎么说呢,要把故事和画面呈现出来,我的水平不够啊。小音音有认识的大触画家吗?】   【红坂朱音:有认识的精神科医师,电话稍后发给你。】   【红坂朱音:唉。你先画完龙珠不行吗?画师的话,我知道个非常厉害,是非常厉害的,国际知名的年轻画师。人应该在英国,等有机会再说吧。】   【红坂朱音:明天请把龙珠第二卷的画纲送到我家的出版社,你上次给的稿子已经用完了。】   【红坂朱音:早点休息,神经病小姐。】   啪。   合上手机,森月纱从床上坐起来。   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她穿着粉格子的小兔子睡衣,踢踢踏踏,走到落地镜前,伸出手。   一张卡牌从虚空中缓缓浮现。   【地牌:   【赈早见·琥珀主的侘寂庭院:琥珀川日以继夜的为人神·汤婆婆工作,期间积攒下的钱财和神力,全部用来建造了这间庭院。】   【现在,重回人间界的他把这座巨大的院子赠送于你。】   【注:展开后,每日产出一个标准单位法术力。】   “展开地牌。”   话音落,卡牌炸开,紫雾弥漫。   掌心中,一只只紫色的蝴蝶,从深色雾气中翩然飞出。   它们扇动翅膀,在森月纱的头顶盘旋着,紫色的光雾像粉末一样在空气中飘动。刹那间,犹如无数细小的紫罗兰花瓣从森月纱头顶洒落。   蝶群中,有几只胆子格外大的,还落在森月纱的手指尖和小鼻头上,好奇的扇着翅膀,用触角点点女孩的皮肤。   森月纱好奇,用指肚抚摸着它们的翅膀,后者也不害怕,俨然一副亲昵的样子贴在女孩的睡衣和皮肤上。   “好啦!快去吧。”   森月纱指指镜子——其实抽屉或其他什么都可以,但抽屉总感觉会让女孩想到某个蓝胖子……森月纱琢磨半天,还是选择了镜子。   紫蝶起舞,围着森月纱绕了几圈,成群展开,依依不舍地投进镜子里。   水银镜面像湖面一样泛起波纹。   从森月纱的角度看去,此刻镜外的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庭院门口。   里面,似乎有水流经过逐鹿,敲击青石,发出‘咚’的声响。还有扑面而来的,透过镜子的青苔气息。   她探手进去,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镜子,进到另一边。   “这就是地牌吗?”   真神奇。   她迈腿,踩着可爱的毛绒拖鞋,就这样消失在屋内。   ………………   门亭没有锁,轻轻推开栅栏木门,是扑面而来的寂静感。   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通向远处,两侧铺满了苔藓。   这些单纯的生命形成一片嫩绿色的海洋,簇拥着这座巨大的庭院。   静谧深默的庭院和道路,一些鹅卵石散落在道路旁。   在这里,仿佛咳嗽一声,都会惊到几只闲适的飞鸟。   森月纱并没有感觉到冷。这里成了地牌后,季节也被固定在某种不冷不热的时间段了。   继续往里走,每隔一段路程,或转到无阳光的背阴处,就会在路旁见到小座的石灯笼。里面燃着比火焰还要浅一些的光亮,给森月纱指引方向。   沿着幽光,穿过红色的木质大桥,就是庭院的正门了。   十分气派的一个正门,门口还用类似玉石质地的物质,雕刻了一个名牌贴在木门上。   「森月纱」   森月纱轻轻走过去,用手触摸着玉石的质地,感受字面上那种刀削斧凿的冰冷刻痕。   名字不错啊,森月纱小姐。   在吱呀声中推开木门,女孩走了进去。 Chapter26 肢体接触恐惧症?   森月纱漫步在安静的庭院中。   只是茶庭,就大概有四五十帖的样子(1帖=1.62平方米),更不提院落后那些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屋子了。   她转过院墙,后方,是一泓真正的湖。   翠绿色的湖水平如镜面,两侧种着成片的竹林。森月纱想的话,甚至可以搬着椅子,在这里享受悠闲的下午茶。   湖中央是一个小亭子,亭心背靠巨山石,里面铺着叠敷。传统的风格,让这座小亭子俨然成了一座水上小屋。   拉开屋门,就能享受到湖面吹来的风,混杂着苔藓和青草的味道。   转回来,几个屋子相连。   似乎白龙没有设计二层,所以这里全部屋子都是一层建筑。   森月纱数了一下,大概卧室就有十来个,还不算各种奇怪的客厅和不知道做什么的用的休闲室。   可惜的是,由于自身的特殊性,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邀请朋友们来这里做客。   地牌啊……   森月纱一路走来,细细摩挲着墙面上精致的雕刻。   在刚展开地牌时,她就感受到,一股像雾一样的力量进入了她的法术虚空中。   只要她想,就可以轻松的从那里摄取这股法术力——虽然这团雾气看起来不多,但确实是一个好的开始。   森月纱在主屋坐了一会,才站起来,趿拉着拖鞋离开。   回去的路依旧是原路返回,从镜子里进入,从镜子里出来。   ————有房有地一族就是我森月纱叉腰笑!————   “话说,这就是第二卷吗?不愧是月姬啊!这精湛利落的打击感,还有泼墨一样的东方风格!!什、什么时候真正发售?到时候请一定给我签名!”   “不过,里面有些情节是不是太……色了。月姬殿,果然是被某个金马尾传染了吗?”   说话的男孩推了推眼镜,黑色的头发耷拉在前额上,显得油汪汪的。   “你能别在学校里聊这些吗?”   英梨梨一脸鄙视,她头也不扭,只是眼睛稍稍的看向正缠着森月纱的安艺伦也。   “像个hentai一样,一脸狂热啊。话说你这样会给月纱带来困扰的。”   “什么、什么hentai啊!你不也是吗柏木老师。”   安艺伦也不高兴的反驳中依旧带着对作品的狂热:“月纱第一本龙珠还是我推荐的,那时候就有很多人喜欢了!可恶!月纱为什么不把那些给我讲过的,美少女的故事画出来呢?”   “由我来推广,你会成为二次元的勋章的!!”   森月纱看着面前自说自话,已经陷入自我狂热氛围的人,一言不发的微笑着。   “所以,你想把月纱的成就放到自己身上吗?还有,我说过了吧,不要对着我说话!”   英梨梨给了他一个后脑勺,金色的马尾啪地抽在安艺伦也的脸上:“你疯了吗,在学校里这样称呼我!”   安艺伦无奈道:“如果嫌麻烦,就不要缠着会给你增加麻烦的人啊。到底是谁在跟谁说话。”   英梨梨气鼓鼓的扭过头不理他。   课间休息,其他人纷纷聚在一起嬉笑聊天或者手拉手上个厕所之类的,而这两个家伙就在座位旁,围着自己生气……   森月纱好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别扭。话说,小学的事情到现在还在记仇啊伦也君?要成为男子汉了呢。”   安艺伦也一脸懵:“什么…什么男子汉啊!我早就是了!我可不会记仇,是那个人不跟我说话,自己犯了错误竟然还生气,等待别人给她道歉吗?”   英梨梨鼓着脸忽然扭过头:“男子汉先生,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升学考试。”   说罢,拉起森月纱就往外面走。   “不要跟这么成熟的男人说话了,小心他忽然脱光衣服扑上来咬你。”   安艺伦也:……   森月纱笑嘻嘻的跟着英梨梨往外走。“明明很在意嘛,为什么要这样,我看伦也君也很在意你哦。”   英梨梨立刻反驳,凶悍的露出小白牙:“我才没有在意那个家伙!这么多年都摆出一副欠他的脸色,真是……!!”   森月纱无奈,装作不经意的,从英梨梨的怀里抽出手臂。   哦。虽然英梨梨的怀中空空如也。   这边,森月纱一动,没想到英梨梨搂的更紧了。   她皱着眉头问森月纱:“月纱,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些肢体接触恐惧症啊?”   森月纱:?   英梨梨指指正在挣扎的森月纱的小胳膊:“唔…果然是这样…”   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哒哒哒按了几下,搜索出关键词给森月纱看。   “……是特定恐惧症的一种,针对特定一类事物产生的恐惧。肢体恐惧症主要是对平时的肢体接触又强烈的排斥,因此还容易引发对公共场所以及和陌生人交流的恐惧。”   “你看…治疗方案——嗯,看来还是要找正规的医生看一看吧……”她举着手机给森月纱,自己的身体就不自觉的贴了上去。   两个女孩亲密的靠在一起聊着什么,在学校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路过走廊的学生和老师也没有多看这两人一眼。   森月纱红着脸被迫阅读了谷歌上的‘恐惧症’科普知识。   她在被断定有‘幻想症’之后,又被判定患上了‘肢体恐惧症’。   两个人在走廊里,其他人闲聊的声音自然传入耳朵。   女孩:“听说了吗?”   男孩:“唉,我知道那个新闻。大小姐嘛,东条重工啊,你认为不可能?”   女孩:“怎么会?只是不敢相信,高中生吧,就进入公司了,前途远大。”   男孩:“那就对了。总之跟咱们这种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女孩:“听说之前,那个大小姐的司机还死了,好像叫田村达也?就那么死在劳斯莱斯里面,至今找不到凶手。”   男孩:“不知道,那种大财阀,里面阴私的事情多着呢,喂,你那个作业借我看看吧?”   英梨梨并不清楚森月纱和东条葵的事,所以也没在意,只是跟着感叹了几句。   “东条家啊,那个女孩,真是一出生就站在了顶端。如果用游戏来说,就是EASY模式吧。”   森月纱笑着接话:“是EASY模式,然后还加入了某个作弊器神教。” Chapter27 东条葵   “东条小姐,柴崎先生已经到了。”   话筒里传来女助理的声音。   柴崎是东条葵的新司机。   田村达也死后,这位年轻且相当会看脸色的男人就成功被东条葵选中,成了她出行的专属司机。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嘴巴严。   “我知道了。让柴崎等会吧,还有,关于这次的项目,把相关负责人叫进来。”   东条葵画着精致的妆容,拉开抽屉,将桌上的口红放进去。   抽屉里整洁有序,摆放了一沓文件,三只钢笔,一个领结夹子。   还有一本漫画。   龙珠。   “月纱,你还好吗?”   女孩的思绪回到半年前。   ————————   司机田村达也靠着劳斯莱斯抽烟,顺便给路过的行人和巡警送出豪华白眼。   几分钟前,自己家的大小姐板着脸下车,四肢僵硬地走进对面的咖啡店里,让自己在这里等她。   对于每个月,大小姐都要和某个女孩见面的事情,田村达也一清二楚。   自认为很聪明的他拜托了不少平日里不舍得动用的关系,才从那群年轻人手里,抢过东条葵的专属司机这份工作。   当然,这份工作也让他知道了很多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那个女孩,还真是漂亮啊……叫森月纱,是吧?   田村达也记得那个身材超绝的女孩。   一头长长的波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还有那颗满是欲望的泪痣。   一定是比较敏感的……啧,可惜了。   想到她的取向,田村达也又一脸恶心的摇头:两个女孩,应该去治治病了。   不过,自己操什么心呢,这是东条小姐的父亲,琛助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今天的事,也要报告给……   正想着,田村达也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隔着玻璃窗,正一脸悲伤的对自家大小姐说着什么。   东条葵面无表情,齐整的头发和秀丽的眉毛成了一条直线,两侧刀切般整齐的直发,让这个红唇女孩更显冷漠。   田村达也似乎看出那个口型了。   抱歉?   啪嗒——   绕过车后,点上一根香烟,却发现窗口已经失去了森月纱的影子。诶?   还有,大小姐呢?   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摆放着两杯没动过的咖啡。   …………   咖啡店的盥洗室里,东条葵慎重的拿起手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菱形的瓶子。   菱形的顶点纤细如发丝,优雅的绕出一个弧形。内部盛着紫色的液体——它们肉眼可见的正在凭空沸腾着。   液体冒着泡,咕嘟咕嘟的,看起来特别粘稠。   东条葵眨眨杏眼,轻轻将瓶口在水池上轻轻一磕。啪地脆响过后,瓶尖露出一个可以倾倒液体的小孔。   “对不起,月纱。”   东条葵本想找一个工具人来使用,结果,却爱上了本应是工具人的森月纱。   那个女孩的独特魅力时刻吸引着心有鬼蜮的自己。   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当需要果断下决定的时候,犹豫不决就代表了愚蠢。   ——那些梦里不断重复的肢解和鲜血,父亲的狞笑与虚伪的言辞,还有她费尽心思才找到的,被父亲小心翼翼藏好的尘封的箱子。   那张染血的文字记录,以及此刻,喝下后未知的命运。   她从手包里拿出黑色眉笔,在镜子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这里,就会惊讶的发现,整个空间已经开始以人类无法理解的程度扭曲着,微弱女人哀嚎和动物的吼叫汹涌翻腾。   周围的瓷砖开始折叠、互相拧扯,凸起的部分仿佛人类大脑,粉红褶皱起来。   空间结构在此刻突破了三维,每间隔半米距离,似乎就能看到一个新的空间。   东条葵的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着,双手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止不住的哆嗦着。   而女孩表情却十分反常的狂热,丝毫不在意周身发生了什么事情。   镜子上逐渐被写满了字。   【怨憎(前置Ⅰ):   【献祭一对情侣——他们彼此相爱,却又互为仇敌。当两人吃下彼此「独特器官」时,他们将看见伟大。】   【请将倒影伟大的四只瞳孔碾成颗粒,磨成酱汁,涂抹于瓶身。】   【请不要偷吃。】   这是东条葵找到瓶子的时候,已经被完成过的仪式。   染血的纸条皱皱巴巴——这条后面被打了个对钩。   接着,下面第二条。   【血偿(前置Ⅱ):   【说谎者的舌头榨液,每50克/月,持续10个月熬煮。】   【拔掉舌头,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有些人……不该拥有它。】   然后,最后一条,十分简短。   【破败(前置Ⅲ):   【献上爱人的心脏。或者献上……她的绝望。】   唯独这条后面没有对钩。   也是啊,父亲自从杀死母亲后,就没真正爱上过谁,想必这条,他一定无法完成。   东条葵当时也只是想找一个‘工具人’完成「心脏献祭」,使用完也方便抛弃。   结果,爱上森月纱后她才知道,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完成‘破败’这一条——那要多么无情和冷酷呢?   父亲不断的派人追查丢失的仪式物,东条葵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她没有时间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所以……对不起,纱。   女孩随手将眉笔扔进垃圾桶,镜子上已经写满了字。她看着最后一行,逐字逐句念道。   “不知名的混沌!我愿献上我此身来虔诚侍奉!”   “从此——”   “我将无序颠倒,如你所想。”   “我将崇尚阴狠毒辣,与谎言为邻。”   “我将糜烂度日,拥抱邪念、释放欲望!”   “我的上与下,内与外,皆映照你的庞大身躯,终日以传播它为己任!”   “至此,我永归混沌——听你的呢喃,受你的罪,使你的力量,传你的名。”   这句出口,却令空气罕见平复了一瞬。   东条葵看着镜子里烂成一团的‘自己’:眼睛在耳朵上眨了眨,三个嘴巴贴在脸颊上笑嘻嘻的念着。   她似乎早有准备,提起扭曲黏腻的触手卷起瓶子——   然后仰头,一口喝光了早已沸腾不以的紫色液体。   此刻,虚空中却隐约传来不同于扭曲的呢喃——那是无比清晰的,带着不满的一声‘哼!’   随后又立刻远去,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话。   东条葵混混沌沌,实在听不清楚了。   “白痴…”   “八嘎…”   “**我的崽…”   “要不是看你…”   紫色的液体滑过胃袋,浑身开始发烫——东条葵感受到,伟大的力量降临了!   滑腻的雾气缠绕着自己,而后一股脑的囫囵塞进身体,大脑瞬间被冰凉的神秘充盈。   某种不用言说却能领悟的东西被烙印在脑海里。   她甚至可以嗅到,那个烙印烫的自己大脑滋滋作响——被烤熟的大脑,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东条葵感知着脑海里浮现的文字,伸出手按住镜子,字迹顺着脑袋抽离出来,浮现在镜面上。   这就是‘神秘’的力量吗?   【混沌 - 谎言食尸鬼:以谎言为食的不朽者——】   忽然,镜面上字体模糊起来。   扭曲空间开始反转,遥远的声音又重新出现,响彻在盥洗室内。   “滚!”   东条葵这次清晰的听到了。   女声怒斥着,然后,四周的扭曲一瞬间平复下来——就像桀骜不驯的士兵见到将军一样,正衣站直,恭敬行礼。   接着,‘咔咔咔咔’的齿轮声从四面八方传入东条的耳朵。   环顾四周,那些白色的瓷砖不再是大脑的样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黄铜般细小齿轮。   它们将整间厕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运行中的机器。   四面八方的齿轮滚动旋转着,忽然,开始飞快地朝东条碾过来!   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东条葵只好侧着身子,将自己蜷缩到最小。   可齿轮集似乎并不罢休,最终,它们接近了女孩。   一瞬间,柔嫩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金属。齿轮锐利的角,从四面八方划着东条葵的肢体,卷起她的皮肉,划破她的筋膜,然后,搅拌、混合。   她尖叫着痛苦挣扎,大声嘶喊起来。她的手指被瞬间碾碎,露出森然白骨。   红白相间的血水在下一刻润滑了整座机器。   或许一瞬间,或许是一天、一年。   东条葵再次睁开眼睛,双手举在面前——镜子里,黑色短发的女孩完好无损、面无表情,冷淡举着手。   东条葵知道,一定发生了意外的事。   因为镜面上的标注以某种恶趣味的形态出现,就像被老师判过的卷子一样。   镜子上面写着:   谎言食尸鬼(混沌)×   诈欺师(秩序)√ Chapter28 诈欺师与原点   【诈欺师(秩序):自人类诞生以来,谎言与欺骗,从未停止过。】   【能力:   【敏感(原点级):鲜有人能在行家面前说谎。】   【交谈时,听到谎言后有概率触发「识破」,触发概率与神秘等级正相关。】   【代价:   【面对最渴望的人与最重要的时刻,你终其一生,都无法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注:你被秩序禁止了一切表达。】   【包括书写、肢体行为等,从现在起,你失去了某种表达的‘概念’。】   【沉默着欺瞒世界吧……谎言即一切。】   【能量等级:Lv1 ·「原点」】   ………………   东条葵握了握充满力量的手,仔仔细细阅读镜面上浮现的文字。   「原点」?   这是等级称呼?Lv1吗?   仪式为什么从「混沌」变成了「秩序」?   她回忆刚刚的场景,认为之所以出现差错,全是那声‘哼’导致的。   那个女性声音,将她的混沌仪式转换为了秩序仪式。   那是谁?   东条葵一脸凝重的蹙眉,又想到举行仪式,自己所付出的代价,还是勉强对着镜子笑了笑。   月纱,我成功了。   …………   田村达也守着心爱的劳斯莱斯,看着自己家大小姐从咖啡店里走出来。   她哒哒哒的鞋跟敲在柏油路上。   忽然,视线里有什么东西扭曲了一下。   他看见东条葵站在不远处,忽然冲他咧开嘴。她的眼眶里长出许许多多的小瞳孔,头发越来越长,整张面容上生了疮,每个疮孔里,白色的真菌蜂拥般往外探着。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发模糊了他的视线。   田村达也揉揉眼睛。   夜晚的街面,依旧行人匆匆。   不远处,两个女人一边聊天一边嬉笑着,推着婴儿车闲逛。   头上,晃眼的大幅LED屏幕还在孜孜不倦的播放着某个女明星的护肤品广告。   “怎么了吗?田村先生?”   东条葵由下向上抬着头,大大的杏眼一眨一眨,疑惑的看着田村达也。   她背着手,站在自己司机的面前。   最近太累了。   上了年纪,果然就不如年轻人精力充沛啊。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大小姐,时间太晚了。”   暗自腹诽的田村熟练的打开车门,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待东条葵坐好,他才垫着小步,跑进驾驶室。   夜晚的东京繁华似白日,太阳起落之间,汽车悠然地路过着。   “对了,今天送我出来的事情,田村先生不会告诉父亲大人吧?”   后视镜里的东条葵认真的对着化妆镜补妆,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哈哈哈,当然不会了。每一次都没有说过哦,东条小姐。我可是最靠得住的田村啊,不然,您为什么会选我做您的司机呢?”   这就是「识破」状态下的感觉吗?   “当然是因为您一直以来为我保守秘密了。”东条葵一边想着,一边‘啪’地合上化妆镜,双手合拢放在腿上,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所以,田村先生真的是一个靠得住的司机呢。”   “当然了!未来不是还要依靠您生活嘛…放心好了,东条小姐。跟您说句实话,如果在战国时期,我们可算近臣呢,专门为主上保守秘密而存在的家伙啊。”   田村达也‘砰砰’地拍着方向盘,劳斯莱斯在拍击中依旧缓慢平稳向前。   “嘻嘻,我的近臣先生,要好好为我保守秘密哦。无论哪个时期,背叛者都没有好下场呢……”   田村达也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眼看向后视镜。   东条葵坐姿标准,双手平抚在膝盖上——就像他听说过的,那些被训练后的坐姿一样。   女孩一直扭着头观赏窗外掠过的景色,五光十色的路灯印在精致的侧脸上。   她似乎只是一句接一句的闲聊。   “哈,哈哈,那当然了!如果背叛您,我可是愿意死在这架车里变成鬼魂继续追随您、为您永世赔罪的人啊!这就是我的觉悟!”   “死在劳斯莱斯里,您还真敢说呢。”   “嘛,这是很多上班族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吧。”田村达也得意的看着从自己车侧超车的本田,鄙夷的随口道:“低级车。”   “倒也是呢。”   发现东条葵没有继续开口的欲望,司机也沉默的驾驶着汽车,缓慢的朝东条家驶去。   ————英梨梨苦恼ing————   “所以?”   “所以,我决定要帮助月纱了!”   英梨梨带着巨大的黑框眼镜端着咖啡,脸上满是认真。   对于自己女儿说出来的弱智话,泽村小百合毫不惊讶。   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作为女人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经常来家里做客,身为‘年轻人’的小百合一看就明白。   ‘肢体恐惧症’?恐惧到脸红耳朵红吗?   泽村小百合哑然,自己生的这个玩意时不时抽筋,思维也趋近单线程,除了画画的才能外,其他真的一窍不通。   她又想起那个叫安艺伦也的男孩,更是满心负担。   “唉。”   听见妈妈的叹气声,英梨梨散着凌乱的金发抬起头:“妈妈也觉得很可惜吧?纱酱可是正在逐渐走上知名漫画家之路的人呢,怎么能被这种病拖累?”   “签售会啊——就算日常生活,应该都没办法正常下去了吧。对了?妈妈有认识的精神科医生吗?”   她晃晃手机:“虽然网络上有一些解释和治疗方案,不过这种还是要找专业的医生。”   泽村小百合:如果我认识,会先让你查一查智商。   “那孩子应该没有这种问题。”小百合拽了拽浴袍的袖子:“下次来做客的时候我会和她聊聊的,嗯…英梨梨是弄错了吧。”   金发乱糟糟地摇动:“不可能,我已经观察很多次了。今天还故意搂着她…果然!她立刻浑身不自在了!”   那是不自在吗…那是…   (。•ˇ‸ˇ•。)   泽村小百合捂着脸,感觉刚洗完澡的自己又出汗了。   “总之,这件事情还是妈妈比较有经验。”她不想让话题越来越偏:“下次月纱来家里,我会跟她聊聊的,可以吗?如果真的是不舒服,妈妈认识很多医生的。”   英梨梨这才心满意足。   母亲和父亲大人认识那么多人,一定会找到可以办法帮助纱酱的。 Chapter29 青山七海的担忧   “诚惠160円。”   收银机叮铃叮铃的被推动着。   森月纱拿着可乐交完钱,并没有离开。她赖着不走似的站在正收款的女孩面前,笑嘻嘻地朝她挤眉弄眼。   青山七海看了看周围,探出身子,小声的催促女孩,让她在门口等。   而见周围的客人有看过来的迹象,森月纱才抿着偷笑的嘴角,晃晃手,转头出了便利店。垂在身后的大波浪一摇一摆,散着某种植物花茎的气味。   这个女人,真是的,如果自己是男孩子的话,一定会被她迷住吧?   青山七海望着她的背影。   她叫森月纱。   之前,自己下定决心,毅然决然离开家乡,独身一人跑到东京闯荡,以成为声优为目标而努力着。   而她和森月纱的相识,源自一次偶然的抢劫事件。   ——也不能算偶然吧,毕竟在这里打工,青山七海见过太多游手好闲的混混了。   当时那个女孩利落的一腿踢倒抢劫犯,像没事人一样捡起她的钱包和钥匙。递过来时,还冲她眨眨眼。   她和森月纱就在这种奇妙事件后成为了朋友。   那段时间,光靠自己打工赚来的钱,根本租不到太好的房子,还要负担出行和每日三餐,过的十分艰难。   偶尔闲聊时,她会朝这个温柔的女孩大倒苦水,吐槽自己的辛酸和无助,辛苦与付出,类此种种,悉数说出。   ‘啊?这样啊。小七海,我正好有个小小的房子没有人住。’   ‘你知道我,邋遢的一塌糊涂,也不愿意收拾房间。’   ‘如果是七海的话,肯定不会像我这样邋遢。就住我的房子吧!没事的时候,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就当做房租啦!’   ‘反正是个小小房子。’   青山七海十分感谢森月纱的帮助——她本以为,是个偏僻郊区的小单人间,还特意买了许多消毒水和擦地布带过去。   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到了后才发现,根本就是一个处于繁华闹市区的大平层……   小小的房间?   你是来自凡尔赛的公主吗?   后来,自己硬塞给她的钱,也被她变着花样,换成了吃的和生活用品,不着痕迹的通通还给了自己。   ……再后来,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青山七海也对森月纱的了解越来越深刻——什么不爱收拾房间,邋遢的一塌糊涂。   认真的吗?   明明做的一手好菜,收纳管理能力超强,还是一名画家。   这个家伙,为了帮自己,怕自己难看,真是什么谎都撒。   ……就像说唱歌手为了押韵什么都能说一样。   ~(´~`)~   “嘿!在想什么?快出来。”   森月纱的头重新从门口探回来,朝正发呆的青山七海俏皮地挥挥手,示意她快一点。   青山七海连忙和身旁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摘下帽子追了出去。   森月纱就坐在便利店不远处的长椅上,身旁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喏。”   礼物是一个精致的红色麦克风。   “果然当初被你听见了…”   这是自己想要很久的礼物。   之前攒钱的时候,还特意计算过差多少才可以买到这个限量版的麦克风。   果然是被森月纱知到了。   森月纱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听见啰。七海自己在家练练嘛。怎么样,最近有成功吗?”   青山七海抿着嘴摇头:“还没有……”   面试都不太顺利,但其中的坎坷青山七海下意识的隐瞒了。   “别太着急,不是认定了。那就做下去吧。”森月纱把头放在椅子的靠背上,仰着脖子盯着头顶的樱花枝。   “樱花要开了呢。”   傍晚的光线柔和,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青山七海也学着,将头大大的仰起来:“对了,月纱马上要升学考了吧?”   “嗯?你不也是吗?”   青山七海指了指麦克风:“是艺术高中,我的考试成绩和艺术成绩,可以直接升学。对了,我看到公告,‘月姬’殿的第二卷就要发行了哦~”   话里话外带着揶揄,关于森月纱的‘称号’和她的身份,之前青山七海并不清楚。   然后,她有幸在便利店里,见到了那个叫安艺伦也的男孩和森月纱之后……   “御宅真恐怖。不过,第一次看见有男生敢这么热情的追着小纱呢。”青山七海看到森月纱板着脸无奈的应付那个男孩,当时笑的前仰后合。   “那个家伙是个耿直且热情的御宅啊。唉,是第二卷了。每个月都要被红坂朱音那个女人追杀。”   “说到按时交稿这种事情,大概是每个创作者的痛了吧。”   青山七海煞有介事的开口,“不过纱酱不是都先在脑海里幻想出来,然后直接下笔画么?没见到你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呢。”   关于绘画,青山七海倒是有不同见解:“其实相比起漫画,我还是更喜欢小纱的油画。在房间的墙上——”   她住的平层里,有许多森月纱闲来无事时创作的画:“那个‘子弹牙齿’和‘吞酒杯的女人’很棒啊!我想,小纱如果正式以油画进入艺术界,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森月纱不置可否,这些都是她的爱好。   “对了,说起来,还想拜托小纱一件事。”青山七海说道:“由乃她……最近有点奇怪。”   由乃?那个粉色头发的我妻吗?   森月纱想了想,大概是吧。   记忆中,她似乎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紧追自己之后。日常里,无论做什么也都很‘标准’且温和的生活着。   可以称得上是绝不出错的,一板一眼的女孩了。   “我妻由乃。”森月纱表示自己记得:“我记得,她之前和你一起打工吧?在学校就经常跑过来,问我一些难度很高的题目。是B班的?啊!上个月,我记得,上个月还和我在晚上发消息讨论数学题,她怎么啦?”   青山七海露出担忧的神色:“最近忽然就不来了。在学校也开始沉默寡言,我发现她的脖子下面……有淤青。”   森月纱正了正神色,“淤青?家暴吗?还是霸凌?”   青山七海摇头:“不知道是学校的同学,还是家人做的。”   “我说最近怎么不联系我了,看来发生了什么啊……”森月纱从兜里掏出两只蜥蜴样子的棒棒糖递给青山七海一只。   “菠萝味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我明天问问吧。不过,只是朋友的话,也不能管的太宽了。”   青山七海那只是草莓味的。   她拿着这只一言难尽、奇形怪状的棒棒糖,朝森月纱勉强的道了谢:“没错,我也是这么想,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2023 Chapter30 奇怪的我妻由乃   踩着月光送完漫画,森月纱买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准备给纱雾带回去。   这两个女人因为并没有血缘关系,长相不同,性格也不同。但统一的一点就是:在吃的方面有着永无止境的追求和欲望。   “还没睡?”   打开玄关灯,二楼的门缝里,一张小小的脸怒气冲冲的瞪着森月纱。   “姐姐来的太晚了!”   “没办法嘛。最近太忙了,还要交稿,学校也面临毕业。诶?京香小姐今天又加班啊。”   森月纱拎着买来的零食刚踏上二楼,小家伙就立刻扑进她怀里,脑袋淹没在无边的波浪中,小鼻子还嗅着什么。   “加班吧加班吧,每天回来都对我说教。”和泉纱雾忽然抬头:“有野女人的味道!”   森月纱:……   是青山七海吧,我不是讲过她的事儿吗?   和泉纱雾恍然:“是那个浑身小麦色皮肤,穿白色泳衣,身材丰满诱人的大姐姐吗?!”   ……不要把你臆想的东西说出来啊!   你是不是偷着画了别人的设定图?   和泉纱雾像小松鼠一样点头:“没错!什么时候过来呢?具体的比例,还要见到真人才行。”   “我好像没有答应你,把人家约过来,让你画裸露的图吧?”   “唉,女人绽放的年龄很短暂的,不留下点什么吗?”   和泉纱雾撕开薯片,一脸正经的对森月纱说道。   森月纱:就留下被你画过的裸体?   ————和泉纱雾&松果斗争ing————   “嘛…我妻由乃?那个家伙好像是B班的吧?”安艺伦也趴在桌上:“森月纱找她做什么,这就是学霸和学霸的交流吗?”   英梨梨嫌弃的说道:“你那一脸纵欲过度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安艺伦也苦笑:“还不是毕业考,你和森月纱都可以简简单单的升到高中了,我这边可能有点、有点小困难。最近在熬夜补——”   “补番?”   “什…什么补番,是数学!数学啊!”安艺伦也砰地拍响桌子,“二次元的事情能叫补吗?不过,新番的确不怎么样……粪作粪作…”   英梨梨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成绩还没有你好,只是纱酱经常帮我补课,才一点点追上来的啊……”   “你啊,你就没办法了。我可不会让月纱帮你补课,谁知道处于发情期的男人会干出什么来。”   “也对,一个英国混血竟然英语不及格……”安艺伦也纠结的嚷着:“还有,不要用这种仿佛‘没救了’的眼神看我啊!”   英梨梨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也用点心吧。稍微学一下,先通过考试不行吗?”   “我也想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翻开一页,或者点开一个很短的视频。再看表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了啊啊啊啊啊!”   不理会安艺伦也的抓狂,英梨梨看着班级门口还没有回来的森月纱,问道:“她找我妻由乃什么事?总觉得那个家伙有点阴郁……”   安艺伦也正了正眼镜:“不知道。不过,‘阴郁’?是在说画画时的你自己吧。人家可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和男生说话都温柔温柔的不行。唉,就像明丽小姐……”   “你再不从二次元回来,就可以退学了。”英梨梨鄙夷的回道:“还有,温柔?那个家伙眼睛里更多的是麻木吧?都是一样的讨厌啊,莫名的觉得像那个人。”   安艺伦也:“在说谁?”   英梨梨摇摇头。   …………   我妻由乃点点头,“确实记得,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月纱?可以这么叫你吗?因为快要毕业了,所以事情比较多。嘻嘻。”   森月纱正和我妻由乃在天台吃便当。   她一头粉色的长发超过腰间,风一吹,和森月纱的波浪绕在一起,黑珍珠的色泽中夹了绯色。   “是吗?这个月都没有发消息给我,我们学霸的友谊就这样消失了吗?嘿~总觉得由乃最近有些奇怪嘛。”   我妻由乃表情僵硬了一瞬。   不过,她立刻又换回笑嘻嘻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鳗鱼饭:“没有啦,只是觉得,和纱酱很遥远啊。人又好,温柔可爱,成绩每次都是第一名,而且超级平易近人。距离感满满……”   森月纱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确定说的是我?这不是你自己么?”   “我还差得远呢。”   说话间,森月纱偶尔瞥向她的手臂和脖子。   果然像青山七海说的那样,有很多未褪的淤青。   仔细看过去,手指甲的缝隙里也有红色的像血迹一样的东西,手心有浅色的已经定住、结疤后脱落的伤痕。   森月纱不经意的问道:“由乃现在还是和母亲住吗?我记得以前你还抱怨过的吧?母亲管的太多了。”   “啊!啊?是、是说过吗?我?”我妻由乃吞吞吐吐的回答,似乎在遮掩什么:“我说过吗?”   森月纱皱眉点头。   “可能是忘记了吧?现在,母亲大人好很多了,我们和解了哦。纱酱放心吧。”   “对了,这个鳗鱼饭很好吃,你要吃一口吗?母亲大人体谅我太辛苦,每天都给我做这种超丰盛的便当,负担好大啊……”   我妻由乃朝着森月纱举起便当示意,脸上一副母亲对我太好,幸福过头的表情。   森月纱微笑的看她转移话题,然后把目光移向那个便当。   如果自己记忆没错的话,这是青山七海打工的地方所售卖的高级便当。   她记得很久之前,七海为了庆祝某个节日时,还咬牙买了一份。   “你的妈妈对你真好。”   我妻由乃笑嘻嘻的不接话,把便当吃的干干净净,然后,筷子放进去,打包好:“说起来,纱酱找我是?”   森月纱一脸苦闷,双手合十对着我妻由乃:“有几个问题想不出来了。由乃不是很擅长数学吗?今天有空吗?想请教一下,谢谢啦。”   “这样啊?没问题。”我妻由乃浅色的眸子眨了眨,略有深意的盯着森月纱:“少见的学霸也有问题问到我。那么,放学在?”   …………   约定好时间,我妻由乃拿起便当,就准备先离开了。她和森月纱打完招呼,转身朝天台后方走去。   背对森月纱的她把饭盒挂在食指上甩着,一副悠闲的样子推开铁门,嘴里忍不住还哼起歌来。   眼里,更是止不住的笑意。   青山七海这个白痴,还是有点作用的。不是吗?   下面,就该母亲大人出场了。   您可一定要像平常那样……对待我哦。   森月纱并不知道我妻由乃的想法,她正忧心忡忡的想着那些淤青和疤痕,手掌心里的血迹。   忽然,一道声音传进耳朵。   “那个孩子有点问题,劝你小心对待。”   这里还有别人?   森月纱回头。   不远处,戴白色发圈的女孩优雅的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书后,女孩露出一对酒红色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森月纱。   她穿了条黑色丝袜,双腿叠在一起,褶裙规矩服帖的不留一丝缝隙;脚下穿着大同小异的学生鞋。而本该是学生装扮的服饰,却在女孩成熟的气质下被穿出了某种另类的特殊感。   深紫色的长发垂在腰际,拉长了本就高挑的身材。   森月纱见过对方。   她淡然的打了招呼:“哦,是高年级的霞之丘学姐。”   “我知道你的名字。森月纱。”霞之丘诗羽看了一眼森月纱后,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了:“听出来了吧?那个孩子在遮掩什么。与其说那些无聊的客套话,不如直接揭开谜底看看。”   森月纱不想和陌生人聊太多自己朋友的事,笑着应下来,起身离开了天台。 Chapter31 有问题   因为需要我妻由乃讲题,再加上自己刻意拖延,两个人走出学校的时候,夕阳已经烧了很久,一层层迷雾般的云围绕着最后一点光亮。   “真美啊。”   我妻由乃背着手,书包握在手里,她踏着墙边的小路,整个人藏在阴影里。   抬头。   成片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倒映在女孩浅色的瞳孔里。她留恋的看着天空,余光里还有身侧那道美丽身影。   真想把此刻永远的定格住。   我妻由乃不着痕迹的笑着,转头,森月纱也正注视着远方的夕阳。   虽然两个女孩走走停停,但回家的路并不算长。   十分钟前,我妻由乃开始不着痕迹的推脱和劝说森月纱离开。   “我自己回去,纱酱就不用送我了,可以吗?”   “嘻嘻!已经离得很近了,纱酱快回去吧~”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森月纱发现她越来越焦急,直到路过青山七海打工的地方。   “诶,今天你们两个一起回家啊?”青山七海疑惑的抓着擦手毛巾从店里出来,她瞧见森月纱偷偷对自己眨眼,“由乃?”   我妻由乃十分僵硬的打了招呼,这边,青山七海开心的给森月纱介绍了另一位女孩。   她新来的同事。   “这是麻里子,町田麻里子!由乃走后,新来的同事!”说话间,七海贴近森月纱耳边:“是个搬东西小能手!力气很大的女生呢!”   森月纱垂下眼睛,轻轻推开七海,看向那个女生。   短短的黑色头发,一身没什么特点的店员服。只是笑起来甜甜的,有两个小酒窝。   她朝森月纱和我妻由乃欠了欠身,又跟七海小声嘀咕了什么,然后低着头跑回店里。   “嘿嘿,麻里子有点害羞啊。但是搬东西的时候,咻咻!意外的有力量!”七海今天倒是元气满满,似乎从声优面试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嘿,森月纱当然知道青山七海失败的事。   闲聊几句,休息时间结束后,森月纱就推着我妻由乃离开。   马上就要到家了。   要说平日里穿着打扮,森月纱根本不会认为我妻由乃是比较富裕的家庭。可从面前这幢房子来看……绝对是富户啊?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故意不用家里的钱,自己跑出来体验生活?   “已经到了、到了。纱酱可以回去了。”   森月纱似乎从我妻由乃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那幢房子黑着灯,窗口被窗帘紧紧的盖着。   森月纱犹豫了一下。   今天,路上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那就是学校里的霸凌吗?   正想着,面前的房门打开了。   中年女人板着脸从门后走出来。   她浓重的口红和眼影厚厚一层盖在脸上,项链下穿着大颗大颗的珍珠,耳垂坠着一圈金色的耳环,走起来叮当作响——就连睡衣似乎都价格不菲。   哦,阔太太。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沉默的我妻由乃。   “去哪里了?”她问。   气氛似乎严肃起来。   森月纱感觉事情不太妙。   她后退两步,乖巧地弯腰鞠躬:“您好。是由乃的母亲吧?我是她的同学森月纱。”   “今天下课,我拜托了由乃帮我补数学,回家时间就有些晚了……十分抱歉。”   “去哪里了?”   空气凝结。   女人压根就没有理会森月纱,她依旧木着脸问了相同的话。   “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正当森月纱想再帮忙说点什么,那个女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朝我妻由乃怒吼起来:“说!”   “去哪了!”   森月纱明显感觉自己身旁的女孩打了个哆嗦。   她立刻拉住她的手,不住的抖动通过指尖传来。   我妻由乃发颤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小声地往外挤压:“我、我帮忙。是帮忙——”   啪!   一个巴掌抽过来,打在我妻由乃的脸上。   白皙的脸颊瞬间发红。   森月纱下意识的侧头躲开巴掌,伸手摸向自己的上衣兜,里面是一把冰冷锋利的金属。   不、这个不行……   她皱着眉头压下心底的冲动,把由乃拽到自己身后。   “你经常这样对自己的女儿吗?”   森月纱皱着眉头:“‘打孩子是不对的’这种话,不用我向你这个成年人强调了吧?”   她看向我妻由乃——女孩低头时,脖颈间露出星星点点的淤痕。   森月纱指指由乃的脖子,口吻漠然:“我都看到了。如果不想被警察找上门,你最好收敛一点。”   我妻由乃咬着嘴唇低着头,不发一言,手却紧紧攥着森月纱的手——她已经不再发抖了。   “你是谁?”那个中年女人听见森月纱一大串话,缓缓转头。   “我是她的同学——或者什么都行吧?再继续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就等着社死吧。”   她抬头,对着她们的小洋房指了指:“这种东西我有的是。所以,有钱这种事情,在同等有钱的我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你又不是姓近卫或九条,在樱花这种网络和公共苛刻的环境下,想要试试看吗?”   “我高兴的话,花点钱买媒体循环播放你虐待女儿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哦。”森月纱拍拍由乃的后背,顺了顺粉色的长发,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知道贵家是做什么生意,不过,一旦这种事情曝光,会很麻烦的,不是吗?”   “和你没关系。”   这是中年女人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她粗暴的拽过由乃的手:“该回家了。”   “喂!”森月纱想要伸手推她,却发现我妻由乃抿着嘴,对她悄悄摇头,又勉强挑起嘴角笑了笑,嘴里无声默念。   ‘谢谢你。’   森月纱看着被母亲生拉硬拽进屋内的我妻由乃,叹了口气。   …………   “所以说,她的妈妈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便利店门口,森月纱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青山七海。   旁边还坐着叫町田麻里子的女孩,七海的‘大力’女神。   两个女孩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腿。   “有问题可能性,不大吧?”麻里子声音柔柔的,她细声细气的解释:“如果有问题的话,她的父亲不清楚吗?”   这个短发女孩柔柔弱弱的,从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能举着两大箱饮料健步如飞的人。   青山七海:“或许……由乃的爸爸并不知道女儿被虐待?”   “可能吗?就今天的情况来看,已经是肆无忌惮了,抽巴掌这种事情……除非她的父亲是一位盲人!”   “那也没准呢。”   森月纱:……   她翻了个白眼,两条腿在地上蹬来蹬去:“我还要找她爸爸聊聊?我好累!我要吃唔唔——”   青山七海利落的拨开棒棒糖,塞进森月纱的嘴里。她早就熟悉森月纱随时抽风的举动了,疯姑娘嘛。   一旁的麻里子看着森月纱和青山七海,捂嘴偷笑。   “唉……不用去找她的父亲。这样已经很麻烦小纱你了。”和森月纱闹完,青山七海把头轻枕在膝盖上,一脸惆怅,“我再观察观察吧。小纱也是。如果还出现这种问题……只好报警了。”   朋友,也没办法做太多。   而且,像这种不对外求救,自己默默承受的事,在这个国家屡见不鲜。   含着糖的森月纱也没太多办法。   总不能像对付混沌一样。   不过……这么干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哦,毕竟人类都是很脆弱的生物。   诶?   我怎么会出现这种想法。 Chapter32 毕业与平冢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了。   学生们兴高采烈的踏着樱花瓣,甩着书包跑出校门,假期也如约到来。   不过,安艺伦也那副得意的样子,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什么啊。我已经通过了不是吗?终于!可以合法的打工了!哈哈哈哈哈!我算算我来算算,我要先买什么呢……手办手办手办!还有,‘那个’漫画也出了吧?对了月姬殿下,我终于可以支持你了!!”   英梨梨:……   森月纱:……   这就是你低空飞过的理由?   要不是高中部对初中部直升的学生,考试成绩线有所减免,你此时真的可以去工地打工了。   英梨梨哼了一声,看着上蹿下跳激动的安艺伦也:“宅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能耐吧。”   “你不也是吗。”   安艺伦也透过眼镜,吐槽矮个子的金毛画师:“画那些奇怪的东西,竟然还要跑到森月纱的家里画,幸亏月姬殿下有着卓越的二次元魂啊!才没有被你带歪!啊!果然龙珠里面打架爆衣的设定,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吧?”   安艺伦也一副‘我发现了华点’的表情——下一刻,两条长长的马尾直接糊脸……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那是因为谁啊,每次到你家,都被推三阻四的!”   “怎么能到男孩子家去画那种东西?你也真会给人添麻烦!”   森月纱捂脸。   这两位说好了不理彼此,然后总会在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于某个问题上吵起来。   叮——   手机上跳出消息。   ————铁拳无敌哦————   SomeSing酒吧旁边的面馆里。   平冢静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正小口吃面的女孩,右手下意识的揉着脸。   那里被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打了一拳,现在还隐隐作痛。   高跟鞋的鞋跟也被踩断了。   真是的,不等人说完话吗?   平冢静无奈的看向对面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女孩。   一头黑色的大波浪衬着巴掌大的小脸。宝石般明亮的双眸,鼻子还带着某种西方古典美的特别感,眼角下妩媚的点着一颗泪痣。   嘴巴——嘴巴不提了,呼噜呼噜吃面呢。   “您的意思,并不是来为那些小混混出头?”   森月纱用纸巾擦完嘴,将手放在桌面上合十并拢,“想问我什么呢?大概都清楚了吧?”   “别用敬称了,我叫平冢静。”森月纱面前的女人一头长发。深色的小西服,穿着高跟鞋和黑丝袜。   静态的时候,倒有种成熟女人的味道——如果没见过她歪歪扭扭站在街边,嘴里还叼着烟的样子的话。   平冢静点了一杯红茶,吹散升腾的雾气,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所以,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一家公司。”   “母亲带着我,还要照顾生病的外婆。我们倒不缺钱,只是公司里的股东们却趁机发难。那个时候,是舅舅帮了母亲。”   后来平冢静才得知,舅舅经营的‘企业’是带有特殊性质的。   他本人还是松谷会的组长。   “这些年赚的钱,一笔一笔记录着,全都还给他了。而且为了报答恩情,每年的分红都会多给很多。”   “我想让妈妈还有外婆没有罪孽的生活下去。”平冢静平淡的说道:“那些被迫签下合约,最后破产的我见过;被欺骗后卖进花街的我也见过。老人无家可归,孩子流落街头。”   “本来是亲人,也算在困难的时期帮助了我和我的母亲。”平冢静似乎有点激动,拳头紧紧握着:“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人了。说我忘恩负义也可以。总之,我没办法接受舅舅的所作所为。”   森月纱点头,又提出疑问:“所以平冢小姐今天叫我出来?”   “我和舅舅的手下……那些家伙还算熟悉。对一个孤儿院下手,还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咬牙切齿的女人说道:“也算是给母亲和外婆积福吧,如果能帮到你和孤儿院,那就太好了。我想当着你的面,和他谈一谈。”   平冢静说完,转头看向玻璃窗。   雾气升腾的屋内和外面昏暗的街道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   她盯着玻璃窗看了许久,深色如深渊的眸子没有了一丝波澜,月亮无声的宣告着玻璃上女人可笑的天真。   也许吧。   森月纱开口:“很多人都做不到这点,想着‘反正是我自己受益,管其他人去死呢?’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   人并不仇恨权利,人只是仇恨自己没有权利。   一旦他拥有了权利,嘴脸立刻就比自己仇恨的更加面目可憎。   所以森月纱能理解平冢静内心的压力,以及为什么对她这个似乎是陌生人的自己推心置腹。她没有地方可以诉说了。   平冢静苦笑着同意,她意有所指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态:“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开心,甚至神气洋洋的。”   “学校里的男生女生都很羡慕我,‘那家伙是松谷会的大小姐吧?’这些猜测我也从不回复。惹了我的人,总会有舅舅的手下来帮我。”   “直到走进社会后我才明白,谁不喜欢‘特权’呢?只是,这种‘特权’是建立在剥削弱小的情况下啊。或许是我太软弱了吧。没办法看着他们用欺骗,用暴力和诡计破坏别人的生活。松谷会——集合了各种黑暗面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不过,对于帮了我的舅舅,对这位亲人,我该怎么做呢?”   平冢静问出问题,却没有想要得到回答。   她慢吞吞的抿着手里的红茶,颓丧的蜷缩在椅子里。指望有阳光打在玻璃窗上透进来,但傍晚已经来了好一阵了。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不都取决于自己是什么人吗?”   森月纱一脸愉悦的捏起小糖块塞进嘴里:“有些人可以面不改色的利用所有人。有些人愚蠢的为救他人而死。追根究底,没有对错,只是人的不同啊。我想,平冢小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平冢静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Chapter33 藤本松的愚蠢   五分钟后,藤本松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黑色西装,脖子挂着手指粗细的银项链。门被他大力推开后,弹在墙上,发出巨响。   面馆里安静了一瞬。   “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啊?”   藤本松一看到森月纱,脸色就变了。   他挑衅似的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然后,两条腿岔着,大喇喇地坐在森月纱对面。   平冢静淡然的看着藤本松。   “今年分红会再加两成。以后,不要去打扰我的母亲和外婆。还有,这个女孩和孤儿院的事情我知道了,不要去了。”   森月纱双手插在胸前,翘着腿没有说话。   藤本松的脸逐渐发黑。   “说什么混蛋话!”他砰地拍响桌子。   店里零散不多的客人纷纷往这边看来,服务员踌躇着,看见藤本松的打扮,也不知道该不该走过来,最后低着头,一溜烟往后厨跑去。   “这点钱,就想脱离松谷会?”   藤本松伸长脖子,似笑非笑的对着平冢静:“平冢大小姐?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吗?你这些年,可没少受到松谷会的帮助吧?”   平冢静冷漠的开口:“你是指上学时候,追我的男生莫名其妙被打,还是,我和母亲无论搬到那里,第二天都会有人上门来‘探望’?”   “我还未成年吗?藤本‘小弟’?”   “股东们的事,我当然要感谢舅舅,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吧?”   “还是说,舅舅已经下了决定,要跟我翻脸了?”   藤本松笑嘻嘻的挥手扇动空气,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就摆在脸上。   他笑着道:“这都是组长的要求,‘照顾’你们母女嘛。不过,还是要说组长有远见,这些年你的回报可不少,看看我的衣服。”   他拽了拽自己黑色西服和衬衫的领子:“这都是托大小姐的福,我们才能有这种补贴啊。”   森月纱转过身,朝站在远处望过来的店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平冢静嫌恶的看着藤本松:“这些年的钱足够了吧。作为小时候他帮过母亲的报答——就连你们这些垃圾,不也都有吃有穿,生活很好么?藤本松先生,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了?”藤本松笑嘻嘻的说道:“组长可不会放弃的。这件事情还是大小姐自己对组长说吧。还有,孤儿院的事我说的可不算……啊!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大小姐的朋友在插手呢。”   他无声的说了个名字。   “我知道了。”她扬了扬眉,转头对森月纱开口:“我知道是谁在负责这部分的事情了,虽然之前只是猜测。”   “你听过雪之下家吗?”   森月纱疑惑的摇头:“…好像?”   “是一个从事房产行业的家族,她们家的男人还是县议员。这次的事情,看来是我朋友负责。她啊,不是这样的人,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平冢静对森月纱承诺:“我去和她说明一下吧,你们不是要近期搬走吗?这段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孩子们了。”   “啊,雪之下。我想起来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啊。用‘家族’来称呼是不是言过其实了……”森月纱隐约记得这个名字。   “哈,你还真敢说啊?”藤本松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森月纱。   对面的女孩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的回看过去。   藤本松忽然回想起孤儿院门口,这个疯女人狂暴的一面。于是,不着痕迹踏着地面,将自己往后推了一段。   平冢静开口打断两人:“就这样吧。我会和舅舅说清楚。孤儿院,你们也不要再去了。可以吗?”   藤本松一脸不屑。   他拽拽衬衫领口,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根本就没有在意平冢静的态度。   “去求组长吧。和我说没用的,”   他一边骂着,准备从兜里拿出香烟点上,森月纱却忽然开口。   “你废话真多。”   女孩的手指绕着头发,大眼睛眨啊眨的:“想挨揍吗?小朋友。”   藤本松:……   说实话,他还真害怕森月纱这个女孩。   平冢静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拿捏起来太过容易。自身是老师的情况下,还有着母亲和外婆这种软肋。   ——面前这个女孩就不一样了。   那天女孩的凶残手段,藤本松至今历历在目。   他揉了揉指肚,忽然想到组长。   消失的勇气陡然回归。   男人阴翳的站起来,不想再和两个女人多废话。   他掰掰手指,居高临下,眼神睥睨:“我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组长。”   听到威胁的话,森月纱也站了起来。   她慢条斯理的,把挡在两人中间的桌子挪开。   平冢静见状,一把抓住女孩的手。   “舅舅那边我会去说。”她急忙安抚着森月纱,又转头面对一脸阴沉的藤本松:“我和舅舅的事,不用藤本松先生多嘴。”   藤本松笑了笑,眼神奇特的盯着平冢静:“舅舅?组长才不是你的舅舅。”   “他已经不是凡人了,平冢大小姐。你还不明白吗?”藤本松撸起袖口,那里,是一串黑色、纹身样式的象形文字。   “我们终将脱离凡人,进入「原点」!平冢大小姐,你永远不明白,组长大人究竟肩负了什么样的伟大事业!”   “那可是「原点」!”   平冢静愣愣的看着逐渐狂热起来的藤本松,满脸雾水。身旁,森月纱思索着。   她依稀记得钱婆婆曾说过,自己的世界,正经历神秘复苏。   除了那些混沌的怪物外,就是现在藤本松说的「原点」吧?   紫色帷幕展开。   【姓名:不重要】   【混沌接触者:狂妄的生物。不以‘理解’为前提,妄图用凡人之躯登神。没有资质,却无所顾忌的接触神秘。】   【这和把脑袋放进鳄鱼嘴里一样愚蠢。】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身旁,藤本松正收起脸色,无比认真的劝诫平冢静:“大小姐,要有自知之明。如果你因为这个女孩,惹到组长,就算是亲人也没有用的。组长已经是……”   说着说着,他开始嘀咕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一段段铿锵有力的词汇,仿佛并不是被舌头和喉咙组装过——而是搅拌了大脑,然后顺着食管下去,直接从胃里喷出来的声音。   平冢静不受控制的集中视线,循着声音的来处望下去:他的胃部蠕动着,似乎连接某个遥远的地穴。   他的声音就这样带着地穴的回响,在两人耳畔环绕着。   森月纱发现,平冢静的手指开始以不规则的状态扭曲,像每根手指都宣布独立一样,奇怪的抬起、收回。   她整个人也处于恍惚的状态,开始翘起嘴角,准备站起来,跟着藤本松一起诵念。   男人讲到关键,一脸热诚的转了个身,举起自己的双手,大声呐喊起来!   “赞美组长!赞美混——”   啪!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一个回旋踢甩在他脸上,打断了这位虔诚信徒的祷告。 Chapter34 超能特与超能力   事情的结果,就以森月纱漂亮的“新靴子回旋踢”告终。   面店老板一脸惊恐的看着森月纱:这个女孩就像拖死狗一样,抓着后领,将藤本松一路拖了出去。   她并没有发现身后女店员眼中,不停闪烁的小星星。   街外,森月纱将藤本松随手扔到酒吧街的一个阴暗墙角下,上了平冢静的车。   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正常。   森月纱坐在她的旁边,耐心等待女人混乱的思绪平复。   “刚才……是怎么回事?”   平冢静无法接受那种情况,但又不觉得是简单的催眠,至少,不是她认知里面的催眠。   “混沌?是什么?”   这个词似乎有一种魔力,使人说出它来时变的含混不清,而也有什么东西,在黑暗处影影绰绰的响应着这个词汇。   森月纱摇头:“我不清楚。不过,你刚才的状态,很不对劲。”   平冢静回忆刚才的自己:“狂热,疯狂。”   森月纱也对此有着疑问:“他说的「原点」是什么?伟大存在又是什么?那个令人疯狂的感觉,还有他那种无比自豪的样子……”   “或许,我们见证了超自然的力量?”   平冢静咧咧嘴:“啊,话题忽然变得危险起来了。”   森月纱毫不在意的评价:“该感谢那位守不住秘密的人。不是吗?看起来,世上真的有超能力啊。”   森月纱煞有介事的对着平冢静一通分析,仿佛几个月前穿越世界的人并不是自己。   平冢静倒有点不敢相信,她喃喃的念着‘超能力,超能力’,又看向森月纱,眉头紧凑在一起。   “不会,是真的吧?超能力?真的有?”   森月纱点头:“没错,超出人类的,特殊能力。”   “诶?那不应该叫超能特么。”   森月纱面无表情看着平冢静。   女人使劲揉着太阳穴,讪笑着:“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好吧好吧,你接着说。”   “没了。”   森月纱摊手:“我又不是超能力者。起码,今天的状态,可不是简单的催眠能做到的吧?平冢女士自己相信吗?”   平冢静没有回答森月纱。   她无奈的斜了眼靠在自己车上拍照的短裙女生们,没有摇下玻璃呵斥。   今晚发生的事情,冲击力太大了。   “我只是随便问一句,你就随便回复我‘平冢小姐,你的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啰。’不就行了?现在可怎么收场啊……”   平冢静望着前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本来以为摆脱舅舅、松谷会什么的,就有够麻烦了,现在,竟然牵扯到‘超能力’……”   森月纱坐在副驾驶上,蜷缩着小腿。她伸手摸摸平冢静的头发,一脸温柔的开口:“是的,平冢小姐。你最近的压力太大了,其实,刚才都是幻觉。”   平冢静:你现在再说还有个屁用啊!   “所以,真的有超能力者?”她一脸复杂的看着森月纱。   森月纱摇摇头:“前提是:平冢小姐和我都没出现幻觉的情况下。”   平冢静脸色十分难看:“那种事,怎么可能是幻觉啊。我甚至可以察觉‘那个东西’在我的皮肤上划过……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无比庞大的……”   咚咚。   森月纱敲敲玻璃窗,打断平冢静的回忆。   “我建议,不要再回忆细节了,甚至都不要想它。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平冢小姐独自在家时又出现那种状态,可没人救你了。”   两个人闲聊间,错乱的感觉逐渐远去,平冢静的理智缓缓恢复。   如果不是森月纱的一脚,自己可能也会像藤本那样狂热起来,然后,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吧……真是可怕。   平冢静郑重其事的再次道谢。   森月纱摆手:“没关系,救自己的老师,也是应该的。”   平冢静:嘎?   “不知道吗?平冢女士不是负责高中的国语和生活老师吗?我——”   森月纱指指自己:“下个月入学后就是您的学生了,还请多指教。”   怀疑人生的平冢静:我被自己的学生打了,还和她一起见证了超能事件。   “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把那个简单的世界还给我啊…!!”   平冢静忽然想起这件事后续的麻烦:“我要报警吗?”   森月纱摇头道:“您要怎么跟警察说?”   警察先生,就在刚刚,我被男人的一句话,说到顶点了!   然后在酒吧对面的饭店里,当着众人狂热起来!   这样说吗?   平冢静:你的用词就很灵性。   森月纱说道:“其实报警只是赌樱花官方也有这类人存在,并绝对会帮助自己的可能性而已。要不要赌,您自己决定吧。还有,您的舅舅那边,请小心。”   平冢静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她从车的手扣里拿出一盒烟,摇开玻璃,眼神带着询问看向森月纱。   森月纱:“没关系。”   啪。   火焰跳跃,青烟弥漫在车内。   “很奇怪我的车吗?”平冢静似乎看穿了森月纱的疑问。   身旁的女孩点头:“看起来,平冢小姐父亲留下的公司还是很赚钱的。”   平冢静苦笑道:“从前还不错,自从外公去世后,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外婆得了阿兹海默症,母亲每天都要照顾她。就更加不理会生意了。”   “实际上,舅舅这么殷勤的照顾我和母亲,我想,也有抢夺产业的成分吧。”   森月纱看着身旁的女人吞吐烟雾,聊着琐事。   “虽然比一些家庭要富裕,可我更想外婆能健康的生活啊,母亲可以不用那么操劳。舅舅……”   平冢静沉默了。   森月纱忽然发现,风挡上放着一本漫画。   她伸手拿过来。   漫画的正面是一副熟悉的图。   龙珠。   森月纱:……   “咦,你也喜欢漫画吗?我跟你说,这本漫画的作者绝对、绝对是个武斗派的肌肉男!超级好看啊,小纱,你看过吗?可以借给你哦,我每一本都买了两份呢!”   不,不用了……   放下漫画,平冢静忽然话头一转:“孤儿院的事,我很抱歉。”   “这跟平冢小姐没什么关系。”   平冢静苦笑:“毕竟是我的舅舅做的。对了,将孩子们接到我家吧,明天我去租一个大房子给他们住。在事情解决前,一切请让我来负担吧。”   这位叼着香烟的女人,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眼睛水汪汪看着森月纱,双手合十,一副‘拜托拜托’的神色。   森月纱无情拒绝:“已经有安排,不用了。” Chapter35 东条葵的一天   “那,我回去会联系阳乃,解决这件事。阳乃啊?就是雪之下家目前的负责人。”   说到阳乃,平冢静叹了口气,“唉,也算不上负责人,她只能说是个背负着本不属于自己责任的可怜的女人罢了。”   平冢静叼着烟,白色的烟雾从车窗的缝隙中逸散出去,夜晚寒冷的风依照烟雾的路线吹进来。   森月纱无不可的点头,说不说的无所谓了。   “其实不用打扰平冢小姐的朋友,我们马上就要搬走了。”   平冢静道:“说一下吧。也正好告诉她,以后这种事情不用瞒着我了,我彻底的和那些家伙没有关系了。”   森月纱看着平冢静没说话,后面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好啦,今晚真是‘多姿多彩’啊。”   平冢静在烟灰缸里掐灭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喝酒了呢。唉,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到底有什么呢?”   …………   “到底有什么呢?”   东条葵黑色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   在办公桌的两边,摆着成堆的塑料文件夹,里面是一叠叠厚厚的合同。   她抬眼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员工,轻声问道。   “金川先生到底想说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金川康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手绢擦汗。   他的袖子黏糊糊的贴着手掌根——面前的这位‘东条’,是东条琛助唯一的孩子。   自从她正式介入公司开始,‘未来女皇’这种称号便被安在了头上。   公司里的员工们都传,她才是天生的上位者。   每个人心里的鬼蜮都在葵小姐的面前无所遁形。   所以作为私自挪用一大笔公款后,被约谈的金川康来说,直接面对东条葵无疑是压力巨大的。   甚至他一度觉得这一切早就被发现了。   东条葵低着头在文件上写着什么,房间内只有刷刷刷的笔触声和偶尔翻页后,纸张相蹭的声音:“上次项目,对方公司的款项打进来了?”   “没,没错。”   东条葵抬起头,忽地笑了一下,杏眼明亮的看着金川康。   他纠结的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   “金川先生为什么那么紧张?”   金川康半弯着腰,脸面向自己脚尖:“嗨!是因为东条小姐太有气势了!”   金川康进门前,这个女孩明明还和蔼的拍自己的肩膀。可坐回位置后,自己的确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东条葵放下笔:“我只是帮忙而已呀。虽然琛助先生很忙了,也依然不愿意我这个小女孩来他的地盘胡闹呢。所以我才会多找你们了解一下公司运行的状态,免得因为这种简单的事情再打扰他。”   合理的解释后,她突然开口问道:“金川先生流了好多汗。不用那么紧张的,又没有像上个混蛋一样吃掉公司的财产和资金,您大可不必那么紧张的。对吗?”   金川康筛子一样的点头。   “诶?我的问题您没有回答呢。”   东条葵笑眯眯的杵着脸蛋儿,左手伸在眼前,似乎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刚做的酒红色指甲上:“您,没有背叛公司吧?”   金川康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忍着,面色不变的抬起头:“当,当然了!我可是二十年间兢兢业业,为公司创造了不少利润!”   东条葵歪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自己食指上的瑕疵。因为长时间的拿笔和翻页,指甲顶端有些颜色已经脱落了。   她就这么听着面前的老人大义凛然的保证语,不发一言。   “我从没有想过和做过,对公司任何不好的事情。相反,如果我发现这种人,东条小姐,我一定会坚持我的初心,举报给您和琛助先生的!”   【敏感:鲜有人能在行家面前说谎。】   【交谈时,听到谎言后有概率触发「识破」,触发概率与神秘量级正相关。】   东条葵轻笑着,优雅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重新拿起笔。   “啊,实在是太忙了。金川先生去忙吧,我是一直相信您的。作为在公司快三十年的老人了,我想,您也不会干出侵吞财产,挪用项目资金这种事情的。对吧?”   金川康说的顺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战战兢兢——似乎这个女孩并不是名副其实啊,相比起琛助先生来说还差得远呢。   “当然了!那是当然的了!总之,您可不要随意怀疑别人,也就是我,金川康。对公司足够的忠诚,人也谦卑。否则…您的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威胁呢。”   东条葵眯起眼睛看了金川康半晌。   “您可以去工作了。唉,我是相信您的。”   金川康恭恭敬敬的退出门外后,东条葵才冷漠的放下那支银色的钢笔,拿起手旁的电话。   “查一下金川康和公司与银行间来往的流水,还有近期接触的人。重点针对今年和去年的项目做一个详细的核算审查。对,没错,告诉琛助先生我的怀疑。”   放下电话,东条葵才愉快的哼起歌,就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   “进来。”   得到许可的年轻男人一脸疲惫的匆匆推开门,大声的说道:“东条小姐,市场部门有文件需要您签字!”   然后他也不等东条葵点头,迅速的走进屋内,关上门。   “葵大人。”   关上门后,男人一反刚刚的状态,直接跪在东条葵的办公桌面前。   他的头低低的垂下去,而那张需要签字的文件早被他扔在一旁了。   东条葵司空见惯,只从小鼻子里哼出一声微弱的回应,继续默读手里的文件,直到过了几分钟,才开口说话。   “怎么样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谦卑和狂热:“查清楚了,大人。和您所说的一模一样,的确是「谎言食尸鬼」没错。这是琛助先生在十年前开始的计划。”   “举行仪式的条件的确是献祭,并且琛助先生也一直安排人手,维持着仪式。”   “直到一年前,神秘正式复苏后,他才试图亲自举行最后的仪式,晋升仪式者。可惜,琛助先生并不适合那个仪式,他没有成功。”   “再后来,仪式物就被您获取了。” Chapter36 东条葵的一天2   东条葵扬了扬眉毛,齐齐的刘海和漆黑的眼睛,让跪着的男人有种和拟人洋娃娃对话的恐怖感:“这样啊……他现在是仪式者了?”   男人跪着回复道:“没错!前天传来消息,琛助先生的确有举行过仪式的痕迹。根据分析是仪式物是类似石头……”   “不用啦。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是无用功。”   东条葵又打了个呵欠,引起跪着的男人一脸担忧。   “谁能想到,「谎言食尸鬼」的仪式物是一瓶水?从个破石头能调查出什么东西?继续关注另一件事吧。找出官方组织和那些私下里的神秘结社,按照混沌和秩序分类给我。”   “嗨!”年轻男人郑重的回答,又想起什么似,一脸狂热的说道:“您需不需要我来为您提供尸体?毕竟您的年龄太小,地位太高,在公司过于显眼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没问题。”   东条葵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是「谎言食尸鬼」,当然要以撒谎的人的尸体为食了。不劳你费心,那些酒吧里有太多年轻的肉体呢……”   东条葵舔舔嘴唇,舌头灵巧的在牙齿上打了个转。   “不过,代价似乎有点大啊。虽然可以侦测和我肢体有接触的人,是否撒谎——可自己却永远不能撒谎。否则,一但被证明说的是谎言,就会啪——”   东条葵两手一拍,摊开:“啪的一声,碎成七八块呢。”   愁眉不展的东条葵很不满这个能力,至少在男人眼里,他的神就是这样一副嫌弃的表情。   男人谨慎的说道:“能力越大,「代价」越大。这还是您告诉我的。”   “可是我讨厌吃尸体,讨厌身体接触,才能识破谎言的能力——更讨厌自己不能说谎,这是不是……对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子,要求太多了!”   男人看着面前撒娇的女孩,内心却感到十分恐惧。   因为除了音调,他并没有在女孩的动作和神态上看出任何带有‘撒娇’的特征。   她仿佛就像一个人偶,面无表情的说着那些可爱的话,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一股冷气从头到脚贯穿了身体,每个毛孔都立了起来。   他连忙低下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开始竭尽全力的数自己手上的汗毛——这是他的经验,防止自己跟着‘扭曲’,首先就不要直视那些扭曲的存在。   “您已经得到很多了。”男人尽量温柔的安抚:“而且,小心一些,不要撒谎,或者不要被识破就可以了。如此强大的能力,还只是「原点」。等到「超序」阶段……”   “第二个能力,一定是无比强大的!”   男人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东条葵,还是从中听见了对神秘力量的热衷和追求。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对自己怀抱着充满善恶交织的情感。   东条葵没有理会男人的狂热,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己的手下:“那么,我该怎么到达第二阶段呢?你很清楚吧,「原点」虽然是进入超凡领域的第一阶段,可大多数人都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超序」大概只有官方这种大型组织才可以培养出来。而且我可是混沌啊,大肆行动,很快就会暴露。”   她挑弄自己的指甲,两根手指按住嘴角,将它挑成微笑的形状:“我们可是反派呢。”   “可是混沌更强大……更——”   “不要,我可不想被当成邪教徒抓走。”东条葵下了结论:“更强大,「代价」也更沉重。就暂时这样吧。”   “不过,琛助先生如果有什么动作……”   “是的!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东条葵满意的点点头,眸子里带着沉重望向男人:“你可要替我保守好这个秘密。‘撒谎不能被识破’这个代价太致命了,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会死哦。”   男人慎重的点点头,又叮嘱东条葵:“请对我也使用含糊的措辞方式吧。不要说出肯定的回答。”   “你不一样啊,我最相信的人呢。”   “请慎重!东条大人实在过于天真!因为年龄的原因又太容易受到欺骗!所以,请您一定慎重的对待自己的能力!”   男人似乎不放心东条葵,他满脸狂热的叮嘱着。   东条葵不耐烦的点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谢谢你。那么,就请多费心,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哦。诶?还有什么事情吗?”   发现男人欲言又止,东条葵好奇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他。   “这个……您,您的朋友。是叫森月纱吧?”男人跪在地上很久了,可笔挺的腰丝毫没有晃动,双手平稳的摆放在膝盖上。   东条葵笑眯眯的回复道:“对呀,森月纱。你在调查她么?”   虽然依旧是嬉笑的语气,可男人敏锐的从女孩的话里听出了某种危险。   就像是一只打盹的鳄鱼,忽然睁开双眼猛然看了过来,四只也蓄势待发的准备着——就等下一句话,这只猛兽就要择人而噬了。   他明智的把所有事情一气呵成的说出来:“琛助大人最近和田中议员有一些项目上的合作。森月纱小姐曾住过的孤儿院……”   “项目包括那里?”   男人点点头。   不知不觉,他开始流汗了。   刺痛的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这种有若实质的杀机,却来自一个看似木偶般精致如洋娃娃一样的女孩。   “其实是非常大的一块地,只是正巧森月纱小姐曾住过的孤儿院也包含在内。您这边看该怎么处理……”   “谁负责的?”   “田中议员吩咐,是雪之下家负责前期拆除和部分后期建设。那家让出的利润最多,我想他们应该正在寻找政制上的依凭,毕竟雪之下家的当代家主是一位县议员。”   东条葵听完并没有说话,拿起手旁的银色钢笔在指尖打转,灯光在笔身擦过,反射出森冷的光泽。   “不用你管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明白了。” Chapter37 假面小姐,雪之下阳乃   男人离开后,东条葵才一脸冷漠的放下钢笔思考起来。   经过这些日子无数次的调查,她没有发现任何混沌仪式变成秩序仪式的先例。   相反,这两个仪式绝对称得上水火不容。   所以,因为那道女声,本该是混沌侧的仪式,真的被扭转成秩序了?   那个转变仪式的女人是谁呢,秩序那边的……神明吗?   她轻笑几声,嘴角咧开仿佛一个涂抹了浓妆的精致人偶。   自己从混沌变成秩序,是没有人知道的。   所以,她只要按照「谎言食尸鬼」的身份去做就好了。   能力?代价?都是瞎编的。   要感谢和森月纱一起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们,经常会针对某个漫画或动画的剧情来展开讨论。   想到森月纱,东条葵撅起了嘴,表情也终于有了人类的鲜活感。   “怎么办啊。父亲大人赶快说出那个组织,然后赶快去死不可以吗?太晚了,我怕纱酱就跑掉了呀……”   ————森月纱起跑ing————   冷饮店里人很少。   或许平冢静认为两人都是神秘力量的‘受害者’,下意识的把森月纱归类为了自己人。在面对雪之下阳乃的时候,不仅很坚定的坐在了森月纱的一侧,还伸手搂着她的肩膀。   结果,那位被平冢静称之为朋友的女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新包养的情人?”她疑惑且认真的问道。   平冢静:……   “你给我闭嘴。”平冢静没好气的回她:“这是森月纱。你应该知道吧?孤儿院。”   雪之下阳乃眼里了然,试探的问:“所以……你舅舅那边,彻底解决了?”   平冢静淡淡回答:“没有解决,但已经划清界限了。”   “呼,早就劝你了。这样不就好了?你呀,还是比较适合做老师。”   雪之下阳乃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并没有管对面的那对‘情人’:“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这也是家里的决定。之前一直瞒着你,还不是因为你太单纯。”   雪之下阳乃对森月纱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这个岁数的女人,竟然还单纯的像处女一样啊……咦?小静,你是吧?”   “闭嘴。”   “你就是森月纱吧?”   调侃够平冢静,雪之下阳乃转过头,对着森月纱眨眨眼:“孤儿院的事情实在抱歉。这种粗鲁的做法一看就来自于我的母亲。”   “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停止这种行为了!包括和小静家合作的事,已经被我解除合作关系并报警!之前太忙,没有顾得上这边,对你和孩子们造成的困扰,实在抱歉!”   雪之下阳乃诚恳的对森月纱道了歉,又大幅度上调了孤儿院的赔偿金额。   她似乎很担心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为自己一时弄出的‘错误’而造成如此巨大的问题羞愧,所以,开出的条件很优渥。   “如果还有其他的要求,一定要告诉我。”   “现在这件事由我来负责,就算你们没有讨论好,或者搬离的地方还未定,也可以继续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   “这边我会拖住,没有关系,想住多久都可以。”   森月纱看着面前的短发女人,三言两语解决了问题,轻而易举将自己本该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点点头,也同意雪之下阳乃的做法:“松谷会那种组织确实不能合作了。其实,搬离的地方已经选好了,最近在收拾东西。”   “搬家公司务必让我来给孩子们找!”雪之下阳乃双手合十摆了个‘求你’的姿态,满脸委屈的说道:“所有的搬家费用我来出。作为赔罪吧。请务让我来!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去给孩子们和院长赔罪的!”   森月纱看看平冢静,对方朝她点点头。   “好吧。”森月纱说。   “耶!太好了!实在感谢!真是的,本来听到小静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崩溃了。啊,我的母亲大人怎么会这样做呢……”   雪之下阳乃笑容满面的开始絮叨母亲的问题,公司的问题,自己的问题。总之,算是完完整整的对森月纱来了个全套的赔礼道歉。   “也就是小纱人好,否则,这种经营方式会出大问题呢。”雪之下阳乃喝着奶茶,把里面的珍珠挑出来一个个扔掉。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加。   “因为这样很有趣啊。”她似乎看出森月纱的疑惑,叼着吸管含混不清的说道。   “有时候,我真的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学生……”平冢静捂着脸,一副‘你看到了吧’的表情对着森月纱,“事情解决了就好。我去挪车,一会送你回去吗?”   雪之下阳乃比了个手势:“OK,森小姐呢?”   森月纱摆手:“不用了。”   平冢静手指摇着车钥匙推门出了冷饮店。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雪之下阳乃不复刚才的开朗,平淡的吸着奶茶,眼睛盯着森月纱上下左右的来回扫视。   “是个受欢迎的女孩子呢,是吧?”   森月纱:“嗯?”   雪之下阳乃:“我这种处理方法,还满意吗?苦——主?”   这种扑面而来的恶意让森月纱不太适应。   刚才那个一脸笑容的方式,只是面对平冢静才有的吗?   见森月纱并不回答,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起来。   “小静比较单纯,还以为自己舅舅做的什么正经生意。怎么可能?她是个傻瓜啊,你接触过就清楚吧?”   “明明岁数不小了,还那么天真。”   “你既然满意我的解决方案,就不要再把负面情绪附加给她了。别看那家伙没心没肺,晚上可是会回家抱着枕头默默流泪的人。”   森月纱解释道:“我是平冢小姐——平冢老师的学生。开学后就是了。”   雪之下阳乃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样啊?那就更麻烦了。以后,可以请你不要再对小静提这些事了吗?”   “如果你要求的话,再加一些赔偿费用,我也是可以做主的。”   森月纱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撩开眼前的头发看着她:“你认为我是为了钱?”   “是你雇佣的吧?那些混混。你雇佣的他们来骚扰孤儿院。还装什么‘是母亲做的’?如果不是平冢老师,你以为现在我会坐在这里,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了。   森月纱察觉到,对面的女人正以某种充满恶意的神色看着自己,通过瞳孔,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就自然而然的溢了出来。   良久后,雪之下阳乃才开口。   “呀,被发现啦?”   雪之下阳乃做作的摆出吃惊的样子,手掌十分夸张的捂着嘴:“千万不要告诉小静哦,否则,你的麻烦会更多呢。”   森月纱冷淡的说道:“我不会揭穿你的,相对应,也请你遵守约定。”   森月纱没搭理阳乃薄弱的威胁,她站起来掏出几张钱扔在桌子上,头也不回:“你最好别再派人去那里,没有下次,假面小姐。”   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的看着森月纱转身离开的背影。 Chapter38 戴王冠的史莱姆   森月纱全神贯注地攥着画笔,蜻蜓点水般沾了些许蟹灰色,将笔从调色盘上挪开,轻轻的、缓缓地涂在画板上。   湖畔的柳树垂在晒透了的湖面,倒影模糊不清。   一层层的颜料厚实地包裹上去,被窗外温暖的阳光打的格外软糯。   一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摆在手旁的小脚桌子上,风吹动着白色轻薄的纱帘。   屋子里有股淋雨后被太阳晒过的狗的味道。   “那些从阴影中爆发出来的明亮白色,那些清晰可见的叶子纹理,那些盛开、半萎、枯败的各色花儿。那些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岁月枯荣的道理和秘密。”   千寿村征靠在沙发里,手中拿着那本油画鉴赏,专门挑森月纱的画作评价来读。   “那是平凡生活枝桠上盛开的绚烂之花。我甚至通过深沉森林的墨绿,交错藤蔓的花纹中感受到作者的气息,那声清脆的鸟鸣和默不作声到来的春天。”   “别念了。”森月纱温柔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笔放在一旁,跳下高脚凳。   她用手指将千寿村征抓的死死的杂志捏起来扔到一旁。   “最近怎么有空了,不是写不出来,誓不出门么?”   “已经差不多了。”   面对森月纱的揶揄,千寿村征大方说道:“帮我看看吧,月姬殿下给了建议,说不定大火了呢?”   “我一个画漫画的懂什么小说。”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冲着千寿村征晃晃:“倒不如帮你预热一下有用。喏,名字叫什么?”   她翘着脚挤进沙发里,千寿村征身子一歪,顺势躺倒在森月纱的腿上。   森月纱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怎么了?”千寿村征仰着看向森月纱,却只能看见她穿的那件薄薄的连衣纱裙。   “你的两个史莱姆挡住我视线了月纱。”   森月纱:你都跟纱雾学了什么?   森月纱不自在地推开千寿村征的脑袋,将她扶起来。   “咳咳咳,坐好啦!坐好坐好,我给你看看啊……”她眼神在千寿村征的脖子和大开的和服领口游移不定。   和服少女恍然未觉,躬身将脸靠过来,带着关切:“怎么了?”   说话间,恰逢有风从窗穿透纱帘。   两个人的头发相互交缠在一起,彼此闻道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哈哈,好痒啊。”   千寿村征揉揉鼻子,抬手把森月纱散乱的头发捋顺:“纱酱?”   森月纱克制住心底的悸动,别过脸,猛地站起来姿势奇怪的往房间外面走。   “纱酱?”身后的千寿村征担心的说道:“怎么啦?”   “我要去洗一下。”   “哈?怎么突然……”   “洗手啦,画完画要洗手。”   真是的。   月纱最近奇奇怪怪的。   千寿村悻悻然地拎起自己和服的袖子闻了闻,又把头发拽起来放在鼻尖。   还挺好闻的呀……   ……   「米娜桑!没有猜错,是我是我!龙珠第二卷已经在筹备中啦!」   「今天会放出新人物的设定图,还有刚刚画完的油画!」   「对了对了,喜欢我的漫画的小伙伴们,今天要给你们推荐一本相当——相当厉害小说哦!!︿( ̄︶ ̄)︿ 」   「没错,抢先看完了整部小说的我,就是这么评价的!」   「@千寿村征。下个月10号正式上架啦!!详情请关注她,关注幻想妖刀传哟。是我起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 3′○)(这位这位这位可是实力MAX的和服大佬!)」   千寿村征看着在网络上七手八脚,恨不得多长出几条触手的欢脱少女,仿佛像从异世界出来此地的神魔少女一般,优雅且热情。   ——然而写下这些愉快文字的少女,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收尾,然后点击发送。   “你跟自己文字的差别,还真是大啊……”   她看看面前冷淡表情的森月纱,又看看手中屏幕上欢脱的文字。   千寿村征这种很少吐槽的人,也实在无法接受森月纱的人设了。   “嗯?”   森月纱心满意足的把文字推了出去,莫名其妙的回道:“大家不都是这样吗?网络上欢天喜地,发着各种可爱搞怪的颜文字。”   “实际上屏幕背后的人正面无表情的肢解尸体也没准吧。”   千寿村征为难的看向森月纱,被对方回了一个冷漠的眼神。   “就像这样。”   “停!”一只手掌竖起另一只指尖顶在掌心。千寿村征不满的鼓起嘴巴:“不喜欢看纱酱这样。总是感觉不像正常人类。”   “那也比想要写出‘全世界最有趣小说’的梅园花小姐更正常吧。”   “啊啊啊啊你又来了。”   “噗哈哈哈哈哈,和服大佬,什么时候正式出版呀?”   千寿村征思考后说了个日期。   “那我一定要先买一千本,等夏日祭,在校门口摆一个摊位,嘻嘻。”   “然后我就可以光荣的从那里退学了。不要闹了啊啊!!”   森月纱将腿平放在沙发上,小脚丫像触电了一样得意的抖动,身体倾斜靠在沙发上,一脸胜利者的表情昂了昂头,“哎,你的口齿不够伶俐呀,以后男性友人可没有福气了哦梅园小姐唔啊啊啊啊……”   面对嘲讽自己后又状若无人开黄腔的森月纱,千寿村征明智的没有和她斗嘴,而是拎起和服的下摆,一个健步窜上沙发,借着弹性死死地压在森月纱的身上。   嘿呀!   好在房子的沙发够大——森月纱都是按照最大尺寸标准定做的,所以这种类似床一样的奇怪东西,是绝对够两个女孩在上面肆无忌惮的折腾的。   “现在,谁是胜利者?”   千寿村征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森月纱。   她试图用手捉住对方手腕,将她彻底制服。   但森月纱并不想轻易就范——于是,两个人就像两条上了岸的鱼一样,七扭八歪的试图互相用四肢捆住对方。   在沙发上扑腾来扑腾去。   “呼呼呼——”   森月纱自己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但千寿村征明显低于平均线。闹了大概二十秒,她就气喘吁吁的静止不动了。   千寿村征累的面色通红,几根黑色的头发黏在侧脸上,眼睛眯着眯着闭上了。   森月纱很奇妙的,又把自己摆进了一个尴尬的场面里。   “诶?”森月纱试图推开她。   “别说话,让我趴一会……”   千寿村征微温的手心捂住森月纱的嘴巴,灼热的嘴唇和掌心相遇。一瞬间,没了两个女孩的笑闹后,屋里静悄悄的。   森月纱只能保持不动,双眼盯着天花板,无可奈何的在沙发上挺尸。   可别睡着了啊……   “呼呼…ZzZz…”   我刚说什么来着!   ~(≖_≖)~   被压过的人都应该知道,睡着的人会比清醒的时候重。   千寿村征就是处于缓慢变重的过程中。   而且这个和服怪睡觉非常敏感,一丁点的动静就会被吵醒,之前她也没少因为这种事情和纱雾在榻榻米上battle。   这可怎么办。   森月纱微微侧头,皮肤上立刻传来涩涩的粗粝感,那是千寿村征的手。   长时间的握笔,让她手指的内侧都起了一层薄且坚的茧子,从而可见这个女孩为写作付出了多少。   “唔…史莱姆……大的史莱姆。纱酱真可怕,竟然把史莱姆随身携带……”   森月纱正感动于女孩的刻苦,却听见面前这位开始说起梦话了。   “我来看看…ZzZZ……检查一下……”忽然,森月纱发现身上的女孩动了。   她缓缓抽出手,pia叽——   静谧的空间内,一声响亮的波动堂堂正正传到四面八方。   “果然!就知道不是单纯的史莱姆啊……是史莱姆的王族呢。”   “还有小王冠……呼呼……”   森月纱:崽,你疯了吧。 Chapter39 我妻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睡觉时所发生的事」——醒来的千寿村征十分愧疚的对森月纱道了歉,并说到自己梦到了和魔物对决之类的故事。   森月纱强烈的表示……不想听。   “不听就不听。真是的,还想给她讲讲我和史莱姆的史诗级战斗呢……”   直到夜晚在家忙碌出版事宜的千寿村征,也弄不明白离开时森月纱脸上那副奇怪的表情。   不过,森月纱也不想提了,她现在苦恼的是另一件事情。   “你是说,失踪了?”   森月纱沉吟着,面前的青山七海焦急点头:“由乃还有一期的工资没有结算,应该早就过来取了,可是三天了,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我特意没有转账,就是想见她一下。可是……”   森月纱猜测:“假期的话,会不会出国旅游了?”   青山七海摇头:“不可能,我昨天还特意过去拜访。”   说到这,青山七海的神情更加奇怪:“明明屋里开着灯,可我一敲门,灯就全部熄灭了。奇怪,就像……”   “就像假装不在家一样?”   森月纱和青山七海面面相觑,大力少女町田麻里子在一旁说道:“上次月纱姐去拜访了吗?”   “我只是送到门口而已啊。”森月纱点点太阳穴:“总觉得由乃的母亲这里有问题。”   “要不要报警?”麻里子担忧的说道。   青山七海:“或许是我们搞错了呢?”   森月纱粉色的指甲划过便利店一个个柜台,她思索着转了一圈,又回过身看着担忧的两个人:“如果搞错了,也起码比受伤害好的多。这样吧,我先去拜访一下,想办法看看由乃的情况。”   “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报警。”   青山七海连忙上前抓住森月纱的手,头后的马尾晃来晃去:“不行!这不就更危险了吗?如果真的出事了,小纱去不就多一个人受伤吗?”   麻里子也在一旁附和。   森月纱轻轻挣开青山七海的手,抓住,用自己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放心吧,七海,我可以的!我简直就像一条黑夜中独行的狼!”   森月纱这番潇洒的动作和爆表的话,让青山七海和町田麻里子的脸上一言难尽起来。   你在整什么中二活……   两人无语的盯着女孩,见她悄然从柜台的盒子里,抽出一支麦克风样式的粉色棒棒糖揣进兜里,然后,不等回话就风一般跑了出去。   “走啦!”   而当青山七海回过神追出去的时候,那一抹长长柔软的波浪发已经消失在街角。   “嗨呀!没付钱呢森月纱!!”   又一次帮土豪付款的青山七海今天也是精神满满!   ————路灯ber呀ber————   第二次来我妻由乃家,给森月纱的感觉依旧是冷冰冰的。   窗户被窗帘遮盖的死,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外侧墙壁上爬了一些枯黄的藤蔓,走近后,院子里更满是荒凉,杂草丛生。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除过草了,枯亡的细树桩旁放着落满灰尘的矮脚桌子。   她推开栅栏,登上台阶,右手敲了几下门。   咚,咚咚。   就像青山七海说的那样,没有人开门,没有人回应。   咚咚咚。   森月纱静等了几分钟,转身扫视着来时的路口街角。   四下无人,静悄悄的路面,只有被风带起的空牛奶盒子撞击地面的摩擦声。   被逮到就麻烦了,青山七海,你至少欠我十五跟棒棒糖。   这么想着,森月纱深呼吸几下,装作不经意的放松脖子,眼神飘忽——然后伸手攥住门把手,轻轻推动防盗门。   咔…嚓…砰!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接着,是钢铁碎裂的尖锐摩擦。   森月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在屋内将门关上。   假如此刻路上有行人,也只会觉得是个回家太晚的女孩,怕被父母发现从而小心翼翼的开关门。   他看不见进门后,女孩手上被捏碎的门把手,以及门把手连接处被拧碎的内胆。   进屋,森月纱直接踩在了深黄色的厚实地毯上——屋里闻起来有一股发霉和尘土的味道。   她没忙着寻找,而是先探头探脑的朝两边和楼梯上伸头。   “您好?打扰了。”   屋里安静到甚至连自己的回音都没有,仿佛一个黑洞一样,将森月纱所有的话语尽数接收,然后咀嚼着吞到肚子里。   她蹑手蹑脚的向屋内走。   这里没有地毯,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不过,我为什么要像个小偷一样?   想到这,她索性放开脚步走路,每个屋都仔细的推开门查看。   “我妻由乃?”每推开一扇屋门,都小声的试探。   “我是森月纱,你在家吗?”   “由乃酱?”   转过拐角,二楼似乎是我妻由乃的卧室。   她在门口发现了一双粉色的拖鞋,门口还有散落的橡皮和尺子。   推开门,满是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森月纱咳嗽了几下。   似乎很久没用过了?   “这是?”   她惊讶的打量女孩的房间。   一个简单的木板床,铺着薄薄的毯子,光是看,就能想到躺上去有多么不舒适。   一把普普通通的木椅子,一个只能供一人使用的小书桌,上面摆着陈旧的台灯。   这就是屋内全部的东西了,和楼下富丽堂皇的样子丝毫不沾边。   不止不沾边,简直逼仄的厉害。   墙面上,贴满了各种用红黑蓝三种颜色写下的计划表——考试分数,睡觉时间,插花、钢琴、茶道、缝纫、交流技巧、仪态训练、厨艺、艺术鉴赏、世界历史、经济学……   后面还有许多,大概是被谁用力的撕扯掉了。   计划表里每一项都有着分数,按天数月份,计算考核的时间以及还需要学习的进度。   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贴满了整个房间的墙壁。   转过身,拉开抽屉,小木桌里面还躺着一本被拼接而成的本子——就像是从各种地方积攒下来的纸,然后一点点,偷偷拼成的小本子。   翻开,前几页的字看起来很稚嫩。   【我有爸爸妈妈了!】   第一页就只有这一句话,歪歪扭扭的。   旁边好像还写错了字,被涂成一个黑黑的疙瘩。仿佛写者思前想后,认为只留下这一句作为开头,就足够表示欣喜了。   然后随着往后翻阅,字体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漂亮。   也越来越阴沉而伤感。 Chapter40 日记本   【今天学习了茶道,真的很麻烦啊。我可以吗?妈妈说这是每个人都会的东西,如果我学不会,就证明我是个笨蛋。我不是!】   【果然我不是个笨蛋,很简单嘛!装模作样的真有趣,嘻嘻。还有,爸爸为什么没夸奖我呢?】   前几页的话很少,日记嘛,孩子总是不会专心去写。   【家里买了一架钢琴,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弹,却希望我能学会。有了上一次茶道的学习,我现在充满了信心。钢琴,不难吧?】   【我可能错了,我妻由乃真的是个笨蛋。】   【累死了。】   【我可以弹出曲子了!理查德·克莱德曼板载!呀呼!】   【李斯特……触手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到这里,本子上还残留着欢脱愉快的语气,不只是歪歪扭扭的黑色笔迹,还有些粉红色的粗直径记号笔画下的卡通小人。   有的页上,还贴着剪裁下来的贴画。   再往后翻,卡通画逐渐消失,笔迹也越来越工整了。   【钢琴和茶道成了我的日常练习项目。妈妈说是为了培养我成为厉害的人。】   【厉害的人啊……可是,厉害的人,都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吗?】   【今天开始学习的东西,我没办法记录,真麻烦啊。什么叫谈话技巧和综合情绪训练。】   【厨艺学习倒没有那么紧张,因为是母亲亲自教我。可她自己犯错,忘记放调料,却对我发脾气。为什么?】   【今天下雪。妈妈打我了。】   【藤田和几个同学,他们总吵着说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我知道啊,不就是被领养的嘛?可是,那有怎么样。啧,小孩子真无聊。】   【学习逐渐的跟不上了,因为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其他被培训的地方。】   这里有几页空白。   【考回前三了。】   【和同学吵架,妈妈又打我了。为什么?】   【爸爸看我的眼神冷冰冰的,我的玩具小熊呢?】   【明明不是亲生的孩子,却给我最好的教育和培养。我很感谢。】   【可是妈妈,我的手指很痛,为什么要用针刺我?】   【森月纱,是叫这个名字吗?谢谢你的创口贴。】   几页空白。   【伤口好了。看来恢复能力也是我的特长呢!棒!我妻由乃。】   森月纱顿了顿。   她想起一年前,自己的确给名为我妻由乃的女孩递过一个OK绷。   在盥洗室,她背对着门口清理手指——当时自己也没多想,以为是她不小心被钉子刺伤的。   原来,是这样吗?   【通过偷听,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父亲说:‘差不多了吧?那个议员不是正合适我们家吗?当初领养来的时候说好了的。我们付出那么多,她也是时候给我们一些回报了。’】   【母亲并不同意父亲的话:‘就这样用掉太可惜。我还能再培养一下,过两年吧。’结果父亲痛骂了母亲。‘你不就是想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摆弄她吗?我的事业呢?你带着她,在那些阔太太面前显摆的时候很愉快吧?可是,如果这次拿不到项目……事情曝光,你跑得了吗?’】   【妈妈和爸爸似乎达成了共识,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今天,他们带我去了一个男人家。】   【他摸了我的手,我就狠狠地咬了他。手指应该没有咬断,但他叫的很惨烈。啧,真弱啊。】   【爸爸也打了我。他差一点用锥子弄瞎我的眼睛。可是,我躲开了。下次,下次要小心一点,如果瞎了,你就完蛋了,我妻由乃。】   【没有价值的人没有存在的理由。】   【我第一次骂了母亲和父亲。】   【母亲说,那个议员很有权利,比起学的那些,伺候好他,我的未来更加光明。】   【她让我对父亲宽容一些。】   【宽容?宽容这个词,本身就带着阳谋的意味。】   森月纱不知不觉中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她面无表情的继续翻着这本日记,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   而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几页了。   【我去便利店打工了。】   翻页。   【自从下了决定,逐渐脱离他们后,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青山七海是和我一起打工的朋友,她憧憬着作为一名声优出道。看她那么努力和辛苦工作,我也要加油啊。】   【大惊喜!她也认识森月纱!太奇妙的缘分了!她说想和我做朋友……】   下面,长长的空白。   【哈哈哈哈她是个没长大的八嘎吧?我会需要这种朋友吗?】   【不过,看在她认识森月纱的份上,勉强回复几个微笑吧。烦人的家伙。】   【听说森月纱也是被领养的。】   【果然,我们是相同的人呢。青山七海真烦人,总是带着关切的眼神看我。】   【想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嘻嘻,开玩笑的。】   翻页。   【我被母亲找到了工作的地方。】   【她威胁我,如果不辞职,就要找青山七海的麻烦。】   【奇怪……?那个女孩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说,女人的身体才是最大的武器。‘你不知道,经过培养的你会有多少人喜欢?能换取多少利益和权力’?这话真让我恶心。】   【母亲说我还没有成长。】   【这到底是成长,还是灭亡?】   空了几页。   【今天,森月纱来找我了。听说是被七海拜托的。没关系。救世主也记不住每一个被她救过的人——那些被救过的记住就好。】   最后几页,字迹有点模糊。森月纱站起来,借着灯光才看清。   里面描述的却是另一件事了。   【父亲和母亲今天很奇怪,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他们说不会再把我送人了,而是献给伟大的……什么人?我听不清他们念的名字,但却有种不好的感觉,是我产生幻觉了吗?】   【总觉得空气中有奇怪的东西包裹着我。】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写。如果能干干净净的活到夏天就好了。因为在那个夏天里,我可以重新遇上那个朴实真切的女孩。】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   森月纱轻轻合上。 Chapter41 铁笼   森月纱脑海里一片空白。   当诸多复杂如深海般的情绪挤压在胸口,那些悲伤、无奈、痛苦纷纷交杂缠绕在一起,一瞬间冲进脑海的那刻,人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如同日记的结束页一样,是空白。   森月纱深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将它轻轻合上,放进自己包里。   富丽堂皇的一层楼梯口,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二楼缓缓走下来。   转过拐角,她皱着小鼻子嗅嗅。   一样发霉的味道,顺着拐角的一个缝隙逸散出来。用指甲轻轻在墙面一划,纸面被割破,果然露出个小小的暗门。   森月纱忍着怒火推开,摘下手腕上的皮绳,抬手将头发绑成马尾,然后弓起身子走了下去。   一阶一阶的楼梯,似乎在这洋房刚建立的时候,就被主人要求做出了一个地下室。   越往下走,空气就越陈腐,甚至让森月纱想道了某种动物尸体的味道。   冰凉的石壁贴着手掌,没有灯光,只凭手机背后的照明功能,依稀才看清脚下的路。有些石壁上还有水流的痕迹,在这长长的、向下的甬道里,只有脚步声和滴答滴答的水声。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带锁的门。   黄铜锁没有锁上,只是从外面插在门的卡缝里,从里面推不开,从外面也不需要钥匙,直接将锁拔出来就可以了。   森月纱拉开门,吱呀一声。   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地下室并不大,就像很多家庭一样的日式风格。   四周墙上挂着地图,几幅浮世绘和落地的大型风景水彩画。通过地面铺设的榻榻米能看的出来,这里已经使用很久。   森月纱犹豫了一下,直接穿着鞋踩了上去。   最后,屋子的中央。   一个半人高的,锈迹斑斑的铁笼。   我妻由乃半跪坐在里面。   她歪着肩膀,头发沾着红色的血迹,黏在脸上和手臂上。我妻由乃安静的闭着眼,头在笼子的侧壁。   她似乎睡得很沉,连森月纱走进来发出的声音都没办法惊醒她。   森月纱就这样一路悄悄的走,站在铁笼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昏睡的我妻由乃。   这个曾经充满天真梦幻的女孩,在此刻的梦里会梦到什么呢?   她半蹲下,将视线和女孩齐平,然后用手指敲了敲铁笼。   顷刻间,微弱的震动通过锈铁传递到另一头——那个昏睡的女孩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猛地惊醒!   “对不起!”她惊恐的望着四周,嘴里喊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惊慌失措的女孩没听到训斥的声音,几秒后,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到她的正面。   她转过头,才发现面前身影似乎是记忆中认识的人。我妻由乃眯了眯眼睛聚焦,终于看清。   她没说话,只是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然后用力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指抓住贴近地面的铁网,一下一下的往森月纱的面前……爬过来。   “你来啦!”   我妻由乃勾起嘴角,想用手背胡乱擦掉脸蛋上的血迹和泥土,却发现越擦越脏,最后只好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看着森月纱说道:“别害怕。”   女孩脸上带着血迹和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样子却难以遮掩神情。   她用灼热的眼神看着笼子外面的森月纱,像山崖上的野花般柔韧又充满着对生命渴望的野性。   而在森月纱的视线里,这个女孩就这样安静的融化了。   然后,变成了一团荒原上的野火,在辽阔壮美的荒原上燃烧着,孤注一掷,自我毁灭,不在乎前生也不关注来世。   森月纱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安慰的话。   她站起来,捏住铁笼的锁头,对我妻由乃说道:“小心点。”   话音落下,我妻由乃弯起眼睛,笑嘻嘻的伸出右手,只盖住自己的右耳朵。森月纱点头,捏着锁头的手用力一拽。   咔!   锁被拽了下来。森月纱一把拉开铁笼,探身进去,捧着我妻由乃的后背和腿弯,将她缓缓的抱出铁笼。   我妻由乃搂着森月纱的脖子,将脸贴在她的耳朵旁使劲的闻来闻去。   这个发丝微卷的女孩身上,有一股暴晒过却轻柔的草木香。   “真是像漫画里一样的出场啊。”她说。   森月纱:“你一点都不惊讶?”   我妻由乃吃吃笑道:“能找到地下室,除了父亲和母亲。应该就只有月纱啦。那两个人今天可不在家。”   “不过,没想到月纱真的会来。高兴!嘻嘻……还以为要死掉了呢。”   “先送你去医院,然后我去报警。”森月纱没有和我妻由乃商量,抱着她直直的往门口快步走去。   “看不出来,月纱真是有力气。同样是女孩的我可没这么大力气。”我妻由乃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然后伸出手,盖在森月纱的侧脸上。   “谢谢月纱啦。也谢谢小七海。不过,我无家可归了呢。”   “真的感谢七海吗?”森月纱可记得日记里的她对那个女孩并不感冒。   我妻由乃恍然大悟:“对哦。月纱既然找到这里,就代表看到我的日记啦。不过,也不算太讨厌吧,至少她是月纱的朋友嘛。我就勉强忍一下好了。”   森月纱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孩。   “没有插花老师、没有缝纫课程、不用每天弹钢琴——”   仿佛受伤的并不是自己一样,我妻由乃一项一项的对森月纱解释,掰着手指,似乎那双断裂的指甲和布满伤疤的手并非自己的。   “这些都不用做了。”   “可以了,由乃。”森月纱的语气中没有怜悯,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得救了,我妻由乃。那些你不愿意做的都不会有了。不会有人拿针扎你,也不会被送给陌生的男人。你得救了,我妻由乃,从现在开始,你属于你。”   女孩安静的听着森月纱的话。   森月纱的肩膀忽地被打湿了,耳畔传来压抑而微弱的抽泣声。   森月纱想转过头,却被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推开:“别看。”   我妻由乃扬着声调不满道:“纱酱也是女孩子吧,不知道最丑的就是哭泣的时候吗?真是的。”   森月纱仔细的回忆自己与我妻由乃接触的旧时光,却发现,记忆中的我妻由乃从来都是笑容灿烂,说话温柔且温吞的女孩。   而今天的她如同解开了某个无形的锁链,终于将残破的躯壳丢弃,蜕出了另一个自己。   一朵在腐败黑水中开出的花。 Chapter42 钓头者   我妻由乃并没有认为会有人救她。   或者说,她已经不打算抱着‘被拯救’的希望活下去。   没想到,森月纱真的来了。   “自己不知道求生吗?”   “没有哦。”我妻由乃笑道:“我也没想到,忽然就被关起来了。想要报警也没机会啦。”   她眨眨眼,用手逗弄着森月纱的头发,弄的她痒痒的。   “早就应该报警了,所以我没有看错,那天你身上的确有淤青。”   森月纱十分笃定。   “是呀。本来是这样计划的:越来越多的伤痕,积攒起来,或许可以一次性的解决,让他们失去监护权。”   我妻由乃讲述着她的计划:“就在我要去报警的时候,被爸爸发现了。”   “然后就把你关在地下室?”   我妻由乃点点头。“大概是嫌麻烦,所以想让我‘失踪’吧?”   重新回到一层,我妻由乃看着这个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家,却油然在心底升起一种陌生感。   “再也不要回来了。”她喃喃的说道。   两个人放松的聊着天,森月纱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顺便报警。   “要去哪?”   忽然。   第三道声音突兀的在屋内响起。   “要去哪?我亲爱的女儿。”   门口的防盗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从昏暗的屋内望过去,两道人影站在门口。   他们连接头部的脖子以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脸几乎成180°的反转。   面色温和的夫妻两人,就这样钓着脑袋走进来。一面拖鞋换衣服,随口和正要离开的森月纱与我妻由乃打招呼。   “要去哪?”见没有得到回复,夫妻两人的头颅齐齐转过来。   他们的脖子越来越长,脸正倒吊在胸口处,面色冷淡的看着森月纱怀里的我妻由乃。   “要去哪?”重复的问着。   “去吃饭,你们要去吗?”森月纱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实在打扰了,我是野比大雄。由乃的朋友,早就和她约好,今天一起吃饭。”   “吃饭?吃饭。喝茶吗?倒茶,倒茶!”男人自言自语着,颠三倒四的话从嘴说出来,像劣质的偶像剧里明星的念白,无聊的棒读感,只有森月纱和我妻由乃能感受得到。   男人身旁的女人恍然未觉,或者说,自己本身也是不正常的一员。   她猛地将脖子伸长,脑袋跨过几米的距离,直接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母亲……”我妻由乃死死攥着森月纱的胳膊,手心不知不觉满是汗水了。   母亲的眼神依旧如平日里一样,温和中带着挑剔——如果忽略那条长长的脖子。我妻由乃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女人的脸就在两人面前浮动着,长长的脖子像尾巴一样不耐烦的抖动,似乎在表示她的耐心即将用尽。   她前进,前进,紧紧贴着我妻由乃的脸,眼球在女孩的脸上巡视来去。   “喝茶吗?”她僵硬地笑了。   “那就打扰了。”   森月纱话音刚落,那条脖子便拽着女人的脑袋疯狂的移动起来,身体也随即大步跟了上去,一路跌跌撞撞的碰倒无数东西后,最后,终于将身体拖进茶水间。   “请坐。”男人彬彬有礼的对森月纱说。   “那已经不是你的父母了。”森月纱悄声对怀里的我妻由乃细声说道:“或者,不完全是。现在走不了,只能留下来。相信我。”   森月纱能感受到,我妻由乃的手指依然死死的抓着她的胳膊,她觉得自己肯定被挠破了。   可女孩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和血水混合的痕迹,痕迹一直从眼角到下巴,在这种情况下倒有种异样的美艳。   “我相信你。”她轻轻说道,然后让森月纱把她放了下来,缓步挪到森月纱指定的座位上——一个椅背很高,扶手也很高的,几乎是半包围的大沙发。   我妻由乃坐进去,就像一只小松鼠坐进了巨大的树洞里。   “你看,这样就好了。”男人没理会两人的小嘀咕,伸出手,妻子的脑袋正好从茶水间飞出来,嘴里叼着茶杯。   “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把她留下来。”   女人跌跌撞撞的走出来,摸索着坐在男人的旁边,两个人的头颅在森月纱面前换来换去,轮流的盯着她。   “混沌?”森月纱试探了一句。   男人点了点头,带着脖子也一起晃动:“我说呢,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这么镇定。原来,你曾见过我们?真是好运的「接触者」。那么,你的选择是?”   他换了个姿势,翘起腿,似乎在想一个能说服森月纱的办法:“你应该还没有成年吧,这么小就死在这里,多可惜。”   说完,男人忽然低声笑起来。   而随着沙哑的声音,出现的是一团团灰白色的雾气,波浪一样的迅速往四周扩散,不消几秒,整个大厅内已是烟雾弥漫了。   森月纱面前的两颗头颅在烟雾中摇晃着,脖子绕在一起,逐渐拧成了一股肉做的绳子。   男人死死盯着森月纱的眼睛,面部狰狞起来,用力绷紧脖子让与他缠在一起的女人面色一变,显然痛苦至极。   “你看,她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的头颅就这样奇怪的笑起来,看着一点点失去生息的女人。   她翻起白眼,开始下意识的用一嘴鲨鱼一样的牙齿撕咬男人,尖声嚎叫,试图摔打男人,脖子连接的身体开始抽搐,手臂无意识的挥舞,抓握。   可惜,她只抓住了一团团的雾气,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掌心消散。   女人的头颅连带身体就这样失去了生机,头颅软在男人的脖子下面,像个精巧的人头挂件一样耷拉着。   “亲爱的女儿,我把虐待你的母亲杀掉了。我是个好父亲吗?”男人喘着粗气。他的眼球忽上忽下,面部也忽而狰狞忽而平缓。   “赞美混沌!”他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忽然高昂起头颅,用尽全力的大声念道!   “赞美——”   面无表情,看了半天神经病演戏的森月纱,‘蹭’地从沙发里窜起来,一脚踢翻了我妻由乃的椅子!   女孩捂着嘴,眼睛使劲睁着,似乎想看清森月纱的每一个动作。   她就这样被沙发带着,背朝后直直倒了下去,巨大的沙发像堡垒一样扣在她身上。   姿势难看,但安全。   森月纱瞥了一眼被沙发保护住的我妻由乃,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银闪闪的西餐刀。   ————————   推书:   。:.゚ヽ(*´∀`)ノ゚.:。 Chapter43 原点、超序、审判   “你要和我战斗吗?凡人!那是什么,一把手术刀?”   男人扭曲的脸越靠越近:“我是伟大的——我是……不,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把我的女儿给我吃一口,好不好?不……我是混沌!我被混沌钟爱着……”   两股不同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不停撞击。   好父亲想要吃掉女儿,混沌怪物想要杀死他们。   差不多吧,结果也没什么区别。   森月纱拿起西餐刀朝对方比划一下:“说是手术刀也没错。不过我叫它西餐刀。你看,被人发现的时候,还可以说我是患有洁癖症,必须自带餐具的病人。”   “总比一个女孩,随身带着手术刀要好很多吧?”   “……哈哈哈哈哈哈!女儿!!!”面对森月纱调侃,男人却在话音出口的瞬间,笔直冲向沙发下的我妻由乃!   森月纱轻盈的跳上桌子,一脚踢开男人正襟危坐的身体,连带着,那条朝我妻由乃飞奔的脖子和头颅,都被这一脚带回原地。   “哦!女孩,女孩!快来,快加入我!分给你,她的手指和大腿都分给你!!”   回应他的是雪亮的刀光!   刷!餐刀像一条银线划破层层雾气,朝着男人的心脏而去!   锋利的危机让他瞬间跳了起来,手脚像某种节肢动物,在空中伸长,变细,然后就这样将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   蜘蛛吗?   森月纱见状,一个矮腰,单手撑地,扭转的身体带动左腿,斧刃一样的扫踢,击飞正准备偷袭的头颅!   砰!   “啊啊啊啊啊!!我的女儿,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是……混沌。不,我是父亲,那个项目是我的!!”   尖叫着,男人的头颅狰狞的张开满口尖牙俯冲下来,唾液滴在地毯上,发出‘滋滋啦啦’的腐蚀声。   森月纱半蹲,持刀的右手向腰部缩去,她在一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锁定头颅飞来的方向,然后,曲腿,俯身前倾。   在几个人看不到的地方,被动的卡片被激活着!   龟仙流!残像!   轰!   一声巨大的碎石声!   原地,森月纱的影子正做出向前挥刀的动作,前方,是一连串的小脚印和被踏碎的地板。   男人的头颅就这样看着女孩消失在原地,一秒后,胸口才传回剧痛的感觉。   那个女人就这样,以单手持刀突刺的方式,站在他身体的后面。   刀尖没过后背,从胸口穿出。   巨大的爆发力,形成了短时间、近距离的快速移动。   “不,不对。你不是「原点」!”   心脏融化成腥臭的浓汁,这个只剩下脖子和头颅的怪物无处可逃了,他下意识的用脖子,将自己的头颅顶在空中。   “你是「超序」!怎么可能?一个凡人,怎么会拥有「超序」等级的能量!你是什么东西?!”   森月纱弯下腰,将沾血的餐刀在桌布上擦干净,正要开口,却发现脚下的靴子上全是血迹和脓液了。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我的靴子!!   靴……子……   ( ´゚Д゚`)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还是人类!你看,我听说过你,你根本不叫野比大雄,你是森月纱,对不对?还有我妻由乃,我的女儿!”   他试图转头寻找我妻由乃,却发现沙发下空空如也。   “我妻先生。”   森月纱嫌恶地跺跺脚,用靴子尖踢开早已死去的女人的脖子和头颅:“你与混沌为伍——那倒无所谓,跟我也没关系。可现在已经是敌对状态,求饶是不是晚了点?”   “我可以,我可以的!我保证,我发誓不说出去!!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全都给你!由乃呢?你带她走,我们再也不会找她了。”   “说点我感兴趣的,我就考虑考虑。”   森月纱敏锐的察觉怪物嘴里暴露的信息——我们。   她装作不经意的挪开腿,瞥了一眼,那只似乎已经被男人杀掉的女性怪物。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躲避监控!你看过那个新闻吗?”   怪物男口不择言的说道:“之前的国家新闻报道,未来五十年我们将——”   “一股持续不断的陨石群将路过地球。虽然没有撞击的危险,但它们干扰了地球的磁场,所以偶尔会有大面积的网络断线、失去信号……这些?”森月纱随口接道。   “没错!就是这样!实际上是一切的成像设备,都无法准确的录制‘神秘’,官方才会放出这种新闻。”   “您只要展开力量,就可以做到在监控下隐身了。”他以飞快的速度说完,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森月纱:“确切的说,是瘫痪和扭曲它。”   诶?法术力也可以吧?   “不够哦。在说点什么。”森月纱想着,然后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食指。   “……还有,据我所知,世界上最强大的「仪式者」,都处于第三等级。樱花那位在官方部队里。他才刚刚抵达第三等级「审判」。”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来着,「超序」?「原点」Lv1,「超序」Lv2,那么……「审判」就是Lv3咯?原来还有比我厉害的啊……”   森月纱掰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歪头。   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怪物第一次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他小心的措辞:“……您、您已经很强大了。”   “他们用掉多年来积攒下的仪式物品,听说还死了不少人,才培养出唯一的一个「审判」级。而且,未来也不会再有这么快捷的方法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况且,您使用能力的‘代价’似乎并不高昂。”   “代价?”森月纱疑惑。   “使用能力必须付出代价啊!从您成为仪式者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明白啊?”   我明白个和泉纱雾啊我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仪式者啊。   “仪式分为秩序和混沌。您应该也是混沌侧的吧?说起来,我们是自己人。并没有矛盾啊。”   森月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如果是秩序阵营呢?”   “您身上可没有秩序那股恶心的味道。”   男人伸长脖子摆动着,像是在讨好她:“只有秩序和混沌永存。您既然没有秩序那边的味道,必定举行了混沌的仪式,您的身与灵都终将归于混沌。”   森月纱一副被看破的样子,无奈下,只好同意似的点头:“被你猜中了。”   骗你的。   略~(๑• . •๑)~ Chapter44 仪式者与等级秘辛   “还有其他的吗?”   森月纱玩着手里的餐刀。刀刃在女孩的手指上悠然的跳着舞。   在男人眼里,这是危险的信号。   “当然还有,不过……”他的声音逐渐的降低,一点点的,让森月纱不住靠近着。   嗯?   “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早早被杀掉的女性怪物——那个我妻由乃母亲的头颅忽然跳了起来!   它张开满口尖牙,向措手不及的森月纱的脖子咬去!   “理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哈哈哈哈哈!!”   锵!   女性怪物长长的脖子带动脑袋,迅速的接近森月纱,女孩反而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怪物的视线就这样盯着目标。   然后逐渐的偏航。   最终,擦着女孩的耳畔飞了出去。   怎么会?怎么会没击中?   怪物头颅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疑惑,她竭尽全力的回头看过去——自己就像是一只没了妈妈的蝌蚪一样。   头颅后面的脖子短短抽搐着。   连接身体的一侧,早早断开了。   不可能!利用这个战术,他们已经杀掉好几个人了!   头颅使劲转动眼球,她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自己的养女。   ——消失一段时间的我妻由乃站在旁边女性怪物的身旁,她笑容满面地举着一把巨大的……消防斧。   似乎刚刚用力过猛的劈砍,连带着地板都碎裂了,脚边全是木屑。   “嘻嘻,妈妈?你很痛吗?”我妻由乃笑眯眯的捂着脸,伸手勉强举起斧头,朝着怪物的身体用力的连续挥舞下去!   锵!噗!   利刃切入肉体,血花飞溅。   我妻由乃并不想直接砸碎心脏。   她从腿部开始,一点点的砍上去,到腰间,到胳膊。   闷响和怪物的尖叫混合着,森月纱看着已经几近癫狂的女孩,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   然后啪叽一脚踩碎了正想逃跑的女性头颅。   我妻由乃还在哈哈大笑的砍着不断抽搐的尸体,森月纱抬头,看向几秒前还得意洋洋的男人。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妻子头飞的太快,我没听见。”   男人:……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所以,你们想得到由乃,是因为仪式?”   森月纱见实在掏不出什么隐秘的信息了,话题转到仪式上。   关于仪式,她一直有很大的困惑。据男人所说,无论秩序还是混沌,想成为仪式者,都要拥有仪式物,然后举行相对应的仪式。   真是有趣,这就是神秘复苏吗?   “仪式物是伟大的赐予。”   男人瞥着一旁正拿起斧子,对着自己跃跃欲试的我妻由乃,嘴里的话飞快的吐露着:“举行仪式后,会获得一个能力。除此之外,每次晋升,都会获得一个额外的能力,身体也会随着等级的上升而强化。”   “当然,成为仪式者,对应的,会付出「代价」,这是每位仪式者都不想透露的隐秘。”   森月纱好奇问道:“举行仪式就可以了?”   男人一脸复杂:“没死没疯……就可以。如果是感知过‘神秘’的「接触者」成功率会高一些。”   “接触者?”   男人指指我妻由乃:“就是接触过秩序或混沌后,还能保持自我理智的人类。这种人就是接触者。”   森月纱大概捋明白了:“所以,你说的最强「审判」,按照逻辑来讲,是Lv3的。他只有三个能力?”   见我妻由乃没有动作,男人才安定下来:“不能这么计算,每一级神秘的提升,身体素质就是一个飞跃。”   “就像你去掉‘瞬移’的能力,单单身体素质,就超越我们了。「超序」和「原点」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可以想象。审判等级的人,也一定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你。”说到此处,男人露出愤恨的表情。   森月纱不置可否,但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而且还有别的方式获得更多的能力。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妻由乃微笑着举起斧子。   森月纱挥挥手阻止由乃:“我也不想知道。现在,告诉我,你想对由乃做什么。”   男人吞吞吐吐的,似乎并不想说,结果下一秒,他就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   我妻由乃一斧劈断了他的腿,大腿齐根而断,动脉破裂,鲜血喷涌而出:“说了那么多,原来爸爸也还是普通人呢。”   我妻由乃歪着头,似乎很不屑斧下的男人。   他的骨茬森白外露,血液混着肌肉组织液,逐渐浸染了大片大片的地板。   “你懂什么!你这个女支女!你这个……要不是晚了一步,我和你的母亲早就晋升超序了!!全都是因为你,如果当初领养的是其他人,今天我们也不会死在这里!!我妻由乃!!火间先生会替我报仇!!我诅咒你!伟大的混沌也会替我——”   男人失血速度非常快,他逐渐开始没有精神。男人双眼充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我妻由乃,嘴里嘶吼着恶毒的话。   “火间先生是谁?”森月纱问道。   男人没有理会,继续疯狂的咒骂着。   “那位火间先生,和你伟大的混沌会不会帮你报仇,我是不知道。不过它们肯定不擅长治疗。”   森月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抬手帮由乃擦去脸上溅到的鲜血。   在对方温柔的眼神中,她转过头看着地上的男人:“你快要死了,要不要我救你?”   男人不屑的神色中浮现希冀,想信又不敢信的看向森月纱:“可以,可以吗……你会吗?”   森月纱径直说道:“不会啊,我就逗逗你。”   (。・㉨・。)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对话,我妻由乃笑的前仰后合,右手拎着斧头,在地上刺啦刺啦的划着。   “爸爸,妈妈已经死了,你也可以去死了。我会继承你们的财产和怨恨好好活下去的。”   “你这个……!!”男人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张口。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甚至连面前两个女孩的表情都看不清了。   男人想动一动身体,一股寒冷又遥远的呼唤在耳畔响起。   他微笑着听见呢喃声。   那个伟大的存在来搭救他了。   他会恢复肢体的残缺,然后站起来,加持着伟大的力量,杀死面前两个女人。   而在森月纱的视线里,这个男人最后的生命就定格在他奇怪的笑容中。   接着,从脚往上,逐步的化为灰烬,散落在周围地上的血迹也缓缓的消失。   一切战斗后的凌乱在房间里残留着,两个怪物存在过的痕迹却消散不见。   森月纱轻轻搂着我妻由乃,小心翼翼的把她手里的斧头接过来,扔到一旁,拍拍她的后背安慰着。   “没事,结束了。我妻由乃。”   ————————   推书:   。:.゚ヽ(*´∀`)ノ゚.:。 Chapter45 金色日记本   我妻由乃父母消失的彻底。   森月纱忙活半天,才将屋里所有的东西恢复原样。   由于对方灰飞烟灭型的死法,不说血液,就连一根头发,甚至指纹都无法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一来,倒方便我妻由乃和森月纱编故事。   “先这样吧,过两天我把地下室收拾好,父母就报警当做‘失踪’处理吧。几年后,去宣告死亡,他们的东西就都属于你了。”   森月纱合理的为由乃规划着。   由乃却并不在意这些,她浅色的瞳孔看向森月纱,意有所指的说:“我住在这里很害怕。”   “所以?”森月纱疑惑。   对方挑起嘴角:“所以……我想和月纱一起住,可以吗?如果有月纱在,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森月纱想了一下:“我啊?倒是没什么问题。还可以一起上学。不过,我也是「仪式者」哦,你不害怕吗?毕竟,你父母也是这样的人,”   “嗯?不会呢……”   我妻由乃摇头,伸手抓住森月纱的手,捧在自己胸口:“如果是月纱的话,我什么都不怕。”   这个宛如直球般的话语和动作十分容易让人误会,尤其还是森月纱这样,有些弯……弯的月亮下面喜欢赏花念诗的女孩。   她的脸有点发烫,低着头,轻轻将手抽出来。   我妻由乃失落的问道:“怎么了吗?月纱?是…不可以吗?”   森月纱连忙摇头:“可以,你可以来和我住。”   “我是说这样,不可以吗?”由乃重复上一个动作,捧起森月纱的手天真的望着她:“月纱不喜欢…?”   森月纱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喜欢的。   “好啦,”少女挑起嘴角,半架着女孩,让她走起来能轻松一些:“明天我会找人来修理门锁,一会跟我去医院。”   被拉着走路的由乃偷偷露出笑容,下一秒又恢复成可怜的表情:“月纱对我来说,是救了我的恩人。和月纱的肢体接触会给由乃带来安心的感觉呢。”   “可是,被拒绝了,很失落啊……”   森月纱扭头看着贴近自己的女孩,她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自己。   ——再加上身上的伤痕,实在令人有些不忍。   “真是的…”森月纱用手指轻剐了一下少女的脸蛋:“可以啦,由乃想的话就可以。”   我妻由乃委屈的点点头。   哎呀,抓到了。   ————东条葵一无所知愉快上班ing————   医院里。   护士小姐满面怜悯的看着由乃,听她讲述那动人(胡编乱造)的故事。   “由乃真是小天使。他们为了自己开心,就这样扔下你离开,不负责任的父母不配做父母!”   “还有,那些社会的渣滓,报警吧!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护士轻轻抱了一下由乃:“如果需要帮助,请来这里找我!”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铭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又叮嘱道:“要记得三天换一次纱布,你是由乃的朋友吧?记得帮她。”   护士小姐将纱布和药装到医药袋里递给森月纱,又看了看被包成‘小木乃伊’的我妻由乃,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森月纱和我妻由乃两个人。   “你这样说真的好吗?”森月纱翻了个白眼:“看她被你骗的不轻,还是说,你有事要拜托那位护士小姐?”   我妻由乃捂着嘴笑起来:“不是哦。我在想,如果未来,有人因为寻找我的父母,从而顺着‘失踪’的父母查到我——被一直虐待而心生怨恨的孩子,不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吗?”   “还不如编造一个伤口出现的理由,和他们离开的目的。”   “伤痕是被街边的混混抢劫凌虐所致,父母听说去其他市寻找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抛下领养的孩子急匆匆的出发。”   “两件事并不相关,那个傻瓜也会成为我的证人。不能让这两件事有逻辑上的因果关系。”   我妻由乃提到刚才十分想要帮助她的护士时,满眼的不屑,似乎温婉和优雅,只是她达成某种目标的手段。   森月纱倒觉得我妻由乃挺酷的。   “你还真是想的多。放心吧放心吧,因为我的某个特殊能力(诸法无常),我经手的事情应该都无法被探查(预言),就算有真正的官方「仪式者」,通过超凡力量也查不出来的。”   而且,这种货色就是「原点」的话,还真是……差劲。   森月纱若有所思瞥向一旁,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紫色幕布。   【姓名:我妻夫妇】   【食心钓头者(混沌):使用了本不适合自己的隐秘仪式。看起来,所谓‘伟大存在’,并不是很看好这对夫妻。】   【无所顾忌的接触神秘,从而产生畸变后,他们的神志开始失常,否则,心有顾忌的旅法师将陷入一场苦战。】   【能量等级:Lv1 ·「原点」】   【恶毒的父母领养了一个女孩,这是他们通向财富与权利的坦途。】   【恶毒的混沌信徒领养了一个女孩,这是他们通向伟大存在的光辉之路。】   【重复的并不是恶毒一词,重复的是,那个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的人。】   【注:检测到混沌气息,已消失。】   【注:检测到秩序气息。】   咦?   秩序?   森月纱四处看看,医院安静的大厅里,三两坐着老人。   我妻由乃眨眨眼:“怎么了吗?”   森月纱疑惑地摇头。   她举起手里的药袋对由乃示意:“目前看来,你要过一段宅在家里的日子了。本来还想拉着你去买衣服呢,最近出新款了,那个品牌。”   “哈——?是那款高跟鞋吗?”   我妻由乃眼里开始闪烁小星星,一只雌性木乃伊开始兴奋了。   森月纱点点头,霸气的挥手:“你也喜欢那个品牌吗?崽啊,快点好起来,妈妈带你去银座大杀四方!”   后者捂着嘴笑嘻嘻的看向森月纱,眼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感情。   “……妈妈吗?”她无声念着。   “啊,对了。”森月纱抬起手指,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日记交还给由乃:“这是你的日记…很抱歉看了它。不过,也多亏它,我才找到了你。”   我妻由乃接过日记。   在两人看不到的虚空中,那本日记被金色的光芒缠绕着。   森月纱像打扮娃娃一样,将面前的小木乃伊头顶粉色的头发抚平,又拍拍头顶,哄孩子一样。   她温柔的说道:“好啦,那么,就请我妻小姐到我家常住一阵吧,放心,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哦。”   “走吧走吧,出发。这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难闻死了。”   森月纱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妻由乃走出医院坐上车,出租朝表参道驶去。   那本日记被由乃的手指紧紧抓着,金色的光顺着她的胳膊,一闪而逝。 Chapter46 结网的蜘蛛   我妻由乃瞥了一眼身旁的森月纱,发现对方早已歪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她悄悄翻开日记本。   率先出现的,是一行大大的字。   【仪式物:我妻由乃的日记本】   接着,车内的由乃调整坐姿,表情严肃。   她将目光集中在文字上,一行行细小密集的文字漂浮在第一页。   【聪明又阴暗的女孩。】   【像蜘蛛一样,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你在一天内写出一本日记,诉尽隐秘,却它故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等待猎物上钩。】   【但,你真的爱她吗?】   【还是,将她当做救命稻草,一个工具似的、感情的寄托呢?】   【你利用了她人的善良,自己却高高在上;或者,真的为了爱,而设下阴谋?】   我妻由乃平静优雅的脸上忽然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的嘀咕:“我当然爱她!!!”   “呼……由乃……别吵……”   一旁的森月纱无意识的皱着眉头,似乎听见由乃的动静,呢喃起来。   我妻由乃深深吐出一口气。   身旁的那个女孩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脸侧,鸦羽般的睫毛轻微颤动。   车内弥漫着一股奇幻又狂热的感觉,像新面粉和甜透了的草莓色糖浆混合,像流星的尾巴。   我妻由乃嗅到这股希望的味道,却同时在这一刻,被那段日记里的文字看透了自己——看透了自己那颗流淌着黑水、被脓液浸过的心脏。   她将思绪继续拽回脑海里。   诡异的字继续浮现眼前,详细的解释了某种举行仪式所需的条件。   “完成前置条件,举行仪式,获取能力,付出代价……吗?”   我妻由乃面无表情的看完,若有所思。   “原来,妈妈爸爸就是这样变化的?这里显示‘秩序’呢——不是混沌真好。”   “月纱应该不喜欢。”   心满意足的我妻由乃收回笔记本,将森月纱的小手轻轻捧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车外不断闪过的霓虹打在她脸上,尽是狂热和不可言说的感情。   而熟睡的女孩恍若未觉,在梦乡里画着自己的油画。   她笔直修长的腿伸向我妻由乃座位的脚下,嘴里咕哝着。   ………………   下车时,我妻由乃轻轻叫醒了森月纱——两人在司机面色复杂的眼神中,施施然走进这个在富人区内,都以昂贵出名的建筑里。   森月纱早见惯这种眼神了。   关于有钱这件事,她曾听安艺伦也吐槽英梨梨时,讲过一件趣事:   有几个高年纪的学长拜托同年级的女生,让她们帮忙打听森月纱的信息。   毕竟同为女性,又是学姐,交流起来更方便,也更容易让小学妹们放下戒心。   结果这几个学姐就找到了当时的初中部第一美女,金色的太阳之花,泽村·斯宾塞·英梨梨小姐。   因为听说她和森月纱是朋友。   最开始,这些学姐们认为,就算是个比较铁面的女孩,拿不到联系方式,也大概能了解一些森月纱的喜好——这样回去,也算帮了那些男生的忙。   结果,找到那位泽村小姐,提出森月纱的名字时,对方却无比坚定的说了一句话。   ‘森月纱啊?我认识,特有钱一女的!’   学姐们:……   其他的呢?   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性格呢?联系方式呢?   这位金色之花一脸懵的回答道:联系方式未经同意可不能给你们。   其他的…就是挺有钱的啊……是女的…   学姐:……强调个屁,我们还不知道森月纱是女孩子吗?   如果她是男孩子才更令人佩服吧?每天顶着两个西瓜不辞辛劳的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安艺伦也吐槽这件事的时候十分不快:认识这么久了,那个家伙只记得你很有钱,其他的喜好一概不知。   是应该说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绘画上,所以注意不到身边的人吗?   就算是我,大概也只能得到‘安艺伦也?就是一个宅男啊。’这种评价吧。   森月纱斜着眼瞥他:这个评价很准确啊。   安艺伦也:……   虽然说起来是件迷糊又搞笑的事情,不过英梨梨似乎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安艺伦也的吐槽。   后来,她开始‘特意’关心起森月纱。   甚至在某一天,她带着一脸‘我可不是解释,只是随口一说’的表情,对森月纱道了歉。   ‘那个,虽然很早就认识,可你很少找我玩啊……不能怪我吧?而且,纱酱也从来不表现自己的喜好!我怎么会知道!我、我可不是忽略朋友的人!’   金发的女孩鼓着脸不看森月纱,眼睛却忍不住飘过来。   面对口不对心的金色小奶狗,森月纱温柔的回复道:‘那从今天开始,我和英梨梨就要更近距离的成为朋友咯。我喜欢吃糖,喜欢靴子和新衣服,爱好是绘画。英梨梨呢?’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才正式的熟络起来,以至于后来英梨梨更加肆无忌惮,跑到森月纱家画本子……   思绪回到现在。   森月纱和我妻由乃回家的时间已经很晚,也来不及收拾整理了。   好在这栋公寓有很多客房,森月纱找出一间先让由乃住下。   虽然对方强烈的表示,其实住在一起也没关系,但森月纱对于和女孩子同睡这件事,心里依然没有做好建设。   她的问题比较特别,解决起来任重而道远。不过我妻由乃似乎不以为意,抱着临时的被子和洗漱用品径直走进盥洗室。   “明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由乃,我明天去给你买一些生活用品,你这样可出不了门。”   森月纱看着磨砂玻璃门里面婀娜人影,又觉得不妥,转身背对着喊道。   门内一阵沉默。   浴室内只有哗啦呼啦的水声。   森月纱重新转回来,疑惑的对着门询问:“由乃?”   “?”   咔哒。   门开了。   蒸腾的雾气顺着门缝冒出来,我妻由乃粉色的头发,湿淋淋的挂在锁骨上。   她的头连带上半身,探出门外。   门外,森月纱瞪圆了 眼睛——   杵在原地。   然后……   “你倒是穿……”   少女说着话,动作却截然相反。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妻由乃——上一次这么认真的看风景还是和东条葵交往的时候。   总的来说,世界上的风景各有各自的美好。   见到对方满意又略带欣赏的表情,我妻由乃十分愉悦:“隔音太好了,不愧是最高级的公寓。买东西?我想和——”   “包着纱布还要出去逛街吗?”   我妻由乃沮丧道:“可是很久没有逛街了……”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比划了几下:“木乃伊出街吗?等伤口好了吧,要遵循医嘱哦。”   说着,伸手按住我妻由乃的头顶,无视眼神湿漉漉女孩,把她重新按回了浴室。   转过身,森月纱吐了口气,肩膀起伏不定的,在浴室门口站了半晌。   “由乃是崽崽,由乃是崽崽……森月纱,你这个八嘎八嘎八嘎,瞎看什么看……”   女孩自说自话的摇头走远。   浴室内,舒适的热水哗啦哗啦从花洒口倾泻而下,原地却没有人影。   我妻由乃光着脚丫,坐在干净的洗手台上,手肘杵着膝盖,托着脸颊,小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   听着门外森月纱的拖鞋声远去,我妻由乃发呆似的坐着没动,让水流将自己的思绪冲远。 Chapter47 搭档   永山介一郎风尘仆仆下了车,搭档吉野健一,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我说,你也体谅一下我吧?”   “自己穿着风衣帅气的走在前面,这个包可超级重啊!”   吉野健一在后面发着牢骚,从出任务到安全‘回家’,全程都是自己提着这两个蠢笨的手提箱。   永山介一郎脚步一顿,回过头。   “我记得你在军队里每天负重二十公里,是负重多少磅来着?”   吉野健一翻了个白眼:“能一样吗?负重越野是全部人都受苦,我呢?”   “每天看着你这个家伙潇洒地走来走去,还有时间调戏女孩子——自己却只能像个酒店的行李门童一样。”   永山介一郎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不搭理自己搭档的抱怨,只是放慢脚步跟着他并肩向前。   “这次能平安‘回家’,还多亏了你。报告里,我会以你为主。”   ‘回家’,是指安安全全的从任务中脱离,回到‘普通人’社会。   这其中并不包括任务是否完成,以及肢体、精神还是不是健全与正常。   对于他们这种人,能平安‘回家’就已经是最好的祈愿了,要求太多,会显得过于贪婪。   搭档吉野健一有些意外这位‘冷都男’能说出这种话,有些诧异:“嘛,也不是。其实也多亏介一郎的那一脚,那个怪物险些就把我的胳膊咬下来了。”   说到那只怪物,吉野健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虽然两个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身边不乏擦肩而过、衣着鲜丽的女孩子,可似乎两个人的灵魂还留在这次任务中,和那只怪物战斗着。   仿佛按个冰冷诡谲的另一个世界,严丝合缝的死死贴在这片空间上。   永山介一郎微不可查的摇头,反驳自己的搭档:“说起来,当时我听说自己的搭档是个射击专精,曾拿过许多射击大赛冠军的特警,还有点不以为然,呵。”   似乎是现在的自己嘲笑以前的自己,永山介一郎温和的说道:“结果这次,还是要靠你救命。”   “如果不是你准确的射中了那个祭坛上的宝石,打断仪式,恐怕咱们两位可以一起上慰灵碑了。”   两个人是樱花官方的注册仪式者。   作为官方领导下的直属特勤部队,这里的人最低最低——都是特警出身。   永山介一郎作为「原点」级仪式者,是这个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带领吉野健一出‘任务’的队长。   官方仪式者的小队大概就是以这种:一位仪式者,一位普通军人来搭配的。   少数的小队有两位或以上的仪式者,也许更多——当然,那就代表,这种小队日常里所进行的任务,会十分艰难。   别看仪式者+普通人的组合显得不起眼,实际上,参加行动的每一位‘普通人’,都是接触过秩序或混沌力量的人,内部称为「接触者」。   他们训练有素的同时,也对神秘力量十分敏感,只是并没有获得仪式物,也没有条件举行仪式而已。   因为「仪式者」,简直就是现今世界的稀缺资源。   比什么都要珍贵。   永山介一郎顿了顿,想到什么:“自从神秘复苏开始,你跟我搭档也解决不少混沌事件了。或许这一次可以申请‘那个’了。”   ‘那个’,是指仪式物。   “真、真的吗?!”吉野健一惊讶的张开嘴:“不是说有卓越功绩的人才可以么?我、我行吗?”   永山介一郎一脸笑意:“你说的没错,组织里确实没有太多秩序侧的仪式物,只是,我们也要为自己的部队增加力量啊。”   说到这里,他脸色又严肃起来,像被冻住的雪山一样冰冷:“最近,越来越多的混沌生物出现,还有那些混沌侧的仪式者在不断的举行仪式,社会越来越不稳定。”   他眉峰冷淡:“或许普通人从新闻里看不到,但我留意过内部文件,这个月,光是东京就发生了四起大规模的献祭。”   吉野健一挠挠寸头,此时的他已经忽略了手里的手提箱的重量:“东京吗?不知道玲子有没有事……”   吉野健一二十六岁。   三个月前,和未婚妻宇佐美玲子定下婚期,也是一位即将成为新郎的男人。   永山介一郎摇摇头:“不会有事的,四起献祭都被其他小队解决了。现在官方拥有的仪式者太少,所以只能组成两人小队。”   “实际上,在我训练的时候,战术组合,最起码需要五个人才可以。”   但是仪式者太少了,实在太少了。   而见过,可以安然度过神秘力量洗礼的普通人更少。   大多数见过混沌的家伙都疯了,而见过秩序力量的,也都变成了植物一样,每天发呆似的重复某种听不懂的语言。   真以为名为秩序,就代表了善良吗?   秩序,混沌,只是一种称呼,对人类来说,他们从来都是弱小的一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永山介一郎喃喃的念出一句话。   “什么?”吉野健一没听懂。   永山介一郎促狭的说道:“这是组内格斗类目的特级教师,一个东方人教给我的。意思是……”   “‘都是王八蛋,我们招谁惹谁了!’大概是这样。”   吉野健一咸鱼似的,一脸‘你在逗我’的样子:“你要不是这个表情,说不定我就信了……”   “具体的解释我记不清了。”永山介一郎摇摇头,十分无奈,大概面对那位格斗导师,比自己曾经参加队伍内的文化考核还要麻烦。   “都是一群王八蛋、都是一群王八蛋……也对啊。”   吉野健一恍然抬头:“不就是这样吗。它们的战争,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呢?什么秩序,什么混沌,为什么要以人类的生命为代价呢?”   听到这话,永山介一郎十分严肃的看着吉野健一:“健一,因为这件事情跟我们的生存有关。我们是秩序一方的,也只会维护秩序的规则。”   “即便有许多同伴,在晋升秩序,观察秩序时失控,或者死亡。但不代表秩序主观性的伤害人类。”   “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观测祂的方式,也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和知识来解读祂给予人类所展现的那一面。”   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强大。   也越疯狂。   吉野健一叹了口气。 Chapter48 一万倍   自己队长的话,吉野健一虽然心里同意……但有些事,并不是简简单单‘明白’后,就可以理解的。   吉野健一垂下头,年轻的脸挂上悲伤:“可是,名海死了。”   永山介一郎叹了口气。   还是提到他了。   他知道志田名海,那是一个刚从军队下来的小伙子。和吉野健一相同,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十分擅长近身格斗。   幸运又不幸的是,他加入仪式者特勤队的原因,是因为遇到了一件秩序侧的仪式物。   并且,和他十分契合。   永山介一郎记得,自己和志田名海见面的次数非常少,最后一次,还是在‘仪式所’见到他。   那时候的他,拎着一个超小的迷彩包,里面装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站在铁栅栏内部,露出八颗牙齿对自己傻笑。   “永山大哥!等我晋升原点,就申请调到你们小队来,和吉野那家伙一起帮你!”   志田名海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吉野健一还开玩笑的问,其他人晋升,因为至少要在仪式所呆一个月,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你怎么就带个手提布包?   那时志田名海的回答,永山介一郎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使用「接触法」只需要一个月。不过,仪式所里不是管吃管喝嘛?哈哈哈哈,等我晋升后,后续的一个月就会转移到观察区了。到时候需要漫画什么的,就要健一送来咯。”   “当然,如果没有成功……”   大男孩依旧露出不变的笑容:“没有成功,那就没有后续的一个月观察期了。也依然用不上那么多行李嘛。”   吉野健一让他跺跺脚,再吐口吐沫,呸呸呸几下。   两人无聊的举动惹来门口持枪警卫的侧目,然后,两人又嘻嘻哈哈的隔着铁栅栏,互相击了个掌。   响亮的掌声,如今抽在两个人的脸上。   “名海……”   永山介一郎咳了几下,伸手将吉野健一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来一个:“这是你的第一课。或许你之前上了很多课,关于如何面对混沌,怎么调整精神,与队伍内的搭档如何相处之类的。但,那些都不是。”   “这才是你的第一课,吉野健一副手。第一课:面对离别。”   永山介一郎拉着行李箱,万向轮在石板路上滑出沉闷的滚轴声。   男人抬头望向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影子被暗红色的光华承载,逐渐拉长,街上,寂静严肃和喧闹无声的冲突着。   “我们都是一群幸运且不幸的人,加入特勤小队时,我想,他们应该问过你了吧。”   吉野健一点点头:“‘对抗混沌,维护秩序?’”   永山介一郎不屑的摇头:“那种说辞只是摆设,只是建造一个道德的高地,方便我们在某些时刻站上去而已。”   “就像福山那个王八蛋胖子的讲座一样,‘生活不只有金钱’,是啊,因为没钱的穷人哪有空搭理他,听他的矫揉造作。”   “别被那些‘正确’的话洗脑,绝对正确的背后,有着能让它绝对下去的权利。”   “我们真实的目的,只是自保啊……”   永山介一郎感叹道:“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重要的一切。包括……生活在这个国度里的人。”   他用粗糙的手指点点吉野健一的脑门:“提问:秩序的晋升,除了缓慢吸收神秘、举行秩序仪式和击退混沌,还有什么方法?”   吉野健一茫然回答:“没了啊?教我的时候,教官只说了这三种。”   永山介一郎话里有话:“我是说,你自己想到的,还有其他吗?”   吉野健一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倒是琢磨过一种方法。既然我们需要混沌来晋升,要迅速增强力量,而不是缓慢的吸收神秘,那种过于迟缓的方法。”   “那么,可不可以……”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笔直走路的男人的侧脸:“可不可以……饲养一些混沌?或者,合作?”   永山介一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大声斥责,只是沉默了一会,接着,才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还有许多人。许多像你像我一样的人也问过。”   教官说:如此想,就已经陷入混沌的陷阱。   说罢,他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副手:“你认为呢?”   吉野健一琢磨了一下,同意了:“没错,这样不就和混沌没有区别了吗?沉迷力量,祸患普通人,强迫让他们感受混沌,然后再杀掉……这不就是献祭吗?”   永山介一郎轻笑着打断了副手的念叨:“是吗?”   吉野健一看着意味深长的队长,有些不敢置信:“难道…难道说……”   永山介一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单纯用陈述的语气说话:“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怀疑。”   “因为秩序永远是秩序,人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断断续续的交流着,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傍晚的街道霓虹闪烁,许多年轻人带着自己的伴侣,还有一些更年轻的,看起来就是学生的男男女女,亲密搂在一起,转瞬消失在某个旅店门口。   吉野健一此时还在惊诧着自己队长所说的那些话,十分不可置信。   可细细琢磨,又觉得那些高层没准真干的出来,不过……   关自己什么事呢?没经历过混沌的人,总会想各种办法——像打游戏一样,进行所谓的‘升级攻略’。   可作为一个「接触者」,而且是混沌接触者,他十分了解混沌这种东西。   祂并非一个单独的神明或一群怪物。   不是的,混沌和秩序并非具有单独指向性。   那是一种规则。   一种人类无法接受的庞大知识集群组成的规则,半年多前,自己差点死在那种规则下。   感染混沌是什么感觉呢?   吉野健一进入特勤队之前,是一名特警。   它曾拜托自己的同事,一名缉毒警,让他带自己进入戒毒所调查。   调查的结果就不多说了,总之,他模糊的测算了一下:   如果说吸时的感觉是1的话,那么自己感染混沌时,那种知识的甘甜,疯狂吮吸到顶峰的感觉……   那一瞬间大概可以到10000左右。   是的,一万倍。   瘾君子有多么疯狂,即便是生在现代社会的小孩子,都清楚,都知道要远离他们。   那么,比它更疯狂更成瘾,更能控制人的一万倍的混沌呢?   吉野健一认为,除非那些高层疯了,否则绝对不会做出饲养混沌或放任混沌大规模散布的事情。   那可不是游戏里简单打怪升级的问题了,那是毁灭整个人类族群的问题。   ——吉野健一还年轻,并不明白所谓人类的疯狂,要比神秘知识带来的疯狂更加险恶。   他拉着手提箱,跟在队长身后。   两个人路过旅店拐角时,吉野健一忽然瞥见一个男孩。 Chapter49 大勇   新宿夜晚灯火通明。   永山介一郎在前面走着,替吉野健一拽着行李箱——实际上,那个箱子本来也该他自己拿。   吉野健一在路过某个粉色霓虹灯的牌子后,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他穿的破破烂烂,袖口上还沾着泥点,一个人独自蜷缩在霓虹牌子的后面,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和周围格格不入。   吉野健一喊了声永山介一郎的名字,朝他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停脚。   啪。   永山介一郎拿出金属打火机划燃,火苗朝嘴上叼着的香烟烧去,忽然,又想起这是在大街上。   男人不甘的合上打火机,一把拽下嘴角皱皱巴巴的烟。   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男孩,大概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到有类似他的父母或家里的老人出现来寻他。   吉野健一迈开腿,拉着行李箱哗啦哗啦的走了过去,没有直接站在男孩面前,而是隔了一米。   “小子,你的父母呢?”他开口问道。   嚣杂的声音似乎盖住了吉野健一的声音,男孩并没有回复——他甚至头也不抬,径自抱着膝盖。   “嘿!小子,你的父母呢?”   吉野健一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开口。   那个男孩缓缓抬起头,让吉野健一看到了正脸。   圆圆的眼睛眨呀眨的,可爱极了。胖嘟嘟的脸上,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小子,你的父母去哪了?”   看到这一幕,吉野健一放轻了声音,他缓缓的蹲下,将自己的视线和小男孩的视线齐平。   “我、我不知道。奶奶让我在这里等她……”   小孩子结结巴巴的话让吉野健一皱起眉头,他重新站起来环顾四周,唯一朝这边看来的,只有自己的搭档。   “奶奶去哪了?”   “不知道。”   男孩茫然的回答道。   “报警处理吗?”   吉野健一看着优哉游哉走过来的搭档,询问了一句。   永山介一郎摇头:“我们不就是吗?”   “我们不负责——”   “一样的。”永山介一郎转过头,也蹲下看着小男孩:“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   男孩摇头。   “名字呢?”永山介一郎继续问。   男孩依然摇头:“我不知道。奶奶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母亲和父亲只叫我小名。”   “大勇,可以吗?”   他带着希冀的神色看向永山介一郎。   这位冷漠的男人并没有吓坏男孩,反而似乎意外的有孩子缘。男孩伸出手,抓住永山介一郎的袖口:“大勇,我是大勇。”   “只是小名没有办法啊。”   吉野健一惊讶的看着温柔起来的队长,接话道:“知道自己住在哪吗?”   这次两人倒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三谷?   吉野健一点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贫民区,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   “走吧。”永山介一郎试探地抱起男孩,在搭档哑然的表情中抬抬下巴,两个人男人就这样抱着孩子朝附近的地铁走去。   一个一脸冷漠,却温柔的搂着怀里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满腹牢骚的重新拉起行李跟在后面。   四周的旅馆亮着昏暗的灯光。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那是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祝福,又像是羡慕和赞美。   吉野健一满头问号:什么情况?   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拽着自己队长的袖口:“永山——”   “不想让其他人误会就闭嘴!还有,别碰我!”   被自己搭档凶了一下,吉野健一委屈巴巴的松开了手,疑惑的嘀咕:误会什么,就是拉你一下,平时不都这样嘛。   ————吉野健一の日常拽手手————   傍晚的地铁人依然不少,好在没有白天里的拥挤,两个男人还能腾出地方给大勇坐。   那个孩子就这样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大眼睛十分好奇的打量着一脸冷漠的永山介一郎。   吉野健一闲的发慌,和男孩聊了起来。   “奶奶不小心把你落在那里了,现在,两个帅叔叔要送你回家哦。”   “奶奶是不是记性不好?”   “大勇啊,我帅还是旁边这个冰块脸帅?”   “大勇啊,有喜欢的小妹妹吗?”   男孩到没有不耐烦,逐字逐句回答了吉野健一的问题。   这一回答,两个人听出了太多不好的事。   永山介一郎开口:“你是说,这是奶奶第四次把你‘忘’在外面了?”   男孩乖巧的点头,手指下意识扣着袖口的泥点子:“都是大勇自己找回去的哦!上一次找回去,奶奶正在吃饭,特别惊讶的看着我!估计,没想到大勇会这么快找回去吧!厉害吗?大勇?”   两个男人对视一下,吉野健一做了个口型:故意的吧?   永山介一郎点点头,回以无声的话:差不多。   于是,看向男孩的眼神变得怜悯起来。   “你家里的条件不好吗?”   吉野健一话刚脱口,又觉得男孩可能理解不了什么叫‘条件’,于是改了问题:“你们都住在一起吗?几个房间?平时坐地铁?有自己的小轿车吗?”   男孩昂着头思索一下,摇摇小脑袋:“和奶奶还有妈妈爸爸在一起住。几个房间?只有一个呀,一个,我们住在一张床上。出行的话……走着吧?没有坐过。”   永山介一郎无奈的插话:“住在三谷那种地方,你还用问这些吗?”   有名的贫民区啊。   吉野健一翻了个白眼,并不买账:“当然要问了!没准他是个隐藏小富豪,实际住在浅草寺周边呢?”   永山介一郎僵硬的笑了一下:“你快结婚了。希望你婚后还能这么多话。”   这个话题一出,吉野健一更活跃了。   “玲子最近升职了耶,大冰块,她现在是仪式者武器库的后勤负责人了。”   “哎呀哎呀,我的妻子马上就是你的上级了,对我说话客气点哦。”   吉野健一的未婚妻,宇佐美玲子,也是一位「接触者」。   近期,女人已经升职到后勤主管的位置了。   永山介一郎并没有理会这个话题。   他有些不满看向吉野健一,说出藏了半天的想法:   “从刚才见到这孩子为止,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感觉出来吗?身为一个接触者,你不太合格,吉野健一。” Chapter50 呼叫支援   三谷区。   名叫大勇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在前面领路,两个男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这回感觉到了?”   吉野健一惭愧的挠头:“确实有股淡淡的混沌臭味。”   永山介一郎严肃的训斥着:“这种失误会要了你的命!你最好不要每次任务一结束,就立刻放松。”   “对于咱们这种人,没有放松的时间,24小时,时刻都要警惕起来。”   吉野健一没接话:“所以,那个孩子接触过混沌?”   永山介一郎摇摇头:“不清楚,有可能是他的家人。应该是「失控者」。”   “如果是正规「仪式者」,在没开始战斗前,不会散发任何气息让人察觉到的。”   「失控者」。   这是官方仪式者内部的称呼,通常用来形容那些晋升失败的仪式者。   在这个‘通常’里,大部分用来形容混沌侧晋升失败的仪式者。   因为秩序侧的仪式者失败后——基本都变植物人了,无公害的在医院躺成横排竖排,活泼点的,会每天24小时对着墙壁傻乐。   ヽ(∀゚ )人( ゚∀)人(∀゚ )人( ゚∀)ノ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目前,只是目前的数据表明,似乎只有混沌仪式,才会导致畸变。   那些接触者不顾适应性,拿着不知从哪得到的仪式物,草率的完成仪式后,却发现这个仪式根本不适合自己——在那种绝望中,他们将化身为混沌的爪牙。   吉野健一随口问道:“我听教官讲过适应性,不过一带而过了。”   永山介一郎点头:“因为你只是仪式者的预备役,等这次的报告被通过后,上面会来人对你进行培训。那时候就会告诉你了——”   一转头,永山介一郎就看到吉野那副‘求求你’的表情了……   无奈下,男人只好继续开口:“好吧,反正早晚你都会知道,这也不算违规了。”   “适应性只分两种:第一种,仪式物本身就是因你而诞生。”   “这种情况很少见。首先,这位接触者必须拥有卓越的、容纳神秘的天赋。”   “其次,他还要在‘接触事件’中初步掌握神秘应用方法,这一关,几乎没人能完成。”   “在仪式者内部,我们称之为‘天生仪式者’。”   “仪式物就是为他所诞生的——这种情况我只见一个人做到过。”   “审判?”   永山介一郎摇头:“不是「审判」级那位。”   “我见到的是一位东方国度的人,还记得天地不仁吗?”   吉野健一试探接话:“一帮王八蛋……那位?”   永山介一郎笑着开口:“对,那位格斗教官。有次训练,我遇见教官的朋友了——他是一位天生的仪式者。”   “「原点」级,和我一样,但更强大。这种天生的才能,会让能力更加适配使用者,所有的一切超凡力量,都展现出使用者内心所想。”   说完,男人一转话题又说回适应性:“你不用想太多第一种的事情。你不可能是天生仪式者,如果你是,在第一次接触神秘的时候,就应该获得仪式物了。”   吉野健一应了声,倒也认同队长的话。   “所以,基本上内部的仪式者,都是用第二种,接触法。”   “接触法:拿到仪式物后,和它形影不离的接触——将自己的思维与仪式物的精神编织在一起。编织好后,一个月内,没死没疯,就……差不多了。”   吉野健一满头雾水:“哈?就这?说半天,我还以为多麻烦呢,结果是拿一个月嘛……”   吉野健一的不敢置信似乎有些触怒了自己的队长,他踏步的动作都生硬起来。   男人嗤笑一声:“怎么?觉得草率?我告诉你,神秘短短复苏一年多,知道组织里死了多少人吗?!”   “这些你认为‘草率’的规矩,都是拿人命试出来的!”   “我见到无数的接触者,半个月、甚至仅仅一个礼拜,就再也不会重新出现在仪式所里。你认为的简单,都是无数前辈奋不顾身,一次一次在前人的死亡上试出来的希望!”   吉野健一楞了下,望着有些激动的队长,缓缓垂下头:“抱歉……”   永山介一郎叹了口气:“等进了真正的仪式者内部,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很多人的老师或恋人都死在了混沌仪式者、失控者手中或晋升仪式里。就凭你的这张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吉野健一挠挠头:“得罪人?还有人能得罪?我不是都得罪完了吗?”   永山介一郎:……   你说的也没错,‘臭嘴健一’的名号,他也略有耳闻。   “总之,适应性的事,你记在心里就行了。「失控者」就是这么一回事。所有不顾适应性强行晋升的人,或被混沌感染的人,都统称「失控者」。”   吉野健一深吸了口气:“被上了……一课呢。”   “如果你能适当调整一下断句的位置就更好了。”   永山介一郎话头一转:“要是失控者就麻烦了。这种东西,通常要三四个同级的仪式者才能控制住……”   吉野健一跟着永山介一郎的时间不长,还没见过失控者:“要叫支援吗?”   永山介一郎看着前方愉快蹦跳的男孩,默默思考着。   吉野健一也不打扰他,掏出手机,给未婚妻发了一条信息。   「玲子啊,真是不巧,临时有任务,是个走失的孩子呢。我和队长怀疑他身上沾了‘那东西’的气息,所以,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才打给你哦。等我,玲子,要好好吃饭哦!爱你哟!帅气的健一。」   收回手机,身旁的永山介一郎终于下了决定:“呼叫支援吧。”   吉野健一瞬间严肃起来。   呼叫支援并非简单的字面意思。   这句行动指令的出现,就代表着接下来这个小队要面对的,绝对是一场极其艰难又危险的挑战了。   吉野健一掏兜,又听见永山介一郎说道——   “混沌事件,如果只是「接触者」妄图献祭或造成大规模混乱,那还好。可已经失控的,我没有信心在那种情况下保护你。”   “虽然「审判」级以下,热武器都有效。但你可是普通人,肉体太脆弱了。”   他言简意赅的对吉野健一说起术语:“一会到门口,把单手的给我,现在就拉上。用第二套战术,你在我身后,老样子。”   “明白。”   吉野健一更不复刚刚的轻佻,严肃的点头,接着,将手伸进衣服的内侧。   咔嚓。   轻微的金属声响起,两件官方特制的大火力手枪上了膛。   “‘弹弓’准备,‘香瓜’准备,信号发出。完毕。”   永山介一郎听到后点点头,两个人沉默着迈开腿,朝着男孩走去。   男孩压根没听到两个叔叔严肃的对话和枪械的轻磕声。   他笑吟吟的站定在一所十分破烂的平房屋旁边,倚着垃圾桶向两个人招手。   “大勇到家啦!”他高兴的喊道。 Chapter51 糟糕的事   名为大勇的男孩家,果然如他所说,是个贫民居住的地方。   破烂的房子,墙皮剥落的厉害,唯一的窗子紧紧挨着垃圾站。   两个男人走过去时,仿佛进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型垃圾场。   周围的苍蝇嗡嗡嗡地突破着手掌的防线,大胆地撞在男人身上。这里臭气熏天,混合了某种腐烂的味道。   或许还会有猫狗的尸体掩藏在垃圾山下。   “小心点。”永山介一郎提醒自己的副手:“这里没什么人烟,我猜想,那个混沌的「接触者」应该是特意选择这里作为晋升地点,没想到失控了。”   “「接触者」?如果是入级的「原点」或「超序」呢?”吉野健一问了一句。   “如果是「原点」级的仪式者,晋升「超序」失控——那种等级的失控者所散发的混沌气息,不会这么淡薄。”   队长判断后,认为这所木屋里的家伙,应该还未入级,大概率只是个「接触者」而已。   永山介一郎想着,又叮嘱自己的副手:“集中注意力。”   吉野健一点点头,两个男人谨慎的靠近屋子,他一把将还高兴的男孩拽到自己身后,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门没有动静,整座屋子像死了一样,沉静的立在那。   周围安静的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永山介一郎对吉野健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大声开口:“您好,打扰了。是大勇家吗?”   “这孩子走丢了,我们把他送回来了。请问,有人在家吗?”   “您好?”   吱呀——   薄薄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至少七十岁以上的老妇人佝偻着探出脑袋。   她的脸上沟壑纵横,褶皱直达嘴角。满头白发,眼睛仿佛猎鹰和青蛙的综合体:锐利,且凸出。   上面还布满了爬来爬去,飞快移动的血丝。   即便在这严肃的时刻,吉野健一也不忘在心下吐槽:就这幅长相,普通人也会觉得有问题吧,眼睛快掉出来了啊欧巴桑。   “谁啊?”   老人开口,永山健一郎言简意赅的重复了吉野健一刚才的话。   “哦……大勇回来啦。老婆子我岁数大了,时常记不住,有时候就会把他忘在外面,真是该死。”   老人正说着话,这边吉野健一却犯了个错——   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没抓住手里的大勇,或者说,没有料到一个小男孩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这个小男孩挣脱了他的胳膊,撒开腿朝着自己奶奶的方向跑过去,一下扑到老人怀里。   “奶奶!他们送我回来的!但是,那两个叔叔的表情好严肃,他们是坏人吗?”   孩子十分天真的环着奶奶的腰,昂着头问道。   “当然不是啦!哈哈哈!大勇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两位客人?”   老人的眼球越发凸起了,她抻着脑袋转过来:“要进来坐一坐吗?虽然地方有点小。”   一边说着话,老人干瘪的手指,有意的在小男孩的脖子上虚虚的比划着。   而她身前的男孩笑的灿烂,一无所知。   永山介一郎厉色瞪了一眼吉野健一。   这个副手的临时错误,导致他们整个计划都要改变了。   ——他们本不用进入屋内,只在外面拖住,等待支援就好。   可现在为了确保男孩的安全,两个人也只能想办法跟进去了。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吉野健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从而导致将两个人置于险境。他开口,表示自己一个人进去。   永山介一郎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果然,老人尖利的笑起来,像指甲摩擦黑板的声音,两颗眼球不同步的上下转动。   “那怎么行呢?让一位客人留在外面,太失礼了。”   永山介一郎点头:“那就打扰了。”   说完,他给副手一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以某种特定的姿态靠近老人。   “请吧。”   老人说完话,拉着男孩迅速的消失在门内。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均伸手向腰间,握着柄部,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木门。   然后,轻轻……推开。   屋内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肉眼可见的灰尘肆意飞舞着。   老人带着男孩,就坐在屋内,正对着门口。   “请过来坐吧。”   永山介一郎点头。   “这孩子很聪明,可惜老婆子我没有能力,没办法送他上学。他的父母很忙,也很少回来。”   老人开口就停不下来,讲着大大小小的琐事,好在,她有最好的听众。   面前的两个人巴不得她继续说下去,说到天荒地老,说到支援到来。   “哎呀,说了那么久,我都忘了倒茶了。真是……”   老人颤颤巍巍站起来,对两个人歉意一笑,转身走向厨房。   永山介一郎也跟着站起来,示意吉野健一安抚好男孩,然后,朝另一边走去。他仔细的观察者屋内的细节,试图找出这个失控者的信息。   很多仪式者能力的破解方法,都藏在细节里。   麻烦的是,无论混沌还是秩序,「仪式者」皆有‘代价’来限制自己能力的发挥。   可失控者并没有。   转过客厅,是一条细长的走廊,走廊里没有灯光,阴暗的可怕。   永山介一郎眯着眼睛,脸贴近墙面。   他发现,走廊的墙上贴着许许多多的留言,有些纸早就斑驳泛黄,看起来有很多年了。   这些纸些的都是每天的琐事,似乎随着老人记忆越来越差,她需要将每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以防自己遗忘。   永山介一郎略过那些琐碎,找到比较重要的地方,开始逐字默读着。   「今天智子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她的。我连她都不想要,竟然把孩子扔给我?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孩子看起来也有五六岁了,给我养吗?我哪有钱!夫妻两个都是混蛋!」   「叫大勇吗?真是勇敢啊,不怕我丢掉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借我的手丢掉,这两个夫妻还可以一面高兴的去除负担,一面站在正义的一方谴责我啊。」   「混蛋混蛋混蛋!什么‘养不起,丢掉就好’,你们夫妻为什么不做。」   「这个小家伙还挺聪明,扔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找回来。下次要注意了,如果被报警的次数多了就麻烦了。」   剩下半面墙,都是老人的自言自语,诉说着如何虐待这个扔不掉的孩子。   他的父母是如何冷漠的不管他,也不管自己。   「今天去医院,确诊了癌症。什么啊,我要死了吗?女儿也不来看我。」   这里顿了笔,一个黑色的墨点透过纸背,深深扎入墙里。   从这里开始,墙上再也没有记录过文字了。   永山介一郎不敢置信的循着笔迹向上,仔细查看了写下这行字句的时间。   一年前。   他摩挲着指肚上的枪茧,忽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对,不是失控者!   糟糕了! Chapter52 战斗开始   吉野健一坐在屋内,有些紧张。   由于永山介一郎离开调查了,他只能坐在这里,尽量安抚好男孩,如果可能的话,把他带离这间屋子是最好的补救方法。   那么……   “愿意跟叔叔出去玩吗?”   吉野健一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表情,没想到身旁的男孩并不买账,噘着嘴摇头。   “叔叔再等一会吧,她去倒茶了。每次奶奶做一件事都要很久……因为她总是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吉野健一笑着点点头,又说道:“那等奶奶的这段时间,跟叔叔去门口看看吧,叔叔也想在这里安家,大勇可以带叔叔详细看看这里吗?”   男孩有点犹豫了。   吉野健一继续哄骗着:“你看,叔叔带钱了哦。想吃什么,寿司吗?还是刚出炉的面包?牛排?叔叔和你一起去买回来吧?还可以给奶奶带一份。”   男孩站了起来,脚下不住地扭着:“那、那我去和奶奶说一声!”   吉野健一一把拉住男孩的手:“嘘……咱们给奶奶一个惊喜。”   他拉起男孩的手就要往屋外走,耳畔忽然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   “要走了吗?”   吉野健一惊悚转身,抬头——发现那个老人早已贴在天花板上不知多久了,她整个身体像蜘蛛一样,四只大大张开,紧抓天花板。   她的头部完好,只是耷拉在天花板下面,正挂在刚才两人坐下的位置上方,像秋千一样晃晃悠悠的。   自己和小男孩说话的时候,这颗头就在头顶盯着自己?   一瞬间,吉野健一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一股寒冷的气流从脚下升起,迅速遍布全身。   那种似曾相识的疯狂感重新袭来了。   他牙齿‘咯咯咯’的咬着,鼻翼嗡大,手臂却好像宣布独立一样,毫不犹豫地伸向自己腰间——多年特警,即便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他依然可以做出正确选择!   这已经成为了身体的本能。   拔枪,举枪,瞄准,射击!   一气呵成!   砰!   一声闷响回荡在屋内。   长长的子弹穿过老人的眉心,旋转着带起高温,将大脑烧焦,而后从她的后脑勺钻出来,打在墙面上。   叮当。   弹壳落地,疯狂的呢喃潮水般退去了。   挂在天花板上的老人‘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不像肉体落地的闷响,而是某种塑料质感的清脆声。   屋内重归宁静。   吉野健一喘着粗气,那一瞬间,强烈的肾上腺素使他做出了超常的动作,精确的瞄准。   ——以至于危险过去后,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理智尚存,不应该啊,失控者可没有理智啊……”   他探身向前,喃喃的道出了自己从刚才就出现的疑问。   失控者还能像正常人一样?   他走到‘尸体’面前,低下头。   不是?   吉野健一终于看清了尸体的样子——老人的尸体并没异常。   只是,肉量有点奇怪……   怎么会有这么多肉量?   “不应该啊?”吉野健一蹲下仔细翻看起来,顺势从兜里掏出一双白色胶皮手套。   “怎么不应该?”   回答声从吉野健一的脑后传来。   他很熟悉这道声音。   那是大勇,那个被遗弃的小孩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想要举枪,耳畔又传来永山介一郎破裂般的呐喊声。   “小心!!”   吉野健一发誓,他从没听到过自己队长如此尖锐嘶哑的喊声,那个就连跑步都要维持自己冷面人设的家伙,竟然也有失去仪态的时刻吗?   他想着,视线开始旋转,一会飞上天花板,一会又旋转着落地。   最后,视线聚焦于地板上,一双破旧的球鞋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那是大勇的球鞋。   然后,巨大的压力由外而来,他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切结束了。   ……………………   永山介一郎用最快的速度从走廊跑回屋里……   只看到吉野健一被枭首的那一幕。   他的脸上还流露出错愕的神情,血液被巨大的压力挤压,从没有脑袋的脖子上喷射出来,整个屋的天花板被染红了。   他目眦尽裂的看着那个小男孩,一脸笑容的将吉野健一的脑袋踩在脚下。   临了,还特意抬头,等永山介一郎出现在走廊口,才施施然,一脚跺碎了他的脑袋。   “王八蛋!!”   永山介一郎暴怒举枪,枪口连续吐出火焰射向男孩。   砰!砰!砰!砰!   男孩微笑的站在原地,他的面前,两个畸形人挡下了子弹。   永山介一郎在走廊里见到过照片,知道他们。   那是男孩的父母。   此时的这对夫妻早就不复照片上的容貌,整张脸被刀划烂,遍布伤口。   作为人类的双腿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某种类似两栖动物的巨大下肢,肚子圆滚滚的鼓着,眼睛像刚才的老人一样,几乎要瞪出眼眶。   就像是两只畸形的青蛙,或癞蛤蟆。   永山介一郎没有多说,接着一边开枪,一边移动寻找掩体。   两个畸形的父母挡着子弹,男孩躲在他们身后,悠闲的像是散步一样。   他笑嘻嘻的对永山介一郎说话:“你看,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就把他们做成怪物;奶奶抛弃我,也做成怪物。”   “明明是他们对不起我,为什么总说,是我的错呢?”   永山介一郎躲在墙后换着弹夹,从腰包里摸出一颗手雷。   “与混沌为伍,猎杀秩序。足够你死一百遍了。你的父母和奶奶不是好人,你就是了?”   另一边的男孩听着听着,脸色逐渐狰狞起来:“你们这些秩序狗!就爱多管闲事!混沌有什么不好?至少它救了我的命!”   “如果一切没发生,你和那个家伙把我送回来,我还不是要继续受苦?”   “混沌侧的仪式者必须被清理。”   永山介一郎冷漠的吐出话,捏着手雷。   一段文字出现在他脑海里,思维涌动着。   永山介一郎激活了自己的神秘。   【棒球手(秩序):集投掷、打击、跑垒、游击为一体的超凡仪式。】   【它因某个棒球手出现,却被另一个完全不喜欢棒球的人获得。】   【由此可见,爱好与工作是两码事。】   【如果活得够久,仪式者将逐步激活多重连锁能力。】   【能力:   【三振出局(原点级):必定被击中三次。】   【三次后,仪式者可以还以一次同等精准的必中投掷。】   【代价:   【未展开神秘时,你的所有投掷均无法命中目标。】   【能量等级:Lv1 ·「原点」】 Chapter53 必中投掷   永山介一郎藏在墙背喘粗气。   展开神秘后,那股强大的力量便成为身体的负担,时刻压迫着他。   ‘必中投掷’,他的王牌。   哪怕算上特勤部门里所有仪式者,他的身体素质,格斗技巧和仪式能力,都能排在前五位。   关键问题是,使用必中投掷,必须要被击中三次。   被击中啊……   永山介一郎悄悄伸出一只手,掠过墙面——对峙的两方陡然发动!   嗙!   巨大的舌头从远处飞快的刺了过来,像闪电一样撞击!   它击碎墙体,破碎石砾和尘土遮挡了视线,满是灰尘的空气里,三声枪响顺着舌头的方向回以射击!   砰!砰!砰!   枪口冒着细淡的烟雾,垂向地面。   永山介一郎面无表情的抬起手——作为试探的左手,被划伤了。   第一次。   红色的血顺着永山介一郎的手指尖落在地板上,他弓着身子,望向对面的厨房。   如果从这里的话…   “秩序狗狗,藏好哦,我要来找你啦!”   男孩的话骤然响起,接着是沉重而巨大的跳跃声,永山介一郎毫不犹豫,就地一滚离开原位。   下一刻,一头人与青蛙的畸变体踩碎了薄薄的墙壁!   它居高临下的望着永山介一郎,张开嘴——里面满是黏液和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还有黑色的虫子在往外钻。   砰!   又是一枪,永山介一郎悄悄瞥着男孩的位置——堵在正门口。   他侧身躲开飞来的舌头,然后用屋内的立柜和桌子作为掩体,踉踉跄跄的躲进了厨房。   理论上来说,同等级的仪式者,身体强化程度是相同的。   但此时他要面对的是三个怪物。   永山介一郎抬手,手背擦去脸颊被舌头划出的擦伤。   第二次。   在剧烈的移动和神秘加持下,这个男人开始疲惫了。   他只有一击,必须击中那个男孩,同时还要解决那两只混沌造物。   永山介一郎盘算着怪物移动的轨迹和攻击方式,一直护在男孩面前的那一只似乎也是如此的进攻方式。   这样的话……   他抬手朝屋内开了两枪,换上新弹匣,另一边用手抽出厨房里的瓷碗掂量几下。   “别躲了,和我的父母融为一体吧。你看,我吃的越多,越强大。”   “你知道吗,先生……世界正在下沉!!”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抛弃我的代价,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永山介一郎侧着头,心里计算着时间。   马上就要到了,支援。   “投身混沌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大勇,为什么这样做?被你杀害的人是无辜的吧?我不认为你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试图拖延时间。   “当然。”男孩的声音里透着沾沾自喜:“混沌才是伟大的!”   “祂拯救了我!还赐予我无比强大的力量!”   “混沌会逐渐腐化你。这才是代价。”永山介一郎接受过良好的培训,他当然知道混沌真正的代价是什么。   “你从哪得到仪式物的?”   “嘛……怎么能告诉你呢,我才不会因为你马上要死了,就把秘密说出来呢。”   “嘻嘻,真可惜。你有在意的人吗?他们抛弃你了吗?”   男孩的话在空洞的屋里回响,他似乎并不在意永山介一郎拖延时间,混沌的力量布满了整间房子,在这里,秩序不通——秩序下的仪式者无法在混沌领域里吸收神秘,补充能量。   “你抛弃了你的搭档。他叫什么?”   男孩天真的话里透着残忍:“你看,我把他最后的脑脊髓给你吧?作为纪念。嘻嘻,有私心呢。因为脑脊髓味道可不怎么样,吃起来一股咸和铁锈味儿。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血管和心脏附近的肉,滑嫩……”   “你怎么不说话?”   男孩的声音忽然靠近,他的脚步声和地板的吱呀声提示永山介一郎,危险临近,已经无法等待下去了。   “因为……”   声音微不可查。   男孩侧着耳朵,继续往前走。   永山介一郎忽然扔出手里的瓷碗。   下一刻,瓷片飞溅,一条舌头刺穿了它!   永山介一郎闪出墙壁,直奔着攻击他的怪物冲去,并没有理会不远处的男孩,和守护他的另一头怪物。   带着强烈腐蚀性和锐利倒刺的舌头没有击中男人,他灵巧的翻滚、借力,逐渐靠近了怪物。   枪口喷着火焰,打在畸变体身上,冒出一朵朵没有贯穿的血花!   屋内硝烟弥漫,男人在中间位置蹲伏,正对着他的,是那只雄性的畸变体。   在他身后,是那个男孩和守护他的另一头怪兽。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小混蛋。”   永山介一郎冲面前的怪物招手,下一秒,舌头从嘴里喷射出来!   这一次,男人没有侧身闪躲,而是随着舌头的方向,双腿蹬地,猛地向身后倒去,猩红粗壮的舌头就在他的面前飞掠过!   几滴腐蚀性的黏液落在永山介一郎的脸上,滋啦滋啦的烫穿了皮肤。   是时候了。   第三次。   他咬着牙,从腰间摘下手雷,眼睛只盯着天花板,躺在地上,举枪,以仰卧的姿态,两枪击中雄性怪物的眼睛,子弹穿透了它的大脑。   接着,另一只手随意的把手雷往头顶一扔。   必中投掷!   手雷划出向上的弧线,仿佛有股力量正在引导着它,直奔目标而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屋内,整个房顶破开一个洞!   以爆炸点为中心,气浪掀飞了周围所有的物体!   零星的木椽和家具倾倒,尘埃弥漫,玻璃碎片混合着各种物体在屋内到处弹射。   破碎声、撞击声、嘶吼声、喝骂声不绝于耳。   十几秒过后,屋内才逐渐安静下来。   直到针落可闻的空间里,只剩下永山介一郎粗重的呼吸声。   他就这么躺在墙角,衣服破烂。   爆炸时,下意识拽起的茶桌替他挡住了爆炸和碎片,这个茶桌救了他一命。   他摸着自己的腹部,检查手臂,大腿。   左腿和右肱骨位置疑似骨折,外部肩膀被玻璃刺穿,内脏目前未发现问题——他尽量使自己清醒起来,撑着手臂靠墙坐正,血液顺着肩膀流了一地。   “都结束了。”   永山介一郎感叹出声,此时的屋内,只剩自己了。   “吉野……”   他低声念着自己搭档的名字,有些悲伤。   忽然,眼前的黑暗被揭开,光亮照了进来。   他抬起头。 Chapter54 宇佐美玲子   永山介一郎寻声抬头。   名叫大勇的男孩,一脸扭曲的站在永山介一郎的面前。   他的右臂消失不见,连接处被某种黏液堵住伤口。   男孩眼里布满了血丝,脖子、手臂、肚子上,满是爆炸碎片造成的伤口,另一半脸颊被爆炸的火焰灼伤,已经血肉模糊了。   “我,赢了。”男孩笑眯眯挑起嘴角,牵动脸颊两侧的肌肉。   那炸烂的另一侧脸,流出红白混合的脓液,像一坨烂肉堆在脸上。   “同为「原点」级,秩序侧,太弱了。”   男孩断断续续的开口,他的嘴里长满小孔,就像那个畸变体一样,小孔里全是密密麻麻黑色的虫子。   “你知道吗,先生,”他诡异地咧开嘴:“我还有个爷爷呢。”   永山介一郎绝望地抬头。   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倾盖而来,眼前随之一片漆黑。   ————月纱购物ing————   宇佐美玲子站在街边皱着眉头打电话,身后是繁华闻名的银座。   夜幕下,牛仔裤包裹着女人修长笔直的双腿,长长的白色针织衫上印着一头雄鹿。   刀切般的短发没有令她可爱起来,反倒显得格外干练。   她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踱步,试图打通自己未婚夫的电话。   「玲子啊,真是不巧,临时有任务,是个走失的孩子呢。我和队长怀疑他身上沾了‘那东西’的气息,所以,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才打给你哦。等我哦,玲子,要好好吃饭!爱你哟!健一。」   这是吉野健一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时间已经是三个小时前了。   「还没有结束吗?」   「健一?」   「你在哪?为什么关机了?」   女人着急的拨着电话,可号称对自己永不关机的未婚夫,却第一次没有回复她的呼唤。   五光十色的霓虹闪烁着,大开其门的各种奢侈品商店,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不远处的游戏厅却吵着喧嚣动感的音乐。   宇佐美玲子仿佛站在阴阳交隔的分界线上。   她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似乎下一刻就会收到‘哈!刚刚喝完酒,庆功宴哦!’诸如此类的回复。   身旁匆匆路过的行人全部模糊起来,影影绰绰从她身旁划开,像被分水锚分开的海浪。   然后,屏幕上果然跳出了信息。   只是署名并不是吉野健一。   「玲子。   永山介一郎和吉野健一出事了。   两个小时前,支援队收到信号,赶到那边后……为时已晚。   现场一片废墟。   我们找到了介一郎的半条手臂——   还有健一的……颅骨碎片。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初步分析,袭击者是混沌侧的仪式者。   玲子,节哀。   酒井孝。」   宇佐美玲子怅然抬头,深蓝的天幕印着月亮。   头顶的LED屏幕放着十分俗气的广告,周围是拥挤不堪的人流,是喊声和笑声,是色彩缤纷的奇装异服,是飘然远去的长裙和匆匆而过的脚步。   年轻男女并肩而行,兴奋的眼睛射出神采。   而宇佐美玲子就像一个可怜的穷人,手心里攥着上个时代的硬币,却无法在这个时代买到任何东西。   更何况,她要买的是希望。   那东西从不被卖给绝望的穷人。   啪嗒。   手机掉在地上,擦肩而过的女孩不慎撞到了宇佐美玲子。   “十分抱歉。”   森月纱抱着给我妻由乃买的新床单,回过头,视线在地上寻找。   “您的手机……被我撞掉了吧?”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踩着石板路,森月纱白嫩的脚面甚至可以看到血管。   她弯腰捡起那个手机,发现屏幕上有一道纵穿上下的裂痕。   森月纱看看手机,想掏出钱包,赔钱给宇佐美玲子。   对面的女人却怔怔发呆,看着森月纱。   “死了。”她喃喃说道。   “抱歉?出什么事了吗?”森月纱提着手提袋皱起眉头,面前这个女人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整张脸挂着茫然的神色。   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纷纷绕过两个伫立不动的女人,有的还投过来好奇的视线,她们像浮出小溪水面的鹅卵石,被鱼群匆匆绕过。   “请先到这边来吧。”森月纱试探性拉住宇佐美玲子冰凉的手,将她牵到一旁的座椅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简单的酒红色高跟鞋——这种她不常穿的东西。再加上逛了半天,实在有点累了。   坐在椅子上,女孩匀称的腿翘起来,盖住裙下的风情,转头看向身旁早已泪流满面的宇佐美玲子。   “您——”   “手机不用赔了。可以陪我聊会天吗?”   宇佐美玲子开口,理了理自己的短发,伸手接过森月纱递来的纸巾,擦掉眼泪。   “叫我玲子就可以。”   “森月纱。”森月纱指指自己。   宇佐美玲子僵硬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表情十分悲伤:“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了,森月纱小姐。只是,我的未婚夫刚刚去世,我、我实在控制不了——”   森月纱抬起手指,轻轻抚上宇佐美的手背,缓缓抚平她的情绪。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玲子小姐。请节哀,你这样失神游荡在街上,很容易出事。”   宇佐美玲子抿着嘴,手里死死攥着摔坏的手机。   “我和他认识很久了,马上就要结婚……为什么会这样呢?”   女人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绝望而沙哑的伴着哭腔说道,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宇佐美玲子正无声的歇斯底里着。   森月纱不声不响,一只手攥着她,另一只轻拍女人后背,顺着她的脊椎往下抚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也鲜有人会清楚,两个凡人的死亡,加剧了更多人的悲伤。   森月纱陪着宇佐美玲子坐了很久,直到广场上换了很多波情侣,直到听了许多首播放的歌曲,直到她彻底平复下来。   也不再有泪水,只是干涸的眼睛,无神的瞳孔。   她道了谢,和森月纱互换了号码,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喧闹的广场。   森月纱望着干练女人离去的背影,也提起袋子,踩着酒红色的高跟鞋起身离开。   她没深究这个女人悲伤背后的故事,这个世界每分钟都在死人,有些光荣伟大,有些阴私卑劣,有些毫无意义。 Chapter55 搬家?见家长?   两个礼拜,我妻由乃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正碰巧森月纱准备帮艾丽娅和孤儿院搬家,这个粉头发的少女就也张罗着要跟去见奶奶。   “没问题?你的伤?”   我妻由乃作势摆了个握拳耸肌肉的动作:“已经完全好了!月纱把我照顾的很好哦。”   女孩摇着脑袋在森月纱面前晃来晃去,似乎像小狗一样希望得到夸奖和关注:“怎么样,我穿这身可以吗?”   我妻由乃穿着黑色连衣裙,裙边镶着镂空纱纹。   耳垂下一条细细的金线,坠着一个小巧的银色月牙。   脚上是同样颜色的高跟鞋,挎着复古的牛皮单肩包。   裁制合身的连衣裙在前身紧绷绷的高高鼓起,纤细的腰身收束起来,肩膀下,露出白皙的手臂。   她的脸似乎也修饰过,画了眉毛,嘴唇染上淡淡妃红色。   我妻由乃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浅粉色的头发垂在腰间,带着探寻的神色眨眨眼睛。   接着,又不等森月纱回话,仰起双手,开心的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可以吗?”她再次问道。   森月纱不得不说,非常好看。   不过,虽然有搬家工动手,不需要他们,可穿的这么正式去搬家真的好吗?   “呀,那是见艾丽娅和小朋友们,当然要穿好看一点啦。”我妻由乃侧过脸靠近森月纱:“要留下个好印象。”   “你是作为我的恋爱对象去见长辈吗?”   森月纱无奈,用手指推开我妻由乃的脸,后者竟俏皮地张开嘴,牙齿轻硌她指尖,缩回去后,一脸无辜。   “嘻嘻,那也不错吧?”   我妻由乃丝毫没有自觉性,看着翻了个白眼的森月纱,挺直腰,粗声粗气地模仿道:“‘您好!我是森月纱的女朋友!’怎么样?”   “女朋友为什么要粗声粗气?”森月纱想了想自己那一家子:“唔,男孩子们只会觉得多了一个姐姐可以帮他们买游戏;女孩们……会更高兴,因为多一个姐姐,她们就多一位盟友。至于艾丽娅嘛……”   我妻由乃隐隐紧张,听着森月纱的话,握在背后的手指不停纠缠蜷缩。   “艾丽娅会更高兴吧,毕竟对我早有猜测了。”森月纱想起那位老人调侃自己的话。   ‘小月纱对男孩子都不假辞色呢,倒是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奇怪。’   早些时间,艾丽娅似乎不经意对森月纱提过一嘴。   当时的森月纱是这么回复的:‘女孩不就应该和女孩一起玩吗?大家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唉?是吗?看来是我老啦,跟不上时代了。只是,看小月纱接吻时候,样子很幸福呢。原来只是玩啊。’   森月纱:……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总喜喜欢带着答案来问你问题。   ‘所以,您看到了?’   艾丽娅正给孩子们织围巾,为了方便,只买了两三种颜色的线,所以织出来的花色都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些男孩们也抗议过,带着粉色或有鲜艳樱花的围巾上学,会被同学嘲笑的。   不过这些抗议很轻易就被女孩们集体镇压了,都不用森月纱出手。   后续,那些粉红围巾男孩,便成了孤儿院一时无两的靓丽风景线。   堪称猛男标准色调。   一副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挂在脸上,皱纹向上翘起来,艾丽娅低头边织边笑:‘叫什么?那个女孩。看起来很文静,是个温柔贤惠的孩子吧。’   ‘东条葵。’   姓东条?   艾丽娅的毛衣针停了下来。   ‘东条家吗?还是巧合姓东条?’   森月纱没想到老人还挺时髦:‘东条家。’   ‘不是时髦,在我们那个年代,他们这些世家可是很有名的,只是互联网时代来临后,反倒开始韬光养晦了。’   艾丽娅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毛衣针:‘东条家的孩子啊……’   艾丽娅并没有劝阻森月纱,毕竟在她的养父母去世后,所有的继承事项包括处理遗体,都是艾丽娅帮森月纱做的。   她很清楚森月纱的身价,虽和东条集团这种财阀差远了,但绝对算的上巨富。   ‘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吧。’   艾丽娅当时是这么说的,后来,森月纱分手后逐渐减少了提到东条葵的次数。   艾丽娅心知肚明的也没再谈起过。   …………   “我以为月纱会很辛苦的生活和工作,原来去这么近的地方还要打车啊?比我想象有钱的多呢。”   出租车里,我妻由乃神色奇怪的看着森月纱,这个运动起来野性十足的女孩,在日常生活中却意外的慵懒。   ——此时正像浑身没长骨头一样软趴趴瘫在后座椅上。   女孩听见这话,美目上翻,白了我妻由乃一眼:“怕你做地铁二次受伤,还吐槽我。是谁拖着没好完全的身体还要参与搬家?”   我妻由乃吃吃笑道:“想见艾丽娅奶奶,想见小朋友们。”   想陪着你。   “我和小七海约好了,过两天来家里吃饭。”   森月纱提了一嘴,上次和青山七海打完招呼,考虑我妻由乃的伤势问题,并没有和她再次见面。   这个女孩还惦记着,时常发消息询问。   得到的回复是我妻由乃不屑的哼声。   ‘我不想见她。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见无关紧要的人。’   于是乎这件事就搁置下来。   直到今天,森月纱观察由乃的伤势渐渐好转,才做主约了青山七海。   就算我妻由乃并不认为青山七海是朋友,但她可是森月纱的朋友。   “我知道,月纱喜欢的话,约谁都没问题呢。要吃什么?”我妻由乃问道。   自从伤势好转,她就强迫性的抢过了森月纱做饭的工作,每日三餐,变着花样给森月纱投食——导致女孩前天上称,发现经常运动的自己竟然胖了!   “与其说我照顾由乃,不如说是由乃照顾我吧。自己住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自从由乃来了,整个人都变懒惰了呢……”   我妻由乃偷笑。   “还是吃一点清淡的吧,最近都胖了。”森月纱为难的说道。   我妻由乃的目光在森月纱的身上扫了一眼:“不是一直都很胖吗?”   ……你给我说点能写能播的东西。   “反正不要了,最近吃青菜吧?白水煮的那种!”   森月纱异想天开的话,我妻由乃并不认为她能做到:“是吗?昨天还买了和牛呢。这种东西不早点吃掉,口感就不好了。要送给七海吗?”   油滋滋香喷喷的……   “吃什么青菜!寿喜锅寿喜锅!和牛放进去!还要鸡蛋!蘑菇!”   森月纱舔舔嘴唇,十分忠实的遵循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Chapter56 童言与初次见面   森月纱穿着牛仔裤和长筒靴,浅豆色的针织衫掖了一半在裤子里。   她刚扶我妻由乃下车,就被等待已久的孩子们捉住了。   “嗨呀!!快出来!纱姐回来啦!”   “还有一个漂亮姐姐!两个人哦!快出来快出来!”   小女孩这一嗓子,引来了一群小萝卜头。   我妻由乃面色不变的站在一旁,看着被孩子们簇拥着的森月纱,眼里满是笑意。   “好了好了,别扯我衣服啦,我总要进门吧?美子,新家给你放了很多化妆品,不是想练习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以养宠物的,到时把客人们都带过去吧?不过,它们乐意跟你走?”   这是一个惦记猫猫们的孩子。   “还有,崽们,我已经买好了最新的游戏机和全部卡带!你们就算想开个游戏机店铺都没问题啦!”   森月纱拍拍手,把孩子们的注意力集中过来,话说完,周身沸腾!   “耶!!纱姐最高!!我的战士要重新进入特罗斯纳岛了!”   “大石就是自私鬼!先让妹妹玩嘛!”   小家伙们吵着,森月纱扭过头看一旁双手合十放在腹部,姿态优雅的我妻由乃,又对他们说道:“这位姐姐是我妻由乃,以后会常去看你们的。我的朋友哦,对她温柔一点。”   吵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男孩女孩们均回着头,盯着我妻由乃,嘴里互相窃窃私语着。   “是姐姐的朋友诶?”   “不是!她是来抢走姐姐的,姐姐以后就不会去新家看我们了。”   “她不要我们了!”   “闭嘴!你的作业还没写完,再胡说就不给你抄了!”   女孩打断了男孩的嘀咕,然后,他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不会……是‘女朋友’吧?”   叫美子的那个女孩,一脸莫名的笑起来,她是孩子里面偏大的一个,所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一个遍。   她坏笑着:“如果是女朋友的话,穿比较正式的服装来见我们,不是很正常嘛?”   “女朋友?”   “姐姐不是该找男朋友吗?”   “哎呀,你们还小,懂几个游戏机小糖果啊。”自己本身就不大的美子,像个‘过来人’一样,叉起腰教育着几个更小的萝卜头来。   “男人可以和男人交往,也可以和女人交往;女人可以和女人交往,也可以和男人交往。”   “那、那我们要和谁交往呢?”   美子举起手指:“首先,人要长得美丽或者帅气!从外而内,外表是首要观察的地方!”   “其次,”小女孩竖起第二根手指:“要有趣!无聊的人啊,就像——”   “就像美子!”   “对,就像我。”美子点头,“所以,有趣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三呢……”   森月纱:话题拐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呢。   “不过,就算是女朋友,也要问问吧?外一是个坏家伙呢?”   他们推着美子来到我妻由乃面前,见她提起裙边,撤下一条腿,轻巧的半蹲在孩子们面前,浅色的瞳孔打量着几个孩子。   “你们好呀!我的名字是我妻由乃。是森月纱的‘朋友’呢。”   见说话的姐姐看起来十分好接触,被赶鸭子上架的美子也没了紧张,嗽了嗽嗓子,装作成熟的问道:“纱姐姐可是照顾我们的人,你不许把她抢走哦。就算交往,也要让纱姐姐定期去新家看我们。”   “没问题。”   我妻由乃欣然同意:“不仅如此,我还会陪着一起。说起来,你的化妆品,就是我选的。”   美子卡住。   她回头望了一圈小伙伴们,眼神里无一不在说的都是——   ‘挺住美子姐!’   ‘继续继续!’   ‘弄她,让她见识一下艾丽娅孤儿院孩子们的厉害!’   美子无奈,只好继续开口:“还有,要照顾好纱姐姐。虽然她会做饭,会给我们做好吃的点心,还会调制冰冰的饮料——”   “没问题哦。”   我妻由乃笑着回答:“自从我打扰月纱以来,她的一日三餐都是我来负责的。”   “无论想吃什么样的料理,无论想喝到什么样的饮品,我都可以做给她——即便是不会的,我也可以很快学会,然后满足她。”   “作为偏差值70以上的女孩,我相信只要月纱想要,我都能为她学会。”   我妻由乃自然而然的说道。   能说且小嘴经常叭叭叭不停的美子,这次竟然罕见的沉默了。   她鼓着腮帮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那你要照顾好纱姐姐,她很辛苦,又要照顾孤儿院,又要照顾艾丽娅奶奶,还有,她的养父母……”   “我的养父母也不在了哦。”   我妻由乃笑吟吟的说道。   美子低着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然后细声细气的:“那就拜托给你了,我妻由乃,你一定要对姐姐特别好才行!”   这一副卖女儿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美子身后的小伙伴们失望的嘀咕着,似乎不满美子在外人面前‘战斗力’这么弱。   ‘什么嘛,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上次打碎一个碗,被美子骂了一下午,今天怎么回事。’   ‘输了输了!’   美子翻了个白眼,这群小萝卜头没什么战斗力,还指责出头的自己。   人家连养父母都‘不约而同’的‘一致’了,这不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缘分吗?   还问个小糖果啊问,问什么问!   她凶狠的瞪了几眼那个还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提问’的孩子,然后,就看艾丽娅一脸憋笑的从门内走了出来。   我妻由乃也瞥见了艾丽娅。   毕竟,她平日里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艾丽娅了。   那个在森月纱嘴里描述的奶奶,此时十分生动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穿着墨蓝色的高领上衣,银丝般的头发盘在脑后。   腿上是柔软方便的呢绒裤,手上还抱着一只身黑脸白的吊面猫。   说起来,这个吊面猫的表情……有点微妙啊。   怎么看都不太爽。   “诶呀诶呀,这就是月纱的‘朋友’吧?快请进来!”   艾丽娅所说的‘朋友’,似乎加重了读音,和刚才我妻由乃对话时刻意做的一模一样。   一旁的森月纱见艾丽娅出来,嘴角翘起,露出小牙齿开心的笑着。   她听见艾丽娅的话后,才瞪着眼睛解释:“什么啊,不是不是,孩子们瞎闹的话,艾丽娅也当真吗?喏,这是我妻由乃,暂时借住在我家里的朋友哦。”   “都同居了?!”   艾丽娅一脸惊诧的看着森月纱,而我妻由乃此时也垂着头,表情十分羞涩。   森月纱:Σ(;゚д゚)   我妻由乃:~(≧∀≦)~ Chapter57 认可与宝物   “所以,平冢女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森月纱走进屋内时,就看见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她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短裙,抱了杯茶坐在榻榻米上,一脸幸福的嗅着腾腾热气。   “小月纱也是我的学生呢,来学生家看看不对吗?我可是老师啊。”   平冢静板着脸,装模作样的为人师表一番,还点头和艾丽娅打了招呼。   招呼两人坐下后,艾丽娅开口向森月纱解释:“平冢小姐是来向我说明情况的,那一天,不是有什么松谷会——”   “是赔罪。”平冢静放下茶杯,面色肃然:“对于孤儿院发生的事,我实在惭愧的不行。”   艾丽娅不以为意的摆手:“刚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平冢女士。说起来,您也是月纱的老师,以后,月纱就要多多拜托您照顾了。”   艾丽娅欠身后,对面的平冢静也跟着鞠躬。   “这位是……?”平冢静扭头,我妻由乃浅粉色的眸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妻由乃。我叫我妻由乃,平冢小姐,开学后也要拜托您了呢。”   我妻由乃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不疾不徐的打了招呼,顺便接过艾丽娅递来的茶杯。   平冢静不太认识我妻由乃,懵懵的想要说点什么,对方却直接转过头面对艾丽娅,不再理会她。   “您好。”我妻由乃正襟危坐,双手扶着膝盖,朝着艾丽娅开口:“艾丽娅奶奶,您好。我是我妻由乃。初次见面,感谢您,一直以来照顾月纱。”   女孩的话十分真诚有力,她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隐隐发力,不自觉的攥紧了裙子。   艾丽娅则端着茶杯,慢吞吞的吹了口热气后,才不慌不忙的眯起眼睛,打量我妻由乃——接着,两个人的身影相互映在对方的瞳孔里。   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   平冢静偷偷用手指,在桌面下戳戳森月纱的大腿,眼里带上询问。   ‘什么情况,你跟这孩子。’   ‘朋友啊,借住在我家,是个很好的人。’   ‘为什么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你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吗?’   平冢静无声的口型里满是辛酸——这个场面,你知道我设想多久了吗?   在那天,我穿着抹胸的裙子,画上眼线,刷好睫毛,喷上淡淡的香水,坐在自己另一半的家人面前。   他的家人用满意的眼光看着自己,身旁的他悄悄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藏着一颗钻戒。   我会面色惊讶地站起来,眼睛里蓄满了感动的泪水。   在我激动的目光里,他蹲下来,抬起头,深情的望着我说道:‘嫁给我。’   ‘愿意!我愿意!’我的哭腔里充满了喜悦。   周围人纷纷鼓起掌,我们相拥在一起。   后来的生活……   后来,我的妄想症就被治好了。   唉……(。ŏ_ŏ)。   ——森月纱没搭理陷入幻想的平冢静,可身旁的女人压根消停不下来。   她略带兴奋的继续对着森月纱浑圆的大腿戳戳戳,或许是看不见下面的情况,那根手指就这样越戳越往后,越来越向里。   森月纱蹙起眉,看向平冢静。   对方的口型是:‘虽然你这个年龄求婚有点早,不过看看老师我……后悔莫及啊,果然结婚要趁早。还有,你的戒指呢?’   森月纱:……   你一天天的除了看漫画和幻想,就没别的了是吧。   ‘什么结婚和戒指?那是我的朋友,借住在我家,平冢小姐想什么呢?’   森月纱回以口型:‘还有,平冢小姐就这么想结婚吗?’   ‘不是女朋友吗?那这超严肃的气氛是什么情况,搞得我有点冷。’   平冢静无视了森月纱嘴里‘想结婚’的话题,示意她缓和气氛。   气氛当然不用两个意念交流的女人来缓和,没过多久,艾丽娅和我妻由乃,两个女人就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言语中完全把森月纱和平冢静排斥在外。   “唉呀,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太久了。由乃,她就交给你了哦。”   说着笑着,老人眼里却隐有一丝严肃:“要守护好你的宝物。”   “当然。”我妻由乃坚定的回复。   艾丽娅挺满意,两个头一次见面,年龄差巨大的女人,却一瞬间冒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或许是她们在守护着相同的东西吧。   对面的森月纱和平冢静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那么,这次平冢小姐拜访,除了那件事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实在抱歉,早些天约定好了,搬家公司会在今天过来。”   和我妻由乃托付完,艾丽娅重新开始应付起平冢静来——老人实在不想让这个女人,再和孤儿院的事情扯上其他关系了。   “搬家吗?”平冢静的光临,却恰巧选在孤儿院最后一天的时间里。   “请让我帮忙吧!还有,阳乃那家伙不是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吗?不用这么急吧?”   森月纱明白,自己身旁的这位大龄恨嫁女老师,根本不清楚自己闺蜜是个什么德行,所谓‘不急’,可不是真不急。   就算辞退了那个混混,不会有‘松谷会’的雅库扎来捣乱——谁知道明天后天,会不会有其他极道组织来负责这件事呢?   那个雪之下家的女人一定干得出来。   到时候,一忍再忍的森月纱就真的要杀人了。   不过……想到杀戮,女孩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负罪感和反常——仿佛她是个久经风霜,常穿梭在林间的老练猎手一样:面对那些有生命的,最先入眼,一定致死率最高的地方。   摘下身后的武器,搭弓引箭,瞄准猎物的眼睛。   用箭矢贯穿它们的头颅与大脑。   然后拎起来,带回家,熟练的拿小刀挽出个口子,剥皮抽筋。   人类和其他生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自己也是人类,森月纱,你在想什么?’女孩哑然失笑,把不着调的思绪晃出脑袋,眼神聚焦,朝可怜巴巴望向自己的平冢静开口。   “因为不想再麻烦平冢女士和雪之下小姐了哦,我们约好了搬家公司。”   女孩温和的拒绝着:“这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艾丽娅奶奶,想陪孩子们呆一会。”   “可以吗?”   森月纱很明确的暗示着对方。   平冢静理解的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一旁,我妻由乃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从高处俯视着平冢静:“我送你吧,平冢……小姐。” Chapter58 谜面与谜底   平冢静跟着一身黑裙的我妻由乃绕来绕去走出院子——说起来,明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怎么她就显得这么熟悉呢?   “平冢小姐。”   平冢静在后面跟着,前方的粉色头发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叫了一声。   “怎么了?”   平冢静随口问着,走到自己的轿车旁,靠着车门,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哧——哧——   浓重的烟气很快被女人吐了出来。   我妻由乃从容的站在烟雾里,神态不变的提出请求:“请平冢小姐,以后少来打扰月纱和孤儿院,可以吗?”   “哈?”叼烟的嘴一歪,平冢静面前的这个女孩,一脸从容的说出了十分失礼的话。   “打扰?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失礼了吧,我今天可是来道歉的。”   我妻由乃露出极其标准的微笑:“当然,您已经完成了您该做的,不是吗?至于后续,就不麻烦平冢小姐和雪之下家的那位大小姐了。”   女孩在“大小姐”一词上格外的用力。   平冢静顺着指尖飘扬的烟雾,有些不爽的看着我妻由乃。   自己和森月纱可是共同见证过‘超凡事件’的,她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这么失礼的话。   “开学后就是我的学生了,对长辈说话不知道用敬称吗?”   她用夹烟的手指,对着面前保持优雅姿态的女孩挑挑拣拣起来。   既然对方不是很客气,平冢静内心压抑着的那个活蹦乱跳、不着调的性格又故态复萌了。   “我可是你的老师,知道吗?”女人挑衅的扬起下巴。   “开学后,我会抱着十分、十分尊敬平冢小姐的心态,来面对您的。可……在此之前,还请您听一听我的‘建议’。”   “毕竟,您和雪之下家的小姐,已经对月纱和孤儿院造成了很多麻烦。不是吗?”   “我不是说了,已经让阳乃解决了么?”平冢静不耐烦地挠挠头,扔掉烟头后,踩着高跟鞋将火星碾灭:“我也道歉了,你一个——”   “那就请滚远点,可以吗?”   这句话,让平冢静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让我‘滚’?!”   平冢静简直不敢置信!   面前优雅闲适的女孩毫不在意,她甚至还能踢踢脚下的高跟鞋,接着,侧脸终于转过来,正面对着平冢静,风摇动了黑色的裙边。   然后,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扭曲!   “大概是吧。滚,听不明白吗?”   “你这个女人好麻烦啊,还给月纱发信息,不过幸好,我帮她删掉了。”   她浅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平冢静,让正靠着跑车的女人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你和你的朋友,别再来打扰月纱了,明白吗?”   我妻由乃忽然诡谲地笑起来,嘴角咧开,露出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却更显寒意:“月纱再因为你们而烦恼……”   “我就把你,还有你朋友的头……砍下来!”   “砍下来!!”   我妻由乃嘻嘻笑着,手指不规则地扭动着,另一只还死死拽着自己的裙摆,竭尽全力克制内心的某种冲动。   平冢静张大嘴,下意识的紧紧贴在车门上,尽量让身体远离我妻由乃。   她想大声呵斥这个年龄尚小的女孩,想回复那句幼稚的威胁——‘谁会怕啊?你来砍砍试试看啊?!’   可平冢静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只能允许气流的通过,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词句。   那股可怕的气势,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面前的女孩挥动巨斧,砍下脑袋。   她哑着嗓子喘气,胸口起伏不定。   这种感觉……到底在哪里出现过?   而此时,对面的女孩却早已重新调整成优雅谦和的姿态,她朝失语的平冢静深深鞠了一躬,嘴角挑了巨大的幅度后,并无丁点的笑意。   “再见,平冢静……老,师。”   女孩转身,甩着粉色的头发离开,留下跑车旁惊疑不定的平冢静。   …………   “东西收拾好了吗?”   森月纱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随口问道。   艾丽娅点头:“其他的都不要了。我想了很久,既然小纱准备好了,那些破旧的东西就扔掉吧。重要的已经打包好,随时可以让他们过来。”   森月纱掏出电话拨通,说了几句。   艾丽娅若有所思盯着门外,喃喃自语:“那个姑娘,占有欲很强啊。”   “什么?”森月纱侧过耳朵。   艾丽娅犹豫再三,旁敲侧击的问道:“没什么。由乃那孩子……你怎么看?”   森月纱答复完电话另一头的搬家公司,和他们确定了这边已经准备就绪后,放下电话。   “什么?由乃怎么了?”   艾丽娅重复道:“我说,由乃那个孩子。”   “你怎么看?”   森月纱想开句玩笑,结果被老人继续的话打断:“我是说看法,别跟我说什么‘洗澡的时候看’之类的话,你呀,现在倒能放的开了。那孩子有些心理创伤吧?”   “嗯。不过,由乃人很好。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虽然从小都是我来照顾别人,但这段时间体验下来——不得不说,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森月纱点点头,站起来从艾丽娅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零食,抽出巧克力棒叼在嘴上,右掌心托着脸蛋儿,零食棒在嘴上一翘一翘的。   艾丽娅嘴唇嗫喏,表情复杂的换了个说法:“你和由乃……咳。好好相处吧。”   森月纱奇怪的看了一眼艾丽娅:“相处的很好啊?奶奶怎么了?”   艾丽娅无言。   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似乎在某些地方薄弱的可怕。   “东条……家的那个,当初是她主动追的你吧?”   森月纱点头。   果然啊。   艾丽娅明白了。   “其实,由乃那孩子对你——”   忽然,跺脚声打断了老人正要揭开的谜底。   “艾丽娅奶奶,我帮你收拾东西吧!”   不知听了多久的我妻由乃忽然出现,她点着脚尖走到老人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胳膊,亲热的摇晃着她。   艾丽娅低头,正好对上那双粉色的眸子。   一老一幼对视着。   盯——   “……好。收拾东西吧,不说、不说了。”   艾丽娅叹了口气,用粗糙苍老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妻由乃的胳膊。 Chapter59 新家   搬家公司车来的很快,停在院子门口,好几个壮小伙精神饱满的从货车后面跳下来。   领队的经理穿着黑西装,打了个浅蓝色花纹的领带,他拿着记录本,跟艾丽娅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低下头记录什么。   “电视,嗯,这些是……嗯嗯,明白。”   作为领队的经理,在搬家之前他要确认所有搬家物品的状态,并将这些记录下来归档,以防后续产生任何纠纷。   另一方面,也是为以后有什么需要查询时,查询人可以顺利根据年度和时间地点,迅速找到公司的每一笔业务。   森月纱跟着艾丽娅满屋子转悠。   我妻由乃穿着黑裙子,就像个精致的人形挂件一样,抱着森月纱细细的胳膊,陪她走来走去,惹得院子里作乱的孩子们一阵偷笑。   ‘呀,听说住在一起了,月纱姐真行!不愧是粉色围巾孤儿院出来的女人!’   ‘没看时刻都想黏在一起嘛。’   ‘美子永远的神!’   森月纱帮忙清点物资,并没听到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我妻由乃倒把这些支离破碎的话听了个完全。   之后笑的可开心了。   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家伙呢,这样顺眼多了。   下次买东西,自己也可以给他们买些喜欢玩具什么的。   虽然这么想着,并不耽误女孩继续挂在森月纱身上。   两个多小时,结束了记录和搬动后,跟着开走的搬家车,孤儿院的一行人也准备出发去新家了——考虑到森月纱这个懒惰又嫌麻烦的性子,艾丽娅很明智的没有提带着孩子们坐地铁之类的话。   而是自己带了几个最小的孩子,然后让森月纱和我妻由乃分别带几个打车。   剩下的,就交给了美子和叫大石的男孩。   目的地是涩谷区神宫前。   “神宫前?客人要带孩子们逛街吗?”   不常和客人开口的司机,被几个小孩子逗的忍俊不禁,于是在等待红灯的途中,和森月纱聊了聊。   “是新家!姐姐给我们准备的新家!”   森月纱身旁的男孩抢着说道,小肉手还举起在头顶,像回答问题一样。   刚上小学的男孩,话就逐渐多起来,再加上孤儿院出身的孩子都十分独立,也不怯场——这几个孩子早和司机聊了半天了。   “新家?在神宫前吗?”   司机一面注意路况,听小男孩叽叽喳喳的说着,也亦真亦假的赞叹道:“真是超级厉害的地方啊。你们的姐姐一定很有本事,能在神宫前那里给你们租房子。”   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汽车临近目的地,精致的咖啡厅和餐厅多了起来,整条街开始愈发热闹。   “租房子?”   听到司机的话,几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啊,是姐姐自己的房子呢。我们有一、二、三、四……”   小男孩掰手指数起人数来,司机也不打断,一脸好笑的听着后座传来几个孩子清脆的声音。   “呀,你数错了!”   “没有没有,我算上了艾丽娅嘛。”   “明明后面是十三的,快点,重新数!”   森月纱歪着脑袋,额头的侧面贴在车窗玻璃上。   暖和的阳光洒在脸上,路过穿着时尚的男女纷纷略过视线,耳畔的吵闹声让她的心越来越柔软了。   这是她惦记的孩子们,也是她的家人。   车停在路边,森月纱付完钱,让孩子们等在车里,直到她走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监督着一个两个小萝卜头蹦蹦跳跳的跑下来。   “数学天才安全!呼叫艾丽娅和美子!”   数错数的男孩将手掌贴在嘴边,做喇叭状,朝后面的汽车嚷嚷。   森月纱好笑的指了指身后的那座四层高的一户建。   “喏,新家到了哦。”   几个孩子顺着森月纱手指的方向抬头——   “哇哦!!超级大!比孤儿院大好几倍!”   “当然了!那可是姐姐的房子啊,大叔,怎么样,我们没有骗你吧!”   司机摇下车窗,短暂的聊天让他也有机会观瞻一下这座独栋别墅。   虽然在日本,一户建(独栋)并不贵,可前提是看在什么位置。   东京涩谷的神宫前啊……这可是东京最大的商业街之一。   几个孩子似乎只惊叹于房子的大小,可司机明白,在这个紧挨原宿和新宿的地方,一栋极小的房子,买下来要付出多少代价——至少他这种上班族几十年的积蓄才够吧。   更不用提这个地段,坐望富人区表参道,离明治神宫和代代木公园的距离都十分近。   “嗨!谢谢您。”   送走了司机,森月纱带着几个男孩等到了搬家公司的货车。没过几分钟,艾丽娅和我妻由乃带着孩子们也到了。   “都过来,都过来。”森月纱接过艾丽娅的工作,将孩子们拢在自己面前,挨个点名清点人数:“真是怕下车后再丢几个。”   “怎么会,我可是一个人去过大阪的男子汉!”   一群小家伙吵闹着。   喊自己是男子汉的那个男孩,是因为看了某个无聊的电视剧:里面的富二代寻找自己亲生父亲的情节就发生在大阪。   于是发生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时艾丽娅都急疯了,拜托警察把他找回来后,罕见的一边哭一边打了他的屁股。   这件事被同为孤儿的女孩们嘲笑了很久,不过男孩不以为然罢了,依旧我行我素的称自己为‘独行大阪の男人’。   简称大阪男。   森月纱希望他长大后还能记得这个羞耻的称呼并以此为荣。   “那么,就是这里吗?”   搬家公司的经理跟着森月纱来到楼前,拿出记录本写下详细地址。   “就是这里。麻烦你了。”   森月纱伸出食指对上指纹,黑色的锁面‘咔哒’一声打开。   那个经理似乎比刚才在孤儿院的时候,说话要放轻许多,甚至尊重的样子都有些卑微。   他微微弯着腰,使自己看上去不会高出森月纱太多,然后一脸笑容的开口:“没问题,我让他们现在开始工作。”   森月纱没多理会,点了点头,然后挥手招呼自己身后的家人们。   像个举着旗子的小导游。   “来吧,崽崽们,你们的新家到了哦。” Chapter60 勉强度日   “哈哈哈哈哈!!这个沙发太软和了!!”   “来吧!决斗吧!我是在黑暗中隐没的孤狼!”   男孩们冲到沙发和地毯上打滚,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好奇的不得了。   另一侧的女孩们相较就矜持许多,只是眼睛里散发出的羡艳遮不住,一个个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打量未来生活的地方。   身旁的我妻由乃继续作为纱の挂件,抱着她的胳膊。   她看了看环境,忽然说道:“这还是孤儿院么,我怎么觉得,月纱这里是小富豪培训所呢?”   “这些孩子长大后,会十分不平衡吧?从小住在这么豪华的地方,长大后却只能拿微薄的薪水,搬出去租郊区的房子。”   一旁的艾丽娅闻声,露出了然的笑意,她没有开口解释,伸手指指森月纱。   森月纱狡黠一笑,拉起由乃和艾丽娅,走到一层落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   门外是是一个露天的花园。   她边往里走,边开口解释道:“如果因为小时候富足,而长大后不思进取,最后落魄到要怨恨一直养育自己的孤儿院‘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好的环境’……我不需要考虑这种人。”   “漫画的部分收益,我每个月都按时打进艾丽娅的账户里了。除了必须的生活品,因考试成绩优秀和给艾丽娅帮忙而获得的奖励外,诸如名牌鞋子、高级美食甚至奢侈品——”   “在艾丽娅这里统统没有的。”   森月纱昂起头,看向花园中那颗苍翠茂盛的大树,走近后,手掌贴在上面,抚摸粗糙的树皮。   凹凸不平的树身经历了数十年的岁月,坚硬的硌手。   “艾丽娅是奶奶,我是姐姐,但都不是爸爸和妈妈——我们孤儿院不存在这种东西。所以,孩子们一直都懂得感恩和知足,这一点,要感谢艾丽娅的教育。”   她背对我妻由乃解释着。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   森月纱昂着头,对着大树发呆,声音空灵的飘过:“我羡慕那些穿白色泡泡裙的小女孩,梳着精致的头发,带着昂贵的发卡,优雅的坐在钢琴凳上弹一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然后,她的爸爸妈妈会笑的像傻子一样,高兴的站在一旁拍手,亲亲她的脸蛋。”   “那是我一直羡慕许久的东西。”   艾丽娅沉默着走了出去,给两个人留出说话的余地。   “可是,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钱。我只能仗着姐姐的身份,从孩子们那里抢来碳笔,在地上描艾丽娅的样子。在我刚被领养的前三年里,甚至都不敢和父母提买颜料的事。”   森月纱说道:“所以我经常回来,给他们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惯常宠孩子了,可我只是想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剩下的,交给艾丽娅操心吧。”   “毕竟我还小,还是个正在成长的少女呐,操心太多会变老的。”   我妻由乃温柔的看着森月纱说道:“你有点像他们的妈妈了。”   “当然,那些可都是我的崽崽!”森月纱重新挂回笑容,张开手臂闭上眼,吸着花园里青草的气息。   忽然,森月纱轻轻的念了一句:“我妻由乃,你喜欢我?”   声调不高的话,被微风柔和的送进了我妻由乃的耳朵。   刹那间,草木寂静,风停云止。   我妻由乃怔怔的看着森月纱的背影,拳头死死握紧,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是一条相隔生死的线。   “哈、哈哈……月纱怎么会——”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森月纱的声音缥缈如蜃楼般,从古树的枝头冒出来:“那个疯疯癫癫的姑娘,不应该察觉出来?”   “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太多突然状况。以至于让我没空安静下来,好好想想。自从和东条葵结束后,我的爱去哪儿了呢?”   分手那天,东条葵居高临下的眼神,森月纱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一种蔑视、不屑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某种丑陋、令人作呕的东西。   她似乎说了,又似乎没说,那个口型,森月纱从中嗅到了血液的腥味。   大概是:脏,恶心死了。   曾经牢牢握紧自己手掌的人松开了手。   她真的变得面目可憎了吗?   没有,森月纱只会感到深深的遗憾和怀念。   我妻由乃咬的嘴唇泛白,故作轻松:“错了哦,月纱。你想太多了,我们可是同性别啊。”   森月纱转过身,平静的望着我妻由乃。   森月纱这种纯靠直觉来判断的人,正是我妻由乃最苦手的家伙了。   她本来的计划并非如此——或许一年、三年、五年,逐渐增进的暧昧,缓缓散步的人生,会自然而然的让两个人相互扶持,不用言说的走下去。   长久的陪伴,是对森月纱这种人最大的杀器。   可今天一旦挑明,她就没了退路。况且……月纱大概率会拒绝吧。   不过,也是个……机会。   女孩的指甲极高频率的相互碰撞着,发出‘啪!啪!’的响声,这是我妻由乃紧张的表现。   她的思维飞快的运转着,几秒后,我妻由乃深呼吸一口气,坚决迈开步子,接近森月纱。   站到面前后,她伸出手,握住森月纱的手臂:“我想,月纱在害怕?”   俏皮的眨眨眼睛,我妻由乃调侃着:“我绝对、绝对没有爱上月纱,你呀,就不必替我、替自己担心了。我只是……”   森月纱疑惑的歪头,判断……错了吗?   我妻由乃满不在乎的摸摸女孩的头顶,就像她常常对自己做的一样:“我只是很喜欢和月纱在一起,你让我有种家的感觉。虽然不是妈妈,也不是姐姐,可很安心,就在这里——”   手臂带着手臂缓缓上升,四只小手,一同捂住我妻由乃的心脏。   她虔诚的像一位正在对着神明祷告的圣洁少女,把森月纱的手,护在自己的手心,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不知道月纱在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误解了什么。我是个贪心的家伙,只单单贪恋月纱带给我的,家的感觉,还有,被爱,被保护,被重视的人生。”   我妻由乃说完,睁开眼,犹犹豫豫的问她:“这……给月纱造成困扰了吗?”   演技派的眉毛紧蹙,哀婉凄切的眼里,似乎马上就要蓄满泪水,决堤后,那将会是一场无尽的雨。   “不,不……”森月纱缓缓摇头,弯起手指,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没有,由乃。我以为……”   我妻由乃咯咯咯的笑起来:“嗨呀,森!月!纱!小姐!自恋也有个限度好吗?” Chapter61 水?   我妻由乃放开森月纱的手,提着小裙子在草坪上转了个圈。   女孩嘻嘻哈哈的露出小白牙调侃:“如果月纱持续这样,对我好下去,我没准、大概、可能、也许……会,考虑考虑你吧。”   十分勉强的说完,浅粉色的头发像飞舞的蝴蝶,随着裙摆的飘扬一同起舞。   女孩明媚的脸上,有着数不尽的温婉秀美:“勉强,勉强考虑哦!前提是,月纱要真真正正的,好好追求我,才可以呢。”   “这么简简单单的问‘你喜欢我’,就让人同意?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傻瓜。”   我妻由乃撇撇嘴,有些骄傲:“森月纱小姐,你用这个套路骗了几个女孩子啦?”   森月纱看着面前鲜活灵动的精灵,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最近……最近有点敏感了。我担心,担心由乃……”   “喜欢上你?”我妻由乃身体前倾,两个人的脸差点碰在一起。   “对呀,”森月纱扬起下巴:“我太美了嘛——”   "可以了哦,森月纱。"我妻由乃稍稍严肃的看着她:“你的取向,不是我的。我想要和你亲近,完全是因为,把你当成了家人。家人哦,家人亲亲脸颊有什么问题?”   哦……没什么问题?   ……(;´・`)>   森月纱虽然觉得我妻由乃的话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她竟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   “家人亲亲脸颊当然没问题了!”我妻由乃笑眯眯瞳孔里,有着层层绯色,一点点逼近着:“拉手手也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吧?   (・_・;)???   “亲亲额头也同样?”   没问题……?   森月纱迷迷糊糊的,听着我妻由乃连续不断的对自己开火:“那么,这些样呢?这样呢?这样也可以吧?”   “总之,月纱的取向,是月纱自己需要克服的问题,如果因此躲避我、怀疑我,由乃会很难过的……”   “这是女孩子间正常的友谊,难道说,我们之间经历的,还不如普通的友谊?”   说着,女孩的眼睛里又开始蓄水了……   “又要哭了吗?”森月纱挑起嘴角:“羞羞脸。”   少女伸出手,笑眯眯的按住由乃的额头,指肚向下划过鼻梁和鼻头后,点在她的嘴唇上。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哦,会改正啦。”   刹那间,草木鲜活,风吹云动,时间又重新开始了它的工作。   我妻由乃缓缓睁开眼睛。   “这样就对了,森月纱。”深深望着她,我妻由乃故作纠结:“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嗯?没有哦。”森月纱用肩膀撞了一下女孩:“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嘛——诶,还是喜欢酷酷的由乃呢。”   “森月纱!真好!”我妻由乃扑上去,一把搂住女孩的胳膊,整个人坠在她身上,笑起来的模样,纯真而烂漫。   “走吧走吧,今天信息量太大了……”森月纱对自己今天的敏感有些奇怪,又有点好笑。她低下头,带着自己的挂件匆匆离开院子。   还得去帮忙收拾新家呢。   我妻由乃紧紧搂着森月纱,整个人半挂在对方的身上。从背影望过去,女孩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怪的。   诶嘿嘿……   阳光缓缓偏移着,草坪上只留下一排小小的脚印。   和不知什么时候滴下的,几颗透明泛光的水珠。   …………   搬家工人小心翼翼的将各种生活用品抬进屋内,这边,孩子们已经开始商量着房间的事情,谁睡一层,谁睡二层。   美子和大石作为男女双方的代表,两个人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唇枪舌剑的辩着。   当然,所谓唇枪舌剑,是大石和男孩子们的自我评价。   在女孩们看来,这不就是己方单方面的辱骂么……   结果还是艾丽娅回来,才让这些孩子们闭上嘴。   经最高统治者:艾丽娅奶奶和森月纱讨论,女孩们一致拥护后决定:男孩子们统统住在一层,没得商量。   女孩们可以酌情考虑选择住在二层或三层——四层没有什么房间,一半面积被打开,做成了露天游泳池,整片的防腐木铺在室外作为地板,夏日里可以游泳,冬日盖上盖子,可以烧烤。   泳池上面加了一层带锁的电开关,只有艾丽娅知道密码,省的那些孩子趁艾丽娅不在家的时候玩水,再出现溺水的情况就危险了。   四层的另一半森月纱做成了艺术长廊。   在孤儿院的每一位孩子,每年都会留下一张照片贴在长廊里,作为他/她的成长记录。   而在每个人的记录下面,还有他获得的荣誉证明,包括与森月纱、艾丽娅的合照,偶尔写下的牢骚之类等等,所有生活的琐碎,都被记录尘封在一个个精致的玻璃窗里。   这个举动很早就开始了,艾丽娅为了说服孩子们每年坚持,还付出了不少零食和汽水作为补偿。   而现在,已经有个别女孩领悟到艾丽娅的心意,更积极的留下各种照片和回忆。她们也是最常粘着艾丽娅,陪伴她的几个孩子。   或许,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主动加入进来。   一到四层就是这样。   地下室的话,本来被分割成两半,设计时似乎就准备用作储存功能。一半储存红酒,另一半做成了雪茄房,可以藏一些雪茄和斗草。   不过森月纱对此并不感兴趣,也不希望自家崽崽们出现酒鬼或烟鬼,所以在设计师一脸悲痛的表情中,还是选择拆除了已经装修过的地下室,做成了家庭影院。   而那些名贵的雪松木板和零星红酒,也被森月纱卖的卖,藏的藏。有几瓶扔到家里,准备下次送给平冢静。   关于家庭影院,或许是这次改造中花费最多的一个地方了,可对女孩来说也实在是九牛一毛了。   “那么请您清点一下物品,包括检查是否损坏。我在这里稍等就好。”   搬完,经理人拿出交割单给森月纱签收。   艾丽娅挥手,把孩子们放出去,各自检查自己的东西。   她本人的东西很少,只需大致看一下那些大型物品没有什么磕碰就好——说实话,就算磕碰了,还不知道是要心疼这栋房子的装修,还是自己带来那些不值钱的家具。   森月纱带着挂件坐在沙发里,和那位经理人一句接一句的闲聊,其中不免收到许多感叹。   “您这个房子,真是了不得啊。”   身为经常带队搬家的人,他实在见过不少家庭的房子。   豪门阔家也有不少,可挥手间拿出一套这么豪华,还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就惊悚多了。 Chapter62 晚餐   “都是家父留下的财产。我没有太大本事,只好勉强指望这些房产度日了。”   森月纱漫不经心的玩起袖口,我妻由乃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经理人则在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勉强,度日?   有多勉强?   反正这些有钱人对外都是这种口吻,经理人也不意外了。   不是:‘唉,我也不是为了钱才努力工作!主要是为了理想和所有追随我的人。’   就是:‘我不喜欢钱。我甚至憎恨它!’   ‘我要钱干什么?干什么?!我有病吗!’   那说不好……   这么看起来,这位少女的‘勉强度日’,也算能令人勉强接受吧……   “您这里重新装修过吧?”   男人继续没话找话,我妻由乃转悠半天,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森月纱和男人。   “嗯,没错。给这些孩子们住,会议室、按摩室留着没用,只好拆掉了。”森月纱点头,男人继续说着。   “恕我冒昧,可以问价格吗?”经理人小心试探后,森月纱点头吐出个数字。   “五、五亿?!”   男人的瞠目结舌并不是因为昂贵,恰恰相反,太便宜了。   “太值了!是很早买到的吧?现在可没这个价钱了。”   “土地六百多的话,室内面积应该有400了?”   男人估算了一下房子的大小,还是不停重复的感叹:“四百多平的房子,还是在涩谷商业街这边……才要五个亿,唉。”   中年男人开始对自己的境遇不满,大多是从房子和女人起头。   这位目光无神的经理人不想和森月纱说话了,他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转转悠悠,试图用最后的时间再看一次这栋房子。   “就算是五亿,他也买不起吧。只是个经理人而已,说的好像错过了多大机会一样。”我妻由乃靠在沙发里,脑袋枕着森月纱的肩膀开口吐槽。   “人就是这样啊,总想着‘又错过了一次机会’,一边后悔,一边劝说自己‘如果能把握住就好了’,最后鼓励自己‘下一次一定要抓住,如果我抓住了……’,你看,人会就这样的开始浮想联翩了。”   事实上,下一次机会,依然会错过,结果还是抓不住。   有些人的人生是一场沉浸式的体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我妻由乃笑的花枝乱颤:“毒舌女郎啊你是,我越发感觉,月纱似乎很喜欢攻击别人的痛处啊。刚刚那个温柔不语的女孩子呢?”   “一回到这里,就变得张狂起来。”森月纱总结自己的性格:“……反正邋遢和坏脾气都扔给了艾丽娅和孩子们。”   “那是名为‘真实’的东西呀。”我妻由乃眨眨眼:“以后也要对我这样哦。”   森月纱转过头,看向我妻由乃。   女孩微翘的嘴唇涂了唇膏,近距离显得精益剔透,闪闪亮的浅色瞳孔散发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森月纱指尖绕着自己的黑发,斜倚在沙发上望着她。   两个人不言不语的靠近,心跳声咚咚咚的在耳畔轰然作响。   我妻由乃的莓子甜味和森月纱的青草淡香掺和在一起,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欲望感陷落在沙发里。   在两个女孩之间升腾。   家人家人家人家人家人家人家人!   森月纱使劲挠了几下自己毛绒绒的头发。   “嗨呀嗨呀!月纱姐,你们在干什么?”   “快来玩游戏呀,我在四层发现了一个游泳池哦,可惜还没蓄水。”   森月纱猛地回过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我妻由乃鞠躬:“我去陪他们了!一会见!家人!”   身后,我妻由乃的舌头顺着嘴角划过,有些意犹未尽。   艾丽娅正收拾厨房里的厨具——那些高级货都是崭新的,作为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实在跟不上时代了。   有些东西甚至她都不清楚用途。   拿着出来问问月纱好了……   结果就看了个全程。   艾丽娅:……   我妻由乃:?   …………   晚饭是孩子们一起准备的,作为第一天迁居,每个人都出了力气。   你撒一把盐,我倒一点油,这顿晚饭每个孩子都参与了进来,厨房里热闹的不行。   好在地方比较大,艾丽娅和孩子们还算施展的开,森月纱挨个给他们带围裙,拍照,不知谁打开了芥末,抹的哪哪都是,一时间喷嚏声又不绝于耳。   “喏,南瓜,平菇,豆角。”森月纱将切好的蔬菜分类放到篮子里,另一只手是剥皮,冲洗干净的黑虎虾。   两个篮子递给美子后,她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好的若鹭鱼和生蚝。   我妻由乃站在两人身后,抽出纸巾用水打湿,给几个孩子擦身上的芥末——也算是阻止了他们再去闹老人和森月纱。   “天妇罗粉擦成沫,对,加水,然后搅拌。”森月纱一旁指导着美子做天妇罗,艾丽娅在另一边捏着寿司。   美子这个姑娘,什么也不认识。一旦出现没有标注名字的散装食材,女孩就会转过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于自己的姐姐。   比如……   美子:“姐姐姐姐!这是什么?”   (盯——)   森月纱无奈:“这是平菇,蘑菇的一种。”   美子:“姐姐姐姐!这是什么?”   森月纱麻木:“这是天妇罗粉。”   美子:“这是什么?”   森月纱双眼无神:“这是浓味增。”   美子:姐姐姐姐!这——   森月纱:……   她瞪着美子,咬牙切齿的从唇缝里吐出几个字。   “……这是把扇子,亲爱的。”   我妻由乃眼巴巴的看着,厨艺十分厉害的她,这次没有参与,只帮森月纱打了打下手。   “切好花刀的茄子蘸上天妇罗粉,就可以下锅炸了。”   美子嫌弃的捏起茄子,手往锅的上方伸去——可身体却离得老远,脖子更是快仰过去了。   滋啦——   “呀!”   ……并没有什么油溅出来。   可孩子们依然躲的远远的,害怕锅里发出的动静,森月纱见自己的‘学生’美子也消失不见,无奈只好自己扶锅,把茄子一个个放进油里。   接着是红薯,平菇,黑虎虾,生蚝。   一个个蘸着天妇罗粉,在油锅里炸的滋滋作响,香气四溢,而后又被长筷子夹出来放进盘子里,摆成色盘一样的颜色序列。   像朵正值春天的花。   “真好看!能吃到月纱姐的菜就是幸福!”   “我闻到香味了!”   “准备帮忙咯。”森月纱把酱油和萝卜泥混合,另一碗盛好姜末,递给一旁跃跃欲试的男孩。   “拿去桌上等着吧,你们也是,快回桌上坐好。”   菜肴一道接一道的被我妻由乃和孩子们端上桌:油炸的是爆炸性香味,海鲜、刺身是清冽的咸,还有米香和熬制好的鸡汤锅散发的鲜。   我妻由乃正巧路过森月纱,嗅了嗅锅里的味道,不自觉的‘咕嘟’一下,咽了口水。   森月纱听了个清楚:“哈哈哈哈!你要是饿了,就快去桌上吃吧,这边马上就结束了。”   新家的晚饭就在打闹声和艾丽娅开怀的笑声中度过。 Chapter63 有着飞机场的岛屿   社区街道上。   森月纱和我妻由乃并肩走着,她提着牛肉和鸡蛋,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由乃手里拿着几瓶汽水和两袋零食。   “今天聚会,月纱没有遗落谁吗?”   两个人从超市出来,手里是晚上聚会用的食材。   已经约定好的青山七海会准时到达。   因为表参道附近高级超市很多,两个女孩索性溜达到附近的超市大买特买了一番。   “没有遗落谁吧?只有七海和麻里子阿?”   森月纱很随意的穿着宽大的上衣和裤子,脚下踩着稍矮的坡跟鞋,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木钗穿过,显得既简单又居家。   “那个小女孩,月纱照顾过的,不用一起吗?”我妻由乃说的是和泉纱雾。   这个小家伙最近被和泉京香勒令改变作息,正为再次接触社会做打算,每天都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她啊……哈哈哈哈。”森月纱想到纱雾就一脸笑容:“她有特殊情况,无法出门和见陌生人。到时候拍照片或视频给她就好了。”   我妻由乃疑惑地歪头。   总觉得围着美食,几个人热闹的拍照片给不能来的人,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呢?   “重度家里蹲。如果是陌生人,甚至都无法见面和说话。只能通过电话聊天。”森月纱为我妻由乃解释和泉纱雾的情况。   “现在呢?”   “有人照顾她了,是一个绝对不会被她撒娇所打动的人。”   森月纱提到和泉京香,我妻由乃很惊讶。她竟然也偶有听过这个在律师界,被称为新晋‘女王’的超级律师。   “听说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我妻由乃思索道:“之前出席酒会,有听那些人聊到过,是个炽手可热的人呢。”   森月纱听到酒会,顿了顿,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啊,京香姐姐的确是一位很好的律师。不过,可不是什么强势的女人。”   那个双眼狭长的和风美女,虽然看起来正经而拘谨,开口闭口也都是各种明文、条例,可面对森月纱却意外的笨拙。   ——抛去工作外,生活中的和泉京香挺可爱的。   每次对森月纱强行装作严肃,却每每都被她戳破。   做饭也是笨蛋,搭配衣服也是笨蛋,甚至认路能力都十分低下。   只是为了做给纱雾看吧?   那副严厉又冷淡的样子。   女人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和泉纱雾的,只是她对于自己哥哥和纱雾母亲的去世,有着非同一般的愧疚。   毕竟,是她一手撮合丧偶的哥哥再婚,却没想,两个人在蜜月旅行时意外去世,只留下女方那边的和泉纱雾一个人生活。   对此,和泉京香直到现在还对纱雾抱有深深的惭愧感。   这是某次酒后,女人红着脸嘟囔过的秘密。   ‘一边顾忌着和泉纱雾的心理状态,一边又要从大阪,将我一手搭建的律所推到东京。很难啊,月纱,我还能坚持下去吗?’   ‘真是要谢谢你,住过来照顾纱雾,否则我只好放弃大阪那边的工作了。’   森月纱很能体谅和泉京香,当即表示没有关系,纱雾也算是自己的妹妹,并夸她是个很有天赋和才能的孩子。   结果借着酒劲,和泉京香便一脸疑惑地打量起森月纱:‘你不会也画……那些东西吧……?’   森月纱:我就是被画的那些东西……   (。-_-。)   京香说的是纱雾的画。   和泉纱雾是一位插画家,无法和陌生人流畅对话的她,在网上经营却着‘埃罗芒阿’这个笔名——从名字就知道这位插画家的属性了。   色……彩丰富的画嘛。   据说这个名字是纱雾母亲初创的,一代目就这么一直隐藏在名字背后,从没人知晓样貌、年龄与性别。   而在与丈夫旅游中意外去世后,这个名字就留给二代目继续用了。   就是和泉纱雾。   ——虽然她从来不承认‘埃罗芒阿’即为Eromanga的说法,进而试图和森月纱解释这来自于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的埃罗芒阿岛。   森月纱当时一个没忍住,告诉了女孩埃罗芒阿岛的情况。   ‘别看那座岛很‘小’,但依然存在着两个飞机场哦。’   她低头扫了矮个子女孩几眼,很文明的帮她科普了地理知识。   或许是森月纱在某两个词上加重读音的原因,和泉纱雾后半个月再没理她。   千寿村征说她活该(’へ’)   毕竟后续为了哄好这个一脸凶凶,像猫一样举起小爪子对她‘荷!荷!’的女孩,她可是付出了自己首次模特生涯。   没错,当纱雾的‘模特’,是和她成为朋友的第一步,也是让纱雾能不在乎陌生人,进入狂热状态的第一步——这是森月纱总结出来的真理。   自己是这样,千寿村征开始也是这样。   就算远在便利店,正准备提前早退的青山七海,同样被和泉纱雾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和泉纱雾从未见过青山七海,只是听森月纱偶尔聊起。   ‘我帮助的那个女孩?啊,青山七海嘛。她可是活力满满。’   ‘如果用纱雾的世界来比喻的话,她内心的小小人偶,应该肤色偏小麦色,带着猫耳,极为擅长运动包括格斗类技巧的开朗型少女吧?’   结果和泉纱雾听到后激动了两个月,才发现森月纱这个坏姐姐压根就没打算邀请猫耳娘·青山七海来自己家做客。   那一阵,女孩每天都气哼哼的,坚持咚咚咚的把地板跺的震天响。   ——就连千寿村征穿着她馋了很久的新款和服来做客,女孩也没给森月纱好脸。   直到森月纱这个坏姐姐答应‘再次’补偿和泉纱雾。   所谓补偿,还能是什么呢?   (〃∀〃)   在伟大二代目挑挑拣拣的眼神中,某个夜深人静的傍晚,森月纱终于穿上了自己藏在衣服下面,新买的那条黑的……摆起了各种姿势。   为什么不能多穿一双靴子呢?   森月纱想着,对上指纹,打开自家院子正门。   “对了,有决定吗?”   森月纱脱下鞋和袜子,光着脚丫,嘴里问着我妻由乃。   快到假期尾巴,女孩想利用最后的时间上一段剑道课程。   森月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开始对剑道感兴趣的。 Chapter64 做客   “已经报名了,过两天去上课,要买很多东西呢……”   提起剑道,我妻由乃就脑袋疼。   本想着是件有趣的事,结果还没开始,女孩就要为各种护具的款式发愁了。   “道服要白色的怎么样?”我妻由乃拿出手机,将购物界面展示给森月纱看。   森月纱正弯着腰把买来的食材分类,一抬头就看到个超级昂贵的数字。   “初学者买这么贵的衣服真的好吗?”森月纱摇头。   虽然自己买东西也不怎么看价格,不过剑道啊,是和别人一起学吧?   上来就穿这么昂贵的衣服,不会被排斥吗?   “正好可以筛掉那些烦人的苍蝇。”   我妻由乃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也想帮忙分类食材。她提着袋子拿到厨房,为了方便一股脑全倒在地上。   “看见那女孩的护具和衣服,计算价格后就敬而远之了吧,这个年龄的男生已经知道那句话了。”   我妻由乃笑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   冻上几瓶饮料,买好的牛肉也要逐步解冻,看看时间,青山七海快要到了。   我妻由乃还犹豫衣服和护具的事,森月纱想了想:“我倒觉得不会,如果是我的话,没准会考虑——”   “呀,有钱家的大小姐呢,搞到手的话,不就少奋斗二十年吗?”   森月纱自己说完也笑了:“算了吧,你就买那一件吧,挑来挑去,我估计你也穿不了几次。”   她拿过手机,准备替我妻由乃下单,对方却像抽风一样,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流派之类的术语,手里拿着长长的筷子,对自己的头发比划来比划去。   “由乃……”   森月纱无奈的碰碰对方的肩膀,不料,我妻由乃忽的转过头,拎起粉色的辫子,卷在筷子上,嘴里念着某个电视剧里的台词,眼神锐利。   “从今天起,我将削短长发,舍去女儿身!为了我的臣民!”   “削短!舍弃女儿身!”   女孩用筷子在辫尾上拉小提琴一样的来回滑动,一脸滑稽……   森月纱瞄了眼对方玲珑有致的身材。   我寻思你的女儿身好像和头发的关系不是很大……?   女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从对方手里抽出筷子,轻轻掐了她脸蛋一下:“胴、垂、面、甲,都买好了么?”   我妻由乃点头,无聊的放下辫子:“明天就到了。那些都太丑了,我就买了最贵的。”   好吧,反正这个女孩看起来就不适合剑道,也许只是突然兴起玩一玩罢了,买什么样的护具根本无所谓。   森月纱是这么觉得的,我妻由乃大概率开学后,就不会再继续了。   叮咚。   森月纱:?   趿拉着拖鞋的我妻由乃从远处啪嗒啪嗒走过来,森月纱光着脚丫一起往走廊看。   门廊上的液晶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球形的包裹被町田麻里子轻松的拿在手里。   她身后,青山七海手上只拿着两人的手机,一脸兴奋的朝摄像头的方向挥手。   森月纱:……   虽说这个女孩的确力气很大,你也象征性帮帮忙啊青山七海小姐。   打开门,放两小只进来。   一进来,森月纱就赶快接过那一团‘食材’——说实话,对她来说,这一团包裹并不费劲。可想到自己并非普通人类,而町田麻里子……   “麻里子有想过训练体育方面的能力么?”   "你现在这个年龄,可以尝试尝试举重什么的。”   青山七海拉着町田麻里子脱掉鞋,两人穿着袜子踩上地板。   刚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感叹,听见森月纱话的青山七海就被气笑了:“一进门就推荐女生练举重,森月纱!”   森月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我的意思是,麻里子的力量很大啊。说不定还能争个光什么的……”   说完,吐了下舌头,歉意看向町田麻里子:“对不起啊麻里子。我今天有点生理痛,舌头不受控制了……”   青山七海:……你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町田麻里子似乎听过很多次这种话,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笑出两个酒窝:“还是不要啦……而且,我也只是有点力量。真正专业的运动员训练,我可不行呀。”   “不过,谢谢你,月纱姐。我能这么叫你吧?”   森月纱点点头,高兴的拉着两个人进屋。   客厅口,三个人面前,我妻由乃施施然的站在那里,穿着得体的短袖上衣和裙子,手摆在背后。   “这位是我妻由乃,这位是町田麻里子。”   我妻由乃依旧是那副优雅的姿态,不复刚刚那个要削发舍去女儿身的神经病,一头粉色的头发梳成两股放在背后,衣着整齐。   她微微欠身朝酒窝女孩开口:“上次匆匆一别。这次才算初次见面吧?麻里子小姐,我是我妻由乃,请多指教了。”   町田麻里子倒对我妻由乃有些印象,自从她开始在便利店打工,就被青山七海科普了一脸自己的好朋友们:   比如刚开始会吐槽自己关西腔,因为声优工作而结识的上井草美咲学姐;   比如一头靓丽的大波浪,时而性感成熟有魅力,时而……王八蛋想杀了她脱线女去死啊啊啊……的森月纱;   ——再比如富户出身,精通许多技能,拥有学霸属性,温柔可爱的我妻由乃。   所以说,除了上井草美咲外,这两位是町田麻里子实实在在听了很多遍的。   “我妻小姐是前辈,听说在我没来之前,七海和我妻由乃一直是店里的明星员工,是最努力的两个人了。”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町田麻里子转过头对我妻由乃说道。   “那一阵托青山七海的福,过的还不错。”我妻由乃中规中矩回答:“还没正式向你道谢,七海酱。你和月纱帮我脱离苦海了!”   看在森月纱的份上,勉强谢谢你吧。   顺便一提,这句话的棒读感十分严重。   青山七海和町田麻里子坐在沙发里,静静听着我妻由乃讲述(编造)她是如何生活,又如何被森月纱从天而降的拯救,接着,森月纱又是如何英勇的痛骂自己的父母,攥紧自己的手,拉着自己离开那个地狱。   总之,掐头去尾,俨然就是一部《森月纱大发神威救人实录》。 Chapter65 歌谣与寿喜烧   三个人聊着的空档,森月纱跑进厨房里忙碌起来。   我妻由乃被森月纱安排了陪客人的任务,只能像个钉子一样扎在沙发里,敷衍的回复着两个女孩提出的问题,偶尔,还要充当新话题的发起者。   三个人窃窃私语,从我妻由乃的家庭聊到工作的便利店,聊到秃顶的中年店长,又从店长,聊到他的妻子和他们家住的房子。   “月纱姐姐这里的房子是买的?”   町田麻里子不太清楚森月纱的情况,只能问我妻由乃。   她从没进门前,提着包裹就远远看见了这栋房子。   在表参道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套这么大的公寓,就算是租的,也足够有钱了。   “当然是买的啦!”我妻由乃还没回答,森月纱突然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小鼻头上还沾着酱料:“不过是父母买的。你们吃水果么?”   几个女孩摇摇头。   森月纱笑笑,又重新缩回厨房里忙碌起来。   町田麻里子望着森月纱的方向,喃喃自语:“月纱姐真温柔啊……”   青山七海翻了个白眼:“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她抓起桌上的一袋零食,随手撕开,分给两人一些,手指夹起几片,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起来。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遇到过抢劫。至今为止,便利店门口的路灯上,还有那个疯子的脚印呢。”   我妻由乃俯身越过青山七海,看向町田麻里子:“果然,麻里子也觉得月纱是个温柔的人吗?”   町田麻里子:“当然啦,月纱姐又可爱又温柔……”   青山七海:“不是我说,你们两个——”   我妻由乃:“给麻里子讲讲月纱的故事吧……”   町田麻里子:“好呀好呀!”   两个人跨过青山七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青山七海:???   ……   京葱、茼蒿斜刀切段,豆腐、白菜竖刀切块。   香菇去尾,头部划开十字。   魔芋丝清水煮个一分钟就可以了,捞出来用剪刀剪开。   森月纱利落的咚咚咚切着,拿起手旁的调料,将料酒、味淋和酱油倒在玻璃碗里,又放了半勺砂糖搅拌。   切下一小方块白色的牛脂,放进烧热的锅子里涂抹均匀,牛肉下锅后,肉的香气立马漫出来,借着肥牛的汁水,再撒上大勺大勺的白砂糖。   最后,魔芋丝啊金针菇啊就可以下锅了。   “黑色的沼泽有星光闪耀。”   “神与人的间隙,供奉虔诚。”   哼着歌,心情愉快的森月纱还把解冻好的蟹棒和明虾统统塞进锅里,用筷子码整齐。   容量巨大锅被塞了个严严实实,盖盖子之前,淋上酱汁。   “啦啦啦啦,我的神明!”   “我眺望你,像渴求日与月的群星……”   这首从钱婆婆那儿学来的歌透着诡谲与温暖,哼唱歌谣的人挂着围裙光着脚丫,长长头发散落腰间。   奇怪的景象油然而生。   ——周围热气蒸腾向上,模糊了具体空间的概念,如果用可以老胶片将此刻拍摄下来,观看的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仿佛身处旧时光的童话中。   贴着碧绿的湖畔,迎面吹来青草的气息,小木屋搭建在湖边,木质的信箱里,塞满邮差送达的信件。   屋内住着一位妖娆的女人,传闻中,她是藏身在森林深处,喜欢食人的妖精。   屋内,女人正哼着歌,踮起白嫩的脚尖,愉快的蒸煮那些被她迷惑的男性人类的肢体。   屋外,百花盛开,巨木生长,遮天蔽日。   妖精的歌声在森林里穿林萦绕,从这朵花的花瓣上,跳到另一颗树的叶子里。   “啦啦啦啦~”   森月纱开心的端起锅转身,准备把摆好的锅子拿到炉子上。   ——这一回头,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哎!!你们三个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森月纱心有余悸地放下手里烧锅。   我妻由乃,青山七海和町田麻里子,三个女孩就这么露着脑袋,身子藏在门外,手扒门框,安静的盯着森月纱做饭,听她哼歌。   森月纱无奈,冲她们招招手。   画面撕毁,百花枯萎,巨木顷塌。   门口的三个女孩,看见气哼哼的森月纱,眼神里略显复杂。   “特别好听!特别好听!”   青山七海激动的拍着手,踮起脚尖,对森月纱高声喊着:“快去给唱片公司寄Demo,我身边要出现演艺界的朋友了!”   “要试试做声优吗?拥有这样的嗓音,不用就可惜了呀!”   森月纱满不在乎的解开围裙,理顺头发,倒是嫌青山七海大惊小怪:“离你们这些专业的还差的远呢。”   “那个……”町田麻里子也听了全程,从刚刚青山七海说话时,她就一直思索怎么形容。   “就像在森林里,对吧?”   町田麻里子的话得到了我妻由乃的肯定。   她带着探寻的口吻说道:“这么诡异的音调愣是被你唱出自然感……”   町田麻里子一副‘对对对’的神色:“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听,后来,脑海里开始出现入云的巨型树木,灯笼草和其他植物也变得很大很大……”   “还有穿林而过的兔子和灰色的马,小溪叮咚的声音就在耳畔……”   青山七海倒没感觉那么多,她只是单纯地认为好听——结果身边两个叛徒的一顿操作下来,却格外凸显了自己没什么文化的样子。   不高兴。   -`д´-   “喏,既然过来了,就帮忙端过去吧。”   森月纱把锅子塞到青山七海手里,又找出餐具递给我妻由乃,町田麻里子负责拿汽水。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感叹。   “月纱姐学过声乐?”   “据我所知……没有。”我妻由乃疑惑摇头。   刚才的那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接触过「神秘」的我妻由乃,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么看,町田麻里子这个女孩……很敏锐。   “天赋吧,森月纱好像做什么都很能不错的完成。”   青山七海端着锅子嘟嘟囔囔,小脸鼓着:“所以我说讨厌‘天赋’这种说法,实在太打击人了……”   “如果七海下次带着月纱姐姐去试声面试,就会出现那个经典的故事哦。”   町田麻里子揶揄的笑起来,露出小酒窝:“我和好友去面试,结果她被选中了!”   青山七海觉得这个可能性简直大到不能再大……   锅子放在桌上,底下垫着炉子。   青山七海忍不住悄悄揭开盖子偷看。   “噢噢噢噢!牛肉!烤豆腐!”   “还有酱料和——哇,是甜味!正宗的关西寿喜烧!” Chapter66 杀人剑道   鲜嫩的牛肉和青菜在锅里咕嘟咕嘟煮着。   甜甜的香味顺着缝隙跑出来,漫在客厅里。   森月纱洗好手,光着脚从厨房走出来,招呼几人。   “好啦好啦,快坐下吧,一会就可以吃了。”   青山七海拍拍手,使劲用鼻子嗅着甜味,话里不自觉的带出了近畿方言:“正宗的关西做法啊。”   森月纱顺口回答:“七海的老家不是在大阪么,特意用那边的方法做的。”   “麻里子……可以吃很甜么?”   町田麻里子趴在青山七海的肩膀上露出脑袋,跟着身前的女孩一起嗅来嗅去。   “当然了,当然了!”   “开饭吧?”   我妻由乃摆好椅子和餐具,抢先坐在森月纱的旁边,两位客人也没说什么,她们的注意力都在那锅寿喜烧上面了。   呲——   拧开冒凉气的冰镇可乐,倒好酱料。   锅子里色彩明艳,白糖噼里啪啦地跳着舞,牛肉雪花般纹理‘嗤嗤’冒油。   “简直是焦糖牛肉!”   青山七海伸筷子进去,夹出牛肉,蘸了几下调料,裹上蛋液,迫不及待的啊呜进嘴里。   “满分!!”   “嘶——哈——嘶——烫烫烫烫!”   鲁莽的女孩大张着嘴,滚烫的牛肉裹着白糖和牛脂在舌尖打转。   她左看右看,朝身旁的町田麻里子求救,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摇来摇去。   “烫烫烫烫烫!”   森月纱没理会正在对着青山七海嘴巴‘吹吹’的町田麻里子两个人。   她伸出筷子,给我妻由乃夹着菜,对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四只筷子在空中交叉而过。   咕嘟咕嘟的锅里冒着焦糖味的泡泡。   青山七海最终也没有吐出来,强行吸了几口凉气,牛肉兑着冰可乐咽了下去。   “我说,快要开学了,月纱最近在忙什么呢?”   四个人吃着饭,闲聊起各自忙碌的事情。   青山七海再过两周,就正式结束打工生活了。   町田麻里子这边也要开学。   森月纱和我妻由乃倒没什么事干,除了被红坂朱音日常催稿,就是我妻由乃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了。   “剑道啊……”   青山七海吃着蘑菇,腮帮子鼓鼓的塞了许多:“总感觉和由乃的气质不太相符呢。”   “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应该学学弓道嘛。”   柔柔弱弱?   森月纱挑了挑眉。   说起剑道,町田麻里子好像了解一些附近的道场。   “这边有一个道场很有名气,不过,似乎道场主人的父亲,最近在国外病重。”   “她为了照顾家人而出国,所有的课程都停止了。”   青山七海闻言惊讶:“是那个杀人流……?”   我妻由乃插话:“没错,听说仅仅用竹刀,就把变态侵犯狂的腿骨和肩胛骨都打断了。上新闻了吗?”   町田麻里子摇摇头:“也是学校范围传播的,是个很厉害的学姐呢。可惜,她的父亲在国外生病,听说很严重的样子。”   “那位学姐,已经很久没回日本这边的道场了。”   森月纱在一旁侧耳听着——实际上,她对冷兵器也很感兴趣。   近身格斗方面,在武天老师亲切的指导(虐待)下,对森月纱来说是完全够用的。至少,在面对人类方是足够的。   再加上每天自己大量的锻炼,身体素质也在缓步提升着。   唯独冷兵器,目前的她还处于牙牙学语的水平。看起来把餐刀使的锐不可当,实际上,自己只是凭借强悍的身体和速度而已。   需要一套完整的、系统性的训练呢……   或许,可以等那位学姐回来,自己去问问?   这种经过实战检测的剑术,更能吸引森月纱。   “东京这边,有可以玩射击的地方么?”   想到冷兵器,就会延展到热兵器。   不过,森月纱并不打算在源世界内使用——考虑到未来穿梭位面的可能性,她不想在某个紧急的状况下,武器摆在面前,自己却不会用。   我妻由乃摇头:“这边的实弹射击场已经全灭了。气枪倒是有,不过既然提到‘实弹’,想必气枪没办法满足月纱的要求吧。”   “诶?这么危险的东西,月纱感兴趣?”   青山七海认为枪械离自己的生活很远:“那些奥运会选手,手上全是茧子,没准指关节也会变形。太辛苦了吧。”   “不是气枪啦。”町田麻里子白了一眼状况外的青山七海:“月纱想要玩的话,只能去国外了。由于工作原因,听姑姑说,她在美、泰都玩过射击呢,很便宜的。”   诶?   记得东条葵家里就有这种训练场吧?   东条葵…东条家……   森月纱摇摇头,笑着岔开话题:“我就好奇嘛,随便问问。对了,最近由乃的东西到了很多快递,很重,是什么玻璃制品吗?”   森月纱指的是那一个个纸箱子。   她没有拆开,签收搬进屋里时感觉还挺沉的,磕碰间,还有玻璃的响动。   像是试管……或什么东西?   我妻由乃面色一僵,又强笑着摆摆手:“啊,不是不是,是一些要送人的摆件。玻璃小雕像之类的……月纱没有打开看么?”   “当然不行啦,怎么能擅自打开别人的东西。”   森月纱随口一提,刚要略过,旁边的青山七海就好奇问道:“玻璃摆件啊?”   “由乃送朋友的生日礼物?”   “最近我也很迷那些玻璃制品呢。”   我妻由乃瞥了青山七海一眼,糊弄着点点头。   啧。   好烦啊。   青山七海:?   自己看错了?   ——总感觉,被瞪了一眼?   火锅的泡泡咕嘟咕嘟冒着,四个人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町田麻里子撸起袖子,自告奋勇的站了起来,要帮忙收拾桌子,却被青山七海一把拽回了沙发。   “这两个人啊,都是朋友哦,这种时候就不要客气了。快,把电视打开,我最近正在追剧!”   青山七海拿着遥控器,飞快的调成某个频道,错身跳进沙发里。   町田麻里子苦笑,这个从来勤奋向上的马尾女孩,在森月纱和我妻由乃面前倒十分不修边幅——可自己终究是第一次来啊。   森月纱看出町田麻里子尴尬,拉着她站起来。   “我和你一起吧。” Chapter67 夜店?女孩!   新宿东口,歌舞伎町一番街。   SHIJUKU CLUB.   Universe Floor.   电音震撼着男女们的心脏,彩色的灯从上方射下来。   汗水淋漓的人群里,男性撞击着身旁的异性,或多或少的,故意引来陌生女人的媚眼和抚摸。   在这里,一切声音皆被澎湃的大音量覆盖。   成年男女趴在隐蔽的角落接吻,或者牵着手坐在沙发里,亲密的贴着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   风情万种的女郎在台上跳舞,DJ兴奋的朝台下的人潮挥手示意——左手拿起酒瓶,随着手指的拍按,音乐由弱变强……   愈发激烈起来。   人群欢呼着,迎接DJ的倒数。   3……   2……   1……   来了!   更强烈的节奏开始了!   一片酒与欲的海洋。   藤本松和自己的女友就在舞池的侧面,随着人群摇摆。   他还是那身黑色的西服,颈上挂着银链——别奇怪,这个时代,依然有穿着西装在舞池里跳舞的人呢。   他身侧的女友,正一脸愉悦地抚摸着一位年轻男孩的身体。   藤本松也眯着小眼睛,挤进两个跳舞的女士中间,面朝着其中一个扭动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定了狩猎对象。   正值午夜时分,这是夜店最火热的时刻。   一个女孩带着口罩悄然走了进来,人群分开,各自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女孩孤零零的显眼至极。   经理穿着银色西服,十分恭敬的询问了几句,接着,将这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小姐领进卡座。   女孩规规矩矩的朝经理鞠躬道了谢,又在酒水销售的推销下,点了一大堆价格不菲的洋酒——直到刷卡时,那个酒水销售还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对方下意识拉上了口罩。   刷完卡,经理拽着销售一路跌跌撞撞进了拐角。   “这种一看就是偷偷跑出来体验生活的,拿的也是家里大人的卡。”   “遇上这种女孩,你给我管好自己的眼睛!推销酒水就行了!”   “还有,多注意一下那边情况,如果喝醉了,别让那些不长眼的小混混给带走了。”   一旁过道的拐角处,经理人正叮嘱着酒水销售。   这个年轻人刚刚可不是因为卖出酒水获得提成而高兴,此时听见自己大哥的劝告,也完全没打消跃跃欲试的心态。   那个女孩……不错啊?   “不错个屁!你看她那副做派——最重要的,卡,看见了吗?”   经理用力抽了销售的后脑勺一下:“那不是一般的卡。”   “出了事别连累我!”   经理又隐晦提了几句,一脸晦气的摇头离开。   他可不乐意接待这种一看就涉世未深,还背景极强的女性。   通常他们背后的人都不太讲道理。   ——自己之前的上级,那个负责外场治安的总经理就是这样。   也许是谈吐幽默,又十分会打扮自己,这位总经理勾引女孩的确有一套,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偶然和朋友一起来‘见识’,而接待高级包厢的正好是那位总经理。   一个星期后,公司里的人就都知道‘总经理追到了一个富家女’这件事了。   从那天起,这位总经理出手就越来越阔绰。   也越来越狂妄。   不仅开始大手大脚的消费昂贵的衣服,还用她的卡给自己买了豪车、名表,到处散财。   最后,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为他怀了孕。   经理人记得那个女孩,长得甜甜的,梳着一头黑亮的直发。   她经常白天来夜店这边的公司,给这位总经理——自己的男朋友送亲手做的便当。   当然,那些便当随后就被丢掉了。   打趣时,男人还狂妄的对自己这些人说什么:‘爱我爱的要死,爱哪里?哈哈哈哈!就是那里啊!你们别看刚才那么优雅,在某些时候非常疯狂——哈哈哈哈!’   其实听的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后来,女孩怀孕的事情瞒不住,他的父亲也不出意外的找来了公司。   ——见面十分尴尬,他们的总经理就踏踏实实坐在老板椅里,头也不抬,想用几句话打发对方。   ‘怀上我的,不是很好嘛。你有那么多钱,给我和我的孩子花一点怎么了。’   ‘你女儿也很喜欢我嘛。你看,我还录了视频——有什么关系。’   经理一身冷汗。   女孩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面色平静。   反而跟着他的保镖,神色倒是十分奇异的盯着他。   三人离开后,总经理一脸狡黠的样子对着屋里的员工——包括自己,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至今让经理时刻警惕。   ‘我可是外场总经理啊,就算是一些地下社会,我也熟的不得了。无论白色黑色,都别想搞定我。’   ‘怀孕了就生下来嘛,反正东西已经买了。嘿,别看我,你们也拿了我不少好处吧!’   ‘没有分手费,我可不会把视频删掉。’   ‘我这可是给涉世未深的大小姐上一课!’   ‘当老师,总要收点学费吧?’   第二天,喜欢给人上课的总经理就消失了。   一连几天联系不上,公司负责人报了警——但后来也了无音讯,只当做失踪案件处理。   这件事就这么随着时间流逝——从刚开始的各种热烈讨论、怀疑和求证,到逐渐被人们淡忘,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渐渐,公司内的人也不再谈到他和那个女孩。   人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   偶尔经理带着自己妻子和孩子散步逛街,还会聊起那个嚣张跋扈的总经理,眺望东京湾的时候,此刻他在哪里呢?   总之……少干缺德事儿。   想到这,经理叹了口气:自己的人……还是盯着点为好。   在这个年代——越高级的权柄下,围绕它的孩子们越可怕。而且,相比以前来说,无知的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是理智、精明和凶残,更何况,这些家伙并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成群结队。   有时候,一惹就会惹来一群。   经理绕过卡座,在女孩后方的阴影处站定,瞪了一眼不远处跃跃欲试的手下,摆了个口型给他。   ‘快滚蛋!’   女孩对此一无所知,丝毫没有察觉那位圆脸的经理,为她驱散了一个讨厌的苍蝇。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安静地坐在偌大的卡座里,在周围强烈的音乐和扭动的人群中,掏出手机低下头,手指哒哒哒按着字符。   身旁的沙发上,还放着一本朴素的日记。 Chapter68 藤本松与真纪   “我到了。B-13号卡座。”   我妻由乃放下手机。   她把亮的那面朝下,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香槟摆在旁边,却一口不喝。   女孩托着脸,观察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亲密的摩擦着彼此的身体。   没过几分钟,要等的人就来了。   一个打扮靓丽,穿着暴露的女人施施然从舞池里走了出来。   她牵着一个年轻男孩的手,头左右寻找着,而后,抬起手机朝她挥挥——露出的整条纤细的胳膊,遍布彩色纹身。   女人拉着自己的猎物径直走过来,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后,还丝毫不见外的,倒了一杯烈酒,仰头滑进口腔,又旋即吐给身旁的男孩。   羞涩的男孩抹抹嘴。   “喂,你就是Yono?”   调戏完这位可口的男孩,花枝招展的女人才侧身,对着我妻由乃的耳朵大声说话。   处于状况外的左手,还不自觉地抚摸着男孩的身体。   我妻由乃轻轻点头,向她展示了聊天软件上的昵称,脸上,口罩依然带的严实。   “我说你啊,是哪家的大小姐吗?来这里就要玩个痛快,假矜持……”   身着暴露的女孩撅撅嘴,似是不满似是劝解的嘀咕几句,把手臂展示给我妻由乃看。   “是要这种纹身吗?old school?new school?写实?”   专业的术语证明了女人的身份:纹身师。   “就是我发给你的那张图。”我妻由乃细声细气的说道:“那张图片,完整的,不要有错误和残缺。”   “不要有错误和残缺哦。”   我妻由乃强调着。   纹身师撇撇嘴,捏了一把身旁男孩的胸肌:“我的工作室就在旁边,现在去吗?”   我妻由乃应了一声,又指了指身前,桌上那一堆堆冰桶里的酒:“这是……送给你的。”   嗯?   纹身师转过头,看着铺满台面的酒水。   两侧还放着小半人高的礼炮。   女纹身师笑嘻嘻的应下来,挥手,熟练的叫来经理,毫不客气的将那些昂贵的酒水全部存在自己的名下。   她特别强调:是在自己的名下,不是藤本松那个家伙。   存在自己这,好歹还能享受一阵。   要是放在男朋友那里,说不准哪天就被某个碧池喝光了。   “对了,还是别带这位……这位男士去了。我要纹的地方比较隐私。”   我妻由乃和年轻纹身师打着商量,对方却不肯放弃这根已经上手的鲜嫩萝卜。   女纹身师挑挑眉:“我那里有独立空间,放心吧。”   “还是不要了吧,我害怕……”   我妻由乃怯懦的开口,微弱的声音,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在人潮汹涌的舞池里。   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纹身师不满的骂了句脏话,听着激烈的音乐,又端起酒杯大口大口喝着。   她倒在身边男孩的怀里,两人用手机确认了联系方式,似乎还约定什么一会见之类的话。   “那我先走。”   男孩羞涩又小声的和年轻的纹身师告别,这位正处于大学时期的男孩,对于早已走上社会的女纹身师毫无抵抗之力。   “一会见,我的男孩。”   说完,两人当着我妻由乃的面又不甘心的温存了半天,直到头顶的音乐变幻——她才转过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我妻由乃。   大小姐吧?   一定是吧?   娇气,事多,麻烦又挑剔……   唉,早知道是这种人……   真纪丧着脸,冰块在舌头上打着转。   ……算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妻由乃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两个人静等了一会,女纹身师的男朋友回来了。   他拎着一瓶啤酒,骚包的敞开胸口的衬衫,一摇一晃,好像喝多了。   “呀,真纪,这位是?”   藤本松斜着嘴角,和自己的女朋友打了招呼,看见我妻由乃,眼角动了动:“嗨~我是藤本松。”   骚包的行为,就快把‘我不是好人’写在脸上了。   我妻由乃怯懦的打了个招呼。   真纪拽过自己的男友,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起来……   ——谈话间,似乎藤本松提到什么,眼神直勾勾的往我妻由乃这边飘,边看,还对怀里的女朋友小声说着什么。   时间缓缓推进,音乐的热烈,让人群更加躁动起来。   我妻由乃静静的坐在那里,翘着腿,瞳孔毫无聚焦的望着舞池里那些正沸腾的欲望。   “嘿!”   耳畔轻唤。   不知什么时候,和男朋友谈完的真纪,悄然坐到了我妻由乃的身旁——   她趁女孩不注意,一把拽下了她的口罩!   十分无礼的举动。   带子‘啪’地一声弹开,女孩艳丽的面容,错愕的暴露在闪烁的灯光下。   随着震动心脏的节拍,融化了冰雪。   我妻由乃转过头,看向真纪。   “那个,开个玩笑嘛。哈哈哈哈!”   真纪食指摇着口罩,一脸无所谓的,回头看向藤本松——   后者诡谲的笑起来,对真纪做了个手势。   我妻由乃一脸不解。   “走吧走吧,带你去我的工作室。”   “对了,这是我的男朋友,总可以去吧?还是说,我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能带回去?”   藤本松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我说,这位小姐,你的要求也太多了吧?”   我妻由乃犹豫再三,终于点了头。   见状,真纪直接伸手揪起我妻由乃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女孩站起来往夜店外面走去。   藤本松斜着嘴轻笑,整理了一下腰带,也起身跟在后面。   咦?   “这是什么?”   藤本松弯腰,从沙发的缝隙里抽出一本……日记?   日记?   发现日记不见的女孩,小步跑回来,从藤本松手里抢过日记,低着头,羞涩的朝他道谢后,又噔噔噔的回身去追真纪。   藤本松耸耸肩,跟了上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三人身后传来。   “抱歉,小姐,您要离开了吗?”   一旁看了很久的经理姗姗来迟。   由于今天是周末,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也是偶然回头,才发现这位大小姐已经要跟着陌生人离开了。   这么胡来吗?   他匆忙的从楼梯上跑下来,在门口截住我妻由乃。   看到完全露出面容的女孩,即是见多识广的经理也愣了一下。   真漂亮啊。   “您好,有什么事情吗?酒钱我已经付过了。”我妻由乃依旧很有礼貌的欠身。   “不……我想说,那个……”经理看着一旁的真纪和面色不善的藤本松,咽了咽口水。   我妻由乃会意,不着痕迹的朝侧面走了几步,甩开那对情侣。   经理找到空隙,悄声对面前的女孩告诫着:“这位小姐,你应该坐上出租车直接回家,那两个陌生人你不认识吧?”   我妻由乃诚实的回道:“是刚刚才认识的。”   经理有些忧虑:“我多嘴的说一句,还是不要这么轻易跟两个陌生人去其他地方……”   “喂,你差不多可以了,在聊什么啊?我们还有事儿呢。”   藤本松不耐烦的朝这边喊了几句,经理无奈。   其实,有些事并不应该他管,只是良知的作祟和不想惹麻烦的心态,促使他追出来劝说。   但是否能起到作用——   看看面前一脸懵懂的粉头发姑娘,唉。   应该是在劫难逃了。   毕竟,这种利用女人接近女人,最后再献给男人的计策,实在是太常见的伎俩。   “那么,我们就离开了,今天多谢您的招待。”   临上出租前,我妻由乃还十分客气的对经理说着感谢的话——在她背后的藤本松则十分不爽的瞪了一眼经理,似乎在说他多管闲事。   出租车缓慢的离开,开进夜色里,逐渐消失在满是霓虹的大街上。   留下独自在门口叹气的经理。   身后的夜店里,狂热依旧。 Chapter69 奇怪的血液   街面上灯火通明。   在这种商业繁华的地方,一家独立的门面可不便宜,说起这个,藤本松还面有得色。   “哈哈哈哈,这要多亏我了!”   纹身店不大,客厅摆着三张拼接布的沙发,红绿蓝染在沙发套上,四周的墙面满是涂鸦——各种颜色粗细的记号笔,是每一位客人留下的记录。   ‘真纪最高!’   ‘好痛啊,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人说的一点也不痛!’   我妻由乃围着墙转圈,欣赏各种口吻留下的笔记。   真纪则拉着藤本松,悄悄走进独立小屋内。   墙角放着饮水机,侧面上方的挂着仿真弓弩,还有两把长长的黑色武士刀。   我妻由乃坐下没多久,真纪从屋里喊她,表示准备好了。   “这样就好了吗?”   我妻由乃穿着简单的黑色吊带小背心,丝制的布料贴在后背划出弧度,她前胸的地方,是一朵刚贴上去,如同结网后,线条密集的黑色花朵。   “哇,你的身材真好……”   真纪带着兴奋的神色,伸出手贴上我妻由乃的后背。   她顺着由乃的脖子往下滑,在腰窝的地方轻轻弹了弹——被摸的女孩像小兔子一样惊恐的跳起来,迅速的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她。   “好啦好啦,都是女孩子嘛。”真纪哑然失笑,挥挥手让她过来:“我就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材……”   她检查着我妻由乃胸前转印好的纹身样图,嘴里嘀咕着:藤本那家伙一定喜欢吧……   真纪拿出记号笔在特殊的地方画了两下,为一会真正要实操的细节做出辅助线。   ——从她接触这一行开始,就见过不少未成年男女,包括那些十三四岁的小朋友。   面对这些‘客户’,只要钱给的足够,就算想在脸蛋上纹一个‘蠢’字,真纪也十分愿意帮忙。   她才没有那种‘负责’的心态,总之是你自己的身体,不应该好好对自己负责吗?   自己只要赚钱就好了。   顺便,帮男朋友搞一些……好玩的事情。   富家女想要背着家里人,偷偷出来放肆青春,做个纹身,离家出走,包括和街边飞车党去各种成年人的地方,叛逆的打架,盗窃,犯罪。   这些都不奇怪。   可,这个图案……就很奇怪。   真纪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在她打印好图案,贴到我妻由乃身上时,那张图才开始奇怪起来。   是的……   它好像活了。   一朵从未见过花,花瓣肆意伸展,诡谲却又华丽的过分,周围一圈圈奇怪而繁复的文字将这朵花牢牢包裹起来。   假如真纪足够博学,她应该发觉,这些文字有点类似古埃及的圣书字或东方的甲骨文,却比它们更难懂,更复杂。   就像凡人创造的文字,和神明创造的文字之间的区别一样。   可惜,名为真纪的女人压根就没读过几年书。   真纪摇摇头,再次检查了由乃身上的图案与自己电脑上的是否一致,而后让我妻由乃躺到椅子上。   “对了,你不是有‘特别要求’?拿出来吧。”   真纪戴好蓝色丁腈手套,摆弄银色纹身机时,忽然开口问道。   对方指指不远处的桌子上——上面摆着两根小小的玻璃试管,里面盛满了深红色的液体。   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那里的。   真纪翻了个白眼,背对由乃的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   这个女孩,不会是变态吧?   事情是这样的:   五天前,一个自称Yono的人加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声称喜欢她的纹身风格,想要约她做纹身——这些还算正常。   接下来,对方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那个,我可以付双倍,或者三倍的价钱。请根据我的要求来做。’   真纪本来就是一个只要钱给足,甚至都能为婴儿纹‘白痴’的人,她认为这又是个未成年,背着家里偷偷叛逆的小孩。   结果对方却说:‘请不要用纹身墨水可以吗?我来提供刺入身体的液体。’   不会是骚扰狂吧?   真纪犹豫间想要删掉这个Yono,对方却直接打过来了一大笔钱。   真是一大笔。   没办法,那么多钱,真纪说实在的,无法拒绝。   她定了时间,还特意选在一家Club,借此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真是一位大小姐?   如今的大小姐都这么变态吗?   “这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得告诉我吧?我可不想把违禁品刺进你身体里,我还没活够呢。”   真纪捏起试管,在灯光中摇晃几下,深红色的液体挂在试管的玻璃壁上,又缓慢流下去。   “是……血。”   “哈??”   真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我妻由乃:“你不会是被哪个神社的巫女骗了吧?教你把喜欢的人的血刺进身体,就会得到他的爱?”   “也太老土了吧!”   “而且,你是怎么拿到他的血的啊,还这么粘稠?”   粉头发的女孩羞涩的垂下头:“就是……从那里拿的。”   “哪里啊?”真纪晃晃试管,嘀嘀咕咕的:“量不大,我先说好,如果对方有什么疾病,你感染上了可不要找我。”   其实,真纪倒不怕我妻由乃出事。   因为一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真纪和藤本松两人,特意带我妻由乃走了一条小路来的这里。   那条路他们太熟悉了,只有两个常年损坏的摄像头孤零零挂在那里,前一阵有个盗窃案发生,最后也不了了之。   所以,只要这份血液没什么问题,真纪倒是无所谓。   就算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藤本松么?   我妻由乃没做他想,迅速点头,神色间露出某种狂热:“请放心吧,我是抱着深爱,深爱的心,全心全意的接受这管血液的。”   深爱?   看着她,真纪有点浑身发冷。   果然是邪教啊,被邪教骗了啊,这个大小姐。   嗯,看来可以再多拿一点。   这么想着,真纪也是如此说的。   她摇摇头佯装拒绝:“可能不行。我想了一下,还是无法负担这个责任。如果你出现任何问题,我不就麻烦大了?”   我妻由乃对此毫不惊讶,恢复平静的脸上隐约有些嘲讽——她一手捂着小吊带的前襟,另一只手比划了个数字:“再给您加两倍,可以吗?”   二二得四,四四十六……   真纪掰着手指算了算,实在按捺不住了。   “一言为定!转钱,现在开始工作!”   ‘啵’——   试管上的木塞被纹身师拔了出来。   像是扣响了地狱门廊的回音。 Chapter70 女主角   嗡嗡嗡嗡——   粘稠的鲜血在针尖拉出红色线条,又转瞬被抖动的针头刺进肌肤里,一个个小血珠从皮肤渗出来,被真纪用纸擦掉。   “我说,血液刺进身体里,在外表来看,是没有颜色的。”   真纪戴着口罩,聚精会神工作的同时,并不耽误嘴里和我妻由乃的闲聊:“出来后的成品,也只是隐约能看见疤痕而已。”   “即便这样也行吗?”   “血液都被吸收了,纹的意义在哪?根本看不出来嘛。”   真纪凝神盯着连续不断吞吐的针尖,随口聊着。   我妻由乃轻轻咬着下嘴唇,皱起眉头……这个纹身师的手的确很重。   尴尬的位置又比较脆弱娇嫩,女孩的额头肉眼可见的挤出几颗汗珠。   “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意义。”我妻由乃回道:“够用吗?”   她有些微微的担心。   如果这些都不够用的话,就要等下个月了。   真纪看看试管,又看看图案,约莫着估量了一下,点点头。   由于图案都是线条和字符,所以纹身全程,机器上装载的都是独立的线针——相比一排排的排针,单独一根的线针显然扎起来更疼。   “你是我见过少数能忍受的女孩了。”真纪正在收尾,她聚精会神的描着那些奇特的字符,生怕一个不小心少了个角或一条线。   “其实挺疼的。”   “Yono是很能忍受的女孩呀,对吧?”真纪若有所指的说道:“家里是做什么的,富家小姐呢。”   真纪开始旁敲侧击起来,对于接下来的事,探听清楚背景是最重要的一步。   穿着黑色吊带上衣的女孩一脸懵懂,单纯的将自己家庭背景尽数脱口:“父亲是一家小企业的社长,母亲曾是老师,不过已经脱离,自己开办私塾了。”   真纪笑笑没说话。   果然,藤本那家伙看人真准啊。   有点小钱,没什么势力,一会可以好好玩玩了,说不定,旅行的钱有着落了呢。   “好啦,这样就可以了,你看看。”   真纪伸手举起镜子对准躺着的女孩,让她可以从镜子里看到前胸的图案。   对方点头后,真纪又指了指全身镜。   “那里有面大镜子,你就自己去看看吧。”   纹身师把透明的凡士林抹在纹后的伤口处,又用透明的薄膜包裹。然后,才叮嘱身前僵硬举着双手的女孩。   “过四五个小时,记得洗个澡,伤口处用毛巾擦一擦渗出的组织液。”她笑嘻嘻的说道,话里带着深意:“好好洗。”   女孩也没深究,点了头就跑到全身镜处开始欣赏图案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真纪弓着身子,悄然从纹身室溜了出去。   整片图案繁复密集,像是一张被线条穿起来的、棱角有致的蜘蛛网——围着网的缝隙,里面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字。   随着胸口的起伏,鲜红色的图样并没有如真纪所说的隐没不见,反而更显亮色。   绯色的纹路缓缓流动着……   黑红色的网状,连结成一朵正在缓缓复苏的花。   人呢?   我妻由乃穿好上衣,系上扣子,才发现那个女性纹身师早就消失不见。   出去了?   想起还等在门口的藤本松,我妻由乃拎起挎包,拿着自己的日记本推开门。   然后,她愣住了。   客厅里,藤本松光着上身,腰间缠了白色的宽布带。   刚刚的纹身师真纪,在一旁笑眯眯的,正拿着一部手持DV,对着妻由乃大拍特拍。   “诶??”   奇怪的场面让我妻由乃有点愣住:“啊呐……请问?”   “笑一笑!女主角!”   真纪蹲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手旁的空烟盒,朝我妻由乃扔了过来!   烟盒‘啪’地打在她头上,女孩一个趔趄。   “拍过电影吗?就算家里有钱,也没什么机会参与拍摄吧——今天有了哦!”   真纪从沙发上跳下来,搂过藤本松,和他深深接了一个吻,手里的DV依旧对着我妻由乃。   “为我们的女主角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的男主角:藤本松先生!哒哒!”真纪大声说道:“快鼓掌!鼓掌嘛!”   我妻由乃傻愣愣的站着,看手持DV的女人逐渐逼近自己,接着,一个巴掌扇在她的后脑上!   啪!   “鼓掌!鼓掌啊!富家小姐连鼓掌都不会吗?!”   女人把摄像机怼在我妻由乃的脸上,戏谑里终于带上狰狞。   被打脑袋的女孩懵了,害怕地缩了缩头,将日记本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拍起了手。   声音轻的微不可查。   “可以大点声吗?你不喜欢今天的男主角吗?”真纪又进一步,继续逼迫这个嗫喏的女孩。   我妻由乃立刻重新抬手,使足劲鼓着巴掌——这副软弱的样子令一旁的藤本松哈哈大笑:“说一句吧,‘请男主角开始侵*——我’,怎么样?迫不及待的那种,或者加上迫不及待?”   两个人打着商量,斟酌台词,丝毫不理会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女孩。   “那就说‘请您快来侵*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然后表现出期待感,要有期待感哦。”   真纪点点头决定,却发现身后的女孩一脸痛苦,眼泪在眼眶里转着。   “什么嘛,这么没用。喂,你不是很有钱么?”藤本松点了两根烟,将其中一根递给自己的女友。   女人接过叼在嘴上,抬眼上下打量我妻由乃。   “不会还没有过体验吧?放心,藤本松能力很棒!超级棒的!我给你拍一个梦幻一点的,还是说,你想要写实一点的?”   “放心啦,不会发到网络上去的——只要你付出一点点的、一点点钱就好啦,然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你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纪努努嘴,让我妻由乃看看身旁的抽屉。   女孩抖着手拉开。   里面是一抽屉的照片和内存卡,照片上的画面不堪入目。   “我和藤本都是守信用的人呢,他舒服了,我也得到钱了。你呢,你——你起码体验了一次完美的服务嘛……”   真纪的DV时刻记录着我妻由乃的表情,看她从不敢置信变成惊恐,又从惊恐变成了绝望,甚至这个女孩逐渐散发出某种麻木感——那种突然变化的感觉,让真纪几欲疯狂!   “再来一点,再给我多一点表情,那种不安的情感!对,没错!哈哈哈哈!”女人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下一刻,她眼神开始呆滞,身体僵直。   一声长叹。   几秒后,真纪直接把正在录制的DV丢给一旁的藤本松,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头也不回的冲进客厅另一头的卫浴,‘砰’地关上了门。   藤本松坏笑着接住,重新举起来,将它对准了手足无措的我妻由乃。 Chapter71 精彩的表演   “怎么样,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藤本松拿着DV,身旁的真纪似乎有点萎靡不振,一脸疲惫的靠在男友肩膀,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卷吞云吐雾。   “我……我是不会做的!”我妻由乃瞪大了眼睛,色厉内茬的开口:“我可是认识组织里的人!你们两个——”   这句话只换来男人的讥笑:“组织,什么组织?”   “松谷会!”我妻由乃理直气壮。   室内一静。   真纪猛地坐起来,和藤本松对视了两秒——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松谷会?”   “松谷会?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你认识谁啊?哈哈哈哈!”   “藤本松。”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啊,我就是藤本松啊。”   真纪却惊讶发现,刚刚像被捕捉的小鹿一样惴惴不安的女孩,在藤本松说出自己的来历后,却反常的镇静下来——   不,不能用镇静形容。   那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和鄙夷,似乎刚刚那个怯懦又软弱的‘猎物’被调换了身份,就像多重人格的女孩,此时展现的是另一个人格一样。   真纪坐直身体。   此时,她有点不安了。   藤本松并没有注意这些,拿着DV,还悠闲的给自己开了一听冰镇啤酒,任由对面的女孩做困兽之斗。   我妻由乃侧身,重新拿起笔记本,眨眨眼:“为了从月纱嘴里打听你的信息,我可废了好几个礼拜的时间。”   “不过,结果终究是好的,既然你是混沌的接触者,真纪小姐也应该被你拉下水了吧?”   气氛冷却了。   提到混沌,藤本松警惕的坐直了身子:“你是谁?”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此刻,粘稠的空气早已充满了客厅,藤本松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冰镇啤酒竟然咕嘟咕嘟的沸腾了。   “我?一个卑微的私爱者。”   我妻由乃慢条斯理的打开笔记本:“烦人的苍蝇,就要有像苍蝇般死去的觉悟。”   不等我妻由乃再次开口,藤本松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像一只猎豹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猛地冲向我妻由乃!   如果他动的了的话。   此时,空气已经粘稠凝聚成实体。   一切都迟了。   两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压在沙发里,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这股神秘的力量对于真纪来说是惊恐,对于藤本松是绝望。   他发现,这股力量在不停灼烧着他的皮肤——自己就像被浸泡在浓硫酸溶液里的昆虫一样。   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猎物’,优雅的拈起纸,翻开那本朴素的笔记查询着什么,而后,手掌轻抚刚刚纹身的地方。   那里,鲜红色的光透过衣服,像液体一样渗透出来,顺着女孩的手肘,鲜艳的流光滑落,顺着脚踝游走在地板上。   它开始自己移动了。   先是一朵绽放的花,花瓣肆意伸展,接着,花蕊,茎秆,然后它开始在周围刻画某种文字,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间屋子。   它们刚被刻写出来,就立刻迫不及待的爬上墙面,爬上桌子,爬上天花板,爬上吊灯和啤酒杯、烟盒。   它们覆盖了屋内所有的地方,包括我妻由乃暴露在外的肌肤,脸上布满了血一样的字。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仪式阵出现在三个人脚下。   无声的轰鸣在三个人的耳畔如巨浪翻涌一般作响!   澎湃的秩序降临了!   真纪记得这个阵图,也记得这朵花和爬满屋子的字体。   因为那是她二十分钟前刚刚完成的作品,就在面前的这个‘猎物’的胸口完成的。   如今,它们活了。   此时的藤本松眼里,这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就像疯了一样,甚至比自己的组长还要疯狂!   她摇动手臂,跳起舞,就像屋内正播放他听不见的交响乐。   女孩的动作优雅、柔美,却也不乏规范和标准,她转着圈,踮起脚尖,嘴里还哼着某种歌谣。   接着,藤本松更加恐惧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旁的女友也开始一脸虔诚的跟着哼唱起来!   她的身体似乎不再受到那股压力的控制,轻而易举的站起身,随着我妻由乃跃动。   她轻巧地蹬掉拖鞋,光着脚,就像在熔岩火山口跳舞的火焰精灵。   两个人尽兴的跳着舞,酣畅淋漓的展现诡谲和肃杀的舞姿。   忽然,一阵凉意爬过肌肤,看着眼前的一切,藤本松的恐惧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还等什么?   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唱?   如此美妙的歌声和舞蹈,可却是残缺的。   她们缺少男高音,缺少一位真正的勇士!   缺少一位在她们踩踏火焰时,为此慨然而歌的孤胆英雄!   环顾四周,还有谁能胜任这个位置呢?   只有自己!   藤本松,这个神圣的时刻,只有你能胜任了。   开口吧!开口吧!   高歌出你的心脏,你所有的脏器和血液,让他们杂糅在一起,唱一支震撼世界的歌!   藤本松激动的坐直身体,张开手臂,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这首交响曲。   他的声音粗狂有力,十足的男人气概加深了细长柔软的诡谲感,让这首进行曲更庄严的进行下去!   他唱着,女友跳着,一场完美的配合。   我妻由乃似乎很是欣赏两个人的状态,轻轻的为他们鼓起掌来,而这个举动更加剧了两人内心的激动感。   跳吧,用力跳!用全部的生命跳!   如果脚断了,就用小腿跳出交错犹豫步;   如果小腿成血泥,就用大腿滑出优雅的锁步转;   如果大腿被吃掉,就扭腰,挥舞双手,昂起头,做一个完美谢幕!   唱吧,你也用力唱!   胃液干枯,就吐出胃袋,用肠子唱;   如果肠子被吃掉,就将脏器咬碎,混着心脏唱出高音!   牙齿磕在地上成了节拍,眼球是重音!   每片指甲拔出来,塞进呼吸道,成了短叹的轻拍小调。   我妻由乃翻开日记本,上面两段前置仪式信息,已经逐渐淡化。   【不舍(前置Ⅰ):   【当你的‘深爱’被秩序感知后,触发「不舍」——在爱人的毫无察觉下,取走对方血液,以仪式刺入肌肤。至此,你们的血脉将永不分离。】   【——你爱着他,却又要伤害他。】   【在刀刃划开爱人皮肤时,想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emmm……   ——秩序还是年轻了,由乃的办法多着呢。   【真诚(前置Ⅱ):   【找到它!抓住它!消灭它!】   【为永恒的秩序献上一只感染混沌的生物,如此,祂就会初步信任和拯救,已经半只脚踏入混沌的你。】   【如果不是考虑到***,又准备***,你将永远不会得到秩序的青睐。】   两大段字体像被稀释的墨水般,缓缓淡了下去,到了某个可以看见,却不太清晰的程度时,我妻由乃忽的捂住胸口。   ——她胸口传来无数道严肃且难以理解的声音:   像一位十足苛刻的母亲,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温柔,用指尖轻轻抚摸她的伤口——那无形的刺青,变成了鲜红的图样,出现在我妻由乃的胸口。   密密麻麻的小字环绕着,山谷中央,盛开了一朵沾满鲜血的黑毒之花。   “才第一步就这么麻烦,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仪式者呢……”   我妻由乃叹了口气,放下手,抬头面对即将谢幕的男女。   藤本松已经唱到力竭,他吐了一些破碎的脏器,仍不遗余力嘶吼着,然后,他的口腔开始燃烧,顺着食管一路往下,整个人变成了一把火炬!   他激动的不停颤抖,朝着女友竭尽全力的喊着:   “来吧,真纪!”   “和我一起,面对秩序!”   他深情地一把抱住正跳的意犹未尽的真纪,然后,两个人开怀大笑着,在火焰中拧做一条血肉编织的蜡芯!   然而蜡芯燃尽,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火焰由旺盛转为衰竭,逐步熄灭,两个人也跟随着消散的火焰,骨骼与血肉化皆为灰烬。   几秒后,一切褪去,屋里干干净净。   仿佛新房一样。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Chapter72 宇佐美玲子的愤怒   宇佐美玲子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酒井孝紧跟其后。   ‘嘭’地摔门声在会议室里回荡着,女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两个小时前的例会上,即便经过种种讨论和资料分析,杀死永山介一郎和吉野健一的混沌仪式者还是不知所踪——他们甚至连敌人是男是女都无法得知。   宇佐美玲子的确愤怒至极。   作为吉野健一的未婚妻,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吉野健一死讯的人,而通过后来的调查资料显示,距吉野健一发出请求支援的信号,到支援抵达——   至少间隔了一小时之久。   一群废物,特殊支援小组呢?   作为刚升任后期部负责人的宇佐美玲子当然知道,在仪式者小队内部,有几支专门负责不同地区的支援小队,里面的人员构成也是仪式者+接触者的组合。   甚至负责东京这边总部的支援小队,是双仪式者构成的。   这些小队很少外出完成任务或巡逻,他们二十四小时待命,只为了在那些外勤小队遇险时能给予最快速、最精准的支援。   也就是保险。   结果,就在本土,两个地区间隔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却迟到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延迟了四十分钟,导致自己未婚夫和他的队长阵亡?   ‘我们当然收到支援信号了,可是……’   支援小队的队长认识宇佐美玲子——就算不认识,他也必须‘好声好气’的跟宇佐美玲子解释清楚。   得罪了后勤部负责人,自己这支队伍以后的日子就有趣了。   ‘可是什么?’   ‘玲子啊,你还是得问问——’队长指了指头顶:‘他们下达的指令,我们只能按照规矩来。对于永山和健一我十分抱歉……’   这才有了刚才她愤怒摔门的一幕。   结果,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层并没有给出什么答案,一个个支支吾吾的,把话题绕来绕去。   甚至有人还出言训斥自己。   ‘那是我的未婚夫,看见了吗?戒指,订婚戒指。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我难道不可以问原因吗?’   ‘支援呢?!’   宇佐美玲子摩挲着指尖传来的冰凉质感,忽感疲惫。   这个庞大的机器,即便拥有了超凡的力量,也依旧陈腐缓慢。   那本该成为润滑剂的秩序仪式者们,大多数失去了自主能动性,就好像被提在手里的拉线木偶。   “明明有机会的……”   宇佐美玲子靠在墙角,双手上下揉搓脸颊,口吻中带着落寞:“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呢?明明可以活下来的,我的健一……”   酒井孝一头利落的短发站在不远处,同样贴着墙。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玲子,或许健一可以。   这事儿从来都是健一来做。   酒井孝记得,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就会凑上来,闹她几下,挨个几拳,然后趴在女人耳边说点什么。   他总有办法哄好宇佐美玲子。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吉野健一,你已经不在了啊。   酒井孝叹了口气,侧头发现女人正低声啜泣着:“我想,上级总有理由吧。我会再帮你打听的,你已经成为接触者很久了,或许下个月,下下个月就审核通过,批准你成为仪式者了。在这个关头——”   “我不在乎什么狗屁仪式者!”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酒井孝的话,宇佐美玲子更歇斯底里起来,她露出满脸的泪痕,眼中带着恨意:“我早就跟他说过,不要参加!”   “这是我们的义务!”   面对这个女人,酒井孝有点头疼:“每一位官方仪式者,都有义务用超凡能力稳定社会,拯救人民,帮助国家维持秩序。”   宇佐美玲子有些癫狂:“可吉野健一死了,谁来拯救他?”   “我只能说……节哀。玲子,这是我们的宿命,就算没有成为仪式者,吉野健一也是一位士兵,这是我们的宿命。”酒井孝带着沉重的口吻说道。   “我能接受他正当的牺牲。”宇佐美玲子喘息着,她擦去脸侧的泪痕,冷眼盯着酒井孝:“却无法接受他因为某些原因被害死。”   酒井孝有点惊讶:“害死?”   宇佐美玲子嘲讽的嗤笑一声:“否则,你告诉我,有什么原因会导致支援小队延迟四十分钟以上?”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议室里的那些白痴,对此不发一言?”   “你告诉我,酒井孝。作为一个仪式者,你告诉我,你认为这些是正确的吗?作为超越凡人群体中,其中一员的你,你对此认为合理吗?”   宇佐美玲子质问的话扔了过去,就像一块块石子落入湖面,令酒井孝的脸上神色变换起来。   “我……不知道。玲子,我不知道。有些指令和任命,我也感到奇怪,但……”   “但……”   忽然,两人旁边传来一道粗粝的男声。   “但你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   军靴踏过石面地板。   沉重的脚步声后,是一个至少身高一米九的男人。   他身材健硕,平头大眼。   两条胳膊几乎要挤破短袖,脖子上带了一个皮绳项圈,上面穿着七八片银色的金属吊牌。   男人走过来时,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悍气息也尾随而至,站在两人身前,那种危险的感觉时刻散发着,朝前方席卷而去。   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下意识直起腰,脚跟并拢,郑重行了个军礼,健硕男人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我碰巧听到你们的对话。”男人哑着嗓子粗声粗气的开口,眼睛扫过宇佐美玲子:“你对吉野健一的阵亡有什么疑惑?”   听到询问,宇佐美玲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问题又问了出来。   男人听着女人的叙述,一言不发,表情平静。半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的问题我能解答。”   “是我下令延迟了支援小队的出发时间。”   “当时,有高级别的长官在机场落地。我按照规定,派出了东京地区的支援小队作为护航。”   “延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永山和吉野健一的死,我很抱歉,也很遗憾。”   “虽然每一位仪式者对我们都很珍贵。”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宇佐美玲子部长。”   女人安静听完,没说话。   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Chapter73 白炬   啪!   宇佐美玲子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健硕男人的脸上,一旁的酒井孝直接就扑了上来,想控制住正发疯的女人。   「原点」级仪式者虽然处于初入超凡阶段,可被神秘强化过的身体已经远远超越了凡人。酒井孝按住宇佐美玲子的手,女人就动弹不得。   “别冲动!”   酒井孝大吼着,也不顾三人此时所处的地点了。   “滚开!”   宇佐美玲子怒吼着,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面前的男人——那个曾下令导致他未婚夫阵亡的男人。   砰!砰!砰!   近距离的三枪击发,火焰咆哮着从枪口吐出来,弹壳掉落在地上又弹起。   叮当作响。   对面的男人距离不远,只是侧身、歪头,下一刻,迅速逼近了宇佐美玲子,伸手要握住她的枪口。   砰!   这一枪为了甩开纠缠的酒井孝,枪口偏离轨道,击碎了走廊里的吊灯,玻璃碎了一地。   哗啦哗啦。   宇佐美玲子抬腿给了酒井孝一脚,踢开男人,又顺势从左腿间拔出另一把,双持着对准面前男人。   砰!砰!砰!砰!砰!   轰——   枪声和烈焰的爆裂声混合在一起!   警报声响起,面前的男人捂着手臂。   枪火熄灭,走廊里满是硫磺的味道。   男人躲过了大多数子弹,却还是被一颗划伤了手臂。   他绷着脸,身后飘着几朵火焰。   大片的白炽烈焰成环状,绕在他身体周围,十分雀跃的旋转着——   仿佛一个下令,它们就会吞噬面前的两个人。   见到这一幕,酒井孝掌心全是汗水,挠挠短平的寸头,张口想说点什么。   “审判。”   宇佐美玲子率先开口,叫出了男人的身份——日方唯一的一位第三等级,「审判」级仪式者。   也是目前最高等级的仪式者。   代号:白炬   “我已经受伤。”   “如果你继续开枪,我会选择让你失去行动能力。出手时,有可能会导致你的死亡。”   “宇佐美玲子部长,请你谨慎选择。”   白炬眯起眼睛,脖子上青筋鼓起,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眼神越来越危险。身后,那些环状的火焰也跃跃欲试了。   “你们在干什么?!”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队队的士兵端着枪械和防爆盾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远处,穿西装的男人气急败坏的站在人群里。   枪口的目标,指向三个人。   宇佐美玲子看看周围,丝毫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   她头也不回的拉着酒井孝离去,随手拨弄开一把把黑洞洞的枪口。   “白炬大人,要不要——”   身旁的手下似乎也是个仪式者,他弓着身子站在白炬身后。   白炬摇摇头,望着女人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不用。跟他们说,别去找宇佐美部长的麻烦,明白吗?”   “嗨!”   ……   “所以,别再继续追究了,玲子。”   后勤部的露台上,宇佐美玲子罕见的叼着香烟,手上端着酒杯,一旁的酒井孝忧心忡忡的劝诫女人。   “是我的未婚夫死了,又不是你的。瞧瞧你的那副表情。”宇佐美玲子咧开嘴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古怪。   酒井孝皱起眉头:“吉野健一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玲子,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白炬也是派出支援小队后,才接受到支援信号,那个时候,再调回支援队已经晚了。”   “那其他外勤的队伍呢,总有在东京的吧?”宇佐美玲子笑着反问。   “可如果贸然调动那些外勤队伍,一旦出现事故……”   “这样就不出现事故了么?”   “那些是规定——”   宇佐美玲子转过头,结束话题,不想再谈论此事。   走廊里的枪击,和白炬忽然展开的神秘,让所有建筑里的仪式者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混沌侧的仪式者入侵了。   这件事三个人都挨了一顿骂,甚至有些高层已经开始质疑宇佐美玲子作为后勤部长的稳定性了。   毕竟留着一个对组织怀有怨恨的人,就像将一枚还未爆炸的定时炸弹摆在自己床头一样。   “我不建议你和白炬正面冲突。你刚才应该见识过了吧?第三等级,审判级的力量。而且还是破坏力很大的火焰。”   提起刚才那幕,酒井孝依然心有余悸。之所以官方命名是从「原点」,「超序」,到「审判」,也是意喻这个等级强大的力量。   第一等级「原点」:一切超凡的开始。   在这个等级,大多数仪式者只是简单的掌握了神秘的应用方法和一项非常弱小的能力,身体也没有被‘神秘’强化太多。   只有极少数仪式者,才能在第一等级获取破坏性力量——可在酒井孝看来,有时,恰到好处的力量,比强烈的破坏能力更有用处。   比如自己的能力。   第二等级「超序」:脱离凡人序列。   这是酒井孝还未抵达的等级,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吸收周围散落的神秘,或者击杀混沌侧的仪式者。   当然,大多数「超序」级仪式者,都是采取的第一种方法。   毕竟第二类太危险,也太艰难。   这个等级,仪式者们至少掌握了两项能力,身体素质也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   第三等级「审判」:执掌审判力量的权能。   在这个等级,全日本只有白炬一人达到。   即便是放眼国际,「审判」级的仪式者也凤毛麟角。   这几乎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单体力量了。   所以酒井孝十分担心宇佐美玲子在做出什么事,他担心这个可怜女人的安危——虽然她自己可能已经置之度外。   惹怒一位审判而被自卫反击后击杀,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结果已经是明摆着的了,白炬下达的命令导致一位仪式者,一位接触者的死亡。   可对方依然活蹦乱跳的,还有功夫绷着脸偷听别人说话呢。   酒井孝想着,宇佐美玲子却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威士忌,吐出的白色烟雾都混着熏海藻的香气和酒精的烈度。   “我可没觉得有多厉害。”女人嗤笑:“中枪也会死,看到他手臂了吗?第三级也挡不住子弹。那么,狙击步枪呢?”   考虑到这个女人还是后勤部长,‘借用’一些枪械绝对不在话下,酒井孝就更无奈了:“玲子——”   “好啦,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宇佐美玲子安抚好面前的男人:“谢谢你担心我,不过,不会了。我不会再和他正面冲突了。”   两个人的谈话只继续到这里,酒井孝也没法子再劝说下去,那可是切肤之痛。   就像玲子说的,自己没死未婚夫,有什么资格一脸‘我深有同感’的劝她放下?   “你说,仪式者一共有几级呢?”   宇佐美玲子忽然开口问道,她盯着天边的晚霞和那些被烧的通红的云层,怔怔发呆。   酒井孝摇头:“目前世界最高等级,也只是「审判」。根据科研部上个月出示的研究报告显示,完整状态的仪式者,至少应该不会惧怕一切热武器。”   说到这,酒井孝不禁莞尔:“对于这份报告,那些年轻的研究员异议很大啊。哈,他们认为,完整形态的仪式者,至少能做到无视小当量的战术核武器……”   宇佐美玲子也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酒井孝也并不太相信这个推断:“所以,他们判定至少审判之上,还有三个等级才对:四、五、六,从物质、元素走到精神。”   “每一个等级,都是生物形态跃迁式的提升。”   “就像「审判」级的白炬可以轻易干掉几个「超序」一样。”   “这样啊……”宇佐美玲子点头,若有所思。 Chapter74 名为雪乃   森月纱哼着歌走在街上,黑如鸦翎的长发拢于耳后,划过肩膀,披垂腰间。   女孩从背面看苗条,正面看丰腴的身材,却很可惜地套了一件黑色宽松大版型帽衫。   长长的袖口只露出嫩绿色指尖,左耳垂上挂着青翠的绿松石耳坠。   那是我妻由乃送给她的小礼物。   作为日本最具代表性的繁华商圈,银座位于皇宫附近。   这里24小时灯火通明,来往的男女戴着口罩,一个个要么着装不菲,要么时尚新潮,聚在一起三两小声聊着。   还有一些外国的游客,更是提着大小不一的袋子,不顾月色正浓,正准备继续战斗下去。   森月纱刚‘血拼’完毕——艾丽娅来过电话,需要几个儿童座椅和小课桌。   得到指令的森月纱藉此机会大购物了一番,可算是满足了女孩憋闷已久的心理。   还有那些刚迁居的猫客人们,她买了崭新的食盆,崭新的厕所,还有崭新的各种爬架与小屋子。   森月纱在某个大型宠物店里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   甚至还买了几块简易小木板,等过几天所有东西送到家后,让那些闲不住的男孩子们给客人搭个房子也行。   大肆购物,以森月纱的性格,理所当然的要带一些礼物回去。   ヽ(✿゚▽゚)ノ买东西,开心!   青山七海的是一只价格昂贵的耳机——加上上次送的那只mic,女孩正竭力凑成一套。   和泉纱雾和千寿村征都是一套笔。   不过纱雾的是画笔,而村征的是钢笔和……一整套不同姿势的比克大魔王的手办。   町田麻里子是赫拉克勒斯(大力神)的限量版雕塑缩影,大概缩小到森月纱小臂那么长吧。   据说是某个新锐艺术家的雕塑缩影,总之看起来很新潮又奇特,再想到町田麻里子的外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买下来送给她。   哦,附带着大力神的雕塑,森月纱还买了全套的健身哑铃,等过两天送到七海那里,让她带给町田麻里子。   所以说,有时候森月纱被千寿村征和青山七海追着边吐槽边围殴,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至于我妻由乃……   森月纱可是惦记很久,自从由乃下决定开始学习剑道后,她就想要送给她一把了。   女孩晃晃手里的盒子。   津田越前守助廣   (Echizen no kami Sukehiro)   村雨。   二尺七寸四分,祈雨刀。   6500万。   延宝六年二月日造(1678年)   附:配黑地涂鞘桐葵文莳絵桐葵文総金具打刀拵。   这把古董刀可是此次银座展会标价最高的一把刀了,   当时,那位解说员还一脸严肃的对女孩说道:“这孩子是我们这次展会标价最高的一把了。   它十分珍贵,存世量极其稀少。   如果买下它,请务必善待。”   由乃应该会喜欢吧?   女孩心满意足的提着刀盒溜达。   月色把路面照的明亮,路旁就少许欠佳了,光线并不是很明朗。   她偶然瞥见路灯旁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大概十来岁的男孩,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女孩留过肩的长发,冰蓝色的瞳孔被光线打上去,通透清澈。   即便是那种可以靠的很舒服的木质长椅,她依然坐姿端正,显得十分有教养。   只是,那身可爱的学生服,被冰冷的面容反衬的格外高高在上。   她微微低头,听身旁的男孩说着什么,被拽着的袖口也没有抽回,一会点头,一会又若有所思。   森月纱路过时听到几句只言片语。   “奶奶走丢好几次了,每次都说是我走丢的。可明明是她消失不见了嘛。”   “不,奶奶没有电话哦。”   “大勇!我的名字叫大勇!嘻嘻!”   森月纱顿了顿脚,旋转身体,径直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吧嗒吧嗒的鞋跟踏在石板路上,对面长椅上的女孩闻声抬头。   看到森月纱的第一眼,女孩是惊艳的。   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在现实里遇到如此美艳的人。   对方只是简单的穿着宽松的帽衫和长裤,仪态也不够端庄,手里还提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盒子。   可那双眼睛和眼角的泪痣,让整幅画一下妩媚起来,薄薄的唇微微上翘,再配合上凌乱在脸侧的发丝。   让女孩想到了某种慵懒的猫科动物。   她最喜欢猫了。   若不是年龄不够,这个一头黑色波浪长发的女孩绝对称得上风情万种。   森月纱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面前的女孩无声赞美着,她走过去开口问道:“请问,这么晚了,不赶快回家么?   家长在附近吗?   小家伙,你的家人呢?”   女孩起身,对森月纱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都如同大家闺秀一样,无不体现出长时间的训练与环境熏陶。   别问森月纱怎么知道的,因为面前的女孩和我妻由乃都是一个路数。   要知道,她可是花了好久时间,才让我妻由乃学会说脏话。   虽然这种努力在青山七海看来是‘不干人事’……   “雪乃。”   名为雪乃的女孩冷冰冰开口,森月纱看出她想尽力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最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她说着。   “这个男孩叫大勇,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奶奶已经不见了。”   名为雪乃的女孩对森月纱介绍大勇的情况。   森月纱‘嗯嗯’的沉吟,并不意外:“走失儿童呀,我陪你一起把他送到警署吧。”   雪乃摇头:“他的奶奶没有电话,大勇也不是他登记过的名字。警署那边也会无能为力的。   不过,好在这孩子记得回家的路。”   “我问过了,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打算送他回去。”   森月纱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叫大勇的男孩子。   他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男孩发现这位漂亮姐姐盯着自己,也立马回以天真的眼神。   “姐姐好漂亮!”男孩笑了。   森月纱扶着膝盖蹲下来,轻声开口问男孩:“你家在哪里?”   男孩说了个大概。   “距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送他回去吧。雪乃小姐,你可以从这里拐过去,有地铁站,座末班地铁应该还来得及。”   森月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查询好地铁时间,展示给雪乃。   后者摇头。   这个雪乃小姐倒挺固执,坚持亲自送男孩回家。   “我不是不放心你。”   她解释了一句:“只是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我怕出现意外。毕竟大勇还是个小孩子,如果出现什么事,你也处理不了的话,就麻烦了。”   ‘你看起来不怎么靠得住’,想说就直接说出来好了,还绕个弯。   森月纱心里翻了个白眼,愈发觉得她和我妻由乃相像了。   “那就一起吧,雪乃小姐?”森月纱没计较,把两个人从长椅上带到路旁,拍拍大勇的头顶,让他给自己和雪乃引路。   两个女孩就这样踏着路灯的光线,并肩走上一条小路。   这位冷冰冰的小姐就像她的表情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对于森月纱的问题,回复的是简洁的不能再简洁了。   “雪乃小姐在上学吧?”   女孩回复:“高中。”   “高中一年级吗?”   “嗯。”   “今天来逛街吗?说起来,快要开学了呢。”   女孩回复:“嗯。”   森月纱有一瞬间,忽然理解了安艺伦也常说的‘舔狗’的意思。   她笑着摇摇头,见女孩聊天兴致不高,索性自己也就闭上嘴,快走几步,跟上前方的大勇,找小男孩问东问西去了。   雪乃并不是兴致不高,她其实,正陷入某种纠结的自我斗争中。   对于生活中大多事儿都比较淡漠的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又在乎,又厌恶的想摆脱与超越。   这并不矛盾。   而在刚刚,她惊讶的发现,这位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身上竟带着姐姐的影子。   不,严格来说,和姐姐不同。   两个人只是外壳相似而已。   姐姐身上或多或少,还依稀残存着家族留给她的责任和代价。   而森月纱则是真正的,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让人心生向往的气息。   神秘而……诱人。   雪乃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是有颜色的。   就像历史上的某些惊才绝艳的物理学家说过,自己眼中的公式和试验是有颜色的一样——雪乃也发现,森月纱身上也拥有着颜色。   就像她可爱耳垂上的那个长长的菱形坠子。   这个女孩周身包裹着一层层银色的雾气。   当她绽放笑容时,整个人仿佛隐没在周身银雾里,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   而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在她发现前,赶忙皱着鼻子轻嗅几下——于是,又闻到淡淡的竹子清香,这股味道在雾中缓缓流动,并不在意来人的靠近。   然后,她转过脸,对自己笑了:   陈酿的木桶打开,迎面吹来被囚禁了数年的酒花的香气。   妩媚的泪痣也在脸上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并不减少一分一毫女孩的风情。   银雾散开,苍翠招展。   像个精灵一样。   或是,像一种被称为魅的妖怪。   雪乃的脸上微微泛红。   自己,在想什么呢? Chapter75 蹊跷的生气   路程就在森月纱和小男孩的聊天中迅速的缩短了。   跟在后面的雪乃胡思乱想,并没有注意前方的女孩问了些什么。   东京的中央区罕有十分阴私破旧的地方——之所以说罕有,意为:仔细找找还是有的。   大勇带着两个女孩左兜右转,找到了自己家。   一间十分破旧的房子。   此刻,他的奶奶就等在门口。   老人满脸褶子,眼睛鼓鼓的,几乎凸出了眼眶,球形上满是血丝——再搭配上僵硬的笑容,在昏暗的夜晚的确有着‘熊孩子退散’的能力。   “您好,我是森月纱,这位是雪乃。”   大勇撒开森月纱的手,一下子扑到自己奶奶的怀里。   森月纱和雪乃并肩在一旁寒暄着。   其实大多数还是森月纱在说,雪乃只负责点头,或偶尔吐出半句‘没错’、‘就是这样’诸如此类的词汇。   “人老啦,记性就不好了。多亏了你们呐……瞧这两个女孩,真漂亮。来吧,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喝杯茶。”   老人和蔼的笑着,对森月纱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热心啊,不嫌弃吧?快进来快进来!”   老人伸手,想要领一旁的雪乃进屋,森月纱却一把抓住女孩柔软的手。   雪乃楞了一下,转头看向森月纱——她自己的手被一只纤细柔软的小手攥住了。   挺软的。   老人抬头,发现森月纱不仅没动,还拉住了另一个女孩。   她眨眨眼,脸上虽然还有笑容,嘴里却说着十分失礼的话:“抱歉啦。时间太晚,我们就不进去做客了。母亲已经很着急了。”   “哎呀,就坐一会吧,让我这个快入土的老人也表示一下感谢,你们就这样走了……”   “是呀是呀,姐姐,进来呀。”   一旁牵着老人手的大勇也开口了,这孩子性格很开朗,再加上长相可爱,话音也奶声奶气的,特别招人喜欢。   至少挺中雪乃的萌点的。   她回头看向森月纱,眼神特意错开两人拉着的手。   “进去吧,我不太急。”她对森月纱试探的说道。   森月纱摇摇头。   “我有点事,要离开了。   雪乃小姐和我一起吧。   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   森月纱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也不再多等,直接拉起雪乃往来时的路走去。   雪乃跌跌撞撞被拉着,心里的愉悦一瞬间被冲散了。   这种被左右的感觉,好熟悉啊。   她沉下脸,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森月纱小姐,我时间还早,想进去喝杯茶。”   森月纱:……   有时候,欲言又止的脏话就像唇膏。   你已经涂在嘴唇上了,别人却看不见。   森月纱把几缕头发捋到耳后,深吸一口气,又重复的劝解着:“雪乃小姐和我一起吧,走夜路我实在有点害怕。”   然而雪乃却并不买账,或许是什么原因刺激到了她,这个女孩铁了心要留下。   她掏出手机,话里不带感情的说道:“需要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吗?”   森月纱深深看了她一眼。   对方回以倔强的眼神。   半晌。   “好吧。”   森月纱点点头:“我忽然又没事儿了。可以进去喝杯茶。   这位……婆婆?”   她不再理会旁边还在闹别扭的雪乃,双手插在兜里,率先迈步往屋内走去。   老人见两个女孩子都可以留下来,乐不可支的赶忙将她们迎进屋。   推开屋门,是一个很小的客厅: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墙面上有水渍,暗红色的颜料洒在立柜的柜门下侧,灯光昏暗,地面上还有用过的牙刷和烟头。   仿佛屋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些,本来就凌乱的地面上还铺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旧信纸。   森月纱泰然自若的找了把椅子坐下,用鞋踢开脚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脸嫌弃的撇撇嘴。   “你刚刚提的盒子呢?”雪乃皱着眉,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对森月纱陪自己进来似乎十分满意,正想回头对她说话,却发现女孩两手空空。   森月纱闻声回答,头也不回,盯着老人和男孩消失的走廊:“放在门口了。”   雪乃不解:“放在门口?为什——”   “嘘……”   森月纱的话里带着冷漠。   雪乃侧了侧头,惊讶的瞪大了冰蓝色的瞳孔,听着女孩略带训斥的话。   “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善心过剩的女孩。”森月纱背对雪乃,缓慢且小声的说着,清澈的嗓音像流水一样,划过雪乃的脸颊。   “结果竟然是一个无知且任性的家伙。”森月纱掏出皮筋,小手顺着耳根向脑后捋过,将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   挽好袖口后,活动了几下手腕。   “不过,也不意外罢了。”   雪乃听不懂女孩话中传达的意思,却听出了她的不满。   对方转头,用深色的瞳孔盯着雪乃,眼角下的泪痣配合高高的马尾,此时此刻,凸显出某种凌厉的美感。   “如果你是说我逼迫了你,我没办法为此道歉。”   雪乃毫不示弱的回击:“刚刚说的很清楚了。我没有理由一定非要听你的话吧?而且决定跟进来,不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森月纱没回答,屋内安静下来。   雪乃有点不安。   这样就生气了?   我说的也是实话吧?   为什么初次见面,就一定要求自己听从她的话呢?   虽然她的确很可……   不,就只是好看而已,世界上美丽的人太多了。   她也仅此而已罢了。   雪乃,清醒!   女孩正自我鼓舞着,前方的森月纱压根就没理会她。   事情已经发展到比较麻烦的地步,做补救已经太晚了。   “一会记得去角落里。这么简单的指令,做得到吧?”森月纱伸手指指角落里的柜子,像哄孩子一样说道。   “会打开柜门,进去后再关上——   会吧?雪乃小姐。”   森月纱生疏的口吻,不复刚刚热络可爱的样子。   她垂下的眼角,淡然的嘴里发出毫无起伏的声调。   “你在说什么?还有,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有理由要听你的吗?”   雪乃鼓着腮,瞪了森月纱一下。   “我来啦!我来啦!”   大勇喊着。   小男孩端着两杯茶,一摇一晃的朝两个女孩快步走来。 Chapter76 拆骨刀   名为大勇的小男孩,端着两个茶杯放到桌子上,一脸期待的看向雪乃和森月纱。   “请喝请喝!这是我和奶奶一起泡的茶,大勇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啦!”   男孩纯真的眼神逼视着雪乃,后者显然不太会拒绝。   面对小小的孩子,雪乃收起了那副冷脸,别别扭扭的悄悄瞥了一眼森月纱——见对方没搭理自己,又气鼓鼓的伸手端起茶杯。   啪——   森月纱着凳子坐到雪乃身旁,用肩膀撞了一下女孩。   茶杯掉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撒了一地。   哗啦——   “喂!!”雪乃真的生气了。   她瞪着眼睛,‘腾’的站了起来,就这么盯着森月纱,拳头死死攥紧,一言不发。   似乎在等待对方先说点什么。   当然,森月纱什么也没说。   她长长的手指划过桌面,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倾斜杯口——茶水哗啦啦的全部流到了地上。   她盯着男孩逐渐发苦的脸,静等他哭出声来。   “你是坏人!你欺负人!呜呜呜……”   见状,刚刚还一脸开心的小男孩瞬间大叫起来,蜷缩着蹲下身子,捡起茶杯抱在胸口。   雪乃张了张嘴,想要过去哄一哄男孩,随即又看看身边的罪魁祸首,胸口更加的起伏不定。   她怒气冲冲的瞪着森月纱,高声问道:“森月纱小姐!请问你——”   “喏。这个给你玩。”   森月纱忽然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张卡片。   女孩举着卡片,像逗弄宠物一样,在男孩的面前晃晃,见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才指指自己,又指指卡片。   “给你玩,别哭了。姐姐可不是坏人。”   “姐姐坏!姐姐坏!   坏姐姐!坏姐姐!   ……咦?”   小孩子总是吃这一套,当注意力被转移,果然泪水和抽泣就少了许多。   他好奇地接过卡片——   冰凉的质地,捏在手里的触感很奇怪。   这是?   “这是限量版哦。只有超——超级厉害的人,才能得到呢。   认字吗?”   雪乃认为森月纱哄孩子的技巧实在拙劣。   她先问了男孩识字的情况,接着又在对方的央求下,保证一会拿出更多卡片给他看看。   “这是……武器?”   大勇断断续续念着,森月纱翘起嘴角:“Bingo!念对啦。”   男孩举起卡片,借着昏暗的吊灯看清卡面上的油画。   ——那是一把霜银色的西餐刀。   刀柄细长,刀刃也细长,组合在一起,长度绝对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餐具。   刀刃顶端,甚至比匕首还要稍稍尖锐一些。   下面的一行字更是奇怪——大勇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不规则跳动起来。   不安的感觉。   自他超脱凡人后,就很少出现这种情绪了。   他深吸口气,重新带上单纯的眼神,继续念出声:   【武器牌:   【森月纱的拆骨刀:   【日常里,十分富有的女士。】   【她大手大脚花钱,却吝啬那么一丁点法术力,不愿让可怜的小刀刀化成卡牌——女士为了节省,宁可将它揣在兜里。】   【直到某次拥挤时掉在地上,险些被路人报警后,她才下定决心「维度化」这把武器。】   【如今,它不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餐具了!】   【它是伟大的诸界行者,】   【森月纱女士曾使用过的第一把武器!】   【它将无坚不摧!】   【注:使用这把沾满血腥的刀,有概率得到某位举状优雅的心理医生的赞许。】   【注:无坚不摧只是随便用的形容词。】   什么意思?   通篇读下来,大勇每个字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他抬头,懵懂的看向一脸笑容的森月纱。   “姐姐,这是?”   森月纱朝着卡牌伸出手:   “这个啊……是这么用的。”   下一刻,指尖接触卡牌。   咔嚓。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大勇察觉手里的那张诡异质地的卡牌,瞬间滚烫起来!   紧接着,就这么化成了一团光点!   男孩举起手掌,在闪耀的光线中,下意识的闭上眼。   这一瞬间被敏锐的森月纱抓住。   她迎着雪乃不敢置信的眼神,一把雪亮的刀锋破光而出,笔直地刺向男孩的眉心!   轰!   嗙!嗙!   剧烈的撞击声和爆裂声响彻屋内,浓厚的尘埃飞散在空中。   森月纱化作一道残影,猎豹一样扑向男孩,修长的手臂上展现出流线型的肌肉!   “你找死!!”   男孩的嘶吼声在尘埃里轰隆作响,再也不复刚才纯真的声音——反而有种嘶哑苍老的刺耳感。   一跟尖刺突入,森月纱偏头躲开,轻巧跳出尘霾。   她警惕的将匕首举在身前,高高的马尾一摇一晃的。   森月纱有点失望,叹了口气:“就差一点。”   此时,雪乃手足无措的早早被推到墙边,看到从尘霾走出来的半个男孩——他的另一半身体被脓液和膨胀的血肉组织包裹,脸上、脖子,直到腰间,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   指甲。   人类的指尖的甲片,像鱼鳞一样贴在男孩的身上。   仔细看,几乎还能分辨出有些细长的女性指甲和更大一些的男性指甲。   他的头膨胀的厉害,像个巨大的气球,薄薄的透明肉膜包裹着褶皱的大脑挂在脸颊后面。   看着刚刚还是可爱男孩的人类,下一秒变成怪物,惊吓过度的雪乃几乎尖叫起来——她捂着嘴,掌心全是汗水,声音被卡在喉咙里。   长大的嘴巴,只吐出了‘荷荷’的喘息声。   “进柜子里去。”   森月纱盯着男孩,朝背后不远处的雪乃放话。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森月纱捏紧餐刀,不着痕迹的看向视线里的紫色投影。   自从她获得地牌后,「侧写师」这个法术也跟着深化了自己的检测能力。   相对应的,法术力的损耗也更高昂了——这种晋升,侧面限制了森月纱的频繁使用。   不过,侧写敌人,是刚刚进屋之前发生的事。   发现的话,在车站的时候,她就早早闻出来了。   这个男孩和那个「路灯下的女孩」有着相同的臭味!   森月纱本想支开雪乃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然后自己再折返回来抹除(肢解)危险。   结果……那个女孩却意外的倔强。   现在,场面就比自己独身一人危险多了。   如果这个仪式者足够聪明,首要目标,绝对会是自己身后的女孩。 Chapter77 食脑的仪式者   “有趣……你也是仪式者吗?”   大勇歪着脑袋,用手指扣了扣自己脸上的层层指甲。   紫色投影展开。   【姓名:——(人类血肉混合体)】   【仪式(混沌):——】   【能力:——】   【注:检测到空间内存在复数血肉混合体。】   【能量等级:Lv1 ·「原点」】   【注:检测到空间内混沌烈度增加,能量攀升中。】   【注:高能反应。】   能量攀升?   超越「原点」级了?   森月纱小心翼翼朝侧面移动,一边应付面前的混沌仪式者,一边不着痕迹的,用自己身体挡住雪乃藏身的柜子。   “仪式者。”森月纱指指自己:“秩序。”   大勇咧开嘴,长长的舌头在嘴里咀嚼,仿佛正在吃着弹性十足的美味肉皮:“‘代价’很高昂吧?”   “我上次杀掉了两个官方仪式者。   你知道吗,那个可笑的家伙拥有「必然击中」的能力,   使用代价却是‘必须被击中几次’——”   他眼球咕噜咕噜转几圈,在巨大的脑子里翻找记忆:   “这一点从来不如混沌。对吗?   身为秩序侧的仪式者,   你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混沌可没有这么大的代价!   甚至,它只教会我们使用这种超越凡人的伟大力量,   却少有收取代价的时候——   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真正应该被人尊崇的存在!”   亢奋的吐出一串话,大勇盯着森月纱说道:“成为超越凡人的存在,就要无时无刻的付出代价。   使用能力,还要付出代价。   一切都是代价!   代价!代价!”   “秩序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有思考过吗?”   森月纱面无表情,刀尖儿依旧遥遥的指着他。   大勇那张稚嫩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不似孩童般的成熟的表情。   他从胃里掏出一只人手,沿着指尖开始咀嚼,富有弹性的筋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血肉模糊的环境里,显得诡谲又可怖。   “你不是大勇吧?”   森月纱忽然开口:“我不认为,官方仪式者会把自己的仪式能力告诉你。”   除非,他的能力涉及于此。   ——再加上男孩脸后那个巨大的脑袋。   “你,吃了他们的脑子,对吗?”   衣柜里的雪乃惊恐的像只兔子:她瞪着蓝色瞳孔,竖起耳朵,竭尽全力想要克制住不停哆嗦的手,嘴唇像抽了筋一样抽搐着。   她听到森月纱说出‘吃掉脑子’这种话,一阵寒意伴着冷颤头从到脚击穿了女孩。   我会被吃掉大脑?   还是……   我正在经历什么?   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啊……很美味。”大勇舔舔嘴唇。   “所以,作为「原点」级仪式者,你的能力是食脑?   获取目标生前的记忆信息?   应该不包括能力吧?”   这些都是猜测。   森月纱甚至都不清楚官方仪式者的事。   ——但很快,森月纱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周围出现几道佝偻的身影。   作为逃生出口的大门有一个,两个窗户口各有一个,自己头顶应该也趴着一个。   它黏在了天花板上。   最后,大勇这个怪物的身后也蹲着一个。   图穷匕见,男孩终于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他的手指划过几道身影:   “来!我来介绍一下!   永山介一郎!官方仪式者,某个小队的队长!”   “吉野健一!助手——   顺便说一下,他的脑子比较甜。”   “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   “我的爷爷——”   “啊,还有许多人,我想介绍给你听。   可是,他们没有‘资质’,没办法成为我的小宠物,只能化为养分了……”   大勇悲伤的低头呢喃,像抚摸爱人一样,轻抚着自己硕大的大脑,眼里带着变态般的温柔。   “女士,你们两个会是有资质的人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怪物一股脑扑了上来!   刷!   锵!   首当其冲的似乎是大勇的母亲。   她整张脸已经无法看出人类的五官了,赤着身体,腰间被插满了锐利的尖刺。   是人的骨骼。   她就这么扑上来,试图抱住森月纱!   后退,挥刀!   锵!   森月纱用刀抵住怪物锋利的指甲,低头扬起手臂,挥舞的瞬间,将它的脖子连根切断!   而后,就地一滚,躲开其他三只的扑杀。   一只倒地!   “哈哈哈哈!来啊!让我看看你的资质!”   在大勇疯狂的笑声中,森月纱连续闪动着刀锋。   头顶的怪物像蜘蛛一样不停的在天花板上盘旋,趁乱伸出触角,时而朝着她的大脑奔来,时而对准眼球。   这大大减缓了森月纱的进攻效率。   忽然,森月纱手持刀刃朝下,反手后置,快速移动起来!   她伸出左手,按住那个名为永山介一郎的怪物肩膀,双腿一蹬地面,像一片叶子一样翻身,飘到它的肩膀上。   女孩长长的黑色头发散在空中,发丝的缝隙中,还依稀能看到其他扑过来的怪物。   坐稳,大腿勒紧,像一条柔软的白色蟒蛇般绕住脖子,刀刃用力的刺入怪物头顶!   噗嗤!   白色浓汁喷涌而出,森月纱再次蹬腿跳开,躲开液体。   两只倒地!   啪——啪——啪!   鼓掌声传来……   森月纱循声抬头。   大勇就站在不远处,他身后的怪物忠实的跟着他朝森月纱缓慢移动着。   “真不错!你比上次的两个人有资质多了!   哈哈哈哈!躲在柜子里的那位小姐,肯定没有你美味!”   “你的能力应该是……强化身体吧?”   森月纱没搭理他,皱着眉头在心里琢磨着眼下的情况。   她还没有真正启动法术力加持,展现力量——她不觉得被自己击倒的那两只怪物,是真正的死掉了。   所以,在一切枯竭之前,自己必须保存法术力,以求一击必杀。   那里,那里才应该是他的弱点吧,也是那里操控着这些怪物。   森月纱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颗被肉膜包裹着的巨大的大脑。   它就坠在男孩身后。   像一颗硕大的瘤子。   自己必须以最饱满的姿态面对这位仪式者。   森月纱这么想着,脚步动了起来。   她一边后退,一边计算距离,蠢蠢欲动的怪物跟着她移动。   不知不觉中,它们和大勇的位置,被引导成了一条直线。   长长的头发像一把名贵的乌木扇展开扇面,女孩握紧拳。   就是现在!   森月纱娇喝出声!   她手中的刀锋划出长长的白线,在手肘的发力下,弯曲成银色的光弧——   女孩像是慢放后一帧帧的动画般,拉起无数残影冲向自己的目标!   而被引诱的怪物还未反应过来,就在锐利的银色光弧闪过后疯狂吼叫起来,青蛙一样的身体翻倒在地。   它抽搐着,粘稠的液体伴着液体中蠕动的虫子,从脖子后面喷涌而出!   三只倒地! Chapter78 森月纱的抉择   近了!近了!   整个空间内,除了大勇身后,和天花板上不断骚扰自己的怪物以外,其他怪物都被自己击倒了。   短时间无法站起来,就造不成太多麻烦。   一条直线,顺着刚才的击杀轨迹,森月纱径直朝男孩冲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   “来吧!哈哈哈哈!来吧!”   男孩疯狂的伸出双手,欢迎着女孩的光临。   他的身体表面的层层指甲开始震动起来,恶臭的气味一圈圈向外扩散。   森月纱看到,在层与层的指甲之间,有什么在中间蠕动着,导致表层的指甲也跟着蠕动起来。   森月纱将刀尖收于腰际,女孩鼓足力量,一往无前的刺向男孩!   顺着这条直线,刺下去,刺下去!   刺穿男孩的肩膀!   也会刺穿他背后的大脑!   噗!   刀刃刺入血肉!   反应不及的男孩,瞳孔里只残留着一道还未挥刀的影子。   残像。   下一秒,肩膀那端便传来猛烈的剧痛感!   层层指甲团在肩膀周围,不断耸动着以抵挡刀尖的入侵。   这一下,并没有刺穿他。   旋转刀刃,正准备继续一鼓作气的森月纱,忽然……   听见声音,从耳后传来。   砰!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身后?   雪乃?   糟糕了!   女孩一脚踹在男孩脸上,把他踢了一个趔趄,接着,头也不回的朝衣柜狂奔。   那个天花板上的怪物!   该死!   女孩抬头,发现怪物正吐着长长的触角,一下一下刺着衣柜门,木板肉眼可见的龟裂开。   或许下一次,就可以刺穿中间部分了!   森月纱竭尽全力的奔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收回触角……   蓄力,猛然袭向柜门!   只能这样了!   刷!   思维闪烁间,一道亮银飞过,斩断了触须——   脱手而出的餐刀快速旋转着,切断敌人后,‘哆’的一声,扎在衣柜不远处的墙上。   总算赶到了。   森月纱跑到衣柜前,松了口气,却没发现,刚刚倒地的三只怪物,无声中全部站了起来。   “提醒你一句,要小心哦。”   男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森月纱转身,只看到三道黑影冲着自己迎面扑来。   不,角度都有偏差,应该是冲着衣柜。   森月纱咬了咬下嘴唇,在一瞬间做了决定。   …………   雪乃瑟瑟发抖的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从两分钟前开始,直到现在愈演愈烈。   这种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   那个男孩是什么怪物?!   森月纱为什么可以从卡片里掏出刀?!   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我得活下去!   趁着她们战斗的时候…偷偷离开?   不行不行!   森月纱是为了我……   可是…我要活下去啊……   砰!   震动声敲击着柜门,无情打断了女孩的踌躇。   雪乃知道,这不是刚才那种飞溅的玻璃打在木头上的声音。   这么明显的震动,包括从里面都能看到的裂痕……它是直接打在衣柜上的。   这个怪物的目标是我!   雪乃的拳头紧紧攥着,给自己打气。   她正考虑是否在第二次敲击后,猛地推开柜门跑出去,结果下一刻,敲击声却意外的消失了。   门外有几秒钟的静谧。   然后,她就听到了几声闷响和女孩的哼声,柜门被刺穿了!   三根细长的白色骨骼从外面穿透进来,只差几厘米就扎在雪乃的身上。   左侧斜上方的那根尖端,距离自己脖子只剩两厘米的距离。   三根不约而同扎进柜门的白骨张牙舞爪的停留在那里,并没有往深处继续——除了左侧瞄准脖子的……   剩下的两根对着自己的腹部和心脏。   只差一点。   雪乃小心翼翼的挪开身体,柜门外安静下来。   柜子里,随着白骨尖刺的进入,顿时间,浓烈的血腥味散发出来。   “森月纱,你还好吗?”   柜内,雪乃贴近柜门木板,小声的叫着森月纱的名字。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话音发出后,对方近在咫尺的声音也证明了雪乃的猜测。   “我没事,别出来。”   森月纱的声音丝毫没有变化,她一边安慰着柜子里的女孩,一边忍受着穿刺之痛。   这是她第一次在面对混沌时受伤——是她的错。   她太小看混沌仪式者了。   在此之前,她曾击杀过混沌造物,那场战斗给森月纱的感觉并不强烈。   甚至让她产生了它们‘很弱小’的错觉。   但纯粹的混沌造物和由人类晋升的仪式者,终究不同——后者更加狡诈。   森月纱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名为大勇的,吃了不知多少人类大脑的男孩就是如此。   或者,已经无法称它为男孩了。   这个怪物早早的筹谋好了计策:   先等森月纱接近,而后,又迫使女孩扔出武器解救同伴。   接着,其他怪物奋不顾身的攻击,类似放风筝的战术,给森月纱出了一道二选一的题目。   不管柜中人的死活,先拿武器,还是……   用身体,替柜子里的同伴挡住攻击呢?   那把餐刀就插在不远处的墙里。   抽出来,尽管同伴可能会死,但自己起码还有继续作战与逃跑的可能性;   单赢。   用身体为同伴抵挡攻击,即便同伴侥幸存活,自己也几乎丧失战斗能力了。   双输。   大多数人会选一,白痴才会选二。   但正因为森月纱是个可爱的大傻瓜,所以她根本没有思考。   ——女孩给出的并不是完美的答案。   “哎呀……姐姐流了好多血呢……”   男孩施施然走过来。   几秒钟前,这个女孩一瞬之间对他造成的压力,甚至超过了那个男人。   那时,大勇感觉自己会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男孩稚嫩着脸,用饱含纯真的眼神看向被钉成‘十字’形状的森月纱,怯生生的问道:   “姐姐,你选择了拯救同伴啊。   这样的话,你就输了哦。”   森月纱冷淡的望着男孩,鲜血从她的掌心,肩膀和大腿汩汩流出。   雪白的皮肤上,鲜红刺眼。   她脚下的地面几乎全被染红了。   衣柜内,雪乃无声哭泣着。   她听着男孩絮絮叨叨的话,还原了刚才外面的情景。   她试图伸出手,手指抚摸着白骨尖锐的锋,流淌的鲜红,就这么顺着她的指缝染红了袖口,小臂。   为什么要救我!   不要死……不要死啊!   此时此刻的雪乃,浑然不再担忧自己的处境。   衣柜外,男孩作为胜利者,仍喋喋不休嘟囔着。   “……你知道吗?那个官方仪式者,他认为他赢了!   哈哈哈哈,杀掉我所有的宠物?   奶奶?爸爸?妈妈?   这就是全部吗?   临死前,我告诉他……”   “我还有个爷爷呢。”   “哈哈哈!我还有个爷爷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有个爷爷呢!   他那个神态你没看到,哈哈哈哈那种绝望啊!”   “我永远忘不了!”   癫狂的血肉狂欢着、重复着无异议的言语。   男孩更是肆无忌惮的开始念起对混沌的赞歌。   森月纱盯着男孩,听他说完后,忽而妩媚一笑,漆黑的瞳孔染上魅意。   她艰难的操纵起被白骨钉在柜门上的右手手掌……   朝男孩勾了勾手指。   来。   “嗯?姐姐还想翻盘吗?”   胜券在握的男孩笑嘻嘻地站近,将耳朵贴近森月纱的嘴。   女孩嘴唇微启,歪着头,在他的耳畔小声说道。   “我还有把刀呢。” Chapter79 谢幕!吹息的飓风!   森月纱的确带着复数刀具。   不过,刚刚的战斗……   森月纱是绝对不会拿出第二把刀的。   因为雪乃藏身的位置很巧合——   森月纱要么守在柜子前保护雪乃,然后,那些血肉造物,就可以接连不断的进攻。   要么,她展开法术力,离开柜门,突入重围,刺杀那位仪式者——   但这样,远离柜子的自己,就无法保证雪乃的安全。   她一定会死。   守在这里,陷入无止境的:对峙,击倒,对峙,击倒。   寸步不能离。   而离开这里……雪乃死亡。   两难的选择。   ——况且,那些血肉造物,简单的冷兵器根本不足以杀死它们。   所以,当少女判断出对方‘食脑’的特性,又将骄傲自大的标签贴在了对方的头顶后——计划,在思维里一闪而过。   要想个办法,让他自己走过来接近我。   拖着那颗硕大的瘤……   过来吃我的脑子吧?   然后,自己将脆弱的部位,暴露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让森月纱没想到的是。   对方也太配合了。   简直…贴心?   她微调身体,细细在脑中规划着下一刻的攻击步骤。   由于右手掌心、大腿和左侧肩膀被钉在了衣柜上,自己左手掏刀攻击的那一刻,就必定会造成左肩伤口的大面积撕裂——   那根白骨可是实实在在的插在那里。   所以,一定要连续不断的击中,不能让它有反击的余地。   森月纱平复呼吸,静静等待着。   她看着男孩靠近……   再靠近。   对方伸出脑袋,耳朵朝向自己——   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少女不禁笑了起来。   “我还有把刀呢……”   开口的瞬间,手指轻颤。   第二把并非餐刀的狭长锋刃,出现在女孩的指尖!   锐利的手术刀被少女反手握住……   猛地扎进了男孩的额头!   顿住的矮小身影,发出愤怒的嚎叫!   森月纱咬着牙,不顾肩膀渗出的鲜血……   她抓住了对方迟钝的时机。   在男孩错愕的神色中,森月纱就像一位立于刀锋之上舞蹈的纤柔身影,接连不断的银光闪烁在视线里!   如同飓风过境,银芒凌厉……   ——这是一场刀刃组成的风暴!   第三把刀,旋转着刺入心脏!   第四把,竖起,破开腹部!   第五把,划断肩膀手臂!   第六把,刺瞎眼睛!   银色的线条优美而华丽。   少女的左手闪动着,无数残影滞留,将银色的手术刀或扎或割的留在对方的身体上。   抽刀,刺!砍!划!   机械性的动作,在仅仅几秒内便完成了!   如此危机的状况下,森月纱重新进入了那段被武天老师训练的时光——   全心投入的战斗,躲避,击倒,无数次的疼痛与危机,让身体与肌肉拥有了记忆!   而如今,对于武道,对于战斗,已经入门的女孩终于有了自己的理解。   快速,精准,致命!   银色的舞蹈成了一场刀刃风暴,优雅且残忍的席卷在两人之间!   短短的两个呼吸间,残影消散。   男孩的身上已经扎满了手术刀!   第七把刀!   这是最后的目标了!   那颗巨型大脑。   杀!   “你怎么——”   风暴极速的缩小!   银色的锐利碎片全部聚集在女孩的左手上,凝结成流动的光华!   独自表演的舞者,踏着刀刃,忍受着疼痛,表情华丽的旋转跃动——她对台下静默的观众们,做出了最后的谢幕。   这是一场飓风过境般的杀戮之舞!   噗!   餐刀斜着朝上,从男孩的颈窝处穿过,像用烧红的铁器切黄油一样,径直穿过后,继续往深处刺去!   带着全部的锐利,刀刃旋转,切开它面前的一切!   “不!不要!   姐姐…姐姐!我是大勇啊!”   男孩重新挂上那副单纯天真的表情,他试图开口说话——   可随着锐利的刀锋深入,男孩的声带和软骨韧带被切断了。   气管破裂,气流冲出来,又被浓汁反流堵了回去。   一瞬间,男孩的肺部充满了蠕动的液体。   当然,这些都无法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他害怕的是刀刃继续深入下去。   是的,森月纱压根没打算停下来。   她的左肩膀已经疼到麻木,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颤抖,整个手腕没入对方的身体里。   周围表层的指甲感受到了自己宿主的危机,纷纷包裹上来,挤在一起,一时间竟然真停住了刀锋。   “荷荷……”男孩说不出话,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森月纱。   女孩冲他妩媚一笑,侧脸被绸缎般的黑发遮住。   然后,她左腿猛地蹬地,让自己半个身子都腾空起来!   借由下落的重力,森月纱将所有压力全部推到了左手上——重力下落,她的小臂穿过男孩的脖子,刺穿了他身后的大脑!   谢幕。   噗。   安静了。   森月纱放开手术刀的手柄,此时,她的小臂正位于一片豆腐般的囊肿里。   捏起来软软的脑子,包裹在森月纱手指缝、指尖和手背上,仔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大脑神经性的抖动。   她保持这个姿势,任由双目失去神采的男孩一头栽倒自己肩膀上。   他的眼睛逐渐闭合,嘴里还想说什么,可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   ‘为什么……这么多……’   这么多刀吗?   森月纱眨眨眼。   我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随身带着十来把刀不过分吧?   况且,要不是有个拖累,十秒内你就死了,小弟弟。   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正在缓缓逸散开来。   稍许等待,这个名为大勇的小男孩,沉沉的她的肩膀上睡去了。   囊肿缓缓化成一滩黑色的水,连带男孩的身体,开始自燃。   白色的烈焰沸腾着,将他灼成了灰烬。   周围的混沌造物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像之前杀过的那个怪物一样。   它们一点点燃烧,如同易燃的纸屑一样。   一阵风吹过,灰烬消散不见。   结束了。   忽然,侧写师疯狂的震动起来。   一张崭新的卡片转动着,浮现在少女的额头前。   【法术卡:谢幕】   【吹息吧!无尽的风!】   【密集的匕首与刀锋,像场飓风般席卷敌人。】   【一种危险而优雅的攻击形态——】   【在近距离的密集穿刺下,鲜有生物,能躲过这种致命的覆盖式攻击。】   【请避退。】   【没有人可以挡在飓风面前。】   【注:自我领悟法术与技能,是合格的标准。】   【注:双手使用时,威力成倍增加。】   啪嗒。   刺穿森月纱的骨骼消失,她自然跌落在衣柜门前。   雪乃轻轻推开柜门,看到了女孩的背影。   ——森月纱跪坐在地上,鲜血顺着大腿向外流淌。   她垂着头,肩膀时不时神经性的抖动。   黑发浮在血水上,发尾成了红色。   “森…月纱……”   不知不觉中,雪乃的心里,被埋下了一颗翠色的种子。   这是什么花呢?   女孩用力跺脚,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臂,强迫性的让自己不再颤抖。   然后,咬着牙,一步一步的绕过女孩,走到正面。   森月纱斜脸,抬头看向雪乃,头发粘在脸上。   一颗血珠,顺着眼角的泪痣正巧滑落。   雪乃仔仔细细看着森月纱,小心翼翼靠过去跪坐下。   “谢谢、谢谢……”   雪乃流着泪,伸出双手轻轻扶好森月纱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吐露着自己的惭愧和悲伤:“谢谢、谢谢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那么任性的!”   “对不起……”   森月纱把女孩抱在怀里,有点虚弱的将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口吻嫌弃:“扶我起来,地上太脏了。”   雪乃强笑道:“我要送你去医院!你、你这样的存在,可以去医院吗?”   森月纱扶着雪乃的肩膀,让自己站起来。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掌心那个穿刺性伤口,已经开始逐步愈合,周围长出白嫩的小肉芽,大腿和肩膀也是如此。   至少可以让她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种超越所有已知物种的恢复能力,时刻提醒着森月纱,虽与人类为伍,她却早已不是人类了。   她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镜子,对着整理头发,又拿出几张湿巾擦脸:“不用了。我的身体特殊,死不了。倒是你……”   镜子后面,雪乃一脸担忧的样子,让森月纱本来气鼓鼓的嘴巴瘪了下去。   她活动着手臂和肩膀,又做了个屈膝的姿势,发现没有伤到骨头,才重新架上雪乃,两个人推门离开。   忽然,冰蓝色瞳孔的女孩想起了什么,她架着森月纱一边离开,嘴里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   之前的我,一直在国外生活。   前一阵才回到国内,准备在国内上高中。”   “雪乃是我的名字。   雪乃,雪之下雪乃。”   女孩介绍完自己,转头。   森月纱面无表情。   (ㆆᴗㆆ)...... Chapter80 等待甘霖的种子   雪之下雪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发现自己架着的女孩,眼神突然奇怪起来。   就在她介绍完自己姓氏之后。   “你知道雪之下家?”雪乃好奇问道。   “刀盒。”门口,森月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接过刀盒,拒绝了女孩的帮助,松开手。   雪乃嘴角下垂。   她不自然地揉了揉那只被松开的手,迈开步追上去:“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静悄悄,黑洞般的树影吞噬着光亮。   不过,刚见识过怪物的雪之下雪乃,已经不再害怕这种‘小场面’了。   前方,森月纱停住脚,回答了她的问题:“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怪物啊英雄啊,没看过漫画吗?   这个社会很危险的,雪之下小姐。”   “所以,以后还请收收你的善心。   这就是我们这些路过的英雄,   总是忙的不行的原因啊。”   森月纱嘴里说着对雪之下雪乃不满的话,浑然忘记了十分钟之前自己的救人行为。   “口嫌体正直。”雪之下雪乃垂着头嘟囔着,不紧不慢的跟在森月纱的后面。   忽然,狡黠的神色一闪而逝,雪乃开口:“月纱小姐在听到雪之下的名字后,就变的很奇怪。   果然是认识什么人。”   “以月纱小姐的年龄,不大可能和母亲接触。”   “是姐姐吗?”   森月纱顿了顿脚,轻笑一声:“就不能是敬而远之吗?   远观过雪之下家富有、权柄的人,对其产生了敬畏和憧憬。   而当真正见到这家的二小姐后,   一时间没法调整心态。   这么解释,你能满意吗?”   “毕竟,我也是个在大都市里苦苦挣扎的穷人啊。”   雪之下雪乃开口:“权柄?只是一个县议员,兼任建筑公司代表,就是权柄么?”   “至于富贵……”   雪之下雪乃瞥了一眼森月纱的小腿和足部:   “穿着菲拉格慕当季最新款的小羊皮靴,   你说‘羡慕’雪之下家的富贵?   请问森月纱小姐,   这双价值两百万日元的靴子,   是你捡的么?”   为了掩饰尴尬,森月纱稍微侧开头,注视远处的夜景:“啊、这个…靴子嘛……对了!靴子!!”   我的靴子!下午刚买的!!   (´゚д゚`)......   森月纱脚下的靴子已经丧失了可以继续被穿的可能性——上面染了许多的血和泥水,尘土粘在绒面上,整双靴子看起来……   像是被一个健壮的男性军人穿着,进行了一次二十公里负重越野训练一样。   森月纱疑惑。   为什么自己只要买新鞋啊、新靴子啊,就会遭遇这种事情。   健壮的男性军人也疑惑。   自己为什么要穿着带蕾丝的性感高跟靴负重越野。   雪之下雪乃发现自己身边的女孩一瞬间灰暗了,整个人散发着浓郁失落的气息。   她看看那双靴子,又看看森月纱:   “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毕竟,都穿着进去了不是吗?   现在想想,你早早劝我离开,也就是说明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森月纱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让你先离开,穿好装备再过来的。”   雪之下雪乃眨眨眼:“装备?是那种军靴和迷彩服?「作战装备」?”   不,详细的名字应该是:「训练越野穿越格斗一体作战装备就因为踩过蠕虫所以不要了1.0版本」   森月纱摇摇头,“就是一双普通的靴子,只是上次遇到这种事儿,不小心弄脏后,就被我设定为作战专用了。诶,好心疼好心疼……”   “原来如此。”   雪之下雪乃点点头,忽然指着森月纱脚下的靴子说道:“现在,你有两双「作战专用」了。”   森月纱:……   不愧是雪之下家的大小姐,真会说话。   良久的沉默。   雪之下雪乃背着手,跟在森月纱身后,脚步轻快。   “你觉得,我们两个的对话,像不像正在走夜路,因为害怕,而强迫交谈的两个姐妹?”   “完全想不到,刚刚经历了什么呢……”   地铁站近在咫尺。   两个女孩肩并肩走着,一个板着脸,冷漠倨傲,另一个提着盒子,大方洒脱。   森月纱在地铁站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来,掏出几枚硬币塞进去。   “不像。像英姿飒爽的女英雄和被拯救的倔强叛逆少女。”   雪之下雪乃伸手指指贩卖机里的某个饮料,接话道:“别提英雄了,我已经对英雄这个词幻灭了。”   伸手接过饮料时,两个人都楞了一下。   这种交流与肢体行为……   好默契啊。   不远处的路人也偷偷欣赏着两个美丽女孩的‘深情’对视。   “咳…我要回家了。森月纱,你住在哪?”   雪之下雪乃捂着嘴假装咳嗽几下,随后问了森月纱的住址。   表参道…?有钱人的地方。   雪之下雪乃看森月纱的目光更奇特了:你还说‘羡慕’雪之下家?   还说是穷人?   被揭穿的女孩一点自觉都没有,大张旗鼓的掏出钱包打开:里面果然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纸币。   雪之下雪乃鄙视的略过钱包,开始对着森月纱身上的衣服念道:“上衣是迪奥多层塔夫绸……”   “裤子是……”   “行叭。”森月纱没好气的开口:“知道了,知道了。雪乃小姐,那的确是借口,可以了吧?”   “所以,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当我说自己姓雪之下的时候?”   雪之下雪乃很聪明。   她紧紧盯住森月纱的眼睛,不想让这个刚拯救了自己,又散发着独特色彩的女孩误会。   如果是家族的名字带来的结果,她可以承担。   但如果是其他原因……   “因为我见过你姐姐啊。”   森月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因为之前和你姐姐有见过,所以才知道雪之下家,有什么问题?”   雪之下雪乃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背在身后的手,一瞬间攥成拳头。   “原来如此,月纱你认识姐姐啊……   她、她怎么样,很优秀吧?”   雪之下雪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虽然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毕竟自己的姐姐从来都是最厉害的。   学习、体育、商业、人际关系,无论哪一项都是最优秀的人。   最优秀的人。   比自己优秀的多。   森月纱倒不这么认为:“雪之下阳乃么……一个木偶吧。”   雪乃骤然抬头:“哈?”   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了?   “不会啊。”   森月纱翘起一边嘴角,话里话外略带嘲讽和打趣:“我倒是能看出她的苦衷。   不,对于从‘我们那里’出来的孩子们来说,即便是个小孩子也能看穿她试图隐藏的东西吧。”   “可就算如此,我也挺讨厌她的。”   森月纱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没提和阳乃发生的事。   雪乃张了张嘴想问,此刻,地铁却已经进站了。   她朝森月纱鞠了一躬,就算脸颊微红也依然冷面。   女孩犹犹豫豫的开口:“可、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森月纱指指车门,让她赶快进去。   “不用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   如果可能的话,拜托你不要透漏我的存在。谢谢。”   森月纱笑着挥挥手,地铁的车门缓缓关闭,她注视着女孩一脸纠结的被车厢带离。   夜晚的车厢,少了几分白日里的拥挤。   雪之下雪乃趴在玻璃上,隧道里飞快的闪过一块块广告牌。   她心里有点难受,到底是怎么了?   “森…月纱……”   女孩喃喃念着名字,心里的种子钻入了肥沃的土地。   等待甘霖。 上架感言   阿呀。   说实话,要不是那位编辑帅哥哥的提醒,我差点忘了上架的事。   其实这本书在一个月前,上传第一章节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十万字的存稿了。   当时也没考虑能否签约,期间修修改改,大纲与细纲也搭到了百万字以后,查询、学习了很多自己不懂的东西,虽然挺累,但也希望能将它们以有趣的形式讲给各位。   关于几位女主的出场时间以及情感历程,会随着剧情的进展缓缓深入,世界下沉的同时,感情会率先上升。请各位小伙伴不必担心,毕竟,我有一位朋友。   (ノ∀`*)....(▰˘◡˘▰)   对了,不会写上架感言的我,翻了很多本书的感言章,大多数是心路历程+后续剧情+悬赏。   悬赏就不开了吧。   虽然有挺多存稿的,但实际收藏并不尽人意。   在我写下这章的时候,目前是一千多的收藏。我想,经常看书的小伙伴们,大概明白,这是一本什么水平的书了。   既然如此,就不开悬赏贻笑大方了。   有空给大家翻个跟头吧。   做个鬼脸儿也行,资深鬼脸专家。   后续剧情的话,依旧会缓缓向前。   关于一些小伙伴的留言我也看到了,还请不必担心小月纱,疯姑娘过了这段时期,几乎就没有天敌了。   (除了写小说的、写小说的兔、开公司的、卖本子的、画油画的、会隐身的、教剑道的、心理有问题的…)   ……没有天敌了。   ε٩(๑> ₃ <)۶з   就像简介里说的:如果旅行,就要有趣。以森月纱视角展开的冒险故事,对于我和你们,有趣应该很重要。   我会尽量找好玩的切入点带给各位,如果有好的建议,欢迎告诉我。   在此要感谢一下‘思无邪’这位帅小伙。私信我,给了很多剧情和关于后续世界的建议。十分感谢啦,祝你。   是男孩子的话。   就祝你身体硬朗吧ヽ(✿゚▽゚)ノ   最后,谢谢一直默默投票与打赏的各位。   虽然对你们而言,只是不言语的点击,于我,却有很大的鼓励作用,真的十分感谢。   也谢谢一直以来,从不投票却坚持不懈留言挑刺的小伙伴,虽然我不能逐条回复,但你们的名字……   已经被我记在小本本上了 Ծ‸Ծ !   (真的谢谢,因为被指出问题后,我会飞快的偷偷改掉哈哈哈哈哈哈哈耶)   那么,就到这里吧,   我会尽所能带给大家一场有趣的冒险。   而森月纱的旅程,也才刚刚开始。 Chapter81 东条琛助   艾丽娅和孩子们最近生活的超级愉快。   超级超级超级愉快!   森月纱的房子比以前桐生留下的大太多了!   孩子们不用再像从前一样,两个挤着在一张床上,甚至,女孩们都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   这两天森月纱带着孩子们两个地方来回跑,为了让那些猫客人顺利迁居,也是废了不小的功夫。   主要是那只极其善于躲避人类抓捕的吊面猫!   biss!   ——说起来,艾丽娅对森月纱这个小疯子大手大脚的购物欲,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即便送来的货物里面,有些东西昂贵到连孩子们都能看出来。   艾丽娅也视如平常。   嗯,视如平常。   孩子们:心里疼,但表面上视如平常。   毕竟,森月纱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有多能买,不仅她知道,问问那些商场的服务员吧。   唉…   啪嗒。   脱鞋的声音。   叽叽喳喳的叫嚷从玄关传进来,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   孩子们回来了。   “艾丽娅艾丽娅!快来!看看姐姐给我们买了什么!”   几个女孩拎着大包小包,还算矜持。   男孩们可就抽风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   “上次的化妆镜太贵了,你也太宠美子她们了。”   老人面对光脚走来的森月纱发了点牢骚,女孩蜷缩起脚趾,酒红色的指甲翘起来,轻扫开挡路的一坨橘色猫咪。   “我不也给大石他们买了游戏和足球、篮球嘛。”   森月纱搀着艾丽娅走进去,转头对男孩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快收拾好,别在这里碍眼。   艾丽娅轻轻抚摸了一下森月纱的胳膊。   今天女孩过来探望时,老人就发现她身上缠的绷带和纱布了。   手掌、脖子下面,有的地方还能见到渗出的血迹。   问她也不说,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什么烫伤啊不小心摔伤啊,各种借口。   至于我妻由乃,艾丽娅更问不出什么了——那个女孩只会笑眯眯地捂着嘴,然后摇头,指指森月纱,又指指自己的嘴。   孩子长大了啊。   艾丽娅叹了口气,招呼着我妻由乃和森月纱。   “你不会纹身了吧?”   间隙,几个人坐着喝茶,艾丽娅忽然开口:“如果是纹身就痛快的告诉我,我又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森月纱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抚上脖子:“我才不会纹身呢。烫伤,都说了是烫伤嘛。”   一旁的我妻由乃低头看看自己:……   “怎么样,小由乃,听月纱说,你最近在上剑道课程?”   我妻由乃抱着厚壁茶杯点头。   自己的确去学了几次,可惜相比于剑道,我妻由乃更喜欢挥舞那种重型兵器的感觉——沉重厚实的劈砍,可比单纯的刀剑要有趣多了。   不过眼下也没法说什么。   我妻由乃开口解释:“还不错。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友善。就是一些基础的步法和挥剑纠正课程,真正进入对战训练阶段还早呢。”   艾丽娅指着森月纱对我妻由乃说道:“你要看好这个小疯子,千万别像她一样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我妻由乃飞给森月纱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你自己领会。   森月纱垂着眼睛喝茶,不搭理她。   “放心吧奶奶,月纱才不是不顾轻重,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就能轻易让自己受伤的人哦。”   我妻由乃笑着承诺,手肘推推森月纱,“对吧……纱,酱?”   森月纱一脸郑重:“我下次一定注意,离乱七八糟的家伙远点。”   我妻由乃缓缓点头:“最好是哦。”   艾丽娅看看我妻由乃,又看看一脸窘迫的森月纱,满头雾水。   说起来,月纱这孩子,还没从东条葵的事里走出来么?   想起东条葵和森月纱的过去,艾丽娅忧心忡忡。   森月纱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性格,老人一清二楚。   别看她外表大大咧咧像个小疯子,可内心却十分敏感温柔。   光是她知道的那些过去,就已经沉重的不得了,那些不知道的呢?   况且,直到现在为止,艾丽娅都不清楚两个人分手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我妻由乃还能被接受吗?   艾丽娅不知道的是,这份接不接受的选择题,早早的被我妻由乃自己,改写成家人了呢……   艾丽娅看着面前跪坐的两个女孩,一个温婉安静,说话细声细气。   另一个妩媚明朗,大方艳丽。   我的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月纱这孩子的婚礼吗?   还有,东条葵……   既然离开了,那就千万不要回头。   ……   “是吗?她回头了?”   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桌上的雪茄冒着白烟。   东条琛助陷在椅子里,头枕着靠背,听手下汇报着自己女儿的动向。   “还在关注那个女孩啊……”男人面色冷峻的说道。   这个男人梳着油亮的背头,西装革履。   因年纪而生出的皱纹,并不能给面色添加一分一毫的苍老,反而让这个雄性锐利的表情多了几分侵略感。   眼角上,挂着一条短浅的疤痕。   哒。哒。哒。哒。   手指敲击桌面,东条琛助沉吟着说道:“她既然选择了仪式者这条路,那就没有回头可言。本来,我没想让她继承东条家。”   “优柔寡断,重视感情,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我以为这些年的锻炼,能让她有所长进……”   低沉沙哑的男声回荡在屋里,一旁躬身倾听的手下静静听着自己上司的不满,而后,随着话语间的缝隙,露出‘是’和‘明白’的神色。   东条琛助拿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烟草雾气在口腔里转了一圈被吐出来,周围弥漫着栗子和坚果香气。   “森月纱,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先生。”   “说说调查结果。”   手下恭敬点头,上前半步,拿出一个皮质本子翻开,开口后如数家珍:   “森月纱:女,16岁,孤儿。3岁时被捡到后,遂带回孤儿院。   后由一位名叫艾丽娅的女性抚养,同年,她出任孤儿院的院长。”   “6岁时被森户田夫妇收养。”   “两年前,森户田夫妇在「全日大型飞机失事」事件中,不幸去世,森月纱继承遗产。”   “和大小姐相遇、相恋时间没有记录。   第一次被记录是一年半前——   由田村达也给您提交的信息。   之后,每一次都有完整的见面、离开时间记录。”   “相恋一年后分手,据田村达也提供的信息,应该是大小姐单方提出的分手。   而后两人没再联系。”   男人顿了顿。   念道这里,屋内陡然凝重。   “也是同月份,田村达也死亡。” Chapter82 重要吗?   “相恋一年后分手。   据田村达也提供的信息,应该是大小姐单方提出的分手。   而后两人没再联系。”   “也是同月份,田村达也于目黑区201酒吧门口的劳斯莱斯内死亡。   身上无明显伤痕,法医鉴定为机械性窒息。”   念到这里,屋内陡然凝重。   “哈哈哈哈哈。”东条琛助叼着雪茄阴笑起来,助兴似的轻轻鼓掌:“果然是我的女儿啊。”   男人抬抬手,丝毫不在意田村达也,示意手下继续说。   “同时间不久,森月纱以‘月姬’为名,发布漫画「龙珠」,获得巨大成功。   发布当天,东条葵小姐……”   “买了一万本支持。”   “田村达也死亡后,大小姐和森月纱没再有任何联系。   直到我司和那位合作的商圈项目。”   “雪之下家负责前期工作,森月纱所处的孤儿院也在搬迁范围内。   据了解,她们使用了一些强硬手段,拜托了松谷会的组长。”   “森月纱与松谷会成员起冲突后,曾打伤过四人。”   “当时的领头人:藤本松和其女友,在之后失踪。”   等等。   “失踪?”东条琛助打断,话里带着强调:“失踪?”   手下摇头:“我们走访了警署,也发动极道组织,没有得到任何有关藤本松与其女友的确切信息。”   “当晚,整片地区的成像设施全部失灵。”   “按理说,如果是大小姐动手,   不可能一点信息不留下,除非……”   东条琛助认可这个判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儿的仪式者身份是怎么来的。   虽然没发现任何证据,但东条家的东西,只能浪费在东条家人的手里。   那瓶仪式物,如若不是被东条葵偷走,他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放过这种事。   只要使用了那个仪式物,就一定会是混沌侧的仪式者。   自己的手下通过多次调查,也大概理清了东条葵的能力:   通过身体接触,判断谎言。   并且,这个能力还罕见的拥有极大代价——不能说谎。   如此看来,她不可能拥有让人消失无影无踪的实力才对,短时间,也没可能从「原点」晋升到「超序」。   这太难了。   那么,是有其他势力插手了?   还是,自己女儿和谁有什么交易?   是「假面舞会」?   森月纱那么重要吗?   一个得罪她的混混而已,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东条琛助的牙齿细密轻咬雪茄,深棕色在嘴里动来动去。   他讨厌这种事情脱出自己掌控的感觉,如今,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开始被一层层迷雾笼罩了。   “这件事和田村达也的性质不同。”   东条琛助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敏锐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继续跟进。接着讲——”   “是。”   男人行礼后继续念道:   “我们近期接触了松谷会的组长。”   “据他说,东条葵曾派人找过他,‘请’他不要在招惹森月纱和那所孤儿院。   这也是此事并没有继续发酵的原因。”   “那位组长似乎很不满东条家的霸道行径,毕竟……”   “毕竟拆除那里,是我们自己的项目,现在却让帮忙的人不要动手?”东条琛助似笑非笑地盯着手下,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游过:“还有吗?”   “大小姐的手下似乎一直守着森月纱,几乎全天候保护。”   手下合上记录本。说完这句,他就闭口不言,静候自己上司的指令。   东条琛助沉思着。   他讨厌软弱的人,就像东条葵的母亲一样。   一想道东条葵的做法,东条琛助脑海里又跳出那个女人布满泪痕的脸。   将自己的身心归属伟大有什么不好?   商人,就要选择最广阔、利润最大的那一条路。   十年前,神秘还未复苏之时,东条琛助和东条葵的母亲,已经早早听到过那些伟大的呓语。   可夫妻二人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自己选择将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记录下来,用笔和纸描绘出来,那一个个残缺的仪式和苛刻的条件,最终也只是拼凑出四五条完整的道路而已。   多么宝贵的知识。   仅仅这些,就花费了东条琛助将近十年时间,期间动用无数人力物力。   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怎么敢?   她竟然一把火烧毁了两本仪式记录册!   由于这种神秘无法被记录在电子产品上,造册的时候,东条琛助一直十分小心。   不仅留有无数备份,而且,每一份仪式都是经过无数次的拆分和密码语言的改写,生怕出现被盗窃破译的情况。   结果,却没有防住自己的枕边人。   ‘琛助,停止吧?好吗……’   ‘琛助!你不能再研究那些了……   你、你已经疯了!’   ‘琛助……放了葵,杀了我。’   雪茄烧到中段,不知不觉中,坚果香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奶油的咸味。   不远处还在躬身的手下,不着痕迹嗅了嗅,神游天外的他开始由雪茄感叹到自己的工资待遇,又开始想那些女人,房子车子。   东条琛助夹着雪茄,望着远处的虚无怔怔出神,屋内,寂静无声。   我不后悔。   他想。   “继续调查。”东条琛助拉回思绪。   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而有些脚步,一旦迈出去,就再也无法收回来了。   “别让葵知道,明白吗?”   手下应声。   “未来,是属于伟大者的时代。   那些私人情爱,我希望在今年内全部结束。   再祂来临之前,我不希望东条家的继承人还对凡人有所留恋。”   “如果我们找人——”手下的眼神中露出凶悍。   东条琛助很满意他的态度,但没有同意这种做法:“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是个凡人。专业的事,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在此之前,我先要知道,我亲爱的女儿,对那位女孩到底有多重视。”   “其他不是你该考虑的。”   “嗨!”   手下极为恭敬的行礼,悄然退出室内,从外面轻轻带上门。   出来后,男人平静的和公司里的员工打着招呼,轻轻点头,一路走进电梯,下楼,进入停车场。   他拿出手机,选中了名字为一串乱码的人,发出信息。   ‘回电。’ Chapter83 大厨英梨梨   英梨梨敲门的时候,森月纱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   给她开门的是我妻由乃——   这个一头粉色长发的女孩,后面梳成两股辫子,和英梨梨一上一下,正好对称。   阿呀!   这回糟糕了!   我忘了月纱说过,她和我妻由乃合住的事……!!   看看自己的装扮吧:大边框眼镜挡住了半张脸,不修边幅的头发凌乱在额头和脸颊上;   一身墨绿色的运动服,脚下没穿袜子,还趿拉着球鞋……   我的形象啊!!   英梨梨内心无声咆哮着,面色惨白,一路上都耷拉着脸。   她跟我妻由乃走到健身房门口,听到里面铁器‘哐当哐当’的碰撞声。   那是正在锻炼的森月纱。   少女此时穿着黑色的短裤和运动背心,正躺在哑铃凳上举铁。   剧烈的无氧运动让她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汗珠贴着皮肤滑下来。   随着响动,手臂流线型的肌肉轻微隆起收缩。   少女的喘息声,悄然钻进两个女孩的耳朵。   不得不说,这幅画面实在秀色可餐。   作为资深‘秀色可餐鉴定专家’的画师英梨梨小姐,也对眼前的这一幕挑不出任何毛病。   那对…   诶嘿嘿嘿。   好大的……   杠铃啊。   (๑´ڡ`๑)   我妻由乃侧过头,顺着这位金毛王八蛋的目光一寸寸捋过去——她在看森月纱的……小腹?   还是别的位置?   我妻由乃危险地眯起眼睛,俯下身,悄然靠近正看着森月纱发呆的英梨梨。   “好看吗?”   呀!   一声尖叫打断了杠铃声和森月纱急促的呼吸。   她放好器械,从凳子上坐起来,一边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脸,一边朝英梨梨挥手——   后者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撇过头,也不看身旁正窃笑的我妻由乃。   “一个假期都没见你人,今天怎么跑过来啦~”   森月纱绕到女孩背后,趁她不注意,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英梨梨的马尾,在对方嫌弃的眼神中开口说道。   “家里明天又要开宴会,我来你这里躲一躲。   喂,我的房间还留着,没给别人住吧?”   不情愿的拽回头发,英梨梨瞪了一眼我妻由乃。   她没发现,自己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森月纱爽快地点头:“当然啦,不过都搬家了嘛。英梨梨的东西都放在我选好的房间里,你收拾一下就能住啦。”   哼。   英梨梨甩甩头,被森月纱拉着坐下时,还看见我妻由乃给森月纱倒了一杯水,笑眯眯的递过来。   森月纱接过水杯,为两个女孩介绍:   “这位是我妻由乃,   这位是泽村·斯宾塞·英梨梨。   都认识吧?”   “哦。”   “嗯。”   森月纱:……   说话的两个人同时看向彼此。   英梨梨抄起森月纱面前刚喝了一口的水杯,吨吨吨灌了一大口,抬起眼示威似的冲着我妻由乃:   “我妻同学,听说你在月纱家住很久了?   怎么,自己家不可以回去吗?”   森月纱有点疑惑英梨梨的口吻,转过头,我妻由乃却慢条斯理的拿起了刚被英梨梨喝过的杯子。   由乃没急着回复,把杯子托在手掌心:“不是呢,月纱自己太孤单了,我住在这里陪她啊。”   说完,又顺手拈起桌上白色的桌布,仔仔细细擦着杯口。   就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看见我妻由乃的动作,英梨梨放在桌子下面的手骤然握紧,一脸不爽,她转头问森月纱:“她就这样住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了?   森月纱疑惑英梨梨反常的状态,还是回复:“几个星期。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英梨梨自从见到我妻由乃,就感觉自己奇奇怪怪的,心里总是怪怪的。   尤其,看见她亲昵的抱着森月纱的手,胳膊在森月纱的身上蹭啊蹭……   “哼。我先去收拾东西了!今天要吃鳗鱼饭!”   甩着马尾啪嗒啪嗒离开,我妻由乃神色怪异,倒是森月纱不明就里女孩今天的举动。   到底谁是主人啊…真是大小姐。   “我来做吧。”见状,我妻由乃体谅的接话:“最近给月纱做饭,我的手艺见长呢。”   森月纱则摇头:“太麻烦了,还得出去买。吃咖喱吧,方便一点。”   “由乃不是刚上完剑道课么,这两天休息一下,要开学了。”森月纱温柔的说道。   到今天,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了,再过几天就是高一的入学仪式。   前几天森月纱还收到安艺伦也的消息,说是在一家女仆店打工,一个假期,已经攒了不少钱。   森月纱:不是钱的问题……   你跑女仆店打个屁工啊!   森月纱在网络上吐槽着这位宅男,对方却一本正经的说是负责收费的收银员,收入比一般的零工要高出许多云云。   ——只有偶尔人手急缺的时候,自己才参与客串,并且还呼吁森月纱如果没事,可以去照顾一下他的工作。   最后,对方着重提示,如果光临,请务必不要带上金色的东西。   森月纱压根就没打算去好吗……   收回思绪,面前的我妻由乃温温柔柔坐着,软糯的口吻里满溢出宠溺:“就吃鳗鱼饭吧。我不累,一会买食材就当做散步咯。   难得泽村同学想吃,我作为这里的……   半个主人,怎么也要满足她吧?   月纱,你想吃什么?”   “一样。那我陪你。”   森月纱没给我妻由乃继续反驳的机会,站起来走进盥洗室。   走廊背面,一直没有离开的英梨梨脸色更奇怪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还有,谁是半个主人啊!   混蛋,我可比你认识森月纱早了好几年!!   ——傻瓜大小姐生气飘过——   结果晚饭还是吃了鳗鱼饭。   或者说,像鳗鱼饭的食物。   在英梨梨强烈的自我推荐下,森月纱最终勉强同意了由她作为副手,我妻由乃作为正厨的‘建议’。   当然,这种就连安艺伦也都明白的事,森月纱不可能不明白——这个死宅画师压根就不会做饭。   她纯属是凑热闹。   几条鳗鱼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森月纱眼睁睁看着一盘上好的鳗鱼,在泽村小姐的‘倾力’帮助下……   变成了鳗鱼粥。   后来,她再次‘倾力’。   鳗鱼粥成了鳗鱼汤。   我妻由乃没办法,只好重新从冰箱里拿出那份咖喱,点开灶炉,做了三分咖喱饭。   配鳗鱼汤。   吃饭时,饭桌上的气氛有点诡异。   坐在森月纱旁边的英梨梨没了刚刚插手做饭时的趾高气昂,低头不停扒拉米饭,碰都不碰那盆汤。   “你真是……”   说起来,森月纱倒了解英梨梨的性格,这家伙最有趣的地方……   就是自己跟自己生气。   笑着,森月纱动手盛了一碗汤放在女孩面前:“好啦~很正常的事嘛。我以前做饭的时候,还把厨房烧着过呢。”   英梨梨气哼哼——她明明可以做好的!   “我就是看错了!谁让你不把糖和盐贴上字,放错了调料,当然要加水稀释了……”   画画不都是这样吗?   森月纱指指鳗鱼汤:“我就当你是放错调料。糖盐不分有情可原,可是你把姜块放进去,要干什么?”   英梨梨惊讶的看向盆里漂浮的黄色块状物:“那不是土豆么?”   森月纱:…姜皮上还有毛呢你瞎啊!   答应我,英梨梨。   用你的手好好画画吧。   “我也想给你做点吃的嘛。”   听不清英梨梨嘀嘀咕咕说什么,森月纱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吃完饭,才得空能休息一下。   说实在的,比在健身房训练一个下午还累。   忽然,森月纱的法术虚空传来一阵饱和感。   「充能完毕」   少女笑着展开双手。   要去旅行咯。 幕间 旧时代的巨轮 Chapter1 南安普顿港   英国的南安普顿已有1000多年历史,这里偏居一隅,不见繁华喧闹。   犹如城中古老斑驳的城墙和平静的大海。   如今,这片海终于开始有了星点浪花。   第一次工业巅峰的来临,让从来走马的大路上多了许多咆哮吞油的小汽车,流线型壳子,像一个个带轮子的甲壳虫,从路人身旁匆匆驶过,掀起尘土。   男人们油头锃亮,穿着带蓝条纹的休闲西服,脚下踩着新潮的皮鞋;   姑娘们更甚,干脆剪短头发,套上剪裁宽松的直筒短裙。   压抑了几百年,如今,她们露出手臂与大腿,昂首挺胸地行走在街上。   有的俏皮,还朝走过的男孩们抛出几个媚眼,待他们眼睛发直后,才又和姐妹们笑做一团。   川流不息的街上,炸鸡店和怀表店挨着,上年龄的老绅士和新潮的小伙并肩而坐。   在这个即将转舵的年代,无论新与旧,都共同享受着南安普顿港口吹来的海风。   港口的侧面,靠近长椅旁。   一位年轻的女孩正坐在画架前,长长的油画笔攥在手里。   她对着海平线,仔仔细细将那群忽上忽下的海鸟留在画布上。   不远处,拉提琴的长发艺术家与这一幕合奏着,小夜曲流畅的从琴弦上倾泻出来,让人恍然回到了二三十年前,那充满皮革和茶香的鼎盛时代。   路过的人见怪不怪,有的匆匆而过,有的驻足观看一会,不知是惊叹女孩曼妙的身姿,还是那段悠扬的提琴奏。   一个男孩龇牙咧嘴的被身旁的女友掐着手臂离开:走时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朝女孩怔怔望过来——   和新时代的女性不同。   那位油画少女沉静温柔,依旧身穿‘古老’的长裙,而并非短裤短发;   白色的蕾丝划在腰际,盈盈可握;   鸦羽般的睫毛下是一双冬泉般透彻的眼睛,专注盯着海面。   眼尾,坠着一颗小巧的泪痣。   她绸缎般的黑发垂至腰间,在海浪和风的衬托中,仿佛一位来自深海的公主,正温柔地描摹着自己深爱多年的故乡。   等男孩龇牙咧嘴的离去,身后长椅上,几位看报纸,叼着烟斗闲聊的老绅士窃笑起来。   年轻真好,不是吗?   如若自己再年轻几岁……   摩挲着怀表,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向依旧沉静的少女。   此时,一段对话飘然传来。   “嘿,亲爱的,一会见?”   说话的中年男人梳着时代常见的油头,长相十分普通。   他一脸洋洋得意地搂着怀中的女人,露出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金色手表。   西装的走线板正,脚下是油亮的系带矮口皮鞋。   这是个有钱人。   老绅士将目光移走,展了展手里的报纸,耳朵却悄然听着对话。   女孩在中年男人怀中妩媚的笑着:“一会见,等我打发了那个‘麻烦’,就去咖啡店找你。达令,我喜欢你这身打扮。”   男人闻言耸耸肩:“我也喜欢自己。”   他一边和怀里的女人聊着,一边抬手看表确认时间——   男人大张旗鼓的使劲晃动手臂,似乎想让那条金灿灿的手表展示的更完整些:“差不多了,我该走了。顺便,玛丽,你的项链真不错。”   女孩吻了下中年男人的侧脸,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那个‘麻烦’送给我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伸手抹了一下年轻女孩的腰部,无不可的回复道:“早点解决你的‘麻烦’,玛丽。我母亲可不喜欢有‘麻烦’的女人。”   “知道啦知道啦,亲爱的。嘿,你都快当我的父亲了,想对自己的女儿做什么呢?”狡黠的说着,年轻女孩却直接贴上了中年男人的胸口,两个人亲密的贴在一起,身体蹭来蹭去。   排排坐看报纸的老人们正襟危坐,一双双眼睛却透过报纸的上方,悄然瞥着。   “那么,一会见。”   年轻女孩送走自己的中年达令。   没一会,就等到了另一个——时间把握的相当精准,可以说无缝衔接了。   另一个是位年轻英俊的男孩。   几个老人一脸了然。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了,甚至还没有报纸上报道的新闻有趣:起码,他们能看到那些情人们‘作案’的全过程。   年轻的男孩穿着棕色的老式背带裤,深红色衬衫,五官冷峻,眼窝深陷。头上戴着顶脏兮兮的画家帽,缝隙间散落几根金发。   他一脸兴奋的从码头另一边跑过来,手里捧着长方形的颜料盒与一本大开尺寸的画本。   “嘿。”   “嗨,杰克。”玛丽故作矜持的从长椅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   她俨然不复刚才妩媚妖娆的神情,露出了年轻女孩们该有的羞涩。   “怎么样?一会我们去——”   玛丽隐蔽的翻了个白眼,捂着嘴打断:“抱歉,杰克。我还有事,一会姑妈要带我去试新定做的衣服,你知道,最近是宴会期。”   男孩有些难为情,手里的画薄攥的更紧了。他强笑着点点头,手伸向女孩的脖间:“那条项链——”   “谢谢你,杰克。”   玛丽退了一步,躲开了。她朝男孩笑笑,捂着项链:“谢谢你的项链,我赶时间,先走了。”   “嘿!我快有机会了,给那些——你知道的,大人物画肖像。   到时候,给你买一条更贵的,蓝宝石?怎么样?”   金发男孩原地喊着。女孩转身,给了他一个飞吻,眨眨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拐上另一条街,离开了港口。   看了全程的老绅士们挑挑眉,互换视线,笑了笑。   无趣的同时,又重新将目光拉回那个安静的公主身上。   是的,那位如同小公主一样的女孩,似乎已经画完了。   她收敛调色盘和画笔,放下腿,调整裙摆。   一旁的男孩无聊地哄走落在身旁的海鸟,转过头时,发现了她。   “画的不错。”   女孩就在年轻男孩的不远处,所以两人说话倒不用太大声。   男孩踱步过来,腋下夹着自己的画本和颜料盒,打量了女孩几眼,用饱含审视同行的眼色看了看那副油画。   “这是谁?”他忽然在画中看到了自己的女友。   还有她亲吻的那个陌生男人。   女孩撩起头发,红唇轻启,翠鸟低鸣般的声音:“她的男友。”   “我才是她的男友。”男孩摇头。   女孩收起东西,将画具放进一个提包里拎起来。   “你来晚了。下次早点,我可以改几笔,换成你亲他。”   女孩动听的嗓音并不能掩盖这句恶意十足的话。   男孩看清了女孩嫩绿色指甲的方向。   该死,她指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Chapter2 自由的咖啡   “咖啡作为16世纪流行于阿拉伯世界的一种色味古怪的饮料,最早有所体验并对其青睐有加的是见多识广的英国旅行名家和跨国商人。”   “因此,咖啡消费在这里登陆伊始,就具有小众、冷僻的高端色彩。”   “咖啡馆不只是出售咖啡的场所,还是一种思想,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社交场合,一种哲学理念。”   “它承载了太多精神和历史。”   森月纱和金发男孩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听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高谈论阔,他的对面,坐着那位玛丽小姐。   “狗屁的精神和历史!这东西喝起来就像馊了的肉汤。”   金发男孩一脸嫌恶的放下咖啡杯,视线却不住地飘向自己的‘前女友’。   是的,十分钟前,这位名叫杰克·道森的年轻男孩,单方面宣布他失恋了…   森月纱抿着嘴小口小口喝着咖啡,没理会抓狂的男孩,她细细欣赏着咖啡馆里的装潢。   不得不说,现代模仿的再好,也没有这个时代随手展现出的真切感。   淡黄色的天花板垂下铁质的吊灯,夸张抽象的油画挂在桃花心木护壁上。   方形的暗色立柱上绕着经文般的折页纸,上面写满了来此享受过咖啡飨宴的人所留下的话语。   长长的柚木吧台后并非摆满了咖啡罐的立柜,而是一个个老旧的书架;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当初文学家们激越的思想,掺杂了浓郁的咖啡豆子的厚重香气——或许还有诗人们墨水的味道。   那是最后的浪漫。   “这位小姐……”   “抱歉,我的未婚妻有点不舒服。”   森月纱杵着脸发呆,任由杰克替自己挡开上前搭讪的男人——从他们坐到这里,这已经是第四个过来搭讪的人了。   杰克看看森月纱,又看看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低着头,快步走到吧台,要了一瓶汽水,然后在咖啡店员诡异的眼神下抱头鼠窜。   回到桌上,他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此时,‘前女友’和中年男人的对话依旧进行着。   “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馆。”   中年男人侃侃而谈,“我不在家,能在哪呢?宴会宴会,没完没了的宴会,亲爱的,我不喜欢他们。   我热爱读诗,我的母亲从不理解我。   即便我年纪轻轻就创下了如此丰足的家业。”   中年男人淡然夸耀着自己。   杰克翻了个白眼,挤着嗓子小鸟学话:“‘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馆’,你是个喜欢喝馊肉汤的白痴,‘年纪轻轻,创下如此丰足的家业’,年纪轻轻?嘿,他的皱纹都能夹住我的手指了。”   森月纱捂着嘴偷笑。   杰克耸耸肩,“我和玛丽恋爱两年了,我们是自由恋爱。”   “刚才帮我拒绝别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由恋爱’了?”森月纱的反问让杰克一阵语塞。   女孩转过头,瞥了一眼后方的女孩和中年男人。   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一边,玛丽靠着他,趴在男人的下巴上说着话。   一时间,女孩故意展露出锁骨,让那个中年男人,能够仔仔细细的抚摸那条项链……和她自己。   回过头,杰克的眼里满是怒火。   森月纱指指两人:“很显然,他们也是‘自由恋爱’。   还有,‘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句话是巴尔扎克说的。”   眨眨眼,森月纱又补充道:“奥诺雷·德·巴尔扎克。”   杰克朝森月纱举了举拳头,然后整个人趴在桌上,脖子伸的老长。他悄声的话里带着不满:“我知道巴尔扎克!还有,你是哪边的!”   森月纱指指杰克的脑门。   后者泄了气,瘫在棕皮沙发里,满脸失落:“我攒了两个月的钱,就为了送给她那条项链。现在,她竟然——”   森月纱狡黠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   ——虽然这个动作和她的行头十分不符:   “请问这位野生画家,附近有成衣店吗?   带我去。   姐姐今天心情好,就帮帮你吧。”   杰克黑着脸上下打量着森月纱——即便是再妩媚的面容,也完全遮掩不住年龄的稚嫩。   他还是能分清楚十五六岁和二十五六岁之间的差别的。   “小不点,你应该叫我哥哥。”   “别废话,快带路。”   少女跟着男孩蹑手蹑脚出了咖啡店,一侧正百无聊赖擦吧台的咖啡店员翻了个白眼。   标准组合啊,落魄画家和富贵大小姐。   瞧瞧那身长裙吧,至少要花上自己两三年的工钱。   ——直到半个小时候,矮胖的男店员又重新见到了这对组合。   这是?   他惊讶的张着嘴,看两人昂首挺寻的从他面前走过。   女孩还俏皮的眨眨眼,落在后面,向他点了一杯咖啡和几块小饼干。   好吧……人靠衣装?   杰克·道森,不,现在应该是杰克·道森先生了!   一头金发整齐的贴合在头上,发油用的不多不少,不显油腻,干净利落。   微掐腰的黑色西服,长长的衬衫在西服袖口露出一指半的距离,蓝宝石的袖扣更是夺人眼球。   西裤不长不短,脚下踩着锃光瓦亮的新皮鞋。   他的手上带着昂贵的手表,表盘上镶嵌数颗钻石。   森月纱背着手,远远打量这位金发憨憨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跟着他重新坐回位置上。   这一次,周围瞩目的可不仅是男人们了。   “嘿,有几个女孩一直盯着你看呢。”森月纱促狭的对杰克说道:“那位上了年纪的,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杰克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是因为你的钱。”杰克皱着眉头,口干舌燥的他却发现,森月纱只点了自己的咖啡。   我的汽水呢?   他瞪了女孩一眼,不知何时,他仿佛与面前这个奇怪的姑娘熟络起来了,谈话间,更恰如多年的朋友。   他们明明在港口才刚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别说那些没长大的话,杰克先生。”   杰克显然不认同森月纱的世界观:“无论如何,那不是‘自由恋爱’!”   他压低声音,对着这个年龄能当自己妹妹的姑娘开始‘教导’起来——用他那套说法。   或许是他认为森月纱还有救? Chapter3 演员纱   男孩喋喋不休。   森月纱不买他的账,悄然指指身后:“嘿,你的前女友也是自由恋爱。”   杰克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手腕上昂贵的手表,开口解释:“那、那是意外!自由的恋爱,不是金钱——”   她笑眯眯的看向男孩,翘起薄薄的红唇,抿了一口咖啡,优雅又安静。   “你只是没有,所以才故作不屑。”   女孩无情地戳破了杰克的掩饰。   “你不是真正渴望自由的人,你只是用自由和新的恋爱价值观,来掩饰你内心根本的渴望。”   “得不到,才假装不在意。”   “你渴望向上攀登。”   “渴望成为大人物。”   “杰克·道森先生,你渴望成功。渴望一场史无前例的,能将你拖离这个泥沼的成功。”   森月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溃了杰克。   他穿着西服靠在沙发里,双手作投降的姿势:“好吧,好吧,你是对的。我真庆幸,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森月纱挑眉:“我倒希望有你这样的哥哥,这么一来每天就有趣多了。”   输了一场的杰克并不甘心,他想了想,忽然靠近桌子——   脸部拉近距离,用自认深情的神色,看着森月纱。   金发突然的靠近,让女孩向后仰了仰。   杰克倒没对这个能做自己妹妹年龄的女孩起什么心思:他又不是变态。   老练的男孩,自认为熟知少女羞涩,当然没办法处理自己这么‘英俊’的男人的突袭——   叔叔家的那个缺牙的姑娘,就被自己弄的红着脸出丑。   满怀恶作剧心态的男孩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   越来越近…   迎接他的是一个弹指。   啪!   “Fuxk!”   男孩龇牙咧嘴的跳回沙发里:“你手里藏什么了,餐刀吗?”   手掌挪开,额头上一条浅红色的竖痕。   “你现在像个三天没洗头的杨戬。”女孩同样恶意满满的嘲笑。   对方一边问着杨戬是谁,一边朝森月纱比了个全世界通用的手势。   森月纱敬谢不敏的随口回复:“我不喜欢男人,请保持距离,憨憨先生。”   “那我们是朋友了。”杰克耸耸肩,他一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举起刚从店员那里点的汽水,愉快的和森月纱碰了一下杯。   “我也不喜欢男人。”   西服革履的映衬下,倒有着几分潇洒。   森月纱没理会四周,那些姑娘小姐们射来的‘杀人’视线,打了个呵欠,望向还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和那个一脸崇拜未改的年轻女孩玛丽。   她摇晃着小皮鞋,鞋跟磕在地上,脚趾动来动去,那双白色蕾丝袜更显诱惑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否则现在那个人怀里的应该是你,而不是你的前女友。”   这话让还没高兴两分钟的杰克,脸色又掉下来了。   他看看那边,郁闷的说道:“你让我穿这些干什么?装有钱人?”   话题又重新回到原点。   森月纱俏皮的眨眨眼:“不,不是装。   杰克·道森先生,来自中心城市的公子哥,本来就是位有钱人。   你不是装有钱人……”   女孩歪着脑袋:“你是在装……穷小子。”   她说完,杰克一脸惊愕。   “穷小子?我本来就是——”   森月纱摇摇手指:“别对你的妹妹大喊大叫。”   杰克:……这就入戏了?   他看着女孩轻轻将咖啡杯挪到桌角,然后,一个‘不小心’,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杯壁。   啪!   咔嚓——   一声瓷片的脆响突兀的在咖啡店里炸开。   服务员弯着身子小跑过来,周围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包括那个中年男人和玛丽小姐。   杰克·道森就这么看着自己刚刚认识一个小时的女孩。   她做作的拈起纸巾擦擦嘴,提着裙摆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自己的前女友走去。   腰身摇曳间,像足了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   为什么要说像?   因为杰克现在也弄不清楚这个疯姑娘到底是不是贵族了。   半个小时前,她像一头小狐狸一样带着自己钻进成衣店,试穿衣服,购买行头,谈吐间露出的水准,绝对称得上博学。   可那鲜活生动的表情和满肚子的坏水……   哦,他不是质疑如今贵族的水平,可就此而言,逐渐腐烂的贵族也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森月纱飘然离席,走到玛丽小姐面前——长长的嫩绿色指甲划过她的脖子,眼里带着审视。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她一把拽下那条项链!   啪!   玛丽吃痛的叫了一声。   “我们家族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玛丽小姐,你是怎么有如此胆量,欺骗一位贵族?”   森月纱怒气冲冲的说着,随手把那条项链扔进咖啡杯里。   咖啡溅的满桌子都是。   说完,她又看向中年男人:“这位先生,我想,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中年男人慌张的站了起来,抖抖衬衫,一把推开玛丽。   听到‘贵族’二字,表情里隐晦透露出谄媚的男人,挂上笑容,丝毫没有被搅局的愤怒。   “请问……您的名字是?”   “你没有资格知道。”年轻女孩气急败坏的怼了回去。   男人本想要亲吻森月纱的手背,见女孩并没搭理他,才讪笑着,装作毫不在意的整理袖口,刻意显露出那只金表。   “我是卡尔,卡尔·霍克利。”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您和杰克先生是……?”   “那是我哥哥。”   森月纱鄙夷的瞥了眼无助的玛丽,昂着头,居高临下的不屑道:“他就是爱玩这种‘穷小子’游戏,今天倒让我逮了个正着。   玛丽小姐,卡尔先生,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森月纱的话里带着某种口音,这对于一个生活在现代化时代的学霸来说,再容易不过——而听在见多识广的卡尔和略有所闻的玛丽耳中,这不下于振聋发聩的惊雷了。   玛丽捂着胸前的咖啡渍‘腾’地站了起来,眼珠转了几转,大声嚷嚷着:“不!不是,不是我!是他,是他强行约我出来!”   说着,又私下寻找杰克的身影。   “杰克!杰克!是我,你妹妹误会了!我和卡尔先生没什么!”   卡尔·霍克利倒很淡定,他看得出来这个‘家族’谁主事。   男人很有礼貌的朝森月纱微微欠身,又举起咖啡杯,遥遥对不远处的杰克示意。   “十分抱歉,这位小姐。我无意干涉杰克先生和这位——”他解释道:“玛丽小姐,是的,是她以‘宴会名单缺失’的理由约我出来,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   杰克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看够了,才推开椅子,踩着皮鞋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还挺像回事儿。 Chapter4 森林小姐   “是你!!就是你!!”   玛丽尖叫着,不管不顾的声音吵闹在咖啡店里。   她没发现,已经有很多人皱起眉头了。   女人愤怒的指责卡尔,一面试图拽住杰克的衣袖——却被杰克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两个人互相推卸责任给对方。   “是你约我出来的!”   “抱歉,玛丽小姐。如果你和这位杰克先生有感情上的约定,就不应该勾引我。”   卡尔反驳道,转身,对着杰克露出笑脸:   “我是梅森·霍克利之子,卡尔·霍克利。   鄙家略有涉及钢铁行业,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说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封烫着黑色金边的邀请函递给杰克:“这是霍克利家族最近经手的项目,如果您和您的……妹妹,有空的话,请务必赏脸,届时,我再向您赔罪。”   中年男人似乎误会了杰克和森月纱的关系,话里透着暧昧。   不过哥哥妹妹、表哥表妹这种事,在时下糜烂的贵族中屡见不鲜了。   他环顾四周,点点头,又对着森月纱和杰克躬身行礼,然后,抄起手杖,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咖啡店。   一分一毫的眼色都没留给玛丽小姐。   森月纱满意的点点头:“玛丽小姐……”   “不!我跟卡尔那个男人没什么关系!我还爱着杰克!我爱他,你看,他送我的项链——”   杰克一把甩开玛丽的手,嗤笑一声,大步错身走出咖啡店。   森月纱怜悯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玛丽:“追求更好的生活,是很正常的选择,我无意指责。可你不应该玩弄他人的感情。”   “人财两失。真可惜,玛丽小姐。”   她提着裙摆,微微朝周围被打扰到的客人们致歉,而客人们也十分理解,纷纷举起手中的咖啡杯。   “再见,玛丽小姐。”   森月纱笑眯眯的说道。   ————演员纱の游戏————   港口,海鸟落在栏杆上,海风轻啸。   杰克背靠栏杆若有所思。   森月纱坐在长椅上,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压住脚踝上的白色蕾丝边。   “你绝对不是贵族。”杰克说道。   森月纱没礼貌的打了个哈欠,“你像个被海鸟附身的傻子一样发了半天呆,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杰克转过来,盯着森月纱:“为什么要帮我?”   森月纱笑嘻嘻的开口:“别误会,只是有趣而已。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难得发现点有趣的事儿。”   南安普顿港口人来人往,冒着黑烟的船不一会就驶离港口,又不一会驶进几艘。   呜呜呜的鸣音成了这里每天人们必听的歌单。   杰克也跟着笑了,他伸出右手举在女孩面前:“重新认识一下,杰克·道森,灯塔国人。威斯康星州长大,去过巴黎进修。”   森月纱捏起手指尖,敷衍的碰了一下对方的指肚,就算握了手:“森·月纱。”   杰克转了下眼珠:“森?哪个森?森林小姐?哦,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不是——”   森月纱狡黠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指了指杰克手里,提醒他拆开看看。   那是两封刚才卡尔给的邀请函。   展开,里面是一段用花体字写下的邀请言。   【尊敬的先生/女士,您好:   【我们在此,诚挚的邀请您参加永不沉没的海轮——皇家邮轮「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   【巨轮将于4月10日,从南安普顿港口出发,穿过英吉利海峡,途径法国瑟堡奥克特维尔和爱尔兰科夫,最终驶向灯塔国的纽约。】   【我们为您准备了顶级的卧厢,手艺精巧的厨师以及各色娱乐项目。】   【希望您和您的家人,可以在这条崭新的、奇迹般的巨轮上,逍遥自在地度过美妙的一周。】   【至此,我代表泰坦尼克号全体船员,恭候您的到来。】   【船长:爱德华·约翰·史密斯。】   邀请函里,还附带了两张黄底黑铅字的船票。   “这是?”   杰克端着腔调,用歌剧演员的夸张念白,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然后,他捏起邀请函的一角,有些兴奋的开口说道:“是泰坦尼克号!你知道吗?”   森月纱摇摇头。   杰克激动的给森月纱科普:“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最豪华的客运轮船!人们都称它是‘永不沉没’的巨轮!”   “这可是一等舱的船票,我听说,要八百多镑一张!”   森月纱正拿着不知何时买的一小包谷子,饶有兴致的洒在地上,看那些海鸟飞下来啄食。   下午的阳光被云雾遮蔽,女孩安静的坐在阴影里。   她抬眼:“然后呢?”   “然后?”杰克拿着邀请函在女孩面前晃来晃去,一脸不解:“然后,我们不去体验一下吗?”   “我们?”   杰克耸肩:“当然。你不想看看?   邀请函是两张吧?   我们一起搞来的,所以,一起去?”   森月纱倒空了袋子,拍拍手,身前的海鸟一拥而上。   “还有十来天,你确定不抓紧时间,再找一位女伴陪你一起去?”   杰克挑挑眉:“当然不。有你这个妹妹在就足够‘有趣’了。等到了目的地,我打算留在纽约,你说的对,我得直面内心的渴望。”   这个穷小子终于重新找回了自信。   森月纱无不可的点头答应下来。   在源世界,她从来没听说过泰坦尼克号这艘邮轮,去看看也挺好。   森月纱起身告辞:“那就这么定了。邀请函放在你那里吧,我得回去了。”   “你住在哪?我怎么找你?”身后,杰克大声追问。   “北大街。”森月纱指了个方向,转身离开:“十三号,阳台上有花的那家就是。”   “嘿,森林小姐!”   森月纱回头。   她散开的丰盛黑发垂腰,黑流苏一样搭在金丝绒裙线上。   回眸之际,裙摆绽开成一个圈。   杰克眨眨眼。   “明天有图斯尼克的演讲,要去听吗?”   森月纱轻笑摇头:“不去了。家里有点事要处理。”   杰克:“需要帮忙吗?”   “当然不用。”   森月纱蜂蜜般的嗓音混着清凉的海风划过:“是一点‘小小’的事情。”   “好吧好吧。那,改天见,森林小姐!” Chapter5 小人迷踪   森月纱裹着浴巾,从盥洗室里光着脚丫走出来。   身后的地板上,留下一串巴掌大的脚印。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女孩脸颊上,肉眼可见的冒着热气。   她用墨绿色的浴袍,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   像一条藏在海藻里的美人鱼一样,婀娜的绕到床边,扶着床侧柱坐下。   这条街上开着两个酒馆,森月纱时常能嗅到从窗外飘来的浓郁酒浆香气。   傍晚来临,机器与车辆的轰鸣渐渐低沉下去,嬉笑着的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偶尔,还有几声年轻女性嗔怒的尖叫,伴着夜莺的啼鸣穿透黑夜。   她跨越维度来到这里还没几天,只好凑合租了一个屋子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租住的房子属于一个独居的老人——由于森月纱的年龄问题,这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白发老妇人特意问了问女孩的家人信息以及是否需要她的帮助,不知是不是看在女孩爽快付钱的份上,她还热心肠的帮森月纱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   在这个年代,房屋格局是时下最常见的那种多层分布式。通向一楼的正门入口处建着高出路面的几级台阶,拾阶而上进入一层。   穿过门廊、餐室,是几个供主人使用的房间和会客室。   几个房间摆设陈旧,颇有一番回顾几十年帝国鼎盛的时代感。屋内的书架一层厚厚的尘土,木板用手轻轻一碰,吱呀作响。   门廊处有楼梯通向二层,整套住宅最精美的房间就在这一层,也是森月纱选择的卧室。   客厅占据大部分二层面积,被拱门分隔成两三个房间,看的出来,前主人把它当做乐室了——房间中摆有一个质地厚重的棕木圆桌,周围环绕着舒适的长椅,座椅,钢琴,衣架歪歪扭扭的杵在门口。   森月纱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几张被遗忘在那儿的,字迹潦草的手写乐谱。   其次,是会客室和卧室。穿过它们,再往里面去,是一个宽畅到足以跑动的阳台。   清晨,在这里摆放上一张高背躺椅,可以悠闲的端着热茶,享受阳光穿破晨雾,缓缓洒在身上的感觉。俯瞰着下方忙碌来往的男女,喝一口茶,再吃上一块奶香四溢的小饼干……   ~(*゚∀゚*)~躺平!   当然,森月纱搬进来的时候,阳台就是如此的格局,要说‘贪图享受’,也是上一任主人的锅。   她只是躺平的继承人与搬运工而已。   沿着阳台边缘,摆满了各种盆栽植物,大波斯菊,玫瑰,各式各样的花朵盛放着,稍一靠近,就能嗅到花瓣的微香。   花群里,只有一盆是枯萎状态。   那条青绿色的根茎歪歪扭扭立在那里,垂着脑袋。   根茎破土而出后,分成两股。   左右展开的不多,又在顶端汇合,形成类似‘◇’形状的样子。   两边,桃心状的叶子耷拉着,没有开花,整颗植物显得蔫头耷脑的。   森月纱确实没见过这种植物。   菱形的根茎……   桃心状的叶片?   她曾好奇的询问过屋主——那个老妇人显然也不太关心这种换不来钞票的东西,一副‘你随便’的样子,表示扔掉或怎么处理都行,反正是上一个租户养的。   森月纱没去动这片植物,只是每天清晨和傍晚少量浇水,秉持着‘凑合’的原则,让那颗奄奄一息的植物不至于惨死于自己之手。   然后,就在不久前,那颗‘菱形小桃心’竟然活过来了!   没错,森月纱扒着盆边,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近距离看了好久——   绝对活过来了。   整根菱形的根茎似乎有精神了些许,桃心样式的叶子也开始挺立,向上伸展着,桃心的尖端隐约带上点浅粉色的纹路。   自己还有养花的天赋吗?   日子本来就应该这样平淡而缓慢的过下去,女孩忙着买买买,忙着试穿各种好看的小礼裙和洋装。   或许过几天,自己还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些源世界存在过,这个世界或许也存在着的大名鼎鼎的画家和文学家之类的人物。   她可以尽情享受这个时代的风情。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没有奇怪魔法和非人存在的正常世界,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了。   ——直到昨天,她沮丧的察觉,自己的愉快时光应该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心态,出现在女孩排除家里进贼之外的可能性后——毕竟,没有哪个窃贼会苦心潜入屋内,偷走一根叉子。   没错,自己厨房里的叉子,无缘无故少了一把。   就是那种日常吃饭用的金属叉子。   之所以少一把叉子,森月纱都能发现,倒不是她有什么记忆类的癖好或超忆症……   关键,叉子就只有一把啊!   (/‵Д′)/~ ╧╧   绿漆抽屉镶着黄铜把手,拉开,里面躺着一把银闪闪的筷子和汤匙,只有一只叉子,是森月纱新买的。   如今,它没了。   森月纱环顾厨台。   她发现,就在橱柜的边缘,一行小小的脚印延伸向不远处——   非常小,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脚印。   由于厨台上的水渍被作案者恰巧踩到,这行长长的证据才被森月纱发现。   她轻手轻脚地挪开两个陶瓷托盘装饰,墙面上,一个半指宽的洞出现在那里。   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   所以……继黄毛杀马特飞人和资本家魔女之后,自己又要开始和小人族偶遇了么?   森月纱用手指抹了一下脚印,心下犹豫该不该打扰这种奇幻的生物。   他们是友善的吗?还是…?   翻开头顶的柜门,一排排的玻璃调料罐里,果然,装白糖的罐口有一点微微翘起。   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拔了一下。   以人类的食物为食,寄居藏匿在人类家里?   森月纱将两盏托盘重新挪回去,遮住洞口。   想了想,森月纱干脆的捏出两颗白方糖,大张旗鼓的摆在厨台最明显的地方,又用小茶杯接了满满的饮用水放好,然后,围着浴袍悄悄走回二层的卧室。   托盘后,黑峻峻的洞口处,红色身影一闪而逝。 Chapter6 借物与阿莉埃蒂   这是波德的洞。   他城堡的门户,他家的大门。   从厨房的摆件后面开的小洞,是一个侧口。   真正的正道,是从二楼的时钟后面进入,经过一个长长的、积满灰尘的黑暗过道。   这里有着一道道木门和铁门,以用来抵御老鼠和昆虫什么的。   巧手波德用折叠干酪罐的铁片、易拉罐环、铁网罩等等做成一个个只有自己和家人才会破解的机关。   对此,他的太太霍米莉认为自己的丈夫就是单纯怕老鼠,以至于生生被逼迫成一个能工巧匠。   波德矢口否认。   他背着用一段羊皮手套做的小包袱,穿过甬道,门上有发卡和别针做的复杂机关。   路过通气格栅,还依稀能见到外面的小石子路和路上的一丛丛杜鹃花。   尽头,大大的铁门后是一扇小小的木门。   波德熟练的拉开缝衣针锁扣,推门而入。   妻子正用半把剪刀做的厨刀切土豆,身后,一身红衣的阿莉埃蒂踢着土豆满地跑来跑去,已经长大的姑娘并未跟随自己母亲小心谨慎的性格。   反而愈来愈跳脱,像个假小子。   “我回来了。”波德吃力的脱下包袱,让它靠在墙上一点点滑下去,顺手擦掉胖圆脸上的汗水。   正做饭的妻子黑发盘在脑后,胸前挂着黄色的长围裙。   “啊,波德!”她放下厨刀,踏着吸墨纸做的地毯,快步走过来,给丈夫搬了一个药瓶盖做的椅子。   “我带回来了。”波德坐在瓶盖上脱了鞋,抽开袋子口的皮筋,一根崭新的亮银叉子露出手柄。“喏。”   “没事吧?”霍米莉注意力并不在叉子上,她盯着自己丈夫的圆脸,从兜里拿出手绢给他擦汗,问着今天的情况。   波德自得的接过,擦擦脸:“没事,那个女孩今天出去了。我顺着窗帘爬上厨台,用皮筋拽开抽屉,很轻易就‘借’走了。   我是谁?最能借东西的「巧匠波德」啊!”   霍米莉白了丈夫一眼,蹲下,满脸惊喜的抚摸那把银色的叉子,不耐烦的把丈夫递过来的刺剑——缝衣针扔在一旁,满心欢喜的抱着叉子进了屋。   袋子底,还有两块白方塘。   波德抱起来,放进橱柜里。   阿莉埃蒂看向父亲——对方冲她怪模怪样的做了个鬼脸,朝她招招手。   女孩一脸无趣的光着脚回以鬼脸,转身,披着珊瑚色的头发回了自己的小屋。   起居室里,一枚图钉平放在桌子上,被当成烛台。   墙上挂着各种‘武器’:   缝衣针做成的刺剑,大头针做的匕首,还有几段铁丝削尖后制成的飞镖穿成了一串挂在侧面。   女孩把裤脚拉起来,坐在床上,脚就大喇喇的放在桌面上。   映着烛光,白嫩修长的脚丫一翘一翘的,她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本子,正低头写日记。   「今天,它开了。」   「那个女孩,是我们要等待的女王吗?」   「爷爷的话,果然是真的吧?」   “阿莉埃蒂!吃饭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从轻重判断,肯定是自己的母亲了。   阿莉埃蒂嘟着嘴,嘿咻一声,矫健的跳下床铺,藏好日记,哼着歌,开心的拉开门。   “今天吃什么?”她问。   “土豆,洋葱圈。还有,这些都是你爸爸费尽心血‘借’来的,如果你再像昨天那样,这不吃那不吃,你就给我回房间去!”   女孩耷拉着眼角,母亲身后,波德鼓着圆脸,朝自己的女儿挤眉弄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讨厌极了。   阿莉埃蒂指着父亲:“妈妈,你看他!”   霍米莉疑惑回头。   自己丈夫正襟危坐的坐在餐桌旁,胸口还别了一块剪下来的小绷带作为餐巾布。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食物,然后,抬头,满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吗?”男人完全是状况外的表情。   “爸爸!”女孩绕开母亲,气哼哼的坐到垫子里,插着手不看他。   “好啦好啦,快来吃吧。”波德笑眯眯的招呼自己的妻子坐下,弯弯的眼睛挤成一条缝。   “这次的租户是个姑娘,可惜了。   如果是个老绅士,没准还能再给我的珍宝做一个起居室呢。”波德一边吃着土豆,和妻子闲聊起来。   如今阿莉埃蒂住的地方,就是波德用两个雪茄盒做成的。   天花板上还刻着可爱的,穿薄纱的女子吹奏长号。   下面是成片的树林和沙滩,美景栩栩如生,精巧有致。   霍米莉倒不这么认为,妇人脸上挂着小小的贪心:“我看见宝石了!那个闪闪发亮的,翠绿色的,还有——”   “霍米莉。”   波德严肃的叫了妻子的名字,从中间打断她的话。   “我记得,我们有规矩的。”   霍米莉脸上的八字纹瞬间蔫了,女人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没准她哪天就离开了,而且还把那串珠宝忘在抽屉里……”   小人族有小人族的规矩,不允许拿巨人们在意的东西。   即便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他们通常也只维持简单的生活。   举个例子比如:珠宝,金银之类。   而一旦引起巨人们的注意,被发现的下场……   轻则搬家,重则‘消失’。   就算搬家,也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霍米莉虽然和其他女人一样,有着喜欢珠宝和金银首饰的性格,但她也分得明白轻重。   ——以前还好,住在这里的是个音乐家,每天坐在钢琴和琴谱桌面前一坐就是一天,借东西倒很安全。   如今,房主换了个女孩,年轻女孩。   年轻人,好奇,不知轻重,敏感,多疑。   这让自己丈夫借东西的风险陡然增高了。   自己虽然喜欢那些闪亮亮的东西,可也不能让自己丈夫顶着危险为他出去奔波。   霍米莉叹了口气。   “还好,这个女孩每天的行动很有规律。阳台,早茶,然后拿着画架出门,晚上才回来。”   波德抹了一把嘴,说道:“我就算在地毯上跳一支华尔兹,她也发现不了!”   阿莉埃蒂撇撇嘴:“波德先生……”   “哎哟!”   霍米莉拿起小汤匙啪地敲了一下女儿的脑袋:“叫爸爸!”   阿莉埃蒂揉着脑袋:“父亲,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巧匠波德先生。发现不了?”   “今天,您是不是借了方糖回来?” Chapter7 妖精与变命师   吃完饭,餐桌被收拾的很干净。   丈夫波德和妻子霍米莉坐在两头,阿莉埃蒂在中间。   这对老夫妻一脸严肃的盯着女儿,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失控。   波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她在我走后,发现了脚印?”   男人晃晃悠悠的扶着桌角想站起来,起身到一半,忽然失去力气,一屁股坐进垫子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的眼里充满了惊恐。   阿莉埃蒂抱着大坚果啃的爽快,白了父亲一眼:“当然,她还摆了两块砂糖在厨台的明面上,都被我看见了。   糖……很甜。   我明天直接搬回来吧?”   霍米莉对自己女儿的‘冒险精神’丝毫不意外,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听着,阿莉埃蒂。”   “借东西是一件需要技巧的工作,就像艺术。   在这房子里住过许多借东西的人家,现在,只剩下我们一家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的爸爸是这一带最好的借物巧匠。   哦……是你爷爷之后最好的。   在那个时代,卢皮婶婶和斯皮勒一家都对你爷爷和你父亲赞不绝口。   而这种灵活的技巧都只是他们父子间的游戏而已。”   霍米莉满脸自豪,转言间又重新带上担忧的语气:   “时代不同了,阿莉埃蒂。   我们要小心谨慎,要十分小心谨慎。   那些老鼠,猫,还有狗。   邪恶的除蚁人,会用刺鼻的烟雾把我们熏出来,猎犬会咬住我们的身体,长长的尖牙——”   “够了,霍米莉。”   波德打断妻子血腥的描述,他疲惫的对女儿说:“总之,他们消失了。   你的卢皮婶婶,嗯,或许你不记得了,小时候,她还给你唱过《女王和驿递马车夫》。   她们那天之后就消失了,我和你的母亲只能远远望着除蚁人一个个走进去,拎着大箱子和长长的卷管。”   波德哀伤又无助,圆圆的胖脸上满是面对艰难生活的苦楚。   “我们只能搬家。搬去下水沟,搬去野外,与跳蚤蚂蚱,老鼠夜猫为伍。或许能找到新家,可哪里有好机会留给我们搬家呢?”   “我的兄弟,可歇尔,那个傲慢的伙计住在壁炉后面的板条和灰泥间,高高在上,俯瞰着巨人们,恍如他才是屋子的主人。”   “可最后呢?一场儿童玩闹般的点火,他们、他们一家人……”   波德哽咽,接过妻子递来的绷带手绢擦擦鼻涕,抬头,女儿的眼里却闪闪发亮。   阿莉埃蒂跃跃欲试的说:“痛苦,艰辛,那就证明,我们不该这样活!不是吗?”   她转头看向母亲,似乎想得到她的支持。   可霍米莉只是失望的看着她。   女孩不想放弃。   她腾地站起来,站到椅子上。   然后,踏着椅子跳上桌面。   迎着父母惊讶的眼神,阿莉埃蒂抽出腰间的缝衣针——   红珊瑚一般的头发披在背后,英姿飒爽的女孩犹如一个正指挥千军万马冲锋的骑士长!   她挥舞着缝衣针,突刺劈砍几下,接着,用高昂的女声念着:“神圣的时刻即将来临!   卡牌草和桃心花叶已经盛开,女王会踏着战争前的钟声跨越维度而来!”   女孩没理会怒气冲天的母亲,她一挥大氅,飒然的脸上,眼神明亮:“我们应该是她的骑士,她最忠实的守护者。   我们不是只能依靠人类而活的‘小人族’。   我们是妖精!   我们是超凡脱俗的造物!   我们应该是她锐利的剑锋和藏在发间的灵巧耳语!”   “我们——”   “够了!!”波德肥厚的巴掌拍的桌子一震,他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够了!!阿莉埃蒂!!”   “自有小人族,我们就一直秉承着传承下来的规矩生活,你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所有小人族!”   霍米莉一把将女儿拉下桌子,将她按在椅子里,女人气的眉头都快立起来了。   “阿莉埃蒂,我的女儿,你知道,一旦我们暴露在人类眼中,我们的下场是什么?   被放进玻璃箱里展览?   还是被解剖?   被圈养?   被那些巨型手指控制一生?”   阿莉埃蒂虚心的点头认可父母的话,却一转眼珠,重新将话题拉回来:   “可是,爷爷留下的预言和日记——”   那是波德的父亲,老波德还活着的时候。   在那时,年幼的阿莉埃蒂经常拉着他的手,听老人讲自己年轻时的冒险故事。   那时候,老人是这么对自己腿上的孙女说的。   ‘阿莉埃蒂,我的站,就到这里了。   可小人族不是,也不能是这里。   这个世界在发展,人类在以我们怎么追也无法追上的速度进步着,或许某天,从地板缺口里出来的我们,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   老人怔怔出神的话,阿莉埃蒂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他捏着长长的烟斗抽着,腮帮子鼓鼓的。   浓郁的烟雾从鼻子里喷出来,呛的阿莉埃蒂抓着他的白胡子就是一顿扯。   ‘咳咳。总之呢,小家伙,记得日记里给你留下的东西。   拯救我们一族的女王终究会出现。   旅法师大人说过的话,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更何况,那是变命师。’   ‘变命师?’稚嫩的阿莉埃蒂弱弱的问道,这个名字通过喉咙的嗡动,有种奇特的感觉。   老人回了神,看向怀里的小孙女,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宠爱的笑意:‘是啊,变命师、多元宇宙中,畏惧她的人,都如此称呼她。’   ‘支配命运,操纵任何事情的走向。’   ‘她通晓过去、现在、未来,   时间仿佛都是被热餐刀切片的黄油一样摆在眼前任她挑选。   我甚至亲眼见她毁灭了一个宇宙。’   ‘她曾邀请我,作为她的从属,跟随她旅行。   看看更多的世界,获得不朽的生命。’   阿莉埃蒂懵懂的抬头,老人沉浸在回忆里,他的脖子满是皱纹,老的不成样子。   ‘可惜,我并没有接受她的邀请。’   ‘不朽?是不会老吗?’   阿莉埃蒂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傻。   如果可以永远不老,爷爷为什么要拒绝呢? Chapter8 打赌   ‘因为我向她要了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小人族,让我们妖精一族重新延续下去的机会。   ‘看好那盆枯萎的植物吧,我的小阿莉埃蒂。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的。我们一族的宿命会让它重新散发活力。’   老波德在三天后去世,阿莉埃蒂的父母为他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期间,小女孩四周张望着,并没有见到老人口中的变命师来参加葬礼。   后来,一年年过去,她一年年长大。   屋子不断的衰老斑驳,又被翻新装修。   租户一个一个来了又走。   阿莉埃蒂甚至都开始怀疑,爷爷的话到底是真的……   还是他的臆想?   “当然是臆想!”   霍米莉粗糙的手掌在阿莉埃蒂面前晃晃,将出神的女孩吸引过来:“他太老了,脑袋又被老鼠踢过,早就不灵光了。也就骗骗你这样,从没出过远门的女孩。”   波德不太乐意自己妻子这么说父亲,可他却也同意,那些的确是幻想而已。   自己父亲对女儿说过的话,同样对他也讲述过。   那些神奇的龙和魔法,还有会飞的人类;   眼睛能发射炽热激光,烤化大地的英雄;   无风自行的古老船舶;   还有魔杖,会说话的尖顶旧帽子…   谎言!都是谎言!   那个老家伙被老鼠踢坏了脑子,自他消失二十年,重新出现后,就整天疯疯癫癫的,连带阿莉埃蒂也被他‘感染’了。   波德特别后悔把年幼的女儿交给自己父亲照顾——   以至于现在这个女孩就像个文盲一样,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偷偷跑出去,捡面包屑,偷喝花瓶里的水。   不像个谨小慎微的小人族。   她更像人类……   或别的什么东西。   勇气,小人族不需要勇气,只需要活下去。   波德深深叹了口气,认为自己女儿的未来实在一片黑暗,或许自己这一支就要在阿莉埃蒂手里灭绝了?   “可它盛开了!它是死的,对吗?   它活过来了!”   阿莉埃蒂还在和母亲争论,波德扇扇肥厚的手掌,将妻女的谈话打断:“阿莉埃蒂,我们都知道,那盆花已经枯死了。   我之所以没有扔掉它,是因为你小时候总喜欢爬上去,在那个菱形的根茎上打盹。”   “死掉的植物,是不可能苏生的。”   “可它真的活了!爸爸!”   霍米莉忧心忡忡看向自己的丈夫。   她有种感觉,一直以来,平淡安稳的日常生活,就要在自己丈夫的话语中消失了。   没错,波德不是强词夺理的人,他点点头,和女儿打了个赌。   “好吧,好吧。阿莉埃蒂。我无法说服你,就像我的父亲曾经也无法说服我相信他那一套骗人的把戏一样。”   波德温和的说:“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吧?”   波德冲霍米莉使了个眼色,安抚好妻子,然后,又伸手抚摸着阿莉埃蒂红珊瑚般的耀眼红发。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如果它是开着的,那么,我和你的母亲……”他看看霍米莉:“我和你的母亲就‘初步’认可你,还有你爷爷的预言。”   说完,波德话头一转:“如果它没开……”   阿莉埃蒂抢着说道:“它开了!”   “但我们在打赌,你得让我把另一部分说完吧?”   女孩双手抱在胸前,嘟着嘴。   父亲说出剩下的另一半:“如果它没开,还是枯萎在那里。那么,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第一,我会把斯皮勒接回来住,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阿莉埃蒂炸毛一样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我不喜欢那个脏兮兮的家伙!”   斯皮勒比阿莉埃蒂小一岁。   他没有家人,独自一人过着充满野性的生活。   这个年轻的小人族猎手,可以说技巧精湛到不下于波德了,他曾经在一只螳螂的刀下救过波德的命。   后来,和波德家熟络起来后,这位挎着弓箭的野生小人,经常来拜访波德一家,带来一些水果和树叶。   霍米莉和波德都很喜欢这个披着灰色头发的男孩。   当然,阿莉埃蒂科并不愿意和脏兮兮的男孩一块玩。   而且,她也明白父母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   波德无奈的摊开手:“那是后面,后面的步骤。亲爱的,听我说,这是第一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   “好!”阿莉埃蒂昂着头,把缝衣针重新别回腰间,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吗?”   “第二,也是最后一点。我会将那颗植物‘销毁’。”   波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果不其然,在说到销毁一词时,女儿的圆圆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你不能这样!父亲!”   波德耸耸肩膀,这件事他老早就想干了。   要不是怕自己女儿真拿腰间的缝衣针扎自己,他可忍受不了阿莉埃蒂每天神神叨叨的围着那颗破烂玩意儿转来转去。   “我当然能。   如果你赌输了,我可不想再让你的后半辈子都围着那玩意儿打转。   输的人要服从条件,不是吗?   结婚,生子——或许生五六个?   那是小人族的幸运。   你看,等孩子长大了,你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小人族的‘女王’了吗?”   “既然你那么喜欢‘女王’这个词。”   波德的揶揄让身旁的妻子使劲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肥肉,男人的面皮瞬间皱巴起来。   女孩瞥了一眼母亲的动作,没搭理秀个没完的两人,思考着父亲的话。   如果我今天看到的没错,它,一定开了。   要赌吗?假设我看错了……   不。   十年了,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阿莉埃蒂啪地拍拍缝衣针的护手,站起来,将自己的腰带系的紧紧。   “没问题!我答应了!但如果我赢了——”   霍米莉一脸怜悯的看着踌躇满志的女儿:你赢不了的,亲爱的。   那盆植物,从你爷爷拿出来的那天起,就是枯萎的。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起死回生。   就算,那个租住在这里的女孩,漂亮的已经不像个人类……   但,小人族就是小人族。   没有什么女王,霍米莉也不信什么预言。   毁灭宇宙?旅法师?   怎么不说自己是神明呢? Chapter9 女王和骑士   一九二几年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下午茶时间,大家都忙着应酬。   或者,慵懒的靠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喝着茶,吃吃小饼干,顺便看楼下一个个打扮精致的夫人绅士们谈笑路过。   阿莉埃蒂一身火红色的衣服,脚下踩着父亲用小羊皮手套的指尖,做成的棕色靴子。这双靴子她一直舍不得穿。   毕竟这东西只有屋子有人住,而且恰巧是冬天的时候,她们才有可能借来一只。   不过,今天不同。今天,是她见到女王的第一天。   第一面,自己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   她腰间别的缝衣针闪闪发亮——女孩打磨了半个晚上。   大腿外侧还绑着小别针做的匕首。   一头幼珊瑚色的红发梳成矮辫顺在后背,晃晃悠悠的跟着女孩攀上窗帘。   波德打头,在阿莉埃蒂的上方。   他的岁数越来越大,又胖,又虚弱,已经禁不起在这种窗帘上折返攀爬了。   反观自己的女儿,倒是活力十足。   这让男人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老波德。   他也是如此。   每天神采奕奕,可以轻松的做出那些其他小人族做不出的动作,身体灵巧的像是在水里的游鱼。   令人羡艳。   如果预言是真的……   不,不可能的。   波德摇晃着胖脑袋,朝下方的女儿小声低语:“过来,阿莉埃蒂,从这里上去。”   父女俩顺着窗帘爬上窗沿,然后,一条微不可查的透明丝线,连接着窗把手和床头柱。   波德拿出小小的铁手柄挂在线上,两条短腿一蹬,嗖地顺着小绳锁往对面床头划去。   阿莉埃蒂也紧跟其后。   两道小小的人影跳上跳下,足足花费了二十分钟,才从客厅进入卧室,然后悄悄跑向阳台。   森月纱茶杯里的红茶已经冷却。   她闭着眼睛,斜倚在躺椅上假寐。   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白嫩纤细的脖子上,滑过几缕黑发。   太阳不偏不倚的照射在她露出的小腿上。   两只小脚凑在一起,脚趾蜷缩起来,被翠绿色的指甲衬的雪白。   酣然的睡眠,让女孩的侧畔开起了一片绿藓,青草的鲜香扑面而来。   殷红的罂毒之花熏染着她熟透的脸颊,它们开在女孩的小腹上,头发上,锁骨上,唇角边。   她犹如一个画家笔下的假人般,享受着黑暗甜美的幻梦,宁静的,安眠于布满翡翠与宝石的油画里。   波德毛骨悚然。   他扭过头,发现自己的女儿恍若平常,一边欣赏着美景,嘴里还小声赞叹。   “疯了,疯了!阿莉埃蒂,我们马上离开!她、她!这个女孩……是魔鬼!”   波德没有拽动阿莉埃蒂。   女儿转过来,看着大汗淋漓的父亲。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阿莉埃蒂疑惑的伸出手,帮父亲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我就知道,爷爷是对的!她就是我们的女王!”   “不!你不认为……这,这很奇怪!”波德结结巴巴的。   此刻,巧匠的称号早已灰飞烟灭。   如果可以选择,男人宁可选择面对两头……不!三头老鼠也可以!   好过面对眼前的景象。   惊恐间,花朵与青苔消失不见,阳台上,那个女孩优雅的闭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出现过。   阿莉埃蒂蹑手蹑脚的攀上椅子,从分叉的木头上,一跃而起,抓住桌子的边缘爬上去。   波德咬进牙关,又害怕,又担心的跟随女儿往上爬去。   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的,谁会愿意在快尿裤子的情况下玩攀岩呢?   几个跳跃,父女俩终于上来了。   他们藏在茶杯的后面。   阿莉埃蒂得意的指指不远处,阳台正中央的那颗盆栽。   菱形的根茎健壮顽强,几片桃心状的叶子,迎着午后的阳光,已然盛开。   波德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波德用掌心擦着脸蛋和脖子,他整个人都被打湿了。   不远处,那颗本该枯萎多年的植物,在男人的视线里妙丽的绽放着。   如果这颗植物真的活了,那么,预言呢?   阿莉埃蒂兴奋的拉着父亲的手摇摇晃晃,她想要攀登上阳台的边缘,更近距离的欣赏它。   可惜的是,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可以通向高处的路。   此时,清脆陌生的声音,绕过杯子,传进两个小人族的耳朵里。   “想要过去吗?”   完了。   这是波德一瞬间的想法。   多年来的经验,让这位远近闻名的巧匠在短时间内,发挥出了年轻时代的力量与速度!   他像一只胖猎豹一样,一下子扑了出去!   男人躲开想象里的追捕,在原地一个滑铲,藏进杯子的把手下面,然后,掏出铁钩和绳索,勾住茶杯,顺着绳索直接开始速降!   哗啦哗啦的摩擦声在桌角边缘刺耳的响起。   几秒内,巧匠波德就完成了一次伟大的逃脱!   他利落的把人类甩在了身后!   踏在阳台的石板上,波德迅速移动着,他藉由各种障碍物(拖鞋,画笔,颜料管)躲避,接着一个翻滚,滚到另一个障碍物后面。   训练有素的巧匠先生犹如恢复了年轻时的自己,敏捷且壮硕。他就这么一路翻滚躲避,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阳台!   然后,伟大的巧匠先生想起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足以让自己的妻子霍米莉拔了自己的肥肉皮。   或者用厨刀锯了自己。   那件事就是……女儿呢?   我那么大的,梳辫子的女儿呢?   &(x___x)&……   光顾着自己逃生的波德先生缓缓回头。   森月纱披着长发,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柔软的白睡衣露出精巧的锁骨。   女孩揉了揉眼睛,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小脚丫,歪着头,打量面前的茶杯。   然后,在波德一阵心惊胆战中,她伸手勾住杯子握柄,轻轻将茶杯挪开。   露出后面的阿莉埃蒂。   波德准备拼命了。   森月纱和阿莉埃蒂对视了几秒。   波德正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忽然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右手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接着,躬身,巧妙的行了一个骑士礼。   她嘴里还大声喊道:   “美丽的女王陛下,初次见面。   我是您的骑士,阿莉埃蒂!”   森月纱一脸懵逼。   波德抽着嘴角,‘啪’地把手掌拍在脸上。 Chapter10 卡牌草与桃心叶   波德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已经不敢回想了。   事实上,是森月纱捧着他回来的。   阿莉埃蒂站在女孩的肩膀上,趴在她的小耳垂边,和森月纱说着这些年有趣的见闻。   临走时,森月纱还给波德塞了一大把方糖和小面包团子。   ——如果不是看两个人拿不下,她又不好直接拜访,甚至女孩都想把牛排怼进那个洞里了。   “怎么样怎么样?!”   阿莉埃蒂轻快的在前面跳着,满心愉悦的女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她转过头,朝还在梦游的父亲嚷着。   “我是对的,对吗?”   波德没搭理女儿。   这个下午,完全颠覆了男人几十年来的小人观。   娇艳妩媚的女孩儿,奇幻的波斯菊和绿苔藓,那股扑鼻的青草香气。   还有本该枯萎,却重新盛放的植物。   波德颤颤巍巍的拉着包袱推开家门,霍米莉一脸‘就知如此’的表情,将两人迎接进去。   一进门,妻子便开始安慰女儿:“没关系,没关系。那颗植物我会说服你爸爸,让他不要销毁。不过,阿莉埃蒂,既然输了,就要信守承诺。你已经长大,不能再和斯皮勒闹别扭了。”   阿莉埃蒂笑而不语,捂着嘴蹦蹦跳跳进了屋。   霍米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发现自己的丈夫正瘫软在门口,包袱敞开,一地的食物。   …………   “所以,你们父女俩联合起来骗我?”   晚饭间,霍米莉怀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眼神游移不定。   她的口吻从刚刚的强硬,变为现下的将信将疑了。   作为赌输的失败者,波德承担起了向自己妻子解释的义务。   但,怎么解释呢?   霍米莉听着丈夫断断续续,前言不接后语的话,捋了捋银发。“所以,阿莉埃蒂,你想怎么样?”   嗯?   听完一切的霍米莉并没有惊讶,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就算老波德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的,真实的。   那,你想怎么样?   抛下我和你的父亲,   独自跟着什么旅法师,去旅行?”   “然后满世界乱疯?”   阿莉埃蒂不以为然,小舌头舔了一口森月纱送给自己的小奶油蛋糕:“女王总有办法的。”   “女王?可笑吗?你不会真以为这世界上有什么魔法吧?”   霍米莉气急而笑。   她没注意到自己丈夫复杂的眼神。   “总之,爷爷说的话是真实的!   我赢了,我们不需要搬家!   妈妈,看看我们住的地方…   你连自己的换衣间都没有!”   环顾逼仄的家。   阿莉埃蒂的房间是两个雪茄盒做成的。   厨房是波德花了一年时间,积攒了无数小木板,然后敲敲打打拼接制成,有时候还会漏水——   霍米莉当然不满意了。   她和自己丈夫的床铺早就破旧不堪。   可现在已经找不到新一点的大火柴盒了。   “女王陛下说她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小人族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安稳生存。那么大——”   阿莉埃蒂举起双手比划着:“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霍米莉有点意动,将信将疑的把视线移向自己的丈夫。   波德欲言又止的点点头:“虽然……是人类。但的确,我看到了,霍米莉。不是幻觉,我闻到青草的香味了。   那个女孩,很奇怪。”   霍米莉犹豫不定,手里小小的毛衣针啪啪的敲着。   阿莉埃蒂见母亲这边差不多了,又开始试图说服父亲。   “不用再爬上爬下了,父亲大人!我们可以在花园里种点什么东西,怎么样?还可以有烟斗抽!   没有人类,没有老鼠,没有讨厌的猫和狗!”   波德推了推桌角,撑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站起来,没有立刻给女儿答复。他一边嘟囔着:“我要给斯皮勒写封信”之类的话,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间。   森月纱站在客厅里,望着那黑峻峻的洞口出神。   有趣的小人族,有趣的植物。   【卡牌草与桃心叶:   【一位同行给你留下的礼物,作为用来激活某个种族的重要信标。】   【注:当妖精们的某位命定领袖激活卡牌草后,你可以将它们封印为生物牌带离此世界。】   【注:你也可以选择远离此地,拒绝这份示好的礼物。】   【不过,这件珍贵的礼物也侧面证明了你的潜力,不仅仅是一位疯姑娘而已。】   森月纱:闭嘴 (-`ェ´-╬)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森月纱放下画笔,从二楼下来,打开房门。   门口,杰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   他的脸色不好看到极点,惨白一片,男孩打量了森月纱一眼,径直走了进来。   “怎么了?憨憨先生?”   开着玩笑,森月纱将他领进一楼的会客室,从厨房里拿出茶壶,倒了两杯,坐在他的对面。   杰克抓着自己的衣角,他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大颗大颗的汗珠挂在脸侧滑下来。   男孩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随手抹了下嘴角。   “出事了。”   他紧张的说道,“你最近有出去过吗?”   理所当然的,森月纱比划了一个画画的姿势。   “不!不……我是说,我是说夜晚,夜晚出去过吗?那条街,隔壁,酒馆。”   杰克的手指胡乱指着。   这个男孩看起来被吓的不轻,他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恐惧感让整个人紧绷起来。他既害怕,又有点担心森月纱的安全。   “没有,我不喜欢那里。家里多舒服?”森月纱摇摇头。   杰克松了口气,从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揉搓成一团的画家帽,还有一张被汗渍打湿的报纸。“晚上不要出去了。”   森月纱接过,按照杰克指的地方,逐字逐句念道。   “杀人魔……?”   森月纱看看报纸,又看看杰克。   “不是,不是!”杰克一把抽出报纸,将它叠成小方块,将重要的部分给森月纱看。   “这里,看到了吗?”   森月纱嘴角垂下来,严肃的眯起眼睛。   “你是说……”   杰克点点头,有点悲伤,又有点恐惧:“没错。玛丽死了。” Chapter11 Cyttorak   警局里,杰克领着森月纱绕过前台,熟络的和门口的办公人员打了招呼,大摇大摆的走进办公室。   屋内,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椅里。   脸的正中央,一个长长的鹰钩鼻十分惹眼,杂草般凌乱的棕黄色短发,凹陷的眼窝。   眼睛锐利的像某种鸟类,深蓝色的瞳孔盯着两人。   “杰克?我认为你的妹妹不适合看这些。”警长开口。   显然,杰克已经同他打过招呼了。   对于森月纱变成自己妹妹这件事,杰克早就见怪不怪,他又能反驳什么呢?   说森月纱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还想活到纽约呢。   杰克十分刻意的耸了耸肩,“我认为她可以,我们说好的,席勒。”   警长正埋头写着报告,桌面上放着蓝色的墨水瓶。   他一边写着,嘴里还不停劝解森月纱:“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那是你哥哥的女伴,不是你的。   我不认为让未成年的女士看这种血腥场面,是绅士所为。”   “如果有人这样对待我的妹妹,我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摘下来,踩到猎犬的屁股下吃屎。”   森月纱捂着嘴在一旁笑,看看沮丧的杰克,随口接话:“别让他骗吃骗喝了。他就靠着这种伎俩才能每天吃的白胖白胖的。”   “森林小姐,注意文明。”   杰克不爽的插了一句,席勒警长放下钢笔看向两人。   “你们决定好了?”   他推开椅子,从墙的挂钩上摘下钥匙,率先推门而出。   “跟我来吧,小姐,门口有我手下买的午餐。”   森月纱礼貌拒绝:“我吃过了,谢谢。”   “我不是说午餐。”   席勒大步向前,头也不回,话里带上揶揄:“是装午餐的纸袋。一会你吐的时候,我不希望弄脏停尸间的地板。”   “那里算是这个世上唯一干净的地方了。”   三个人转弯,下楼梯,进入负一层。   一进来,明显的冰冷感包裹住了‘兄妹’二人。   森月纱倒还好,她见过的混沌怪物和异世界的诡谲生命体,可比尸体要可怕多了。   还不是都被自己肢解了…(≧∀≦)ゞ   杰克就没那么好。   他在席勒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小腿不受控的打着摆子,哆哆嗦嗦的。   而当警长推开真正停尸间的大门时,这个男孩就准备演奏某种乐器了。   退堂鼓。   “我觉得……”   回复他的是两双带着‘果然如此’眼神的眼睛。   “好吧好吧,森林小姐,把纸袋给我吧,我不想吐自己一身,这是我唯一一套衣服了……”   杰克嘀咕着,进入了停尸房。   冷。   冰冷。   死寂般的房间内,摆放着一个个铁皮箱子,格子与格子间,还挂着一个个的小标签。   席勒念念叨叨的带着两人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格子旁,伸手拉开——   玛丽小姐,又见面了。   她闭着双眼,姣好的面容不复存在。   整张脸被从眉心划开,向左一刀,向右一刀,呈倒V字,直至下颚。   女孩的腹部被竖着划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森月纱看了半天,发现有点不对劲。   “咳。她的……她的……”   席勒赞许的看了眼森月纱:“没错,她的内脏消失了,包括子宫。   案发时,肠子摆在头顶,形成奇怪的图案,墙上用血写满了我们看不懂的符号。”   “只有这个,是英文。”   Cyttorak。   森月纱念了一下:赛?赛托拉克?   什么玩意儿?   席勒也苦笑,他和自己的手下对于凶手,一点头绪也没有。   至今,作案的理由和作案人的性别,还深藏在迷雾中。   “这已经是第五起了。   我们动用了大量警力,甚至还调配了周边地区的警力过来,依旧毫无头绪。   包括那些侦探,光请他们喝咖啡就花光我今年的奖金了。”   没关系,警长先生。不请他们喝咖啡,你今年的奖金也一定拿不到。   “这么利落的下刀,医生么?”   森月纱绕着尸体转了一圈。   这个时代太过陈旧,不像自己那个时代,有太多渠道可以获取自身职业以外的技能。   席勒摇头:“我们最先判断的也是医生,可调查了周边所有人后——”   “没有?”   席勒点头。   “没有。   这里没有医生,最近的一位,也要在六条街之外了,更何况,他都六十岁了。   我不认为一个六十岁的老家伙,能在半夜三经跑到这边,用他长满老人斑的手杀死一位年轻的女孩,然后,在拄着拐杖走回六条街之外的家。”   “他最近一直陪着自己的孙女,证明人也很明确的告诉我们,他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更不可能住在这边的旅馆或藏在下水沟什么地方。   他没有离开过自己家。”   那就要转向屠夫之类的职业了吧?   森月纱饶有兴趣的和警长闲聊案情,杰克一脸莫名的站在中间,看着玛丽的脸。   几天前,自己还愤愤不平的,怒气直指自己的前女友,虽然森月纱为他扳回一城,可男孩知道,那不是自己拥有的,不是真的。   可今天,她已经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整个身体遍布刀口,伤口像小婴儿的嘴唇一样往外翻卷着。   说不出来的叹息感。   “走吧。”   聊完,席勒把森月纱和杰克送出警局,临走还好意安慰了男孩几句,这位警长最近也头疼的厉害。   有这么一个游荡在黑夜里的杀人魔,还是他所负责的区域。一天抓不到,他就一天提心吊胆。   出了警局,森月纱带着杰克绕远路,买了一大兜子糖果和新鲜出炉的面包。   “你吃这么多?保护好牙齿吧,森林小姐。”   森月纱笑笑,“今天这么着急,就是来叮嘱我夜晚不要出门?”   杰克点头,忧心忡忡的对森月纱说道:“那个变态杀人魔专挑年幼貌美的女孩下手,你……”   “谢谢夸奖。”森月纱礼貌接过话茬,挑起眉毛看着他:“不想替玛丽小姐报仇?抓住那个凶手?我可以——”   “不!不行!”男孩慌张的快步向前,然后站定在女孩行进的路上,挡住她,话里满是惊恐:“你疯了?!那是杀人魔!”   “有趣嘛。”   杰克捂着头,艰难的摆手:   “好了,你好奇心过剩了森林小姐。   玛丽的死我很伤心,可不代表就要让一个女孩去送死!   说真的,我有点把你当我的妹妹了,不要这么做,收起你的好奇心!”   森月纱摸摸耳坠。耳畔,小小的声音讲着话。   “他不配做女王陛下的哥哥!”   阿莉埃蒂坐在森月纱的肩膀上,悠闲的晃着腿。   小妖精藏在黑发里听了个全程。 Chapter12 夜巡   “女王陛下想找那个人吗?”   阿莉埃蒂把森月纱的头发打了个结,方便她坐在上面荡秋千:   “我可以闻到尸体上残存的气息,如果晚上出来,没准能找到他!”   “叫我森月纱。”   “好的陛下。”阿莉埃蒂坏笑着,小小的脚丫踩着她的肩膀上,右手按着腰间的缝衣针的针柄。   “我可以帮到您,如果需要的话。”   森月纱倒不是对这种变态杀人狂感兴趣,她是对那段看不懂的文字,还有那串英文感兴趣。   Cyttorak,大段的象形文字。   少女从中感受到了魔力。   而提到杀人,留下文字,再杀人,再留下。   森月纱不得不把猜测的结果指向献祭。   这个世界既然有小人族,那么,献祭就一定不是普通的邪教献祭。   是真的可以召唤什么东西。   森月纱对此很好奇。   “好奇不仅能害死猫,还能——”   嗯?   阿莉埃蒂趴在自己女王的耳畔低语着:“这是我爷爷说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好奇不仅能害死猫,还能让女孩长大。’   “什么意思?”   森月纱憨笑着,墨绿色的指甲点点肩膀,示意小骑士可以坐下了:“你还不用知道这些,你太小了。等长大些……”   “我一直都会这么大!”   阿莉埃蒂嘟着嘴不高兴,“什么叫‘让女孩长大’?爷爷掌握了变大的秘密?”   emmm……   从字面上来说,不仅你爷爷掌握了,许许多多……   总之,别好奇就是了,我的小骑士。   …………   阿莉埃蒂招呼自己的父母,抱着糖果袋子和面包进了家门。   他的父亲波德先生已然满脸麻木,把森月纱当成空气一样对待。   她的母亲霍米莉可是第一次见到森月纱。   中年女人一脸惊恐,嘴里不住的嘟囔‘剪子大人!哦!借物的,我的神!’之类的话,藏在自己丈夫的身后。   直到,森月纱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红宝石项链送给她,这个中年女人才面色复杂的从丈夫身后磨磨蹭蹭走出来,像个试探陌生环境的小动物一样,一步一停,一步一停的往森月纱这边挪动。   她一把抓住项链,如同拔河一样,吃力的扯着它往门后走。   表情狰狞且玩儿命。   (゚皿゚メ)   最后,森月纱实在看不过去,轻轻托着霍米莉和波德先生,将它们送了回去。   这一次之后,虽然阿莉埃蒂的父母还是不大想和森月纱见面,但两人也默许了阿莉埃蒂常常跑出来找森月纱的举动。   “今晚就去吗?今晚?今晚?怎么样,我把武器带来了!”   小人儿朝森月纱邀功。   看得出来,女骑士准备的很充分。   她平日里散开的珊瑚色头发,今晚被绑成马尾。   衣服不再是大氅,而是紧身便服。   灰扑扑的腰带,挂着好些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   “一些对付老鼠或猫的药剂。”   辣椒面么。   森月纱没有学自己的骑士打扮。   她像往常一样,穿着洋装。   浅色长裙,蕾丝袜,黑披肩,头顶还戴着宽沿礼帽,少许黑纱遮在面部。   “走吧?”   “出发!女王陛下!我会在夜晚保护您的安全的!”阿莉埃蒂半跪在帽檐上,眼神锐利看向深夜的巷口,手中摸着缝衣针。   森月纱哑然失笑:“你最好别被老鼠吃掉,我就万幸了。”   她可不认为这个小不点能帮自己什么。虽然,侧写师曾提示过她,这些小人‘并未完全激活种族血脉’。   夜里的街道一半安静,一半喧闹。   街角这边,乌鸦落在房顶,一个个小窗口闪着微弱的光,无人的巷子,连风都有些阴冷。   酒馆前,几个醉汉蹲在一旁聊着什么,脚下还有一滩洒了的啤酒。   流萤们穿着暴露站在街边,待男人们看过来时,一边搔首弄姿展示着自己的身体,一边还用带钩子的眼神在男人们之间游弋。   女孩踩着小皮鞋,向另一边拐走,特意选则了那条阴暗安静的路。   头顶,阿莉埃蒂迎着风,鼻头耸动。   这边,没错。然后……右转!   森月纱应声转向。   那边,没错,近了!   继续向前,我的女王!   阿莉埃蒂就像一个穿铠甲的骑士,不合时宜的站在船尖,充当领航员一样,激动的仿佛那个杀人魔是她的仇人。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森月纱已经不需要自己的女骑士引路了。   因为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连她也嗅的到。   这里距离自己住所,已经两条街开外。   路面开始泥泞,高耸的房屋渐渐消失,一片片矮木房,遍地煤渣和脏兮兮的泥水洼。   空气里除了血的味道,还充斥着灰尘和土味。   森月纱擤擤鼻子,皱着脸,不爽的走进难民窟一样的错落屋群中。   深一脚浅一脚,只有月光照在水洼上反射的光,能让女孩和阿莉埃蒂稍微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一会,要抓紧我的头发,或者我把你放在……什么地方?”   阿莉埃蒂不满森月纱的话,她用缝衣针使劲敲着帽檐,“我是女王陛下的骑士,当然要我出场了!”   我很难想象你怎么用那根缝衣针击倒我们的目标。   森月纱一边安抚着头顶的小家伙,眼睛开始谨慎打量四周。   好奇心并不代表冒失,在停尸房时,她仔细研究过几具受害人的尸体情况。   那些钝器或锐器所致死的伤口,均表明行凶者只是一个普通人。   或许连标准化的普通人都达不到。   因为死者没有大幅度的挣扎痕迹。   要么行凶者是个女人,可以让被害者放松警惕;要么,就是偷袭了。   考虑到这里的贫民窟,最不乏独身的流萤,这种欺凌弱小,肢解肉体的愉快,想必是除开献祭外,另一个让凶手一直作案的理由吧。   森月纱不屑的翘起嘴角,看来,目标近在眼前。   她停在一个破旧的公寓楼门口。   楼面斑驳的不成样子,摇摇欲坠的墙壁,能看见暴露出来的红砖。   进入公寓楼的门廊,血腥味源源不断的传来。   就是那里了。 Chapter13 被认可的骑士   独眼的男人专心致志趴在尸体的腹部。   他咬着肠子,一转头将它拽出来,用沾血的手指在墙上涂涂抹抹。   待颜料用尽,他又把手指放回女性尸体的腹腔里一打转——   拿出来,又是崭新的一层颜料。   男人嘴里‘咯吱咯吱’的咀嚼着肠子,显得愉悦又疯狂。   身旁早已死去的女性似乎很年轻。   她画着浓妆的脸上,此时血肉模糊,眼框里被塞了几根手指进去。   子宫摆在胸口处,额头肉眼可见的,打着一个深深的洞。   男人面前,成片的象形文字写满了整张墙面,它们成圆形图阵般围绕着中心……   Cyttorak就写在正中央。   森月纱斜倚着墙,漠然看着失去左眼的男人,兢兢业业的肢解尸体,在墙上作画。   然后,他双手举过头顶,摆了一个奇特的姿势,嘴里念念有词。   廊间的灯暗的要命。   那位年轻的流莺或许正要回家,也许还拎着什么夜宵之类的食物。   她转过拐角时,藏在阴影处的杀人魔扑出来袭击了她。   他先用钝器砸她的后脑,使劲砸。   晕厥后,再用锐利的屠宰刀竖着剖开女孩的腹腔,把她的肠子拽出来,切下子宫,砍断手指,塞进眼眶里。   新鲜沾血的肠子咀嚼起来十分脆爽,假设你能忍住干呕,多嚼几下,还能从里面感受到一股不同以往的香甜肉味。   森月纱给阿莉埃蒂仔细的讲着,也留意头顶小骑士的状态。   她毫无反应。   “真恶心。”   小骑士回答的轻巧,她似乎听出了森月纱的试探:“女王陛下,你不能因为小人族里带了‘人’,就认为我是他们的亚种哦。”   骑士捋捋头发,歪着头看向不远处的分尸场景,没有一点惊恐:“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我更纯粹,也更冷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爷爷告诉我:   那是进化,也是造物主的恩赐。   如果我一生都无法遇到您,或许我的存在会是小人族的悲剧。”   森月纱暖心的低语:“但我来啦。”   “当然!   所以,您大可不必试探我的胆量!   我早有准备,并且,等待此刻已久了!”   阿莉埃蒂说着,拉紧腰带,噌的一声,拔出雪亮的缝衣针!   “我不为正义而战!”   “也不理世间公义!”   “我是您锐利的矛,尖锋只指向女王的敌人!”   说罢,她径直闪出帽檐,踏着墙边的扶手,朝还在作画的男人,陡然发起了冲锋!   “嘿呀!”   阿莉埃蒂手中的缝衣针一下刺穿了男人的指甲,他嚎叫着站起来,在黑暗中,极为反常的看清了抱手看戏的森月纱。   “这位女士,晚上好啊。”   男人咧开嘴,牙缝里还沾着粉色的皮肤组织,半截肠子没吃完,挂在衣服上。   他迈过尸体,一步一步靠近森月纱。   “嘿呀!”   阿莉埃蒂的第二次攻击到了。   她爬上长长的墙壁,站在吊灯边缘,从上面一跃而下,用缝衣针对准男人的脑袋!   噗!   细微的入肉声。   那根缝衣针精准的进入了男人的头顶。   他开始疯狂摇头,手臂在身体上不断抓挠!   “该死!什么东西!”叫嚷着,独眼男人从腰间拔出了那把染血的屠宰刀,刀刃在空气中闪着银光。   男人用力挥舞它,劈砍着在他身上灵活跳跃的阿莉埃蒂,即便将自己砍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他似乎也毫无知觉般。   因为那些伤口正缓缓蠕动,凑在一起,修复着他失去的血肉。   “第三击!”   阿莉埃蒂失去了武器,只好拔出腿上的小匕首。   她死死抓着肩膀上的领口,不让自己被甩下去,也防备着自己不小心被空中划过的刀锋砍中。   她小心的往上攀爬着,目标就锁定在那个瞎眼的方向。   匕首,刺进去!   嘴里咬着匕首,女骑士从大腿包里掏出一副绳索,在手上绕了几圈,然后把带铁钩的那头悬在空中,开始甩动、蓄力。   “嘿呀!”   长长的钩锁飞向空中,森月纱的视线也随着它往上——绳索于最高点打了个转,下落时,巧妙的勾住了男人的头发。   这下,男人更疯狂了。   他那瘪下去的眼眶里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线,好像大脑里有个巨型灯泡一样,迫不及待的透出光来。   光源照亮了走廊,也照亮了尸体的模样。   年轻女孩的尸体冰冷的躺在泥砖地上。   头顶深深的洞里,也如同男人一样,发着红色的光。   慢慢,红色渐浓。一颗眼球从女孩的额头‘爬’了出来,啪的一声,炸碎了这个女孩的颅骨。   “成功了!成功了!我的眼睛!那是我的!”男人抓狂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顶的毛发,跌跌撞撞往森月纱这边靠拢过来。   他越往这边走,阿莉埃蒂的攻击就越剧烈。   “成功了?那是你的眼睛?”   森月纱清冷的声音冒出来,踏着小皮鞋靠近女孩的尸体,蹲下来。   那颗猩红的眼球就漂浮在尸体旁。   ——看起来很美丽的器官,犹如用红宝石雕刻出来一样:瞳孔镶了黑曜石,似乎还请到专业工匠进行了十分严谨的打磨与雕琢。   整颗眼球活灵活现。   森月纱抱着双腿蹲在旁边看,待那个男人挥舞着刀锋靠近后,她才慢吞吞的站起来,伸出手。   阿莉埃蒂见状,直接扔掉钩锁,踩着男人的鼻子纵身一跃,在空中,红色的身影划出小小的抛物线。   接着,她精准的落回森月纱的掌心里。   “嘿咻,成功降落了哦!我英勇的女骑士!”   接到自己的骑士,森月纱忽然笑起来,将手掌虚握收回到身后——   然后抬腿,猛烈的踢了过去!   砰!   轰隆——   阿莉埃蒂:……   我不是一位合格的骑士,你也不是一位合格的羸弱女王。   她扒着森月纱的掌心,从她的指缝里往外看去。   长廊里,墙面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深坑。   红砖几乎全部凹陷进去,大多数断成半截,少数直接成了粉末状。   就像被一头巨型野牛撞击过一样。   那个男人就躺在砖堆里,整个胸腔都碎了——   是的,全都碎了,阿莉埃蒂还看见白色的骨头从他的皮肤里刺出来,在外面断成好几截。 Chapter14 赛托拉克   “Cyttorak是什么?”   阿莉埃蒂哼着歌,坐在森月纱的帽檐上晃腿。   下方,她的女王正审讯着奄奄一息的男人。   “我的眼睛……那是我的!!”   肉眼可见的,男人的伤痕被修复着。   红色的流光从他干瘪的眼眶中倾泻而出,覆盖在身体表面,成了一团红色的茧。   “Cyttorak,是……”   “赛托拉克么?”   森月纱好奇的眨眨眼,然后不等男人回答,重新退回女孩的尸体旁。   那颗宝石般的眼球还在漂浮着。   “你胆敢直呼祂的名讳!”   男人脖子以下几乎全部瘫痪,他只能耿着脑袋,斜眼看向森月纱,嘴里大喊大叫着:“这片空间已经被伟大的深红主宰封锁了!等祂降临,我会得到我的眼睛,和不朽的身体!”   “把它给我!我可以——”   森月纱露出一排小白牙:“可以饶我一命?”   忽然。   “当然不只是饶你一命。”   奇怪的嗓音忽然回响在长廊里。   森月纱瞬间严肃起来,手掌悄然抚上腰间。   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厚重又安定,带着诱人的——香气,是的,森月纱从声音里嗅到了多种水果混合后的气味。   环顾四周。   不知不觉间,墙面开始渗出大量的血。   液体一行行顺着天花板往下流淌,几秒内,就将这条破旧长廊染成了鲜红色。   血液从墙根滑到地上,继续往森月纱的脚下前进,灯光闪烁着。   独眼的男人躺在砖堆里,兴奋的看着那些红色的液体爬满全身:“对!伟大的主宰!是我召唤您的降临!请给我眼睛和肉体!不朽,我要不朽!”   厚重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祭品呢?”他仿佛正从极为遥远的地方发问。   “祭品?有,有!我已经为您献上了六具尸体,还有她们的惊惧眼球!”   又是一阵沉默。   “你知道我是谁吧?”   浑身被包裹住的男人癫狂到极致,他不停的用后脑砸着地面:“没错!啊……好疼啊!是的,我知道您是谁!”   “伟大的深红主宰!赛托拉克!无所不能的恶魔!”   这次,那道声音回复的很快,只是话音里带上了戏谑。   这对那个穷途末路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道声音说:“下次献祭时,一定要分清恶魔和魔鬼的区别,人类。”   “交易的伎俩,从来都是魔鬼们的把戏。”   “恶魔,不和人类做交易。”   森月纱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表情:他先是耐心的听着,然后,由于身体上无边的疼痛,他开始着急。   接着,痛苦,绝望——   直到麻木。   他木然的看着走廊的天花板,任由上方的血液滴在自己的脸上,逐渐淹没鼻孔,耳朵,眼睛,嘴。   几秒后,一颗鲜红色的血茧出现了。   那道声音开始对森月纱说话:“年幼的旅法师,要来做一笔交易吗?”   森月纱斜了血茧一眼:“我记得你刚刚才说过吧?不做交易?”   “我说的是,不和‘人类’做交易。”声音解释着:“你是人类吗?旅法师,想听听我的筹码么?”   森月纱没搭理声音主人的诡辩。   她又不是真活在二十世纪的老古董,傻乎乎的把自己放上交易台。   森月纱踱着步,在女孩尸体旁蹲下来。   她脱下自己的披肩,轻轻盖在女孩残破的躯干上。   耳畔,声音继续自言自语着。   “让我看看……力量?   不。寿命?”   “唔……感情?”   “还是,美貌?”   森月纱抱着手,似笑非笑的盯着血茧:“你认为我缺少美貌,需要和你做交易?”   “老娘美美哒!好吗?”   女孩气哼哼的踢了血茧一脚,坚硬的外壳发出砰砰的声音。   “你的封锁拦不住我,恶魔。”   森月纱无聊的转身准备离开:“本来以为魔鬼、恶魔什么的会很有趣,结果真的是电影小说里的那一套啊……”   “你觉得一位旅法师会缺少力量和寿命?”   嘟囔着,森月纱忽然顿住脚尖。   因为,她听到那个声音说出了最后一个交易。   “父母?”   “啊哈……我知道了。   你看,你根本没见过父母。   养父母死后,你就一直孤身一人。   那么,要不要拜托可以行走多元宇宙的我,来帮你见一次父母呢?   哪怕是地狱,也挡不住我的脚步。”   “而你,只需要付出小小的……   一点小小的代价。”   森月纱垂着头一动不动。   帽檐上,阿莉埃蒂焦急的走来走去,她用钩锁滑降到女孩的肩膀,张开嘴,使劲咬着自己女王的耳垂,想要唤醒她。   森月纱只是发呆而已。   她摸摸女骑士的脑袋,转头,脸上一片漠然。   “你最好别拿我的父母开玩笑,恶魔。”   声音轻笑着:“真的不想见见你的父母吗?”   森月纱的小皮鞋啪嗒啪嗒响起。   女孩重新走回来,将脚丫对准那颗栩栩如生的眼睛。   她用鞋底对准眼球,干脆的与这位恶魔告别:“再见,废话先生。”   啪嚓!   宝石般的造物在鞋跟下破碎。   不远处,那颗人形红茧也随着宝石的破碎而开始颤抖。   它犹如一朵巨大的、正在凋谢的花一样,无数红色丝绸般的光满散开,飞快的消融在空气里。   但是…   声音重新出现了。   它没有因为森月纱的动作生气,口吻中反而多了欣赏。   “敏锐的观察力。”   “你是合格的人选,女孩。想要我的力量吗?”   森月纱眨眨眼,看看脚下破碎的眼球。   能量源被切断后,那道声音依然回荡在长廊里,四周的涌动的鲜血更加浓郁了。   糟糕了。   她悄悄往离去的方向后退着,一边笑嘻嘻的和虚空中的声音插科打诨,一边把阿莉埃蒂从帽檐上摘下来,小心的护在手里。   “不用了吧?我不适合哦。   又爱花钱又虚荣,还懒得不得了……”   女孩即将退到门口,那里的结界挡不住她。   而声音的主人,似乎早已发现了森月纱的小伎俩。   他没有再让女孩拖延下去。   结界骤然消失,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力量降临了!   “赛托拉克的恩赐,没人能拒绝。”   “年轻的旅法师,你比上一个红坦克更加优秀!”   “给我无尽的…战争与破坏!”   森月纱和阿莉埃蒂抬头——   此时,她们头顶的天花板不再是旧黄色。   那里,倒映着一个庞大的宇宙!   深红色的绸带一圈又一圈的在周围飘荡着。   瑰丽的群星在绸带间自转不休,无数流光穿过绸带,深邃的星空,繁多的奥秘,巨大的王座。   还有,那个朝她遥遥相望的,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生物。   赛托拉克。   深红宇宙的主宰。 Chapter15 谁的崽   “侧写师?”   女孩护住阿莉埃蒂,从腰间抽出银色的餐刀,展开侧写师。   ——面前的紫色帷幕‘刷’的展开…   只维持几秒就碎开了。   幕布上空白一片。   卡牌在对方看过来的凝视中,一点点化为漫天紫雾。   它重新回到森月纱的手里。   【侧写失败,能量差距过大。】   【请注意,高能反应。】   【请注意,超高能反应。】   【请注……】   剧烈的压迫力在小范围内肆意窜动——   森月纱被压迫性的按住,半跪在地上。   脚下的地面浮现一圈圈的裂痕!   重力……在增加!   整个长廊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迸溅的血液与碎石。   轰——   头顶,深红色宇宙中的巨大陨石,开始朝森月纱的方向猛烈下坠!   “接受力量,或者死。”   “旅法师…二选一。”   犹如地震一般,墙体破碎,大地凹陷!   遮天蔽日的血雾挡住了傍晚的月亮与群星,那个恶魔一样的生物端坐在王座上,隔着无数个宇宙把视线投过来。   在等待森月纱的抉择。   头顶,陨石越来越近了。   女孩甚至都快能感受到那股炽热的烈焰,正通过呼吸道进入她的肺部,滚烫的热浪狠狠灼烧着她的器官。   森月纱不清楚所谓‘赛托拉克的力量’是什么,接受了会有什么后果——假如她只是个普通人,也许会为了生存欣然同意。   可惜她是个怪兮兮的疯子。   “女王陛下!!”   面临死亡,森月纱十分神经质的咯咯笑起来,摇曳中,她咧开红唇,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阿莉埃蒂,这次冒险太短暂了。”   她用指肚摸了摸小骑士的脸蛋,在对方泪眼婆娑的样子下,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重力站直了身体。   女孩小巧的鼻子吸入了大量紫色的雾气——那是虚空中,积攒多日的法术力。   “我承认你了,阿莉埃蒂。   下次冒险,再带上你吧。”   “不!森月纱!你这个疯子!   疯子!不要!不要!!”   阿莉埃蒂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森月纱开心的笑了。   女孩把法术力全部加持在手中,沉肩发力……   在小人的挣扎中,用尽全力,将她往离开的方向投掷出去!   “森月纱!!”   阿莉埃蒂的声音渐渐远去。   森月纱喘着粗气回头,陨石近在咫尺了。   “真没劲。”   女孩平静又从容。   她看向陨石,双手于背后握在一起,抬头,热浪吹起长发。   火焰中,少女淡然的笑着。   刹那间……   时间停止了。   渺小的女孩站在大地上。   她昂着头,一脸笑意的看着巨大的赤红色陨石。   静止的空间好似一副精致的油画,被蛮横的画家停笔搁置。   见到这一幕,名为赛托拉克的恶魔忽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看向女孩的背后。   祂在自己的领域里,无视时间的力量。   很显然,对方也是如此。   赛托拉克罕见的严肃起来。   因为此刻,在他面前,升起了一轮巨大的阴影:   椭圆形的倒影扭曲又模糊,无数道银白色的能量铺天盖地的编织在一起,交错相接,形成一根巨大的……   中指。   赛托拉克察觉到,这个东西好像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在比出那个手势后,它开口说话了。   “红王八,别碰我的崽!!”   赛托拉克:……   …………   森月纱眨眨眼。   走廊里,年轻女孩的尸体盖着披肩,在她的尸体旁,独眼男性也躺在那里。   两具尸体码的整整齐齐,墙壁剥落下来,能看到其中的红砖。   血液,重力,地震,全然消失不见。   女孩回头,发现阿莉埃蒂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森月纱!”   她吼叫着,泪水从眼角淌过脸蛋。   小骑士哭着奔跑过来,一跃而上,从裙角攀爬上女孩的肩膀,恶狠狠的咬住她的耳垂。   “活下来啰!怎么样?   阿莉埃蒂,有趣的冒险吧?”   森月纱一副状况外的神情。   感觉到耳垂上微弱的刺痛感,女孩故作龇牙咧嘴的表情,又将阿莉埃蒂托在掌心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答应?!”   小骑士愤怒的指责着自己的女王:“女王不可以死!”   森月纱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你看,不是活下来了嘛。”   “女王陛下!”   森月纱嘻嘻哈哈间,若有所思的瞥向自己背后。   钱婆婆曾经隐晦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那时,她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跟着自己,让钱婆婆十分忌惮。   而这一次的事件,确切验证了森月纱的猜测。   面前不远处,一张深红色的卡牌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女孩带着阿莉埃蒂走过去,入手后,卡牌还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法术牌: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   【至暗恶魔的招牌法术。】   【施展后,可以召唤深红锁链控制、击退敌人。】   【由于地牌存在,施展法术时,你不必从深红宇宙汲取能量。】   【注:法术的主人,似乎并不情愿将这个法术‘赠送’于你。】   【当面对赛托拉克使用此法术时,有概率激怒这位古老的恶魔。】   深红锁链?   森月纱挥挥手,卡牌消失,化成赤色的流光进入自己的法术虚空内。   阿莉埃蒂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她被森月纱扔出去到重新跑回来,她只看见残存的尸体和正在发呆的任性女王。   陨石和铺天盖地的血水消失,那个恐怖的生物也不见了,就像幻觉一样。   午夜的走廊,寂静无声。   敏锐的阿莉埃蒂甚至能听到长廊深处的某个门后,传来女人响亮的鼾声。   森月纱也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她大概能猜到:在那段缺失的记忆里,保护自己的那个神秘生物,为她摆脱了恶魔的纠缠。   想到那张法术卡,森月纱哑然失笑:或许,还讹诈了祂。   不过,有个比赛托拉克还要强大的东西,一直在跟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森月纱,有点不自然的四处张望起来,阿莉埃蒂趴在她的帽檐上。   “发生了什么?那个坏家伙呢?”   森月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服,重新放下黑面纱。   离去的路上,阿莉埃蒂问:   “你会和他一样强大吗?女王陛下?”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看空无一物的身后,抿抿嘴唇:“我会比它更强。”   女孩戴着宽檐帽消失在夜色里。   头顶,小骑士坐在帽檐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夜空,一轮银月注视着大地。 Chapter16 跨域视频的植物   所谓‘杀人魔事件’,在那天晚上发现独眼男人的尸体后,就告一段落了。   期间,杰克又到访了一次,似乎是专门来查看森月纱是否少了什么零件。   再次见到这个英俊的小混混画家,女孩和他聊了聊近期的情况。   两个人去了一趟墓地,玛丽安葬在那里。   ——对于森月纱来说,那个墓园基本就是个乱葬岗,可相对这个时代的人,肯花钱买一块‘正经的’,带有‘标识’的墓地,就算得上足够爱这个人了。   “还有三天,准备好了吗?”   回来的路上,杰克从兜里掏出钞票,替森月纱付钱。   他最近赌博赚了点钱,花起来也大手大脚的。   女孩买了一大兜的糖果和腊肉肠,还从铁匠铺里下了个订单——指名最好的铁匠,为她打造一套微观小工具。   杰克认为森月纱是在乱花钱。   “什么准备好了?”   “泰坦尼克号!忘了吗?我们约好的!”杰克帮忙提着糖果袋,边走边吐槽森月纱:“没有贵族小姐会亲自去脏兮兮的铁匠铺买东西,你要那些玩意儿做什么?”   “给洋娃娃玩?”   他也是画家,当然能看出森月纱递给铁匠的设计图是认真思虑过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锤子、剪刀、刺剑做成小模型。   “当然了,女性爱玩洋娃娃,有什么问题?”   杰克一言难尽的看向女孩:“不,我只是觉得,作为装饰,洋娃娃应该配白瓷茶杯或玫瑰之类的东西。   你弄个锤子,刺剑……”   “我的是武装派洋娃娃。”   杰克斜了她一眼。   “三天后别迟到了,大船可不等人,森林小姐。”   森月纱点头,“你的衣服?”   杰克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西装,和上次森月纱送给他的那套不同——这套更能体现成熟感。   “赢了几盘。”   “我奉劝你,别碰赌博,会害你一辈子的。”森月纱接过糖果袋,拎着腊肉肠走上石梯,从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   到了门口,杰克向左转,准备继续回酒馆里玩几把扑克。   听见森月纱的嘱咐,他不正经的挑起嘴角:“我的妹妹管的太宽了,放心,我对纸牌没兴趣。我爱的是他们兜里的钞票。”   “巧了,他们爱的也是你的钞票。”   森月纱推开门,她瞥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朝她挥手后,又迅速藏回拐角处。   “你要是背了巨债,被人剁手剁脚,我会在玛丽小姐的墓旁给你选一块开阔的地方。”   “要不然,都放不下你日渐膨胀的心态了。”   森月纱头也不回的进了门,砰的一声关上。   杰克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女孩消失在门后,耸耸肩,对着门喊了一声,转头朝街的另一边走去。   “别迟到!森林小姐!”   …………   阿莉埃蒂最近很有精神,或许是和自己的女王经历了一次生死,让她更真切的认识到未来日子的有趣之处。   “我渴望精彩的人生,和我一样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此时的女骑士正在喋喋不休的试图说服父母,让他们寄出信件,通知其他小人族。   “把同族靠拢过来,女王会带我们一起离开。”   波德摇头拒绝,他身旁,站着一位少年。   披散着头发,像野人一样的少年,肩上还挎着一把大的夸张的木弓。   他就是斯皮勒,偶然救了波德一命的男孩,斯皮勒家族的遗孤。   “阿莉埃蒂,我们有规矩,不能靠近人类。”斯皮勒嗓音低沉的对阿莉埃蒂说道,他的眼睛像鹰一般锐利,手指上生着厚厚的茧子。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你什么都不明白。   斯皮勒,女王不是人类,她是旅法师。你知道吗?   如果小人族还有唯一的出路,那就只剩下这一条了。”   说罢,她看向自己的父母:“我不奢望说服你们,只希望在面对现实时,你们可以真正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跟我离开。”   霍米莉一脸哀伤,垂着头,似乎在抽泣。   因为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说出这种话。   “你要离开我们,你要独自跟着那个人类离开吗?”   阿莉埃蒂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我不会离开你的,母亲。我爱你。”   “我只会拜托女王,把你们绑走。”   偷笑着,她拉开屋门,指指外面:“她在等我们。眼见为实,来看看小人族的未来吧。”   森月纱坐在椅子上。   桌面,站着波德一家人,还有那位叫斯皮勒的少年。   “现在,人类,告诉我,你到底打了什么注意?”   尽管相处了一段时间,波德依然对森月纱抱有天然的抵触和警惕。   他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挡在身后,眼睛死死盯着正在吃奶糖的女孩。   斯皮勒在侧面引弓拉箭,悄悄瞄准了森月纱的眼睛。   ——然后就被阿莉埃蒂一拳打蒙了。   他青着眼圈,恶狠狠瞪了阿莉埃蒂一眼。   正闹着,几个小人看森月纱忽然站了起来,把一盆植物端上桌面。   那盆曾凋零,如今却盛放的奇特植物。   森月纱默默的放下植物,缓慢退后几步,靠着墙,指指植物,又指指阿莉埃蒂。   “试试看。”她说。   波德和霍米莉面面相觑。   阿莉埃蒂果断拨开斯皮勒的手,走向那盆植物。   它在呼唤她。   没错,随着女孩靠近,那条菱形的根茎开始发亮,逐渐显露出大量的绿薄荷般的光点。   阿莉埃蒂越走越近,光点越来越多。   整个桌面,已经被浅青色的光芒笼罩了。   接着,阿莉埃蒂利落的爬上花盆,站到那个菱形根茎的旁边。   刹那间,翠色的光点朝她聚集过来,转眼连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宝石般剔透的线条。   它们自根茎而生,然后嗖嗖嗖地射出屋内,分散成无数道细线,飞往各个方向。   根茎下的桃心叶片随着光芒,也开始摇动起来。   一片片小桃心纷纷脱离根茎,凑到阿莉埃蒂面前,开始围着它打转。   桃心叶片上,呈现出一张张小脸。   那是在此世界的,其他同族的脸。   阿莉埃蒂兴奋的小脸通红。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叶片,将它们排成面对自己的平面阵列,然后,后退几步,对着一脸懵逼的同族们开口了。 Chapter17 条件   “嗨,西蒙家的小家伙。”   “奶奶好!”   阿莉埃蒂先跟熟人打了一圈招呼,惹得波德先生和霍米莉也不得不上前客套。   斯皮勒捏着弓站在一旁,不错眼珠的紧盯森月纱,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森月纱压根没动。   她早早的找了个舒服的小沙发,往里面一跳,整个人慵懒的趴在那。   客套完,阿莉埃蒂简短的给同族解释了一下情况。   结果不出所料,叶片里传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反对的声音。   “我得说说你了,阿莉埃蒂。你从小就像个野孩子一样,现在,你要让我们跟着……跟着什么法师,离开故土?”   “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呢?”   另一个声音:“我跟你母亲已经认识二十年了。阿莉埃蒂,你在玩什么把戏?这是什么东西?魔法?我才不信!”   苍老的男声:“别想骗我!波德!你想串通人类,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成片的愤恨和怒骂,让阿莉埃蒂的脸上挂满了不解和沮丧,她回过头看向森月纱,却发现自己的女王一脸促狭,同样盯着自己。   “没关系,那是你的族人,也是你的手下。”   森月纱朝她俏皮的眨了下右眼:“哦,我忘记通知你了。阿莉埃蒂,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人族的王。”   “既然由你带领他们,跟上来的一定要自愿才行哦。”   阿莉埃蒂的沮丧,并没有因为这个惊喜而消失,她嗫喏的说:“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骑士的自言自语,让叶片里的同族们骂的更欢了。   “什么更好的生活?我们现在的生活不算好吗?天哪,我每个星期都能给孩子吃上一小块肉,你的什么法师,能给我们提供更好的生活吗?”   “阿莉埃蒂!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证明,我们需要证明!”   “先拿出一条肉肠来!”   叶片里叫着嚷着。   眼看自己的女儿被围攻,霍米莉‘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撸起袖子走到‘叶片屏幕’的中央,把自己女儿挡在身后。   “一群老家伙!不愿意的话,就守着自己的火柴盒等死吧!少来指责我的女儿!”   波德在一旁捂着脑袋,他能理解自己妻子的行为,却也担心,最后时刻,能跟自己一家离开的,有几个呢?   是的,如今,他已经默认会跟随森月纱离开了。   谁让女儿执意如此呢?   他和霍米莉,是绝对不能任由女儿独自离开的。   他们是一家人。   骂战还在进行中,森月纱却不耐烦了。   叽叽喳喳的吵的不得了。   她走到叶片屏幕前。   里面的人看到森月纱,一瞬间鸦雀无声了。   “我叫森月纱,是一名旅法师。”   女孩坐在椅子上,用手掌托起阿莉埃蒂和霍米莉,将它们小心放回波德的身旁,“旅法师,是可以穿梭位面的一种生物。”   “我才不信,什么魔法——”   森月纱皱了皱眉头,举起手掌:“可以先听我说完吗?小人族的先生。”   对面沉默下来。   “我已经认定阿莉埃蒂作为我的伙伴,和我一起离开了。还有她的父母,我也有足够的独立空间妥善安置。”   “我能提供的是:空旷的,没有人类存在的空间;   肥沃的土地、湖泊,优美的环境。   甚至,我还可以为无法劳动耕作的你们,提供一日三餐。”   “相对作为代价,你们中的一些年轻族人,要为我而战。”   说完,森月纱靠回椅背,“就这些。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不是能看到彼此吗?”   阿莉埃蒂跑过去,将叶子阵列挪动,围成一圈,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对话了。   内容显然是森月纱意料之中的。   “她在骗我们。”   “没错,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魔法,一定是人类的把戏。他们不是正在发展什么‘科技’的东西吗?”   “我们要被杀死了?”   “不如……让她先给我们一些食物?”   精明的声音说道:“让她给我们准备一些不容易腐坏的食物,放到我们要求的指定地方,怎么样?”   “同意!”   “可以,我可以派我儿子去拿!”   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森月纱忽然觉得,如果没什么小人族愿意跟自己离开,或许是一件好事。   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在女孩打了第三个呵欠的时候,那道精明的声音开始呼唤她了。   十分钟,就决定出和我对话的领袖了吗?   森月纱坐直,疲惫的捏捏脖子,将叶片挪成面对自己的方向:“我困了,你们商量的怎么样?”   “我们有两个条件。”   那道精明的声音狡猾的说着,他确认森月纱正认真听后,开始提出第一个条件:“我们会给你几个地方,你要把我们要求的食物和物资,分别放在那里。”   森月纱没答应也没否认,她哼哼两声,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条件:我们可以跟你离开,但你每天必须提供给我们——足够的食物,按我们要求打造的房间。还有,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替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森月纱点点头:“还有吗?”   那道精明的声音想了想,“后续的话,看情况再追加吧。人类,同意吗?”   森月纱用手堵住准备大骂特骂的阿莉埃蒂,摇摇头,轻笑着回复叶片里的声音:“其实,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她站起来,打开身后的高橱柜。   里面满满的糖果,腊肉和面包。玻璃罐里装着白糖,盐和胡椒调料。   这个举动,让一群叶片沸腾了!   “给我两颗!两颗就可以了!”   “我要面包!”   “嘿!我们说好的,说好的!”   那道精明的声音明显急迫起来:“停!都停下!听我说。”   他对着森月纱叫起来:“人类,拿出你的笔,准备记下我说的地方吧。   记住,每个地点都要放你身后这么多。”   森月纱疑惑的看看叶片,回身把厨柜关好。   “这是我买的,为什么要给你们?”女孩重新坐回椅子。   “是你说的!两个条件!你答应了——”   森月纱眯起眼睛,递给阿莉埃蒂一颗草莓味的糖果:“我只是想听听,你们有多贪婪,多愚蠢而已。” Chapter18 变命师   听到森月纱的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愤怒:“既然如此,我们没必要跟随一个人类离开故土……”   “你们还有故土呐?”森月纱俏皮回嘴:“不是被追的到处乱窜?我听说,有些还生活在野外吧?”   女孩意有所指的望向斯皮勒,对方怒视着她,凶狠的对女孩呲牙。   “我想,你们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我身旁的位置,只留给那些想要见识更广阔世界,喜欢有趣历险的生物。所以——”   森月纱调侃着:“提出要求的你们,只是附加品。来不来我是无所谓哦。”   桃心叶片里又重新吵闹起来,森月纱杵着脸,和阿莉埃蒂对视。   忽然,侧写师开始轻微的颤动。   面前植物的菱形根茎,重新亮了起来。   紫色帷幕提醒了森月纱。   【检测到多元能量降临。】   【群体传送阵即将开启。】   没等女孩反应,一道清脆的童声在空间内响起,稚嫩嗓音环绕在植物周围。   “嗨~嗨~”   “摩西摩西?”   “这里是阿米娜图的留言!”   “想要跟随森月纱,踏上旅行之路的妖精们,请在心中秉持信念,默念她的名。”   “喏,不愿意的也没关系哦。”   天真尖细的少女音忽而变的阴森。   “反正,你们早晚都要死。”   说完,声音转了个弯,朝森月纱开口,语气中却不复刚才的冷漠:   “嗨~姐姐大人~我是阿米娜图。”   “嘟嘟嘟,听得见吗?”   “不用回复我,这是留言哦。”   女孩的声音从左耳跳到右耳,玩笑间触动森月纱的耳坠,又像一条游鱼般,钻进女孩的头发里,从头顶钻出来,趴在黑发上。   “它们称呼我为变命师,诶,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这群小家伙,是我留给姐姐的礼物。   喜欢吗?”   笑嘻嘻的录音里,似乎对方正在舔着什么东西,停顿一会,一阵冷意顺着森月纱的脖子往上悄声攀爬…   “你不会,不想做我的姐姐吧?”   “喏,接受这个礼物,就代表你答应喽。”   啪嚓啪嚓的水泡爆裂声出现在空气里,随后,声音开始急促。   “嘿呀,有麻烦啦!   那么,下次再见喽。”   “我亲爱的永恒银月,疯公主阁下。”   声音消散。   森月纱抿着嘴唇。   阿米娜图是谁…   来认亲的人,不会越来越多吧…   阿莉埃蒂没想太多,她一脸兴奋的望着森月纱——之前射出去的翠绿色宝石线,开始收缩,回撤。   一道道矮小的影子出现在植物周围,空间交错纠缠,透明的碎片聚合在一起!   “来了!他们来了!”   阿莉埃蒂高兴的跳起来,她激动的站在森月纱的手背上,紧紧盯着逐渐凝实的身影们。   十几个小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   少数几个年轻的小人族身后,还站着他们的父母。   一群小家伙,好奇的打量着森月纱。   小人中央,一个短发英武的姑娘十分惹眼。   她手里攥着一把巨大的铁锤,视线锐利。   女孩上前一步,干脆的问道:“你就是森月纱吗?”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愿意和你离开。”   “给我们独立的生存空间,不受外界打扰。   相对应,我们可以为你而战!”   短发姑娘简单直接的替身后的其他同伴们发声,那柄巨大的锤子在她手中轻松的挥舞着。   “我和他们都有作战能力,剩下的,对,那几个家伙,手艺精湛,可以耕作和打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为自己打造铠甲。”   “只要你能提供铁。”   一群人谈话间,宝石色的绿线消散了。   【群体传送结束。】   每个小人族的胸口,都多出了一个绿色的光点,接着,翠绿色开始扩散,浸染了他们全身。   一张卡牌出现在虚空中。   【生物侍从:   【借物妖精(白银)】   【极其古老的种族,在某场旷世大战中失去魔力,从而淹没于历史的废墟内。】   【他们的祖先曾跟随某位旅法师浪迹多元宇宙,如今,这群妖精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在变命师的帮助下,他们正逐渐寻回逝去的血脉。】   【注:通向金之路,在黄沙下。】   不知不觉间,翠绿色的小人们一个个沉睡过去。   他们安静的闭着眼,任由翡翠般的线,将自己包裹编织,绕成一团团宝石般的光茧。   森月纱把他们拢到一起,防止有人夜游之类的,不小心滚下桌面。   她将视线下移,继续看起来。   【能力:   【遗弃之子:   【被神秘与现实放逐过的种族。】   【除非肉眼,任何额外观测手段都无法侦测到借物妖精的身影。】   【它们是隐没在神灵记忆中的刺客。】   【任性:   【对魔力的排斥,在妖精们的血液中流淌。】   【如果愿意的话,借物妖精可以免疫多元宇宙中大部分魔法。】   【相对应,他们的攻击亦可以穿透那些讨人厌的魔力。】   很有趣的种族。   森月纱抹除帷幕,视线重新投向一个个绿茧。   小巧的长条形,像一个个墨绿色的黑洞,吸收着屋内的光芒。   然后自顶端开始,如同水银一样向下流淌,融化,露出里面的妖精们。   绿茧继续向下融化,某种生物纤维残留在它们身上,被编织成一件件衣服和鞋子。   要求多的,就多一些;要求少的,就简单点。   妖精们的变化很大。   阿莉埃蒂一头火色的珊瑚长发不变,只是耳朵尖了起来,瞳孔变成了明亮的翠绿色。   她捏捏手掌,拔出自己腰间的缝衣针,嘿咻一下扔了出去!   砰!   长针穿透墙壁,穿透院墙,穿透外面樱桃树的树干!   它带着巨大的力量,穿透墙面,插在旁边另一间公寓的院墙上,震荡间,造成了一小片裂痕!   “酷!”阿莉埃蒂兴奋的跳起来,从桌面直接蹦到森月纱的肩膀,抓住她的头发荡了一圈:“酷!这才是真正的骑士!”   森月纱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向其他妖精。   他们也脱茧而出,纷纷带着崇敬的目光,用翠绿色的瞳孔看向森月纱。 Chapter19 息居之地   巨大的镜子摆在木桌上,倒映出一个个绿色的小眼睛。   波德先生的大肚子消失了。   他惊讶的拉开满是补丁的衣服,露出一排腹肌;   他的手臂粗壮有力,脖子上被老鼠抓出的伤痕也悄然愈合。   霍米莉哒哒哒的跑到镜子前,贴着镜子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的脸:皱纹消失不见,本该耷垂的肉,重新变得饱满、圆润。   一头苍白的头发,回到少女时的颜色,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仿佛一团燃烧的火。   身材……   总之,五十四岁的霍米莉,重新焕发了青春。   她转过头,看着同样重回年轻的丈夫,目光里有种不可言说的喜悦。   “波德!!波德,你看我……你看、你看看我!”   霍米莉抱着自己的丈夫跳了起来,脸蛋年轻了的女士,似乎就连性格也重返二十年前。   “是的,霍米莉!这、这简直……简直太神奇了!”   波德依然无法相信面前的一切。   森月纱笑吟吟的看着一群小妖精吵闹,她很理解波德夫妇的惊讶。   毕竟,大多数选择成为侍从的妖精们,都比较年轻,变化主要体现在身体素质上。   上了年纪的妖精们才会有巨大的转变——让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觉醒来,接受自己重新回到二十岁,是件比较难的事情。   “从成为我的侍从开始,你们就已经不朽了。”   森月纱将镜子摆正:“有漫长的时间享受二人世界,波德先生,注意仪态。”   女孩揶揄的说。   人群中,波德先生正搂着自己年轻的妻子,面色红润的挠挠头。   他怀里的妻子娇羞的白了他一眼。   森月纱拍拍手,把小妖精们的注意力击中过来。   她指指镜面,“希望你们喜欢我准备的环境。阿莉埃蒂,你是首领,你先。”   她翠绿色的指甲点上镜面,波纹展开。   镜面后,青草的气息透出来,隐隐还有泉水流过的声音。   一座巨大的庭院出现在镜子里。   “这、这也……”   “太神奇了!”   声音从桃心草里传来。   此时,观看了全程的小人族们,已经完全和森月纱这边的妖精们相隔天堑了。   他们没有参与进化,也无法获得不朽的生命,更不用提,他们和阿莉埃蒂早已是两个种族。   “尊敬的……法师?旅法师大人!”   那个精明的声音谄媚的开口:“我们答应了!答应了!请您再次施展魔法吧!我们可以为您跑腿、战斗、耕作,都可以!请您把我们变成波德那样!”   “没错,不朽就可以!我们要求的不多!”   “旅法师小姐?”   妖精们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自己的首领,阿莉埃蒂。   小骑士耸耸肩,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女王。   森月纱顺手将几片叶子从空中捏下来,落在一起,放回那颗菱形的盆栽里。   在小人们的叫嚷中,桃心叶片与菱形的卡牌草肉眼可见的融化,重新拟形成一驾纸飞机——   森月纱举起飞机,把尖的那头放在嘴边,轻轻哈了口气。   "啊~"   然后,将飞机对准窗外,手指一推。   那驾飞机就飘然飞出了窗口,转转悠悠的,消失在虚空里。   拍拍手,森月纱转头,看向在镜子前踌躇的妖精们:“喏,他们自己选的嘛。”   阿莉埃蒂拉起父母的手,拽着他们来到镜子前,先伸腿,手,然后,整个身体。   在一众妖精的视线里,波德一家就这么被镜子‘吃’了进去。   “走啦走啦!我们院子里见。”森月纱和妖精们打了声招呼,扭身进了客厅,钻进一人高的落地镜里。   …………   侘寂庭院。   叮咚清脆的逐鹿声,让幽寂的院落更加恬淡平适。   阿莉埃蒂像个导游一样,领着妖精们东瞧西看,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来。   森月纱蹲下伸出手,让小妖精们爬上自己的肩膀和头发。   “喏,这里是客房。后面还有一片湖。”   “是海!是大海!”   “我们可以在这里建造自己的城堡!还有火炉,风箱,耕地!”   “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森月纱肩膀上,妖精们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着。   阿莉埃蒂趴在她的头顶,带着黑框眼镜,手捏小羽毛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我们要有一个铁匠铺,制作铠甲武器。”   “不能战斗的人,可以负责侦查和建设家园的工作。”   “还有耕地……行政……”   “女王护卫的话——”那个可以拿起巨大铁锤的短发姑娘提出疑问,却被阿莉埃蒂一口否决了。   “我做女王的护卫就可以,你去建房子吧。”   对方翻了个白眼,挑剔的打量着阿莉埃蒂,举了举手里的铁锤。   “我认为,你并不能很好的负担起护卫的责任。”   “来比一比?”   “来呀!”   几个年轻的小妖精站在肩膀上,看两个女孩在森月纱头顶火光四射的对峙,嘴里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森月纱:……   以你们现在的能力,在我头上打架,怕不是能给我天灵盖掀了。   “耕地就不用了,食物的话,每天采购就可以,也花不了多少钱。”森月纱点点头顶的那个短发姑娘,对方兴奋的应着。   “我叫昆娜!女王陛下!”短发姑娘激动的看向自己的女王,三下两下跳上森月纱的手掌,扔下身后的阿莉埃蒂独自生气。   “我会把食物放到屋里,你选人来搬运就好。”   “那个……我可以陪在女王身边吗?”   阿莉埃蒂斜眼:“不能。”   “我没问你。”昆娜用胸撞开阿莉埃蒂,渴求的看着森月纱。   森月纱并无不可的点头:“可以呀。昆娜,以后就拜托你和阿莉埃蒂啰。”   “没问题,我的女王陛下!”昆娜抱着森月纱的手指蹭来蹭去。   “力气大的不都是猩猩吗?”阿莉埃蒂眯起眼睛,摸摸腰间的缝衣针,视线在昆娜的正面扫来扫去。   “太大,会影响我们的灵活度。”   昆娜捂着嘴偷笑,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阿莉埃蒂。   “那里太小,会影响你的整个人生,我的首领。” Chapter20 准备出发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由于这个时代的不便利性,森月纱也懒得帮小妖精们急急忙忙的打造新家。   她打算等回到源世界,找那些技术宅啊、手工大佬之类的人们,来为妖精量身定做。   杰克很准时的来到森月纱的家门口,他敲开门,拿着一条黑色的手杖,人模狗样的还戴了顶黑色圆礼帽。   男人鞠了一躬,手抚在腹部,一本正经的对森月纱说道:“我亲爱的森林小姐,船只已经停靠港口,正在期待您的移步。   我是杰克,杰克·道森,您未来几天的兄长,也是和你一同体验美好时光的年轻绅士。”   森月纱白了他一眼,把他拉进屋里。   “说人话。   我还没换衣服呢,你在这里等会吧。”   “嘿!时间,注意时间,小姐。船不等人!”   杰克倒是自来熟,他摘下帽子,捋顺被压的有些变形的金发,从倒立的杯子里跳出一个,自顾自的给自己沏了杯红茶。   壶嘴里,浅褐色的热流冲刷在杯底。   “女孩从不注意时间,都是时间在注意我们。”   森月纱抿嘴笑笑,光着脚丫走进屋内,反手关上门。   “时间才不会注意你呢……注意你的都是那群色鬼。”杰克嘀嘀咕咕的,忽然,他眼睛花了一下。   我没看错吧?   刚刚门口,是不是跑过去一个小人?   他端着茶杯站起来,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挪动。   转过拐角——   那里摆放着一个红底泥盆,里面种着花。   男人摇摇头,转身走了回去。   屋内,森月纱穿着小吊带,两条修长丰腴的腿架在椅背上,她的双手成大字型,仰面陷在床里。   “注意!注意形象!我的女王陛下!”   阿莉埃蒂在森月纱平坦的肚子上跳来跳去,呲着牙,十分不高兴的教育自家女王:“这儿还有别的家伙呢!”   森月纱慵懒的转头——桌面上,一排男性小妖精正背对着他们面壁思过。   波德先生也在其中。   其实本来波德先生是想趁着空闲,再收拾收拾屋内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   可惜被霍米莉掐着耳朵,把他拎到墙边,被迫性的和那些小年轻一块面壁。   “我都老大不小了,女王陛下那么丁点的年轻女孩,我看她做什么!她甚至只比阿莉埃蒂大两岁!”   霍米莉不这么认为,一脸警惕的打量年轻的不像话的丈夫:“你给我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说这种话。”   也是,现在的波德先生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一样,也难怪霍米莉最近盯他盯的紧,生怕哪个不开眼的小女妖,撞上这把自己用了许多年的老棍子。   昆娜和阿莉埃蒂在森月纱的衣架上跳来跳去,两个人正吵着一会出门,自己的女王陛下穿什么合适。   “我觉得这条蕾丝掐腰荷叶边公主裙比较适合女王陛下。”   阿莉埃蒂揪着那条白色的长裙说道,她喜欢看森月纱穿白色的,女孩白瓷般的皮肤会在阳光下更耀眼。   昆娜则更喜欢那条在胸口小小开了一条‘窗’的淡蓝色高腰长裙。   “女王陛下身材丰满,当然要体现出优点。”   短发姑娘挺了挺自己的优点,又看看森月纱比她还优秀的优点,意有所指的对阿莉埃蒂发起嘲讽。   “你给我闭嘴,你是首领我是首领?”   “可我比你更懂女王陛下,我们有着相同的身材!”   “你是首领我是首领?”   “你是,但你没有,你是个干巴巴的女妖。”   “我是首领,就听我的!”阿莉埃蒂恼羞成怒,捧起自己微末的优点,朝昆娜比划:“我有!有!有有有!”   “好吧,首领。你的优点……说实话,不着重对我解释,我差点就忽略过去了。”   昆娜成熟的脸上展出揶揄的神色:“你总不能见到其他人,也这样对他们‘展示’你的优点吧?”   森月纱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人开大车,开的还又快又刺激。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用小银梳整理好头发,将它们散在背后,接着,画了个淡妆。   镜子里,女孩浅笑艳丽。   “就穿阿莉埃蒂说的那一套吧,我不想没事闲的给陌生人展示我的身材。”   森月纱既然拍板决定了,昆娜也只能嘟起嘴,闷闷不乐的重新跳回她的肩膀。   一旁,阿莉埃蒂倒是神气的不行。   “好了,好了,各位!”森月纱拍拍手:“我们要离开了。以后,没准也不会再回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昆娜,阿莉埃蒂,站稳,别从我肩膀上掉下去。”   “其他人可以进入庭院了。   开船后,我会在船舱里重新展开它,你们也能参观一下这艘号称‘永不沉没’的世纪巨轮。”   “耶!!”   “女王陛下最好!”   杰克在门外焦急的踱步,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正想要不要敲门催一下时,门开了。   森月纱垂着头发走出来,白色的长裙穿在身上,显得她体态格外娇柔。   一双冬泉般的大眼睛,无辜中又隐约透出狡黠灵动,让女孩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稍微泛红的眼尾下,点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又让这张面孔重新带上了些许妩媚性感。   杰克吹了声口哨。   “漂亮!完美!森林小姐,如果不是你的年龄太小,我想,我绝对会追求你。   你的母亲没有给你起名维纳斯,是她的错。”   “幸亏你没有追求我。”森月纱拎起裙角,戴上宽檐帽:“难得在这边交到一个朋友,我不想打死你。”   杰克对森月纱的口吐芬芳司空见惯了,他拿起手杖,和森月纱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女孩把房门锁上,将钥匙放进门口的信箱里。   她已经提前和那位老房主打过招呼了,对方也一百个开心的接受女孩的提议。   毕竟,她还白白多收了半个月的租金呢。   “你也去纽约?”杰克替森月纱提着手提箱,边走边问。   “去看看,船到哪里,我就哪里下好了。”   森月纱的裙摆摇曳,上午,阳光正好,打在女孩露出的小臂上,泛着金色的光。 Chapter21 启航   南安普敦,伯尔发斯特港。   和风轻柔地从海面吹过来,浓浓的薄雾如烟般笼着港口。   泰坦尼克号巨大的船体就停泊在港口边。   此时的码头早已人声鼎沸。   密密麻麻的人群显得有些拥挤,上船的,送行的,看热闹的。还有那些穿着白服的服务员,这些人穿梭在码头,仿佛是一片在地面上流淌的海洋。   杰克·道森先生艰难的推着人群,展开肩膀,让身后自己的‘妹妹’不受人群的挤压。   他自己那套心爱的西服早已被撞的皱皱巴巴,帽子也在头顶歪着。   “真壮观!”   森月纱和杰克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站在里面,可以近距离的仰望这艘钢铁巨兽。   森月纱倒觉得一般般吧。   “对不起,小姐,先生。您应该去那边先检查行礼,然后才能上去。”警卫穿着制服挡在两人面前,昂着头,用鼻孔对着杰克。   杰克似乎想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森月纱却阻止了男人。   他扯着杰克的袖子,把他重新扯回队伍里,前方,缓慢的检查工作正进行着。   “我打算给他点钱的。”杰克拎着箱子满头大汗,“这样,起码不用受这个罪。”   森月纱四处打量着景色,随口回复:“又不着急,能按规矩,就按规矩。”   杰克十分意外这位疯姑娘,能说出这种话:“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爱守规矩呢。是吧?假装贵族?”   森月纱扭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能按规矩,就按规矩’。”   说罢,女孩稍微弯腰,伸手帮满头大汗的杰克接过箱子。   杰克松了一口气,“所以,你的规矩就是,‘老娘说的算’?”   “你的理解能力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明显提升不少。”森月纱往前挪动,跟随着队伍缓缓前进。   “嘿!你看那边!”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边。   卡尔·霍克利,那位发出邀请函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西服,风度翩翩的走到缓缓停下的汽车旁。   周围人的视线纷纷聚集在他的身上。   显然,开进码头的汽车,还是挺能引人注意的。   车门打开了。   一个漂亮的姑娘从后面跨步走下来。她带着草帽,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丰满。   女孩站在车旁,早早看见了卡尔。   她傲气中稍带了不屑,仰着头,没理会献殷勤的男人。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脸色阴沉的壮汉,作为保镖来说,至少看上去是够格的。他用手遮住车顶,让里面最后一位女士下车。   似乎是那个傲气女郎的母亲——她不像自己女儿一样,对卡尔不屑一顾。   杰克看卡尔领着一行人进入通道,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警员,然后轻飘飘的登上了大船。   “你看,我早说过!花点钱,花点钱!”   已经快排到两个人了,森月纱拎着箱子挤开杰克,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将它们打开:“你的情敌先生倒是万人迷,那个女孩挺漂亮的。”   杰克倒没注意草帽女郎的样子,他的目光全在卡尔·霍克利身上了。   “喂,上船后,还会再见到他的?”   “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森月纱笑着:“是‘你的’身份怎么办。别想我跟你一块行动,如果被抓到,就编个谎好了。”   “他应该不会把你从船上扔到大西洋里去。”   检查完毕,两人拎着箱子开始登船。杰克有些抓狂,他和森月纱可是一等舱,住在一等舱的都是什么人,看看周围就清楚了。   一个个装着笔挺的绅士从两人身旁路过,拿着手杖,戴着礼帽。   有的还向森月纱点头致以,眼里透出的满是对杰克的嫉妒与羡慕。   “我说,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森月纱拿过杰克手里的票根,连带自己的一起递给服务员。   “别去那些‘高贵’老爷们呆的地方,你就少挨骂。憨憨先生,你除了这身衣服像有钱人,从头到脚可全都散发着贫穷的气息。”   杰克嘀嘀咕咕的跟在森月纱后面:“闲着也是闲着,挨顿骂也行……我还没试吃过他们的高级午餐呢……”   两人来到甲板上,无数乘客早已等待在这里,他们高声欢呼着,喊着叫着,与岸上送别的人们形成交织的声浪。   巨大的汽笛声响起,人群呐喊的更使劲了。   船艉,三个螺旋桨启动。   本就不清澈的海水,连带泥沙一起被搅动起来,像一颗引爆的炸弹,翻动着浪潮。   “我们要离开了!我们要去纽约了!”   杰克随着人群叫起来,他和森月纱来到船舷边,望着码头上压根不认识的人群,朝他们喊出自己内心的渴望。   “我要走了!我会成功的!”   森月纱退了几步,靠着舱壁无聊透顶。   侧方,一个西装革履的小男孩也如她一样,约莫七八岁的小家伙。   他一头棕金短发打理的整齐,浓郁的两条眉毛紧凑,满脸无聊的站在那,看着自己的父亲发疯。   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男孩,见森月纱看过来,规规矩矩的欠身,隔空和女孩打了个招呼。   这个崽还挺有趣。   忽然间,森月纱感到船体一阵晃动。   出发了。   锋利如刀的船艏劈开海浪,白色浪花翻涌,海鸟在巨轮周围飞舞着,天空万里无云。   船身像高悬的峭壁,在海面上投下阴影,甚至在森月纱所处的位置,都依稀能闻到浪花里带来的海洋般咸腥的飞沫。   巨轮咆哮着驶向深海,海岸缓缓消失在客人们的视野里。   船舷上,乘客领着孩子或自己的妻子,陆续转回舱内安置。   森月纱注意到,那个小男孩的父亲拉着他正往一等舱的方向走去。   “嘿!你为什么不一起?”   杰克满脸兴奋,他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一起什么?”森月纱拎起提箱:“我上一次见这么多人一起扯着嗓子喊,还是在某部视频里。”   女孩率先往一等舱的方向离开,杰克紧跟其后,不住的问着。   “视频?什么是视频?” Chapter22 有趣的男孩   一等舱的客人们有自己的专属通道,从甲板进入船体内,彬彬有礼的服务生正等在那里。   森月纱拿出船票,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套房。   没错,套房。   “这是本邮轮上最豪华的房间之一,也是有史以来,海轮上最豪华的套房了。”服务生自豪的将两个人带到一等舱的部分,他们的房间在靠里面的地方。   屋内,三个卧室,两个衣帽间,一个私人浴室,数不清的鎏金装饰品,上好的红黑衬绵羊毛地毯,踏上去软软的。   家具都漆的锃亮,小到一个手帕、点火器、钢笔、烛台,大到沙发、梳妆台、餐桌,全都有序规整的码放整齐。   在这个时代,已经称得上极为用心了。   往房间里面走,穿过落地窗子,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平台上,布置着绿色的植物,阳光充足,使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花园之中。踏上去,平稳的几乎感受不到船体的波动。   宽大的空间、舒适的家具……一切都体现着典雅、高贵。   森月纱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跟在一旁的服务生小心的看了两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低声请示道:“您还有什么需要?”   “嘿!我们怎么睡?”   隔壁传来杰克的喊声,森月纱微笑着让服务生离开:“有需要会再找你的,谢谢你。”   女孩拿起小皮包,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   对方心满意足的弯着腰退了出去。   “我们怎么睡?!”   杰克懵逼的看着套件的床和独立盥洗室。   虽说他和森月纱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可绝对没有好到住在一个屋里,共用一间卫浴的关系。   更何况,他愿意,森月纱还不愿意呢。   “你可以睡甲板,看看卡尔先生会不会把你挂在鱼钩上。没准通过大西洋后,你在纽约能开一家渔场。”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提出的是一个非常急迫且待解决的问题,你可以稍微等一会在挖苦我,放心,船在行驶,我不会游泳。”   森月纱撇嘴:“船上有公共休息室,祝你好运,憨憨先生。”   杰克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我去住公共休息室?”   “不然我去?”森月纱歪头看着他。   男人嘀嘀咕咕的进屋,森月纱打开房门,想找服务生问问路,却发现,刚刚船舷上那个卷发男孩,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房间旁。   他的父亲并没有在这里。   “嗨?”   女孩露出微笑,在男孩面前蹲下:“你的父亲呢?”   男孩看看森月纱。   “你真漂亮。”他说道。   男孩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生动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森月纱眼尾的泪痣。   “真漂亮,姐姐。我想有很多人这么说过了吧?”   森月纱得意的昂首:“当然。嘿,你也不错,长大后,是个小帅哥。”   男孩摇头:“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你担心我走丢了?”   他指指自己的身后。   “我和父亲的房间在这里。我只是不想进去。”   森月纱好奇的看看房门——他就住在自己的隔壁。   男孩看出森月纱的疑惑,少见的露出羞赧的表情,拉着女孩往旁边走了几步。   “原因是,他总弄一些奇怪的人回来。”他尴尬的比划:“你知道,有些事情儿童还不被允许接触、知道——虽然我早听见过动静了…”   森月纱:……   这…   少女下意识拉起男孩又往旁边多走了两步。   “守在这里,是怕等我回来后,他的脑袋不翼而飞,顺便还有手提箱和身上值钱的东西。”   森月纱摸摸男孩的头,打趣道:“你怕有人图财害命?你父亲很有钱?”   “这个世道,有谁说的准呢。”   这个七八岁,长相极为稚嫩的男孩,却做了个十分成熟的表情。   他看看森月纱,口吻里带了劝诫:“是很有钱,但他是个葛朗台,如果想通过攀附他而获得财产,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他连给那些女人的钱,都要克扣。”   男孩一副‘我并不看好你’的态度,让森月纱好奇起来。   她好奇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能让一个七八岁,正处于天真、讨人厌时期的男孩子,变得如此成熟有礼。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如果我要攀附,也得找个大方点的,对吧?”女孩冲他眨眨眼,对方却不买账,指指森月纱的耳坠。   “骗子。你在逗小孩吗?光这个耳坠,就可以让一个人衣食足的过上几年了,更不要说你这一身昂贵的衣服。”   男孩用缜密的思维,迅速判断出了森月纱的身份:“你是个窃贼吧?”   森月纱:……   “你和那个金头发,一直傻笑的男人,显然不是兄妹或另一种亲密关系。   可你们却住在套房里?   由此可见,邀请函是你们偷来的。   为此,还偷了一身衣服。”   “那个男人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他的走路姿势绝对不是常年穿皮鞋西服人能有的仪态。   也就是说,他这是第一次或第二次穿这种行头。”   “更别提他那副乡巴佬的神色了。”   男孩耸耸肩膀,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乡巴佬没有歧视,以上言论只代表我对你们的看法。”   森月纱听完男孩的长篇大论,站起来,抖抖裙子,然后,在他父亲的房间门口转了一圈,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出反驳。   “你就在这傻等?”森月纱指指走廊尽头:“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男孩意动,他看看房门,又看看森月纱。   “你爸爸找不到你,不会——?”   “他经常找不到我。”   男孩朝森月纱伸出小胖手:“自我介绍一下,霍华德·史塔克,八岁。”   女孩重新蹲下,伸出纤细的手掌,和他握在一起。   “我叫森月纱,或者,你可以叫我姐姐什么的。”   森月纱对他眨眨眼:“还有,我不是小偷,我是一个正在四处旅行的法师哦。”   “什么是旅法师?”   “一种神秘的生物。”   “有多神秘?”   “像女孩子的年龄一样神秘。”   声音远去,一大一小消失在走廊尽头。 Chapter23 小木马   午餐有蔬菜汤、比目鱼片、牛排和腰子派、萨里烤鸡、铁扒羊排、炸/烤碎土豆、大米布丁、苹果味曼哈顿鸡尾酒和点心。   服务生拿出菜单递给森月纱和霍华德,然后又补充:“除此之外,您还可以选择自助餐,包括新鲜龙虾、牛排、博洛尼亚香肠、鸡肉冻和精选奶酪等。”   森月纱无所谓,她扇着菜单,询问霍华德。   “就在这里吃,点吧。”男孩小大人似的指了几道,森月纱也少许选了点。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森月纱转头。   那个男孩抱着手,“你不会想和那个金发傻子住在一个套间里吧?”   森月纱摇头:“我一会去问问补票的事,二等舱也可以。   那位憨憨先生好不容易体验一次一等舱,我就不欺负他了。”   森月纱刚刚完全是在调侃杰克,她不会让那个男人惨兮兮的去住公共休息室的。   来自现代的女孩并不非要享受一等舱的待遇,更何况相对于源世界,这个年代所谓‘极尽奢华’的体验也就一般。   二等舱森月纱当然能接受。   男孩欲言又止,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森月纱好笑的看着男孩:“我不喜欢男人。”   “当然,也不喜欢男孩。”   这话一出,霍华德罕见的瘪了下去。   仿佛刚刚所有的成熟与自信全都还给了自己的父亲,他重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嘟着嘴,把手里的叉子敲的叮当作响。   “该死。我还准备了一套说辞,准备和你定一个十年之约呢……”   男孩嘟嘟囔囔的,森月纱似乎从中听到了夹杂的脏话:“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为什么我的初恋会如此痛苦……”   森月纱:就你这样,还有脸吐槽你爹呢?   女孩捋起头发,没搭理小孩的自我怀疑,问了问他们的目的地。   “也是去中央城市?”   霍华德朝服务生点头致谢,将呈上来的牛排摆正,随口回复道:“当然,没准我还能创建个公司之类的,到时候,你可别因为错过我而哭泣。”   一大一小边闲聊边吃着午餐,餐厅里布置着精美的模塑灰泥吊顶和富有艺术美感的铅面玻璃窗,海面上的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味道。   吃过饭,两个人还跑去看了看一等舱的休息室。   森月纱忽然觉得,就让杰克住在这里也不错。   这里装修得好像是凡尔赛宫的房间。   精心镶嵌的弯板,大理石壁炉,壁炉上还站着一座经典的雕像“凡尔赛宫的阿尔忒弥斯”。   客人们可以先洗完土耳其蒸汽浴,然后,在休息的冷却室里,美美的抽上一根雪茄或喝一杯威士忌。   梦幻般房间里,颜色丰富的拼砖包裹了四面,镀金的横梁和青铜灯,光影间,透着奢华与精致。   装修的像是苏丹的宫殿。   往里面去,是女性独属的休息室。墙壁雪白,摆着雅致的瓷瓶和雕塑。   她们可以在这里读书或写信,聊些女人之间的事儿。   由于霍华德等的不耐烦,森月纱也没仔细转,就带着他往健身区去了。   “你想让我玩这个?”   健身娱乐区,森月纱指着面前的‘摇摇马’,生气的问道:“这是孩子玩的东西,你自己玩就行了吧?”   那匹木头马栩栩如生,只是小了很多,一看就是给儿童玩的。   他们周围,还有几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孩子玩投环。   森月纱左右瞧瞧,死活也不要坐上去。   霍华德嘟着嘴:“别人都有父亲和母亲带着,只有我……”   “只有我一个人玩,我其实应该开心的,对吧?   至少,能显得不那么可怜……”   森月纱叹了口气,垂下眼角:“别装了,说吧,我在你左边还是右边?”   霍华德立刻笑起来,胖脸嘟成一团,眯起眼睛,指指自己左侧的那匹白色的小木马。   女孩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敢死队,咬着腮帮子,微微拉起裙角,又悄悄看看周围。   趁没人注意,一下跨上那匹玩具马。   她双手抓着马头旁的两个把手,小巧的高跟鞋踩着下面的脚踏,脸色像死了爹一样的开始摇动起来。   “你应该开心点。”身旁的男孩在给她提意见。   “闭嘴。”   森月纱不高兴的摇晃着木马,由于女孩本身脸就小,从远处看,确实还挺搭的。   “噗嗤!”   霍华德忍不住,还是笑出来了。   他从刚才就一直憋笑。   这一没忍住,长长的鼻涕就这么挂在他嘴角。   “噗嗤!”这场面也把森月纱逗笑了。   两个人,一个骑着白马,一个骑黑马,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嘲笑对方。   “你的鼻涕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上去好蠢啊哈哈哈哈哈哈!”   摇晃间,日光逐渐转暗,海面上有海鸟飞过,余光在浪花里泛起一层金色,似乎还有鱼群在不远处穿梭。   “我教你唱首歌吧?”森月纱忽然想起自己初次降临沼底,钱婆婆教给自己的那首歌谣。   霍华德好奇的点点头。   森月纱双手垫着下巴,趴在白色的马头上,红唇轻启。   清泠透彻的声音,就这么缓缓流淌出来。   “黑色的沼泽有星光闪耀。   神与人的间隙,供奉虔诚。”   歌词被唱的很含糊,霍华德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仿佛曲调有了自己的思想般,信马由缰的穿梭在甲板上。   “啦啦啦啦,我的神明!”   在霍华德的眼中,阳光给森月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她曼妙的歌声激活了身下的白马——   它眨眨眼,一瞬间,身上长出鱼鳞和鱼尾,正准备带着女孩一跃而起,重归大海。   “我眺望你,像渴求日与月的群星……”   女孩的瞳孔中带着光。   她在霍华德的视线里有种闪耀且迷蒙的气质,就像月亮升起前的第一道银色,令人心生向往,却又让人无法琢磨和寻到影踪。   她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霍华德怔怔的看着唱歌的森月纱,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巨轮驶向夕阳。 Chapter24 调皮的光头女士   森月纱带着霍华德回到一等舱时,已经有些晚了。   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疯玩了一下午,吃吃吃,逛逛逛,玩玩玩,结果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杰克怒气冲冲的等在门口,对着森月纱就是一顿念,活像个老父亲面对自己不听话的女儿一样。   霍华德的父亲倒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森月纱几眼,然后,就被自己的儿子连拉带拽的揪进了屋。   ——回来时,森月纱还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一位女士,住在自己隔壁。   霍华德在左侧,她则在自己的右侧。   正巧森月纱挨完骂,想让服务生送点晚餐上来,那位女士也打开了门。   她穿着一身古黄色的袍子,硕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在一众西服洋装的乘客里,这位女士的打扮好似一位苦修士。   森月纱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她对自己说了第一句话。   “你可以到我的房间来住,两个女人,会方便点。”   这位黄衣女士的声音有股说不出来的空灵:“而且,也方便把你的侍从们放出来,难得乘坐一次泰坦尼克号,不让他们也见识见识吗?”   森月纱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间的餐刀——   阿莉埃蒂和昆娜两个人在侘寂庭院里。   由于谁也不想让对方单独和森月纱相处,又考虑到登船时那种人挤人的状态,索性就都没有出来。   黄衣女人没理会如临大敌的森月纱。   她慢悠悠的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站在门口,向屋内伸手。   “请进,我的屋也是套房。放心吧,我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女人说完,等了一会,见森月纱没动,轻笑一声,率先进了屋。   房门依旧给森月纱留着。   森月纱握紧手里的餐刀,小心翼翼的往门的方向移动。   忽然,屋内的女人又说话了。   “快进来,开着门很失礼的。我并不是赛托拉克那种恶魔。”   森月纱走到门口,将高跟鞋扔到一旁,光着脚进了屋。   “关上门。”   女人又提醒了一遍。   屋内的格局跟森月纱那边一致,黄袍女人坐在沙发上,摘下兜帽,露出一个……   光头。   不得不说,上次森月纱遇见光头,就没什么好事。   “请坐,旅法师,就当我们闲谈了,你有空吗?”   女人的眼睛有种魔力,她直勾勾的盯着森月纱,女孩从中看到了温暖,也看到了冷漠。   她的眉毛有些寡淡,但整张脸立体感十足,像森月纱见到过的天使拉斐尔雕塑般,充满了神性和矛盾。   坐下后,对方倒了两杯茶。   “一等舱的茶水没有比二等舱好喝多少。因为我们总是在对待细节上不够注意,导致满盘皆输。”   她端着茶杯,朝森月纱笑了笑:“你可以叫我古一,古一法师,年轻的诸界行者。”   森月纱没碰茶杯,挺直腰端坐,她顺着古一法师的话往下接道:“你知道我?”   “当然。”古一法师温和的点头:“你好奇我的身份,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好奇赛托拉克,好奇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没错吧?”   “因为那是你火花的燃料,每一位旅法师都有自己的火花,也都有独特的燃料。”   古一的手指细长,她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漆黑一片,依稀有海浪声拍击着船壁。女人的声音混杂着涛声,含混不清的介绍着自己。   “我们和旅法师不同。我们从其他维度汲取能量,借用法术来达到目的。上千年来,一直保护着地球神秘侧的和平。”   “毕竟在多元宇宙中,总有那么几个喜欢破坏和崇尚阴谋的家伙。”   森月纱开口:“就像赛托拉克?”   古一点头:“就像赛托拉克。祂是一位实力强大的恶魔,在祂自己创造的深红宇宙中,祂几乎无所不能。”   森月纱眨眨眼,无所不能?   古一好像知道女孩在想什么,她从窗边回头,看向森月纱的身后:“那是因为,保护你的,更强大。”   “在你降临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公主殿下’。不过,我想你应该不太喜欢这种模糊不清的身份。”   古一似乎在叮嘱森月纱一些她所不明白的事:“疯公主,永恒银月,女王陛下。这些都是你不喜欢的东西——森月纱,接受它们对你的称呼,你依然是你。”   “不用担心,一切谜题,你都会慢慢找到答案。”   森月纱靠在沙发里,玩着掌心的头发,垂着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古一悠悠然的走回来,在森月纱面前坐下。   “因为我认识祂。”她指指森月纱的背后,忽然俏皮的朝女孩吐了吐舌头,眉毛上挑:“但我不能告诉你。”   有了,有钱婆婆内味儿了。   ヽ(#`Д´)ノ   古一笑眯眯的从桌面上的糖匣里抓出一把糖,放到森月纱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尝尝。   糖纸是牛皮包裹,上面还绕着经文。   “没关系,尝尝吧。害怕的话,不是有侧写么?”   古一拿起一块,拆开牛皮纸,把乳白色的糖塞进嘴里,小孩子一样,腮帮子鼓鼓的说着话。   森月纱捏起糖块。   【流银:   【被经文加持过的糖果,有点好吃哦。】   【法师们费心费力了一个星期,就为了制造出这么一点没任何作用,只是好吃一些的糖果。】   【除了取悦他们任性的至尊法师外,更促进了牛皮纸行业的发展。】   森月纱边笑边拨开外包装,捏出乳白色的小方块放进嘴里。   它融化的很快。   犹如一条奶油制成的小火车,从森月纱的嗓子眼里往下开去,划过食道和胃袋,留下各种各样的甜味。   先是西瓜和蜜桃,然后是淡奶酪和黄油,等进了胃部,开始变成葡萄了。   “流银很有意思,它会根据每个人的口味不同,调整自己的味道。”谈话间,古一已经吃了四五颗了,倒是符合侧写师给出的‘任性’二字。   “不看看我么?”法师笑眯眯的嚼着。   森月纱抬头,视线刚刚对准古一,那片紫色的帷幕便剧烈的晃动起来,大段大段的文字出现在上面。   森月纱:…… Chapter25 伦敦雾克星   【姓名:——】   【至尊法师:一种称号,代表了荣耀与责任。】   【多年前的地球上,曾有过一次法师大会。】   【古一击败了前来参会的所有法师,从而获取至尊法师的称号。】   【几百年来,她和居住在至圣所内的法师们撑起了秘术阵,守护着地球神秘侧的安危,也多次将那些觊觎地球的家伙们拒之门外。】   森月纱看着帷幕上的字,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嚼着糖,继续往下。   【注:对方撤销了生物立场与秘术屏障。】   【能力:   【隐形】【能量投射】【穿透物体】【长寿】【幻想】【飞行】【催眠术】【防护罩】【炼金术】【念动力】【瞬间移动】【跨空间群体传送】【召唤】【维度法术借用】……   下方还有一大片技能列表,森月纱大概数了数,少说也得有一百多个。   “很多,对吧?这都是我多年来学会的。”古一坐在森月纱对面,狡黠的冲她眨眨眼。   她正玩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手机,里面,是一款射击游戏。   手机的设计十分现代,背后还印着某个水果的图样。   不带手机壳的邪教……   看到这里,森月纱全都明白了。   “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古一崩掉一个藏在拐角的电脑,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属于这里,这个位面是我的源位面。当然,我来自未来时空。”   “你跨维度的行为没有丝毫遮掩,位面里所有高层次的生物,都可以感知到你破开空间的波动。”   她换了把枪,打开瞄准镜,悄悄阴在箱子后面。   “新生的旅法师非常脆弱,你要格外小心。”   砰。   正说着,一颗从头顶飞来的手雷结束了游戏。   打不过电脑的法师郁闷的锁上手机。   “当然,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森月纱做出倾听的样子,等着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士开口。   她说:“不,不是现在。三天后,我会再来。那时,才是你作出决定的时刻。”   古一站起来,顺顺黄色的法袍,眼里带着欣赏。   她拿好手机,把屋门钥匙递给了森月纱,在女孩一脸疑惑的表情中说道:“你住在这里吧,我还有个约会。”   她朝女孩眨眨右眼,推开门走出去。   神神秘秘的……   森月纱嘟着嘴关门,找了面房内的镜子,挥手间,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出现在镜面里。   …………   “我可以让他们散布在船上,监视那位法师。”   阿莉埃蒂坐在她的专属座位上——森月纱的肩头,边吃着坚果,边听森月纱讲述刚刚发生的事。   昆娜在冷一侧,她脚丫踩在森月纱的锁骨上,对自己首领的话有不同意见。   “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又不是刺杀。监视的话根本不够。”   她没拿自己那把铁锤,穿着短裤和小背心,舒心的仰躺着:“况且,女王陛下说了,那位法师非常强大,我们还是不要激怒她的好。”   阿莉埃蒂看看森月纱,对方点头认可:“她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不过三天后……会发生什么?”   女骑士撇撇嘴:“故弄玄虚,总不能是这艘船会沉没吧?”   昆娜:“那也没准。”   森月纱把两个女孩放下,又敲敲镜子,让其他的小妖精们出来玩。   “你们别走丢了,我去看看杰克。”   叮嘱阿莉埃蒂看好他们后,森月纱打开屋门,右拐进了杰克的房间。   以防杰克和霍华德的父亲一样,有什么古怪的癖好,森月纱还特意停留在门口,耐心的敲了几遍门。   无人应答。   女孩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烟雾缭绕,朦胧的白色雾气,仿佛让人置身温泉一样。   “咳咳……咳,杰克?杰克·道森?”   森月纱不停的挥手扇风,浓郁的烟味既恶心又刺鼻。   套间里,杰克穿着白衬衫,胸口插着支金色的钢笔。   他摇摇晃晃的叼着雪茄屁股,一脸痛苦的对着森月纱伸出手。   “你在干什么?”森月纱皱着眉头,捏起那根雪茄,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猛烈的海风在一瞬间灌了进来,吹散烟雾,也吹醒了迷糊的杰克先生。   他干呕了几下,用手比划着,一把推开森月纱,跌跌撞撞的朝盥洗室跑去。   呕——!   女孩注意到,台桌上摆着一个雪松木盒,推开盖子,里面放着七八只棕色大环径雪茄,台灯下,还有一把崭新的雪茄刀,似乎才刚拆封。   “你不要告诉我,你像抽烟一样,抽了那个东西?”   森月纱抱着双臂靠在盥洗室门口,她面前,杰克正撅着屁股,亲密的搂着马桶大吐特吐。   女孩把所有屋子的门统统打开,让窗外的海风可以贯穿整个休息室。   “没……没错。呕——”   森月纱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能折腾的。   “给你雪茄的人,没告诉你怎么抽它?”   “呕……我、我……Fuxk,太恶心了!”   杰克回头,面色惨白一片,他接过森月纱递来的纸巾擦嘴:“问的话,不就暴露我第一次抽它了么?”   “不能吸进肺里。”森月纱无奈:“你把房间弄的像温泉一样,我还以为着火了。别尝试那些玩意儿,憨憨先生,你为什么跟自己的口腔过不去呢?”   杰克扶墙站起来,大脑还有些晕眩感。   森月纱倒挺佩服他的。   她注意到那根雪茄,几乎已经烧到尾巴了——   也就是说,他亲爱的杰克先生,一口一口的,生生把整根雪茄全部吸进肺里,绕了一圈。   “你应该去伦敦,帮他们处理浓烟产生的废气。应该比赌博赚的多,也比抽雪茄过瘾的多。”   女孩揶揄着,给他倒了一杯茶:“伦敦雾克星·杰克道森先生。”   杰克苦着脸,不停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左手放在胸口,使劲呼吸:“我感觉我差点死了。”   “反正你不弄出点幺蛾子来,就难受。”   森月纱把房间钥匙放到桌上:“我住旁边的屋子,你不用去公共休息室了。”   她对杰克简短说了下古一的事,当然,只是把她描绘成一个独自旅行,好心善良的女士。 Chapter26 你的衣服结实吗?   傍晚,海风开始微暖。   泰坦尼克号穿过英吉利海峡,沿着航道向北美洲行驶。   海水是灰蓝色的,庄严,可怖;但浪花是活泼的。在船头破开水面,行进的路上,螺旋桨搅起一股股的气泡,像拉链一样,痕迹跟在船艉后面。   夜色下,杰克·道森躺在甲板的长椅上,想着自己,想着森月纱,想着灯塔国的自由女神像,想着未来。   他认为自己的生活还挺趣儿的,四海为家,能见到各种新鲜人和新鲜事儿。   他帮助别人,别人也帮助过他。   学了绘画,虽然比不上森月纱的水平;   学了修鞋,曾有段时间依此度日;   他甚至还打过铁。   就是没坚持几天。   谁知道那个铁匠并不是想教他本事,而是对他本人感兴趣呢——   他的赌术算不上高明,只能说称得上普通人里的高手。   在这艘巨轮的赌场里,杰克早早赢下了足够他花销半年的钱。   等到了地方……   男人摇摇头,两只手垫在后脑,看着漫天星朵。   总之,他做什么,都会当成一种乐趣而不是苦役,看作享受而并非操劳。   正因如此,森月纱才一直感叹他的面容透着一股成熟般的孩子气,漂泊闯荡多年,也不见伤痕与疲惫。   悠然自得的杰克,手里的香烟冒出红色火星——他把那盒雪茄扔了,并且对着厕所的扶手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碰了……   平静的夜里,海浪声哗啦哗啦的打着,舒服,惬意。   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几秒后,几乎撞到了他所躺的椅背。   杰克敏锐的坐起身。   一个身穿长裙的女人背影,逃命一样,往舷梯下跑去。   长裙被海风吹起来,脚步倒的飞快,失控的双手挥舞着。   好奇的男人把烟扔在甲板上碾灭,尾随那个女人追了过去。   船艉甲板的尽头,女人双手抓着船栏,上半身探出去,面朝漆黑翻腾的海水。   船艉甲板上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   这个姑娘抬起脚,踩到离甲板约30公分高的铁栏杆上,身体前倾出船外,然后,迈腿,来到船体外沿上,在极其狭窄的边缘站直了身体。   杰克光从后方看去,就已经一身冷汗。   假若一阵猛烈的海风过来或者手一松,这个女孩定然葬身大海,死的悄无声息。   “别那样。”杰克轻轻的说道,等女孩回头,他停住脚步。   女孩一惊,发现年轻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别过来!后退!后退!”她命令式的嚷着:“别靠近我!”   杰克不动声色,但开始缓缓地移动脚步,让自己靠近这个要自杀的姑娘。   “把手给我,我会拉你回来的。”他友好但坚定地说着,脚下挪动。   船体的侧面拐角后,森月纱坐在椅子上。   身旁,霍华德正举着一条半开的龙虾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在干什么?”两个人看了全程,男孩对女孩的行为十分不解。   前方,杰克和那姑娘的互动还在进行。   森月纱侧耳倾听,两人似乎聊得很愉快,杰克都开始脱衣服了。   “他们啊……”森月纱笑眯眯的开口:“大概在恋爱吧?”   霍华德嗤笑:“你以为我是聋子还是盲人?那个女孩快跳海了。”   “恋爱就是这么产生的,你懂个小龙虾啊你懂。”森月纱不以为然,指指女孩:“她好像是——”   “她叫露丝·迪威特·布克特(Rose DeWitt Bukater),是一位贵族。”霍华德接话,迎着森月纱惊异的眼神,小男孩司空平常的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看过这艘船的邀请名单,都在脑子里,况且,她和那位卡尔先生走的那么近,谁都知道她的大名了。”   为什么要特意记人员名单?   霍华德理所当然的回答:“特意?不用,我看一眼就记住了。这么点名字,用得着特意记?”   森月纱:……   霍华德跳下椅子,悄悄把龙虾壳投进大海,森月纱从挎包里拿出纸巾给小男孩擦嘴。   完毕后,这个死孩子还得了便宜卖乖,对女孩评头论足着:“你干的很熟练,我的判断大概出错了——你应该是一位保姆?”   森月纱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脸蛋儿。   “不远了。”   远处,杰克正吃力的拉住那位Rose——玫瑰小姐,两个人几乎全都悬在船外。   “我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孤儿,照顾那些弟弟妹妹们,是我的责任。如果说像保姆,也没什么问题。”   霍华德小圆脸上罕见的一窘,他垂着头低声向森月纱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是——”   女孩笑嘻嘻的摆手,把他整齐的头发弄乱。   船艉,两个人还在挣扎。   “不去救他们吗?”   霍华德转开话题。他看到不远处的两人,开始紧张起来,拽拽森月纱的袖口:“他们要掉下去了!”   “嘘——有人来了。”   森月纱指指舷梯。   远处甲板上的几个船员听到船艉有人呼救,迅速朝这边跑来。   杰克屏住呼吸,死死抓着露丝的双臂,将她抱着提到了船甲板上。   由于两个人都用力太大太猛,露丝翻过铁栏的一刹那,二人就那么相拥在一起,跌落甲板。   三个飞奔过来的船员看到了这幅景象……   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抱在一起,周围是无人安静的甲板与大海。   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幕。   霍华德无趣的开始扣手了。   他的龙虾吃完了,所以小孩子又无聊起来。   安全的杰克落在森月纱眼里。   她站起来,指指这艘船上最高点的地方。   桅杆上。   “想去看看吗?从那里往下或往上都是美景。”森月纱逗着霍华德,双手展开上下扇动,作成翅膀的模样。   “带我飞上去?谢谢你,妄想症小姐。   刚才的龙虾应该给你吃的,你比我更需要食物。   在你还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吧。”   霍华德讽刺着森月纱,这位姐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伸手抓住他衣服的后领。   “你的衣服结实吗?” Chapter27 赌注   海面是沉静的黑色,和天空接壤,星星落在浪里,被浪花弹起来。   “你应该感谢我的定制西服没有偷工减料,杀人未遂的神秘小姐。”   几分钟前,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让霍华德怀恨在心,小圆脸皱皱巴巴的。   他喜欢那些新潮、刺激的东西,前提,主角不是自己。   男孩坐在桅杆的小圆台上,抓着绳索,距离地面十几米。   他的脚悬空,在外面踢着。   呆久了,倒不觉得可怕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能踩着笔直木杆跳上十几米瞭望台的女孩。   “你是怎么做到的?”   森月纱趴在绳索上,月光洒下来,侧脸镀了层银色。   “解释起来很麻烦,小孩别瞎打听。”森月纱欣赏着美景,甲板上的警卫在她的视线里成了一个小圆点。   “是女巫……?”   森月纱转头,凶狠的露出小白牙,龇牙咧嘴:“既然被你发现了……哈!我就吃掉你的脑子好了!”   霍华德纯真的望向森月纱:“你很缺这个吗?”   森月纱:……   小孩子越成熟越不可爱,还是大石和美子有意思……傻乎乎的。   霍华德也学森月纱的姿势趴在绳索上。   两个人享受着高处的海风,还有船艉破开的浪花,夜里,万籁俱寂。   “看!海鸟!”   不远处的空中,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穿过两人的眼前。   森月纱伸出手,平放在空中:“快来!来我这里!”   海鸟飞过。   霍华德匪夷所思:“你认为那只鸟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你们倆总有一个。”   森月纱竖起一根手指。   “打个赌吗?”她指指飞鸟:“它会来我的掌心。”   男孩从上到下看了眼森月纱的打扮,除了那个挎包外,女孩身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匿零食或面包。   他点点头,“赌什么?”   森月纱也没想好,她就是无聊而已。   “什么都行。喏,开始咯。”   女孩另一只手举起来,打了个响指。   一张卡牌从虚空中飞射而出,展开,碎裂。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   刹那间,虚空里法术涌动!   几条猩红的锁链破开空间,像箭矢一样,咻咻咻地朝海鸟射去,极快的速度,让人只能瞥见深红色的影子。   啪!   绑紧!   锁链收回。   炸毛的海鸟一脸懵逼的被森月纱握在手里。   霍华德短暂的沉默了。   “你果然是女巫。”   男孩笃定的下了判断,他小心翼翼伸手触碰那条锁链——灼热感直至心脏。   指尖却冰凉。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海鸟。”森月纱把懵逼鸟举在面前,对小男孩说道。   “……我问的不是鸟!”霍华德瞪着眼睛,“你会飞么?你活了多少年了?”   女孩没理会熊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她松手放飞海鸟,重新趴回绳索上,打了个呵欠。   穿着白色蕾丝袜的脚趾在袜子里动来动去。   她有点困了。   忽然,霍华德从瞭望台上站了起来。   “你应该会离开吧?魔女不都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男孩问。“还能再见到你吗?”   “看情况吧。”森月纱捂着嘴,拭去眼角的水痕,揶揄:“又想跟我定十年之约?”   “我从昨天吃完晚饭开始,就不喜欢你了!”   男孩赌气的背过身不理她,脚下不住的磕着皮鞋尖:“我倒想看看,你的‘女友’能有多好!”   多好啊……大概,会特别好吧?   她要有柔软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最好,还长着小虎牙。   这样,情浓贴在一起时,她轻轻咬在皮肤上,会又痛又痒吧?   她可以不用太会照顾人,因为我可以照顾她。她只要爱我,时常像个小老虎一样,抱着……   她……诶?   想着想着,条件一个个加上去,脑海里却出现了某个金发双马尾的家伙。   森月纱:哎呀……完蛋。   不!可!能!   森月纱使劲晃晃头,试图把那个别扭的八嘎晃出自己的思维。   她喜欢伦也她喜欢伦也她喜欢伦也她喜欢我她喜欢伦也……   呸!   森月纱叹了口气,放空思绪。   女孩迎着海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身后摸了摸霍华德的短发。   “小朋友,真能再见时,估计你都长大啦。”   森月纱到现在也没弄清穿梭的机制,她没法保证下一次,可以再次来到这个世界。   “估计我都死了。”男孩嘀嘀咕咕:“反正,你得回来,赌注我还没有给你呢。”   赌注?   森月纱眨眨眼,“我好像没定赌注耶?”   霍华德气哼哼的重新转过来:“那就现在!现在想一个!几年后,一定要回来拿!”   食指点点嘴角,女孩随便想了一下。   “好吧好吧~”她说:“那就要一件旅行披风,怎么样?”   披风?   “没错,因为我是个旅行家。有时候会到这里,有时候会到其他习俗的地方。如果有一件旅行者披风的话——那种遮住脑袋的,不是很酷嘛。”   霍华德不屑的继续说道:“一件披风而已,还有吗?”   森月纱笑了:“而已?别告诉我,你还会缝纫?”   男孩从兜里掏出一个上发条的小人,摆弄几下,那个小人便活灵活现的在他掌心开始扭动起来,像在跳一支民俗舞。   “我做的。”   他骄傲的仰头:“再送你一把武器好了,旅行披风,腰间挂着武器。怎么样?十年后,来纽约找我,我会为你准备一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森月纱捂着嘴,不住的打着哈欠,她已经很困了。   女孩敷衍的点点头:“可以可以,如果我还能回来,一定会去找你的,史塔克先生。”   “这么定了?”   “定了。”   两个人握握手,在银月的见证下,男孩期待满满的看着女孩。   “说起来,你的披风要什么样子的……”   “嘿!武器呢?武器,你是哪里人?斧头?枪械?”   “你不会睡着了吧?”   “森月纱?”   两道人影从桅杆上飘然落下来,没有被警卫注意到,然后,鬼鬼祟祟的离开,朝一等舱的方向跑去。   屋门口,杰克像进入某个季节或时期的动物一样,满脸通红,兴奋的敲着森月纱的门。 Chapter28 织梦   “15岁起,我无依无靠的独立生活。”   “我的父母过世,我没有兄弟姐妹——她不算,她是我捡来的妹妹。”   “没有亲人,我就离开了家乡,从未再回去过——”   “就像那些随风飘动的无根草。”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   干净温暖的甲板上,杰克与露丝并肩散着步,身后,森月纱带着霍华德十分不爽的跟在后面。   “他为什么要我们陪着?”   年仅八岁的霍华德,对于杰克为什么要拉上森月纱和他来一起见露丝小姐,特别不解。   即便和森月纱成为了朋友,他也顺带和杰克混熟,但这种事情,怎么能叫他们跟着呢?   “因为他是个怂货。”森月纱撇撇嘴,然后,在前方那位女郎回头之际,又重新挂起标准的笑容。   杰克在前面讲着话,他的玫瑰小姐就静静地听着。   “等等,我们已经绕着甲板走了大约一里路了,谈过天气、我的身世,但我想,你不是想谈这些吧?”   闲聊间,四个人走进休息室,顶层的餐厅,四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道森先生,森小姐……”   “叫我杰克。”杰克不喜欢那么规矩的称呼,他随意指指森月纱:“森林小姐。”   又指着霍华德:“小胖子。”   “嘿!到我这就该被攻击吗?金毛混混?”霍华德举着叉子不爽。   笑闹着,森月纱和露丝小姐凑在一起,选好正餐的种类,两位男性统统说了句‘随便’,然后又开始怒视对方。   “杰克,我想感谢你的搭救,不仅是把我拉上来,更要感谢你没透露实情。”   服务生离开后,女郎向杰克道谢,她说得真诚又坦率。   那天晚上,她的未婚夫卡尔仔仔细细盘问了警卫员,若不是杰克严守不说,她自杀的情况就暴露了。   “别客气。”对方耸了耸肩膀,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这位玫瑰小姐有着一头玫瑰色的头发,她倔强的瞪了杰克一眼,生怕对方因为看到自己自杀而瞧不起她。   “觉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吗?”   杰克摇摇头:“我是想,究竟什么事,让你这样开朗热情的女孩走上绝路。”   一旁的森月纱和霍华德对视了一下。   行,憨憨先生智商上线了。   提到实质问题,酒红色卷发的女郎又开始陷入了不安和烦躁。她似乎被一张编织好的、密不透风的罗网困住,永远无法挣脱。   四个人边吃边聊,期间,两杯香槟过去,露丝很明显的开始话多了。她似乎想把满肚子的委屈和不满全都倒出来。   “已经发出了五百封情柬,费城的名流都会来参加订婚典礼……可我却感觉自己像身处茫茫的人海里在拼命挣扎,想大声喊叫,但没人听,没人理……”   她认为自己在腐烂,在名流们相撞的酒杯中,在华美柔软的床铺里,在她那个市侩母亲的刻薄瞳孔下。   她的一生,像上了发条的盒子,奏什么乐,早被设计好了。   “你爱他吗?”   忽然,杰克问出了最不该问的话。   实际上,桌上的几个人都早已有了答案,而这个问题,也触碰到了少女的痛处。   她一直以来极力想回避的痛处。   “你知道吗?”她笑了起来,端起香槟杯:“这桩婚事里,最没有参考价值的是什么吗?”   “就是我是否爱他。”   森月纱嚼着牛排,轻轻拍了拍露丝握紧的拳头。   “总之,他需要我家的贵族头衔。”露丝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我……母亲,需要他的钞票来还债。”   “他们两位一拍即合,所以,就愉快的送我下地狱了。”   森月纱有些尴尬,因为她和霍华德此时都不应该在这里。   想着,她开始给杰克使眼色。   ‘我得离开。’   杰克:‘别,再呆一会!’   森月纱:‘我不想吃狗粮。’   瞪了他一眼,森月纱和露丝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席。   杰克站起来送她。   “嘿,你和小胖子干什么去?”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森月纱看向不远处的露丝,朝她招手笑笑:“我劝你喜欢就抓紧,她可是有未婚夫的。”   “虽然无论哪个年代,插手别人的婚事都不道德,但你的玫瑰小姐显然是特殊情况。罪魁祸首来自她的母亲,所以,你最好抓紧时间。”   “反正那个卡尔也跟你有仇。”森月纱说完,留下一脸呆滞的杰克,转身走出餐厅。   …………   “你妹妹很漂亮。”   露丝微醺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漫不经心的杵着脸,仔仔细细看着杰克。   巨人般的泰坦尼克号在大西洋上撒欢似地驰骋,黄昏的甲板上,晚霞映照着海水。   从餐厅出来,两个人就这么倚着船栏聊了一下午。说不完的话题,听不够的新鲜事。   杰克给她带来的乐趣,远远大于她这些年来的综合。   此时,少女脸上洋溢着红晕,眼里除了好奇的询问,更多的是柔情与亲密。   她对杰克早已没了当初的陌生感,仿佛他们是多年至交好友一般,从绘画谈到巴黎,谈到人生,谈到森月纱,谈到小胖子,最后,谈到彼此。   女孩不断的追问着杰克,都做过什么?碰到什么?想些什么?而杰克也总是全盘托出,尽量满足她的好奇心。   “你真让人羡慕……”露丝话里流露出对自己生活的失望:“可以随心所欲,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去各种地方闯一闯?”   “我不需要那么多的财富。我可以用自己双手赚钱,可以用自己的双脚旅行。唉,只是说说而已,现实根本做不到……”   “你当然可以!”杰克不忍心看见露丝沮丧的样子:“我们可以用木桶大口的喝劣质啤酒,可以放弃汽车,骑马翻山越岭,直到累了为止——我们还能在沙滩上骑!”   “真的?”   “当然!我给你讲讲那些年——”   杰克有些怜悯的,帮助面前的女郎编织一场梦:一场与她死水般无趣人生南辕北辙的梦,一场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真实的人生之梦。 Chapter29 所谓贵族   泰坦尼克号彻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无边无际的海上,它锋利的前进着。   天际中,几缕晚霞没有散尽,混合着巨轮烟囱里冒出的浓烟,缥缈又朦胧,使这艘海轮多了些神秘感。   周围的水域本该是漆黑一片,却因强烈灯光的照射下,让人能以肉眼识别出深蓝色。待船身一过,才变回漆黑如墨的深渊。   宴会厅,侍从从两侧打开雕花木门,用规范的动作请客人进入大厅。   圆形的建筑顶,是一个环形的穹隆,上面由白色的磨砂玻璃镶嵌弯曲黑边制成。在中央,还垂下一条金碧辉煌的吊灯,几十盏灯连在一起,显得格外豪华。   四周的墙壁全是彩色玻璃和壁画拼成,环形的平台像一个个大包厢。   沿着黑色油亮的漆木楼梯,森月纱带着薄纱手套缓缓下行。   她应邀而来。   送回霍华德后,一阵敲门声惊扰了女孩。   勒杰——卡尔的那个仆人,或者说保镖,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森小姐,试试这个吧。”   卡尔文质彬彬的坐在森月纱的对面,他身旁,还坐着一位面相寡淡苛刻的中年妇女,她的眼球向外吐出,目光里尽是审视。   和露丝一样的发色,不同的是,它们被烫一颗颗小卷聚集在一起。   妇人涂了不少粉,整张脸白的像死了三天的尸体一样。   “我听卡尔说,你也是位贵族?”她优雅的使着餐刀,切割食物间,不经意问起森月纱。   女孩点头:“没错,在东方。”   妇人缓缓放下餐刀,捂着嘴轻蔑的笑了几声。   “东方,也有贵族?”   她的话令卡尔十分尴尬。   这个男人并不确定森月纱和他的那位讨人厌的哥哥到底是不是贵族,但,作为一个商人,他很确定森月纱是有钱人。   那身打扮和行头,那种对金钱的态度,无一不证明了女孩绝对非富即贵,即便她有些作风实在不像贵族。   不过,就算如此,也轮不到卡尔来声讨。毕竟他也是个NewMoney。   在这个国度,Old Money就是天然的高人一等。   森月纱把白面包撕开放进嘴里,没理会对方刻薄的讽刺,卡尔岔开话题:“森小姐,我想跟你谈谈你哥哥的事情。”   杰克?   卡尔点点头,“我的仆人看到你哥哥和我的未婚妻在一起。”   他着重的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这是不道德的行为。如果你是一个贵族,就不应该由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布克特妇人——露丝的母亲如此说道。   森月纱放下面包。   “你的哥哥给我的未婚妻灌输了什么样的观点,我不清楚,总之,我最近要看紧她了。”卡尔话里意有所指:“她还跟我谈什么弗洛伊德,请问,是你们的朋友吗?”   森月纱抿着笑笑,转头,问布克特夫人:“您也不清楚弗洛伊德是谁吗?”   妇人惨白脸瞬间紧绷起来,眼睛转转,在思索弗洛伊德是何时冒出来的。   “他跟毕加索一样,有能让人记住名字的魔力。”森月纱只解释这么多。   卡尔明白了。   但他也不喜欢毕加索。   “他不会成为名画家的。”卡尔眉头紧蹙,专家的派头摆出来,身体靠向椅背:“我收藏了许多画家的画作,它们够便宜,数量也够多。”   森月纱不语。   “毕加索,毕加索,毕加索。哈,我记得露丝也常念道这位画家。”卡尔思索着,言语间尽是傲慢:“我希望你们的收藏,最后别变成破烂。”   “露丝还是见识浅薄了,要我说,应该多买点股票。”   提到股票,卡尔·霍克利先生尽显自信,他甚至开始指点森月纱:“股票,多买点,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个小礼物好了,森月纱女士。”   “我的父亲押注了半个产业,而我,比它有魄力的多。”   布克特妇人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婿,心里很愉悦。   这才是她选择卡尔的原因,有钱,自信,目空一切的男性魅力。   森月纱无聊的用餐刀切着面包,卡尔的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他的无知。   女孩很奇怪。   因为在她的那个时代,无知,就几乎等同于贫穷。   或许,这个世纪还存在浑水摸鱼的可能吧?   不过,想想几年之后的某个星期二,她又觉得,这条鱼也混不了多久了。   想着,女孩放下餐具,从容整理了下衣服。   “布克特妇人,卡尔先生。”她看向两人的眼睛:“我无意干涉你和露丝小姐的婚事,一切都是我哥哥的个人行为,你们找我,其实已经很失礼了。”   森月纱对着布克特妇人挑眉:“很失礼了,这位‘贵族’女士。”   接着,在卡尔发黑的脸色里,她又说道:“其次,我想你应该清楚,既然选择了用财富交换贵族头衔,就应该认可利益交换的后果。”   “你没有资格要求利益交换时,对方还要无条件爱上你,否则,就是不忠。”   “对吧,霍克利先生?”   森月纱用软绢擦拭嘴角,缓缓站了起来。   “当然,我对露丝小姐在婚约内的行为不发表意见,也许她错了,也许没有。不过,重要吗?”   “我给你个建议。”   森月纱笑眯眯提起挎包:“你可以迎娶这位——布克特夫人。既成全了露丝的自由,也成全了你的贵族梦,两全其美,一拍即合。”   “不错吧,布克特妇人?”   那位中年女人的脸更白了。   她怒火冲天的张了张嘴,又怕太过失礼,只好伸长了脖子,压低声音朝森月纱发火:“那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来说这些!我能决定她嫁给谁,也能决定她的人生!因为我知道什么对她最好!”   “她得听我的!”   森月纱点头。   “没错,这就是无知。你知道吗?拿着卖掉大女儿的钱,来补贴自己的小儿子,这种做法,已经很令人不耻了。”   “你更令人不耻的是,你并没有所谓的儿子。你卖掉女儿,只是为了自己,为了享受那些尊荣富贵的生活。”   “这真让人恶心,布克特夫人。”   “如果我还不想那么早‘疯’,我一定会把你的肠子从肚皮里扯出来甩着玩,你就永远都不用浪费那么多粉底了。”   森月纱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提着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   期间,不远处正吃饭的霍华德,避开他父亲的视线,遥遥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姐姐棒呆!   (ノ>ω<)ノ Chapter30 你能控制自己吗?   杰克似乎彻夜未归。   第二天清晨,他敲响了森月纱的屋门,顶着一头杂草般的金发,软趴趴的蹭进女孩的沙发里。   男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森月纱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   阿莉埃蒂和昆娜带着族人们在大船的厨房里安了家,每天都吃的像孕妇一样回来,她也懒得管。   “你又抽雪茄了?”   杰克的样子不能怪森月纱这么想。   他羞赧的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又抬眼,低头,又抬眼,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搪塞的对森月纱说:“你太小了,你不用问这些。”   话出,森月纱就明白了。   女孩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并没有男人的。   清晨,喝一杯热乎乎的,再吃上一块抹了黄油的面包,一片小熏肉,简直舒适度爆表。   “哦,你们发生了什么。”   她嚼着说着:“发生了我不能知道的事。然后,还你跑到我这里来,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样子。我问了,你却告诉我,我不能知道。”   “你有病吧。”   怼了杰克几句,森月纱舒服多了。   “不就是‘真实面对彼此’了么?”   杰克猛然抬头,惊异的看着像小仓鼠一样的森月纱,他大声的叫着:“嘿!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你的年龄太小了!”   倘若你的身边,也日常围绕着和泉纱雾和泽村英梨梨两位祖宗,你可能比我学的更快。   森月纱恶意的笑起来:“昨天,卡尔·霍克利和布克特夫人来找我了。”   杰克迅速坐直身体:“什么时候?为什么?为什么找你?这都是我做的!”   森月纱挥挥手:“我知道,没人说不是你做的。他们就是以‘贵族’的方式,告诉我,管好自己的‘哥哥’。”   “你能管好自己吗?”   杰克倒进椅子里,苦笑着,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   “我不能……太迟了。”   森月纱放下茶杯,把剩下的早餐扔进托盘里,等待一会服务生来收拾。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窗外,阳光炽烈。   “反正我警告你,你和你的玫瑰小姐,别总在秀恩爱的时候带上我。”女孩威胁似的露出小白牙:“很烦的,知道吗?躲我远点,不吃狗粮,拒绝!”   “嗯?”杰克挑眉:“不带上你?嘿,我们昨晚去三等舱跳舞了,要给你讲讲吗?”   森月纱:滚。   …………   “你昨晚过得很充实,对吧?”卡尔与露丝面对面喝着咖啡,女仆特蕾西忙着服务。她刚刚正准备为小姐打扮,结果男人怒气冲冲的进来,打断了女仆的工作。   露丝低下头,不发一言。   卡尔挥挥手,烦躁的让女仆离开后,才开口问她:“三等舱很有意思,是吧?”   “我知道你派勒杰跟踪我了。”生性倔强的露丝忽然昂起头:“怎么?仆人变侦探了?”   卡尔没理会露丝的愤怒,他自己就够愤怒的了。   “以后,不准,再和那个人见面。”他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有钱人,是不是贵族。”   “哪个人?”   对于露丝的明知故问,卡尔烦透了:“你知道是谁。”   “你是我的未婚妻!必须忠于我!必须!少给我来这套把戏!”他死死抓着露丝的肩膀,肌肉隆起,疯狂的晃着。   女人在他的手中像破玩具般地摆动着。   “我是霍克利家族的成员,我不允许你在我这里放肆!现在不允许,结婚后更不允许!明白吗?!”   露丝被吓到了。   她不是怕卡尔,而是想到许许多多自己承担不起的后果,想到了母亲。   强忍着自尊心,将自己变成一个物品的女郎,轻轻点头:“明白。”   重如千斤的词。   她被母亲押进这个囚笼,一切都不能由她心意。   或许未来很开心,或许被施暴、辱骂,或许霍克利家族的族谱上永远没有自己的名字,只留下小道消息中的‘荡妇’——自己也只能回答‘明白’。   是的,明白。   钢铁大亨的家族只需要一个贵族头衔,和一句‘明白’。   卡尔满意的点点头,松开露丝,稍稍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最好记住。失陪了。”   道别后,卡尔匆匆离开房间。   不远处,女仆特蕾西看着这一幕。她想走上来说点什么,布克特妇人冷着脸,不客气的扒开她的肩膀。   “你出去。”   “是,夫人。”特蕾西顺从的关上舱门。   布克特妇人摇摇晃晃的走到女儿背后,伸手为她完成女仆未完成的工作。   她使劲儿勒紧露丝的束腰紧衣,窈窕的体型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得来的。露丝挺着上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忍耐着,忍耐着,等待母亲开口。   “别再见那个男人,明白吗?我不允许你再见他!”布克特妇人没好气的说道,她知道杰克激怒了卡尔,所以,再继续下去,结果不堪设想。   露丝还在忍耐着。那是自己的母亲,她相依为命多年的人。   “别这样……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生气。”   布克特妇人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愤怒了。她一把扭过露丝的身体,让女儿面对自己。   “别岔开话题!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吧?”   “你父亲去世时只给我们留下了贵族身份,别的什么也没留下。我们只能靠这个身份求生存……你应该明白,跟霍克利家结亲是我们母女唯一的出路。”   露丝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她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让我承担这个责任?我就算去做缝纫女工,也可以养活你!妈妈!”   “我不需要那些财富——”   “闭嘴!”布克特妇人伤心的哭起来,泪水在茫茫厚粉中开了一条路:“你竟然想当缝纫女工?!你忍心看我拍卖家当过日子吗?好日子!我想过好日子!”   想过好日子的母亲让露丝更为绝望了。   “为什么?只有和他结婚,我们才能活下去?不然就立刻死?”   母亲看着她,眼里满是失望:“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自私?”露丝不明白,她甚至有点想笑了。“这不公平。”   “这是不公平!可我们是女人!女人,一切由不得自己作主。以前,我听我妈妈的话。现在,你也得听我的!”   “嫁给卡尔,让我过上好日子,明白吗!”   “还有,那个什么森林女孩,你也不许和她见面了。上帝,她竟然说要把我的肠子从身体里拽出来……”   母亲絮絮叨叨的扔下女儿,转身去找自己那盒堪比黄金的昂贵水粉了。   露丝绝望的呢喃着:“我宁愿她这么干。” Chapter31 冰山   爱德华·约翰·史密斯端着平底杯。   里面的冰块撞击玻璃壁,威士忌滑过舌尖。他哼着摇着,在自己的船长舱里愉悦又悠闲。   他今年六十多岁,这次负责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后,就准备退休了。   当然,不愿意参加应酬的老家伙总能被原谅,不是吗?   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感传来。   刺耳的摩擦声和巨大物体的落水声响彻夜空……   甲板上,飞舞的细小的冰屑在灯光照射下放出无数耀眼的光彩,大块的冰被撞离冰山,在海水中激起大量的气泡。   史密斯呆滞的看向手边,他的电话响了。   五分钟前的甲板上。   观察员正津津有味的和身旁值班的同伴聊着带颜色的笑话,讨论英与美的女郎有何不同,往深处聊,又开始说男人,说床上。   夜晚冷的吓人,两个人只好借着话里的火热聊以慰藉无聊又冰冷的时间。   说着说着,正倾听的年轻男人使劲眨眨眼睛,看向同伴的身后,神色由轻转重——   “那是……!”   他大叫起来,猛地推着同伴转身,手指颤抖的指向前方!   “冰山!”   声音变了调,他抓住身后的铃铛玩命的摇起来,另一个人也抄起电话:“王八蛋!快接电话!快点!”   整艘船自两人开始瞬间醒了。   听到警报的舵手匆忙穿好衣服,他一旁等待指挥下达命令,船员们一溜烟的跑进驾驶室。   “发现冰山!”   “快转右,快!快点!”   舵手把舵轮转的飞快,助手一把拉紧船舶车钟,手柄不要命的往后拉着,速度表指向全速后退的方向。   锅炉房里,司炉长扔下热汤,伴着船舶车钟的铃声,大喊着:“都起来!快!全速倒退!”   警报的红灯闪烁,警笛长鸣!   “满舵了吗?”   “已经满舵了!”   “快点!降低蒸汽压力,快!”   工人们扑进气阀控制轮盘,用力转动,让气压迅速下降。   警报继续闪烁着。   “关上锅炉节气阀门!”   水下,三个螺旋桨叶的转速低了下来,“好!现在,倒退!”   每根曲轴旁都有工人在等候,现在,他们用人力将曲轴反转……   水下,静止的螺旋桨叶片终于开始向反方向转动。   可惜,泰坦尼克号太沉重了,庞大的钢铁巨兽对渺小人类的举措无动于衷,它自顾自的继续向前滑动。   史密斯船长站在舱内,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回答,然后一个个下达指令,再听,再下达。   老人的肾上腺素激增,这让他犹如回到年轻时,同巨浪搏斗的记忆里。可惜的是,这艘船还年轻,他却老了。   船仍然在向前移动。   因为冰山本身是在水上漂浮的,所以,两个相对的力撞击起来,破坏性非常大。   冰山不只撞坏了外层,它像一把冰刀一样,划破了整个船体的侧面。金属船壳显得十分脆弱,可以说,不堪一击。支架、钢梁就像婴儿手里的积木般,随手一碰就散了架。   吃水线以下的部分被拉开了拉链般,将成吨成吨的海水灌进船舱中。   一切尘埃落定,冰山远去。   史密斯快步来到船舷上,甲板面,散落的冰块至少有数吨之多:“叫木工进行检修。”   “是。”   此时,三等舱开始进水,但二等舱和一等舱的人们,还一无所知。   不过,还是有人在船舷的角落里听到了船长与副手的对话。   砰砰砰砰!   森月纱从画架前起身,打开舱门。露丝湿淋淋的站在门口,头发被浇透,贴在头皮上。   “玫瑰小姐?”   “救救杰克!”露丝叫了一声,却被森月纱拽着手拉进屋里。   她六神无主的坐在沙发上,森月纱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   “到底怎么回事?”   “卡尔……是卡尔!他用宝石诬陷了杰克,他们、他们抓走了他!”   露丝断断续续的把海洋之心的事情讲出来。   “你是说,卡尔先生指使他的仆人,那个叫勒杰的家伙,诬陷了杰克?”   露丝可怜巴巴的点头。   森月纱站起来穿鞋,忽然,她想起刚进门时,露丝说的冰山:“刚才,你说船怎么了?”   露丝如梦方醒,眼睛瞪的大大的:   “对!它撞到冰山了!”   森月纱:阿莉埃蒂,请你以后少说话。   …………   史密斯船长和大副们围在一起,看着安德鲁抱了一卷蓝图走进船长室内。   安德鲁是这艘船的设计师。   “水面也已经涨至船骨以上十五英尺了。”男人用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滑动,船长舱里鸦雀无声,只有几个人沉重的喘息:“底部,三个舱和六号锅炉室已经被水浸了。”   大副朝史密斯船长点点头,他刚刚和工程师去看过。   “现在是五个舱进了水,”安德鲁严肃的说道:“这艘邮轮只能承受四个舱,船艉下沉,水就会流到……”   手指移动到另一边:“E甲板的分隔板,由一个舱,进入另一个舱,继续下去,淹没整条邮轮,无法阻止。”   史密斯船长面无表情, 一言不发,手掌死死的握着桌角。   大家都知道,这是最终的结论了——特别这个结论还是由这艘船只的设计师所下定的。   “还有多少时间?”史密斯冷静的问,这是最后可以由他来支配的时间了。   “一个小时。”安德鲁皱着眉头,在图纸上仔仔细细计算:“最多,最多两个小时。”   在场的所有人沉默了。   2200人,这是这艘世纪巨轮上的人数。   一个小时,两千两百人,达摩克里斯之剑已经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所有船上的船员,包括你!包括你!”船长史密斯把怀里的烟斗砸在地上,木头‘啪’地碎开,他指着安德鲁:“包括你!也包括我!所有人,去甲板!放下救生船!”   “去所有舱位,通知乘客!穿好救生衣!”   这位老人咆哮着,率先迈向门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安德鲁叹息着跟在一众船员里走进一等舱。   那里,乐队演奏着乐章,一个个艺术家,丝毫不清楚他们的未来,是冰冷阴沉的海底。 Chapter32 踢了…什么?   午夜,求救信号CQD以及泰坦尼克号的呼叫代号MGY,以短暂的间隔,向外发送了六次。   同夜,它改用了最新求救信号SOS。   这是刚刚通过会议定下的新呼号,而泰坦尼克成了使用它的第一艘船只。   男人沉重的敲击着按键,此刻,它肩负了两千两百条生命的重担——手指灵活的跳跃着,连通全世界所有的搜救船只!   茫茫夜色里,无形的信号融进了无数电波中……   不久,回音传来。   法兰克福号、维吉尼亚号、坦普尔斯号、缅甸号……无线电讯号源源不断,但是,它们都鞭长莫及。   “召回。借物妖精。”   森月纱跟着露丝穿梭在人群中,手掌心里,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穿梭而来,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张卡牌。   在她的肩膀,两道小光点炸开。   阿莉埃蒂和昆娜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刚派人去你的舱里找你!”阿莉埃蒂一脸焦急,另一个肩膀上的昆娜反而十分平淡。   她安心的拍拍手:“我说了吧,女王陛下会在危机时刻收回卡牌,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等待召唤就可以了。”   阿莉埃蒂不得不说,这一次,昆娜的决策比自己的要正确的多。她朝对方点点头,昆娜却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看她。   森月纱举起卡牌看看。   “都在这里了?”   阿莉埃蒂肯定的回答:“没错,女王陛下。您的召唤,我们必然响应。现在,安全了。”   森月纱指指远处急行的露丝:“我有点事处理,你们两个先回庭院吧。”   两只妖精化成光点,重新进入了卡牌里。   一等舱内,森月纱遥遥的跟着露丝穿梭在人群中,她处理完侍从后,就一直坠在露丝后面。看着女郎焦急的跑向卡尔·霍克利,然后——   被抽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你这个小女表子!荡妇!”卡尔狂怒着,疯了一样扑到露丝身上,几乎要折断她的手臂!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看着我!”他的面部痉挛、扭曲,眼角高高立起来,可怕的样子吓坏了露丝。   “你这辈子,只能是属于我的物品,就像那颗海洋之心!我买了,知道吗?!我付了钱,所以,你最好保证乖乖的!”   “否则……”   “否则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霍克利先生。”   森月纱姗姗来迟,她还有时间穿上自己喜欢的那件黑色连衣裙——女孩念好久了,本来打算今天穿着去溜达溜达的。   “你最好放开她。”森月纱摇曳着走过来,鞋跟踩在船舱的地毯上没发出声音。女孩散着黑发,裙摆飘动。肩膀搭着同样黑色的披肩,漆黑的瞳孔盯着他,优雅又神秘。   卡尔满是血丝的眼球转动,看向不远处的森月纱。   “这是我的未婚妻!你这个女表子!都教了露丝什么东西!”此时,卡尔也顾不上地位和阶级了,他朝自己的仆人勒杰比了个颜色,这个熊一样的男人便摸着后腰朝森月纱走来。   卡尔凶狠的瞪了女孩一眼,强迫性的拉着露丝离开。   此时,立在一旁许久的服务生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对卡尔和那位露丝小姐说过的话。   “这位小姐,先生,你们也快去吧!穿好救生衣,到甲板集合!”   勒杰没理会服务生,他从侧腰掏出一把老式手枪,一步一步的往前。   森月纱歪着头,“你想杀了我?”   “女士,乖乖就范,我的主人并不想伤害你。”   勒杰眯起眼睛。   森月纱见到,那把手枪已经上膛。   “你不知道,你的哥哥都做了什么,而你,竟然还敢辱骂布克特夫人,今天——”   噗。   像是拉链划过的声音,轻巧又滑润。   服务生的视线里,那位壮硕的持枪男人举着手臂,面朝女孩。   下一秒,他的右臂就从身体上脱落了。   是的,仿佛它们本来就没有连接在一起过。   而随着手臂的脱落,大股深红的血液,从齐根处喷薄而出,染红了走廊的墙壁!   席勒低头看看地面上的手臂,又看看森月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你……”   他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着,在自己血液形成的小水洼里扑腾。   所以,并不存在经历剧痛后还能举枪继续战斗的人。   森月纱把锋利的餐刀随手扔进血做的水洼,踩着席勒的后背,走向卡尔离去的位置,途径那位发抖的服务生时,女孩还好心的提醒他。   “你也快去甲板吧,谢谢你。”   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悦耳,周围的人像蜂拥而至的苍蝇般往甲板上猛冲,森月纱贴着墙壁慢慢悠悠的溜达着。   她看见露丝狼狈的逆向而行,朝她这边跑来。   “嘿!玫瑰小姐,我在这里!”女孩举起手臂挥挥,人群里,露丝看到了悠闲的森月纱。   “我跑出来了!快!我们快去救杰克!”露丝一把拽过森月纱就开始小跑起来,两个人的对话就在快速的移动中完成了。   露丝:“杰克被锁在舱头下面的屋子里了!”   森月纱:“你怎么摆脱自大狂先生的?”   露丝窘迫了一下,旋即坦然开口:“我踢了他的蛋!”   森月纱看看露丝脚下的尖头跟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舱门被森月纱一脚踢开。   里面,杰克正挂着手铐,被靠在栏杆上,水已经漫过他的腰了。   “嗨,憨憨先生,我们来救你了。”   森月纱一脸状况外的和杰克打了招呼,她淌着水,在露丝惊讶的视线中,五根葱白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捏断了手铐。   啪嗒。   “要逃命了,杰克,看好你的玫瑰小姐,她刚刚踢了人家的蛋。”   杰克看向露丝,对方坦然昂头,骄傲的像一只天鹅。   “没错!你以后要小心了!”   “走咯!”   森月纱在前面开路,懒得绕路的她直接踢开被锁的门、挡路的巨大木头和柜子。   杰克和露丝惊讶的张开嘴,像是发现自家孩子忽然变异了一样,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跟在矮个子的女孩身后,畅通无阻的往甲板而去。 Chapter33 百态   甲板上,混乱还在进行着。   船长的副手拔出手枪,对准拥挤的人群:“妇女!孩子!妇女孩子先上!男人后退!退回去!”   森月纱三人上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幕。   船员安排女人们登船,大批的救生艇被放了下去,人群围在周围,蚂蚁般的挤着叫着,哀嚎声弥漫在一侧。   “快去!”   杰克猛地推了一把森月纱和露丝,他看着两个女孩:“快上救生艇!我们陆上见!”   森月纱侧耳倾听了几秒,她拽起杰克和露丝:“去另一边!露丝,你们两个去另一边!”   森月纱在繁杂的吵闹声中摘出了有用的信息。   人群大量集中在这一侧,实际上,邮轮的两边都挂有救生艇的,另一边显然更有机会让杰克逃生。   “一起,我们一起!”   砰!   正说着,枪响了。   一片混乱,看不出人员的死伤。   森月纱瞥见不远处,卡尔正握着船员的手,还掏出一把一把的钞票塞给他。   几个拿着乐器的绅士站在栏杆后,他们躲开人群,离救生艇远远的。   “唉,在这里也没人听我们的演奏。”   几个人哈哈笑着,“起码能暖和一点,来吧,《奥菲斯》吧!”   快节奏的乐曲在琴弦上飞荡,森月纱好奇的转身,看着专心演奏的乐师们。   船体的另一侧聚集了少量乘客,相比那边,这一侧惨烈的地方将更加明显了。   森月纱推着杰克和露丝来到船沿上,在两人不解的眼神中,她忽然抓住他们的后领。   “这个动作我练过好几次,每次都没有失误过。”森月纱笑眯眯的说着,眼神看向下方,已经准备开始下落的救生艇:“理论上来说,救生艇是可以坐满的。”   女孩瞄准与自己平行的救生艇,视线绕开锁链,对准空位:“两位,祝短暂飞行愉快!”   说罢,骤然发力,将手里的两个人抛了出去!   “森月纱!”   杰克嚷着,在空中,他拽住露丝的手,两个人划了一条小小的抛物线!   接着,精准的落在救生艇里,还撞倒了几个中年女人。   扑通!   下落后的几秒,救生艇也被放入了海里。   森月纱趴在船栏上看着下方朝自己嘶喊的两个人,混乱的海风吹起女孩的头发,一缕遮住了眼睛。   她朝他们挥挥手,笼在嘴边:“要好好生活!憨憨先生和玫瑰女士!”   喊完,在周围惊异的眼神中,森月纱转身离去。   身后,杰克和露丝被救生艇迅速的带离船体,他们哀伤的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   “干的不错,女孩。”   森月纱抬头。   这位有些斑驳发色的中年绅士穿着整齐。他带着圆顶的高礼帽,手里端着一杯棕色剔透的酒。   “古根海姆。”他眨眨眼,“你应该逃的,你还有大好人生。”   森月纱笑笑,身后,稚嫩的声音回答了她的疑惑:“他是著名的管道大亨。”   “嘿!我去找你了!”森月纱惊喜的摸摸霍华德的头发,因为霍华德和他父亲的舱位就在自己旁边,离开时,她还特意去找了男孩。   “我和父亲去参加宴会了……该死。我就说,什么‘永不沉没’,就像男人说‘我不碰你’一样……”   男孩的身后站着一位中年男士,他微微朝古根海姆欠身,然后拉起霍华德,就往仅剩的救生艇方向快步走去。   “嘿!森月纱,我们一起!”   男孩拽了拽父亲的手。   男人停下来,看看霍华德,又看看森月纱:“这位……小姐,要一起吗?”   森月纱摇摇头。   “我们陆地上见。”   逃生的紧要关头,自己父亲能停下来就已经是冒了莫大的风险了,见森月纱拒绝,中年男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再次发力,拉起霍华德往救生艇的方向跑去。   “你答应过的!陆地上见!否则,我会把你的旅行衣改的乱七八糟!”   小男孩的声音远去,他还记得和森月纱的赌注呢。   收回眼神,森月纱坐到长椅上。   身旁,那位绅士的男仆还在一旁劝着自己的主人:“我已经和船员说好了,先生,您是有一个位子的!”   古根海姆朝森月纱举了举酒杯,没看身侧的仆人。   “我要死的体面,像一个绅士。”他厚重的嗓音有点沙哑,“你已经陪伴我许多年了,凯斯特,走吧,坐我的位置。”   “不!先生,我们可以一起!”   “那女人们呢?”古根海姆手指扫了一圈:“那些孩子们呢?”   此时的救生艇还是女士和孩子优先的,虽然这些巨富们可以说服船员,让他们腾出一两个位置。   不过,他们并不愿意和女人、孩子们争夺那最后存活的希望。   “我就坐在这里好了,如果女人和孩子们上完,我会去的。如果没有,那么,我也要像个绅士一样,坐到最后。”   古根海姆的仆人咬着牙,使劲在自己的头顶抓了两下,扯扯衣服,沮丧着脸坐了下来。   坐到自己主人的身旁。   “好吧,你快死了,我也快死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像个主人一样,坐在你旁边。没有倒茶,没有伺候你穿衣服,没有端着酒瓶站在一侧等你发话了,我现在要自己做主!”   “你别想再使唤我!”   仆人发泄似的说了一堆话,却更显可爱了。   古根海姆啼笑皆非,他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仆人。   “喝吧,像主人一样。这次,我服侍你。”   森月纱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人间百态。   一对年迈的夫妇被船员拒绝——他的妻子本可以登上救生艇,但他不行。   于是,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怒气冲冲的拨开副手的警棍,提着裙摆一下从救生艇上迈回了邮轮里。   像少女一样鲜活。   “我的丈夫在这艘即将沉没的船上,我要去哪里?我当然要和我的丈夫待在一起了!”   古根海姆就像个解说员,如数家珍的为森月纱点出身份。   “他们是斯特劳斯夫妇,你应该听过吧,梅西百货的创始人之一。没错,比我可有钱多了。”   “不,应该称得上这个世界最有钱的人之一了。”   斯特劳斯夫妇搂着彼此,互相说着安慰的话,然后,他们手拉手开始往舱间里走去。   “如果我们的生命就在这里走到尽头,我也希望,是跟我的妻子一起。”富豪带着圆片眼睛,和那位老妇人消失在舱门口。 Chapter34 不借就抢   船体开始倾斜了,虽然角度很小,但也足以让甲板上的人们发现。   预感到危机即将来临,人群更加疯狂的往救生艇上挤着。   里面并不全是好人。   女孩发现,有个男人,一把抱起并不属于自己的孩子,正喋喋不休的船员讨价还价。   有粗鲁的,直接扒开女人,径直冲上救生艇,然后待在那里,死活也不下来了。   更甚者,掏出藏在兜里的餐刀,威胁年幼的女孩从救生艇上下来。   怒骂声、哀嚎声、哭泣声,在甲板上混着乐队的奏曲,倒像一场曼妙又华丽的舞会。   森月纱托腮发呆,欣赏着人性所暴露出来的美与丑。   “很可怕,不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古一坐到了森月纱的身旁:“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她依旧穿着那身黄色的法袍,大大的兜帽摘下来,伸出手,碰了碰无形的空气。   接着,在森月纱的视线里,空间像被无尽的玻璃铺满一样,破碎声在耳畔响起,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古一收回手指,站了起来:“镜像维度,一个小法术。内部发生的任何事都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现在,只有我和你。”   “所以,之前你说的决定,就指这艘船?”   森月纱把鞋脱掉,光着两只脚丫,踩在甲板上。嫩绿色的油彩,衬的脚背很白。   “当然,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上,这艘船上的人,几乎都死了。”古一挑了挑眉:“十不存一,旅法师。可你的到来,打乱了时间线。”   森月纱好奇的摸着玻璃表面,两个空间重叠在一起。   “所以?”   “所以,我可以为你重新开启一段时间线,让他们活下来。”古一说道:“不过,我会有些麻烦。”   重新开启一条时间线,代表了更多的可能。森月纱不知道古一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她更不能理解此举的深意。   法师笑了:“你的身上,具有维度的力量。一旦我开启新的时间流,你就会进入这条线中,与之纠缠在一起。”   “或许未来,你得再过来几次。”   森月纱眨眨眼:“就这样?”   古一想了想:“还可以再给我买几支草莓味的奶油冰淇淋。”   森月纱在镜像维度里光着脚走来走去,她趁古一说话间,手掌按住镜面。   顿时,一股紫色的虚空魔力从她的掌心里钻出来。   “本来就是给你的,没关系。”古一出现在她身后,口吻温和:“封印成卡牌,要小心些使用。我想,以你现在的法术力,光封印「镜像维度」,就会面临枯竭吧?”   森月纱转过头,纯真的看向古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样子。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和祂一模一样……”法师欲言又止,小声嘀咕的话语里带上了某种恶感:“每次都闯完祸,需要别人收拾烂摊子,希望你以后能比祂更强吧……”   “这样就不容易被打死了……”   森月纱没听见古一的小声嘀咕,她的注意力全然都在镜面维度上。   从手掌开始,锋利的针刺感出现,顺着血管,钻进心脏里,然后,被泵到全身。   那根针自由自在的穿梭在森月纱的血液里,仿佛穿透她的五脏六腑后,又跟随血液往大脑里面去了。   痛。   非常痛。   森月纱面无表情,豆大的汗珠顺着脸蛋往下流,滴落在胸前。   这是法术力枯竭的征兆。   不像那种家庭式的小轿车,即便驾驶者踩死油门,也不会有F1赛车的速度——法术力是可以透支的。   它透支的是地牌。   古一也注意到了女孩的痛苦,她走过来,把手轻放在森月纱的肩膀上。   黑暗、混乱、无序的力量加入了。   虚空中,透明的卡牌被紫色的雾气编织缝合,软软的卡面交错波动着,然后,一面古老的镜子,出现在卡面上。   断开法术力,森月纱扶着膝盖喘息,“谢谢。”   古一吐了吐舌头:“不客气,森林小姐。”   她摘下漂浮的卡牌。   【法术卡:   【镜像维度:非常实用且消耗极大的法术。】   【使用时,可以将目标与自己拉进镜像维度,其内部发生的任何事,都无法影响现实世界——你也可以将它展开,形成一面盾牌,用维度来抵御高强度的能量进攻。】   【在镜像维度中,施展者可以任意篡改、移动、破坏维度内的所有现实。】   【只要有数不清的地牌。】   收回卡牌,森月纱伸出一根手指,点点甲板。   刹那间,甲板开始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巨大的棒棒糖冲破甲板,屹立在船上。   “你学的很快。”   古一法师走上前,仰头观看着森月纱的游戏之作:“它是草莓味的吗?”   女孩摇头,孩童般的笑起来,咧开嘴,两只手臂挥舞。   水面开始变成坚硬的岩石,城堡拔地而起,上面挂满了自己的画像——还有几个古一不认识的女孩。   大颗大颗的黄铜齿轮在城堡下转动,咯吱咯吱的将这座颇具哥特风格的城堡推向泰坦尼克号。   大船长出了翅膀,黑色的羽毛是由汽水做成的,上面点缀着奶糖和坚果,彩虹开始出现——   忽然,一切静止了。   古一拍拍森月纱的肩膀,把乐极生悲的女孩重新拉回椅子。   “你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大幅度的篡改,乱来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   古一叹气,从兜里掏出一块流银,塞进她的嘴巴里。   “真有趣……(嚼嚼嚼)   …你随身带着糖吗?(嚼嚼)”   森月纱揉揉太阳穴,流银滑入食道。   “旅法师的法术力,源自地牌。你们呢?”   每日,地牌都会产生一定量的法术力,进入旅法师的法力虚空。那么,这个世界的法师,又是从哪里获得能量的?   古一摸摸女孩柔软的头发,垂下眼睛:“我们?我们从……其他维度里借用。”   “借用?”   “对,借用。”   森月纱有些疑惑:“……如果不借呢?”   光头法师意味深长:“它们不会不借的。”   森月纱:…那不就是抢么!   古一俏皮的睁大眼睛,装嫩的女法师,无辜又单纯:“通常,我们都用‘借’这个词。” Chapter35 秘器   古一法师和森月纱来到船头,此时,这里已经高高翘起,脱离海面。   她站在栏杆上,海风吹起一脚,两只手伸向前方——食指与中指并拢,大拇指分开翘起,其余收回。   两手交叉间,做出某种施法的姿态。   无形的能量染上了颜色,它们展现且闪烁着,橙红色的线顺着古一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圆形的法阵,   接着,圆形外,正方的文字组成轮廓。   法阵随着一上一下的两只手,缓缓转动,仿佛它们正在扭动这个炽亮的神秘阵法。   森月纱忽然感觉那股海面冰冷的气息骤然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和温暖,像是梅雨季节,推开窗后的花香,更像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擦干时的味道。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一层薄薄的水汽出现在这片海域上,水汽贴着海面,翻滚着席卷而来,淹没了一切。   女孩摸摸鼻尖儿,上面有颗小水珠挂在那里。   抬头,四周朦胧起漫天大雾。   密度最大的白掩盖了人群的视线,甚至森月纱就靠在古一法师身旁,她依然只能见到她的轮廓。   “「瓦图姆之风」,可以吹散迷雾,也可以制造它。”法师轻轻讲解着,在她手掌的转动下,雾气越来越浓。“为了不让他们看到不该看的。”   法师放松手掌,没了能量的加持,法阵在一瞬间凋零了。   接下来,她开始一手立于胸前,另一只不断在更前方画着圆——肉眼可见的,星星点点的金色火花在森月纱的视线里跳跃。   紧接着火花变成一条橙黄色的火线,像柔软的蛇一样绕成一个衔尾的圆圈。   巨大的圆。   至少将这片海域里全部的救生船与落水的人,一股脑包裹了进去——包括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轮。   森月纱注意到,圆形通道的后面,是一个夜色下的港口,这里是……   “没错,那边就是纽约的港口了。”古一施法中还在和森月纱闲聊,她朝通道招招手,那个巨型的火环便开始朝着她们的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跨域之门,基础魔法,但用好不容易。”说着,她突然拉起森月纱的手,在两人身旁开了一道两人高的传送门。   “我们就不用去港口了,走吧,小家伙。”   …………   西区,格林威治村。   布里克街177A号。   森月纱围着小披肩走在巨大的石厅中,路过的法师均穿着灰色的袍子,朝古一躬身行礼后,用饱含深意的眼色打量着森月纱。   女孩是第一位穿高跟鞋踏入至圣所的人。   “至圣所,法师们办公的地方,也是我们需要守护的节点。”古一带着森月纱参观了一层,途径冥想室与图书馆,走走停停间,接过法师学徒递来的咖啡给森月纱。   “看到那扇窗户了么?”   森月纱转头。   阳光从窗子打进来,独特的造型,把阴影割裂成九份——造型独特的圆形窗户上面,还有四条流线型的咒文线。   “世界之窗,或者,叫它反常之殇。”古一喝了口咖啡:“那是维山帝的封印,真正的,抵抗且保护至圣所与地球,不受超自然生物侵袭的封印。”   古一很模糊的描述了维山帝的信息,也不管森月纱是否听得懂。   不过,从窗户的方向,女孩的确感受到某种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是活的。   它在呼吸。   古一欣赏的眯起眼睛:“没错,它是活的。”   森月纱的越敏感越活跃,古一就越高兴。森月纱这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生命调配形态,让她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有趣想法……   离开封印,古一带着森月纱来到一层最里面的地方。   路上,森月纱发现,这里的法师们似乎比较悠闲,大多数时间都在闲谈或修炼,无聊的时代,他们没有其他的娱乐。   但有一点,都极为尊敬古一。   “至尊法师的待遇,不是吗?”   对方古灵精怪的说着,听出了森月纱话里的少许调侃,反而不以为意的诱惑:“你也可以拥有,只要‘至尊法师’的称号交给你。”   森月纱笑着摇摇头。   “我可当不起,据说,你曾打败了地球上所有的法师。”   古一没把这当回事儿。   “当然,那没什么难的。”   最深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陈列馆,无数横斜的玻璃柜被放在这里,有的上面,还用银漆写了许多她看不懂的经文。   古一示意森月纱往另一边看,最显眼的那个地方。   一个竖放的玻璃陈列柜被擦的透明干净,里面,一条艳红色的高领斗篷,正在玻璃柜里乱窜。   女孩靠近后,它用衣领和森月纱打了打招呼。   “嗨?”   斗篷挥挥领子。   “你叫什么?”森月纱鼻尖贴在玻璃上。   ——红色的斗篷也有样学样,把自己凹成一个圆形的小球,领子隔着玻璃,摸摸女孩的小鼻头。   古一接话:“它是悬浮斗篷。名字的话,只有主人才能知道。嗯……你,喜欢吗?这条斗篷?”   森月纱隐蔽的撇了撇嘴,想象自己披斗篷的样子……迅速摇头。   总感觉傻夫夫的…   不过,把这么重要的地方,放在一层如此显眼的位置,合理吗?   这里可是放置法师们神秘法器的地方,做成展览室一样……   “神秘法器不重要。”她的手指划过那片矮小的长玻璃,“上古秘器又有自己的灵智,如果它们不愿意,没有生物能带走它们。”   就像悬浮斗篷。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不考虑带它离开吗?”   古一谆谆诱惑着森月纱,女孩疑惑,这位法师想干嘛?   其实,法师只是想把这条本该属于别人的斗篷,提前送给森月纱……也提前将这条新的时间线改弦易辙。   “不考虑带走一件么?”   森月纱发现古一开始奇奇怪怪的,极力想让自己从这些秘器中挑选一个。   她无不可的扭过身,缓缓走进林立的玻璃展柜中。   “她可以?”   望着森月纱的背影,古一法师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位特异的影子。   他们有的独眼,有的身后漂浮着巨大的轮盘或剑刃,有的……甚至不是人形。   几个生物冷眼望向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声音漠然又粗糙。   古一欣然点头,眼神里的满意和宠爱几乎藏不住了:“她一定可以……”   说着,一层层紫色的迷雾散开,至圣所里,却没有任何法术防御被激活。   古一转身,对身后的几位影子开口:“看,她被认可了。” Chapter36 秘器传送   森月纱在玻璃丛林里闲逛起来。对于‘逛’这个字眼,多元宇宙里的所有雌性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共性。   陈列柜里摆放着秘器,每一个柜脚上,用小羊皮布包裹着,上面撰写着秘器的来历以及它曾一同奋战过的主人生平。   最多的是刀剑,然后,是盾牌和腰带,少量的鞋与匕首。   森月纱虽然有时疯疯癫癫,可她并不贪婪。   早在泰坦尼克号上,她就封印了一道来自古一法师的法术「镜像维度」,虽然是对方同意过的——但这就足够了。   不管别人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都不代表可以不断的贪婪下去。   清脆的高跟鞋不断的路过,那些刀剑和匕首就在玻璃展柜里花枝招展着。   一条腰带更是骚得不行,在森月纱途径拐角时,它竟然变成了某种情趣下衣的样式,对森月纱不断摇着、招着……   “……想跟我走吗?”女孩歪头。   所有的秘器开始疯狂的点头——它们所认为的头部。   “可是,我已经受到古一法师的恩惠了,平白再拿走一件属于至尊法师一脉的秘器……”   说着,女孩脚下的路已经走过三分之二。   再往后,大多都是上古秘器的展示柜了。   就像悬浮斗篷一样,但凡缀名上古的字眼,就代表着它们拥有极其久远的历时,具有自己的灵魂与思维的同时,也更强大,更珍贵。   如果问起为什么悬浮斗篷不被放在这里,或许,是因为那件披风太骚包了…?   总之上古秘器的展区里,比刚刚外面的展区要死气沉沉的多。   一件件更加耀眼美丽的物品,大多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停在展柜里。对于森月纱的经过,似乎只是稍稍抬头,轻动几下,证明自己对少女感兴趣后…又慵懒的趴回角落里。   最里面,是一个祭坛形状的展柜。   玻璃被打造成八角形,由下自上变细,美丽的玻璃中央,小小的银台上,放着一串手链。   紫宝石一样的手链。   森月纱莫名的被它吸引过去,好奇的在八角玻璃前站定。   紫色,通常会给人一种安静沉稳的低调华丽感。   它并非璀璨的钻石一样耀眼,而是犹如夜色里神秘的、一闪而逝的生物,让人遐想,却又十分清楚,这种梦幻并不存在于世界上。   手链上挂有几条紫色流苏,纤细的坠子间,仿佛有宝石髓流淌。   这里没有灯光的衬托和照射。   剔透的手链本身就是灯光,它自己衬托了自己。   女孩悄悄蹲下来,眼睛和手链平视,她没发现,身后的吵闹,渐渐无声息的平复下去。   手链摆在柜台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犹如缓缓呼吸着。   “真漂亮……”   森月纱轻轻呢喃着,忽然,她察觉到了什么。   回头。   身后豁然开朗。   密林遍布金砖之上——   此时的森月纱,正置身于一座典雅辽阔的宫殿之中。   火把柔软的燃烧着,影子摇晃间,无数明朗的珍珠镶嵌在殿墙上,一排排的弧线由里至外,光线反射,在整座巨大的宫殿里交相辉映。   脚下,五彩斑斓的六角宝石沿着路面满满的铺陈了一层,森月纱踩上去,有种踩在钞票上的不真实感。   无数碧绿的藤条与纱幔从头顶挂下来,火把的热焰并不能点燃它们,反而,绿色在火焰里汲取着什么,更加翠嫩有致。   一根根银色的石柱贯穿上下,支撑起宫殿的左右两侧,石柱上雕刻着各种老旧的图样,有人,也有非人。   尽头,薄纱婆娑轻舞,一汩泉水从墙角流出,围绕着尽头的巨大王座,在下方汇聚成一块半环形的水池。   森月纱的脸在火把的光耀下明暗不定,抬手,纤瘦的手腕上,那条紫宝石手链,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跑到她的手腕上,安稳的绕了一圈。   优雅的紫色流苏垂在手背上,像是带了一副昂贵的紫宝石手套。   森月纱没敢轻举妄动,她垂下的另一只手悄然伸展。   侧写……   咔嚓——   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一次,连侧写卡牌都无法展开了。   宫殿里十分安静,只有时不时噼啪作响的火星跳出火把心儿,掉落在被各色宝石铺满的路面上。   森月纱小心翼翼的往宫殿内部走,左右环顾——这里没有任何生物,仿佛只有一座空空如也的宫殿。   高跟鞋踩在宝石上,哗啦哗啦作响,女孩淌着满地的钞票,走了两分钟才看到尽头。   半环形的水池后方,是一个被白色薄纱遮笼的巨大王座,里面似乎有个影子正蜷缩着。   森月纱绕过泉水,靠近,站在外侧:“诶…请问?”   寂静。   女孩撇撇嘴,将脚下的宝石踢进水里。   扑通一声。   “请过来吧。”   声音从薄纱后传来。   森月纱很难形容脑中的感觉,因为那道声音并非从喉咙发出来后通过她的耳朵——声音是直接在她的大脑里响起的。   醇厚,优雅,又似乎充满了某种喜悦之情。   “…打扰了。”   森月纱看看手上紫色的手链,还是走上前,轻轻撩开薄纱。   王座上铺着五颜六色的巨大方形靠垫。   怎么说呢?   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如果眼前的一幕是幅油画的话,森月纱倒可以违心的夸赞一句‘用色大胆,情感热烈’——可倘若,是真依着自己审美来选择的话?   (≖_≖)拒绝。   视线往上。   两双修长的腿裸露在外,女人的整个身体陷入了无尽的靠垫海洋里。   她的双臂弯曲,拥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头亮紫色的长发跟随垂下的头,遮住她的胸口。   女人正一幅抱膝低头的样子,两只手掌抓住自己的左脚。   手背上,还粘着一片绿色的叶子。   此时,除了那些半遮半掩、配色无比‘美丽’的靠垫外,这位女士似乎正呈现一种十分自然的状态。   就像人类还没发明衣服时。   她正‘自然的半仰躺在靠垫里面,一丝不苟的涂着指甲油。   居家感饱满的传递过来,似乎宫殿、水池、宝石沙滩都不存在一样,而此刻的女人应该懒洋洋的穿着睡衣趴在沙发里看电视。   “好看吗?”   没有抬头,她专心的涂抹着随口道。   森月纱看看女人:“可以把衣服穿上吗?这不是有藤蔓和叶子么……?”   森月纱用手比划一下,如果多摘几片,唔,是可以完全挡住史莱姆和三角怪的。   女人换成左手涂抹,然后,举起右手敷衍的晃晃:“喏,不是已经摘了片叶子来遮挡么。”   她手背上粘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叶子…   你贴那儿有个屁用! Chapter37 欧希特   神秘的宫殿里有一位稀奇古怪的女人。   森月纱站在纱幔后,摩挲着手背上的紫色流苏——颜色和女人那一头流动着的紫色长发一样美丽。   “这是我的宫殿。”   女人专心致志的盯着脚趾,轻吐气息,小心翼翼的把指甲油盖好。   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盒子里拿出几个小棉花,塞进每个脚趾缝里,而后将腿伸平,以防不小心蹭到刚抹好的油彩。   “你可以叫我欧希特(Oshtur),啊!对了,你喜欢蓝色吗?”欧希特热情的又准备重新拿起那管蓝色的指甲油,对森月纱招手。   不,不用了。   女人不以为意,按着座位向一旁挪了屁股,拍拍垫子。   “坐下聊,我新买的靠垫,好看吗?”   森月纱特别违心的点了点头,坐下后,试探的开口:“欧希特女士?”   没等森月纱说完,这位一头紫发的女士,整个人靠了过来,贴在森月纱的怀里。十分自来熟的仰着脖子,头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肢体里透着多日不见的熟悉感。   “你真美,眼睛像我。”   从森月纱的角度看,对方的眼里似乎满是…宠爱?   然后,她伸出手——长长的蓝色指甲轻轻划过森月纱的脸,一下一下的摸着森月纱的眼角和眉毛,眼里的温柔满溢。   这种感觉很怪。   的确,她们长得很相似——如果只是眼睛的话。   她的眼尾和森月纱一样,稍稍有些下垂,涂上眼线后,显得既锋利冷艳,又带着朦朦胧胧的迷离感。   再加上风情万种的眼神。   非要形容的话,简直…美的下流。   “这样形容自己真的好吗?”   女人意味深长的开口,她似乎听到森月纱内心的想法,红唇微抿,用指甲尖按了一下女孩眼尾的泪痣。   “我喜欢这颗泪痣,我就没有。”她无辜的指指自己:“有了它,你比我更美了。嗯…比我更诱人,更出众。”   欧希特如痴如醉的打量着森月纱,像是打量一件非生命的杰作:“你才应该是美的下流,男人女人们都该脱下——”   森月纱挑挑眉:“谢谢夸奖,欧希特女士。我不得不打断你,以防你后面说的话都变成马赛克。”   “叫我欧希特就可以。我和古一那个小家伙不一样,从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欧希特扶着靠垫坐起来,身体远离森月纱,却忽地把两条长长的腿,放到森月纱的大腿上。   “帮我看着点,别蹭了。”涂着蓝色指甲油的脚趾动来动去。   “我是欧希特,怎么说呢……大概算一位,旧神吧?”女人潦草的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听起来这么高级,用疑问句?   “有时候,你很难说清自己到底属于什么,你不也是吗?”明显比森月纱年龄大的欧希特,却像个孩子一样对森月纱撒起娇来:“自从把你交给祂后,我就从来没见过你的样子……”   森月纱越听越迷糊。   什么叫自从交给祂?   祂是谁?   “一个恶劣又麻烦的东西。”女人眨眨眼,“不过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孩子就行了。”   “我的。”   欧希特着重在‘我’上加重了读音,好像在对森月纱强调着什么。   你的孩子?   森月纱更疑惑了。   对方噘着嘴,有点不满的用小巧的脚趾,挠了一下森月纱的手背。   “是‘一部分’啦。”她说:“你不是人类,知道吧?”   “当然。”森月纱拍了一下女人的脚背。   “那么,你不是自然诞生的生物,知道吗?”   森月纱:( ºΔº )   “捏人,捏人!”欧希特俏皮的眨眨眼,手里做了个捏的动作:“玩过橡皮泥吗?小时候有没有——”   “哦…你有个悲伤的童年……真是抱歉。”   语无伦次的女人表情再次悲伤起来。   “不,我不明白。我到底是谁?”对方颠三倒四的话让少女有点不耐。   “你是森月纱。旅法师,森月纱,没错。”   欧希特说道:“我贡献了一些‘东西’给祂,那么,你当然算我的孩子啦。”   她宠爱的看着森月纱,脚趾在女孩的小腹上蹭来蹭去,妖娆的眼角饱含深意,妩媚感十足。   森月纱不着痕迹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所以,那位‘祂’,也是我的母亲?你们捏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欧希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望着森月纱的脸色:“可以这么说,你,生气了吗?”   森月纱当然没有。   解开一部分疑惑的她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所以‘祂’才一直保护我?”   见森月纱总是提到祂,欧希特罕见的有些不满:“那是因为祂有目的!不要以为祂有多爱你!祂只是想找个——”   欧希特只说了半句,声音便像黑白琴键一样滑落转低,渐渐微不可查。   总之,面前这位好像比她还有大病的女士如果说的是真话的话,在某些程度上来讲,的确可以算是她的母亲了。   “嘿嘿,小月纱,陪我几天吧?我收集了好多好多有趣的电影喔……”   女人大腿蹭来蹭去的,手掌摩挲起来,将锁骨下方的头发拨开。   这下,什么遮挡都没有了……   “母亲!”   粗哑的声音从宫殿的另一头穿透过来。   欧希特原本愉悦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苦着脸,挠挠下巴。   瞬间,一套紫色的法袍出现在身上。   脚步声沉重又稳健,打在砖墙上碎开后,如实的传进森月纱的耳朵里。   半晌,入眼,一双黑色古旧的靴子。   中年男人穿着红色的法袍,长发披肩,胡子绕了嘴巴一圈,有些野蛮生长到腮上。男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和这个奢华的宫殿并不搭配。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大步走过来时,欧希特已经重改了自己的姿态,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刚才魅惑的样子。   板着脸的女人,仿佛真的是位不苟言笑的严母一样。   “阿戈摩托,我记得我说过,今天不允许你来宫殿。”   女人的声音冷淡又无趣,对面的男人却并不在意。   他满脸热情,三两步跨过水池,先是恭恭敬敬的对自己母亲行礼,然后,扭头看向森月纱。   说实话…   这个眼神,最近森月纱见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见到这种眼神,就表示,对方不是想当自己的爸爸,就是想当自己的妈妈。   中年男人傻乎乎的笑着,摸摸下巴上茂盛的胡须:   “初次见面,我的打扮不错吧?”   “亲爱的妹妹。”   哦豁,妹妹。   ~(゚д゚≡゚д゚)~ Chapter38 起源天赋   “所以,阿戈摩托也是您的‘造物’?”   吃着瓜子,森月纱和欧希特坐在风里。   整片星云变成了屏幕,动画正播到精彩的地方。   ‘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   她们正处在一个名为‘星界(astral plane)’的地方,欧希特创造的维度。   “他不同。”提到阿戈摩托,欧希特满脸不乐意:“他是我的一滴眼泪化成,只能勉强算是我的‘孩子’。但你……”   转头,欧希特痴迷的望着森月纱:“但你才是我最爱的杰作…我的孩子…”   森月纱压根不想搭理抽风的母亲,把瓜子儿皮吐到掌心,扔进垃圾筐里。   “所以,古一法师所说的维山帝封印就是——”   “没错,我,阿戈摩托(Agamotto)与霍格斯(Hoggoth),在多元宇宙中,被称之为……维山帝(Vishanti)。”   “永恒的维山帝(The Eternal Vishanti)。”   听起来…好厉害啊。   ε٩(๑> ₃ <)۶з   “的确很厉害。”欧希特吃着苹果,斜眼:“我让古一那孩子多给你一些秘器,你现在阶段能用秘器。结果,那个死光头竟然只想让你做下一任至尊法师……”   欧希特调侃着:“你可不要上当,拿了那件破斗篷。   至尊法师并不是什么好差事,每天还要在地球那个小地方来回来去的奔波。”   森月纱点点头,她举起手腕:“这个也还给她?”   欧希特把自己紫色的头发捏起来,放到森月纱的手腕上比对,两条亮晶晶神奇的相互对流起来。   “这是我的头发做成的,送给你吧,我亲爱的女儿。”   “它是晶线。”   什么破名字?   “你可以重新起一个。”欧希特满不在乎,她抬起腿,踢来踢去:“你喜欢的。”   重新起名字啊。   森月纱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旧神紫宝石带流苏上古神器。”   欧希特:……   _(:3 」∠ )_   崽,是妈妈不好。   你的天赋可能被我点歪了。   欧希特僵硬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略过话题:“名字的话,不重要吧?”   森月纱无所谓,点点头拿起汽水,小口咬住吸管。   “古一法师说,我还会来这个世界?”   “她为你开辟了一条新的时间线,作为回报,你就多来几次吧。”欧希特眨眨眼:“就当来探望我了。”   欧希特忽然想起什么,从风里坐起来,有点严肃的看着森月纱。   怎么了吗?   “你在长大,女儿。”   这位旧神一反常态,细细打量着久违的女儿。   在她的视线里,森月纱的皮肤像碎玻璃一样,在扭曲的空间里,不断不断的剥离消散,而后又继续重生、剥离。   整个人仿佛轮回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光茧里。   “那个家伙邋里邋遢的,果然忘记了。”   欧希特有些恼火的伸出手,蹙着眉,点上森月纱的额头。   “我可不想让这么完美的灵魂与脸颊,生出皱纹与泥垢。”   “现在的你,还无法办到……   那么,就先让我做第一个吧。”   一股纯洁——没错,森月纱能感知到,那股纯洁又知性的力量,顺着自己的大脑缓缓流向身体,暖流亲切的淌过血管……   一阵风穿过宫殿,摇晃了火把。   耳畔忽而传来雀鸟的鸣叫。   花开了。   虚空中,法术力疯狂震颤着!   某种金色的、十分浓稠的固态鲜血……在森月纱的体内苏醒过来。   而本无法展开的侧写师,也终于被激活。   至此,天赋栏里,多了‘起源’一词。   【起源天赋:旧神之子】   【黎明女士欧希特的孩子。】   【欧希特拿出身体的一部分,与多元宇宙中其他高等存在的部分混合。】   【经大火熬制、小火蒸煮,翻炒、调味后,一盘香喷喷的躯壳与灵魂就出炉了!】   【旧神是癫狂与文静的代表,是无质与有形的并称。】   【祂们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遵循空间的法则。】   【从现在起,你的所有进攻,将对受「秩序」「混沌」「空间」「时间」影响的生物,伤害成倍加深。】   【来自旧神的部分血脉,使你的生物立场更加强大。】   【你开始免疫多元级以下的一切心智崩解法术。】   【注:你觉察了“一小部分”自身的起源天赋,寿命延长。】   【注:真的只是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   我究竟有几个好妈妈?   森月纱隐蔽的撇了撇嘴,将视线放到手腕上。虚空帷幕里,新的卡组出现了。   【检测到宝物,开启宝物牌组。】   【宝物:   【神器 - 维山帝之梦(晶线):   【旧神欧希特的头发编织而成。】   【口是心非的旧神,拜托(强迫)三神之一的霍格斯(Hoggoth)献出自己的胡须,加上自己头发编织而成。】   【为此,她付出了一些代价。】   【毕竟,拔猫科动物的胡须…】   【始祖:   【当佩戴者使用欧希特创造的白魔法时,造成双倍效果。】   【滤网:   【入场后,佩戴者的面容与姿态将被维山帝遮蔽。一切能量等级低于维山帝的存在,无法勘破力场。】   【涡轮引擎:   【当「维山帝之梦」入场后,对所有在场的侍从生物进行「能量增幅」。】   【损毁:   【坚不可摧,锐不可当!】   【佩戴者可以操控这件顶尖神器来进行攻击与防御。】   【不过,想要游刃有余,至少需要抵达某个能量等级。】   【注:请小心使用这件神器。】   【未突破宇宙级之前,你甚至不应该见到它。】   森月纱好奇的呼吸着法术力,饶有兴致的让这条手链动起来。   一阵强烈的灌输后,紫色的流苏像被微风吹过一样,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头。   然后,森月纱的法力池泄空了。   森月纱:……   欧希特换了个香蕉叼在嘴里,看着一旁的女儿垂头丧气,不禁好笑:“这种等级的小玩意儿,能随随便便击碎一颗星球,你现在可使唤不动它。”   “对了,回去时,去见见阿戈摩托吧。”   “做哥哥的,第一次见妹妹,连礼物也没有,太失礼了。”   对于自己长子不满的情绪,欧希特丝毫没有遮掩。   森月纱不知道平日里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但自己来了以后…似乎母亲并没有给这位‘哥哥’一分一毫的好脸色。   “哎呀,还真是舍不得你。”欧希特恋恋不舍的拉住森月纱的手:“你在源世界,我的眼睛看不到那里,讨厌的家伙……”   这样吗?   “我会很快回来的。”   森月纱安抚似的,忽然把头放在女人的肩膀上,安抚似的说:“会很快回来的,妈妈。”   听见女儿叫出了这个称呼,欧希特扭过头,整张脸以一种非常扭曲的笑容,在隐蔽处狂喜起来。   我是第一个!   她先叫的我!   赢了赢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   我的! Chapter39 再次丰收   也许星界过了五天,七天?   现实只是一瞬。   古一法师背手等待了几分钟,森月纱就重新从展区里走了出来。   她换了身衣服。   黑色的长裙和高跟鞋留给了母亲,换上了自己那位不修边幅的哥哥,阿戈摩托送给自己的……直男快乐装。   ——粉色的小公主连衣裙,还带泡泡袖,胸口前一圈黑色的蕾丝边,小臂露在外面。   还有一双粉色的高跟鞋。   连头绳都是粉色的!   看着镜子里柔柔弱弱的自己,女孩却有种‘猛男在我’的感觉。   ——暂且不提衣服,阿戈摩托喜欢粉色还是森月纱没想到的。   自己这位哥哥看着粗犷,为人也大大咧咧,却反常的是一位能量等级不下于欧希特的法师。   现世至尊法师一脉里,阿戈摩托的名字甚至比维山帝里的其他二位都要响亮。   期间,女孩跟着高兴的哥哥参观了一下他的领地,包括居住的地方——   成片深粉与浅粉的奇怪配色遍布整片空间,墙壁上的空间壁垒还不住的扭动,给人以无尽的褶皱感。   粉色,褶皱感,被包裹的空间。   哥哥,你生活在什么器官里面么?   森月纱实在懒得吐槽满面期待感,浑身散发着‘夸我夸我’气质的哥哥,只好勉强说了几句‘不错,我也喜欢粉色’之类的话……   毕竟女孩都希望粉色常在。   “看来,旅行不错?”   古一有所察觉到森月纱手上的紫色手链,从不远处走过来。   “在旅行的途中又进行了旅行。”套娃·纱长出口气,问起杰克与霍华德的事。   “他们应该获救了,要去见见他们吗?”   森月纱摇摇头,“不用了,下次过来再说吧。我感觉,源世界开始呼唤我了。”   古一抿嘴,欲言又止,眼神看向那件悬浮斗篷。   此时,它开始有些畏惧森月纱了。   女孩走过去时,它就像一片瘫软的面饼,紧紧靠在玻璃柜的另一边,尽量使自己远离女孩。   “算了吧,我的妈——我见到的那位,告诉我,对至尊法师的位置最好保持谨慎。”森月纱笑笑,不介意把这件事说给古一听:“你的寿命还有很长,没必要现在就考虑这种事吧?”   虽然早知如此,古一还是有些失落。   “你的生命是个奇迹。”古一对森月纱一直都很欣赏:“在多个伟大存在的眷顾下诞生,又觉醒了多元宇宙中最为出众与特别的潜力。”   “如果地球有了你,我想,它不再需要下一任至尊法师了。”   森月纱不置可否, 却没再接话。   古一看出女孩的态度,遗憾间又没把话说死:“下次吧,下次过来时,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会把时间宝石交给你。”   时间宝石?   “宇宙中最强大的六颗宝石。”古一比了个手势:“操纵时间。至尊法师可以拥有它。”   可惜的是,这对去了一趟星界的森月纱并无吸引力。   “那么,想回去了吗?”   古一知道不能太过逼迫,收回话头不再提起。   “该回去啦。”森月纱跟随古一重新回到大厅:“来了这么久,我都有点想念源世界了。”   森月纱感受着虚空中力量的拉扯,清点了一下自己此行的收获。   首先,一小群借物妖精侍从。   其次,觉醒了新的天赋。   不停的穿梭,漫长的旅行,少女的寿命首当其冲——之前的森月纱也曾头疼过,照自己这么个穿越法,等不到上大学,她就已经率先步入中年了吧。   如今问题解决,可算松了一口气。   再其次,是一件神器。   【维山帝之梦】。   它在金色的「宝物」卡组里,孤零零的摆在封面上。   神器的强大之处不用多谈,可惜,自己并不能真正的使用它——只能借助法术力,点燃它的性能而已。   离真正操控着这串紫色手链进攻,还有很远的距离。   最后,就是住在某个奇怪器官里的猛男哥哥,阿戈摩托的临别赠礼了。   一张卡牌浮现于掌心内。   【地牌:   【甜雾密林:这是一片原名为“雾漫雨林”的领地,隶属于霍格斯(Hoggoth)。】   【这里经年弥漫着香甜的迷雾,自然的力量涌动在每一颗植物里。】   【对于死灵生物来说,这里是地狱。而对于向往自然,热爱自然的家伙们,这里是天堂。】   【注:霍格斯对你的敌意加深。继胡须后,它用于消食散步的密林也落于你手。】   【注:可和「侘寂庭院」叠加。】   【注:展开后,每日产出一个标准单位法术力。】   森月纱在心里和那位道了个歉,不得不说,猫科动物还都挺记仇的。   那么,走吧?   森月纱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一言难尽的衣服,在众多法师和古一的视线里,发动了法术力。   “再见,古一法师,还有各位。”   女孩优雅的鞠了一躬。   刹那间,一股不同于至尊法师一脉的神秘力量出现了!   它们轻而易举的击穿维山帝的封印,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至圣所。   嘭!锵——   身侧的法师们如临大敌,纷纷拿出武器,一个个橙色的圆环展开,对准森月纱。   古一摆摆手,让他们放轻松。   紫色的法术力形成一条条暗色的线,交织在森月纱的周围。   自脚尖到腰身,再穿过头顶。   它们纠缠编织成一个个无法理解的图案,没有弧形,全是锐利的角度。   折返叠加,越来越快,光线闪烁!   骤然间,紫色的风暴卷起法师们的衣角,森月纱被线条包裹起来,缓缓消失在风暴之中。   几秒后,能量散去,女孩消失了踪影。   “再会,疯公主。”   古一垫着脚尖,走路一蹦一跳,表情愉悦的回了自己的冥想室。   周围的法师们见怪不怪,互相低声讨论着这位异界来客。   “至尊法师有意让她……”   “嘘。”   “那个女孩,太小了吧?”   “……小?!”   “我说的是年龄!她不能带领我们。”   “你还需要什么狗屁带领,你都四十多岁了!好看就是正义!”   对方沉默了一会。   “我们在冥想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   “看有趣的东西……”   “那是什么?”   “嗯…有趣的东西。”   “我要告诉古一法师!”   “事实上,就是法师大人推荐给我的…” Chapter40 离去后的某一天   托尼·史塔克先生今天一如既往的休息。   沙发前的玻璃台几上放着开了盖的威士忌,冰桶里的冰块早已化成水。   满地的内衣、外套、鞋子,顺着客厅门口,一路通向卧室,屋子里充斥着刺鼻的气味。   男人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赤着上身从卧室里走出来,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后,又皱着眉倒进沙发里,两手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显然,昨晚派对的质量很高。   男人隐约回忆起昨晚的那一幕幕风景,又开始计划在那些姑娘里,寻找下一个适合自己的目标。   忽地,另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肩膀,顺着,顺着,往下抚摸。   金发垂到他的胸膛上,对方脸蛋上还有被窝里闷闷的温度。   女人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我的万人迷先生,昨晚疯的还不够,自己先起来喝一杯?”   女人帮托尼揉了会太阳穴,光着脚走到开放式的厨台前,打开冰箱,倒了两杯冰水递给逐渐好转的男人。   “不够。”托尼·史塔克挑挑眉,上下打量这位女模特的身材,对方也毫不羞涩,眯起眼,十分自豪的展示着令自己无数次骄傲的姿态。   “你训练太辛苦了。”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冲淡了清晨的朦胧:“我想,我可以赞助一笔钱,帮你们改善一下环境。”   “我们?”金发女模特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死死贴着托尼,细长的手指从他的喉结开始往下,缓缓滑动。   “当然,你们。”托尼昂着头,闭眼享受:“你也行。反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对吗?”   模特笑吟吟的附和:“万人迷先生,你的意思是,我推倒了你?”   托尼睁开眼睛,无辜的点点头。   啵。   女人亲了他。   “要再来一场加时赛吗?小不倒翁?你的身体还好吗?”   金发模特赤着身,抬起手臂,搂住男人的脖子,腰间发力,一下把自己扔进了对方的怀里。   她咯咯咯笑着。   “我的身体?”托尼不满的捏了一下对方的软肉:“你应该体验过了,我的身体跟我的财产和事业一样令人侧目。”   “伟大的斯塔克!”   他张开双臂,任由女人抱着自己的脖子,脸上傲慢和愉悦感呼之欲出。将冰水一饮而尽后,男人兴奋的甩开杯子,一把抱起怀里的金发模特。   对方痴笑着。   托尼举着女人,重新朝刚离开没多久的卧室走去。   经过吧台时,悦耳的铃声自大理石面上响起。   “哦,我想得等一会了,你先准备好,做做热身。”男人把女人扔进被子里,朝她挤眉弄眼的暗示:“比如瑜伽——神猴哈努曼式。”   骚完,转身出了卧室,不耐烦的拿起手机。   “你说什么?!”   对面详细的说了一长串,让男人火热的身体冷却下来。   “我知道了。让他们上来。”顿了顿,托尼又吩咐道:“在此之前,找人收拾一下我的客厅。”   托尼·史塔克,斯塔克工业(STARK INDUSTRIES)的实际拥有者。这么说吧,如果论有钱人,在张开的前五根手指里,总有一根会属于他。   客厅装扮的并不类金碧辉煌的样式,反而充满了科技感。   随处可见的扳手和螺丝,还有凸出墙壁外的电线。倘若有个老派点的贵族,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新时代年轻人的居住方式的。   不过,杰克和露丝显然不在这之内。   满脸皱纹的杰克轻轻扶着露丝,踏进了史塔克先生的家。   管家穿着黑色的西服在一旁,领着两个均年近一百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来。   那个老妇人倔强的厉害,坚决不坐他推出来的轮椅。   “我年轻在沙滩上骑马时,你还没出生呢。”   她混浊的眼睛瞪了管家一眼,然后,另一侧的丈夫也频频赞许,插嘴道:“是一匹烈马。”   不知是说妻子,还是说马。   史塔克先生换上衬衫,整理了头发,静候这两位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若不是字里行间的那个名字,他绝对不会让那位模特提前离开。   他可是很喜欢神猴哈努曼式。   “喝什么?你们的年龄应该不能喝汽水吧?”   托尼挑眉,拿了两瓶冰水放在桌面上。   对面的两个老人十分恩爱,即便坐在沙发里,也手牵着手。   “托尼·史塔克,对吧?”老人干枯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我叫杰克·道森,这位是露丝·道森。”   介绍完,他又提到:“我认识你的父亲。”   没错,霍华德·史塔克,还有……   “还有森月纱。”   托尼笑了:“哈,答案的谜底要浮出水面了?”   “不,年轻人,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刚进入深海。”名叫露丝的老人笑了起来,脸上显露出调皮:“你差的还很远,而且,我们也不会告诉你。”   “我不知道霍华德那孩子跟你说了什么,我们这次,只想让你帮个忙。”   杰克·道森报了个地址,然后,露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托尼。   “这是我们一生所积攒下来的全部画作,请你代为保管,等到有天……嗯,有天她回来后,将这些全部交给她。”   “还有,我们赞助了许多孤儿院,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继续赞助下去吧。这比你把钱花在那些模特的屁股上要有用的多。”   老人露丝的言辞十分锋利。   虽然她已经老迈佝偻,脸上沟壑纵横,可骨子里的锐利感丝毫不减,就像个勇敢的少女一样,说话毫不留情。   托尼耸耸肩,接过文件扫了几眼后……   他大吃一惊。   “这么多毕加索的画?别告诉我,都是真的。”   “当然。”杰克·道森昂头,温柔的看了一眼露丝:“我们本来就很喜欢他,而且,我的妹妹也曾说,让我们多收集一些他的画。”   “还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赞助一些孤儿院。”   “我们都做到了。”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欣慰的握紧彼此的手。   托尼沉默的将文件放好,欲言又止。   “没关系,请说。”杰克满面皱纹却不显老迈,潇洒的抬手示意。   “我想说……你们,你们真的觉得,那个女孩还活着?” Chapter41 离去后的赌注   “她当然还活着!”   托尼质疑的言语激怒了老人,杰克苍老的脸上遍布怒气:“她是森林小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神奇!”   “她绝对会活的比我还久,甚至,我猜她正躲在什么地方,偷笑我们呢!”   露丝轻抚丈夫的手背,“别冲动,杰克,你的身体。”   老人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托尼不知该说什么好。   森月纱这个名字,可以说贯穿着他的人生。自小时候,他的父亲就时常提起这个名字。   ‘那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亏我叫了她姐姐。’   听起来,是个比父亲还大的老人?   ‘我输了赌注,一生唯一一次赌输了。’言语时,父亲却没有沮丧神色,满是期待和兴奋:‘所以,我要为她做一件独一无二的旅行衣,还有一把世上最棒的武器。’   父亲说的没错,他只输过一次,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成功了。   杰克和露丝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过往,对于自己父亲年幼时做过的蠢事,托尼·史塔克十分乐意听一听。   “蠢事?他没有,他比你成熟多了。”露丝斜了一眼托尼:“你的父亲从小就很聪明,在那艘船上时,他大多数时间,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森月纱后面。”   很难想象,现在会有人把伟大的霍华德·史塔克,史塔克工业的创始人形容成一条小尾巴。   “是小尾巴,很可爱的小尾巴。”杰克笑道:“他是最后见到森月纱的人,他没有告诉过你一些她的事?”   托尼摇头。   父亲虽然多次谈起森月纱,但最后,搜救队也没找到那个姑娘。   托尼认为她绝对死了。   只是自己的父亲,包括面前的两个老人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而已。   露丝似乎看出托尼的想法:“放心,她绝对还活着。”   笃定的露丝指指文件:“你就耐心等待吧,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而我们,应该等不到了……”   杰克和露丝有点哀伤。   多年前,他们本认为会死在那艘巨轮上,可一场迷雾,巧妙的将整片海域带进了安全的港口。   就因为这件事,所有的乘客和船员还被调查了长达半年时间。   结果,一无所获。   “我们要一起离开。如果她回来了,请告诉她——我们一直很想念她。”   杰克回忆着从前:“我很想念她,还有她精妙的画作。我依然记得她嘟着嘴,讽刺我几句,又笑嘻嘻的拉起霍华德的样子。”   两个老人陷入回忆。   托尼也罕见的被这股情绪感染。   这两个老人,跨越了几十年的时间,依然记得那艘巨轮上的每一位遇见的人,每一个本该遇难的幸存者,还有它的船长,大副,二副,美食,船舱,甲板,舞蹈,夜空。   誓言。   ‘要好好生活!憨憨先生和玫瑰女士!’   女孩散着头发,趴在沉没的巨轮栏杆上,从高处向他们喊着,夜空上的星子和汹涌的波涛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憨憨先生杰克,与玫瑰女士露丝,两个深爱彼此的人做到了。   三个人谈着各自的回忆——在老人有些疲惫,准备离开前,托尼做了个决定。   “好吧,我先说好,不是我有意隐瞒。”   他站起来,怪模怪样的朝老人摊手:“我可不知道你们和霍华德先生、森月纱小姐有如此深的渊源。”   “你认为我们是来骗钱的?”露丝白了一眼托尼,虽然脸上沟壑纵横,可托尼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露丝小姐,年轻时绝对是一位大美人儿。   “拿着堆积成山的毕加索画作,来骗你的钱?”   托尼嘟嘟囔囔的:“我怎么知道那是真的……”   “好吧,是我的错。”   他走到不远处的墙边,摩挲了一阵,按下一个按钮,转回身调侃:“我应该叫救护车在门口待命的,如果你们的心脏——”   “我拿枪对着卡尔的时候,你还是——”   “我还是个蝌蚪,好了杰克·道森先生,卖弄年龄没什么值得表扬的。”   “我应该给你竖个大拇指吗?”   对话过了两个来回,一阵机械声自墙体内响起,然后,顺延到三个人脚下,钢铁与轴承间摩擦,电流声和气体声杂糅。   三个人后退几步。   脚下,一扇不算太大的门,出现在视线里。   楼梯通向地下,墙体上埋着线条灯,远方,一尘不染。   托尼率先往下,回头招呼两个人:“这里只有我能进去,今天破例。所以,我不会让管家进来扶你们,如果不行请别勉强,老枪手杰克先生。”   杰克朝他比了个中指。   这玩意儿和他爸一样招人讨厌。   三个人自楼梯缓步而下,螺旋形的白色空间,没有一丁点的灰尘。整方地下静谧无声,三个人的脚步顺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白色阶梯,一阶一阶往下跳走。   没多远,螺旋形的向下便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在那扇奇怪的门——托尼开始连续不断的进行验证。   指纹,密码,虹膜,五花八门的验证方式,直到露丝打了个呵欠,最后一道门才缓缓移开。   如同白昼一样的宽广地下,除了一些零散的、让人摸不清部位的机器外,就剩两个透明的玻璃展柜了。   左边的展柜很高,四面都是玻璃,贴着灯条,玻璃面上一尘不染。   中央,挂着件斗篷。   一件旅行者斗篷。   就好像每个人小时候读过的那些睡前故事中,冒险的主角身披的服饰一样,不同的是,这一件单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精致。   “这是我父亲的赌注。”托尼插兜站在一侧,欣赏着斗篷,“为了设计这件衣服,他请了那个时代最顶尖的几位设计师。”   杰克牵着露丝走近。   斗篷底色为黑。   它有着巨大的兜帽,带上去,足以遮住鼻子甚至嘴巴;在兜帽外沿上,用金线绣着边。往下,修长的袍边也走了一圈暗色的花纹。   金线穿过黑底,就像暗夜里的微光。   外套静止在衣架上,无风的地下,它却开始摆动起来,从兜帽的黑暗阴影里,仿佛还传出一阵阵熟悉清脆的笑声。   杰克出现了幻觉。   他似乎看见森月纱正笑嘻嘻的试穿着它,不满于啰嗦麻烦的设计风格后,又对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   “太合身了……”   年轻的亿万富翁深以为然。   为了做成合身的衣服,霍华德请了三四十个年轻女孩来做样板,直到那道身影趋近于父亲记忆里的人后,一切才得以动工。   “最大的工程,不是设计。那没什么了不起。”托尼不满的指指外套和它旁边的那个展柜:“艾德曼合金,全部都用在里面了。”   “外套里嵌了上百片艾德曼合金,整个后尾甩动,可以切开地球上已知的任何物质。”他煞有介事的比划着:“没有任何攻击能穿透它。”   斗篷下垂的尾后,一片片银色的金属尖端露在外面,穿上,可以围着下垂的篷尾散开,不至于让穿它的人伤害到自己。   “它甚至在导弹的轰炸下安然无恙。”   托尼喋喋不休的对两位老人详细描述艾德曼合金的强大之处——他还把如今市面上的价格报了一遍,商人的敏感性,似乎让男人想在两个老人的嘴里得到什么承诺。   可惜,老人无动于衷。   “那就对了。”杰克虽然听不懂什么合金,但他对霍华德费尽心血,也要给森月纱最好的这一点,十分满意。   “对?”   托尼摇头:“这种金属不可复制,是偶然情况下诞生的。我认为,它该被用在其他地方,而不是挂在这里,等待一个死去的人。”   露丝察觉自己的丈夫又要爆炸,一把拽着托尼的手,来到第二个展柜面前。 Chapter42 离去后的离去   第二个展柜,比刚才的那个小一些,里面挂着一把武器。   这是刺剑?   灯光下,冰冷修长的锋刃泛着璀璨的光。   它双边开刃,尖头锐利,护手做成一朵玫瑰形状,握柄处缠着黑色的布条。   “Rapier,迅捷剑。我父亲叫它黑玫瑰。”   托尼夸张的张开手臂,竖着量了一下这把剑的比例。   “非常标准的刺剑,剑体也是全部由艾德曼合金打造,挥砍,突刺,切钢板就像切黄油一样简单。”   他对这把剑的数据如数家珍,多年以来,他有太多次想把这两件当世珍宝拿出来,用到更实用的地方。   光是那上百片艾德曼合金,就足够他眼馋了。   不过最后,托尼还是挣扎着,遵循了父亲的话,将它们永永远远的深埋在地下。   等待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一把刺剑,一件旅行斗篷。   或许是浪费吧,那是父亲最后的愿望了。   ‘她没有遵守约定。明明说过我们会再见。骗子。’   托尼当时太小了,理解不了父亲言语内强烈的情感。他就如同念叨自己的旧友般,常常去到港口,看那些冒着黑烟的轮船驶离视线。   时过境迁,老式轮船就这么逐渐变化。直到绅士不再拿手杖,每个人拥有了移动电话;直到港口开始出现科技感十足的私人游艇;直到那些曾经被判定为百分百致死率的病毒,不再是人类的心头大患。   他夹着雪茄,周身烟雾弥漫,眼睛里有托尼看不懂的情绪。   ‘你能抓住海鸟吗?’   有一次,父亲带着他来到港口,沉默间,忽然指着低空划过的白色,对年幼的托尼这么问。   ‘抓住海鸟?’   ‘没错,来,这样。’霍华德把托尼的小手掌朝上,平举在身前:‘就这样,让它们自己来到你的掌心,可以吗?’   当然不可能了。   年幼的托尼可没有喂鸟的食物。   ‘她就行。’提起森月纱,霍华德熠熠发光:‘你可以踩着笔直的桅杆,向上十几米吗?’   一幕幕曾经,在托尼的脑海里流淌。   森月纱,真是个神奇的女孩。   …………   离开托尼·史塔克的家,杰克和露丝登上了一艘邮轮。   这条大船将驶向他们的最后一站。   “几十年过去,我们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套房里,杰克拿着画笔,正对着窗外涂涂抹抹。露丝靠在窗边安静的陪着他。   “什么话,我们早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了。”   “你说,那里还在吗?”   杰克顿顿笔:“应该不在了。过去这么多年,老房子早就拆掉了。不过,我们或许能找一间你喜欢的。”   他满头白发贴在头顶,眼里温情脉脉看向露丝:“最后一次的住所,我们要怎么设计呢?”   “你还有精力考虑这些。”露丝娇俏的白了一眼杰克,她干枯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间,那里,挂着一条项链。   尽头,坠了颗硕大的蓝钻,火彩冷艳柔和,夺目至极。   杰克看过去,“它的使命也结束了,打算怎么处理?”   这颗海洋之心,已经被露丝珍藏了几十年。   ……   在邮轮重新驶向目的地的途中,夜色茫然的大西洋上,两道身影悄然出现,他们缓缓踱步,互相搀扶着穿过甲板。   翻卷的海水无情的滚动着,这里的位置并不精确,但两位老人估算再三,也琢磨不清楚当年的具体位置了。   “就在这里吧。”   实际哪里都一样。   杰克搀着露丝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疾驰的船体劈开浪花,黑夜里只有哗啦哗啦的浪潮声。   他们怔怔的望着海面,思绪又回到相遇的那年。   穷小子西服革履,玩世不恭却又热情真诚;贵族小姐厌世认命,可又勇敢果断。   他们被巧妙的缘分捏到了一起,产生火花。   在泰坦尼克号豪华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间跳着舞;他们在三等舱里喝着劣质啤酒,拥抱,接吻;在甲板上吹风,互倾诉心事;还有那间温暖的屋内,女孩横陈肉体,让男孩留下了一副碳笔速写……   时光穿过两个人交错的脚面,重新钻进老人混浊的眸子里。   身旁,杰克担忧的望着。   虽然几十载过去,可他对自己的爱,一如当年那个叼着雪茄但不点燃,怪模怪样的金发男孩。   露丝沉默半晌,轻轻摘下项链,将那颗海洋之心捧在手里。   “一切随风而逝,唯有我们的爱还存在。”   “就像大海。”杰克笑了,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老人慢慢张开手,伸出栏杆外,然后,倾斜,再倾斜……   那颗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掉入海中,链条轻盈的划出优美的弧线,旋转着。   夜色里,璀璨的钻石‘扑通’一声,沉向大海的深处……   “结束了,杰克。”   露丝颤抖着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抱住杰克。   “是的,结束了。我爱你,露丝。就像曾经那样。”   两位老人在甲板上拥抱着。   一张报纸穿过岁月的壁垒,悄然飘过甲板。   上面还写着什么。   ‘卡尔·霍克利,钢铁家族之子,1929年,大萧条时期,于曼哈顿宅邸饮弹自尽。’   ‘国家科学研究报: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促使我们能将世界看的更清晰。’   ‘国家科学研究报1927年:我们惊喜的宣布,科考队于南安普顿港,发现新生物踪迹!一位名叫凯文·普金森的研究员成功的捕获到其中三只。经调查,我们将此类生物命名为:亚人种,小人族。’   ‘国家科学研究报1928年:我们试图对话小人族。它们似乎很贪婪,毫无创造性与智慧,行动能力低下,具有高度攻击性。研究结果表明,它们与人类相较甚远。’   ‘国家科学研究报1929年:一位研究员偶然发现,小人族的血液里含有某种罕见的微生物,对治疗男女性冷淡十分有效。’   ‘国家科学研究报1931年:第一家小人饲养所诞生。我要向全人类宣布:我们有治疗性冷淡的药品了!’   ‘国家科学研究报1935年:小人族繁育能力底下,现已关停所有药品工厂。我们下发了大笔资金,致力于发展繁育小人族,解决生态环境与对话问题。’   ‘国家科学研究报1947年:小人族数量急剧下降,我们试图人工繁育它们。’   ‘国家科学研究报1950年:最后一位小人族死于无菌仓内。我们失去这个珍贵的、惹人喜爱的物种。它们曾是人类的好朋友、好伙伴。我们会永远、永远怀念这个神奇的种族。’ 第一幕 白迷雾与学园风波 Chapter1 般若与粉色女人   早起,关掉闹钟,穿衣服上班,无聊。   午餐,无聊。   早睡,无聊。   她们再聊什么?   无聊,无聊,无聊。   无聊的世界。   “那么,皆川小姐有喜欢的音乐剧吗?”   浅粉色头发的女人回过神,视线中,餐桌对面的男人正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饱含爱意。   皆川茜放下叉子:“我比较喜欢茶花女哦。”   “玛格丽特小姐么?”无论女人说出什么样的答案,男人的热情分毫不减:“曲折凄婉的爱情。”   皆川茜纯净的眸子里闪动:“我只是认为交际花这个属性,很有趣。”   “嗯?”男人诧异。   “开玩笑的啦。”皆川茜眯着眼睛,诚实的说:“这是为数不多看过的音乐剧,宫本先生不会因此笑话我吧?”   叫宫本的男人不以为意,藏蓝色的西装笔挺,腕表指针精准的行进着。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人士的模样。   “当然不会,皆川小姐能看,是书籍的荣幸。”   “哎呀,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啦!”皆川茜傻乎乎的摸摸自己的头发,一脸娇羞的侧头,似乎不敢直视男人那双无比炽热的眼睛。   这场狩猎行动中,信心满满的雄壮男人,用猎人般的鹰眼锁定了他自以为的猎物。   “皆川小姐,我是认真的!”   宫本目光灼灼,他从兜里掏出戒指盒打开,银色的戒托和红宝石在里面璀璨夺目。   “请和我交往吧!”   皆川茜几乎冒了蒸汽,脸蛋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你、你突然说这些,要我怎么回答嘛……”她手足无措的看着那颗红宝石,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像皆川小姐这样单纯、善良,又时刻能彼此传达心意的女孩,我绝对不能错过!”宫本将戒指盒朝前推:“请和我交往!”   “明明才认识了半年嘛……”皆川茜食指绕着头发,低声嘀咕。   “可是半年,我就已经没办法离开你了!”宫本拿起戒指盒:“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   女孩十分犹豫,她的手指细长,在桌上不断摩挲,正显示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宫本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伸手一把抓住。   “茜,给我一个机会。”   真诚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这段对白和求爱的画面引起了餐厅内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带着祝福的微笑看过来。   “知、知道了……快放开啦!”皆川茜低着头不敢看:“还有,明明只是交往……送什么戒指嘛……浪费钱。”   “哈哈哈哈!开始管制我的财产了吗?”男人喜不自胜,解开衬衫领口,让脖子解放出来,他环顾四周,朝周围的视线点点头,然后,拿出那枚戒指,戴在女孩的手指上。   对方显然很高兴,又有点小女人的娇羞。   “还可以啦……勉强。”皆川茜握了握手指,视线不经意瞥向那颗闪亮的宝石,又生怕男人发现似的,急忙收回来。   “我才不是……总之,是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才决定和你试试看!”   男人失笑,宠爱的点点头,又开始重新给对面心爱的女人——现在是自己的女友,说着两人美好的未来。   宫本自某次偶然的音乐会上,认识了皆川茜。   那一眼,他就注定会沦陷在这个时不时羞涩,又时不时有些呆的可爱的女人心里。   自己正值壮年,工作也很稳定,薪酬绝对可以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等相处几年,自己再晋升一个等级,那么,就可以考虑孩子的问题了。   男人浮想联翩。   对面的皆川茜似乎看出男人的愣神,她噘着嘴,有些不满:“呀!才刚得到,就开始想别的女人嘛……”   答应成为他的女友后,这个女人更加娇憨了。   “哈哈哈!我再想和茜的未来呢……”   “未来?”皆川茜疑惑,她满是不解。   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餐厅里放着悠扬的音乐,男人离去的背影匆匆。   他接了个电话,要马上赶回公司。   皆川茜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   然后,摘下那枚戒指,朝桌面上一抛——   扑通。   宝石沉入汤锅里,水面沸腾。   女人托着脸看向玻璃外,傍晚的街上灯火通明,一颗颗不起眼的水珠划过玻璃。   “直接扔了,该怎么解释呢?”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皆川茜抿嘴扭头。   对方大概三十多岁,和宫本先生一样,一身西服笔挺。短发,左耳打了一个银色的耳钉——奇怪的耳钉。   是一张半脸的面具。   “解释?”皆川茜温柔的审视他:“丢了的话,会给我再买的。”   “不是吗?被征服的人,需要给征服者献上自己的生命。”   她扭回来,将后背对向男人,面容扭曲又古怪:“我并没有要他的生命,我只是拿走了追捧和爱。”   桌椅摩擦声。   男人起身,走到皆川茜的桌前,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有趣,你很享受这种感觉吗?被追捧的快乐,还是支配别人的快乐?”   皆川茜美目流转,歪着头:“你是想从谈哲学入手?有点老套啊这位先生。”   她点开手机看看时间:“你要快一点了,我夜里还有个约会。还是说,你想直接进入脱衣服的环节?”   男人不以为意,这点调侃可奈何不了他。不过确实,这位男人比刚才的宫本先生,要帅气太多了。   他把身体前倾,拉进和皆川茜的距离。   眼里,黑色的瞳孔上泛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如果你喜欢这种感觉,为什么不选择更有趣的道路呢?”   男人的话也开始朦朦胧胧的,不知为什么,餐厅里的人声逐渐转弱,玻璃外的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样。   到处都是白色的雾气,它们从男人的瞳孔里洒出来,落到地上,升往空中。   在对方的瞳孔里,皆川茜看到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欲望,权利。   践踏,玩弄。   掠夺,支配,操纵。   迷雾里巨大的震动声在皆川茜耳畔回荡着,那个生物说:   如此,你是对的。   “有趣,原来……这才是世界的真相么?”   一切都正常的运转着。   窗外依旧灯火通明,餐厅里,正有几桌情侣在亲密的聊天。   服务生悄悄凑到一起,偷懒的同时,还讨论着下班后的去处。   天空上依然有星星,太阳落山后,轮到月亮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大地。   好像一切都是往日的模样。   “没错,这才是真相。”男人说道:“我叫般若。”   他指指自己的耳钉。   女人柔软的舌头扫了下嘴唇:“皆川茜。” Chapter2 融合   【红坂朱音:你到底什么时候办签售会?】   【红坂朱音:我知道你有钱,可也得替我想想吧?好不容易手里出了一本神作……】   森月纱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趴在床上,小腿摆动,哼着歌。   【月姬:你越来越像催命鬼了。签售会啊……】   【月姬:明年……啊不,后年,后年。过两年,可以吗?】   【红坂朱音:你怎么不说等你老了以后?】   【红坂朱音:就最近!最近!快点给我决定,话说,你根本没在博客上放过自己的照片吧?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提前放出照片预热吗?】   【红坂朱音:还有,谁是催命鬼?!】   半天没有回复。   森月纱拨开一颗奶糖塞进嘴里,屏幕正被她切到某个购物网站的页面。   女孩手指轻点,一脸愉悦的把许多东西扔进自己的购物车里。   迟迟等不到回复,网络对面的人有些着急。   【催命鬼: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复我?】   【催命鬼:不会在给我改昵称吧?】   森月纱笑眯眯的点开聊天界面。   【月姬: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幼稚吗?】   【月姬:ε٩(๑> ₃ <)۶з】   【催命鬼:你最好给我改回来!别忘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还有,快点给我决定签售会的事情,你不点头,我怎么去谈场地。】   【就不改回来:听到没有?】   【月姬:知道了,母亲大人,我会考虑的。】   【月姬:(<ゝω・)~!】   【就不改回来:我要是你的母亲,你就死定了!我等你回复!快!一!点!】   放下手机。   母亲?   森月纱笑笑,从床上滚下来。回来了一会,她的正事还没办呢。   踩着小拖鞋走到镜子面前,伸手,展开庭院。   接着,另一张卡牌在手掌里凝聚。   【检测到甜雾密林,是否融合。】   镜面泛起波纹。   庭院内,犹如被顽劣孩童撕碎的纸片一样,大块大块的撕裂痕迹,显出破损后的紫色虚空。   妖精们纷纷扔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抬头望向天空。   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在他们上方。   从缺口内,密林的倒影逐渐陨落下来,靠近庭院,然后重合,融化。   填补了那些撕痕。   在庭院湖畔的另一侧,无数绿意拔地而起,香甜的迷雾诞生于叶片与青草间,它们包围了密林,生生将拓展出的空间占满。   庭院,木屋,湖泊,密林。   倒是挺融洽的。   森月纱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镜子修整妆容,然后,迈步进入。   阿莉埃蒂和昆娜早就和族人打过招呼了,妖精们没多吃惊,只是好奇的在湖边围着,叽叽喳喳的讨论那片林子的作用。   “我们总得给女王陛下以后的侍从们留些地方吧。”阿莉埃蒂站在高处,她现在已经是所有妖精认可的首领了:“我们做好自己生存的领地就可以了,那片林子,留给后来的家伙吧。”   妖精们刚来不久,还没有把生活环境调整成舒适的状态。居所里依然是原来的样子。   “单子列好了吗?”森月纱坐在屋内的垫子上,其他妖精们在桌面上,以昆娜和阿莉埃蒂为首。   “已经有大概了,网络可真是神奇的东西……”昆娜说着,递给森月纱一条长长的小白布,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唔,食物列表……”   “家具……”   “生活用品……”   女孩将布条绕在手指上卷起来,塞进睡衣兜里:“我明天会出去采购的,阿莉埃蒂和昆娜跟我一起吧。”   “家具和武器这边,我会找人定做的,大家在忍耐两天哦。”   波德先生搂着自己的妻子坐在茶几垫里——他最近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不知是因为妻子变年轻的缘故,还是因为妻子知道自己变年轻的缘故。   重回青春,有些东西会变的更加旺盛。   他遥遥的开口:“不算忍耐,月纱陛下。这已经是很优厚的条件了。没有人类,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考虑时不时钻出来的老鼠。”   “没错,我们要感谢您呐,女王陛下!”   “嗯嗯,我就说了,跟随法师姐姐,绝对比留在那里要好的多。”   关于对森月纱的称呼,阿莉埃蒂和昆娜是绝对的女王陛下党;波德先生和霍米莉女士,由于是最早一批认识森月纱的妖精,所以他们的称呼一般都是月纱,只有众人都在的场合,才会加敬称。   其他的称号,就看小妖精们各显神通了。   有叫法师姐姐和法师大人的;   有的是简单的‘王’。   最离谱的,有些年轻的男性妖精,会称呼森月纱为:大妖精。   ‘和我们一样,我们是小妖精的话,森月纱不就是大妖精吗?’年轻的男性妖精不知从哪学会的打字,他指指屏幕上的释意网页:‘妖精:也称妖怪,比喻姿色出众,以此迷惑人的女子。’   ‘原来如此,说的也没错啊……’   ‘嘿!不要这么说女王陛下!’   ‘果然大妖精最合适……绝对满分大!’   两个党派又吵了起来。   对此,森月纱只能一笑而过。   毕竟是自己千辛万苦领回来的一群小家伙,就这么……   一个个拧死太可惜了。   <(*゚ー゚)~/   “唔……”看着他们,女孩打了个呵欠。   “困了吗?”阿莉埃蒂关心的跳上女孩的肩膀,盘腿坐下:“去休息吧,女王陛下。是不是跨越位面消耗了太多能量?”   昆娜从另一侧爬上来,坐在女人锁骨下方,巨大的半圆形平台上。   这就体现出成熟女妖的好处了。   害羞的阿莉埃蒂就从来不敢往那儿去,虽然,她也想体验一下超有弹性的高空蹦床。   “累了就休息吧,刚从那边回来,时差啊,时差。”   昆娜在巨大的柔软平台上仰躺,穿着短裤,露出丰腴健美的双腿。   “那么,各位晚安喽。”和妖精们告别后,她又低头问道:“两小只,谁要跟我一起去睡觉?”   阿莉埃蒂和昆娜把手举得高高的!   “走吧,我给你们两位准备了小毯子。”   女孩带着两个小只转身离开。 Chapter3 阿尔茨海默   冰凉的啤酒砰地一声撞响另一个杯子,白色的泡沫顺着啤酒杯口溢出来。   红坂朱音翘着腿,把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在她对面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短发蓝眸。   身材算是红坂朱音唯二羡慕的家伙了。   说到第一,当然还要数那个疯姑娘。   “咳,我说,你最近也太忙了吧?”町田苑子给两人重新倒上啤酒,包厢里,两个曾是大学同学的女人,正互相倾诉着自己平日里遇到的傻哔。   在她们的这个行业,如果不给自己找几个情绪出口,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还不是月姬!我都劝过她很多次了,签售会啊!签售会!”   红坂朱音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另一边,町田苑子倒是兴致盎然。   “跟我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不会是个看上高坂小姐的小帅哥吧?”   町田苑子揶揄的瞥向对方修长的双腿。对于传说中的‘月姬’,就连她这样人脉很广的大编辑也都心生好奇。   月姬这个名字,最近常被同事提到。   “是女孩。”红坂朱音抿抿嘴,“她要是看上我,就拜托拜托了,大不了嗯嗯啊啊几下,然后给我乖乖的去办签售会……”   町田苑子眯着眼:“……我就姑且略过你的‘嗯嗯啊啊’好了,不过……真是一个女孩子?厉害啊,龙珠现在可是最热门的漫画!”   咕嘟咕嘟。   一饮而尽。   红坂朱音苦着脸放下酒杯:“很麻烦的女孩,她是那种很纯粹的……”   “并不为了钱,而是为了有趣而画?”   “比这个还麻烦。”红坂朱音捂着脸:“她是为了‘记录自己见到过的世界’才开始画的……”   町田苑子:……   “正在中二期?”   想想森月纱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处于中二期的人吧?   红坂朱音摇摇头。   “单纯的脱线。”她下了结论:“虽然的确是很厉害的油画、漫画家。”   “唉……”   町田苑子把寿司放到自己的小碟里,有些羡慕自己的同学。   “你很幸运了,总好过我这边。”   短发女人双颊微红的讲着,比划了一个书的样子,“那个,给你看过,对吧?”   红坂朱音忘了:“什么节拍?”   “恋爱节拍器啊!给我好好记住别人的作品!”   “我那么忙,哪有功夫看这种失败的作品。”红坂朱音满不在乎。   “怎么能说失败?”町田苑子吃完寿司,又开始不断把筷子伸向天妇罗:“(嚼)……那个女孩,我很(嚼嚼),我很看好。可惜她写的东西……(嚼)。”   “是少了点什么。”红坂朱音一针见血:“总感觉没办法让人全心投入进去,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没错吧?”   咽下食物,町田苑子把筷子放好,双手合十,期待的看向对面的女人:“所以,帮帮忙啦!”   “嗯?我?”   “月姬!月姬啦……”町田苑子眨眨眼:“我的那位作者,很喜欢月姬的油画——啊,你知道……她这种恋爱青春日常的作者,是不太会喜欢龙珠的嘛……”   看着红坂朱音渐渐不好的脸色,町田苑子开始将话题绕回来:“总之,她很喜欢月姬的油画,所以我在想……”   “让月姬和她聊聊?”   嗯嗯,就是这样。   町田苑子一副‘拜托拜托’的神色。   “是愿望,毕竟都拜托我了。”   诗酱,我可是为了你的要求,跑来求我的老同学了。   正想着,对面的红坂朱音倒很爽快的点了头:“反正她平时也是摸鱼,让她提前一个小时交稿都是不可能的事。”   “倒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放心吧,那边我会通知她的。喏——”   哒哒哒的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红坂朱音把手机递给町田苑子。   “森,月纱……?”   “没错,我说,你难得请我吃一次饭,原来是有事要拜托我啊……”   町田苑子迅速的抄下联系方式,存储、转发,讪笑着抬头。   “最近的雾很大嘛……”   红坂朱音微笑:“没错,所以难得请我吃一次饭,原来是有事要拜托我啊……”   町田苑子眼神飘忽:“话说,你们rouge en rouge劲头很足啊,我在榜单上看到了其他作品,都很不错哦。”   红坂朱音慢条斯理的擦擦嘴:“因为现在生活太艰难了,所以要拼命努力才行。其他的都靠不住啊……”   “比如相处多年的大学同学,只是有事情拜托我,才会请我吃饭。”   町田苑子:……你这个开保时捷的家伙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不过,雾真的很大。   森月纱拎着便利袋穿梭在小巷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定位在屏幕上嘟嘟嘟的跳跃着,指向不远处的疗养院大楼。   “花园……花园?”女孩转转悠悠的从前台登完记,问了几个准备去吃午饭的护士,才找到去花园的路。   穿过主楼,拾阶而上,自动门刷拉的左右打开。平冢静正坐在一层的椅子上,手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   “平冢小姐?”   ——说实话,在收到平冢静的信息时,森月纱还有些诧异。   自己对这位老师的感官不好不坏,由于雪之下阳乃的缘故,女孩本打算对她敬而远之的。   可这条信息……   【静:有空吗?】   【森月纱:平冢女士?】   【静: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可以稍微陪我一下吗?】   花园里,平冢静接过森月纱买来的水果,和她并肩往前,嘴里略带歉意:“对不起了,小月纱。我实在……”   森月纱没说话,停在原地。   不远处,人影坐在轮椅上背朝两人,花白的短发。手掌大大张开,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胡乱抓着什么。   头顶,两只黑蓝色的蝴蝶正围着她转来转去。   日头正好,照的人儿脸红烫烫的。   “我的奶奶。”平冢静不知何时点燃了烟,长长的吸气后,烟雾散开在花园里。   老人一脸童真,左右手并用,嘴里嘟嘟囔囔的。   “小蝴蝶,小蝴蝶……”   护工早早看到了平冢静,她站在树荫下,朝她悄悄打了招呼,在嘴边比了个‘嘘’。   森月纱轻声问道:“阿尔茨海默症?”   平冢静点点头,“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隔壁家的男孩总拿着他父亲抓到的萤火虫跟我炫耀,我就磨她,让她带我也抓一袋。”   “结果第二天,她给我带回来了三只蝴蝶。”   “我高兴的要命。”   “她现在还记得。”   旋即,女人笑了:“可是,不记得我了。” Chapter4 猫   “那天她下午三点出去剪头发,但是,到了晚上六点还没回来。”   “后来,警察找到她,她说……”   “她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平冢静和森月纱坐在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的老人兴高采烈的扑蝴蝶。   “病情发展的很快,两个月后,她就几乎失去了正常的生活能力。智力几乎退化到了四、五岁孩子的样子。”   “她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人和事,唯独记得蝴蝶,记得那个夏夜……”   女人淡然的说着,眼角的泪水也毫无动静的划过脸颊。   她平静的用手背擦掉,转头,对森月纱勉强笑了一下。   “很抱歉,耽误你时间,来陪我这个不合格的成年人。”   森月纱若无其事的递给她一个刚洗好的苹果,嗓音空灵:“我能去看看她吗?”   说罢,不等回答,女孩站起来,缓缓走向老人。   老人正玩的开心。   她走到轮椅前,手扶膝盖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老人:“嗨,你在玩什么?”   老人扭头,见到森月纱,又看看护工:“你是谁啊?”   “我是被别人拜托后,来帮你的哦。”   “什么拜托、拜托,我不需要,你走,你走!”   老人不高兴的嚷嚷。   护工见情况有些失控,抬脚就要往这边赶——却被平冢静一把拉住了。   “哦,你不要我帮忙吗?”   森月纱板着脸站直,脚尖一转,作势要离开:“我可是远近闻名,最会抓蝴蝶的人了!”   “你……你会抓蝴蝶?”   虽说将信将疑,她的口吻里还是带上了星点高兴。   老人双全死死握着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声音有些怯懦,像个害怕挨骂的孩子。   “我,我想要三只。”   “三只?我会‘咻咻咻’的把它们都抓住哦!三只……够吗?”   森月纱小手一挥,在老人面前握了握拳,大大的眼睛说服力极强。   “三只,三只!三只就够了!足够了,我要给……我要给……”   “我要给谁呢……”   “我抓蝴蝶,抓蝴蝶……给谁?”   老人喃喃念着,呆滞的转过头看向森月纱,混浊的眼球失望又悲切:“我要把蝴蝶给谁?”   森月纱咧开嘴,小白牙‘磕磕’咬了两下:“谁知道呢?我也会偶尔忘掉重要的事情,不过,蝴蝶还要吗?”   “不要我就走喽!”   “要!我要!三只!”   老人孩子样的做出规规矩矩的举手动作,乖巧坐直。   森月纱绕到轮椅后面,推她朝蝴蝶飞舞的地方去。   “喏,你看,是这只蓝黑色的,还是粉黑色的?”   “蓝黑!”   “没问题!”   女孩左手扶好轮椅,右手往空中探去——犹如摘一片触手可及的树叶一样,轻描淡写的捏住翩然舞动的蝴蝶翅膀,将它从空中带回手心里。   “哒哒!怎么样?”   啪!啪!啪!   老人兴奋的拍着手,嘴长的大大的,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哈哈哈!再来一只?”   “再来!再来!”   平冢静看着看着就哭了。   “她每天都这么开心吗?”   护工摇头:“有时候会忽然记起什么,然后问我。有时候糊涂的,连为什么自己坐轮椅都不清楚……”   森月纱把蝴蝶放飞,拢在手里,围着轮椅转来转去。老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女孩和蝴蝶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喜欢你。”   平冢静站在森月纱身后,望着自己的奶奶,眼睛通红。   “谁不喜欢我?”森月纱笑嘻嘻的放了蝴蝶,“奶奶的声音很好听,是歌手吗?”   “年轻时啊……”   平冢静摩挲着手机:“是位音乐剧演员呢。”   音乐剧?   平冢静划开手机,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后,哒哒哒的把音量开大。   “听过吗?奶奶年轻时录得呢。”   “你们这代人,或许都很少听这些了吧?”   扬声器里,先是一阵金属的磕碰声,小声说话声,而后走远。   不久,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经典的大提琴低沉的次中音一层层推进。   熟悉的音乐让森月纱微微合上了眼帘,嗓子里小猫一样的哼着。   伴奏走了很长时间,直到森月纱背手,溜达到一颗老树下,扬声器里的年轻声音才淡然开口。   混合着横跨多年岁月的瑰丽记录,森月纱也小声跟着哼唱……   Midnight   (午夜)   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   (街道上静寂无声)   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   (月亮失去回忆了吗?)   老人的视线脱离蝴蝶,愣楞的听着婉转的嗓音,似乎那个‘魅力猫’又重新出现在她的梦里。   灯光是那么的炽热,脸上涂满厚厚的浓妆。   她的肢体协调、优雅,在寂静无声的台下,尽情的让所有视线追随着自己的动作。   观众的心跳一起一伏,全都写在年轻时自己的表情里。   Memory   (回忆)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月光下形单影只)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梦到往昔时光)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时,生活多么美好)   在护工惊诧的目光中,老人缓缓抬起手臂,随着歌声,拙劣的动了起来——   虽然那幅度不及正常人的万一,更不及那些年轻灵活的舞者。   可是,一个人在回忆里跳舞,就没有好与坏的标准。   歌声渐进着。   森月纱的声音散开,逐渐压过含混不清的劣质录音,如同清晨的薄雾,想让人伸手触摸。   湿漉漉的青草气息后,跟着层层水汽,仿佛迷雾揭开,露出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漱洗石子,陪着游鱼静悄悄的流淌。   就像一条透明的玻璃丝,把全部的歌声都存在里面。   偶然听到的人,一定会把它绕起来,偷偷藏在兜里。   等回到家,重新打开,趁没人的时候,放到耳边,再次独享这一段干净的呢喃。   树林里安静下来,白蹄绕过一朵未开的花,独角兽出现在森月纱的歌声里。它轻轻的用侧脸蹭着女孩的掌心,发出和她一样的声音。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是属于人类的幻想。   老人闭着眼,嘴里念着唱着,脸部的肌肉不自主的抽搐起来。   泪水决堤了。 Chapter5 求仁得仁   森月纱回过头时,依稀见到几个陪伴家人的年轻男女,正放下手机,在不远处小声鼓掌。   另一边,平冢静发现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激动的迈腿走过来,却差点被轮椅碾到脚趾。   “你是谁啊?走开!别打扰我听歌!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尊重老人吗?”   平冢静:……我苦,但不完全苦。   “就这么让他们录下来,没关系吗?”   平冢静担忧的问森月纱,是她拜托森月纱来陪她的,可却发生了这种事,她不确定女孩是否愿意被拍下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背影。”   平冢静上上下下看了看她的身材。   “我觉得,就算是背影,熟悉你的人也能认出来……”   森月纱不以为意。   叮。   屏幕亮了。   跳出一条验证信息。   【我是霞诗子,月姬老师,您好。】   哦?   好像,昨天高坂茜那个家伙提到过的?   告别奶奶和平冢静,回去的路上,森月纱通过了验证。   对方紧跟着发来了信息。   【霞诗子:有些激动,真的是月姬老师吗?】   【月姬:嗯。】   【霞诗子:果然很高冷,不愧是能画出‘吞酒杯女人’的艺术家。】   【月姬:没有没有(摆手)】   【月姬:刚才在唱歌,还扑了两只蝴蝶!】   【月姬:哈哈哈哈哈哈哈!】   趴在床上的霞之丘诗羽:……   性格和我了解到的有些出入呢。   【霞诗子:月姬老师,我是您的粉丝。】   【月姬:听茜说…哦,就是红坂朱音,她告诉我,你的小说?】   【霞诗子:那个……可以吗?务必请您看看我的作品!】   当然,尽管发过来吧。   森月纱让她等等,到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   咻…   啪!   一件小巧的粉色布料啪叽拍到脸上。   二楼的尽头,和泉纱雾躲在门里——还处于‘投掷残心’的状态,怒气冲冲的小脸鼓成了河豚。   “太久了!太久了!月纱是不是忘记来看我了!”   “怎么会!最近不是要开学了,诶,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森月纱把小粉色串在食指上晃着,弯腰换好鞋,提起水果上楼。   “唔……都好几天没见到月纱了!村征也消失了!”   “她最近在忙着出版冲刺呢。”森月纱走进和泉纱雾的秘密基地。   满地的换洗衣服,打开后却没吃完的零食,半瓶半瓶的饮料,还有画笔,画板,各种手稿……   “唉,以后小纱雾怎么嫁人哟。”像个老母亲一样,森月纱撅着屁股替和泉纱雾收拾,“不如卖给我好了,养你还是养得起。”   “哼。”   垫着脚丫跳上床,和泉纱雾依旧没消气。   “好啦,喏,下次我把那个蜜色皮肤泳装沙滩版姐姐给你带过来好了……”   森月纱摸着纱雾的头,为了让这位河豚小姐消气,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朋友。   “真的吗?!”   小家伙一下弹了起来,兴奋的比划着:“还有那个小酒窝的大力女!”   “嘿,不要这么说人家。”   不过…   青山七海,町田麻里子,祝你们开心。   得了便宜卖乖的森月纱,装模作样的拉下嘴角:“果然,纱雾是个喜新厌旧的女孩子,明明之前说过,最喜欢画我了……”   和泉纱雾压根不吃这一套。   她的眼睛里泛着光,紧紧盯着森月纱,视线从森月纱的锁骨往下滑,就像做了一个弧度极大的水上滑梯。   “当然最喜欢画月纱姐了,那么,可以画你吗?”   森月纱笑嘻嘻的回答:“我会尽快把青山七海和町田麻里子约过来的。”   切,不靠谱的骗子姐姐。   和泉纱雾撇撇嘴。   “最近……”   嗯?   女孩试探性的打量了一下森月纱的表情,见她似乎还算心情不错,才犹犹豫豫着开口:“有那家伙的采访……”   什么?那家伙?   “东条,东条葵啦!”   森月纱默然。   “嗯,我知道了。所以呢?”   森月纱背过身,开始继续收拾房间。   她的口吻虽然生硬,和泉纱雾却从中听出了关心的味道。   “所以,月纱姐要看看吗?她提到你了哦。”   “提到我…?”   电脑屏幕亮起来。   桌面壁纸是森月纱正躬身擦地的高清4K照片,就是拍摄的角度并不在正面。   这是不是体现了摄影人高超的技艺,森月纱不清楚,不过,罪魁祸首还能是谁呢?   她屈起手指,弹了纱雾一下,然后,对方捂着头,把光标移到那个早早保存好的视频上。   黑框打开,声音从音箱里析出。   【采访记者:这样啊,那么,东条小姐,对未来东条集团的发展,有什么……】   巴拉巴拉。   【采访记者:没错,所以说,东条小姐平日有什么业余爱好吗?我听说您的父亲……】   巴拉巴拉。   来了。   【采访记者:……当然,不过,有喜欢的人吗?换句话说,考虑过谈恋爱的事情吗?】   【东条葵:我谈过恋爱。】   记者又追问了几句,画面里,东条葵皱眉抿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东条葵说不出口。   灯光十分晃眼,她知道,自己的妆容和衣服搭配的很完美,不会在屏幕上显露出任何瑕疵。   只是这个问题。   对面的采访员有点纳闷。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东条小姐?”   他咳嗽一声,重新换了个姿势正坐,再次发问:“有没有很遗憾,自己的那段恋情呢?”   “毕竟,我们都是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人(笑),都怀揣着种种不相似但同样痛心的遗憾呢。”   其实,只要说:‘当然。’   就可以了。   但她说不出口。   神秘在此刻压制了她的心脏,她的喉咙,甚至她的大脑——她连点头都做不到。   【代价】   砰,砰,砰。   心脏疯狂的跳着,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捏住了这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器官。   看,你知道的。关键、代价、回答。   女孩木然的摇摇头,苍白的脸色在摄像机里更显柔弱:“不遗憾,我根本不喜欢她。一场错误,痛快的结束,我甚至还有些高兴。”   完了…   短发女孩微微垂头,沮丧了几秒,接着,多年来的训练又重占上风。   她干练的坐直身体,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希望……纱不会看到。   应该不会吧?   她从来不关注这种商业性的噱头视频,更何况,不是快开学了吗?   呼,还好…   啪——鼠标键清脆。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关闭了视频。 Chapter6 起名大王   “以后,这种无聊的东西不要再给我看了。”   森月纱低声对和泉纱雾说着,对方一脸担忧。   “没事,纱雾的意思我明白,的确…不该再为她伤心了。”   森月纱理解纱雾的做法,她勉强笑笑,然后用电脑登录上邮箱,下载了一本小说。   “恋爱……节拍器?”和泉纱雾凑过来。   森月纱没打开,转身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顶。   “一位作者的小说。未经她的允许,我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哦。”   脑袋缩了回去。   留下嘀嘀咕咕的话。   “你未经我的允许,也不能让其他人看。”   森月纱:(눈‸눈)…   点开小说。   ‘节拍器最重要的地方,是保持稳定,从而精准。然而,我的恋爱却无法像节拍器一样,永远走在同一个刻度上,不偏离轨道,也不被打乱节奏。’   唔……以这种视角来开篇吗?   有意思哦。   …………   叮。   叮叮叮叮——   接连不断的震动声。   一双纤细的手,缓缓伸进被布料包裹的地方,捏住正在不停震动的东西……   暗光映照出一双迷离的眼睛。   刚睡醒的森月纱抽出手机,拇指向上滑了滑:屏幕上满是信息——   【伦也:这个,是你吧?芜湖!火了哦!】   【金发小狗勾:诶嘿,奶牛妹,歌唱的不错嘛。】   【打工人七海:有点不想让他们听到呢……不过,很棒啊月纱!】   【千寿村征:你还真有闲工夫,我听说,你这期的签售会又推迟了?】   【我妻崽崽:那个平冢静为什么叫你出去?】   【我妻崽崽:她好烦啊。】   【我妻崽崽:剑道课的旅行聚会马上结束,我会赶回去的。】   只有一个人的关注点在奇怪的地方。   森月纱叹了口气,点开视频。   拍摄者当时应该就在自己身后,视频全程对着自己的背影,没有抖动和偏离,完整的将伴奏和自己与奶奶的声音录制进去。   目前,这条视频的点击量正疯狂激增中。   ‘好听!满分满分~( ̄▽ ̄)~*’   ‘有人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我猜是什么艺人的预热吧?这套手段翻来覆去很多遍了。’   ‘我好像认识她?是个学生诶。’   ‘好听好听好听好听好听好听好听!哺乳期的我看来要母爱泛滥了呢o(*////▽////*)q’   ‘上面的再说什么……’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滑动着评论,枕头旁的两个小方毯子上,阿莉埃蒂和昆娜也一脸迷糊的抬头,扒着她的胳膊。   “诶,女王陛下出名了?”   森月纱锁上手机。   “背影而已呀。”   “过两天,我的室友就回来了。她是个温柔的孩子哦。我会把庭院的权限交给你们两个,出入镜子的时候,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两小只点头。   “不过,快要开学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森月纱坐起来,拽拽乱糟糟的头发,走到门口。   这里堆积着成箱的快递。   有食物,有生活用品,还有他拜托工厂制作的妖精家具。   也太、太精致了吧?   阿莉埃蒂坐在高背椅里晃晃悠悠。   她的面前,遍地都是微缩成一定比例的小型家具:   有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有日式的,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蒸汽朋克类的,未来科幻类的。   总之,提要求的,大多都是近期接触网络频繁的年轻妖精们,而森月纱又不缺这几个设计费和开模钱,小手一挥,要求统统满足。   “一会在摆弄吧,我先帮你们——”   “女王陛下,这种事情不用你来出手。”昆娜一反常态的严肃起来,小小的手臂伸直,在森月纱正要伸手的时候挡住了她。   嗯…?   本想抱起箱子帮忙的森月纱顿在原地。   她倒忘了,这些小妖精们可不是在那个世界的小人族了。   “嘿咻!年轻的孩子们,出来,出来搬家具啦!”   一只只小妖精从镜面里跳出来。吊着钩锁划过,身影一闪,贴着地面。   波德和霍米莉乐呵呵的跟在后面,他们可不算年轻人。   森月纱索性坐到客厅里遥遥观赏这一幕,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小妖精们被上方的阿莉埃蒂指挥着分工,昆娜在下面一个个帮忙,把东西打包好,挂上拖锁,一个小妖精可以轻松的拉动半人高的纸箱。   “怎么样?女王陛下?”   阿莉埃蒂站在桌面上邀功,她的腰间早换了装备,说话时,眉毛一挑一挑的。   自从她在箱子里找到一把崭新的袖珍刺剑后,那根缝衣针就光荣退役,被还给了自己的母亲。   阿莉埃蒂拔出刺剑挥了几下:“最近几天,我们掌握了一些进化后的身体,女王陛下,要看看吗?”   进化后的身体?   森月纱兴致盎然的站起来,跟着一个个拖箱子的妖精们进入庭院。   这里变化很大。   大片人类居住的室内装修,不知不觉已被妖精们剥离下来。   墙壁上画满了某种原始的图腾,人类使用的家具被分解成一块块可以反复使用的木板。剩下的,被扔在外面,等待专门负责的妖精将它拖出庭院空间。   阿莉埃蒂让妖精们先把东西拉回去,然后带着昆娜和森月纱,绕过成片的屋群,来到湖边。   “来吧!给女王陛下展示一下?”   昆娜不紧不慢的摘下腰间的巨型铁锤:“上次你就输了。”   “那是我没认真!”阿莉埃蒂昂首挺胸的对森月纱行了个礼,下一刻,刺剑被迅速的拔了出来!   一道银色的光!   锵!   巨锤和刺剑相撞,溅出火花!   “嘿呀!”阿莉埃蒂娇吼一声,贴地发力,身体像一条飞快的箭矢,向后跳了几下,接着,继续朝昆娜射去!   锵!锵!   接连不断的刺击被锤头或锤杆挡了下来。   看得出,两人交手了太多次,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攻击手法和套路。   一时间谁也无法找到破绽。   森月纱看的有趣:她发现,两人战斗的地面上,有几个凹陷的,坑坑洼洼的小坑。   ——有的是被锤头砸凹,有的是被刺剑剐蹭。   唔,这种力量,已经足够迎面击碎或穿透颅骨了吧……?   毕竟作为刺客的首要目标,就是藉由娇小的身体,快速刺击目标的颅骨、眼球、咽喉,来达到击杀的目的。   比子弹灵活,又像子弹一样迅猛。   不如,以后改名叫:锤头刺剑组合之子弹小妖吧?   (๑•̀ㅂ•́)و✧   起名大王森小姐又开始了浮想联翩。 Chapter7 东条葵和玲子   封闭的车厢里。   东条葵正无聊的摆弄着一根钢笔。   她的手,白的几乎透明,粉色的指甲作完美的椭圆形。额头,整齐的发帘刚好盖住眉毛,脸侧黑发顺下来,刀削般齐于下颚。   一颗黑色的毒苹果。   今天她穿了高领的黑色职装,无聊的眼尾,挑起黑色的眼线。   副驾驶上,宇佐美玲子的头发比她稍稍长些,齐肩的足够扎成一个小尾巴。   “决定了?”   宇佐美玲子叼着烟,吞云吐雾,浓郁的烟草味道充斥着车厢:“当然,我想不出忠于那种腐朽机构的必要理由。”   东条葵可不这么认为:“是因为吉野健一吧?”   东条葵曾见过宇佐美玲子几次,包括吉野健一和酒井孝。   这些经常外勤的仪式者,惯来和东条家族有合作,一来二去,在吉野健一的介绍下,两个年龄有一定差距的女人,开始了私下的联系。   ——这种联系在吉野健一战死后愈演愈烈。   “你不明白。”宇佐美玲子摩挲着虎口的茧子,那是一发一发子弹,多年来喂出的茧子:“他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那群猪说了什么?”   “他们说,‘深表遗憾’?”   女人的眉毛立了起来,本就尖锐的嗓音,此时更加刺耳了:“还有「审判」!我不会放过他们……”   东条葵的小鼻头皱了皱,提起审判,这个话题就更沉重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和他正面冲突。”东条家的小公主半真半假的劝着:“怎么打算?”   宇佐美玲子没有领情,长长的指甲划过玻璃窗。   半晌,锐利的话锋一转,眼睛阴翳的看向东条葵:“……来之前,我特别调查了一下你和你父亲的关系。”   她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没理会东条葵越来越平的嘴角。   “很有趣的过往,不是吗?”   “你的母亲……”   “宇佐美小姐。”   东条葵的头部犹如人偶般,一瞬间扭转过来:“你没有那么多筹码,你不是白炬。甚至,你连「原点」都不是,这样得罪我真的好吗?况且,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合作?”   宇佐美玲子轻笑:“如果我是白炬,是「审判」级的仪式者,我更不会和东条家合作的。”   “说说吧,我能得到什么?”   进入正题,两个人的谈话相比之前要放轻了更多。   “一个承诺,能力之内的。你应该不需要钱吧?那么,是白炬的命?还是……那群猪的?”   宇佐美玲子盯着东条葵,没说话。   “哦,你想要「复活仪式」?”   “我猜对了?”   东条葵先是有点不敢置信,而后哑然失笑:“别做梦了,玲子小姐。无论是秩序还是混沌,都不会让你轻而易举的复活一个人类。”   “我也不认为,复活后的吉野健一还是他自己。”   宇佐美玲子烦躁的扣着座椅的皮套,长长的指甲有些泛白。   “那是我自己的事了。答应吗?我在后勤部这么多年,掌握着仪式所里许多的隐秘和信息。”   在谈判前,充分了解对方的身份信息,就连普通人都清楚这件事。   宇佐美玲子所处的组织本身就处于背光处,通过发达的人脉网络,女人轻而易举的拿到了东条葵的详细信息。   虽然查不到某些极其隐秘的地方,但通过推断,还是可以大概了解这位东条家的小公主的。   ——混沌仪式者,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检测对方是否撒谎;代价高昂,如果自己说谎被识破,就会……死亡?   不久前,进入东条家体系,开始迅速着手自己父亲的产业,大肆吞入。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东条葵。   “只是东条家会付出很多代价,你能接受就好。”   一个巨人,即便不小心跌了个跟头,也会有蜂拥而至的嗜血生物扑上来咬一口。更何况,这个跟头是主人有意为之。   “我要仪式所里,所有关于‘神秘’的记录。从十年前「混沌耳语」年代开始,到一年半前的「神秘复苏」。”东条葵开出条件。   宇佐美玲子点点头,“没问题,那么,等我……”   “等一切结束后,我会行使掌权人的权力,帮你完成仪式。不过话说,你真找到可以令人复活的仪式了?”   东条葵有些吃惊。   她的消息已经算够灵通了,也仅仅是打听到「特殊物品」出现的消息——这个世界开始变化,除开仪式者外,首个可以使用超凡能力的特殊物品出现了。   可复活仪式…就太扯了。   人是无法死而复生的。   “特殊物品?”宇佐美玲子笑了:“官方上个星期才得到的东西,你这么快就清楚了?”   “没错,名字叫「秘仪」,作为代价,秩序吃掉了快速反应部队里面三个「原点」级仪式者。”   “你看,这就是被一群猪带领的后果。”   宇佐美玲子讥笑着,对自己所处的组织不屑一顾:“我们到底为谁工作,服务于谁?”   东条葵懒得理会这个女人的抱怨,反之,她倒是对那件特殊物品很好奇。   “它是什么样的?像仪式者一样,有自己的能力?”   宇佐美玲子也不太清楚,她虽然是后勤部的部长,但这种保密等级的事,她的身份还不够资格知道。   “我只是听说,纽约那边来了个组织,联合我们的仪式者举行了一个大型的秩序降临仪式。这个特殊物品,很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承载神秘力量的物品。”   “组织…?”东条葵咀嚼着其中的意思,她敏锐的嗅到了奇怪的地方:“不是官方?”   “不。”   好像是……   宇佐美玲子回忆着。   “好像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医药巨头,多年来都致力于研究改善人类基因之类的……唉,乱七八糟,我也不懂,那是学术派的事了。”她苦笑着在玻璃上画了个多边形:“大概是这个符号。”   东条葵脱口而出一串英文。   “嗯。”宇佐美玲子点头,“他们公司LOGO设计的很有意思。”   东条家的未来合作公司里,恰巧有这家公司,为此,员工们还做了充分的准备。   东条葵太熟悉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那家公司有些奇怪,连带着,那些人给东条葵的印象也不太好。   虽说对方的前期工作十分完备,流程也属于世界一流公司的标准化流程。   可…   无论是那个被宇佐美玲子称赞的LOGO也好,亦或是来东条集团商谈的负责人也好…   全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是来自时刻充盈她体内的神秘给予的预警。   东条葵眨眨眼,把到嘴边提醒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这种程度‘小小’的合作,她没有义务去提醒宇佐美玲子任何事。   况且,对方大概也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了。   东条葵看着视线里发愣的短发女人。   ——身居要位,又能轻而易举的查到那些隐秘与珍贵记录,想想看,再傻的高层也不可能放她安然离开仪式所。更何况,直至今天,以东条家的能量,都还没有听说,哪位仪式者拥有抹除记忆或契约的能力…   既然如此…   宇佐美玲子转过头,似乎看穿了东条葵未尽的话。   她满不在乎的咧咧嘴:“诶呀,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和你不同,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   “你还有未来,有爱你的人。大概……有吧?”   东条葵斜了她一眼。   “所以,不要被复仇的怒火塞满心脏。”   东条葵嗤笑一声,没理会她的假好心。   谁也劝不了谁。 Chapter8 旧时事   关于母亲,东条葵的印象不是很深了。   人总会对记忆中的某个节点很清晰,却对整段记忆很模糊。   这是正常的表现。   比如有些人,从不记得昨夜是和谁共度的良宵,那位女孩是长发还是短发,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甚至连她的衣着打扮都记不起来。   但醒来的男人绝对能记得对方是否给了自己良好的体验以及她到底是沙漠还是大西洋。   这就是重点记忆。   当然,他也可能完全记错了。   比如,对方有可能也是一位男士?   东条葵的重点记忆……说实话,她对母亲的印象确实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那幕。   没有门牙的母亲,对自己咧嘴笑的模样。   听起来好笑,实际上……也很好笑。   父亲本就是个冷酷的人,所以母亲的性格自然愈来愈唯唯诺诺,很多时候,能向前一步,她却宁愿逆来顺受般的后退。   接着,就是那些混沌的声音。   父亲‘有幸’能在神秘复苏前,早早听到了耳语。   他狂热的记录着,试验着——你不能说他发疯了,因为一个发疯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冷静的处理公司各种事宜,从而将那些试验巧妙的隐藏在东条集团这座巨大冰山的下面。   这是东条葵一直以来对混沌的看法。它不会让你发疯,但会诱使你发疯。   人总有执念。   东条葵不清楚父亲的执念是什么,反正不是她,也不是母亲。   后来,血亲献祭。   母亲坚决反对父亲把自己放上献祭台,争吵中,她用锤子把自己满口的牙齿敲掉,砸破一颗眼球,用匕首割掉鼻子。   最后,再用锋利短小的刀片,划过自己脖子上的动脉,血喷了很远。   ——就像自己那时候住的老宅,不仅仆人众多,花园里那座几乎四季不停的喷泉也十分得少女的心。   ——当然,自从东条葵见过真正的割喉后,她就再也没去花园看过那座喷泉。几年后,她搬出去了。   ‘琛助,你看,我已经要死了。’   ‘【施虐后的血亲】,就用我吧,好吗?’   ‘答应我,放过葵!’   ‘她还那么小啊!’   疯狂的父亲红着眼,将母亲拖上了献祭台。那道长长的血迹就在自己脚尖前面开始,一直到视线的尽头。   之后的几年,父亲偶尔会出现些许愧疚的神色,但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东条葵并不在意这些。   再然后,就是……森月纱。   那个疯疯癫癫,却又魅力十足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自己曾经的恋人,东条葵都有种饥饿和无法满足的眷恋感。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假如,她坦承的和任何一位稍有感情经历的男士聊聊,女孩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开疑惑,找到答案。   ——所谓的‘饥饿感’、‘无法满足的眷恋’种种文艺修饰,都可以用一个字或词来说清楚整件事。   馋了。   唔。   总之,宇佐美玲子……   你能给我迷雾后的答案吗?   毒苹果像件精装木偶一样微笑起来。   …………   光着大腿的森月纱正迎接清晨,对着阳光大大伸了个懒腰。起更早的我妻由乃,早早的将早餐做好,一盘盘摆在餐桌上。   开学了,两个人的作息也逐渐正常起来,出去了几天的我妻由乃,回来时一副不满的样子,捏捏森月纱的腰,摸摸她的胳膊。   眼神奇怪。   “我不在的时候,月纱怎么吃饭?”   森月纱光着脚拉开椅子,一边坐,一边喝着牛奶:“当然是自己做了,不然呢?由乃不会忘了,我本身就是料理小能手,只是比不上由乃啦。”   我妻由乃摊开面包,慢条斯理的涂好黄油后,轻轻放在森月纱面前的盘子里,看见不老实的少女喝个牛奶也能喝一嘴,又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全弄好后,我妻由乃才接话。   “这样啊……?平冢女士没来过吗?”   谁?   平冢静?   森月纱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我妻由乃浅粉色的眸子盯着手里的碗,汤面,映出自己冷漠的脸。   抬头,换上笑眯眯的表情轻声开口:“没哦,就是问问嘛。我可不想让平冢女士总给我的月纱添麻烦,嘿,还以为她会常来呢。”   “怎么会。”森月纱嚼着面包:“其实接触下来,平冢女士还挺不错的,哦,马上就要叫老师了呢。”   “不错吗……”我妻由乃重复了一遍。   “嗯嗯,她的奶奶,我不是和你说过么。   如果是由乃的话,会认为她们很可怜吧?”   哈?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森月纱毫不避讳的继续说着:“偶尔我会去探望她的奶奶,有趣哦,带她扑蝴蝶,给她唱歌。”   少女顿了顿:“她让我想起了艾丽娅。”   我妻由乃很聪明的没再多评价,因为一旦提到艾丽娅和孤儿院,就已经是森月纱的禁区了。   ——这个自己重要的人,在这些日子里,眼神越发淡漠。虽然嘴上傻乐,可她看向那些陌生人的眼光,总有种无悲无喜,由上至下的感觉。   我妻由乃不清楚这是否是「仪式者」的通病,或森月纱还藏着其他秘密什么的,但只要提到艾丽娅和孤儿院,那个温暖的女孩就会重新回来了……   所以,我妻由乃从不触碰她的禁区,即便这个女孩对自己也是如此的温暖。   唉……   就是,对其他人也这样,让我妻由乃有点愤怒。   那个金毛傲娇犬,打工穷声优,还有和泉家的那位弱智儿童。   每次她看见森月纱柔柔的对她们开口——   她就想用针缝上森月纱的嘴唇,或者……   或者杀了她们。   没有人在森月纱的身边,她就只能对着自己咯,嘻。   痴痴笑着的女孩,迎来森月纱疑惑的问。   “怎么了吗?由乃?”   嗯?   我妻由乃抬起脸,发现森月纱已经吃完了,擦嘴的同时,还关心发愣的自己。   “笑什么呢?这么早,就有好事发生了吗?”   我妻由乃举起勺子,用舌尖舔了舔:“不,还没发生呢。”   “我先收拾咯。”森月纱站起来,啪叽啪叽地走进盥洗室,声音一起一伏的:“那我就替小由乃许愿,希望她愿望里的好事,早早发生!”   盥洗室里,森月纱正在对着镜子梳头。   “唔,对了。由乃,剑道最近,怎么样?”   “不打算学下去了。”   “哈!我就知道!”女孩的嗓音穿过水流,嘟嘟囔囔:“那么辛苦,我要看看由乃的手是不是有茧子!”   我妻由乃坐在椅子上抬起手,掌心面对自己,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红嫩的手心,并没有什么持剑的痕迹。   也是,自己即将脱离凡人的行列了。   “当然没有了,因为训练都在偷懒嘛……”我妻由乃娇声说道:“为了还给森月纱小姐一个嫩嫩的由乃,所以,很自觉的偷懒了!”   “有多嫩呀。”   我妻由乃没接话,她眼眸朦胧,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Chapter9 新班级   虽说是高一,其实只换了个楼而已。   森月纱轻车熟路的打量着差不多的楼体,在一层换好鞋后,从楼梯上了二层。   一进班,就看见安艺伦也毫无生气的趴在桌子上,黑眼圈十分明显。   在他的侧面那排,英梨梨正专心致志的填着信息卡,腰板笔直。也是,这位不靠谱小姐在学校里总是这幅玉女样。   见到森月纱进门,班里静了一刹那,几道视线明晃晃扫过,安艺伦也‘腾’的坐了起来,英梨梨也抬头,对她招手。   “果然是命运让我们相遇,月姬殿下!”在森月纱路过的时候,他小声打了招呼。   “开学了,伦也。你的灵魂还没回来吗……”森月纱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英梨梨的桌子旁,指指另一个桌子。   “我坐你旁边吧,闪亮亮小姐~”   森月纱笑眯眯的放下书包后,英梨梨才看看四周,鼓着脸靠近:“喂,你听说了吗?”   嗯?   森月纱回头,环顾新班级。   “听说什么?”   “有个……”她用手指点点自己脑门的金发:“这里有问题的孩子,要入学呢。”   有问题?森月纱想了想。   “阿尔茨海默症我最近到见过……”   “白痴啊!年纪轻轻得什么阿尔茨海默症!”英梨梨‘凶悍’的露出小虎牙:“是有些轻微智障的孩子,智力障碍,知道吗?”   森月纱瞥了一眼安艺伦也。   英梨梨循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和森月纱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点点头。   “没错,就是那种情况。”   “还有,听说有个富户小姐也快入学了呢,过几天,就会有什么‘第四美女’的称号出现了吧……”英梨梨八卦完,还一脸嫌恶的碎碎念着。   ——估计当事人本人,绝对不喜欢听到自己是‘第四’美女的这种称号。   森月纱拍拍她的头顶。柔软的手感在掌心摩擦,痒痒的。   “真是爱八卦,你好歹也是第一美女来着吧?”   英梨梨甩开森月纱的手,像猫咪一样昂起下巴:“才不是,随随便便,也不经过别人同意,就把她放进什么名单里,这是骚扰。”   “谁会骚扰你啊……抢本子吗?”安艺伦也插话。   英梨梨瞥了一眼安艺伦也。   “女仆先生,假期过的怎么样。”   “喂,你——”   “嘘……”   森月纱比了个手势。   高跟鞋声啪嗒啪嗒由远及近。门开了。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平冢静夹着文件袋推门进来。   一身靓丽的黑色职装,还披了件长款白外套,小领带一看就是新烫过的。   她身后,嗫喏的跟着一个女孩。头发乱成一团,遮住眼睛;身上穿着有些旧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极其阴翳古怪。   女孩低着头,一蹭一蹭的跟着。   平冢静站在讲台前,把文件袋放好,脸色严肃的看了半晌:“我是平冢静,你们未来三年的国语老师和生活指导老师。”   “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另外——”   简单直接的开场白后,她介绍了这个一直低头数蚂蚁的女孩。   “早见真礼。由于她生理上有些轻微的障碍,请各位同学平日里多多帮助她。”   “没问题吧?”   稀稀拉拉的答应声。   平冢静看向早见真礼,眉头紧皱。   不知道她的监护人是怎么想的。   难道仅仅为了不付医疗费用和护工费,就真的把这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扔进来?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一下吗?   在这个正处于年轻好动时期的年轻人群体里,一个智力有障碍的孩子是什么下场,任何成年人都能想的到。   可作为老师,平冢静也没有太多办法,除了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下,就只剩…   拜托内部的人了。   她莫名的看向森月纱。   森月纱也看向她。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森月纱就知道,麻烦来了。   “咳,那位同学。”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 ̄   森月纱像条死鱼一样趴在桌面上。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那位金色双马尾同学旁边,黑色波浪发,书包挂着棕色小熊的同学。”   “平冢老师。”   森月纱木着脸站起来。   平冢静巡视森月纱的周围:“她坐在你的后面,平时请多照顾一下。”   说完,平冢静给女孩指了下方位。   早见真礼安静的穿过课桌过道,走到森月纱跟前。   “你好,我叫早见真礼。”她认真的开口,丝毫不顾全班男女的注视:“我喜欢吃鳗鱼饭。但是太贵了,所以很久才能吃一次。我还会吹口哨和扔石子,口哨的话,我会很多种,你现在要听——”   “好了,先坐下吧。”   此时,全班人的神色都奇特起来。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时不时还对森月纱和早见真礼投来幸灾乐祸的视线。   唉,新同学们很不友好哦。   森月纱转过来,看看早见真礼:“上课的时候,不可以大声说话哦,知道吗?”   对方点点头,扒开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睛:“你叫什么?”   “森月纱。有事的话可以找我。”   “哦。”她恍然未觉的愣着,开口说话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唉。   森月纱蹙眉,指指自己的嘴角,从兜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掉:“喏,给你一包……”   这个举动,令幸灾乐祸的视线更多了。   英梨梨气鼓鼓的转头瞪眼。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有想参加社团的,请下课后自己去社团的活动室。上课时请不要讨论。”   “任何活动和大型考试,除了会在上课时通知外,一层的公告栏里也会贴,不清楚的同学可以去看。”   “那么,班长的话……”   几个积极的女孩举起手。   “还有,我不希望在我的班里,发现有霸凌的现象。”平冢静严肃的板着脸,她挨个看遍班里的学生:“你们是高中生了,别做那些幼稚的事。”   “如果不想被我找麻烦的话。”   森月纱觉得平冢静这个女人,自我感觉良好的同时,也实在太爱自说自话了。   她脸上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就没断过。 Chapter10 单身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她的母亲就这么把她扔到学校了?”   办公室里,森月纱翘着腿,旁若无人的拿起桌面上的教案阅读。   平冢静坐在里面。   “哪有什么母亲,那孩子只有一个酗酒的舅舅,连到学校办理手续都醉醺醺的。”   下课后,森月纱溜达到平冢静的办公室,对于早见真礼这个女孩,她想听听平冢静的看法。   “我也不想太麻烦你。”平冢静抿嘴:“我奶奶的事情就……”   “奶奶很有趣,玩的很开心啊。”森月纱把教案顶在指尖旋转,小皮鞋踢来踢去:“我很乐意去看她,平冢老师就别有那么多负担了。”   “不过早见真礼,还是要找她的监护人谈谈,这种孩子在班里,被霸凌不是迟早的事。”   平冢静很清楚,可她只是一个老师,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我会的,但希望……应该不大。”   叹了口气,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坐到森月纱身边,悄兮兮的问道:“喂,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那个’?”   那个?   “超能力啊!上次的事情后,藤本松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也不敢给舅舅打电话……”   “消失了?”   平冢静僵硬的点点头,竖起手掌,在脖子上切了一下:“会不会……被灭口了?”   森月纱:……   “被谁,你舅舅?”   “当然了!藤本松不是说过,他的组长是什么——”   “伟大存在选中的?”   女人小松鼠一样点头,深青色的瞳孔映出森月纱的脸。   “平冢老师也没什么办法吧,你没报警吗?”   “报警……”   平冢静极其痛苦的侧身趴在沙发上,整个人失去高光,声音软塌塌的:“我不敢啊,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当做不知道是最妥善的办法吧。”   “而且东京的警察…唉。”   “我可不是孤身一人活着的,还有母亲和奶奶呢……啊!抱歉。”   口无遮拦的话,没想到却直接指向了森月纱,平冢静坐起来,有些歉意的摸摸她黑色的头发。   “小纱最近回去过没有?艾丽娅和孩子们还好吗?”   “时常通电话。”森月纱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最近乘坐了一艘邮轮出海,体验了一场无比残酷的海难,回来后还没机会去看艾丽娅她们。”   “海难?”   森月纱眨眨眼:“泰坦尼克号。”   平冢静想了想:“没听过,是比较老型号的旅行邮轮吧?欧洲几日游?”   森月纱伸出两手,比了个二十:“二十世纪建造的邮轮,去了一趟大西洋,然后是星界。”   平冢静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现在有点担心,被霸凌的是你了…”   …………   午饭时,森月纱正巧去收纳柜里拿东西。   打开柜门,一封淡蓝色,印着玫瑰的信件掉了出来。   似乎是被从柜子外的缝隙里塞进来的,正面的封皮上还留下了刮痕。   第一天开学,就有这种东西?   森月纱翻过来看看,顺手夹起信件,拿着午饭上了天台。   我妻由乃早早的在那里等她了。   “怎么样?月纱今天有选上什么职位吗?”我妻由乃把饭盒放在椅子上,见森月纱推门而入,还拿出一张纸巾铺好。   “没有,我不想做无偿打工人。”   森月纱的敬谢不敏,反倒引来我妻由乃的调侃:“权力啊,权力。如果从班长起步,再到学生会长,月纱不就可以支配学校里的所有女生了吗?”   说的是没错…不过。   我为什么要支配全校的所有女生…?   我妻由乃往旁边错了错,帮森月纱打开食盒,拿出筷子摆好。   忽然,她看见那封蓝色的信了。   就夹在食盒的底部。   “这是?”   “唔,不清楚哪位塞进来的。打开看看。”   “月纱收到的信,我可以看吗?”   嘴上打着商量,粉团子却迅速用指甲切开封胶,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打开。   动作又急又快。   一张不大不小的信纸,叠了两次,角上还有被搓揉过的痕迹,似乎信的主人有些紧张。   字迹歪歪扭扭,从名字看,大概是个男生。   ‘你好,森月纱。我是C班的加藤大吾。”   “在这个人与人相遇的季节里,樱花开的是多么——’   巴拉巴拉。   “他为什么要写描写那么多景色?”我妻由乃疑惑的看看信,又看看正在嚼啊嚼米饭的森月纱。   “借物喻人、借景抒情。”女孩很爱吃我妻由乃炸的天妇罗,咔嚓咔嚓的消灭了小半盒。“只能说……勇气可嘉。”   我妻由乃用朗诵俳句的腔调,摇头晃脑、起伏有序的念完了一整段文字。   相比起来,文字比米饭上的肥肉要油腻多了。   “怎么样,月纱要和他聊聊?”女孩口吻揶揄,丝毫不在意有男生给森月纱写表白信。“这上面还有联系方式。”   果然,对方摇头。   “那么,就……扔掉咯?”   我妻由乃捏起信纸,刚要撕掉,却被森月纱伸手抽走了。   森月纱把那封信重新装进信封里,放在餐盒下收好。   “总之是一份心意,虽然无法回应,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毁掉吧。”森月纱放下筷子,“说起来,这种把表白当做‘开始’的家伙,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的稚嫩做法呢。”   我妻由乃好奇的点点嘴角,示意森月纱继续。   “就是这样啊。”森月纱指指信,“表白不是恋情的‘开始’,是‘完成’。一段恋情,两个人彼此暧昧,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心意后……”   “表白才有一锤定音的作用。也就是说,如果你不确定对方喜欢你,为什么要表白呢?”   “表白只是给那些本就互相喜欢的人,一个‘确认’的按钮啊。”   “否则,不就是赌博吗?”   不久前刚‘被分手’的森月纱小姐,正对着毫无恋爱经验的我妻由乃大聊经验,显然,她和平冢静一样,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月纱懂的真多。”我妻由乃笑着,忽然对森月纱晃晃手机:“你知道,现在年轻人群体里有一句特别流行的话么?”   嗯?   我妻由乃重新操起朗诵似的令人尴尬的语气,眸子饶有深意的盯着森月纱。   “单身狗啊,单身狗,你们平时那么忙碌,都在干什么呢?”   “呀哦,找到啦!”   “原来,他们在给正恋爱的人们,做感情咨询呢!”   森月纱:……   (`へ´) Chapter11 恶之花   我妻由乃一击致命。   森月纱啼笑皆非的白了她一眼,小口小口吞下海苔后,手指像爪子一样挠了挠由乃的腰。   “你现在都学坏了。”   “略略。”我妻由乃吐吐舌头。   反正怎么说她都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虽然始作俑者本人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真实表达——那个淬毒且冷漠的心脏正时刻砰砰跳的提醒她呢。   这是她独留给森月纱可爱的一面。虽然伪装过……不,只要玫瑰足够美丽,谁在乎它到底从多脏的地方种出来的?   两个人悠闲的吃完午餐,收拾好饭盒。坐在长椅上不知不觉的齐齐闭上了眼,感受着从天台边吹来的风。   我妻由乃小声说着她离开时的见闻,森月纱也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   不免就提到了霞诗子。   “诶?小说家?”   森月纱点头更正:“是一位潜力满值的小说家。”   她很看好霞诗子的《恋爱节拍器》。   目前被编辑打回改稿,也只因为作者本人对一些感情方面的细节描写,不够生动和深入,这与阅历有关,并不妨碍作者是个天赋极佳的人。   至少森月纱认为,《恋爱节拍器》就算不能大火,也该是本出众的作品了。   “月姬的评价这么高?很难得哦。”我妻由乃睁开眼,好奇的侧过小脑袋:“我倒想看看这本小说了。”   “作者是单方面发给我的。”森月纱笑笑:“大纲里显示,是个三角恋呢。”   直人,纱由佳,真唯。   我妻由乃安静的听着,森月纱只蜻蜓点水般的讲了讲问题之处——良好的读者会提出问题,而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作者自己。   “我以为你会怂恿作者,让两位女孩子相恋,联手摆脱男主角呢。”   我妻由乃环顾空无一人的天台,窃笑起来。   森月纱没有回应。   她的视线穿过天台边缘的铁网,扩散到下方的操场上。一些迅速吃完午饭的男孩子们,正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争抢皮球。   几个女孩围着跑道,手拉手散步,谈话间还将视线悄悄的转向挥汗如雨的男孩们。   然而男孩们一无所知。   他们只关心脚下的足球。   “不,我不会。我希望作者可以‘正常’的出版。”   森月纱话里的某个词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午后的风吹动她海藻一样的长发,一缕挂在侧脸上,随着光线,朦胧曼妙。   几只麻雀停在楼角凸出的边缘,空气卷着淡淡的花香。   我妻由乃怔怔看着这幅画面,默然无语。   静止了十几秒,森月纱忽然转头,冲我妻由乃乍然一笑,玫瑰,盛开了。   “嘿,吃饱了容易犯病。”   她踏着光走过来,在我妻由乃面前弯下腰,提起饭盒的袋子。   “走吧。”   铁门由外面关上,天台重归寂静。   不久后,书籍翻页、纸张摩擦的哗啦哗啦声重新出现。   霞之丘诗羽坐在拐角后的长椅上,专心致志的翻看小说。   那一页停留了许久。   …………   午饭时间,班里几乎没什么人。   中岛沙希带着两个女孩悠悠然走了进来。   她们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直到班里只剩下早见真礼。   唔,乐子小姐正等自己呢。   早见真礼仍是早上的模样,乱七八糟的头发和旧衣服。此时,她正用叉子挑起一块餐盒里的土豆——里面只有两块土豆,几小片蔬菜,破旧的饭盒盛着儿童都吃不饱的午餐。   她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发出‘吸溜吸溜’的同时,混着土豆残渣,唾液就这么一点点的从早见真礼的领口渗进去。   一塌糊涂。   中岛沙希进来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恶心的白了一眼女孩,然后转身,悄悄对自己的两个小跟班使了个眼色——   跟班,在中岛沙希的世界里,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词汇。   常用于见识到自己和自己背后有钱的家庭后,乐于听从自己命令的学生们。   此时,两位跟班面露难色。   “快点,快拿来,不觉得有趣吗?”   她督促了一句,叫着两个女生的名字:“我说,刚才你们不也同意了吗?”   “老师……老师会发现的。”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似乎想要临阵退缩,她可不想刚入学,就被请家长。   “当然不会,就算发现了,推给我不就可以了?”   中岛沙希满不在乎,她走到门口把大门关好,转回来时,走到早见真礼面前,用手随便拨弄她的头发:“就算是个傻子,也没有这么邋遢吧?”   早见真礼像个木头人一样,含着土豆,呆呆的低着头。   “看,没事吧?”   中岛沙希对两个跟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还用手拽起早见真礼的头发甩来甩去,像是拉着牵引绳摆弄宠物一样。   女孩感觉到阵痛,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头发,不傻。”   中岛沙希嫌恶的掸掸手,撅着嘴坐到森月纱的位置上,伸手接过跟班们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女性用品。   不知是被谁用过,这个白色的长条形棉巾上,有着大量未干的血液,黏糊糊的东西正逐渐往下渗呢。   中岛沙希捏着一头,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桌面上,又两手交错,拍拍早见真礼的脸:“傻子,是不是父母不喜欢你?”   早见真礼茫然的双眼看过来:“……喜欢?”   中岛沙希悄悄的放轻声音,口吻里满是诱惑:“他肯定不喜欢你。你看,你根本不漂亮。”   “谁会喜欢不漂亮的孩子?”   早见真礼狭长的眼睛无神呆滞,她着急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两只手举足无措,仿佛如果不给它们找点事干,找个地方呆着,就会变得很惹眼碍事一样。   她像个多动症患者,手臂无规则的举起又放下:“怎么办,真礼不漂亮……不漂亮……妈妈喜欢……不喜欢……”   中岛沙希打了个响指,“所以,就要我来帮帮你啦。”   女孩从自己精致的化妆包里抽出一只眼线刷,捏在手里后,昂起头。   “要好好拜托我。午休时间过后,我就不帮你了。”她说。   早见真礼急了,她想抓住中岛沙希的胳膊,又有点畏畏缩缩。   进退都不敢的踌躇半天后,只用手指轻点了几下中岛沙希的手背——   眼里填满了讨好和恳求。   “求……”   “记住,是你求我的。”   中岛沙希一脸坏笑,上翘的眼尾更符合她此时的心情。转回身,她朝两个跟班招招手,让她们过来。   接着,一个人举起手机,另一个人在旁边递工具。   中岛沙希把眼线刷杵进棉巾中央未干的深色血水里,像未填饱的笔墨一样,在里面打了个转。   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   接着,那支满是黑血的刷子,就抹在了早见真礼的脸上。 Chapter12 妈妈与茄子   森月纱回来时,班里只有早见真礼一个人。   她惊讶的看着对方。   一脸黑红色涂满了眼角和嘴角,从额头笔直的路过鼻梁、鼻尖,直到下巴。   早间真礼的脸,仿佛被哪个路过的艺术从业者随手涂鸦过一般——脸颊上还有两个圈。   “你在干什么?”森月纱快步走过去:“这是你自己画的,还是谁?谁碰你了?”   早间真礼抬起头,满脸血:“真礼漂亮吗?”   森月纱喘了口粗气,加重语气:“这是谁画的?”   女孩不聚焦的瞳孔胡乱看着,她没得到问题的答案,也给不出森月纱想要的答案。   班里只有她们两个安静的对视。   “我不知道,忘了,好心,是好心姐姐!”   森月纱拉起早间真礼的手就往厕所去。   她把对方的头发尽量弄乱,遮住上半部分的脸,又掏出纸巾,让她挡住下半部分。   “跟我来,真礼。”   幸运的是,此时的厕所里没有人。   森月纱让早间真礼到水池边趴好——或许时间太久,早见真礼脸上的血液已经逐渐凝结成一个个薄薄的硬痂,用力的话,会很痛。   森月纱只好掬起一捧水,沾湿纸巾,轻轻的帮女孩一点点擦拭掉。   大块的血痂很容易就被清理掉了,只剩下少部分,还有浅浅的印子。   “站直,对,别动哦。”   扶正早见真礼,脸对脸,她仔仔细细的继续进行清理工作。   在早见真礼的视野里,这个温柔的少女,正专心致志的、饱含温柔的看着自己。   她黑色的头发散在两旁,早早被女孩捋过耳后。   左耳上挂着一条银色的细链,下面坠着翠绿。   早见真礼木然,盯着森月纱的眼睛,张了张嘴。   “妈……妈?”   森月纱的手顿住,一脸诧异。   “你说什么?”   早见真礼死水般的瞳孔里,忽的掀起波澜,在刹那间,森月纱几乎以为她是个正常人了。   “妈、妈妈……”   她叫着,开始停不下来的叫着,泪珠一颗颗从眼角浮现,滚落脸颊,落到森月纱的纸巾上。   “妈妈?”   森月纱看了女孩半晌,忽然微笑,伸手拍拍她的头:“是我呀。”   …………   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森月纱去见了平冢静,但教室里的监控设备早就坏掉了,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接着,她悄悄让早见真礼看过班里的每一个女生…   她又忘了对方是谁。   唉。   森月纱有点无奈,只好强迫性的告诉她:“从明天开始,每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   女孩呆呆的张嘴:“吃……饭。妈妈?”   “没错哦,崽崽,每天和妈妈一起吃饭,明白吗?要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早见真礼也不知听没听懂,只会傻乎乎的点头。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   嘟嘟囔囔的骂着脏话,森月纱从书包里拿出小梳子帮早见真礼整理头发,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满意后,又拿出一个浅金色的发卡别在她的头上。   “嗯,好看多了。”   “礼物,好好带着吧。”   早见真礼是那种不太闹的孩子,有些同样症状的病患,通常会伴有狂躁、叫嚷,甚至还会带有或多或少的攻击性。   这个女孩却相当能坐得住。   只是无论讲台上的老师是谁,讲了什么,她永远低着头,无神的盯着前面的森月纱。   ……   放学,送完早见真礼,森月纱和由乃顺路去买了晚饭的食材。   话说,自打我妻小姐住进来后,森月纱对超市的熟悉度是每日都在肉眼可见的降低。前一阵还能依稀记起肉类和蔬菜两大类的具体位置,后来,只能记得收银台的方向。   ——再后来,她就像个失去灵魂的假人一样,被我妻由乃拽着在超市里游荡。   倒是对方似乎吸收了森月纱遗失的这一部分灵魂,飞快的熟悉环境后,开始当家做主,轻车熟路的带领少女东奔西走,真把她当做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样照顾。   森月纱这么一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新时代坚强独立女性,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被我妻由乃以家人(丈夫?)的名义养成了一个饭来张口的吃吃怪,而且本人丝毫没有反抗。   这么看来,两个人都挺乐在其中的。   “萝卜萝卜萝卜…”   木质的四五排柜台上,摆着当日新鲜的蔬菜。   还有标示价格的小卡片。   价格很难说实惠。   毕竟这个区域寸土寸金,开起来的店铺无一不是为某类人服务。   价钱可不是他们在乎的重点。   当然,也不是森月纱在乎的重点。   就在我妻由乃把几条黄瓜放进推车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森月纱的视线里。   ——金色的马尾,裙下罕见的穿了一条黑色丝袜。   少女正表情凝重的低着头,手里,是一条硕大的茄子。   整个人看起来气压很低。   周围购物的客人,全都悄悄的斜眼打量这位美少女。   然而…   事件的主人仍浑然不知的发呆呢。   森月纱看看周围。   哦,没见到小百合……?   自己出来的吗?   她拍拍我妻由乃,指指英梨梨。   “泽村?”   “不知道,我过去打个招呼吧。再不叫她,就快被拍下来了。”   森月纱三两步过去,一把抢走英梨梨手里的茄子。   “嘿!闪亮亮小姐,来超市采风?”   诶、诶?!   “森、森月纱!”英梨梨瞪着眼睛,吓了一跳。   你这副被抓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我路过啊……你也路过啊哈哈哈。”   是啊真巧(≖ᴗ≖)……   见对方语无伦次的摆手,森月纱咧嘴,晃晃手里的茄子:“要买食材?”   “才没有!”英梨梨果断否定,“路过!我是路过!好奇这个茄子……”   绞尽脑汁,女孩想了个理由:“它为什么…这么紫…?”   你在问谁……?   英梨梨点着头,表情里透着‘都是茄子的错’,对森月纱说道:“我路过超市,就进来看看。结果,发现这个茄子……特别紫,一时好奇,就拿起来看看。”   没了。   “解释完了?”森月纱似笑非笑。   英梨梨语塞。   森月纱稍稍靠近她,看着对方矢车菊般蔚蓝璀璨的眸子,薄唇轻启:“让我猜猜,闪亮亮小姐,是特意来买食材的吧?”   “没、没有!”英梨梨低着头,不知何时,她的脸颊染了浅浅的一层绯色。   她偷偷看了一眼森月纱,又迅速低下头。   “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森月纱胜券在握,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这么明显,一看就知道哦,唉,英梨梨长大啦!”   有些欣慰的森月纱望着金发崽,“想亲自做一顿料理送给……”   开窍了哦,英梨梨。   英梨梨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紧张,两只手置于小腹拧来拧去:“你知道了?那、那你……”   “安艺伦也那个家伙,吃不出什么好坏,随便做一下就可以啦!”   森月纱在对方奇怪的神色里,挑出一个茄子,放进她的购物车。   “加油哦,闪亮亮小姐。”   英梨梨:…(눈‸눈) Chapter13 假面舞会   明明是春夏之季,这里的炉火却烧的正旺。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厚雪。   柴声噼啪作响,温暖的热气,烤的地毯暖烘烘的,如若光着脚踏上去,柔软的暖意会顺着脚心开始蔓延。   被漆的光亮的木桌上,茶壶嘴冒着热气。老式的茶杯里,还有未尽的清茶。   外面的雪很厚,厚到世界都安静下来,夜色下,月光温柔的洒在树梢,轻轻从枝干流淌下去,生怕融化了静谧的雪层。   从钢筋水泥的世界里跨进来,只需要推开一道门。   隐没在阴影里的男人静静等待着。   时不时响起敲门声后,一个个戴面具的男女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朝他鞠躬,静静入座。   椅背很高,扶手雕着花纹,木质的椅身外侧,还有一层厚厚的鎏金,置于最高点,是一左一右两颗透明的水晶。   圆桌围成一个圈,坐满后,有种让人想起神话故事里,永恒之王的圆桌会议。   ——皆川茜的面具上画满了深粉色的桃心,它们扭曲纠缠在一起,本该体现幸福和爱意的图案,看上去却有点渗人。   她紧紧闭着嘴唇,戴着足以遮挡面容的面具,寸步不离的跟随般若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道道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新人?”   戴着面具的般若点点头,落座后,给圆桌上的所有人介绍了皆川茜。   “她是‘桃心’,我的推荐。”   皆川茜只能坐在般若的下方——也就是一把不那么气派,椅背不够高的小椅子上。   等座位坐满,房门自然不会再次开启。落座的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起来,虽然都戴着厚厚的面具,但显然资历老的人,社交的圈子会更广阔。   “这就是假面舞会。”   般若稍微扭转身子,在皆川茜的耳畔说道:“我们几乎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除非作为推荐人和被推荐的彼此会清楚身份。所以,别问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还有,记住,一切发言,都等到‘举办人’发言过后,才可以进行。”   举办人?   般若把手挪到桌面下,指尖对着某个方向。   皆川茜顺着望去。   那是一个隐藏在阴影里的人……   人类吗?   不同于所有来参加舞会的人,他没有厚厚的面具,整张脸和身体,都被一层不断扭曲的阴影遮住了。   阴影,黑暗,感染的细菌,火焰,污水…   真……美好?   “你最好别盯着举办人看。”   耳旁的话忽然惊醒了皆川茜!   女人一身冷汗,迅速低下头,那种惊悚又迷人的感觉不断锤击着她脆弱的心脏。   砰。砰。砰。   “这里只有你是新人。”般若的话里带着笑意和调侃,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皆川茜的手背,聊天的同时,还挑逗着女人。   慢慢,纷扰的声音沉寂下去,像被拉停了开关般。   浑浊不清的声音穿过桌面。   “舞会开始。”   皆川茜低头望向桌面,不知何时开始,浓郁的雾气早早聚集在屋内,它们成漩涡状向内收缩,犹如无伤害性的小型龙卷般,在桌面旋转着。   角落里的留声机,开始播放稀奇古怪的离调爵士乐。   周遭的参会者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我的努力得到了嘉奖,‘迷雾’……回应了。”   除了极少数惊喜的吸气声外,皆川茜注意到,还有一大半人似乎没什么反应,对于所谓的‘迷雾’有些敬而远之。   雾气被成片的抽吸进龙卷中心——在那里,一颗小小的透明虫卵毫无动静,内里,风暴密集。   “它是‘迷雾’的眼睛。”阴影里的声音说道:“这次,努力将得到巨额回报……”   “迷雾…会奖赏它的眷属。”   说罢,整齐划一的声音齐齐开口:   “赞美混沌。”   虔诚的声音一致性很强,没有丝毫起伏的群体,伴着屋内滴答轻颤的座钟,仿佛让皆川茜回到了某个中世纪的时代。他们是正准备举行仪式的邪教,而那些穿盔甲的人,即将破门而入……   “这一次,有人愿意接手吗?”   疑问式的语句后,阴影顿了顿:“火间社先生?”   话音刚落,皆川茜身前的般若果断抬头:“我认为火间社不合适。”   没人有疑问。   般若信心满满的说:“这一次需要的不仅是力量,还有渗透。我们并不清楚现如今官方仪式者的动向,放出的诱饵也被吃掉不少。”   “像火间社那次的失败行动,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并不能很好的完成您的任务。”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就连火间社本人也不发一言的坐在那,安静的像一具雕塑。   “更何况……”   巧舌如簧的男人,精妙的把某个事件的责任,全都扔到了火间社身上,他不断说着利弊,说着自己和皆川茜。   然后,阴影开口了:“还有人,想要接受这个任务吗?”   “这一次的混沌生物…很强大。”   所以,奖励也会更多。   可惜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人接话。   所有戴面具的人影都仿佛事不关己般,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或低头掰手指——对于大多数舞会参与者来说,这里只是一个供自己交易和获取信息的平台。   真要接受这位‘举办人’的任务,为那些混沌生物举行仪式…   神志清醒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半晌后,般若口中的火间社似乎也没有想要接受的意思,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   “举办人阁下,看来只能交给般若了。”   男人的表情被肃穆的面具遮挡,可面具并不能掩盖他恶意满满的声音:“预祝你成功,般若先生。”   火间社十分不给面子的讽刺着,举办人敲敲桌面。   “迷雾的事到此为止。”   “现在,自由发言。”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集市的开关,嘈杂的声音被泄洪般的放了出来。   “出售六颗少女眼球,不超过两天的新鲜度。换黄金或同比的钱。”   “求购十五颗混沌猎犬的犬齿。”   “三张绝版青眼白龙,换活体心脏海藻两颗。”   “限量版大山崎的签名款棒球棍,全日本只有一根哦。我要黄金。”   “求购莉莉子——就是新剧《狂妄的她》的女三号的私人联系方式。可以用黄金或仪式材料支付。”   有好多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这可和皆川茜预想中的神秘组织相距甚远…   “有人出售仪式物吗?”   倏然一静,接着,举办人缓缓开口:“我有一把匕首,大概…是非物理类的能力。”   询问的声音是一道女性:“非物理类?”   “可以谈谈。”   仪式物有多难得,只有真正的仪式者才明白。   “我也有兴趣。”火间社随口说道:“这东西谁会嫌多。”   般若嘲讽似的轻笑一声,直接站起来,伸手从桌面上,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颗虫卵。   他带着皆川茜,没参与后续漫长的交易活动,而是快步推门而出。   皆川茜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她又再次回到了钢铁丛林里。   天台上,女人好奇的转过身,重新打开那扇门——后面是长长的楼梯,还有一个个家庭住宅的防盗门。   那间屋子去哪儿了?   身后,般若笑道:“这是举办人的能力。”   “名字不清楚,我们都叫它‘任意门’。”   “每一批出来的人,都会被送到不同的地方,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内部现了不和谐的音符……比如秩序侧的仪式者,他也没办法确定、找到任何一位假面舞会的参与者。”   般若摩挲着手心里暖和的虫卵,为女人简单介绍着刚刚的情景。   “举办人会定时发布‘任务’,报酬丰厚的同时,也会有‘一定’的难度。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   “在举办人发言结束后就是自由时间,你可以和其他人交易自己需要的东西。”   般若哼笑一声:“但我奉劝你,所有交易最好在举办人的见证下。虽然「假面舞会」认同私下交易,但上一次,就有两个人失踪了…”   “离开时还是三个人。”   冷冷的说完,般若将视线放回手心里的虫卵:“这一次的任务并不难,要知道,举办人只是偶尔能‘定位’到混沌空间里的某些生物,这种机会并不多。”   “呼唤混沌的完整仪式太稀少了。”   皆川茜懵懂的点点头,她没问奖惩与内容、是否危险种种。   单看般若的态度而言,自己也决定不了什么。   她见男人将那颗虫卵轻轻放在地上,掏出仪式刀,划开手腕——   血液极为不正常的喷涌而出,男人惨白着脸,把透明的虫卵浇灌成深红的颜色。   鲜血瀑布中,虫卵孵化了。   一只浑身爬满蠕动蛆虫的苍蝇,用锋利的触手划开卵壁。   “迷雾之眼,我等待您的选择……”   般若恭敬的说道,下一刻,那只苍蝇似乎看了他一眼,振动翅膀,头也不回的飞出了天台。   夜色下,一只苍蝇从高楼上坠落。   它飞快的扇动翅膀,嗡嗡嗡的声音被淹没在汹涌的车潮中。   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公路,引擎的轰鸣时不时一闪而逝,由小变大,再由大至小,渐渐远去。   苍蝇绕过群楼,顺着合金玻璃窗一层层下落,途径忽明忽暗的路灯,从情侣的身旁飞过。   离开繁华的区域,翅膀震动声就明显起来。   它顺着未关闭的缝隙里,钻进屋内,顺利的通过了走廊,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打了照面。   对方没理会它,自顾自的把啤酒瓶口对准嘴巴,咕嘟咕嘟的吞下。   往屋内去,破旧的卧室里,女孩安稳的闭着眼睛,呼吸很浅。   苍蝇找到了目标,嗡嗡嗡的飞舞起来——它落在女孩的后背上,勾爪蹭蹭,找了个可以容纳它的黑暗之处,悄悄钻了进去。   女孩一无所知。   东京又起雾了。 Chapter14 中岛沙希   中岛沙希今天在左耳上戴了条绿色的耳坠。   她的头发不似刚入学那天的直发——烫了一些大卷,垂下来后,一侧被捋过耳朵,露出脸颊。   背包换成了卡通小熊的样式,指甲也染成了青绿色。   怎么说呢……一股和某人很像的既视感。   没错,中岛沙希是故意的。   统一西式的花绀色校服与前箱褶裙,所有人都在穿。这拉不开她和其他女生们的差距。   对于商人之家出身的中岛沙希,秉承着父亲自小的教导……   那就是,谁更受欢迎且好看,她就学谁好了。然后,再把对方做实成抄袭。   唔,总觉得这种方法在哪里听过呢。   总之,今天中岛沙希就美美的来上学了。   “今天的打扮……她叫什么来着?”   安艺伦也推推眼镜,班里的女生他根本没认全,今天这位卷发女孩的打扮,确实让他眼前一亮。   通常来说,他基本不会注意到三次元的女生。   “你是不是瞎?”英梨梨趴在桌上抬起头,死鱼眼瞪了他一下:“没发现她在模仿月纱的打扮吗?”   安艺伦也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模仿是第一步吧?你干嘛那么生气?”   “这对女生来说,当然是挑衅了!”   挑衅?   安艺伦也疑惑:“撞衫不是常有的事吗?”   “撞衫?她连耳坠的样子,戴左边右边,都和月纱一模一样,你觉得是巧合吗?”英梨梨磨着牙,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凶恶的盯着中岛沙希。   对方谈笑自若的走进来,开始了一天的交际生活。   “说起来,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是不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是我的错觉吗?”   安艺伦也有点奇怪。英梨梨这个家伙,虽然时常会怼自己几下,可总归是有限度的。最近……太奇怪了?   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还是……?   安艺伦也上下打量着女孩。   英梨梨没搭理他,打了个呵欠,朝刚进班的森月纱挥挥手。   “嗨。”   “早上好呀,闪亮亮。诶?”森月纱放下书包,看看安艺伦也,又看看英梨梨:“难道说,英梨梨也已经把料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发的马尾从椅子上一下弹起来了!   “别说别说别说!!”   她小手捂着森月纱的嘴,连拉带拽的把她拖出了班里,脸色僵硬的对着看过来的视线,“啊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哈哈哈没事哦,我和月纱酱聊天…我们去聊天……”   砰。   关门。   “你疯了吗?”   英梨梨鼓着脸。   “什么啊,你还没给伦也吗?”森月纱叹了口气,两个人停在走廊,找了扇窗户趴着聊。   偶有樱花花瓣被风吹进来,散在走廊上。   “我还没决定做呢!”英梨梨赌气的将身子探出窗外,试图伸手去接那些飘散的粉色。   她说着,眼睛不着痕迹的瞥向森月纱的方向,几秒后,又立刻躲开对方的视线,装作眺望远方。   “还没决定?”   森月纱笑嘻嘻的嘲笑:“你那么大的茄子都买了,结果还没决定?那你买茄子干什么用……”   “少给我开黄腔啊啊啊!!我在跟你说严肃的事儿呢!!”   英梨梨试探性的,用手指点点森月纱的手背,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抬头看了看,对方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吗?”森月纱看看手:“现在握手,也要征求我的意见?”   英梨梨握住森月纱的手,嘴里没有回答。   …我只是做个试验而已。   两个人倚在窗边,不久后,女孩的脸上开始透出绯色了。   森月纱眨眨眼:“所以,英梨梨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和我看樱花,握手手?”   “才、才没有!我是怕你在班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嘛。”她泄了气,沮丧的审视着森月纱,撒开自己的手。   怎么了吗?   英梨梨抿着嘴摇头:“那个中岛在学你。”   两个女孩靠在窗边,一个丰满成熟,一个文静可爱,靓丽的风景线里,唯独只有一个人不太喜欢。   甚至愤怒。   藏在拐角后,露出半张脸的我妻由乃,死死盯着英梨梨。她双手背在身后,咔哒咔哒的声音不断起伏,听起来十分令人烦躁。   那是一把美工刀。   锋利的刀片被女孩的拇指推出来,滑进去,推出来,滑进去。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和森月纱谈笑风生的英梨梨,手掌越来越用力。   …………   “喂,中岛,今天的打扮很赞哦!”   “不过,是不是太像了?”   课间,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着穿衣打扮,男生女生,以及最近的大活动——   “文化祭诶,中岛,你必须参加吧?”   “今天真是漂亮!”   中岛沙希傲然的瞥了眼森月纱,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冲身旁的几个女生摆摆手,话里透露着小小的秘密。   “我一直都这么穿的,第一天开学,发现有人和我打扮的一样……让我大吃一惊啊!”   她青绿色的指甲,轻轻敲着桌面:“或许是我的主页太热门了吧?最近有许多人给我留言,请教我穿搭风格的问题。”   “被学了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们可不要讨厌别人哦…”   意有所指的聊着,几道视线在森月纱的脸上扫视起来,中岛沙希一副担心的样子,拉起身旁女生的手。   “什么嘛,原来是你的粉丝?”   周围开始七嘴八舌。   “不一定……我只是说,我很早之前就这样穿了……”   中岛沙希否定的并不坚决,她脸色犹豫的劝道:“总之,就算是从我这里得到建议,也还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而且,没准是巧合呢?”女孩柔弱的表情,让周围的其他女生义愤填膺,张口替她打抱不平。   “不可能是巧合,真恶心!”   “是啊,抄袭中岛的穿衣打扮,竟然故意在开学的时候和你撞衫。”   几个男生拿着篮球在班里转来转去,满脸莫名其妙。   他们压根不懂这几个女孩在聊什么。   森月纱叹了口气。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朝中岛沙希的方向走过去。 Chapter15 克隆羊?   中岛沙希一直注意着森月纱。   这个身材下流的女生,和那位傻子凑到一起后,中岛沙希就已经在心里举起了胜利的旗帜——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却意外的孤僻不合群……   那就别怪我了。   毕竟,获得所有人的认可,掌控班级的话语权,做个万人迷小姐,被所有男女追捧——中岛沙希一直是这么走过来的。   那些凡对自己有威胁的家伙,不是向自己低头俯首,就是被自己三两下踩进泥里,在所有人讨厌的日子里,永远做一位隐形人。   正在挥舞旗帜的中岛沙希,余光里见到森月纱正起身往这边走来。   她不着痕迹的坐直,话题一转,开始和身边人聊起其他的趣闻,决口不提刚刚的事情。   仿佛恶意从未出现过。   森月纱轻巧拨开两个女孩,站到中岛沙希的桌前,背手看着她。   女孩的眼角微微下垂,冷漠里透着好奇。   她就这么站在中岛沙希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   周围聊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班里的学生们,或多或少,都偷偷的把目光集中在两个女孩身上。   两个穿着打扮十分相似的女孩。   不得不说,中岛沙希还是失算了——女人天生的本能,让她察觉到,此时的自己正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这已经不是谁在模仿谁的问题,而是撞衫后,谁丑谁尴尬的问题了。   从前,她这样做并没有翻车,是因为她针对的都是那些样貌、性格通通弱于自己的女生。   显然森月纱不是。   她泼墨般的长发散着,慵懒的脸上,那颗小小的泪痣更增添了几分蛇蝎美人的冷艳感。   “中岛同学,我必须要说,我并没有看过你的博客或其他什么东西。”   刚从打盹中苏醒的森月纱,声音还有些哑哑的,在英梨梨听来,更平添了某种画面感——   比如,女孩半遮半掩从白色的被子里醒来,发丝凌乱,眼神迷离。   她嘴角多出了一抹口红,用手指擦掉后,仿佛嘴唇正轻咬着玫瑰血。   女孩一边按住下巴,一边看向身旁的自己。她无尽浪漫的瞳孔里,有着爱与火。   接着,她靠近——   ‘早安,亲爱的。’哑着嗓子打了个招呼后…   朝自己扑了过来。   ——以上都是不负责任的柏木英理老师的幻想。   实际上,班里的对峙还在继续着。   而且,越来越令人尴尬。   森月纱抱起胳膊,解释完后,又盯了对方一会,忽然开口:“中岛同学,你知道克隆羊为什么活不久吗?”   诶?   克隆羊?   森月纱没多等待,她俯下身,双手撑着桌面,嘴角翘起来:“因为它是个学人精,而且没妈。”   噗嗤——   安艺伦也捂着嘴,摘下眼镜,边笑着边把自己的头扎进手臂里。   班里一阵阵的偷笑声。   “你!!”中岛沙希‘腾’的站了起来,手指快伸到森月纱的脸上了。   这个反应……不对。   “中岛同学的英文名……”森月纱躲开手指,“是叫CtrlV吧?”   “森月纱!”   中岛沙希的声音很大,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徒有美貌,乖僻不合群的女生,怎么敢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翻脸。   以往的女孩,不应该是在暗处刀光剑影,表面和和气气吗?   中岛沙希并不清楚,这位森林小姐从不按套路出牌的特性。   森月纱歪着头,疑惑的开口:“唔,因为你是个学不标准的学人精呀……”   她指着女孩的耳坠:“你这条耳坠上的宝石,从芭比娃娃身上扣下来的吗?”   “贫穷的选择啊,三四十万円?”   说罢,女孩修长的手指挑起左耳的翠绿:“七百万円,上一季度拍卖会上的拍品,晨露。”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森月纱继续点评着,小嘴吧嗒吧嗒的:“喏,你的紫色手链就更不说了,还有,中岛同学的脸本来就不小,眼尾走向也不是往下,何必非要朝下画眼线呢?”   “会显脸更大的。”   森月纱挑起自己的眼角:“如果我是你,会上勾眼线,底妆用白一些,模糊脸部线条后……”   双手握拳后,忽然展开的森月纱,做了一个十指开花的动作:“就能大饼变小丸子啦!”   哒哒~!   ξ( ✿>◡❛)~   犯完神经病后,女孩又重新耷拉下眼睛,一副惋惜的样子看着中岛沙希:“唉,好好的一张人脸……”   “森月纱!!”   中岛沙希尖叫起来,她张开双手,尖锐的指甲对准女孩的脸,径直扑了上来!   “呀嘿,生气啦?”   说着,森月纱错步转动,背着手的女孩像跳了一支优雅的单人舞般,轻松写意的躲开了中岛沙希挥舞的手臂。   她的脚尖向后稍撤,身体一瞬间被带离了原地,让对方扑了个空。   张牙舞爪的女孩没了依凭,恍然间,愣愣的任由惯性带动身体,朝地面摔去!   啪……叽。   抬头,着地的那半边脸,肉眼可见的蹭红了。   上面还挂了层薄薄的灰。   被自己跟班搀扶起来的中岛沙希狼狈不堪,她一把推开身旁的女生,指着森月纱,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正阻拦她的手臂。   “我要报警!我要告诉我的父亲!森月纱!你别想在学校里——”   中岛沙希剧烈的喘息着,尖叫了半天,这个女孩有点缺氧。她尽力平复着自己,也不管脸上的黑印子了,指着森月纱怒不可遏:“放学!放学在门口等我!你这个混蛋!”   女孩披着卷发耸肩:“放学?今天有事,下次吧。”   森月纱悠悠然的回了座位,不理会身后张牙舞爪的中岛沙希。   经历了神秘诡谲的妖怪世界,也曾站在沉没的世纪巨轮上与穿梭时间的法师侃侃而谈——此时的森月纱,压根不在意一个人类幼崽的无能狂怒与挑衅。   对偶有神经质的旅法师小姐来说,只要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一切琐事都可以用戏谑的态度来面对。   至于正处在青春时期,小女生的那些阴谋主义和虚荣幼稚的排挤与讽刺……相比起前段时间,那个七八岁,恶毒的混沌仪式者。   中岛沙希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森月纱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举动,倒令班里的新同学大吃一惊。   这个家伙…酷!   “不愧是和金色玉女并称的森之散华。”   “喂,刚刚差点打起来诶。”   “嘘……不觉得很酷吗?说起来,她是不是那个以第一名进入学校的……?”   “三大美女三大美女!这一位最高!”   “三只都齐了……我好感动!哎,还有一只呢?”   “什么啊,你说二年级的霞之丘学姐?”   “那可是个十分恐怖的女人…”   吱呀。   平冢静抱着一摞书推门而入。 Chapter16 怎么都喜欢拍视频   “最近会新来一位音乐老师,有这方面爱好的同学,可以多去请教她。”   平冢静扫视一眼,总觉得学生们的表情怪怪的。   “还有,文化祭,请班长统计一下节目,摆摊售卖的那部分,也要进行登记。”   “中岛沙希?”   女孩抬起头,手里还攥着粉红色的手机。   【希酱:拜托你!帮我教训一下那个马鹿女!】   对方回复了什么。   “平冢老师?”   平冢静看着女孩的侧脸:“你的脸……怎么了?”   所有人一阵沉默。   这都怎么了?   …………   “伊堂大哥!”   校门口,三个面向老成的男人蹲在花坛上,嘴里叼着皱皱巴巴的烟卷。   中岛沙希拎着书包,满脸委屈。   伊堂光夫咬着烟,发黄的牙咧开,脖子上的项链闪的刺眼:“今天很漂亮啊。”   女孩微卷的黑发绒绒的堆在一起,可爱的小书包上还挂着几颗星星,除了半张脸有些发红外,这一身妆容打扮,的确让伊堂光夫和他的手下错不开眼珠。   啧,不过,这种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挠挠头,伊堂光夫瞪着大小眼,舌头卷来卷去,时刻展示着自己的男子气概:“告诉我吧,沙希,哪个混蛋小子?”   中岛沙希朝墙后走了几步,正值放学,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和社会上的混混有来往。   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可怜巴巴的摇摇头:“不是男生,是一个女孩。她……”   “她模仿我的打扮,还诅咒我的母亲!”   女孩指指自己被擦伤的脸蛋儿,“她还推我!”   伊堂光夫‘切’了一声,把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站起来:“女生?”   身后,两个跟班看了看对方,眼里闪着莫名的想法。   “你想怎么办?”   对方问道,中岛沙希低着头,可爱的脸上露着不忍。   眼里却满是狰狞。   “光夫大哥……不然算了吧?”   伊堂光夫看得出来,这个和自己一直很熟络的女孩是个天真单纯的家伙,胆子有点小,又不太能言善辩,这种人,在学校里是绝对会被欺负的。   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伊堂光夫吐了口唾沫,发狠的下了决定:“把她带到那家练歌房,我们原来去过的,知道吧?”   中岛沙希害怕的放低声音:“光夫大哥,你想干什么?她是我的朋友……”   伊堂光夫的大小眼盯着女孩,不屑的哼哼几声:“让我教会你几件事吧,中岛。这种人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你的性格太软弱,就像狼群捕猎,一定会挑那只弱小、受伤的猎物率先开餐。”   “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法则吧!”   叼着牙签,伊堂光夫带着两个手下先一步离开了校门,他叮嘱中岛沙希,一定要把那个欺负她的家伙带去练歌房。   如果不忍心,下一次,她还会欺负你的。   中岛沙希唯唯诺诺的送走伊堂光夫,掸掸刚被他碰过的手指,摇着头发重新站回校门口,等着那道身影出现。   森月纱,一会给你拍一段视频吧,怎么样?   …………   森月纱正背着书包,身旁是早见真礼和我妻由乃。   三个人,人手一支小企鹅雪糕,吸溜吸溜的,像小学生一样边走边吃。   中岛沙希从老远就看见三个人了,她大幅度的挥舞手臂,故意引来周围人的注视。接着,又大大方方走过去,朝森月纱伸出手。   “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森月纱同学。”中岛沙希笑的明朗:“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是我说错话,才导致……”   我妻由乃眯着眼睛没说话,森月纱‘唔唔’的舔舔嘴唇,满不在意的握了握中岛沙希的手。   “没关系……还有事儿吗?”   见女孩继续挡路,森月纱发出疑问。   “那个、那个我……我想,作为赔礼,请你去个地方!”中岛沙希拘谨的朝她鞠了一躬:“做错事就要道歉,是我一直以来的信条。如果森同学能接受的话,就太好了!”   “去个地方?”我妻由乃嘲讽的眼神仿佛刺穿了中岛沙希的伪装,她轻轻的问:“那个地方,只能月纱自己去,是吧?”   中岛沙希低着头,掌心见汗。   “哦,没事~那由乃先送真礼回家好了,在家等我哦。”   森月纱笑嘻嘻的松开早见真礼的手,又亲昵的揉揉对方的头顶。   “月纱——”   “有什么关系?”森月纱边笑边推着我妻由乃的肩膀往外走:“我很快就回来啦,估计是请我吃东西什么的吧?由乃放心吧。”   我妻由乃当然放心了。   自从她见到森月纱那条紧实匀称的大腿,眨眼间踢碎了自己家厚实坚固的墙壁时,她就放心了。   她担心的是中岛沙希好吗?   我妻由乃给了中岛沙希一个怜悯的眼神,拉起早见真礼小步离开。   祝你好运。   “那么,沙希,我们去哪儿?”   送走两人,森月纱重新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脚尖一垫一垫的,活力十足。   “啊?”中岛沙希还沉浸在我妻由乃那个奇怪的神色里,她深呼了一口气:“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   森月纱眨眨眼:“还以为有好吃的……”   “有!当然有,我们可以顺路买一些,在练歌房也可以点很多嘛!”中岛沙希举举手里的小包:“我来请客,怎么样?”   “不太好意思……”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走吧走吧,当我为今天的事情道歉了!”   不等森月纱细想,中岛沙希一把拉住女孩软软的手掌,拽起就走,两个人直奔不远处的练歌房。   为了避免出现波折,避开我妻由乃和其他同学,中岛沙希特意挑选了一条自己不常走的小路。   “月纱家是做什么的呢?”   边走,女孩和森月纱闲聊起来,她悄悄的放着钩子,提前替伊堂光夫投石问路。   想起一会森月纱的下场,中岛沙希又忽然生出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她侧目这个一脸愉悦,走路蹦蹦跳跳的女孩。   小小软软的耳朵,头发被捋到耳后。侧脸看去,挺直的鼻子勾出一个俏皮的弧度,稍微下垂的眼角,泪痣妩媚的点在那里。   真美……   不过,可惜了呢,森月纱。   今晚过后,你的视频,我会好好宣传的。 Chapter17 练歌房内   练歌房的房间并不大。   说起来,所谓大小,也只是相对东京人来说的。倘若是个外国游客来到这里,一定会对所谓本地人的大小概念,生出崩溃的感觉。   说着利用率很高,也就反证了逼仄的答案。   可堪立足的房间里,森月纱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袋零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   这里的格局是个半‘U’形,沙发绕了一圈,将中间的桌面包裹住,座位对面是屏幕和点唱机,总之和市面上的练歌房相差不大,拙劣的灯光一闪一闪的。   屏幕上播放着无聊的画面,小小的屋内,两个女孩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谁也没去碰那台点唱机和架子上摆放的话筒。   中岛沙希向服务员点了很多食物和酒水——包括练歌房提供的某些擦边的东西。   对于服务生来说,只给了女孩一个隐晦的表情,刷完卡后,依旧如实把那些不该提供的东西提供给了两个未成年的少女。   森月纱咂咂嘴,安静的陷在沙发里,喝完汽水,她开始懒洋洋的侧卧了……   “我说中岛,快一点,我好困啊……”   正说着,女孩还十分没礼貌的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屋内的空气有点不好,再加上这个练歌房似乎有些不正规,从进来开始,森月纱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怪味。   这让女孩有点烦躁。   快一点?   送走服务生的中岛沙希有点疑惑,她站在门前,看着趴在沙发上的森月纱——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小脸,看不清表情,两条白皙的手臂长长的伸出来,左右一上一下的动来动去,嘴里哼着无聊至极的呓语。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快一点,快一点,好慢啊…”   “什么快一点?”   “诶?你不会真的要请我唱歌吧?”森月纱慢吞吞的坐起来,揉揉眼睛:“快一点啊,不是准备了人手吗?”   “还是说,你特意把我拽到练歌房,是为了找个地方和我单挑?”   森月纱眼尾下垂:“不会吧不会吧?”   “我不认为你打得过我。”   倏然一静。   见被识破,中岛沙希也不装了。   “你胆子真大,森月纱。这样还跟来,难道……报警了?”女孩谨慎的退后,身后的手里,正悄然打开手机通讯录。   此时,她和森月纱的距离已经是房间内允许的最大间距了。   森月纱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后对她晃晃:“喏,才没有。那不就没意思了?”   听见对方的话,中岛沙希气笑了:“没意思?”   “你一会就知道了,森月纱!”揭开舞台上的幕布,此时,一切演员都该粉墨登场了。   “你会牢牢记住今天的,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我!”   森月纱摆弄着自己翠绿色的指甲,悠闲的姿态和歇斯底里的中岛沙希形成分明的两个画面。   “这种典型的反派发言方式,果然到了中二年龄了吗中岛?”   “我倒是很好奇,我们有仇吗?”   “没有吧?”自问自答后,森月纱又问:“我做了什么吗?”   “也没有吧?”   她抬起腿,将自己的脚放在桌子上,另一只翘在脚踝处:“所以说很奇怪啊,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中岛沙希死死的握着拳,狰狞的面目,破坏了女孩原本保留的三四分美貌。此时,她已经完全陷入了偏执和暴怒中。   “因为你!”   “全是因为你!”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超过我!你凭什么?”她尖锐的嗓音像横置后,刮擦在黑板上的刻刀,崩溃又狂躁。   “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竟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森月纱,你是故意的吧?!”   “老师都喜欢你,那些男生女生也都站在你这边!”   “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比不过你?!”   森月纱眨眨眼:“你也比不过英梨梨。”   中岛沙希:……   不得不说,这句话才算绝杀。中岛沙希一口气噎在胸口闷了半天,憋的脸通红。   森月纱毛绒绒的黑发卷着,她按住自己的嘴角:“其实你也很不错啦~我发现,有几个男生总是盯着你哟。”   这话更加激怒了中岛沙希:“别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语气对我说话!!”   她咚咚咚的跺着脚走近,“你以为赢了?早早晚晚,这些都是属于我的!”   中岛沙希根本不明白森月纱的想法,她认为这个一脸纯真的女孩,正在隐隐嘲讽她的失败。   事实上,森月纱也是这么做的。   “你在意的东西真奇怪啊。”   “我只是比你有钱一点点…”   少女食指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个非常小的缝隙。   “比你漂亮一点点…”   缝隙稍稍增大。   “比你身材好一点点…”   继续增大。   “比你成绩好一点点…”   越来越大。   中岛沙希仿佛从对方调侃的眸子里和那极其嘲讽的指缝间…望见了辽阔的宇宙。   “森月纱!!”   中岛沙希剧烈的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她狰狞的表情在森月纱纯真的眼神里缓缓褪去,转而变成似笑非笑的样子。   “也许吧,你也许各方面都比我强,不过,是在今天之前…”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森月纱两条手臂回来回去,趴在沙发上像游泳一样的撒着娇。   少女抬起头,两条小腿蜷了起来:“我饿了,饿了呀!中岛同学,我不想听般若女的怨妇牢骚了…”   中岛沙希平复了内心的怒火,终于,她按下了屏幕上的某个按键。   “森月纱,我希望你一会也能维持现在的表情。”   女孩阴狠的瞪着软趴趴的森月纱,将门锁打开:“我会给你拍一段精彩的视频的。【高中女生与三社会男の练歌房大作战!】怎么样?”   森月纱没搭理她,脑袋顶住皮沙发的靠垫蹭来蹭去,玩了一会,又坐起来撕开零食的包装,咔嚓咔嚓的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鼓的女孩,丝毫没理会对方脸上逐渐积攒的怒气。   中岛沙希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残忍。   同为女性,她却能轻而易举的走到悬崖边,伸出食指,将另一位年轻的女孩推下去。 Chapter18 原来是你,篮球怪!   伊堂光夫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自己闪亮登场。   带着两个混混破门而入的男人,手里还攥着半瓶啤酒,不羁的样子,的确有股闯荡社会的尽头。   “就是她?”   男人鼻孔翁张,视线里,沙发上趴着一个女孩,绒绒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曼妙的曲线起伏着。   三个男人看看中岛沙希,一头雾水。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中岛沙希不复方才的模样,她低着头,抬起手臂:“光夫大哥……”   男人一把抢过女孩的手机,调成录制模式,咧开嘴角一脸兴奋:“一会,全部——都录下来,明白吗?”   中岛沙希欲言又止:“这样……这样好吗?”   踌躇着,她拽拽伊堂光夫的袖口:“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   “喂!那个女人,给我好好坐起来啊!”   伊堂光夫往前走了几步,松松衬衫的领口,准备解开衬衫的排扣。   女孩抬头了。   她慵懒的跪坐在沙发上,揉揉惺忪的眼角,撩起头发——   微微下垂的眼角和细长的黑色眼线,泪痣,卷发,有些翘的嘴唇,篮球般的特征,纤细的腰……   伊堂光夫:……不会吧?   不会吧?!   她是?   那个篮球怪?!   伊堂光夫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女孩。   一段时间前,自己跟着大哥藤本松,在某个孤儿院正门前发生的事,如今还历历在目……   “她、她!她!”伊堂光夫结结巴巴的指着森月纱,上下牙齿磕在一块,双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她?”中岛沙希疑惑的望着伊堂光夫,“怎么了?”   森月纱等了半天,谁知就等到了这么几个玩意儿。   她迷迷瞪瞪的歪歪脑袋:“我好像…见过你?”   此时的伊堂光夫早早甩开了中岛沙希的手。   男人理正衣服,把衬衫扣的死死的,腰板笔直,像个正在接受面试的初试者,也像个等待审阅的军人。   极其严肃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那股混混的模样了。   “您好,我是伊堂光夫。”   他规矩的对森月纱鞠了个躬,支起身子,又重新按着两个手下的头,再鞠了一个。   “第二次见面,您果然依旧美……啊,真是无人能及的样貌啊!”   一本正经的赞叹着,男人拉起两个手下缓缓后退,小心翼翼的说:   “这里的环境很不错,我和两个朋友刚刚聚会完,正准备吃饭……您,要一起吗?”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得到回复的男人当即满脸喜悦:“那真是太遗憾了!”   “太遗憾啦!”   “下次,下次请一定让我请客!”   森月纱依然面无表情。   “如此,就不打扰您和中岛这丫头的聚会了!”   “最后,很高兴能与您相遇!”   “再见!”   砰。   门后,一阵狼狈又急促的脚步声,以中岛沙希措手不及的速度,眨眼间消失在门外。   屋内重回安静。   屏幕里有序循环的音乐活泼的放着。   森月纱无聊的玩起手摇铃,哗啦哗啦的给屏保音乐伴奏。   中岛沙希:???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唔,没有后续了吧?嘿咻。”森月纱伸了个懒腰,从沙发里站起来,路过时,老气横秋的拍拍中岛沙希僵硬的肩膀。   “中岛同学,好好做个学生,别接触那些奇怪的人。”   “也别对别人做奇怪的事情。”   中岛沙希面色难看的听着,“你竟然认识伊堂光夫。”   我不仅认识他,我还踢折过他的胳膊。   森月纱懒得在这件事上纠缠,她重新背好书包,打开门。   “还有,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事……”   门下没灯,森月纱转过来的半张侧脸被阴影覆盖。   不知缘由的,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中岛沙希打了个冷颤。   “我就不会再把你当成人类幼崽了哦。”   女孩的口吻里满是戏谑之意,可在中岛沙希听来,却敏锐的察觉到其中那股肃杀和冷漠。就像。   就像在对蚂蚁讲话一样。   “幼崽就好好生活嘛,虚荣心那么重,真是……”森月纱回身甩上门,背着小熊书包一蹦一跳的离开了练歌房,留下咬牙切齿的中岛沙希。   …………   “所以,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晚饭间,我妻由乃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来回于厨房和餐桌,端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森月纱在一旁张着小嘴犯星星眼。   ٩(๑>◡<๑)۶   “目前没有。”森月纱摆好筷子,绕到由乃背后,解开她的小围裙:“希望她别欺负早见真礼就好,那个女孩被宠坏了。”   中岛沙希吗?   我妻由乃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森月纱敲敲盘子。   “在想,如果我也是「仪式者」,就可以帮月纱处理这些麻烦事了吧?”   “我的麻烦可跟仪式者无关呐。”森月纱笑笑:“再说,我也不希望你有机会成为仪式者,那太危险了。”   至今为止,森月纱见到的所有仪式者,都是混沌一方的。   不是囊肿怪,就是长脖子蜘蛛人,如果获取力量的代价如此之大,她当然不希望我妻由乃变成这样。   “秩序的话……”   森月纱摇摇头。   “混沌如此,我看,秩序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由乃会变成一个恪守规矩,偏执到极点的家伙呢?”   我妻由乃给森月纱加了一块肉,放到米饭尖顶上:“所以,无论混沌还是秩序,月纱都不希望我进入那个世界?”   “没错。”森月纱嚼着肉点头:“我可以保护由乃,才不希望你去冒险。所谓的‘复苏’,也不超过一两年吧?”   “等个五年八年,等前面的人把路都照亮,由乃如果想要试试,那时候再说喽。”   “我总有办法帮你弄到什么「仪式物」的。”   我妻由乃柔柔的点头认可,岔开话题后,没再谈论这些。   太晚了,月纱,我没办法停下这个仪式了。   我妻由乃捏了捏拳。   【不舍(前置Ⅰ):   【当你的‘深爱’被秩序感受后,触发不舍——在爱人的毫无察觉下,取走对方血液,以仪式刺入肌肤。至此,你们的血脉将永不分离。】   【——你爱着他,却又要伤害他。】   【在刀刃划开爱人皮肤时,想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   【真诚(前置Ⅱ):   【找到它!抓住它!消灭它!】   【为永恒的秩序献上一只感染混沌的生物,如此,祂就会初步信任和拯救,已经半只脚踏入混沌的你。】   【如果不是考虑到***,又准备***,你将永远不会得到秩序的青睐。】   笔记本里,这两个前置已然淡化。   在藤本松和她的女友真纪死后,第三段前置仪式,才悄然出现在笔记本的下一页。   【盲目(前置Ⅲ):   【怨妒我爱之人,便是我的仇敌!】   【通过精准判断,杀死一只怨憎‘爱人’的生物。】   【目标必须对‘爱人’抱有几近最高程度的憎恨,否则仪式失败。】   【你依然需要隐藏你的行为。】   【你只有一次机会。】 Chapter19 新音乐老师   小室阳太大汗淋漓的脱下衬衫。   篮球放在脚边骨碌碌的滚着,冰凉的打在男孩的脸上,他闭着眼睛,任由水流灌满自己的头发和脖子。   午后的阳光照射着正值青春的男孩子们,在这个年龄,就连酷烈的阳光都对他们仁慈了许多。   “阳太!今天大比分!”   “脚踝没事吧?”   三三两两的男孩做着同样的事情,用毛巾擦拭身体,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对抗赛,所有人都气喘吁吁的。   小室阳太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冰镇的汽水,顶着烈日,一股脑灌进了肚子里。   “喂,那是二年级的那位吧?”   身旁的朋友坏笑着,手指隐蔽的对路过的女生指指点点:“腿不错。”   “什么啊,吉辉关注的地方只有那里吗?”   “那是霞之丘吧?啧,三大美女呢。”   “到底是谁排的这种东西啊,虽然说倒是挺准确的……”   “阳太爱死这个排行了。”   小室阳太斜着手肘,给了朋友一下,“混蛋,我可没说过啊,我只是认为散华很可爱嘛。”   “森之散华啊……”   “听说,这次学园祭,有她的表演,去看吧去看吧?”   当然了。   小室阳太向往的点着头,相比起很多人喜欢的玉女泽村和那位二年级的学姐,他却对森月纱有着莫名的好感。   吉辉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蒸发汗液,嘴里调侃:“对森月纱有好感,还不是因为阳太喜欢篮球。”   “这跟篮球有什么关系?”   几个男孩奇怪。   吉辉忽的坐起来,挤眉弄眼:“因为——”   啪。   小室阳太面无表情给了对方一下,转头,忽然眯起眼睛。   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   像樱花一样的浅粉色头发,犹如女生淡淡的脸红,弯弯的眼睛笑着望向这边,似乎注意他们很久了。   小小的背包提在手里,笔直的双腿下,是一双白色衬金宽丝绸带的高跟鞋。   哒,哒,哒。   女人走近,几个男孩闭嘴无言,似乎刚刚那些不羁的灵魂被这阵粉色的樱花雨吹走了一般。   垂头摆弄水瓶的,故作望天摆姿势的。   阳太僵硬的站在水池边,手里的毛巾不知该擦哪里……   “请问……?”女人的音色里有种纯粹的雌感——不同于现在年龄的女生,声音里饱含活泼或鲜活,有些是傲慢,有些是文静。   这个女人不同。   她的声音里只有几乎凝结为露珠的雌性感,用其他形容词对她描述,根本是一种侮辱。   这是一位时刻散发着魅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雄性的女人。   阳太看看周围,方才大杀四方的几个朋友纷纷低头不语,躲开他的视线。   没办法,小室阳太只好咳了几下,伸手指指自己:“我吗?”   “嘻嘻,当然了。”女人眯起眼睛笑着:“我是新来的老师,请问,训导处怎么走呢?”   “我好饿啊,吉辉我们去买零食吧?”   几个男孩很有眼色的(不是人)扔下小室阳太,勾肩搭背,飞快的离开了案发现场。   水池旁只留下微笑的女人和小室阳太。   “同学,你方便吗?”   小室阳太正对着太阳,女人背光的脸藏在阴影里,他仿佛听到了某种昆虫振翅的声音。   “同学?”   “哦、哦!没问题,我是小室阳太!”男孩僵硬的绷紧身体,女人身上的香味一阵阵的飘过来,钻进他的鼻孔里。   “走吧,小男生~”甜腻的嗓音贴在小室阳太的心脏上,化成一只小手,一下一下的挠的他浑身发痒。   两个人并肩往楼里走,女人悄然靠近,那股气味更浓了。   “还没请教您……”   “皆川茜。”女人红唇轻启,睫毛扫过男孩泛红的脸蛋和脖子:“以后就是你们的音乐老师了,请——多——指——教——哦~”   …………   【霞诗子:这样啊,月姬老师的看法和我一致呢。】   【月姬:唔,还是认为霞诗子是个很单纯的人。虽然很多作家也并不全是亲身经历后,才能写出来好的作品,但感情这种东西。】   【月姬:可以稍微体验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英梨梨埋头写着计划,瞥了眼抱着手机聊天的森月纱:“你今天很忙?交了什么新朋友吗?”   【霞诗子:有机会我会考虑的。】   森月纱锁上屏幕:“新认识的一位作者。闪亮亮小姐在做什么?”   女孩拽拽自己的马尾,不自在的侧过脸:“都说了不要那么叫我……”   展开纸,对方表格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计划:“最近不是加入了美术社团……还有个校外同人社团,每天事多的要爆炸了!”   你多关心一下成绩方面吧……英梨梨。   “嘛,不是有月纱么?”英梨梨不疾不徐的边写边说:“到时候,再给我补课吧?”   “被你赖上了啊。”森月纱半开玩笑的调侃:“我发现,最近伦也有事没事,总找你说话哦。”   英梨梨顿了顿笔尖。   “他……”女孩的神色复杂,悄悄转动眼珠,口吻有些许不自然:“月纱,是怎么看伦也的?”   我?   森月纱眨眨眼。   “不错的朋友。”   “没了?”   “不然呢?”森月纱奇怪:“明明是你和伦也的事吧,我的意见重要吗?”   “我和伦也?”这回轮到英梨梨不解了。   “不是吗?你们两个这种欢喜冤家,最后喜结连理的剧情,动漫里太多了啊。”森月纱身体前倾过去,神色暧昧:“还是说,英梨梨依旧没下定决心?”   “小心被别人抢走哦。”   “虽然我认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高。”   英梨梨一把推开森月纱!   “太、太近了!”   森月纱歪着头,“诶?”   “那个,最近家里有宴会,来、来陪我!”说完,女孩迅速的拿起笔,继续埋头写起字来,只是那个不停画圆的笔尖和微微抖动的睫毛,证明了女孩心里的不平静。   “宴会啊……”森月纱有点不想去。   “我就是看你太无聊,不勉强!不想来的话就算了!”   森月纱失笑:“倒没有无聊啦,OK的,没问题,如果是英梨梨邀请我的话。” Chapter20 宴会上的讨厌者   森月纱穿着银色的高跟鞋,两侧有条水银般修长的链子扣住。   掐腰的黑色长礼服,摆动间依稀能看到女孩白软的脚面,牛奶般的小臂露在外面。   这已经是森月纱被允许穿出来的,最高等级的礼服了。   其余太过暴露的,一概被我妻由乃否决。   至于由乃本人,她是不会来这种宴会的。每每这种时候,都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养父母和那些恶心的面孔。   “今天穿的,还、还不错……”   英梨梨被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长长的马尾今天格外柔软有光泽,仿佛有人拿着梳齿细密的头梳,反反复复为她温柔的顺过千百遍。   她死死盯着森月纱的某个地方,接着,脸色由白转红。   “怎么了吗?”   森月纱朝下方看看。   “那个,月纱。”英梨梨慢吞吞的开口,“你的鞋——”   鞋?   森月纱把腿往前迈了一步,露出小巧的足面和脚尖。   “不,我是说,你站直……”   就看不到鞋了是吗?   英梨梨复杂的站在原地,表情像是第一次认识森月纱一样。   森月纱一脸奇怪。   “英梨梨也可以哦。”忽然,一双手在英梨梨的两侧肩膀划过:“把书包反向背,就看不到了嘛。”   女人紫藤花色的长发散在英梨梨的头顶上,眸子里像装了一整片桔梗丛,深紫色里透着淡淡的蓝,下巴支在英梨梨的肩膀上,笑吟吟的看着森月纱。   “嗨!是小月纱呀!”   森月纱微笑着打了招呼,“小百合姐姐。”   “快进来!哎呀,英梨梨这孩子竟然失礼到在门口和客人聊天。”   嘟着嘴,英梨梨甩甩头发,看看自己又看看泽村小百合,嘟嘟囔囔的:“我讨厌遗传基因…”   傍晚的宴会,灯火通明,院落里和大厅已经有了几多人影,西服配着红酒杯,谈吐间闲聊着让森月纱困倦的话题。   英梨梨拉着森月纱来到角落的沙发里,大理石的桌台上摆了许多精巧的点心。   泽村小百合忙着陪丈夫应酬,再三叮嘱英梨梨照看好森月纱后,才提着裙角小步离开。   “你每次都这样?”森月纱一口咬掉小兔子饼干的头部。   这里是个并不隐蔽的角落——但两位女孩坐在这里,就表明了她们不太希望有人打搅。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谁会没眼色到这种程度。   “哪样?”   “独自坐在这里吗?”   英梨梨姣好的面容像是煮熟后被剥开的嫩鸡蛋,一杯果汁饮料捧在手心,无趣的晃来晃去。   “如果不是你来,我才不会参加呢……”英梨梨闷闷的说着,“对不起,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可是,是爸爸说……”   “诶?斯宾塞先生?”森月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英梨梨也有点纳闷,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对森月纱好奇起来了?   ‘月纱那个孩子,可以来宴会一下吗?’   几天前,斯宾塞先生推开女儿的屋门,通过英梨梨向森月纱发出了邀请。   通常来说,虽然森月纱手里持有的财富,的确超过了斯宾塞家,但财富可不等于地位。   对于身为外交官的斯宾塞先生,日常交往与宴请的都是些豪门贵族,政律人士。   在他眼中,森月纱这孩子只是个幸运的、继承了大笔财富、偶尔疯疯癫癫的姑娘而已。   不过,如果是那个人发话了……   “怎么了吗?亲爱的?”小百合担忧的望过来,从刚才开始,自己的丈夫就有点魂不守舍。   “不,没什么……”斯宾塞先生朝妻子笑笑,拉着她往另一桌踱步。   希望……不会有事吧?   “啊啊啊啊啊!我好想回去画画!”   “交稿期限越来越近了!!”   女孩抓狂的举动和她的穿着打扮一点也不相符,就像一个金发端庄的公主,轻摇漫步的走到面前后,开口闭口忽然谈论起自家厕所堵塞的问题一样。   “我们溜走吧?”英梨梨托着脸,自己对面的森月纱还真能坐得住。   她刚巧品尝完所有类型的小饼干,正准备把毒手瞄准蛋糕类型的点心。   “还不知道斯宾塞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那个人能有什么事。”英梨梨不爽的喝了口果汁:“让我把人叫来,自己却和那些人应酬个没完……”   英梨梨偷看了几下森月纱,生怕女孩为此不高兴。   的确,森月纱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听见了某道熟悉的声音。   对那个声音,森月纱的记忆太深刻了。   “我打搅你们了么?”   长长的银色礼服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头黑苹果般的短发利落整齐。   浅浅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大大的杏眼,来人正饱含歉意的举着红酒,对两位女孩致意。   “阿呐……请问?”作为半个主人,英梨梨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装模作样的提着小裙子站直,腰和腿绷紧,端庄有礼的微微颔首,彷如个真正贵族小姐般,对面前银色的身影问候着。   不得不说,表面功夫十分了得。   “我是东条葵。斯宾塞小姐,许久未见,上次还是五六年前了。”   女人说着,朝英梨梨点头致意,身形优雅自然。   “哦,东条小姐啊……诶?什么!东条?!”   失态的英梨梨捂着嘴,眼睛瞪的溜圆!   “您、您、您您好……”她紧张的朝对方举举杯子,“请问,东条小姐……”   “不要紧张,斯宾塞小姐,要道歉的是我。”东条葵鲜艳的红唇抿成一条线:“打搅你们聊天了吗?”   “不、不会,哈哈怎么会呢……”英梨梨不着痕迹的给森月纱使着眼色,手掌向外,对东条葵介绍起来:“这位是月纱,森月纱。我的朋友。”   “这位是东条葵,她是东条家的——”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掸掸手心儿里的蛋糕屑。   “东条家的小公主,我知道。”女孩把黑发捋到耳后,露出侧脸和小耳朵。“天壤之别,东条小姐,我们最好保持距离。”   说罢,她也不理有点崩溃的英梨梨,抬腿就要离开。   “月纱!”   东条葵小声叫了一下,立刻提着裙子追了上去,留下角落里一脸迷惑的英梨梨。   什么情况?   这两个人怎么会认识?   英梨梨感觉自己的眼睛根本不是眼睛。   那是个幻觉播放器。 Chapter21 谎言   花园长椅上,夜空群星璀璨。   银色和黑色的纤细身影,相隔远远的一左一右。   森月纱两条腿搭在一起,仰着脖子欣赏夜景,不发一言。身旁,东条葵只是默默的望着她。   “月纱。”   森月纱沉默。   “月纱?”东条葵的手悄悄路过椅背,朝森月纱前进过去。   可在即将碰到对方时,女孩却退缩了。   “葵……今天我莫名其妙被邀请到斯宾塞先生的宴会上,是你的主意吧?”   森月纱扭过头,声音并不像东条葵所想的那么生硬冷漠,反而,有些轻飘飘的。   “我想要道歉,我——”   磕磕绊绊的话说道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了,我接受。”   森月纱温柔的笑了。   她展开手臂,反手抓住那只瘦弱的手掌。   少女握着东条葵的手,熟悉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葵。”   “真的?”东条葵一瞬间欣喜起来,大大的杏眼里,倒映着森月纱的脸:“真的?!你不问我……”   “问?”森月纱松开手:“不用问了,我想,你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对吧?”   夜色下,花朵安静的开着。   紫色的帷幕,悄然浮现在东条葵的头顶。   那里是一切的答案。   【姓名:东条葵】   【仪式(秩序):未知】   【能力:未知】   【代价:未知】   【能量等级:Lv1 ·「原点」】   【建议:让她滚。】   森月纱敞开心扉的真诚说道:“虽然那天很痛苦…”   话音稍顿后,女孩飒然一笑:“但葵一定有必须去做的理由,对吗?”   ——考虑到你已经成为了仪式者,那么,也许,必须分手的理由,就是如此吧?   ——我,只是你成为仪式者路上的工具。   ——对吗?   ——东条葵?   森月纱看着东条葵,思绪却飘离远方。   半晌,她眯着眼睛,怅然开口:“我原谅你了,东条葵。”   话音落地,女孩扭转身体,仰躺在椅背上。   漫天明暗的星斗为她闪烁不停,像深蓝色的海水中,无数个死去的探险家,所遗留下来的骸骨。   “从此,请不要再带着对我愧疚的心理而生活了,我没有责怪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我这么说,可以解开你的镣铐吗?”   “葵?”   森月纱幽幽的声音,如一支点燃的香,缓缓晕开。   东条葵感到冷了。   她急匆匆的抓住森月纱的手背,力量用的很大,咬牙切齿的说着:“不!是我的错!森月纱,我没有想让你解开我心里的镣铐,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是……”   “是和好吗?”   森月纱轻轻抽回手时,还反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安抚着东条葵焦虑的心。   女孩给东条葵讲了个故事。   就像无数个日夜里,两人依偎在床上,贴着彼此耳边的窃窃私语一样。   “从前,有一个人类,他爱上了妖精。”   那个人类很偏执,即便大家都说,和妖精恋爱的人类,是没有好下场的。   人类不相信这些,他就是爱上了妖精。   于是,妖精成了妻子。   他们过了许多年, 生活平凡,但有趣,像暖烘烘的壁炉一样温暖着彼此的心。   忽然,有一天,妖精十分反常的等待丈夫回家,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期间,她哭着抱住男人,啜泣着,吐露了心声。   ‘我想要你的手臂,是的,对不起!’成为妻子的妖精声泪俱下,她说,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欺骗的心,来和人类交往。   ‘等到他爱上我,切下他的手臂,给妈妈治病。吞下他的心脏,获得强大的魔力。挖出他的眼睛,让我掌握新的本领。’   是的,一开始计划的是如此完美。   ‘可是我爱上你了!真的,我真的爱上了你!’   妖精哭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人类一言不发。   他摩挲着手里的叉子,又看看怀里痛苦的妻子。   ‘给妈妈……治病吗?’他喃喃的说道。   后来,妖精得到了男人的手臂,治好了母亲的病。   她坚决的拉住男人,想要挽回这段半途而夭折的感情。   男人却没有同意。   ‘你不爱我了吗?’不懂爱的妖精急迫的问道。   ‘正因为我爱你。’   独臂的男人离开了森林,再也没有回来。   讲完,森月纱顿了顿:“葵,他为什么要离开,你知道吗?”   东条葵失语。   她那引以为傲,时刻精致的酒红色指甲,早已深深插入手心,鲜血从拳心里渗出来。   森月纱瞥了眼东条葵的手,叹了口气,把对方的手打开后,抬起手,握住,十指相扣。   东条葵感受到了——她感受到,森月纱手里同样的血和伤口。   女孩握着两个人的手举起,五根酒红色的,五根嫩绿色的,全都染着血液。   森月纱满不在乎掌心传来的阵痛,她开口,讲了第二个故事。   “这可能是葵耳熟能详的故事啦……嗯,一个公主和士兵的故事。”   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爱上了公主。   他大胆地表白,公主又惊又喜。   她傲慢的说:‘如果你可以在我的阳台下,守候一百个昼夜,那么,我就嫁给你。’   士兵答应了。   十天、二十天,蚊虫叮咬,风吹雨打,又渴又累,众人讥讽。   他都坚持下来了。   第九十九天,还有一天,就差一天。   就满一百天了。   士兵望着阳台,大声的对公主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然后,他离开了。   森月纱安静的问:“他为什么离开?”   东条葵艰难的咧开嘴,嗓音哽咽:“尊…严?”   森月纱吐出舌头,舔舔手上的血。   “不,我觉得,他可能是腻了。毕竟,男人嘛,总是一阵贤者一阵魔王的。”   “没准刚来了一发,进入贤者模式了呢?”   ヽ(✿゚▽゚)ノ   在东条葵复杂的神色里,森月纱‘嘿咻’一下站了起来,磕磕闪亮的高跟鞋,穿好。   她背对东条葵,温柔的嗓音夹杂了夜晚的静谧:   “你和今晚的夜色同样美丽,东条葵小姐。”   “可是,从那天起,我开始讨厌夜晚了。”   东条葵低着头,表情莫名。   神秘,在女人的心脏处奔涌起来。   这种能力,帮她鉴别过太多话语里的不真诚,倏然出现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谎言】   两人的不远处,英梨梨面无表情的靠在斜生的树后。   她静静的听完了全程,金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瞩目下,落上了几只亮绿色的萤火虫。 Chapter22 遗憾的事   啊——还是这样舒服啊。   温暖的水流划过小百合的脸颊,往下,再往下滚落。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除了头灯的光线,玻璃门外似乎有什么在靠近着。   女人没有注意。   此时,那道身影,正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   身影冷着脸环顾四周,最终,视线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对方似乎一无所察,厚厚的泡沫盖在头上,闭着眼睛,哼着歌,任由外面的身影肆无忌惮的接近着……   来人放轻步伐,悄悄走到模糊的玻璃前,伸出手掌……   敲了敲。   “妈妈?”   …………   “吓死我了!”   抓着浴巾擦头的小百合,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你不要老是在我洗澡的时候敲玻璃好不好!”   “年龄大了果然事儿也越来越多……”女孩嘟嘟囔囔。   “你在说什么?谁年龄大了?!”   英梨梨嘟着嘴,眼神游移,又生气的把矛头指向父亲:“是父亲不好!谁让他做这种事!”   她恼火的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母亲。   相比起父亲来说,英梨梨显然更亲近自己的母亲小百合一些。毕竟母女间可以畅谈的东西太多了。   无话不谈的一大一小走进卧室。母亲端了两杯果汁,分给女儿一杯,穿好睡衣,大喇喇的占领了她的床。   “你是说,斯宾塞让你邀请了月纱?”泽村小百合恍然大悟:“我说呢,那个姑娘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上一次,还是我以‘本子大卖’为理由,强行把她拉过来的呢……”   锤了锤自己的掌心,小百合斜了眼英梨梨:“偷听别人说话,你做的很正确吗?”   “那你还听吗?”英梨梨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她脱线的程度,仅次于森月纱:“不听算了。”   于是,作势起身离开的英梨梨,下一秒就被母亲扑倒了。   “啊……女儿长大了,都会和妈妈顶嘴了呢。”小百合做出旋即欲泣的表情,一边揉着眼角,手掌还捂住自己的脸。   “我的女儿开始不喜欢妈妈了……”女人抱着头,在英梨梨的脖间蹭来蹭去,活泼的过头。   半晌,并无应答。   她分开手指,从指缝间偷窥——英梨梨正抱着枕头靠在床头,无语的垂下视线望着自己。   “啊呀……好吧好吧,真是的,英梨梨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呢。”小百合坐正,好奇的探寻着:“那…快说说!你听见什么了?”   这样啊……   英梨梨碎碎念的话,在小百合听起来,完全符合常理。   只是,斯宾塞那个家伙……   “你父亲确实不对。”小百合正了正脸色:“我理解他的做法,毕竟是东条家继承人拜托的事情,不好拒绝。可他完全没有考虑月纱那孩子的感受……”   “果然不出所料,月纱是个……”   是什么?   英梨梨恼怒道:“妈妈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不是一脸笃定的说,森月纱有肢体接触恐惧症吗?”   结果是个姬力满满的少女呢。   英梨梨:……   “谁能看出来这种事啊!”   听自己女儿辩驳,小百合无辜的指指自己:“我啊。话说,这种事,太容易看出来了吧。”   “莫非是生产前没有去给巫女还愿,所以才会生出一个会说话的伊丽莎白瓜吗?”   伊丽莎白·英梨梨气呼呼的,母亲早就知道这种事,竟然瞒了自己那么久。   “嘛,也是保护月纱的隐私。这种事,本人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吧。”   小百合摸摸女儿的头发,意味深长:“我倒是不会歧视和厌恶,可很多人都不这么想哦。虽然在漫画里是令人‘马上好了’的有趣取向,可摆在现实前,就没那么让人容易接受了。”   英梨梨点点头,认可母亲的说法。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在月纱面前提起这件事。”泽村小百合伸了个懒腰:“唉,话说,英梨梨最近怎么开始关心森月纱了?”   转过头,小百合莫名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她好像发现,有些事,在悄无声息的日常里,渐渐偏离了轨道。   ——不,虽然这么说,但哪里是‘正轨’也不一定呢。   ——在未达结局之前,一切都无法定论,纵观那个男孩子…   “关心?”英梨梨的眸子闪动:“因为是朋友嘛,母亲不也很喜欢森月纱?”   喜欢?希望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能是同一种喜欢。   小百合靠近英梨梨,笑嘻嘻的指指手机:“伦也君最近怎么样?”   “你很少提到他了哦,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妈妈是无所谓哦,不用考虑妈妈,唉,女儿竟然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多情女啊……”   英梨梨瞬间炸毛:“什么‘多情女’!我和伦也那家伙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是青梅竹马……”   “不!是!”英梨梨手臂比了个X,“那个家伙,讨人厌的要命,自说自话的狂热宅,才不要!”   哦?只否认了安艺伦也?   泽村小百合摇摇手指:“我还是挺喜欢伦也那孩子的,下一次,让他来做客吧?”   “哼,那小百合自己去约他好了。”英梨梨跳下床,抓起自己的手机就要往门外走。   把脚丫塞进拖鞋里,刚刚站起来的女孩,忽然。   诶?   这是我的房间吧?   “小百合!”   张牙舞爪的金发准备扑上去了。   “好啦好啦~”母亲系好睡衣的扣子,慢吞吞坐起来:“英梨梨怎么都好,只是,有些东西自己不明白,最终的结果就是错过哦。”   “妈妈呢,是不考虑逼迫你在高中有多么努力,未来考一个什么等级的大学。”   小百合耸耸肩:“那是绝对不抱希望的。我只盼望你的青春,不要有像妈妈一样的遗憾呢。”   遗憾?   英梨梨眼珠一错,窃笑着咧开嘴露出小虎牙:“所以说,妈妈也有段——”   她竖起食指和大拇指,捏来捏去:“有一段……”   “是啊。”   小百合怅然的望着天花板,一些记忆的片段在脑海里不停闪过。   女人摇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如果当时能守住底线,不让你的父亲得逞。”   “就不会…生出这么白痴的女儿了。”   英梨梨:~(/‵Д′)/~ ╧╧ Chapter23 关于伦也   “我脸上有什么吗?”   上次宴会后,森月纱已经准备好和英梨梨解释的说辞了,结果对方听后,只是木着脸回了个‘知道了’。   紧接着的几天后,这家伙就常常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唔,没,没什么。”英梨梨摇摇头:“月纱,已经决定文化祭的节目了?”   说起来,这全是自己造的孽。   作为指导老师,前几天平冢静曾一脸兴奋的把女孩叫到了办公室。   ‘喂,上次给我奶奶唱的,再来一次吧?’   这位老师丝毫没有为人师表的严肃感,蹲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森月纱一边搓手手。   像个大号且活跃的母袋鼠。   完全不把森月纱当外人。   女孩当即就拒绝了。   ‘什么嘛,唱的那么好听,没准会有星探看上月纱酱也说不定嘛。’   对方念了个名字。   那是家时下新锐的文化公司,本来名声不显的小破公司,却在今年接二连三的推出了火爆的偶像,以至于公司的名字瞬间炽手可热起来。   ‘抱歉,平冢老师,我的财产可以买下那个星探,也足以买下那家公司。’富豪森冷漠拒绝。   ‘哎呀,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超凡事件的……’   所以您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文化祭是学生群体自发的活动,唱与不唱,您也没有一点好处吧?   平冢静‘啪’地点燃香烟夹在指尖。   ‘抱歉。’她收起玩笑,抿着嘴,犹豫了半天。   ‘其实……那天后,我的奶奶时常会提起音乐剧的过往。’香烟缓缓缭绕升起,平冢静盯着烟雾,喃喃讲述着:‘我想,如果你站在舞台上,我完整的录制下那个选段……’   女人苦笑起来:‘我知道,所谓恢复、好起来之类的,都是痴心妄想了。可看着奶奶那么喜欢……’   ‘就算是满足她的愿望,我也想试试看,让她高兴起来。能不能求你——’   随手掐灭香烟,平冢静跪坐在沙发上,对森月纱行了个大礼!   ‘拜托了!森月纱!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森月纱看了半晌,深吸了口气呼出来。   ‘我需要一位专业的音乐老师。’   …………   “所以,你就答应平冢老师了?”   英梨梨说着,把森月纱嘴里叼着的铅笔揪下来,对方白了她一眼,重新拿了一根圆珠笔叼住。   “我啊,已经和平冢奶奶是好朋友了。在顺手的情况下,满足一下朋友的愿望嘛。”女孩满不在乎,对于一切有趣新奇的事儿,森月纱都抱有一百万分的期待和好奇。   比如和老人做朋友,和小妖精做朋友什么的。   “你呢?不会真的要和伦也去卖本子吧?”   “喂!”   英梨梨悄悄看看四周,把森月纱拽近:“别提这些啊!谁会跟他去做那种事,我听说,他好像要在文化祭当天,在大屏幕上投屏那个……”   森月纱:……   这也太乱来了吧?   ‘都是爱啊!爱啊!’   想起安艺伦也那副狂热的神色,森月纱捂着脸:“我去劝劝他好了,真做出这种事,他绝对会在一年级出名的……”   “只是一年级?”英梨梨可不这么认为:“他会社会性死亡的。”   “社会性死亡倒不至于,他最近的博客大火,你知道这件事吗?”森月纱对伦也这种孜孜不倦的坚持和热情还是评价很高的。   TAKI,作为伦也名字的罗马音简写,这个名字已经是许多人都认可的、现下有着极高人气的明星博主了。   至少对森月纱来说,她绝对不会讨厌这种因为喜爱而做到极致的人——很多人聊起自己,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爱好。   可若说做到极致,坚持不懈,多年如一日,这个话题就没几个人能聊下去了。   更何况,大批走上社会的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一脸懵哔吧?   ‘爱好?没有吧?看看剧,看看综艺,算吗?’   ‘躺着刷刷博客,还有休息,看看短视频?’   ‘什么啊,我工作一天,很辛苦的好不好,还要下班后,托着劳累不堪的身体去练乐器?’   ‘钱啊,赚钱!这种问题,问成年人,可没有任何意义。我的爱好就是赚钱。’   可惜的是,就连爱好是赚钱的人,也没有为它拼尽全力。   只是凑合活着而已。   森月纱咬着笔头,一排小白牙咯吱咯吱的摩擦着:“超出我预料的厉害啊,伦也君的博客。或许,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文化祭上播那个番好了。”   英梨梨认为森月纱又犯病了:“你千万别抽风的去和那个家伙一起做这件事。”   “我说,音乐剧,听起来就很难啊。”   话题重新回到森月纱的文化祭表演,对此,英梨梨倒是期待感满满。   “最近学校里不是有一位新来的老师么?”森月纱想了想:“皆川……茜?”   “据说是一位很棒的老师,我打算去找她请教一下。”   皆川茜?   英梨梨忽然想起了什么,手背贴在嘴边,眼神游移不定:“我听说……只是听说。”   “那位老师和年级里的男生们,有些奇怪的关系。”   奇怪的关系?   森月纱扭过头朝向班里的男生,下一刻就被英梨梨推着脸蛋转了回来。   “别给我立刻看过去啊!唉…说是这样,好像是一个男生传出来的。结果,两天后,他就开始反口,说那些对皆川老师的诋毁,是出于自己的嫉妒而已。”   英梨梨饶有兴致和森月纱聊着八卦,对于皆川茜这位新来的音乐老师,学生们也只是听了不少流言而已。   本人的话,见过她的,都是赞不绝口。   “大概是因为性格太好,美貌也是顶级,才被嫉妒吧?”英梨梨模棱两可的小声嘀咕着,对森月纱的请教满是期待:“单独接受皆川茜老师的指导哦,我要下周的音乐课,才能见到她了。”   “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森月纱耸耸肩,她只是想系统性的训练一下自己的发声方式,以及对要表演的选段查漏补缺。   最近,中岛沙希倒是很乖,上次事件后,女孩没有再带着其他人去骚扰早见真礼。   这让森月纱省了不少麻烦。   她最近,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Chapter24 可爱善良的火锅   【霞诗子:月姬老师话,对我大有裨益。】   【霞诗子:是不是该请吃大餐了?】   【月姬:没必要,这是朋友之间的友谊,霞诗子太客气啦。】   【月姬:我听说(偷偷)银座有一家新开的寿司店不错……】   【霞诗子:……】   【霞诗子:…提到吃的,月姬老师的回复比平常快了很多。话说周末了,月姬老师在干什么呢?】   【月姬:去探望父母哦。】   锁上屏幕。   我妻由乃打着浅色的阳伞,安静站在森月纱身后。   面前,群青翠绿,遍野草香。   太阳照得明亮而暖和,雾气在繁茂的桠枝间爬行,湿漉漉的空气,犹如一个正被点燃的香炉,挤满了植物的气息。   一个个矮小的墓碑,规整的排列横竖,幽僻的石板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会偶有小声的抽泣和喃喃自语,随着清爽的风钻进路人的耳朵。   森月纱和我妻由乃拾阶而上。   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木旁,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墓碑正无声的沉睡在树荫下。   森月纱站在那里,墓碑上的照片映入眼帘。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笑的很开心。   他稍短的头发,有着一双深谙世事的眼睛,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对镜头龇牙咧嘴的笑着。   在严肃的碑群里,显得男人既开朗又精神。   碑上写着名字。   【森户田】   下方,刻着一段话。   【他是好丈夫,也是好父亲。】   【他把自己的一切给了妻子和女儿。他热烈的爱,会永远流淌在生者的心里,不会因死亡而结束。】   紧挨着的另一边,是森月纱母亲的墓碑。   女人的照片十分年轻,黑发盘在脑后,和森月纱那双略微下坠的妩媚双眸不同——   女人有着大大的圆眼,配上年轻的脸,又萌又可爱,减龄感十足。   两个人的照片好像正在对话一样。   【野弥惠子】   【最终,我还是决定。】   【把她归还给悠长明亮的四季。】   【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和爱人建一座花的庄园。】   【愿神明眷顾你们不朽的爱。】   森月纱从袋拿出早准备好的清水和绢布,弯腰,轻轻擦拭起两块墓碑,打扫不小心掉在上面的落叶,然后,提起水桶里的水舀,盛上一半的水,缓缓浇在墓碑上。   我妻由乃在一旁帮忙。   她拿出香烛点燃,把剪的不长不短的黄白菊花插在墓碑两侧。   忙完,我妻由乃举着阳伞悄然退到不远处,站在石板路面上,望着一个个寂静沉默的身影,给森月纱留下独处的空间。   “最近,天气变热了。”   “你们的花,种好了么?”   森月纱蜷着腿,蹲在墓碑前,细嫩的手掌,缓缓抚摸着粗糙的石台。   照片里的男女笑容不变,如同往常一样注视着前方。   “爸爸不用再着急帮我寻找父母了。说起来也有趣,你们不知道吧?”   森月纱俏皮的对照片拧眉,手掌竖起来,声音悄悄的:“我竟然不是人类诶!”   “神奇吗?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艾丽娅奶奶被我照顾的很好,现在,她整天最头疼的就是那群孩子了。”   “我们搬到大房子里去了,是爸爸留下的那一栋很大的。”   女孩嘀嘀咕咕的讲着日常琐事,烦恼的、开心的。   似乎只有此时,她才能尽情的说出心中的秘密与踌躇——不需要开解,不需要引导,她的声音浇透了微热的空气,像一股冰凉的泉水洒在石碑上,本真的自我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毫无顾忌的挥洒。   太阳偏斜,气温升高。   我妻由乃正逐渐开始进入发呆的状态。   森月纱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转头,明媚的笑容。   “走吧。”森月纱接过由乃手里的伞,替她撑好,“今天,谢谢由乃陪我过来。”   我妻由乃笑笑,顺势揽住森月纱的胳膊,重新展现了自己挂件的本色。   “不是很好吗?能见到月纱不同的一面。”说着,由乃灵活的手指在森月纱的手臂上捏来捏去:“月纱没事吧?还会很伤心吗?”   森月纱摇摇头。   “会遗憾。”森月纱忽然想起什么,瞧了瞧我妻由乃:“对了,由乃的父母……”   我妻由乃咧开嘴:“当然还是‘失踪’了,我才不要花钱,为他们买墓地,立墓碑。捐了都比这样好。”   “况且,买好墓地,我来扫墓?”她撩动浅粉色的头发,不经意的将它们和森月纱的黑发揉在一起:“扫墓是不可能扫墓的。”   “那可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   森月纱莞尔。   对于我妻由乃还在‘失踪’的父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由乃曾经的经历,远远超过了大多人的痛苦,谁也没资格劝她。   “不提他们了,月纱,今天想吃什么?”   诶,说到吃……   “咳,我妻由乃同学。”森月纱举着伞,郑重其事的转过头。   “我有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由乃懵懵的眨眼, “哦,好?”   森月纱板起脸:“你说,如果有一个女孩最近胖了……”   “但她很可爱,很善良……”   “那么……”   “那么她今天晚上能吃火锅吗?”   ヽ(・×・´)ゞ   噗嗤。   我妻由乃捂着嘴,甜蜜的白了森月纱一眼:“那要看饲养员的心情了。”   森月纱怯生生的抬眼,屈起膝盖,从下往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孩:“那……饲养员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我妻由乃昂起头,装了个傲慢的表情:“不怎么样。”   看看身下娇滴滴的女孩,我妻由乃慢吞吞的摆弄自己的奇怪腔调:“如果~如果有个爱的~亲亲,没准,没准她会考虑哦……”   啵!   像小火箭一样,女孩迅速的用嘴怼了我妻由乃的脸蛋儿一下!   诶嘿嘿……   “呐,可以了吧?”森月纱噘着嘴,胳膊甩甩自己的挂件——对方以更粘的姿态,挂在了自己身上,浑身软软的,仿佛没了骨头。   “唔……”   下意识遮掩住自己迷离的眼神,我妻由乃低头抿嘴,手指轻轻抚摸刚才被亲吻的脸颊。   “火锅!火锅!火锅!哦哦哦!”   “嘻嘻!快走吧!今天吃火锅!”   举起双手,蹦蹦跳跳的女孩往坡下跑去,身后跟着一道樱花般粉色的身影。 Chapter25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皆川茜优雅的把脚抬起来。   小室阳太跪在地上,作为垫脚的凳子,托着她至上的神明。   或许是实在没法接受这种画风,般若夹着烟卷坐了老远,把自己藏进角落的阴影里。   只有灰白色的烟雾像蛇一样缓缓绕着圈,漫在不大的室内。   “这么说,人数不少了?”   男人吐出烟雾,赞许的望向皆川茜。   这个女人,还真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   “三十多个。”皆川茜用脚趾掐了掐对方的耳朵,小室阳太立即稳住肩膀,把桌上的矮脚茶杯递给皆川茜。   “迷雾宿体已经找到了,需要我现在接触她吗?”喝了口茶,又交给小室阳太,边谈话,皆川茜边无聊的玩起耳边的浅发:“果然还是喜欢现在的年轻人啊……”   般若‘啧’了一声,眉宇间的调侃里隐晦的沾了点不屑:“三十多个…”   “不然呢?”皆川茜舔舔鲜红的唇:“让凡人感受迷雾的伟大……”   “我看你也不全是为了迷雾吧。”   女人玩弄发丝的动作,让般若的耳垂也开始发痒,他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自己面具型的耳钉。   冰凉,尖锐。   两人的谈话间,屋内窸窸窣窣的昆虫振翅声不绝于耳。   “美妙的声音……准备吧,桃心。”般若把烟头碾灭:“迷雾仪式成功后,我或许能向举办人为你要一件仪式物。”   “这样,迷雾的感染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般若认为皆川茜压根不太在乎所谓的感染,她真的乐在其中。   女人无动于衷的听着,她的注意力似乎全用在里自己的左脚上。   涂着红色油彩,一下一下抓弄着跪在脚下那位男孩的头发。   般若撇撇嘴,从座位里站起来,拎起西服外套草草穿好。   皆川茜忽然开口。   “早见真礼。那个丫头身边,总跟着一个女孩。要不要提前……”   皆川茜眯起眼:“她最近正在我那练声乐。”   皆川茜迎着灯光,伸出修长的手臂,翻来覆去的欣赏着,然后,将张开的虎口对准了脚下。   “来。”她朝小室阳太勾勾手指,尖锐的指甲划过年轻的下巴。   男孩仰起头,甘之如饴的送上了自己的脖子。   咔。   皆川茜轻轻掐住小室阳太,纤细柔弱的手掌突然发力!   肉眼可见的,男孩的脸开始憋红,发胀,眼球一鼓一鼓的往外凸出。   用力…再用力。   慢慢,他开始急迫的想要吸气,脸由红变紫,整个人不受控的挣扎起来。   那些‘荷荷’的挣扎声让皆川茜有点厌恶。   “「接触者」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究竟错过了多少有趣的生活呢……”   见女人迷蒙的念着,般若蹙眉重新走了回来。粗壮的手指捏住皆川茜的拇指,一点点掰开,为那个即将窒息的男孩腾出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皆川茜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般若,在对方越来越暗的脸色里,红唇轻启。   “哎呀,讨厌你。”   俏皮甜腻的腔调后,手掌一松。   啪。   小室阳太瘫坐在地毯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里却满是憧憬。   “你最好收敛点。”般若收回手,不是很高兴。   “并不是所有「接触者」都拥有你这样的实力。”他指指女人的嘴角——几条蠕动的白嫩蛆虫,正从红唇里往外面挤。   吸溜。   皆川茜抿抿嘴,一卷舌,把几条肉蛆重新卷回嘴里,喉头耸动几下。   身为原点级的仪式者,般若也曾经有过接触者时期,他很能理解忽然获得超凡力量后,心态被颠覆的变化。   只是,这个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重视我交给你的任务,等迷雾降临。桃心,你…最好别搞砸了。”般若整了整印着暗花的西服下摆,唇齿间吐出的警告带出气音,仿佛毒蛇的嘶鸣。   “早见真礼身边的女孩如果很麻烦的话,就先不要动。”   “在仪式开始前,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别忘了,这个任务是我们自愿接的。”   扔下几句话,般若匆匆离开了屋子。   皆川茜没搭理般若,望着离去的人影,视线重新转回来。她皱着鼻子,嗅了嗅残余的烟草气味。   不,是‘你’自愿接的,不是‘我们’哦。   竖起手掌扇了扇风,女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室阳太。此时,男孩正匍匐在她的脚下,一脸幸福的仰起头,痴迷的朝上望着。   “皆川老师!”他的脖子上还留有刚刚被掐过后的痕迹,“请让我一直这么看着您,直到迷雾降临!”   此时的小室阳太就像饿了五天的猎犬,五官轻微扭曲的同时,鼻子不停的嗅动,顺着皆川茜的身体——他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前方掉落的几只昆虫,长长的蜈蚣从缝隙里钻出来,顺着小室阳太的手指,爬到他的身上。   “可爱的小家伙…”小室阳太旁若无人的捏起来塞进嘴里,另一半还挂在他的嘴角上。   “我,真的美吗?”   皆川茜诱惑的咧开嘴,眼角内,生出两条带刚毛的虫脚。   “比森月纱还美?我记得,阳太君不是很喜欢那个叫森月纱的女孩子嘛。”   小室阳太那副扭曲的表情开始狰狞了。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他的开关,让男孩厌恶且猛烈的摇起头。旋即,他又把贪婪的目光瞄向了皆川茜:“不、当然不。您才是我心里的神明……”   “我的主宰,我的母亲——”   “我的命运升华。”   …………   “喂,怎么样?”   英梨梨探头探脑的,趴在森月纱耳旁,女孩嘴里呼出水蜜桃味的香气。森月纱往她身后扫了一眼,果然,桌面上摆着一瓶同样口味的汽水。   “什么怎么样?”   少女坐起来,扭头,推开英梨梨的脑袋。   “皆川老师啊!”英梨梨瞪大了眼睛:“是不是特别温柔,特别善解人意,特别——”   森月纱揉揉太阳穴:“我是请教声乐问题啊,你别那副痴女一样的表情好不好。”   英梨梨嘟着脸缩了回去:“诶,说起来,最近学校周边,莫名其妙的起雾了呢。”   两个女孩聊着八卦,手机握在手里,漫无目的翻着。   “这上面还说,最近一层的厕所里,常常会出现巨大的昆虫诶。”   森月纱扭过头,趴到英梨梨的桌上,屏幕里显示的,正是学校的论坛:“巨大?在女生厕所吗?”   “嗯嗯,据说像蜈蚣一样长,爬的飞快!”英梨梨抖了抖手,“咿……想想就恶心。”   “英梨梨很怕虫子?”   “是爬的飞快的虫子!”英梨梨回想起曾见过的昆虫,手心里开始冒汗。   森月纱眨眨眼:“这跟飞快有什么关系?”   英梨梨:“就是速度啊!飞快!飞快!爬的越快越讨厌!”   森月纱无比奇怪。   “诶……跟速度有关系吗?”   似乎意识到这个黑色毛绒绒要跟自己抬杠,英梨梨白了她一眼,“当然了!越快越恐怖好不好!”   森月纱咬着手指:“唔…所以,如果某天,博尔特疯狂的在背后追着英梨梨……”   她伸出两根食指,在空中画了个人形:“而碰巧他的肩膀上趴着一只蟑螂的话……”   英梨梨无奈的托着下巴:“你是白痴啊…这种时候肯定更怕博尔特啊!”   “还有,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追我啊?”   森月纱笑眯眯的点点小金毛的额头:“我以为你会说,‘这两种颜色都融为一体了,怎么可能分辨出蟑螂来’呢。”   英梨梨斜眼:“你非要挑两个颜色一样的。”   “也对,那如果是伦也君骑着飞快的蟑螂追你——”   英梨梨阴沉伸出小手,一把捂住:“请住嘴,你说的这个画面太可怕了。”   嘻嘻哈哈半天,忽然,森月纱的眼睛越过英梨梨,直勾勾的盯着女孩的身后——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看看英梨梨,又看看对方身后的东西,欲言又止。   “别动。”   森月纱笑意消失,表情严肃:“别动,英梨梨。”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森月纱十分缓慢的抬手,往英梨梨脸颊旁的头发上伸过去,口里还温柔的安抚着。   “不要动,不要怕,只是一只小小的——”   英梨梨僵在座位上,整个人石化了。她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森月纱的手,视线里,对方紧张的情绪更加剧了自己的惊恐感。   英梨梨心脏扑通扑通的开始加速,手心里都出汗了。   “小小的……”   森月纱渐渐接近,在英梨梨紧张的求救眼神中。   “小小的…”   碰到了头发。   接着……   森月纱五根细长的手指张开放在她的头顶。   飞快的喊了一声。   “哇啊啊啊!好大一只!!”   森月纱的喊声,让英梨梨也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手舞足蹈的拍打起自己的头发和脖子!   在座位上扭动半天后,她又站起来弯下腰,脑袋几乎扎在地上一样继续拍来拍去!   “快!快帮我看看!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   这孩子吓疯了。   下一刻,她听见了轻笑。   女孩木呆呆的抬起头,看见森月纱背着手立在不远处,歪着脑袋,脸上满是揶揄。   咬牙切齿的喊声逐渐放大。   “森!月!纱!你这个白痴女!!”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换来的,却是对方更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英梨梨你绝对是空气洗头大师!” Chapter26 纯粹的恶意   “你看见早见真礼了吗?”   午休后,森月纱问起英梨梨。   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近每天一起吃午饭的,今天却消失了?   正准备去美术教室的英梨梨摇头。   “我说月纱,你也不用真像个妈妈一样,天天寸步不离吧?”   森月纱没说话,迈开腿往另一层快步走去。   …………   一层的女厕门前,横置着一个「清理中」的黄色塑料牌。   不过,并没有什么清洁工在里面。   早见真礼被一条黑色的布蒙住双眼,手足无措的扶着洗手池。   身旁,中岛沙希三个女生正把她团团围住。   “真礼,不是说好了吗,反悔的人会没有朋友哟。”   中岛沙希轻笑着,手掌在早见真礼的脸上接连抚摸,试图安抚这只受惊的小鸟。   “我们是父母派来考验你的,如果通过,你就能见到妈妈了呢。”   “妈……妈妈?”早见真礼溅着口水,口齿不清的念叨:“妈妈……月……纱。”   “月纱?”   三个女孩互相看看。   “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叫森月纱妈妈?!”   “不会吧?!哈哈哈哈哈哈!森月纱如果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倒也挺有意思的呢!”   “等之后,我们会给你的‘妈妈’好好看看视频的!”   “她是!是!是!”早见真礼抽风般的碎碎念着,手指抓住中岛沙希的袖子,焦急的分辨着:“是!是!月……是妈妈!是妈妈!”   中岛沙希把早见真礼脑后的扣子重新紧了紧,手掌在她面前晃晃,见对方确实看不见,才转过头,朝身后的两个女生笑起来。   她小声说着:“喂,上次都没事,你们两个,不会又怕了吧?”   三个人悄悄对了几句后,一个女生离开外间,从水池旁拿起一个马桶搋子,进了厕所的隔间。   “喏,真礼,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哦。否则,我就不带你去见父母了。”   “父母……父母。”早见真礼傻乎乎的笑起来,盼望的伸出脏乎乎的手,在空气里抓挠几下,黑色的绒布下,她的视线里一片漆黑。   迎接她的只有中岛沙希冰凉的手链。   “来吧,对,扶着我的胳膊。”中岛沙希慢悠悠的把早见真礼带进厕所里面,正对着那扇门户大开的独立隔间。   隔间里,马桶盖被打开,周围像往常一样,被学校的清理人员打扫的非常干净。   唯独马桶里……   放着一个马桶搋子。   碗状的红色橡胶头,正对准排水口,像是平常使用起来那样。   连接处,笔直的、带着毛刺的杆状手柄,恰好凸出马桶圈的外侧。   ——由于搋头被女生狠狠地按了几下,吸附牢固,长长的木柄,此时正安稳的立在马桶圈的上方,像一根从厕所里长出来的木棍。   倘若是个正常人,稍微扫一下视线,就能立即发现这个坐上去会出大事的恶作剧。   可惜的是…早见真礼此时看不见。   “来吧,早见小姐。上给我们看看?”   中岛沙希恶意满满的说着,指示身旁的女生打开摄像头,对准早见真礼。   “不要害羞!迅速一点,知道吗?”女孩推了推傻乎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早见真礼:“要飞快的摸过去,狠狠的坐下!”   “坐下后,举起手,说‘真礼上完了!’明白吗?如果你没做到,就要……再来一次哦!”   早见真礼懵懂的点点头,眼前漆黑一片。   “狠…狠狠?”   “没错,狠狠的坐下去!要用尽全力哦!这是我们的要求,真礼不是答应了吗?”   中岛沙希笑眯眯的拍拍女孩的肩膀,又把她往前推了几步。此时,早见真礼已经可以摸到隔间的木门,还有门上的简易锁头了。   周围可怖的视线依然接连不断的向她射来。   几个女孩压根不清楚,戏弄一个智商有问题且偏执的孩子,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尤其对于脆弱的部位来说,这种破坏性的伤会对一个人的心与身造成何种影响。   ——她们的口中的‘狠狠’,在早见真礼的脑中,是一道急速放大的执念。   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很多,有些人的无聊与深藏的恶意,甚至超出了大部分人类能够想象的极限。   女孩摸索着缓缓向前,缓缓向前……   早见真礼的眼前漆黑一片。   她只能伸出手,轻轻摸着隔间的木质墙板,摸着冰瓷的马桶壁。   然后,站直,正对门外,摆弄了半天,才终于解开扣子。   “快呀!早见真礼,要用力的坐下去!举起手哦!”   中岛沙希身旁的两个女生也兴奋起来。   奇特的游戏,让三个女生都不约而同的咧开嘴。   这可是从未见过的真人表演秀呐。   残忍,但有趣。   此时,微不可查的雾气正笼罩在这间小小的女厕里。   蚂蚁在瓷砖的缝隙里连成一条条的黑线,交错纵横着,庆祝这唱歌施虐般的狂欢。   蟑螂、蚊子、苍蝇,各种各样的昆虫纷纷抬起头,从早已千疮百孔的墙后探出脑袋——像一道黑色的瀑布,正居高临下,即将席卷下方的女孩们。   中岛沙希一无所知,她兴奋的捏着手掌,眼睛瞪大,嘴里还不停念着:“对!狠狠的,用力坐下去!”   “用力!快呀!”   拍视频的两个女孩也起哄的叫:“快呀,快点呀!”   快对准那个粗糙的木柄!快!快呀!   早见真礼无比用力的咬着槽牙,然后,弓身,攒足了力气,鼓足劲——   坐了下去!   啪!   忽然,难以察觉的雾气骤然消散,昆虫的鸣叫与振翅也消弭于空间内。   就像摩西分海般,被什么东西劈开了巨大的缺口!   ——它们恐惧着迅速逃窜,无影无踪。   就差一点。   女孩僵硬的蹲姿被固定住了。   一双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掌,把早见真礼粗鲁的拽了起来。   她的脆弱,离生满毛刺的木棍头只剩不到一厘米了。   呼……   森月纱弯下腰,温柔的帮早见真礼提上裤子,然后将它推出门外。   路过时,一把抢过还在录制的手机,随手扔进了马桶里。   咕咚。   “森、森月……”   中岛沙希退了几步,阴翳的开口:“这可是早见真礼拜托我们的!别以为你认识伊堂大哥就能……”   森月纱扭过头:“是早见真礼拜托你们,帮她糟蹋一下她自己的器官?”   女孩理顺早见真礼的头发,拍拍头,让她贴着墙站好。   “你不乖。”   森月纱拍拍早见真礼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转身。   紧实的大腿带动脚踝,脚尖磕磕地板。   鞭子一样高高扫过!   森月纱闪电般的动作,只显露出一道影子,刹那间抽向中岛沙希的侧脸!   她猛地甩头,被踢中的脑袋撞击到隔间的木门上!   一个巨大的空洞瞬间炸开!   砰!   咔嚓!   木屑纷飞,中岛沙希脖子挂在门外,头在门内,身体就这么被钓在门上。   “呀!!!”   剩下的两个女生瞬间崩溃!   “杀人了!!”   “中岛!”   森月纱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头,竖起食指,朝两个女孩比了个‘嘘’——   “小点声。”森月纱踩着小皮鞋,碎步一垫一垫的走到门前,拽起中岛沙希的后领,把女孩从门上‘摘’了下来。   中岛沙希软趴趴的身体直接靠在森月纱的肩膀上,她似乎晕厥了。   森月纱鼓起嘴,不高兴的摇了摇她的肩膀——见对方没反应,又举起手。   啪!啪!   两个巴掌。   对方肿着脸,嘴唇嗡动,睁开的眼里满溢出惊恐!   森月纱瞥嘴:你再给老娘装。 Chapter27 伪证   一层的女厕内,「维修中」的牌子还立着。   早间真礼被森月纱摘下眼罩,拉倒相同的地方,隔间前,两个女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中岛沙希露出脖子一下的部分,整个人环着马桶,双膝跪在地上,脖子以上的部分,全被塞进了马桶里。   森月纱放下马桶盖,夹住她的脖子,用小皮鞋踩死。   “喏,玩吧。”叹了口,女孩的食指卷了卷黑发:“去,不是答应她们了吗?”   两分钟前,忐忑不安的早见真礼拽住森月纱的手指,焦急的晃动,嘴里还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不行!真礼!玩!”   三个无聊的女生骗了这个傻姑娘,以至于到现在,她还依旧想要完成自己的‘约定’。   森月纱倒无所谓,顺手抓住中岛沙希长长的头发,一路将女孩拖到隔间里,托起她已经通红肿胀的脸颊左看右看。   接着,一把塞进了马桶里。   咕噜咕噜咕噜。   冲水键被森月纱不停的按着。   女孩疯狂挣扎,强烈的窒息感和求生欲让她的脖子不断往上仰动,而脑后的塑料马桶盖,被森月纱的小皮鞋死死的踩住。   这张刚刚还嬉笑的脸,如今只想脱离水面。   哗啦——   森月纱再次按下冲水按钮,女孩挣扎的更剧烈了。   “来呀崽崽。”森月纱边踩着,还转身朝早见真礼招招手,冒出奇怪的话:“巴里巴里!还有人等我吃午饭,都是你,我都饿死了。”   不满的少女又在马桶盖上跺了几脚。   砰!砰!   森月纱拉过早见真礼,让她端正坐在上面。   女孩咧开嘴傻乐,不断呓语着什么,边坐在马桶上,还时不时抬起身体,使劲的向下发力。   “妈妈!”   砰!   “妈妈!”   砰!   挤压脖子和挣扎的声音。   瑟缩的女生已经完全失神了。   两个人呆呆的看着森月纱,又看看中岛沙希不停抽搐的双腿——原本还在跳动的火热心脏,像被一盆冰凉的冷水浇过,寒气透入骨髓。   她们惊恐的看着艳丽的女孩笑吟吟的对早见真礼的动作出谋划策,言语间尽是漫不经心的随意,细长的手指绕着黑发卷了几层。   疯子…她是疯子!!   “森……月纱。对不起……”拍视频的那位低着头,浑身打着哆嗦:“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沙希!她……她要死了!!”   “求求你!”   “求你!不要……”   “不要……”   两个人已经不顾羞耻,双膝跪在地上,惊恐的求着。   森月纱修剪整齐的指尖点着眼角的泪痣,一下一下的,眼神好奇的看向那团抱在一起的女生。   “人类没那么容易死的。”   森月纱耸肩,又朝她们勾勾手指:“快点过来。”   早见真礼双臂高高的举起来,无声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唾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   …………   “所以,你做了什么?”   平冢静满脸负担的不断叹气,她悄声的问了几句,又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三个女生——   头发像海带一样挂在脸上,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未褪的肿胀感,大腿止不住的颤抖着,那看向森月纱的眼神也一言难尽。   像看恶魔一样。   “没有什么,中午吃的鳗鱼饭。”森月纱疑惑的望着三个女孩:“她们怎么了?”   中岛沙希接过平冢静的纸巾,既害怕又愤怒,刚想抬起手指,又马上回忆起什么,踉跄的退了两步,躲到平冢静身后。   “是她!平冢老师!她打了我!”   平冢静看看森月纱,又看看中岛沙希。   身旁的两个女生显然抖的更厉害,垂着头一言不发。   显然,只有中岛沙希自己愿意指证森月纱。   “你们?”   中岛沙希不敢置信的推了其中的一个女生,她抓住对方的胳膊吼着:“说话啊!”   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她!就是她!她打了我!我要报警!”   中岛沙希撕心裂肺的喊着,扔下两个女生,对着平冢静大吼大叫。   “所以……森月纱?”   玩头发的森月纱正翘着腿,坐在平冢静的办公桌上。   电脑屏幕里,显示着一个被缩小了一半的纸牌游戏。   少女正单手握着鼠标,轻车熟路的进行自己的通关之旅。   “这里是7……后面的话是6……”   “森月纱!”   “诶?”   抬头。   “我没有哦,我中午去吃饭了。打你?中岛同学,你也太能难为人了吧?”森月纱笑眯眯的举起握着鼠标的手,用另一只手掌环了环手臂。   “我这种水平,能打过你们三个?”   看着柔弱文雅的森月纱,平冢静很想做出沉稳的姿态,然后驽足全身的力气啐她一脸。   “证据!我要看监控!还有——”中岛沙希尖锐的嚎着。   一般学生之间的打架行为,对于老师来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这回显然闹得比较大,平冢静也很公事公办的叫来了监控室的保卫人员。   “那个……”   “抱歉啊。”   急匆匆进来的保卫人员站在门口,有些歉意:“实在抱歉,今天学校的监控出了问题,三个小时内的记录,全都消失了……”   “我们正在抢修,今天之内应该可以修好。”   “但是记录的话……实在抱歉!平冢老师!”   森月纱:龟仙流版法术力破坏监控冲击波!   ─=≡Σ((( つ•̀ω•́)つ   中岛沙希呆愣愣的转过头,脖子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寸寸转动,望向保卫人员。   “你说……什么?”   保卫人员看看三个落汤鸡一样的女生,又重复了一遍。   平冢静道了谢,让对方离开。   “你中午没有去过一层的女厕所?”   “没哦,她们大概是被哪个路过的假面骑士教训了吧?”森月纱一脸无语:“别说这种诬陷其他人的话啊,中岛同学。”   虽然这么说,事情还是要查。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我妻由乃施施然走了进来。   “我妻同学,你中午在哪里吃的午饭?”平冢静抱着手,用身体挡住森月纱的视线,紧紧盯着我妻由乃。   “天台。”   平冢静点点头:“你自己?”   “不是啊?”   我妻由乃也满脸雾水,眼睛里全然是不解和疑惑:“和月纱酱一起的,每天,我们两个都会一起吃饭。”   “怎么了吗?”   浅粉色的女孩纯纯的问道,口吻充满了绝对可以令人相信的真诚。   她歪着头,对平冢静回以凝视。   这种感觉……   平冢静忽然又想起了那天。   ‘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Chapter28 陷落   事情的结果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就像平冢静清楚森月纱不是无辜的一样,她也能大概猜到事情的经过:早见真礼被欺负,森月纱帮忙欺负回去而已……吧?   应该,不会做的太过火吧?   总之,剩下的两位女生,都是一副‘我不报警我不追究求你放我走求你了’……的姿态,唯独剩下的中岛沙希也没太多话可说。   这个女孩要么只能真正的报警,将这件事完全性的扩大化,让警方介入调查;要么,就求助于家里,家长出面,或者私下里对对森月纱……   否则,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这种事真的较真起来,很麻烦的。而且,在这个国度…唉。   所以综上,学校方面的流程已经结束了。   送走人,平冢静熟练的抽出一根烟点燃。   呼——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平冢静敲击着桌面,把沉浸在纸牌游戏里的女孩唤醒:“因为早见真礼?”   “你知不知道,幸亏剩下的两个女孩不追究,如果她们三个家长一起找来,事情闹大,你就麻烦了。”   平冢静想给这个疯姑娘一个警告,女人板起脸,十分严肃的告诫着:“我大概猜得到事情的起因,可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森月纱。”   森月纱哼着歌,拖动屏幕上的黑桃9。   “你动手了吧?真想被关几天,还是说,决定做个不良?”   “遇到霸凌或无法解决的事情,找我,或者其他老师,比你自己解决会少很多麻烦。”   “同态复仇是不对的。”   再怎么说,平冢静首先也是一位老师,对于森月纱的行为,她一百个不赞同。   女孩把方片J挪到另一列,换了首歌哼。   “森月纱!”   砰!   心不在焉的女孩激怒了平冢静,她拍着桌子,猛地站起来,未燃尽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一阵撒花的快节奏音乐从音箱里传出。   伴着鼓点,电脑屏幕上出现了Congratulations的字样!   平冢静:……   半晌,女孩扔下鼠标。   “已经解决了,平冢老师。”森月纱揉揉肩膀,安抚道:“放心,我只是推了她几下。”   推了几下?   平冢静气哼哼的用手指戳着森月纱的脸蛋:“你敢说没动手?”   踢…不算吧?   那怎么能算。   女孩眨眨眼,委屈巴巴表情,就像受了多大的冤枉一样。   平冢静一口气儿差点没倒上来。   “森月纱!我警告你,如果有下一次,你必——”   “我必把这个机会让给平冢老师。”   “森!月!纱!”   “好啦好啦,知道啦。”   女孩起身,打了个哈切。   “奶奶最近还好吗?”   提到奶奶,平冢静一瞬间安静下来。点点头,女人怅然的表情里略显欣慰:“最近,情况有所好转,她时不时可以回想起最近的事了。”   …………   中岛沙希湿漉漉的走在学校的长廊里。   滴答,滴答。   反光的砖面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水滴顺着发尾流进衣领,不一会又渗出来,让中岛沙希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她的嘴角和左半张脸有些微微发肿,三根指甲在挣扎中被自己折断了。   “森月纱……”   中岛沙希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念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怕过一个人。   在厕所隔间溺水的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强烈的肾上腺素刺激着女孩的四肢,她想,当时的自己大概就像个被按住头的青蛙一样,无助又可笑的摆动四肢吧。   “森月纱……”   还有幸子和唯……   因为害怕,就这么扔下我,不声不响的认错后跑掉吗?   恨意渐浓。   中岛沙希掏出手里的电话,通讯录停留在「父亲」一栏。   犹豫间,清脆的高跟鞋声从背后响起。   哒,哒,哒,哒。   由远及近,非常…快。   哒,哒……哒。   脚步停止了。   光线不明朗的阴暗处,声音近在咫尺。   “中岛同学?”   甜美的嗓音出现在身后,中岛沙希转过身。   皆川茜。   对方正一脸担忧的探着头,手在兜里摸着。   “喏,擦擦吧,怎么回事?”   她递过来一小包纸巾。   这位新来的音乐老师,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状态,似乎世上没有能让她生气的事情一样。无论是欺生而出言不逊的学生,还是刻意散播不好言论的嫉妒者——中岛沙希知道,前一阵,关于皆川茜的流言可是愈演愈烈。   结果,无声无息间,这些蜚语全在一周内熄灭了。   中岛沙希可不像那些没头脑的人一样,认为这纯粹是皆川茜的个人魅力。   这位空降的音乐老师,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和手段。   边想着,接过纸巾,中岛沙希随意的在脸上抹了几下。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条长长的蜈蚣,正顺着皆川茜的脖子环绕而上。   “皆川老师……”   女孩眨眨眼。   皆川茜微笑着,又递给她一张:“发生什么了吗?中岛?”   蜈蚣…不见了?   两人停留的地点,恰巧是音乐教室。崭新的铭牌挂在墙上,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教室里开着灯,几只毛绒玩偶被摆在钢琴的琴脚。   中岛沙希摇摇头:“没什么,我该回家了,皆川老师。”   “请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担忧的老师掏出钥匙,打开教室正门,邀请着中岛沙希:“想聊聊吗?”   “不用了。”   中岛沙希木着脸拒绝,把纸巾塞进兜里,准备离开。   “哦,对了,森…月纱,那个女孩,是你们班级的吧?”   身后,皆川茜似乎有些犹豫的朝她问道:“最近,她在我这里练声乐。”   “说了很多关于中岛同学的……”   走了没多远的中岛沙希忽然停住脚。   女孩转身,重新朝皆川茜走回来,冷淡的脸上,有着无尽的愤怒。   中岛沙希压抑着话里的情绪,阴沉的看着皆川茜:“她说什么了?”   “说了一些中岛同学不好的事情……”   皆川茜的语气十分真诚,宛如中岛沙希的朋友般,知心又可人的开解着女孩:“她其实很嫉妒沙希的样貌和家庭——那孩子,那孩子的钱来路不明,大概是误入歧途了吧……”   叹息着森月纱的未来,皆川茜安慰似的拍拍中岛沙希的肩膀,浅色的瞳孔里,有几只飞快爬过的影子。   “聊聊吗?”   中岛沙希沉默了一会,艰难的点了点头。   走廊在不知不觉中,雾气渐浓。   监控室里,承诺今晚恢复监控的维修人员,正满头大汗的对着雪花屏幕一筹莫展。 Chapter29 就绪的仪式   “是吗?平冢老师同意了?”   写卷子的森月纱头也不抬,随口回复。这个大号的人形眼镜君从上个课间开始,就不停的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安艺伦也狂热的掏出手机,强行摆到女孩的卷子上,遮住那道数学题:“看看!看看啊!这部,马上就要展现在全校的面前了!!”   “完美的爱……果然不出我所料!爆炸性的火爆!!”   英梨梨向她投来一个‘今天白痴到你家’的表情。   森月纱放下笔,用手指划了几下屏幕上的进度条:“这种……有些擦边吧?平冢老师真的同意?”   疑惑的打量着安艺伦也,对方自认为帅气的摘下眼镜,掏出眼镜布擦了擦:“你不懂,这可是——”   “所以只是甩给校长了吧?”   森月纱单手托着脸,一语道破。   安艺伦也哽住:“……是。”   垂头丧气的男孩戴好眼镜,满脸沮丧:“平冢老师说,只要高层领导能同意,她就同意在庆典让我播放……”   安艺伦也愤怒的双手撑桌:“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森月纱窃笑着,把手机还给对方:“任重道远啊,传道者先生,庆典没几天了,你要抓紧时间喽。”   “说起来,月纱最近的小尾巴呢?”   安艺伦也好奇的看看座位,森月纱身后,早见真礼不见踪影。   “最近啊,那个女孩跟皆川老师很亲呢。”   森月纱捂着嘴,从座位里抽出薯片塞进去。“我去观察了几次,皆川老师很会照顾人。”   女孩顿了顿:“真礼那孩子也很亲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跑到音乐教室。”   这样啊……   安艺伦也点点头:“我也很亲——”   “免谈。”   森月纱小巧的手掌竖了起来,挡在安艺伦也的眼前:“少来了,我才不会为了你,去缠那些高层。”   森月纱太清楚安艺伦也了。   “什么啊,你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入学的,月纱去说,成功概率能高很多啊……”   森月纱哼哼两声,扭过头不看她。   男孩噘着嘴,几根手指绞在一起,身体微微的扭动,嗓子里发出哼哼唧唧的男人版妩媚声音…   你疯了吧,安艺伦也?   “诶?我在女仆店打工的时候,发现女孩子只要做这些,客人们就会很高兴的满足她们的愿望啊?”   英梨梨捂脸。   你都学了什么。   “总之,伦也,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对了,没准英梨梨——”   “她没什么用处。”安艺伦也推推眼镜,义愤填膺的开口打断:“邪道就是邪道,我所钟爱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精品,不是那些随便露一露就能……”   啪。   英梨梨若无其事的翻开作业本,把国文课本拍在桌上,用力的砸着。   安艺伦也悄悄瞥了一眼,放低声音继续说道:“不是那些随便……”   啪。   声音更大了。   “那些……”   啪!   安艺伦也:……   森月纱无奈的把卷子折起来。   你还真是不会说话啊伦也君。   “话说,那天之后,怎么样了?”安艺伦也换了个话题,手背贴在嘴边,眼睛往班里的另一侧瞄着。   中岛沙希。   那天之后,中岛沙希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挑衅森月纱。即便偶尔在厕所遇到,也躲早见真礼和森月纱远远的。   除了点头打招呼,两个人没再说过任何话。   似乎得到教训后,整个人都乖巧起来了。   …………   音乐教室里传出钢琴声。   皆川茜坐在桌子前,赞许的看着中岛沙希,女孩手指灵活的敲击着黑白琴键,跳越的音符像水晶泄落一样轻鸣作响。   “她不太适合。”   贴在窗边,男人无所事事的望着楼下的操场,动了动嘴唇。   “当然,但她能帮我们解决麻烦。”   皆川茜捏着巴掌大的化妆镜,正对着镜子涂抹口红。   般若说的不太适合,是指中岛沙希。   这个女孩并没有得到迷雾的青睐。   可以说,她根本不适合容纳「神秘」。   无法晋升仪式者的凡人,只能永远当一个不声不响的接触者了,虽然会比普通人强大的多,可在男人看来,这毫无意义,并且,对计划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但在皆川茜眼里,女孩对森月纱有着非同一般的怨恨——这一点很有趣。   森月纱时不时的来音乐教室探望早见真礼,有几次还差点发现了异常。   这让般若对皆川茜十分不满。   “或许,她能帮我们解决一些……小小的麻烦。”   “那个森月纱总是跟着早见真礼,我试过几次,她似乎根本不会被感染。”   皆川茜笑眯眯的把学生册翻开,粉色的指甲顺着页面数过去,缓缓停在中间的一栏。   上面是森月纱的照片和信息。   “开始仪式后,就让中岛沙希解决那个女孩好了。”   般若不置可否。   毕竟,以接触者的力量,杀死一无所知的凡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就像喝水一样容易…吧。   “举办人很关注最近的动向,寻找迷雾的仪式,我们付出了极大代价,这一次,不能失败。”   “可以不接受任务,但既然接受了…”   般若转过头,阴沉的看向皆川茜。   对方笑嘻嘻的回以眼神。   “安心~”她拍拍手,让琴音停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地点就选在新建的教学楼吧,那里还没完全启用。”   “还有,中岛同学……”   提到森月纱,中岛沙希脸上满是狰狞。   “没问题吧?”   女孩阴阴笑着:“我会好好和森月纱聊一聊的……”   她掸掸校裙,踩着皮鞋走到皆川茜面前,慢慢跪下。   崭新的音乐教室,如今却斑驳老化的不成样子,黑色的汁液顺着天花板的缝隙流淌下来,在地上集成一滩滩黑色。   皆川茜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轻点拇指,沾了几滴液体伸到中岛沙希的嘴边。   对方闭上眼,像看待珍宝一般,郑重的捧到眼前。   “乖孩子……”   般若冷眼看着这一切。   说实话,在假面舞会里,他见过许许多多常人无法接受的画面——   毕竟,能成为混沌仪式者,就意味着在某些方面已经异于人类。   可多多少少,那些家伙身上都有人类的一面。   …但皆川茜让般若有些担心。   这个女人过于疯狂了。   她的控制与支配欲异常强烈,不仅是极其渴望掠夺与践踏,而且在她那旺盛的欲里,隐藏着无比庞大的野心。   再加上‘迷雾’的影响……   般若很惊讶,仅仅成为「接触者」十几天的女人,就造成了如此大的感染范围。   晋升到「原点」后呢……?   男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视线扫过教室的角落。   他们的仪式宿体,早见真礼,正傻乐着趴在地上,拨弄弹珠。   全身爬满了黑色的甲虫。 Chapter30 霞之丘诗羽的庆典   霞之丘诗羽戴好发圈。   薄薄的丝袜,顺着脚尖套进去,两手抚过匀称的小腿、大腿,直至腰际。   女孩点着拇指踩踩地板,才抬脚穿上鞋,拿起黑色的小书包出了门。   今天是学校庆典,所以倒不用很早出门,最近经常熬夜改小说的高挑女孩,整个人显得有些飘忽。   叮——   屏幕亮了。   霞之丘诗羽满眼期盼的掏出手机,结果却令人失望。   【锦户修一:霞之丘同学,来学校了吗?】   咔哒。   烦躁。   锁屏。   东京的地铁无论白天什么时间都很挤,女孩正对着窗户,胳膊高举,紧握扶手。   她所期待的月姬老师,已经两天没有联系她了。   自从上次自己得到夸奖后,根据对方的建议,霞之丘诗羽不断修改着作品。   而后,两人渐渐没了话题。   不过那次天台上的‘偷听’,倒让她从更多的角度了解了‘月姬’的性格与身份。   森月纱,这就是町田苑子口中,月姬老师的真实身份。   霞之丘诗羽依稀记得这个女孩。   极其惹眼的泪痣,和那双略微下垂的眼角,诱人的同时又稍显冷淡。   一双健康又匀称的大腿,超爆炸的上围……   对于任何见过森月纱一次的女性,都不会忘记她。   原来,是你吗?   霞之丘诗羽随着地铁时不时的晃动,身体前倾,另一只手在兜里摩挲着手机。   通过论坛上的热门话题,她得知了森月纱的动向。   所以……自己要表明身份吗?   ‘希望她的作品可以正常发表’,森月纱的话在霞之丘的脑海里响起。   哦,喜欢女孩子?   霞之丘诗羽意味深长的露出笑容,人挨人的车厢里,无数道视线扫过她的脸。   叮——   【锦户修一:霞之丘同学,来学校了吗?】   重复的信息。   霞之丘诗羽蹙着眉,不耐烦的划开屏幕。   【霞之丘诗羽:嗯。】   对方回复的很快。   【锦户修一:可以邀请学姐来新教学楼吗?】   【霞之丘诗羽:不可以。】   烦死了。   霞之丘诗羽不耐烦的抖着腿,用肩膀推开稍稍有些挤的人群。   锦户修一是高年级的学长,对于这个留着半长发,厚嘴唇小眼睛的男生,霞之丘诗羽已经完全没了耐心。   某次车站搭讪后,对方就开始一直纠缠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后,锦户修一时不时会给自己发一些无聊至极的问候。   比如:‘在干什么’、‘吃了吗’、‘好吃吗’、‘吃饱了吗’、‘睡了吗’、‘睡得好吗’林林总总。   她也尝试过和对方说明,类似‘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喜欢你。’或‘可以不要打搅我么’之类的话——结果安静没几天,对方就又开始故态复萌。   ‘吃了吗?’、‘吃饱了吗?’   烦死了!   霞之丘诗羽挤开人群,从无数肩膀的人群大海里游上了站台。   总算到了。   叮——   【锦户修一:这次以后,再也不会骚扰霞之丘同学了。】   【锦户修一:但我希望,霞之丘同学,可以和我当面说清楚。】   【锦户修一:而不是通过手机。】   嗤笑一声,女孩绕开人多的地方,贴着墙根往学校的正门走去,今天的学校热闹至极。   远远的,霞之丘就能看见一个个搭好的简易摊位,几个学生穿着常服,正低头忙活。   巨大的展示布高高挂在门口,「名大祭」后面坠着学校的名字和日期,布面上像涂鸦一样,泼洒了各种色的颜料。   校门两旁,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展示板上,写着今天校内的活动和时间表,还有些个别的是替自己的摊位宣传。   女孩低头按了几下手机。   【霞之丘诗羽:没有那种必要,请别再骚扰我,谢谢。】   森月纱——森月纱——我看看——   站在活动表前,霞之丘仔仔细细寻找着那个名字。   诶,下午吗?   13:30,礼堂。   啧,要怎么打发时间呢?   无债一身轻的霞之丘诗羽可没有答应过什么:不用和同学合伙摆摊,不用任人观赏般的在巨型舞台上跳舞,更不用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和那些学生的父母朋友交流。   今天是个放松的日子,学生们,教职工们,还有附近的居民和路人,均带着笑意,东瞧西看的走进来,有些甚至还领着孩子。   热闹极了。   霞之丘诗羽发现了自己班级女生们的摊位,她挂上营业性的微笑打了个招呼,转身,换了另一条路走。   大量租赁来的帐篷里,堆满了食材和器具——大部分食物的卖相不太好,但还算学生们用心,半个月前就开始卖食物卷的摊位,如今可以凭借卷,去对应的摊位换取比食物卷稍贵的食物。   女生多的社团或班级,一般都是这种类似的摊位——点心,蛋糕,饮品。女生少的话……大概就是套个圈,扔个飞镖之类的。   咦?什么都不会?   也有办法。   看看周围热情洋溢的低年级学生,削肩细腰的女孩用酒红色的双眸扫过靠近自己的摊位——   几个男生,穿着绿白条纹短袖,破洞牛仔裤,正满脸奶油的站在摊位前。狼狈间,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的对路过的人咧嘴大笑。   衣服、裤子上全是奶油。   就像几个在雪里打过滚的乞丐。   一张满是折痕的A2纸贴在硬纸板上,被男孩举在胸口,车模一样搔首弄姿的同时,将上面的文字展示给路过的人。   「そパイ投げ」(薄饼)   「2投で」(投两次)   「200円」(二百元)   大概类似发泄情绪一样的搞笑摊位吧,总之,交钱后,就可以拿起奶油薄饼糊摊主一脸了。   摊位的另一边还摆着地台广告,贴了每个男生的照片,交钱后,你可以琢磨谁看起来比较欠揍,从而选择砸谁……   几个女生和路人围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一位体育部练举重的男生,好奇的走过来——   男孩黝黑发亮的二头肌鼓鼓囊囊的虬结着,粗大的手指,从兜里捏出一叠钱,在摊位主人恐惧的神色里……   直接买了二十次。   所有人都快笑崩溃了。 Chapter31 迷雾降临   空荡荡的教学楼,只有鞋跟踩踏地面的声响。   由于是刚刚建起没多久,学生们的很多活动教室,还未能从旧楼搬迁过来,这里唯一利用起来的,就是一层的几间教室,被当成一些社团的活动地点。   而今天,也没有人。   走廊里有些阴冷,寒意顺着墙面散发出来,女孩抱着手臂,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刚刚的聊天记录。   【锦户修一:这样啊……那我去找霞之丘同学好了。】   【锦户修一:既然霞之丘同学不肯过来,我就找到你当面说清楚。】   【锦户修一:不过,这会很引人注目吧?】   【锦户修一:还是,霞之丘同学来找我呢?】   无数条信息被推到屏幕上面叠在一起,可见对方急迫中,着实发了不少。   【霞之丘诗羽:我来找你,还有,请不要说奇怪的话,我会报警。】   【霞之丘诗羽:锦户同学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因为骚扰而被警察带走吧?】   【锦户修一:哈。我等你。】   【锦户修一:新楼。】   霞之丘诗羽搓着手臂,有点瑟缩,明明已经入夏,这栋新盖的教学楼却反常的寒冷,从正门进来后,微不可查的雾气弥漫在走廊间。   女孩咬牙切齿的在心里痛骂男生,这种无聊的举动,让霞之丘诗羽实在理解不能。   拨号列表上,已经被她调好了报警电话。   烦死了。   啪嗒啪嗒。   转过楼梯,二层到了。   这一层,雾气更大。   “……有人在煮东西?”霞之丘扇扇像水一样的蒸汽,手掌心里湿漉漉的一层。   微弱的振翅声响着,廊间空旷无人。   哒,哒,哒。   第三层,雾气已经肉眼可见了。   不对……   霞之丘诗羽扶着楼梯栏杆,后退一步。   某种预感阻止了她的前进——怎么说也很奇怪吧?这么大的雾气,在三层?   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吗?   女孩眨眨眼,果断转身……小跑起来!   哒哒哒哒。   高跟鞋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转过拐角,由原路返回二层后,霞之丘诗羽继续朝一层跑去。   并没有什么东西从雾里跳出来。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外面微热的天气,喧闹的人群——楼里却鸦雀无声,冰冷异常。   这种状况下的自己,实在无法不害怕。   一路心惊肉跳的自我安慰与惊吓,霞之丘诗羽终于踉跄着,重新回到了一层。   呼……   女孩放下紧张的肩膀,长长出了口气……   “霞之丘学姐?”   忽然,男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眼睛,瘦弱的男孩低着头,站在不远处。   锦户修一。   “锦户修一?”   男孩的出现,让霞之丘诗羽重新端起脸色,不满的跺跺脚驱散寒意,她举着手机,对他恶语相向:“请不要再骚扰我了,锦户同学。”   “我承认,相比起女性,青春期的男生,对「渴望」一词有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   “但这不表明你能无休止的骚扰其他人。”   霞之丘诗羽撇撇嘴,面无表情:“还有,请你收回自恋的想法,什么‘和我交往,你会被羡慕’之类的话……”   “残障人士就去好好治病。”   女孩毫不留情的指出后,就想要转身离开。   “不……霞之丘同学!诗羽!诗羽!”锦户修一的声音有些脆弱:“我喜欢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交往?!”   “我喜欢你很久了!”   转身,女孩蔑视的看着他:“我喜欢圣巴西利亚大教堂也很久了,它不也没有属于我吗?”   抬手比划了一下糖果色教堂的轮廓,霞之丘诗羽惊奇的又说:“你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挑起嘴角,酒红色的眸子里,烦躁一闪而逝:“多读点书,把头发剪一剪。这世界上大多东西都不会属于你。”   “得不到的时候,像个男人一样,潇洒的点点头,转身离开。而不是死缠烂打,纠缠不清——”   霞之丘诗羽挑起一边眉毛,“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明白吗?”   女孩毒液一样的声音,伴着低沉的腔调回荡在空旷的过道里。   “如果继续给我发那些奇怪的话,我会报警。”   “再见,锦户修一。”   霞之丘诗羽甩着黑发离开,在锦户修一的视线里,这个身材丰满诱人的家伙,正逐渐离开自己的世界。   他所努力的一切,都在短短几分钟的谈话间破碎了。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渐浓。   “所以,你不喜欢我?”   “不,你喜欢我。”   锦户修一自说自话的开口,嗓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黏住了声带。   “留下来陪我!!”   “锦户同学,你——”   愤怒转头的女生,视线里,是一张狰狞的脸——他的眼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只色彩斑斓的甲虫!   它们从眼眶里长出来,无数条虫腿,死死扒住锦户修一的皮肤,深深扎根进去,一点点的蠕动,试图将后半部分的身体,从男孩的大脑里拉出来。   四周,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昆虫!   墙壁上,天花板上,砖地上,无数只蟑螂、蜈蚣,飞在空中的苍蝇蚊虫,多足的软体幼虫,黑压压的一片,顺着教室的门缝,天花板的灯孔,大肆涌出!   途径垂首的男孩后,迅速绕开,朝霞之丘诗羽飞速的爬过来!   昆虫吱吱的鸣叫着,无数只虫脚爬过地面,黑色的海洋里,有哗啦哗啦的响声。   霞之丘诗羽第一次清晰的见到铺天盖地的虫子。   也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感觉。   她无路可逃了。   霞之丘诗羽捂着嘴,把尖锐的叫声咽了下去,在蠕动的虫毯面前,她有些浑身发软……   少女不断的用鞋跟踩着昆虫,一只只蟑螂悍不畏死的爬上鞋面,长长的触角左右摆动几下,顺着女人的黑色丝袜往上,飞快的爬行!   锦户修一的嘴里盛着满满当当的蟑螂腿,边咀嚼着,从肌肉纤维里裂开来的黑色触须,发出丝丝水声。   “诗羽。”   “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来,张开嘴……”   “和我一起进入迷雾……”   虫群一拥而上。 Chapter32 东条葵的紧急电话   上午,光线正好。   城市里尖塔般的钢铁建筑,早早的承受着阳光的洗礼,迷雾与水汽被蒸腾,像一条条银白色的细浪,缠绕在高耸建筑的腰际。   光线透过落地窗打进来,盆栽的影子被留在室内。   东条葵画着精致的妆,懒洋洋的陷在老板椅里,任由慵懒爬满身体。   独立的办公室,安静无人的空间,让女孩可以肆意妄为的摆弄工作外的事情——比如给自己涂个指甲油什么的。   她哼着歌。   桌面的日历上,被重重的用红笔画了个圈。   今天是森月纱学校的庆典日,她已经叮嘱保护月纱的人录下来发给自己了。想想卷发姑娘的歌声,东条葵不由自主的愉悦着。   空气被新风系统抽离又送出,硕大的亮漆办工作上,摆着三两只钢笔,文件堆叠,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还有半小罐酒红色的指甲油。   东条葵蜷缩在椅子里,环抱着一条腿,正细致的用小刷子,一层一层涂抹在脚趾上。   空调似乎开的有些过头,微冷的风,让秀气可爱的纤足动来动去的。   火间社……   东条葵分心想着。   最近,「假面舞会」这个名字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记录册上,关于这个混沌组织,手下的报告里总是不太详尽。   「两年前全日飞机大型失事事件」、「大型感染事件」林林总总,皆表明有这个组织的成员参与其中。   从宇佐美玲子给出的信息来看,似乎还有官方仪式者的身影混杂在里面。   一团乱麻。   东条葵放下腿,换了一只脚。   森月纱…   根据传来的信息,东条琛助最近也开始留意起月纱的动向——自己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东条葵十分清楚。   这也是女孩一直防备,派遣手下保护森月纱的目的之一。   父亲被爷爷钳制了半生,在所谓的‘冷漠教育’下,很难想象他会如何看待一直以来,被自己十分在意的森月纱。   如果因此而伤害到对方……   可是,现在放手,伪装成冷淡不在意,已经太晚了。   自己不是傻瓜,父亲也不是。   东条葵原本成熟的表情,一瞬间皱巴起来,眉毛挤在一起,像是个担忧作业写不完而挨骂的孩子。   她对所谓的伟大、传承、永生,包括“东条家继承人”,没有任何兴趣。   更遑论这些肮脏阴谋的背后还有着关乎母亲的累累血债——   未进入神秘世界前,东条葵自身的天真的想法,如今却皆然磨灭破碎。这不仅仅是某个组织、某个仪式而导致的悲剧。   这是一个庞大集团下,众多触须中的一条而已。   所谓东条家,极尽奢华体面的背景和权力,也不过是对方眼中小小的一个分子。   那些隐藏在冰山下的黑暗,在东条葵不休的追查里,如今只揭开了边角——东条琛助,无能的傀儡。   「假面舞会」,火间社,举办人。   你们背后的组织,还有谁呢……   忽然,急促的铃声打破寂静,桌面上,黑色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着。   “我是东条葵。”   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对面的环境似乎十分嘈杂,人声也断断续续的,既急促又紧张。   这是她派去,一直以来守在森月纱身边的接触者,野口忠。   “大人!这里……”   滋啦滋啦。   “不好……了!”   滋啦滋啦。   神秘在干扰电子设备。   东条葵知道,这通电话维持不了太久、她不顾另一只脚,扔下刷子,酒红色的颜料溅在桌子上。   女孩迅速的站起来,穿上高跟鞋,举着电话,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忠?”   “野口忠?”   “学校出什么事了?!”   女人不安的打着转,手机时不时从左耳换到右耳,柔软轻薄的红唇,被牙齿硌出两条印子。   “大人!月纱小姐的学校……”   滋啦滋啦。   “迷雾仪式……新建教学楼……”   滋啦滋啦。   声音忽然静止了片刻,似乎对方找到了什么办法,在一阵石块倾倒、碰撞的杂音后,清晰而有力的嗓音终于顺畅明了。   “……我会救她!请照顾好我的父母!”   这是野口忠唯一,也是最后的话语。   年轻男人的声音诚恳又绝望,他通过话筒,竭尽全力的将之传递给东条葵的耳朵后,电话那头只剩一片噪音。   啪嗒。   通话结束。   门被用力的推开,转眼间,屋内的人消失了踪影。   …………   “帮我调出学校人员的信息,特别是近期的人员变动。”   单手开着车,东条葵举着电话,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只是声线中时不时的颤抖起伏,还是出卖了她。   疾驰的轿车不断的穿梭在车流中,轰鸣的喇叭声和摇下车窗后,驾驶员的怒骂混在一起。   东条葵严肃的盯着路面,脑子里全是森月纱和那所学校的信息。   “别出事,别出事……等我,等我!”   迷雾已经越来越大。   学校依旧是热闹非常,除了有些大的雾以外,参与的学生和路人,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点的问题而熄灭热情。   除了视线有些受到干扰。   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几乎怼到校门上的车头,大灯也未熄灭——东条葵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跑下来,脸上尽是担忧和惊恐。   她长长的指甲抓住保卫:“请问、请问新建的教学楼,怎么走?”   保卫人员疑惑的打量着这位年轻靓丽的女人。   短短的头发,气质满分的妆容与穿着,修长的腿,不错的身材…   还有那双水汪汪的杏眼。   “那、那边……”   刚刚伸出手指,丽人便像疯了一样,踩着高跟鞋冲了过去。   “什么情况?”   挠挠头,保卫张望着女人的背影。几秒后,淹没在茫茫大雾里。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雾气……”   越往校园里深入,雾气就越来越大。   沿着周围绕圈,还能依稀见到人影,而等东条葵站在那栋新建的教学楼前时,能见度已经无比的低了。   “森月纱……”   跟鞋声跑上石梯,轻轻一推,打开了未锁的正门。 Chapter33 编号C-001   东京某处。   仪式所。   混乱的正厅,一个个穿着制式服装的男女急匆匆跑过。   这片空间是圆形的,靠壁有一圈固定好的长椅。   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都铺着不同种类的动物毛皮,第一次进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种回到原始社会的感觉。   棕黄色的狮子皮,条纹斑斓的孟加拉老虎皮,带角的鹿皮,散布着美丽斑点的猎豹皮,还有西伯利亚的熊皮,挪威的狐皮。   这些野兽的毛皮被一层层铺叠在下上左右四面,毫不计算成本的,厚厚的几层黏在脚下、墙壁、天花板。   兽皮上,用类似青朽叶色的细笔,绘满怪异的符号。   三角形、四边形,奇奇怪怪的文字与图形交错纠葛,随后,它们开始发亮。   来去的人员似乎早已习惯这里的奇特,纷纷踩着战术靴大步迈开,人群里,宇佐美玲子焦急的等在前台,时不时举起腕表计算时间。   酒井孝从仪式厅的另一头跑过来。   他穿了一身练色的运动服,额角还有未干的汗渍,像是刚刚锻炼完。   “喏!”   宇佐美玲子干练的抛出袋子,在对方接住后,立刻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酒井孝擦着汗,从袋里拿出枪械别在腰间,小跑跟上。   “怎么回事,连你都?”   “支援小队正在任务中,所里没有可派遣的人员了,咱们三个上。”   “三个?”   “还有那个混蛋。”   宇佐美玲子冷淡的回着,两个人跑起来,直奔走廊的尽头。   这里也被层层兽皮包裹着,黄色与墨绿的符文光线,照射在女人和男人的脸上——越往里面,工作人员越少。   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船舵形状的金色把手,正面铁门上镀了一层银色。   ——作为后勤部部长的宇佐美玲子当然清楚,这可不是什么电镀。   是真正的银与金。   虽然神秘依然能轻而易举的击穿它们,但经过无数次的试验,这两样金属算是最拔尖的两类了。   勉强可以衰弱一些神秘的逸散。   奇异的墨绿光纹流动,些许时间晃过,船舵形的手柄无人自转起来……   咔——   巨大的银色之门由外打开,露出里面更热闹的空间。   一个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研究人员正各自忙着,听见声响,小部分抬头瞥了一眼宇佐美玲子,眼神冷淡的动了动,随即马上低头,继续投入手里的工作。   白炬迅速从不远处走过来。   他一身墨绿色的迷彩服,颈间依旧挂着那条无数铁牌的项链。   “宇佐美部长,酒井。”   白炬朝两人打了招呼,让他们跟上。   这里是仪式所的第二层,不同于外面的嵌套,到了这里,才真正的开始接触仪式所的核心。   加上这一次,宇佐美玲子是第二次踏足此地。   “「秘仪」检测到了混沌仪式的弦波。”   白炬浑厚的低音就像他的心情一样,阴霾沉重。   “「秘仪」?”   酒井孝摸着短发,一边小跑一边问着。   “编号SMC-C-001:秘仪。”   白炬边走边解释。   这是秘仪出现后,仪式所的科研员们给出的一套评级条例,专门针对未来可能层出不穷的神秘物品。   ——SMC-C-001   SMC是Special Mysterious Class(特殊神秘类)的简写,C则是等级。   C级:   物品拥有轻微攻击性和程序性意识。   使用者需要付出代价,在某些情况下,损伤使用者生命。   (包含肢体残缺、生活与行为限制、理智混淆、思维短暂混乱等。)   (不可多次、长期持有并使用。)   ——   谈话间,三个人进入了一道四面皆白的空间里。   宇佐美玲子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识到所谓‘世界上第一个’「特殊物品」了。   秘仪…吗?   深红色的光线扫过三个人,墙后,一个个仪器声轰鸣作响。   检测,检测,检测。   酒井孝茫然的望着四周的白墙,下意识往宇佐美玲子的身边靠近。   “喂,这里不会是……”   女人点点头。   “话说,我从没进来过。”酒井孝咧着嘴打岔:“验证不通过会怎么样?”   宇佐美玲子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不找痕迹的指指通体全白的墙面:“不通过的话,那里就会出现无数把机枪,把你扫成筛子。”   酒井孝:……   “不会。”   白炬正面对着扫描仪,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不通过,这里会启动另一项措施,如果还不能通过的话……我们有唯一的保险。”   “自毁系统。”   “咱们三个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酒井孝讪讪的摆手:“别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   扫描完成,白炬转身看向两个人:“不是玩笑。这里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重要物品而存在的地点。”   “「秘仪」的出现,让核心部分变成了‘特殊物品保管室’,也就是脚下的地方。”   白炬跺跺军靴:“接下来你们看到的,将是世界上第一个具有超凡力量的物品。”   “其他的一会再说。”   冰冷的机械打开,气声喷射。一道仅供两人并排通过的道路,笔直向下,螺旋形的渐入阴影。   白炬率先迈步进入,接着是宇佐美玲子,酒井孝。   楼梯一阶一阶向下延展,每一阶下方,都有灯条作为引路和照明。   越向下,空气越潮湿,温度也越低。   甚至还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   酒井孝感觉有点冷了。   “我们是在地下?”   三个人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下去,一阶一阶的,往更深处钻。   从回音听来,还有非常远的距离。   “地下。”简明扼要的回答着,白炬带领两人来到螺旋式楼梯的尽头,约莫往下走了五六层的高度。   面前,一个非常古老的‘人力’电梯,出现在三人的眼里。   “这……”   酒井孝无语,什么年代了。   白炬从容的用满是老茧的手,碰了碰电梯井上方的铃铛。   叮铃铃——   悦耳的铜铃声朝黑暗的井下投去。   一阵绳索的摩擦声传来。   “不能用电梯。”白炬道:“神秘会干扰信号、成像,谁知道会不会干扰电力?”   “那门口的验证……”   听见酒井孝的反驳,这位最顶尖的仪式者,罕见的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炬满脸复杂,似乎是憎恨,又似乎是无奈:“这他妈的世界已经出了问题,人也出了问题,机器也出了问题。”   “我们还能怎么办?” Chapter34 时针、分针、秒针   这是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第一次做人力电梯。   说白了,就是几个人坐在筐里,一些人来拉扯,从而达到上升下降的目的,充其量仪式所的人力电梯,更华丽更平稳而已。   或许,自己在家的时候,也可以架个小筐,陪儿子玩玩。   “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别做梦了。”   宇佐美玲子嗤笑着,在酒井孝的斜眼里,‘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红色的火星缓缓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宇佐美部长……”   绳索摩擦轴承间,几个人在下降着,幽幽的黑暗空间让人有种静止的错觉,轻微的呼吸声都能传的很远。   白炬忽然开口,踌躇着转向宇佐美玲子:“宇佐美部长,关于吉野……”   “不用说了。”   宇佐美玲子冷着脸打断白炬的话,对方似乎有点尴尬,硬汉的面部肌肉微微的抽了几下。   “我认为,永山介一郎和吉野健一的死,的确跟我有关。”   酒井孝惊讶的瞪大了眼。   白炬漠然的解释着,不顾女人的表情越来越生硬:“当初接到支援信号时,的确没有待命的小队了。”   “我的权利,还无法下令让正在进行任务的外勤小队回归。   在那种情况下,我误判了‘请求支援’信号的急迫与危险性。”   “否则……”   白炬声音低沉:“否则,我应该独自前往的。我想,如果我去的话,他们大概率可以活下来……”   男人握着拳,清脆的声响在手指间弹出:“如果因此,宇佐美部长对我怀有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还请再忍耐一下。”   “我的命,要使用在对抗混沌的路上。”   白炬的表情丝毫没变——说出的这些话,也如同按部就班的念稿一样,平静、毫无起伏:“等仪式所出现新的「审判」级后……”   他粗圆的手指点点自己的心脏,又指指宇佐美玲子。   “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话音落,寂静无声。   绳索还在坚持不懈的摩擦着,人力电梯微微晃动,似乎快要抵达了。   宇佐美玲子沉默良久,嗤笑一声。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   对此评价后的女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多日前,怒火冲天,朝男人连续开枪的并不是她。   “我自有打算,你的命,就留给那些恶臭的猪使用吧。”   说完,宇佐美玲子转身,并不打算继续搭理白炬。   砰。   剧烈的晃动。   电梯落地了。   白炬朝宇佐美玲子点点头,道歉的行为结束后,他似乎也放下了包袱,推开半身高度的门,走了出去。   “还好吗?”   酒井孝探身,拍拍宇佐美玲子的后背,手掌里,传来微弱的颤抖。   女人垂着头:“没事,走吧。现在可不是个抒发个人感情的好时机。”   顺着小路直到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防空洞样的空间。   一个个箱子码放整齐,落成立方体放在岩壁角落。十几个带着铁索项圈,手脚被固定的男女,披头散发的坐在不远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木然且毫无希望。   酒井孝好奇的左右打量着,岩壁拐角的办公区,一身白衣的研究员迎过来,推了推眼睛,朝白炬恭敬的行了个军礼。   啪!   白炬点头:“启动C-001号特殊物品,我和这两位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所谓「秘仪」的真正奥秘,终于在酒井孝的眼前展开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表。   机械感十足的金属造物,齿轮与铜杆之间,全部外露在表面,一圈圈金色的纹路烙在边际,网状的花纹在男人的视野里缓缓伸张收缩。   它们是活的。   秒针咔哒咔哒的前进,黄铜色的金属外壳,堪堪遮挡住最核心的部分。   宇佐美玲子看看腕表,又看看秘仪。   奇怪,这块时钟上,只有六个数字……   仿佛明白身后两位的疑惑,白炬解释道:“「秘仪」虽然是钟表形状,但它记录的并非是时间。”   “它的后面可以设定范围,”男人遥遥指向秒针:“秒针开始移动,说明设定的范围内有大规模的神秘出现。”   接着,他又在分针和时针上划了一下:“分针的刻度,代表能级;而时针,代表类型。”   酒井孝恍然大悟,“所以,分针的2,是代表第二能级……?”   第二级。   “这是它的第一次自主判断。”   “第二级,大概是小范围的区域性灾害。”   刚刚离开的研究员重新走了回来,他身后跟着两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推推搡搡的押送着刚刚酒井孝看到的那群,蓬头垢面,被锁住的人。   中年研究员指向分针:“C-001成功降临后,我们内部测试过几次。第二能量等级,大概是一个中小型仪式,神秘弦波并不强烈,刺激性烈度测试后——”   顿了顿,在三个人无比沉默的凝视下,研究员推推眼睛,换了种说法:“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讲,大概白炬激发神秘后,造成的破坏吧。”   “第二等级的仪式烈度,约是如此,你们三个人没问题的。”   “对方最多只有一位仪式者,几位接触者而已。”   酒井孝似懂非懂的点头。   “至于时针的「类型」,我们还没有完全测试出结果。”   说起时针,中年研究员有些苦恼,“毕竟,神秘刚出现一两年,我们手里根本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和资料。”   白炬对此不感兴趣。   他转过头,冲着玲子和酒井孝开口:“这些对你们没太大意义,你们只需要知道,时针指向的第三类型,代表的是什么就可以了。”   “类型三:混沌仪式。”   研究员斜了一眼白炬,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两个警卫把男人押送到秘仪前。   “这些都是死刑犯。”白炬指的是面前的,还有刚进来时那些被锁住的家伙:“启动「秘仪」需要代价。”   “白炬桑总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呢。”   研究员笑眯眯的解开死刑犯的手铐,一边动作,一边打趣,半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狐狸一样的眼睛透过镜片,弯弯的眯着:“明明是最高等级的仪式者。”   白炬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我还不够强。”   “诶,真是可怕的话。”   那位男性死刑犯似乎有些抗拒,他挣扎着,想要脱离警卫的钳制。   “要拒绝吗?”   中年的研究员并没有强迫性的使用武力,他稍稍屏退了两个警卫,走到死刑犯面前,笑眯眯的神色里尽是狡黠:“不管代价多少,只要能活下来,就可以减刑了。”   “还是说,你要拒绝这次机会,重新回到监狱里,等待下个月的死刑?”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岩壁上跳下来,落在警卫的军靴上。   死刑犯挣扎着,缓缓低下头。 Chapter35 第三能级   最终,这位死刑犯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求生欲。   能活,总好过死。   他瘦骨嶙峋的胳膊被两个警卫抬起来,控制住,面前,是【秘仪】的中心——   三根表针的起始点,一个圆形,黑色的孔洞。   里面一片漆黑。   “快。”   催促中,死刑犯咬着腮,紧闭双眼,缓缓的把手指放到洞口,一点点,一点点的往里面伸去……   几人的耳畔出现某种口腔开合的声音。   仿佛是干涸已久的嘴唇和舌头,在遇见美味与渴望时,张开了封闭多年的器官——   噗嗤。   死刑犯的手就被这么拽了进去。   旋即,巨大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挣扎着,完好的右臂使劲推开保卫员的钳制,握住左手的手腕,死命的向外拽!   “救我!!救我!!”   “我反悔了!不!!”   发疯般的嘶喊吼叫!   除了酒井孝面露不忍外,剩下几人都冷漠的看着他。   巨大的吞咽与咀嚼声还在继续。   “根据我们探测的仪式能级与神秘多寡,它所需要的代价也不同。”   趁着钟表进食的空档,中年的研究员若无其事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保温杯。   里面冒出阵阵茶香。   “测试时,白炬带领几个小队同时施展神秘,探测他们的代价也只是三根手指而已。当然,探测正在举行的仪式,代价需要更多,这个和单纯扫描仪式者并不能同等换算。”   酒井孝看看不置可否的白炬,又看看一旁像上岸的鱼一样,不停挣扎的死刑犯,一阵冷意贯穿了全身。   秘仪还在吞着。   它就像个贪婪的生物一样,活了起来,咬住手腕后,开始吞噬他的小臂。   “救我!!救我!!”   小臂没入,大臂也渐渐接近了那个孔洞。   咔嚓,咔嚓。   贪婪的表孔没有让一滴血液流出来,吮吸着组织液和血管内的甘甜,就连骨头也碾碎成渣,咀嚼后吞咽下肚。   大臂也消失了。   此时的死刑犯就像个幼稚的儿童,因为贪玩而不小心把胳膊卡住一样——他的整条大臂消失在巨大的钟表前,面色惨白,身体时不时的抖着。   “……救……我。”   声音渐渐低垂,似有似无。   “也就是说,它吞噬的越多,代表……”   宇佐美玲子蹙着眉,有些疑惑。   “没错。”喝了口茶,研究员指指分针:“能级越高,距离越远,我们用秘仪找到对方,需要的血肉就越多。”   “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是什么变态。”   失笑间,研究员朝酒井孝摊手,狭长的眼里,无奈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测试过了,只有人类的血肉才可以。你以为我们最开始是怎么样的?”   “最开始当然是猪、牛了。   如果不是这个大宝贝儿不运作,谁会用人类做燃料?”   “那可是人类啊。”   良久的沉默和……   吞咽声。   白炬感觉有点不对了。   “为什么还在继续?”   那位中年的研究员也站了起来,从容终于消失。   他紧张的戴好眼镜,怪叔叔一样,贴在两人高的表盘下面看来看去,把耳朵靠近表盘。   “不应该啊……”   此时,那位死刑犯,早就死了。   继胳膊被吞噬后,不满的钟表继续吃着,它像吸骨髓一样,将死刑犯的肉量一股脑吸走。   挂在外面的形状,如今只是一张人皮而已。   内里全都消失了。   包括骨骼,甚至……大脑,眼球。   他终于不再挣扎着求救了。   “不对……你看。”白炬伸手,视线里,分针已经跨过第二个刻度,精准的停留在‘三’上。   “第三等级……麻烦了。”   中年的研究员皱起眉头,脸上的褶皱也随着表情的凝重而增多。   “第三等级的话,需要两三只外勤队一起行动,白炬,你……”   白炬摇摇头。   “人手不够了,他们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执行任务。”   男人拉好自己的迷彩作战服,“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混沌仪式进行下去——”   “如果被那些王八蛋降临出什么东西,就有意思了。”   中年研究员同意的点点头,转过身,又小声嘀咕:“成功降临就好了,至今还没有研究样本……”   咳。   正说着,那座活体的钟表又开始运作了。   从深不见底的孔洞里,白色混杂着红色的奇怪液体,缓缓流了出来,顺着表盘,一直到地面。   停留在三个人的脚尖前。   这是一副……地图?   “我知道这里!”酒井孝喊了一声:“我去过那里,是一所学校!”   学校吗?   白炬点点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冰冷的武器,又转身对研究员道谢。   “今天就这样,我们要赶紧过去了。后续的话,请你写好报告给我。”   这话,让本来波澜不惊的研究员垮了脸:“喂,什么意思,明明是你使用的,为什么让我写报告!”   “走吧,酒井,点好弹药。”白炬没搭理他。   “喂!白炬!你这个王八蛋!”   宇佐美玲子轻笑着转身,跟上白炬和酒井孝。   这就是C-001:秘仪吗?   侦测大型神秘能量波动的仪器?   在秩序与混乱交错,岌岌可危的都市里,有一盏可以随时点亮目标的灯火,确实对处理、控制大型事件有着十分关键的作用。   在此之前,官方仪式所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仿佛身处黑夜——只能靠着感知力强大的仪式者们,来不停寻索神秘能量的波动。   这无疑是瞎子摸象。   深知【秘仪】会对仪式所带来多大便利的宇佐美玲子,迅速思索着未来的走向。   有了秘仪,那么,混沌与秩序的波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观测者分辨出来。   第二,所有举行仪式的家伙,也都会时刻暴露在秘仪之下。   第三,假设有秩序/混沌方的野生仪式者,在战斗中放出大量神秘——官方也可以及时察觉。   这对收编、抓捕秩/混两侧的仪式者,都有了莫大的好处。   希望死刑犯够用。   ————   特殊物品:   【SMC-C-001:秘仪】   【外观:大型钟表状。】   【能力:   【旋钮设定好范围后。】   【当有大量「神秘」弦波出现时,秘仪将捕捉它。】   【随范围变远、弦波能级变大而增大代价。】   【理论上来说,如果让它吃个够,秘仪甚至可以达到跨越星系,探测神秘弦波的水准。】   【更多更多的血肉……】   【更多更多的贪婪。】 Chapter36 中岛的末路   森月纱哼着歌,无比愉快的试穿着小裙子。   虽说一会要唱的是选段,她也不能真像音乐剧里一样,打扮成脏兮兮的喵咪。   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中了一条露肩的黑色晚礼裙。   有些偏哥特的风格,让这件裙边打了许多褶皱的花边与网状纹样,微镂空的效果,给间隙里露出的苍白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视觉冲击很强烈。   紧束的腰身,不仅让女孩多出一份高贵与傲慢感,也流露出某种中性和紧缚的时代怪癖。   镜子里,森月纱散落的黑发,身影玲珑有致。女孩眼角微垂,点着泪痣,嘴上涂着一抹深红色,上唇翘起。   锁骨边黑色的蕾丝带将衣服连接,妖娆的巨大起伏,诱人的腰线与下摆后修长丰腴的腿。   白皙小巧的脚踝下,是一双夜色的高跟鞋。   森月纱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如纱般的裙摆展开,像振翅欲飞的黑色天鹅。   “棒!”   笑眯眯的女孩,挤出完全不搭调的有趣表情,在镜子前晃头晃脑,忽然,更衣室响起了开门声。   吱呀。   “由乃?”   无人应答。   出去了?   换礼服这件事,当然是我妻由乃陪同森月纱一起。   ——虽然女孩打算让由乃去摊位上转转,放松一下,可对方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还是让森月纱把话咽了回去。   ‘脱衣服!我必须陪同!’   好吧好吧……   繁杂的礼服,废了半天功夫才穿上,导致森月纱也没空和等在外面的我妻由乃聊几句。   或许…出去买东西了?   吱呀…   “由乃?”   森月纱又叫了一句。   咚!   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的破碎声!   砰!哗啦。   森月纱急忙拧开门,穿着礼服跑出去——   “由乃?!”   半片用作装饰的玻璃格挡被撞碎,满地都是玻璃碎片。   我妻由乃站在碎片里,淡然的望向森月纱,半张脸溅满了炽热的血液。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染血的榔头。   你哪儿来的榔头?   森月纱顺着血液的方向看去,一道人影趴在血泊里,似乎是……   中岛沙希?   “由乃?”再次叫着由乃,森月纱提着小黑裙跑了过去,“怎么回事?”   森月纱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正常——中岛沙希的不远处,还有一把尖锐的切肉刀扔在地上。   “午安,中岛沙希。”   我妻由乃笑眯眯的在中岛沙希面前蹲下,用染血的榔头蹭蹭对方的脸:“中岛同学,你的刀掉了哦。”   森月纱没再问,伸手把我妻由乃手里的榔头接过来。掂量着榔头,目光投向还在血泊里挣扎的女孩——   中岛沙希抬起头。   她的半张脸已经被砸烂,露出骨骼的同时,无数细小的菱形昆虫,正透过被砸出的血洞攀爬。   密集的虫腿牢牢抓住血肉,虫群正拼了命的往中岛沙希的另一半脸钻去,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小的虫子飞快的在肌肤上窜动……   森月纱眯起眼,紫色的帷幕缓缓展开。   【姓名:中岛沙希】   【迷雾接触者(混沌):多头!多脚!不死!】   【祂来自混沌海的某个角落。】   【祂的孩子降生后,将铺满大地,行走间皆是溃烂与焦土。】   【祂是自然的伤痕。】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憎恨使人失去理智,憎恨使人增强力量。】   【一个完整仪式的部分执行者,放弃了原本的工作,选择翘班,来杀一位她心心念念的旅法师。】   【勇气值得鼓励,行为令人发笑。】   我妻由乃似乎知道森月纱在做什么,她浅绯色的眼睛盯了女孩半晌,才幽幽的开口问道:“有信息了吗?”   诶?   森月纱眨眨眼:“唔……是个坏蛋。”   可爱至极的话,让我妻由乃的瞳孔泛起水花。   “你今天真漂亮,月纱。”倾吐着微热的气息,我妻由乃抿了抿嘴唇:“我喜欢你这样。”   指尖划过皮肤。   痒痒的。   中岛沙希瘫在血泊里,看着闲聊的两人,一点点挪动,悄然摸向不远处的切肉刀。   然而,一双黑色的精致高跟鞋,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啪。   “我说过吧,离那些奇怪的东西远一点。”   森月纱一边叹气,一边顺着对方手臂,将那把剔骨刀再次踢远。   考虑到侧写师提到的「完整仪式」、「执行者」,女孩没有时间再重新换上便服。   她朝我妻由乃比划几下:“看好她,她被混沌感染了。”   “不止一个,我要去看一下,可能有什么麻烦的仪式已经开始举行了。”   “如果出现意外,直接杀掉她,就像……上次一样。”   急急忙忙说了几句,森月纱提起小裙子就往外面跑。   我妻由乃点点头,“注意安全,月纱。”   “你今天真漂亮。”   回应她的是森月纱的背影,和女孩活泼的挥手。   砰。   更衣室的门被带上了。   “你竟然也是接触者……”   倒在血泊里的中岛沙希恨声说道。   虽然半张脸被砸的凹陷,可迷雾的力量依然在她的体内爬行着,为女孩提供微弱的生机。   这让她足以撑到仪式结束,从而修复自己的面容。   “我?”   我妻由乃指指自己。   当然了。   如果不是接触者,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进门前,两人可是角力了一番。   中岛沙希输了。   “又是森月纱!她有什么好?!所有人都在帮她!!”   中岛沙希死死握紧拳头,血液越流越多,整片地毯都被染红。   “我妻由乃,我们……我们在呼唤迷雾,你知道迷雾吗?”   “祂会让我们不朽!”   “永生!无尽的力量!你想要吗?”   “我可以帮你!”   我妻由乃坐在长方形的无背椅上,优哉游哉的翘起腿,听着脚前,缓缓爬行的中岛沙希,一点点诱惑的话语。   “迷雾,迷雾之子会来到这里。”   “你们谁也阻止不了,你和森月纱,两个接触者而已……”   “想保护她吗?”   “如果你放我走……”   我妻由乃捡起切肉刀,将刀刃贴在掌心,翻来覆去的打量着。   明晃晃的刀刃,映出女孩粉色的头发。 Chapter37 最后的仪式   喋喋不休的中岛沙希摸到了我妻由乃的腿。   她的五根手指死死抓着由乃的脚踝,用仅剩的眼睛,望向对方。   血色模糊了视线。   安静的更衣室内,只有虫子钻入钻出时,挤开肌肉的啧啧水声。   血液形成了镜面,照出我妻由乃冷漠的脸,女孩玩着切肉刀,木质的手柄捏在指肚上转来转去。   她好奇的视线射向脚下的半张脸:“中岛同学,你恨森月纱吗?”   沉默。   “嘛,没有别的意思。”我妻由乃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刀刃:“我对你的什么迷雾,没太大兴趣。”   “就是很好奇…”   我妻由乃咧开嘴,银色的刀锋闪过流光:“你恨森月纱吗?”   又重复了一次。   中岛沙希死死捏着对方的脚踝。   “恨。”女孩闷闷的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迷雾的——”   我妻由乃弹了个响指,打断对方:“有多恨?”   多恨?   半张脸蠕动着,中岛沙希迷惑的望过来。   “有多恨?比如,恨到你想拿刀杀掉那种?”   中岛沙希自嘲的笑笑:“不,如果是仇恨的话,没有。”   “我和森月纱没有仇恨。”   “那你——”   “但我就是想杀掉她!”   半张脸骤然狰狞!   挤压扭曲的五官,让皮肤下的昆虫顿时蜂拥在一起,女孩白皙的脸部团出几个蠕动的鼓包。   “凭什么!她拥有那么多!”   “财富,容貌,还有——”   中岛沙希扭曲的脸上渗出几只昆虫的脚,刚毛像极粗的汗毛一样,在脸蛋上一片片的生出黑色的触须。   “我就想杀掉她,有什么问题?”   “凡人都是猎物!”   说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中岛沙希傲然的望向我妻由乃:“我可以答应你放过森月纱,迷雾降临后,我会说服……”   她念了个名字。   “让你们两个,勉强在我手下,作为迷雾的接触者存在……”   我妻由乃高兴的用手指弹了下刀刃,铁器轻鸣,发出‘叮’的震动声。   “太好了!”   她笑眯眯的露出白牙:“你那么恨她,太好了!”   在中岛沙希错愕的表情中,我妻由乃突然站了起来。   她骑到了中岛沙希的后背上——   一只手直接向下,牢牢抓住中岛沙希长长的头发,贴着头皮,死死往上拽!   另一只手持刀,将刀刃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我妻!!”   中岛沙希嚎叫起来,身体也开始疯狂的挣扎扭动!   她已经猜测到我妻由乃要做什么了!   “嘻嘻……”   “别动,开始锯木头了哦。”   诡谲的言语间,我妻由乃右手开始了动作。   左手将头发死死拽起来,迫使中岛沙希昂头,露出白嫩的脖颈——   右手持刀的手,慢慢发力,就像拉扯锯木链条一样,切肉刀左右不停的割起来!   噗——   咝——   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也是气管撕开的声音。   “我妻……我……”   咕嘟咕嘟。   血液从动脉喷涌而出,淹没了气管。   中岛沙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受着自心脏泵出的血液,缓缓淹没自己呼吸的通道。   我妻由乃仍自顾自的左右切割着。   不像用锋利的砍刀,这种家用的切肉小刀,无法一下划开、割断厚实的肉体——   只能通过拉直头部,让脖子完全笔直,再用刀刃一次一次,前后不停的锯断。   “我在锯木头,锯木头呀锯木头……”   “大树长了几百年,今天我来锯木头……”   我妻由乃哼着歌,任由滑腻的血液淹没了右手。   中岛沙希疯狂的抽搐,双眼无神,微张的嘴里,只有‘荷荷’的声音。   “锯木头呀锯木头,左一下呀右一下……”   “锯不完呀怎么办,前一下呀后一下……”   手臂向左、向右不停切割着,撕裂皮肤,喉管,遇到颈椎后,粗糙的磨骨声开始出现,血水汩汩淌了一地,深红镜面一样倒映出死者的绝望与生者的愉悦。   咔嚓,咔嚓,咔嚓。   中岛沙希早已没了动静。   我妻由乃骑在女孩的后背上,此时,她已经依稀可以将头颅拽离身体了。   连接处,也只有小小的一块肉皮。   刀刃挥舞间,熟练的手法。   我妻由乃拎着中岛沙希的头发甩了甩,随手扔下刀。   她嫌恶的垂下手臂,在对方的裙子上擦了擦满是血迹的手掌。   在鲜血地狱般的景象里,我妻由乃站了起来,捧着,把它放在椅子上后,又垫着脚尖,从墙壁的挂扣上,摘下自己的背包。   捏出日记本。   【盲目(前置Ⅲ):   【怨妒我爱之人,便是我的仇敌!】   【通过精准判断,杀死一只怨憎‘爱人’的生物。】   【目标必须对‘爱人’抱有几近最高程度的憎恨,否则仪式失败。】   【你依然需要隐藏你的行为。】   【你只有一次机会。】   笔记上的字痕缓缓变淡。   接着,第四段浮现在后一页。   我妻由乃抿着嘴翻页——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前置仪式了。   因为这次的前置……   【真爱如血(前置Ⅳ):   【为他/她死一次。】   【抱着深沉阴暗的爱,投身死亡。少女的伤口,会开出一朵腐烂的花。】   【蜕变或者,拥抱死亡。】   【善于结网,蜘蛛一样的女孩……】   【能通过这次考验吗?】   安静的合上笔记。   平静半晌,我妻由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可怖的表情里,嘴角毫无意识的咧开!   女孩毫不在乎的淌着血液,踮起脚尖——   她在血水里活泼的转了一圈,摆出一个优雅的谢幕舞姿。   因旋转而带起的裙摆、溅满鲜血而被染红的高跟鞋尖,让女孩看起来,像是从一滩霉烂血肉里长出的妖艳之花。   我妻由乃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这简直太简单了!!”   “太简单了!”   舞动间,她顺手捏起刀柄,长长的刀锋在灯光下闪烁不定,锐利的刃上,还挂着一些脂肪和皮肤组织。   在中岛沙希的尸体上擦干净刀刃,迎着光线,我妻由乃反手握住刀柄。   森寒的刀尖缓缓靠近,最终,紧贴自己的左侧。   那是心脏的位置。   铁尖的刺痛感出现在皮肤上,大脑正迫切的阻止着少女的行为。   我妻由乃咧开嘴,五官扭曲错位,整个人疯狂且炽热着。   “我才是最爱她的。”   说罢,双手向内发力!   刀刃刺穿了一切。 Chapter38 虫海中的霞之丘   森月纱穿着纱裙疾驰在校园里。   浓郁的雾气已经漫出了校园内,被微弱的气流向周围扩散。   “新建……新建楼……”   嘴里断断续续的念着,森月纱穿过操场的边缘,来到楼前。   刚落成不久的新楼,仿佛被一团偌大的雾气吞食了一半,站在下方,只能依稀看到它时隐时现的轮廓。   门半遮半掩的开了条缝,似乎有人刚刚进去过。   森月纱悄悄的用指尖推开,本该寂静的大厅里,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振翅声。   “走开!走开!”   霞之丘诗羽挥动胳膊,下半身肉眼可见的爬上了不少昆虫。   它们正张开锋利的口器,扯破女孩的丝袜。   “走开!不要!”   星星点点的血液在丰腴的大腿上渗出,咬破皮肤,虫潮开始试图钻入女孩的身体里。   霞之丘诗羽机械性的摆动手臂与踢腿,她的思维已经渐渐混乱,无数道悲观的想法环绕着大脑——我要死了吗?   锦户修一咧着嘴,欣赏眼前令人无比快乐的美景。   一位自己‘追求’已久的女人,活生生被扯破身体,成为迷雾大人的温床——她的母体,将变得更为美味诱人。   而自己,还能在她大腹便便的时候,尽情享受……   “迷雾……伟大的母亲!”   锦户修一狂热的抓住自己的脸,把面颊上的两团肉彻彻底底的撕开,露出攀爬的蛆虫——   “赐予我疼痛…”   铺天盖地的苍蝇蜂拥而至,它们毫无掩饰的往教学楼的门口飞去,不久后,这栋大楼会真正的成为一处绝地与灾厄的母巢。   突然,一道猩红色的锁链从男人的前方突入!   它击碎了一团团飞虫,带着它们的尸体,一往无前的穿透进来!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   几张卡牌环绕在森月纱的身体周围。   旋转间,女孩轻巧弹动食指,一张卡牌翻转着往前方飞去——   过程中,卡片碎裂分解,粗壮的锁链透卡而出!   嘭!   击碎虫群!   小可爱们的死亡,让锦户修一张开了满是虫脚的嘴——凶厉的男人此时,作为人类的嘴唇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黑色的、类似昆虫的口器。   锦户修一垂涎欲滴的望着霞之丘诗羽的背后。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在空旷的厅里回荡着。   破开层层黑雾般的虫群,森月纱悠悠然的走来。黑色的哥特礼服伴着周遭遍布的虫海,反而倒像她是众虫的主人一般,傲慢的抬眼望向锦户修一。   咻!   锁链捆绑住霞之丘诗羽——   接着,骤然发力,在女孩错愕中,被向后猛地拖拽起来!   森月纱操控着锁链,躲开密密麻麻飞虫的围堵,横腰抱起霞之丘诗羽,足尖轻点!   “诶?!”   霞之丘诗羽下意识的搂住这个公主抱自己的女孩,顾不上潮水般的虫群,诧异的开口:“森月纱?”   “嗨,学姐。”   蹦跳间,两个少女极其不合时宜的打了个招呼。   森月纱搂着霞之丘,屈指将对方身上零星的昆虫弹飞,扭头望着出口——   那里,已经被茫茫多的虫子淹没了。   “上二楼!”   霞之丘诗羽尽量让自己蜷缩的小一些,不妨碍森月纱的移动,搂紧对方脖子的同时,出言给她指路。   “从这里过去,右拐,上楼梯!”   闻言,森月纱迅速移动起来。   “你们跑不了!!”   锦户修一坠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天花板上,一层层的黑色潮水接踵而来。   森月纱找了个机会,左右脚一磕,将那双价格不菲的高跟鞋甩掉,光着脚丫,踏上楼梯——   锁链!   嘭!   三条黑红色的锁链,如同穿针一样,左右撞击了楼梯口几下,把本来不大的拐角封死。   虽然露出了一些缝隙,但也算大幅减缓了虫群的追击。   锦户修一疯狂啃噬撕扯着红色的链条,虫海挤在一起,不停的往缝隙的对面挤去。   追击的虫群,从汹涌的海浪变成涓涓细流,让森月纱松了口气。   四下无人的二楼。   森月纱找了间空荡荡的教室,推门而入后,随手推倒柜子封住入口。   此时,她才有功夫看看怀里的人。   霞之丘诗羽。   她红酒般的瞳孔正呆呆发愣,薄唇微翘,黑色的长发在森月纱的怀里无所顾忌的铺开。   “学姐,到站了。”   嗯?   霞之丘诗羽眨眨眼,似乎没听懂这位高一学妹的话。   她抬起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对方眼角的那颗泪痣。   森月纱稍稍侧了侧脸。   两个人的教室内,大门紧闭。   振翅声寻索在走廊里,好像放弃,亦或是略过了对这间教室的搜查。   似乎暂时安全了。   那么……   森月纱看看怀里,正旁若无人细细抚摸自己眼角的霞之丘诗羽。   “学姐,现在——”   正准备开口让对方下地,霞之丘诗羽却十分敏感的移过眼睛,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之后,继续盯着森月纱看。   少女眨眨眼,索性就以公主抱的姿势,找了个椅子坐下,让这位大号树袋熊宝宝就这么挂在自己的身上。   两个女孩相对无言,半晌后,森月纱才歪头开口。   “学姐…?”   “嗯?”或许是刚刚惊吓过度的原因,霞之丘诗羽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不过,在这种莫名的气氛下,倒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奇特魅力。   “你可以下来啰。”   森月纱想要告诉她,现在是安全的。   然而怀里的霞之丘只是嘴上答应着‘好’,手臂却依然揽着少女的脖子纹丝不动。   森月纱又说了一边。   对方再次规规矩矩的应声。   ‘好啊好啊’的,就是不从怀里下来。   “原来公主抱的另一方是这种感觉呀…”忽然想起东条葵,森月纱感叹。   “另一方?”怀里的学姐饶有兴味的眯起眼睛:“男朋友?”   “不是,但接近了喔。”两个女孩一个假傻一个真疯,谁也没在意眼下紧迫的环境,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了:“是好看的人类。”   霞之丘诗羽:……   她盯着森月纱天真的眸子。   清晰的从里面看见了自己。 Chapter39 长腿学姐   两个人用桌椅堵好正门,竖起耳朵,待那些振翅声远去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沿着整座新楼的周身,升腾的灰白色雾气仿佛令人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温泉之中,没有热流泉眼的咕嘟声,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哗哗作响的甲壳碰撞与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浓郁的焦糊气味窜进鼻子,甚至天花板都有些不堪重负的嘎吱作响。   这里…不安全。   森月纱抬眼,面前这位学姐似乎没有一丁点的惊异,她坐在课桌上,脚从小皮鞋里退出来,轻轻撕扯千疮百孔的丝袜,将它们一片片的扔在地上。   她黑色的头发散开遮住了脸——纤细的手掌微微抖动着,暗示了她并不平静的心。   “谢谢。”   霞之丘的声音不再清冽,反而混着沙哑和疲惫,刚刚的那场惊险的追与逃,让少女的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以至于现在整个人都恹恹的。   恶作剧般的玩笑过后,是无尽的恐惧与后怕。   “那是超能——”   森月纱想要稍微解释一下,却被整理好袜子穿上鞋的女孩打断。   “谢谢你,森月纱。”霞之丘诗羽吐着气音,‘森月纱’这几个字在舌尖转了几圈,亦或是想说和疑问的太多,最后,只是重复了几遍‘谢谢’。   “谢谢……”   霞之丘绯色的瞳孔透过黑发亮晶晶的看过来,收起玩笑的暧昧后,严肃又郑重的盯着森月纱的眼睛。   “谢谢你救了我。”   活下来了。   森月纱耸耸肩,视线在她的身上扫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太深的伤口——那双丰腴修长的腿没有了丝袜的遮挡,立即白嫩起来,几道划破皮肤的伤痕稍微冒出零星鲜红的血渍,脚随意搭在另一张桌面上。   看着看着,那双腿忽然抬起交错,换了个姿势。   森月纱:……诶。   抬头。   霞之丘诗羽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是某种奇特的揶揄和兴奋。她默默的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点住膝盖,然后,在森月纱的凝视里,缓缓向上、向上滑动…   森月纱移开眼。   →_→   “我和学姐是第二次见面吧?”欣赏完美景的森小姐深呼了几口气,背对着霞之丘转到门口:“学姐怎么会到这里来?”   锦户修一?   霞之丘诗羽断断续续的说了经过——很会掩饰情绪的人,当提到那些昆虫时,声音仍有颤抖。   “学姐就在这里等我吧。”森月纱捏捏手指,在霞之丘诗羽的不安下重新走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平复她:“我会很快——”   “不。”   霞之丘诗羽艰难的摇了摇头,绯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要扔下我?”   她阴沉的吐出几个字,直勾勾看向森月纱。   “我解决麻烦后,会回来找学姐的。”   或许是害怕,霞之丘诗羽突然抓起森月纱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她挣扎了一会,在森月纱湖如般平静的双眸里,苦笑了一下:“死的话,我宁愿一起死掉,也不想默默的在无人的地方被虫子——”   沉默。   森月纱哑然失笑。   她站起来,整理裙子,又像对自己的弟弟妹妹那样,温柔的摸了摸霞之丘诗羽的黑发:“放心,我会回来的。”   霞之丘诗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见状,森月纱叹了口气:“如果非要一起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跟我一起的话,危险会更大。”   “我不会‘魔法’,跟你去,会妨碍你吧?”   霞之丘诗羽凝望门外半晌,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低下头:“这样太自私了,对吗?因为自己怕死,所以就打算‘如果要死也要拉着一个人一起陪我’,这种心态是不是很无耻?”   森月纱弯起眼睛,笑眯眯的歪歪头,思维触须打开地牌的虚空——   法术力,应该……足够吧?   挥手间,一张卡牌由模糊转清晰,出现在女孩面前。   【镜像维度】   手指轻点,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咔嚓——   整片空间仿佛被折叠扭曲!   霞之丘诗羽发现,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屏障,正缓缓的面向自己展开——   裂缝像雪花一样,白色又毛躁的在空间里茂盛的生长出来,耳畔的折碎,从近处一直响彻整个空间!   “我是维度的锁与匙。”   空灵的声音像林间的小鹿,从耳朵跳跃到另一只耳朵,森月纱双手掌心向内,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不停的震动起来!   一个两人高的巨型钢铁小屋,由地面升起,带着泥土砂石,就这么出现在教室里。它穿过两人脚下的钢筋水泥,仿佛天然生长的植物一般,银亮且发黑的坚固堡垒刹那间屹立在霞之丘诗羽的面前!   “这、这是……”   在霞之丘诗羽惊讶的表情中,森月纱走过去,打开门。   吱呀。   小小堡垒打开了。   “就暂时先躲在里面吧,等我回来。”   森月纱把整栋楼拉进了空间里,这恰好抑制了往外汹涌的虫群。   不过——还是要快一点了。   肆意的扭曲、修改镜像空间,会让森月纱的法术力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霞之丘诗羽小心翼翼走进钢铁铸造的堡垒内,坐在还刻着花纹的小沙发上,脸颊微红——   “谢、谢谢…”   她看了看森月纱沾染不少灰尘的白皙小脚,轻咬牙齿,手指向小腿伸去。   “喏。”   她递过自己的鞋。   “你的脚……”   森月纱忘记了,刚刚为了逃命,那双高跟鞋早就被自己甩在了半路上。   森月纱笑着接过,坐下,把脚伸进去。   对她来说,这双鞋稍稍大了点,毕竟霞之丘诗羽比自己要高。   ——里面还有上任主人留下的体温。   女孩磕磕鞋尖,凑合穿上。   “请……小心。”   霞之丘诗羽站在森月纱面前,担忧的望着她。   此时此刻,她没再问‘发生了什么’或‘魔法’之类的事,对于即将离开的森月纱,霞之丘诗羽有着隐隐忧心。   海洋般的昆虫潮,锦户修一,那些噩梦一样的怪物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纵着?   她能应付的了吗?   霞之丘诗羽就像个牵挂离家丈夫的妻子一样,安静的望着对方的背影。   “不然,等…等警察吧?”   试探性的问着,霞之丘诗羽颠着小腿,黑色的丝袜踩在地上,是无声的紧张。   她想阻止森月纱的离开。   女孩摇摇头:她没能带霞之丘诗羽离开,反而选择进入二层躲避。   在那个时候,她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且不说中岛沙希口中的仪式完成后,会有什么后果——   就按照现在的走向来看,等自己的法术力耗尽……   两个女孩就只能洗干净等死了。   要么夺路而逃,要么解决危险的源头。   森月纱望着窗外一层层黑色的虫海,海啸般汹涌的,遮蔽了太阳,彷如末日般景象。   “等我回来吧,长腿学姐。”   森月纱展颜一笑,利落转身,推开教室的门。 Chapter40 结界   东条葵奔驰在新楼里。   她的鞋早早的被自己扔进了虫群,躲避开巡逻后,垫着脚尖,悄然行走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   酒红色的脚趾先着地,感受着冰冷的砖面,一步一挪的轻声慢步。   她的另一只手抚在腰间。   那是一把微型枪械。   作为东条家的继承人,适当的‘小任性’是可以被容忍的。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时不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虫脚的行走声。天花板,墙壁,地下,四周到处都是爬行过的声音痕迹。   电力已经消失,漆黑的走廊里,只有短发女人,伴随着爬行声缓缓移动。   她不敢太过贴近墙壁,以防突然蜂拥而出的虫群。   哗啦,哗啦。   细碎的拖动声入耳。   还想移动的女人瞬间静止,整个人像被拔停了时间的钟表,僵硬的停在原地,竖起不存在的长长兔耳朵,稍转脸,侧耳倾听着声音的来源——   前方,大概三十米,右侧的教室内。   哗啦哗啦。   还有…沉重的喘息声。   东条葵极其缓慢的移动手臂,长长的指甲滑动,摸上了别在腰际的枪柄。   她拔出枪,垂手往源头行进。   满是昆虫的大楼里,出现了人类的喘息声,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像方才一样的,是被自己击毙的接触者;   要么……   森月纱?   略微欣喜的女人把手指摆在扳机旁,悄悄走了过去。   教室门大开着。   入眼,是一双皮鞋,接着,破洞的牛仔裤,人腿,腰。   这是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   哼哧哼哧的声音又出现了,什么人拖着尸体,消失在东条葵的视野里。   东条葵有些失望,近距离的倾听,喘息声十分清晰的表示出对方的性别。   是个男人,不是森月纱。   那么……接触者?   左手抚上枪械,东条葵咬紧牙关,尽量小声的把手枪上膛。   可还是发出了声音。   咔哒。   清脆的金属鸣音,在本寂静的走廊内响起!   一瞬间,屋内的男人似乎警觉起来!   微弱的桌角撞击后,同东条葵一样的,也响起了枪械的声音。   咔哒!   沉默良久——   东条葵躲在墙后,红唇轻启:“是谁?”   啪嗒。   什么东西掉落的响动。   紧接着,兴奋又特意被压低的熟悉嗓音从屋内传来:“葵大人!”   男人喜极而泣:“东条葵大人!我是野口忠啊!”   转过墙,教室内。   一个浑身浴血,脏兮兮的男人,正喜不自胜的望着东条葵。   他的脚下躺着几具男女的尸体,眉心均有枪眼。   男人梳着一头长发,于脖颈、后背的交界处拧成一股辫子,额头两侧散落下两缕黑发,狭长的眼睛,高耸的鼻梁。   本该秀美的男人,如今却像见到母亲一样,扔掉手里的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葵大人!你来、你来救我了?!”   颤声感动着,年轻男人‘嘭’的一声跪下,满脸泪水。   “葵大人,竟然!竟然不顾自身……来救我了!”   说什么呢,傻瓜。   东条葵眨眨眼,在男人感动之于,走神的想着其他事。   月纱没在这里的话……难道在二层?   东条葵不好打断正在自我感动的男人,她转过身,先把教室门关上,又拉了桌椅堵住,而后,才重新别好枪械。   “野口,你受伤了?”   野口忠的肩膀上,有一条肉眼可见的巨大伤痕,像是被利刃砍击过一样,向外翻卷的血肉里混着白色的脂肪。   “是接触者。”   跪坐在地上的男人面色发白,虽然依旧为东条葵的行为感动,可多年来的训练与过往,足以让他调整好心态。   “我发现了几位接触者,他们试图阻拦我,同化我。”   年轻男人蹙着秀气的眉毛,站起来,为东条葵拉出一把椅子。   “虫子根本杀不完,而且……”   擦干净座面,男人恭敬的请东条葵坐下后,才笔直的站在她的身侧报告着:“似乎每一位接触者,都有操纵虫群、互相联系的能力。”   “它们的集群性很强,我判断,应该是蜂群意识生命体。”   蜂群意识,也可以叫蜂群思维或虫群意识,类似的词汇在一些科幻电影里常常提到——虫群,集体,意识。   这种集体性的思维非常可怕:   庞大的群体中,每个个体都有着独立的思维——但并不完全独立。   据此之上,还有一个强大的意识在操纵着它们。   就像皇后一样。   也就是说,你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敌人,实际上,你在面对的是一整张连接所有敌人的通讯网络与意识。   它们将遵循同一个意志,在最高意识的指挥下,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麻烦了。   东条葵磕磕小牙,愁眉苦脸的摆弄手里的枪械。   “葵大人……”   野口忠有些沮丧:“我好像看见森小姐进来,但她…眨眼就不见了”   “一层的雾气越来越大,我只能——”   东条葵强笑,没有责怪野口忠:“你尽力了。”   “请让我去二层!”   野口忠站的笔直,秀气的脸上,某种情绪在凝结着:   “请您快离开这里!我会继续前往二层、三层,直到把森月纱小姐,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东条葵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   一股强大的波动击穿了整栋大楼!   嘭!   咔嚓!咔嚓!   主仆二人的耳畔,细密的玻璃碎裂声接连炸开!   视野里,空间开始折叠,像万花筒的棱镜般,无色却闪烁着。   如临大敌的野口忠只用了一秒,就把东条葵护在身后。   训练有素的男人丝毫不显脸上的秀气与稚嫩,反而极其专业的抽出腿上的作战短刀,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持枪的同时,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平稳下来。   他蓄势待发且小心翼翼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呼吸……   呼吸…   碎裂声远去,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   “野口。”   东条葵站起来,拍拍年轻男人的肩膀,而后,走到窗子前,望着窗外。   “我们……出不去了。”   她指指外面的虫群。   黑压压一片,潮水般鸣响的触须之浪,疯狂的往楼外扩散着——它们冲向庆典的广场,操场的跑道,林间。   冲向整个世界。   而一堵似乎无法被看见的墙,将雾霾里的虫群巧妙的隔开阻挡住。   仿佛两个世界。   “某种结界……吗?”   走到窗边,野口忠喃喃自语。 Chapter41 第一仪式者的力量   宇佐美玲子一行赶到的时候,雾气已经逐步散开来。   数辆防弹用警车停在学校门口,荷枪实弹的特警从车里鱼贯而出,训练有素的排列开。   学校的领导慌张的迎出来,在白炬的示意下,开始疏散人群。   “二十分钟内,必须全部疏散。   我和宇佐美部长、酒井孝先进去。”   白炬看着匆匆离开的人群,对身旁的副手下达着指令。   “您不必自己——”   副手脸色很难看,他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宇佐美玲子,嘴里小声阻止着。对于宇佐美玲子,这位白炬的副手感官很是复杂。   “我和您一起去。”   白炬否定的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次。”   ……   迷雾,就在眼前,渺小的三个人像石子投入深海般,一瞬间消失在灰白的雾气中,连零星背影都没留给外面的人。   “我记得,是这里?”   宇佐美玲子打开地图,三人正面对着一片森林般的巨木。   她凑过来,朝两个人展示屏幕上的地图定位:“显示我们已经在新建的教学楼脚下了……”   楼呢?楼呢?   白炬警惕的转头——这里还是刚刚三人离开的地方,似乎没走多远。   他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路旁的花坛里种着当季的绿植,几个破破烂烂的摊位,摊主早在特警的疏散下离开了学校。   是地图不对,还是因为迷雾的原因?   白炬粗糙的手掌打开,一层湿漉漉的灰色水渍黏糊糊的挂在上面。   “酒井,试试看吧。我们没时间在外围打转了。”   虽然在混沌的领域里,秩序侧的仪式者无法从空间中吸取获得神秘的补给,但一直原地打转显然更糟糕一些。这时候就不能吝啬能量了。   酒井孝点点头,踱步到花坛边,轻轻蹲下。   顷刻间,男人心脏里的某处,犹如长出了一张墨绿色的口器——它开始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起来,几声根茎破土后断裂的脆响,浅草色的气散在灰白的雾里。   酒井孝展开了神秘。   【园艺师(秩序):   【它们一直在那儿。】   【喂养驯抚它,或…解放拥抱它。】   【时间,才是最好的培育。】   【能力:   【冷客套(原点):   【精通自然语言的园艺师,可以短暂的向植物们提出问题与沟通。】   【当然,这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得到答案。】   【没有人喜欢听唠叨,植物也一样。】   【代价:   【直至死亡前,你不能进食任何植物。】   【尝试做个肉食主义者吧。】   【维生素片先生。】   【能量等级:Lv 1 ·「原点」】   这就是酒井孝一直以来说的‘恰到好处的能力,往往远超破坏力强大的能力’的原因。   只是……这个能力的代价很大。   至少对于喜欢吃素食的酒井孝来说是这样。   男人往后退了几步,在花坛的边角处,找了株夏加尔菊,蹲下来,悄悄开口。   “美丽的夏尔加菊,   我们在找新建教学楼的地点,   可迷雾阻挡、错乱了这里的地形。   你可以给我们指明方向吗?”   翠色的神秘薄薄的笼罩着酒井孝。   阵风吹过。   良久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男人的耳畔沉吟。   「园艺师?」   稍偏女性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又优雅。   酒井孝欣喜的应了一声:“是的,美丽的夏加尔菊。请帮帮忙,带我们去这个地方。”   半晌,对方回复。   声音不徐不疾的温柔着:「如你所愿,园艺师。」   「闭上双眼,从花坛向左前行进九百米。」   「你和你的同伴将去到目的地所在。」   酒井孝扭头,朝不远处的两人用力一挥手!   成功了!   男人感谢着花朵,刚想站起来,却又犹豫的重新蹲下——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株植物都愿意搭理他,难得有个好说话的,酒井孝理所当然想要多问一些。   他曾为了帮仪式所里的同事找走丢的猫,问过大半个街道的植物。   多数植物都都让他滚…   至于那只混蛋猫,在外面浪了四五天后,带着两只小母猫昂首挺胸施施然的回了家,一脸旗开得胜的死样。   唉,说起来,真怀念胡萝卜天妇罗的味道。   想着,酒井孝继续开口:   “美丽的夏加尔菊,   请你告诉我,   今天的这所学校里,   你见过几位仪式者?”   「仪式者?像你一样拥有能量的…生物?」   “没错。”   声音依然柔软亲密。   「有一位比你强大的。但弱于你背后之人。」   「有许多和你身后那位女士一样。」   「天敌,还有我们的天敌,我们讨厌的东西。」   「王……也在其中。」   夏尔加菊咏叹调般的清唱着,酒井孝点点头,一边掰着手记录,一边奇怪的反问:“王?”   “什么意思?”   风吟渐响,高贵优雅的语言掩盖在风声中,微不可查。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人类。」   “等等!”   「你该离开了。」   声音到此为止,而后便是不再回应的沉默。   酒井孝挠挠头,苦笑着转身,走到两人身边,讲出自己刚得到的信息。   “一位仪式者,大概是「超序」,剩下都是接触者。”   说完,酒井孝陷入沉思。他还在琢磨刚刚那株夏尔加菊的话。   王……?   接收到酒井孝的信息,宇佐美玲子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超序级的仪式者,有着白炬的存在,几乎不可能出现太大问题……   三个人依照夏尔加菊的引导,顺着花坛前进。   几百米后,那栋新建的大楼果真出现在眼前:就像海市蜃楼,雾海般的朦胧,包裹着这栋大楼,如柔软又巨大的阿拉伯飞毯一样在几乎感受不到的风里微微前后晃动着。   教学楼门外的阶梯上,还有三两只落下的昆虫。   咔哒。   清脆的金属上膛。   三个人都不是菜鸟——   白炬不提,宇佐美玲子在升上外勤部部长前,曾多次作为后勤补给人员,前往出现混沌的地点。   酒井孝更是身经百战,不久前,已经被晋升为单人小队的队长了。   所以,不用言语,眼神交汇间,三个人就商量好对策,缓缓迈步,拾阶而上。   吱呀——   缓缓推门。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正厅里空空荡荡,针落可闻。   白炬比了个手势,指指墙壁和天花板。   枪口举起——   啪嗒,啪嗒。   毫无动静。   “白炬——”   “嘘。”   嘭!   哐!   巨大的撞击声!   天花板应声而破!   无数黑色的虫群从三人的头顶涌了下来,像盛了满兜昆虫的袋子自下方破了个巨大无比的洞!   砰!砰!砰!   枪口喷出火焰,炽烤着黑色的虫甲!   “后退!”   白炬怒吼着,大踏步向前,迎着虫群奔跑起来!   酒井孝一把拽过宇佐美玲子,飞快远离了白炬!   “烈焰!”   熊一样健壮的白炬,怒吼着,一头扎进了黑色的潮水里!   两秒后…   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   轰——   白色与赤色混合的烈焰灼烧着虫群,哀鸣声、爬行声、振翅声不绝于耳。   稍远的宇佐美玲子,脸颊隐隐发烫,瞳孔里,映着那团流星一样的白色烈焰!   这就是第一仪式者的真正力量吗?   烈焰呈环形,以极快的速度拱卫着白炬,在男人的周围穿梭往来,击碎、点燃前仆后继的昆虫。   白炬浑身欲火,双手张开,粗壮的手臂挥舞时,焦臭的味道散开!   “环形!”   他发出指令,身旁拱卫的弧形烈焰开始更快的旋转,渐渐的,以男人为中心,火焰旋转着,激发里一个巨型的灼热漩涡!   漩涡不断损烧着周围的一切!   在酒井孝的眼里,白炬此刻,恍如一具火焰中的君王! Chapter42 烟火师   【代号:白炬】   【烟火师(秩序):   【人类点燃了第一缕火焰。】   【于是,文明与秩序诞生了。】   【千百年来,它穿梭于时间的河流里,】   【经久不息。】   【不过,秩序之火,】   【还能燃烧多久呢?】   【能力:   【焰感染(原点):   【发动神秘后,点燃触碰到的非生命体可燃物。】   【红之子(超序):   【将身体的任何部位转化为火焰元素(除心脏)】   【火焰温度随神秘等级提升。】   【最好别在游泳时用它。】   【烟火庆典(审判):   【操纵外化离体火焰。】   【距离随神秘等级提升。】   【现在,它们已经是你的形状了。】   【能量等级:Lv 3 ·「审判」】   ————   偌大的门厅,此时一片焦土。   墙壁、地砖与天花板,皆被烧损成漆黑的颜色。   腥臭与浓烈的焦糊味刺鼻难闻,满地的灰烬和还未烧完的昆虫尸体。   白炬站在大片的残渣中央喘息着。   长时间的剧烈释放神秘,这位审判级的仪式者也有些吃不消。   更遑论为了躲避少量巨大化、畏火感不强的昆虫,他还使用了几次元素化。   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举枪警惕着,两人快步走到白炬身边,将还在喘息的男人保护起来。   “我们安全了……暂时。”   喉咙沙哑的男人,伸手拍拍酒井孝的肩膀——厚实的手掌上还带着火焰的余温。   话音刚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爬行声又开始出现了。   “快走!”   刚熄灭的火焰重新点燃,三个人小跑起来!   虫子!   虫子!虫子!   路上,入目皆是虫子!   半人大的蟑螂、蜈蚣、多头蠕虫、长着翅膀的巨大飞蚊,密密麻麻,操着锋利口器的蚂蚁群——   这里是什么昆虫的巢穴吗?!   酒井孝撇着嘴,由于白炬在前方操纵火焰开路,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只需保护好他的后方即可,时不时的开火,也只是击退渐近的零星昆虫。   这让男人有空胡思乱想。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在三个人的大脑里震动起来。   咔嚓!咔嚓!   砰!   什么东西碎了?!   三个人同时回头,四处打量……   “结界……”   白炬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深吸一口气!   “焰涌!”   轰————   先是一个黑色的焦痕,出现在地板上,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无数道火焰,从焦痕里喷射而出!   砰!   砰!   轰——   冲击波一样的涌出火焰,三个人的身后冲天而起!   犹如被凿开了一处满是岩浆的泉眼!   火焰怒嚎着飞溅——   大面积的虫群被灼烧殆尽,而后,它们仿佛害怕了一样,齐齐停止在火焰泉眼前……   缓缓后退,缓缓后退……   如潮水般散去。   腥臭焦糊的味道又出现了。   白炬额头见汗,酒井孝和宇佐美玲子一左一右,搀扶住男人。   尽头,是一扇半人高的窗户,以防出现事故,窗外还加固了铁栏。   白炬喘息着走过去,推开两个人,盯着窗外的虫群若有所思。   “怎么了?”   宇佐美玲子摇头,没回复酒井孝的疑问,她顺着白炬的肩膀伸出手指,对酒井孝示意。   怎么、怎么可能?!   空间被隔开了?   整栋楼?!   这是酒井孝第一次在直观上,有了空间的概念。   不同于往常言语间的虚无表达,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结界…真的吗?   这真的是「超序」级仪式者能做到的吗?   还是,夏加尔菊在欺骗自己……?   万花筒般的棱镜包裹着窗外的楼体,此时的三个人,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惨败的雾气被挡在结界内,阳光折射进来,依稀还能见到光线反射的光路。   这栋楼,这个空间……被封锁了。   白炬面无表情的转过来,望着自己的两位临时队员,他靠着窗边大口喘了几下粗气,背身拉上了窗帘。   “如果这个结界可靠的话,倒是一个好消息——混沌的力量暂时无法向外辐射,也就是说,居民们不会受到攻击和感染。”   酒井孝摇头:“我们也出不去了。”   宇佐美玲子看了他一眼。   “我们的任务,不存在临阵脱逃的选项。”   也是。   酒井孝咂了下嘴。   三人目前处于一层走廊的尽头,如果目标不在一层,而又想要往二层前进的话,首先,要再走一次刚刚奔袭的路——   被虫群追逐,导致三个人跑到了过道尽头。   检查枪械,填补弹药,短暂的无言间,白炬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回忆,月光下孤单影只)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梦想到往昔时光)   哎呀。   是一位可爱的女生在唱歌呢。   白炬:……   宇佐美玲子:……   酒井孝: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咳,前段时间,很火的一个……”将近两米,肌肉虬结的壮汉,罕见嗫嚅的解释起来。   酒井孝曲肘举起手:   “我知道我知道,   那是一位被称作公主殿下的少女的歌声!”   “话说,猛男果然都喜欢这种类型吗……”   白炬绷着脸,满怀杀意的按下免提键。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已经疏散完毕。”   滋啦滋啦。   “支援可能……”   “……迷雾……”   滋啦滋啦。   声音渐无。   白炬直接挂断电话。   “人群疏散完毕了。”这话是对着酒井孝说的。   白炬很清楚,在这支临时组建的小队里,最关心平民的只有酒井孝。   自己——不提,宇佐美玲子虽然有着女性天然的内心柔软,可实际却意外的冷漠。   加上吉野健一的事,更导致了这份冷漠的深入。   只有酒井孝这个后辈还怀揣着不知是好是坏的天真。   由于走廊太过安静,刚刚手机里的话,三个人都听到了。   宇佐美玲子抱手冷笑:“上一次是吉野,这一次,轮到我们了?”   “不知道,这次支援还会不会迟到?”   女人讥讽的话让酒井孝变了脸色,他担忧的看看白炬——   白炬却不发一言,木然的回以凝视。   “哼。”   啪。   女人满心怒气发不出来, 只能拿腿旁的桌子撒气。   “去二层。”   白炬简单直接的下了命令,在这支小队里,无论军衔还是能力,都应当由他来下达指令。   三个人神色凝重的整装好,准备重新出发。   “打起精神,刚刚那个结界……”   “还不知是敌是友。”   白炬激发神秘,火焰重新缠绕在男人身上。   “我们可能需要面对「审判」级,或审判之上的复数仪式者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或者说,白炬的话,明确的告知了两人,后续的战斗,大家都有战死的可能。   说罢,男人头也不回的往前大步穿行。   烈焰,再次燃烧起来! Chapter43 幻的窥探   森月纱打着哈欠,推开卧室的门。   门上挂着一只有点旧的棕色小熊布偶,脖子上的小铃铛在门的开合间叮当作响。   这是父亲在生日那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起来啦?”   野弥惠子系着围裙,正背对少女,‘哆’‘哆’的切着什么。   清晨的光线顺着绿漆木的窗子洒进来。   “嗯,妈妈在做早饭?”   “三明治哦。”   森月纱:…完蛋了。   野弥惠子扭过头,冲森月纱笑了一下,圆圆的眼睛眨呀眨,显得格外年轻。   餐桌上,女孩的父亲正举着报纸,无所事事的扫着。   “我说,今天不打扮的好看点吗?”森户田把报纸降下来,露出困倦的眼睛:“唉,不要总穿运动装啊。”   森月纱昂着头,朝爸爸撅了撅嘴,以证明自己的决心:“不要,爸爸,我都快饿死啦!”   “一起来就这样,昨天晚饭是谁说要减肥的?”   谈话间,男人把报纸叠好,对着女孩比了个‘嘘’的手势——   接着,蹑手蹑脚的站起来,在野弥惠子的切菜声中,弓着腰,手伸向厨台上的切片火腿……   “咳,不行哦,月纱。   妈妈今天准备了三明治,   马上就做好了。”   男人边自说自话,边把那盘盛着火腿肉的白瓷盘递给森月纱。   父女小心翼翼的交接着,时不时偷看一下正专心摆弄面包的母亲的背影。   ‘快点吃!’   父亲眯起眼睛,捏起一片塞进嘴里,又冲女儿手舞足蹈比划着——两个人就像一大一小的松鼠。   ‘妈妈又开始做饭了?’   ‘对啊,一会请务必装作好吃的样子!’   帅气的男人双手合十,给森月纱拜拜,那副搞笑的表情,让少女也咧开了嘴。   “你们两个吃够了吗?”   森月纱:……   森户田:……   野弥惠子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面前这对交头接耳的父女。   她身后的盘子里,有两坨红绿混合的糊状物,几片面包随意的贴在上面……   三明治。   ————   “紧张吗?”   阳光从玄关的玻璃打进来,烤的地板暖烘烘的,光着脚踩上去,热气顺着脚心窜进心里。   一家三口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森户田忽然问。   “紧张?”   森月纱疑惑的看看父母,这两人倒有些紧张。   “一想马上就见到月纱的亲生母亲,还是有点紧张啊……”   “紧张什么啊,那是月纱的母亲。”   野弥惠子掐了丈夫一下,小白牙凶凶的磕了几下:“你别给月纱太大压力。”   说罢,女人又俯身,轻轻环抱住森月纱:   “没关系的,月纱。   我和爸爸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不久前,作为收养森月纱的夫妻二人,收到了女孩亲生母亲的来信。   几番周折辗转,夫妻二人还是认为,让森月纱自己决定比较好。   是离开,还是留下。   毕竟,对方此刻找来,就是想让森月纱跟着她离开日本。   ……   餐厅里,灯光浪漫而昏暗。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包厢里。   森户田夫妇一边,森月纱与自己的‘新’母亲,坐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女人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碧绿的眸子,穿着打扮,无一不体现出典雅的气质。   她侧过身,喜悦的打量着森月纱。   “亲爱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过得好吗?”   在森月纱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女人轻笑起来,“欧希特,叫我欧希特,或者……妈妈。”   女人的热情让少女有点吃不消。   森月纱嗫喏几下,摇摇头:“我想问,您为什么当年……”   提起当年的事,这位中年的熟妇表情歉然:“我不是遗弃了你,月纱。”   “你走丢了……”   女人魅力十足的眼里,流露出回忆:“我们在日本等了半年时间,无数次找到警署与其他——”   “我记得,你走丢的那条街上,当年被我和你的父亲,贴满了寻人启事。”   “都是你的照片呢。”   欧希特试探性的轻抚着森月纱的黑发:“你的头发很像你父亲。”   女人又小心翼翼的点点她的眼角——森月纱和欧希特的一样,都是略微下垂,女人味十足中,偏带些魅惑与妖娆。   “这里像我。”   她放下手,怅然说道:“你的父亲在三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再此之前,我们甚至拜托过内部人士,大面积筛查过那几年内出生的孩子。   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我们找不到你,亲爱的……”   森月纱忽然想起,自己性别的问题。   小时候的自己,秃着脑袋被捡回去时……   没错,身份被填写成男性了吧?   悠扬的提琴声缓缓起伏着。   桌上摆满了菜肴,四个人却谁也没兴致吃。   “我这次来……”   说到来意,欧希特吞吞吐吐的:“月纱,我希望你…”   她不着痕迹的看看对面的森户田夫妇,随即又转回来,凝视着森月纱的双眼。   女人有些哀伤,眉毛垂落,腔调沮丧:“毕竟,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只剩下你了。”   森户田夫妇低着头,不发一言。   他们虽然同样舍不得森月纱,对少女的爱也不比欧希特少一分一毫,但……他们并不是森月纱的亲生父母。   一切,都要女孩自己决定。   西餐厅的灯光昏暗,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不远处演奏者小提琴。   森月纱绿色纤细的指甲划过桌布。   伸手,握住了餐刀,锋利的刀刃借着灯光映出少女冷漠的双眸。   “原来如此。”   森月纱向上翘的嘴唇轻开:“阅读了浅层记忆……吗?”   在养父母疑惑的表情中,森月纱挑起嘴角。   “你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随着黑发少女的起身,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骤然从中心扩散!   她如平湖的双眼里,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威慑和倾覆,绸缎般墨色的黑发,无风飘扬起来!   咖啡杯里,红茶泛起波纹,叮叮当当的餐盘撞击着彼此,灯光忽闪忽闪。   剧烈的法术力波动,整座西餐厅都狂躁的震颤着!   全都混乱了。   像是一场无形的飓风准备击碎周围的一切。   欧希特诧异的望向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   对方冷漠的把头发捋向耳后,手持餐刀,斜下于胸前。   而后,在一众不敢置信的眼神中……   挥刀!   女人的头颅冲天而起! Chapter44 飓风过境   深色的血液泵出脖颈。   森户田护住野弥惠子,惊恐的望着女儿。   “月纱…你、你疯了?!”   西餐刀狭长的锋刃,映出少女冰凉的瞳孔。   “真是无聊。”   森月纱撇撇嘴。   说实话,这个怪物制造的幻境的确足够真实了——至少刚开始,森月纱都沉浸其中,完全陷入了这场美丽又危险的迷梦里。   那日复一日,女孩心念已久的养父母,平和又温暖的日常,阳光热烈,父母尚在……   还有东条葵…   森月纱叹了口气。   ——但欧希特的出场,让女孩瞬间惊醒过来。   欧希特啊……   维山帝,欧希特,旧神。   提起嘴角,女孩把餐刀竖起来,对准身前的两个幻象——森户田收回护妻的手臂,渐渐的,他变得面无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粘稠的声响。   “什么时候发现的。”   桌椅倾覆!   银光闪烁!   噗!   刀刃没入男人的眉心。   他得不到答案。   野弥惠子狰狞的咧开嘴,黑色的口器顺着食管与口腔喷薄而出,长长的黑色触须正对少女!   嘭!   躲避!转身!   少女发丝飘荡,她似乎被静止了一样——   躲避开攻击后,摆出进攻的姿态。   在野弥惠子的视线里,女孩持刀挥舞的身影,渐渐淡去……   那是道残影!   噗嗤!   跨越几米,身形闪烁的少女,像银色的骑枪般笔直向前!   刀刃入体!   几次连续的切割穿刺,在森月纱无法捕捉的进攻下,怪物已经无法完整保持人形姿态。   她舍弃了下半身,取而代之的,是八条锋利尖锐的虫腿!   蜘蛛。   ……诶?   少女奇怪的歪了歪头:“不是操纵迷雾和昆虫吗?蜘蛛算是节肢动物吧?”   “走错片场了啊蛛蛛女士。”   “仪式者?”蜘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像是野弥惠子与森户田混合叠加在一起,腔调里带着非男非女的臃肿感。   “你阻止不了我们。”   “父神终将归来!在这片土地上繁育、增长!”   “我们是疼痛……”   银色的餐刀在灵活的手指尖转动着,女孩没等它说完便迅速扭转脚尖,猛然踏地!   咻!   飞快的移动,让蛛怪根本无法命中。   无数次,蛛怪都有机会攻击到那个该死的女孩,可每每时刻,蛛腿穿刺到的,都是逐渐淡化的残影。   残影,怎么可能?!   「超序」级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和身体!   况且,这种速度……   “「审判」!你是全日本唯一的那位审判!”   半身还是人形的怪物尖叫起来!   它恐惧着开始后退,防御性的攻击也逐渐被精巧的银色利刃丝丝瓦解。   “审判?”森月纱左手点点似笑非笑的嘴角。   她可不觉得这种认错是赞美。   ——身负的火花、能力与自身驳杂却皆伟大的血脉,让自己早早于起跑线上,就超越了源世界的任何一位仪式者。   甚至仅凭着「完美公主」的天赋,她此时的身体素质就足以睥睨「审判」级。   “「审判」!”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   蛛怪不停后退着,女孩接连闪过的刀刃,成了一条条银线,把怪物的上半身逐渐损毁殆尽。   “垂下你卑微的头颅!伟大的父神即将降临!”   “我会请求祂,给予你永恒与不朽……”   女孩的进攻越来越快!   “永恒、不朽?”   “那东西……”   森月纱冷淡的凝视着蛛怪:“我本来就会有。”   言罢,刀刃遥遥指向蜘蛛。   尘与风怒吼着掀动黑发,巨大的餐厅里传来另一个宇宙的轰鸣——那仿佛是刀刃般锐利、行进途中摧毁一切的灭世风暴!   没有人胆敢挡在飓风面前。   ————   野口忠贴着楼梯一侧,顶在前方,枪口对准了拐角。   他和东条葵一路小心的往二层走去,路间,很反常的没有遭遇到更多昆虫的袭击。   仿佛它们被巨大的意志驱离了一层。   “小心。”   东条葵跟在野口忠的后面。   即将进入二层,两个人都一百个慎重——   第一层已经是人间炼狱的样子了,第二层……   吱呀。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率先进入二层的,是一把泛着冰冷光泽的枪口。   野口忠的半张脸藏在墙后,悄悄望向二层的走廊。   寂静无声。   奇怪。   稍稍探身,男人踏入走廊,眼神游弋在天花板、墙壁与地面间。   东条葵背靠着男人,枪口对准两人来路的楼梯口,两人一前一后的盯着自己负责的位置。   “小心。”   野口忠轻吐。   话音刚落,浓稠的迷雾中,依稀闪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两个人肃然举枪,紧张的对着它。   前进……   前进…   浓雾散去。   那是一只两三个成年人大小的巨型蜘蛛!   恐怖的巨型怪物让东条葵从头到脚泛起一阵寒意——庞大的蛛怪翻着肚子,锐利的蛛腿上满是被砍击过的痕迹。   身体上,爬满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从中还流出黑色的液体。   淌了一地。   “像是被…锐器攻击过?”   野口忠谨慎的往前挪动脚步,越发能看清这头蜘蛛的模样。   真惨……   本该令人恐惧的巨型蛛怪,此时却露出种令人心生怜悯的感觉。   这幅样子,太惨了。   遍体鳞伤的怪物,时不时抽搐几根锋利的腿,一只粗壮的前腿被切断,掉在不远处。   体表上,创口就像纱网一样,满是被风沙过境般凌虐过的痕迹。   …可怖的杀伤力。   “有人先一步?”   东条葵垂下枪口。   “父神……”   粘稠的嗓音骤然响起!   野口忠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东条葵,自己也矮身侧倒,向一旁翻滚开!   扶地,起身,举枪!   半晌。   蜘蛛毫无动静,仿佛濒死前的呓语般,继续喃喃念着…   “父神……”   “救我……”   见状,野口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有位领先的仪式者,帮了我们大忙。”   东条葵美目闪动,毫无畏惧的走上前,对着蜘蛛开口。   “是谁”   女人开始怀疑了…她的脑中,模糊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可惜的是,蛛怪已经不再理会外界。   它就像人类世界虔诚的狂信徒般,呓语祈祷着那位即将降临的神。   砰!   砰!   砰!   火药怒吼,虫体炸裂!   一无所获的东条葵丧着脸,转身,让手下结束了这段对话。 Chapter45 万人迷野口忠先生   【姓名:迷雾之子】   【种类:迷雾眷属 - 蛛怪】   【一场美丽迷人的梦境,让欲望者死于欲望,贪婪者死于贪婪。】   【荒唐浅薄的能力,使这位混沌眷属侦测到了一段并不真实的记忆,从而塑造了场尴尬的幻境。】   【这并不怪它。】   【没人想象的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母亲却是来自多元宇宙的强大神明。】   【就像路边女孩们迷人的裙底风情。】   【没有风的帮助,其他人永远不会清楚,下面到底有没有藏着枪。】   【能量等级:Lv2 ·「超序」】   ————   野口忠三枪打碎了蛛怪残破的身体。   他甚至相信,自己和东条葵再晚来一些,这只奄奄一息的怪物就会自行死亡。   灰烬,白色的火焰无风自燃,将它灼烧殆尽。   焦黑的地面上,留下一把梳子。   白色的骨骼雕琢而成,梳齿细密。   它缓缓漂浮起来,停留在长发散落的野口忠面前,恰到好处的合理。   这是……?   东条葵扭头看向野口忠,挑了挑眉。   怪物掉率很高嘛…幸运先生。   不过…这种情况下出现仪式物?   东条葵看看梳子,又看看野口忠秀气的脸和那一头黑亮的长发…   天生仪式者?   捡漏般的击杀混沌造物,竟然让野口忠得到了成为仪式者的机会?   东条葵示意男人拿起梳子。   入手冰凉,惨白的骨齿上,一行行细密的文字,经文般整齐罗列,只有野口忠自己能看见。   男人的脸上表情复杂。   【万人迷(前置Ⅰ):   【美丽优雅的男人,手中应该拿着玫瑰,而不是冰冷的武器。】   【你忠心的守护着内心憧憬的主人,认为自己是世纪末最后的银甲骑士。】   【在对方眼里,你或许只是一件不需要开口的武器。】   【远离她,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   【远离她,去回应追求!】   【让一百个雌性人类爱上自己。】   【秩序在看着你。】   野口忠抿着嘴,无言的盯着白色的骨梳。   这个奇怪的仪式…   东条葵发现男人捧着梳子发呆了很久,于是出言打断:“野口?怎么了吗?”   男人僵硬的抬起头:“没、没什么……”   “仪式物啊,野口,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东条葵好奇的打量着骨梳,在她的视线里,看不到那些密集的文字。   “写了什么?是很难完成的仪式前置吗?”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野口忠一言难尽。现在,突然又不想要了。   忽然,名为惊恐的情绪在他的大脑里炸响!   秩序?!   不对……!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东条葵——   自己的葵大人,是混沌侧的仪式者,而作为手下的自己,却拿到了秩序侧的仪式物……   怎么办?   他绝对不想和自己的恩人刀剑相向。   “怎么了?”   野口忠悄悄退后几步,他知道,葵大人的能力,是通过肢体接触而发动的。   远离她,就能避免谎言被识破的可能。   “没,是和葵大人一样,   混沌侧的仪式物!”   野口忠磕磕绊绊的说着,脚下悄悄挪动。   【谎言】   东条葵眨眨眼睛。   “混沌侧的仪式物?”女人加重声调,再次问了一遍。   野口忠长出一口气,坚定的点头:“没错,混沌侧的仪式物!”   【谎言】   东条葵笑了:“这样啊…那么,野口未来会我一样,成为混沌侧的仪式者喽?”   “当然!”   野口忠目光坚定的看向东条葵:“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忘记曾经葵大人的帮助,所以,请您相信,我永远是您的左膀右臂!”   没再触发神秘,东条葵哼哼几声,让男人把骨梳收好。   “具体的前置我就不问了,一般仪式,大多既血腥又残忍。   如果需要帮助,就告诉我。”   东条葵面带深意的对野口忠说着。   这位长相帅气的男人显然不再状况内,还是处于呆滞状态,目光聚焦在梳子上。   血腥、残忍?   的确。   一百个啊……   我哪有时间…   最近熬夜,身体也不太好……   秩序会强化我的身体吗?   唉。   两个秩序侧的仪式者,就这么互相欺骗着彼此,争先恐后的为自己披上了混沌的外衣。   主仆二人简单的修整后,就听见楼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东条葵竖起耳朵——   虽然对方踏上阶梯的步子已经很小心了,可等级的差距,依然瞒不过「原点」级的女孩。   至少有两个人……   她比了个‘嘘’,带着野口忠静静等在楼梯口,两把枪,对准拐角。   啪嗒,啪嗒。   在即将转过拐角时……   脚步声消失了。   嗯?   东条葵眯起眼睛……   有和自己同等级的仪式者,或者,更强的?   他发现了自己或野口忠。   咔哒。   子弹上膛。   两边对峙的人马一时无言,谁也没有率先发动进攻。   静静的等待着。   实际上,楼梯拐角的白炬一行人才是最着急的。   在【秘仪】怪异的举动下,他深知这次的仪式并不简单,所以,男人绝不允许对峙继续进行下去。   “对面是谁?”   开口后,白炬展开神秘,时刻准备着化身与突进。   东条葵眨眨眼——   这个声音?   “白炬先生?”   “……”   “我是东条葵。您忘记了,半年前,我们见过一面。”   男人侧过身,眼睛在墙边一闪而过——是那个女孩。   “这是我的手下野口忠。”   迎着白炬上来的目光,东条葵率先放下了枪。   “玲子小姐也在?”   宇佐美玲子诧异的点头。   东条葵来这里做什么?   很快,白炬就替她问出这个问题。   “这里啊……”东条葵转动眼珠:“我来找野口。”   野口?   白炬肃然的板着脸,朝野口忠打了招呼。他能看出来,这个面容清秀,微笑温和的男人和他一样。   都浑身散发着血腥与危险——猎手通常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同类的气息。   “情况怎么样了?”   东条葵没提及仪式物的事,用枪口随意指指焦黑的地面:“二层只有一个怪物,看来,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三层。”   “东条小姐没有必要继续往上了。”   相比纯粹军人的白炬,宇佐美玲子更清楚东条葵的分量。   在自己这方有「审判」级的仪式者时,东条葵并不用继续往更危险的三层去。   那可是东条啊。   一旦她出现任何问题,都是很麻烦的事。   东条葵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剧烈的震动与轰鸣,从众人头顶传来!   哐——嘭——   一个人影狼狈的从天花板内‘渗透’出来,摔在五个人面前。   他带着一副般若的面具,萎靡不振的趴在地上… Chapter46 最终层   三层,反常的安静。   扰人心烦的迷雾也丝毫没有在这里散开的意思。   就如同正常学校的楼层一样,只是更安静,更空旷。   这是,最后一层了。   森月纱摇晃了几下左手上的手链——紫色的流苏在风中清脆撞击着彼此。   【维山帝之梦】   【滤网:入场后,佩戴者的面容与姿态将被维山帝遮掩。一切能量等级低于维山帝的存在,无法堪破力场。】   森月纱的小脸开始扭曲。   她整个人以某种奇特的弧形绕成一个黑洞般的漩涡,时刻牵引着周围的光线。   少女的身体像是被拉长后缩小,像一张幻影样的卷进了漩涡的中心。   紧接着,是成片的玻璃碎裂声。   然后,又被重新聚合。   森月纱摸了摸脸。   倘若有第二个人在场,他会恐惧的发现,面前的人形生物,仿佛被遮蔽在一层不断蠕动的灰白色玻璃内。   一切都是朦胧且模糊的。   “好了,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搞事情…”   越往深处,光线便越来越黯淡。   脚下光洁整齐的砖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紫色的菌毯,踩上去,黏糊糊的丝状物还会贴在鞋底,抬脚时,拉出长长的黏液。   我的新鞋!   森月纱瘪瘪嘴。   不过……   诶?   好像是学姐的鞋?   啪叽啪叽啪叽。   啪叽啪叽…   难得有这种霍霍别人的机会。   ——随着女孩继续前进,周围的墙壁也不再保持原本姿态。   大面积的菌毯包裹着森月纱视线可及的地方,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深黄色虫卵在头顶摇摇欲坠。   少女彷如处于某种肌理红嫩且潮湿黏腻的巢穴中,她甚至能听见头顶虫卵内,幼虫扑通扑通的心跳。   恍惚间,渐渐复杂的、密密麻麻的巨大孔洞与肺状呼吸器官也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   行走在这里,让人有种逐渐步入深渊的错觉。   窸窸窣窣。   森月纱掏出手机,手电筒点亮了黑暗。   一群黑的发亮的甲虫,刺耳鸣叫着,趴在肺状器官的孔洞里窥探女孩。   当灯光照来时,整群又突然疯一样的伸出无数只细密的虫腿,蜂拥般的钻进了上方的孔眼里。   森月纱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用灯光驱散虫群。   逐渐,地表越来越开阔了。   这是一片无比大的菌毯。   大概是演奏厅或排练室之类的地方,总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态。   菌毯与奇怪的器官将厅室严密的铺满,天花板上,巨大的桃核状粉色肉瘤,正源源不断的往下滴着黏液。   噫…   咂了咂嘴,女孩将视线转向中央。   “小室阳太……?”   森月纱诧异。   这个男孩曾暗地里托高年级的学姐打听过自己的消息,当然,上过学的都清楚,在学校里是没有秘密的。   于是我妻由乃就知道了。   于是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森月纱还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也被感染了?   放眼望去,菌毯中央起码跪着二三十位年轻男女,他们有的背对着森月纱,有的面朝彼此,垂头合手,嘴里嗡嗡的念着什么。   就像昆虫振翅般发出的声音。   令人烦躁且焦虑。   再往后,一只白色蠕虫,挺着庞大的身体,缓缓扭动。透明的虫体里,还有一道小小的人影。   女孩抬脚,身后密集的菌落组织,缓缓闭合,将她来时的路口封死。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遥遥望过来。   面具?   一男一女沉默的望着她,在对方的视线里,此时的森月纱就像频率不对的电视机一样,整个人呈现出扭曲又失真的状态——   这位不速之客被蛛网般的空间碎片遮蔽了身形。   “欢迎,陌生的仪式者。”   “是你击败了迷雾之子吗?”   带般若面具的人率先开口,他踏着黏液走过来,绕过正祈祷的学生们,停留在距离森月纱五六米远的地方。   雄性嗓音的腔调里,有着十分温柔且平易近人的话术。   他稍稍欠身,彬彬有礼的侧身,对着森月纱张开双手:“我们欢迎任何不抱敌意的仪式者。”   “无论混沌还是秩序——”   男人十分自信的给森月纱传递着他或他背后组织的思想:“你看,我们是人类,而无论秩序或混沌,总归和我们不同。”   “那么……”   男人卖了个关子,但森月纱依旧沉默的望着他。   “那么,人类当然要和人类彼此紧密团结在一起,你说对吗?”   “这位……先生?”   “或者小姐?”   森月纱点点头,摊手,示意男人继续。   “所以,无论你是秩序还是混沌,   我想,我们都没有必须敌对的理由。”   “我背后的组织,可以为你提供常人根本接触不到的信息。   而这些,可以让你变的更强大,更快速的超越那些同级的仪式者……”   般若诱惑力十足的演讲,仿佛也感染了自己。他激昂的陈述着,“我们的目的,是超越秩序与混沌!”   “我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这是秩序和混沌的阴谋!”   “唯有力量本身才是真实的!”   森月纱不置可否,她抬头望向还在虔诚跪拜的人群:“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官方的人?”   少女的话音,有种中性的腔调,模糊不清。   面具背后的男人难掩笑意:“因为我们太了解「仪式所」的外勤队了。”   “今天,只有白炬能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森月纱:“而白炬,对此刻拥有迷雾眷顾的我们来说……”   “不足为惧。”   啪嗒。   继续往前。   “那么,陌生的仪式者,你的选择呢?”   嗡嗡嗡的振翅声再次出现。   一只巴掌大的、令人作呕的苍蝇飞落到般若的肩膀上,它的腹部不停的蠕动鼓起,两颗巨大的复眼密集又可怖。   黑色的苍蝇动了动,在男人的示意下,两条纤细的触须,从苍蝇的腹部伸了出来。   扭动到森月纱面前。   这似乎是用来注入东西的管子。   “张开嘴,接受迷雾的恩赐。”   “或者,选择与「假面舞会」为敌。”   图穷匕见,男人诱惑的话里,藏着杀机与危险。   森月纱歪头,她看看紫色投影上显示的信息,轻笑起来。   而在男人听来,这阵笑声诡谲且沙哑。   “诶,一见面就让人张开嘴,很失礼啊先生。” Chapter47 一触即发的战斗!   【姓名:——】   【诱导者(混沌):——】   【能力:——】   【能量等级:Lv2 ·「超序」】   【注:在敌我能级差距过大时,不必浪费法术力侦测与显示。】   森月纱:……谢谢你的提醒。   我知道我能捏死他,我就想看看不行嘛。   ————   般若奇怪的打量着这位陌生仪式者。   几秒前,对方用能力召唤出一柄手术刀后,就开始盯着自己的左侧发愣。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样。   不过…短短几秒,他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不友善气息。   男人悄无声息的后退——   忽然,模糊的身影开口了:“不让看算了。抠门。”   对方灵活的挑动手指,细长的刀锋便在手掌里转动跳跃起来。   明明隔着五米距离,身影却做出了挥刀的动作。   下一刻,影子变淡……   强烈的危机感在男人脑中警铃大作!   躲不开,会死!   噗!   残影还未消失,森月纱就突然出现在男人的背后,修长的手掌握着刀柄,撕裂了般若的半个脖子!   血液飞溅!   单脚踏地,反手斜挑间,银芒切碎那只黑色的苍蝇,转动后,继续朝着男人笔直而来!   她像一条柔软灵活的游鱼置于水中,紧紧贴着般若狼狈躲闪的身影。   锵!   刀锋的碰撞声!   男人用手臂挡住了刀刃……   抖动的手臂,显示了对方十分勉强的状态。   而被切开的创口间,露出的内里也并非肌肉与骨骼,而是黑色蠕动的刚毛!   “你注定成为迷雾的养分!”   面具背后的嗓音凶厉的说着,紧接而后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单手抵挡的男人,从腰间拔枪,一瞬间对准了森月纱!   “死吧!”   砰!砰!砰!   扳机连续被扣动!   火光在枪口喷吐怒吼,面具背后,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在他的视线里,这个一片模糊的仪式者,灵活的侧头扭身,三发子弹就贴着她的身体堪堪划过——   一发未中。   “你不是「超序」!”   终于,这位一直遵守礼节的男人,在森月纱的举动下失态了。   他不敢置信的提高声调!   怎么可能?   要知道,虽然「原点」级的仪式者,都可以做到在有准备且远距离的情况下,躲避小口径的手枪子弹——   可当下,他已经几乎贴到对方脸上了。   这么近的距离……   只有「审判」级的仪式者才拥有如此的身体素质与反射神经。   或许,「审判」级都很难做到…   般若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你到底是谁?”   男人猛地后退,借助枪火,远离了森月纱。   少女摆弄了几下手术刀。   她沉下身,脚下的菌毯被骤然踏碎,黏液飞溅!   黑发散华般的飘动,少女单刀笔直向前!   “迷雾!”   “我是您行在地上的触须!”   咯吱咯吱——   整片深红色的肉壁蠕动起来,黑色的海洋,来了!   “甲虫?”   巴掌大的巨型甲虫组成潮水,敏锐的森月纱还能看见每只甲虫的口器——不断咬合摩擦,锋利的彷如切肉刀一般。   男人早早的退到虫潮之后,他的下半身也爬满了甲虫,像是取代了腿部一样,般若就这么扎根在菌毯上,死死固定在原地。   甲虫蜂拥而至,流银闪过间,森月纱惊讶的发现,刀刃已经有些微微的卷曲了——   它们在腐蚀。   “哈哈哈哈!”   般若大笑着,此时,男人已经浑身缠满了黑色的液体。   粘稠又混浊的污染物渗透在皮肤里,一个个巧克力色,大小不一的气泡,在他身上此起彼伏。   令人作呕。   “对于仪式者来说,   这个世界,只是供我们玩耍娱乐的大型狩猎场。”   男人屈起食指,咚咚的敲了两下面具:“而我们,是最好的猎人!”   少女轻点脚尖,躲过迎面扑杀的甲虫。   这些昆虫悍不畏死的进攻,倒是恰巧堵住了通向般若的路。   森月纱黑发飘动,退后间,双手合十又打开……   一张卡牌出现在两掌中央!   妖精入场!   翠绿色飞快的蔓延,如同疯狂生长的植物般,刹那间击碎了一团团的黑色虫群!   流星一样的光点喷发而出,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幼珊瑚色长发的少女!   她此时身着银骑士甲,着地后,亮银色的金属面反射出光辉。   少女肩上披着翠绿色的长袍,一把锋利狭长的刺剑别在腰间。   噌!   骑士拔出了长剑,击碎黑潮,高声的呼唤穿透了无尽的黑色海浪!   “为了女王陛下!”   “唔哈!”   女孩巴掌大的妖精们,开始跟随自己首领,对铺天盖地的虫潮发起冲锋!   长刀砍过,成片的甲壳一分为二!   刺剑穿透阵列,巨斧砍碎口器!   昆娜拎着比她大两倍的巨型铁锤,灵活的踩着甲虫们的后背,蹦跳间往虫群拥挤的地方去,紧接着,高高跃起后——   轰然落下!   嘭!   像击散了水面,溅起无数黑色水花。   我就说大有大的好嘛……   森月纱闲庭漫步般的绕开正短兵相接的两军,从侧面往般若的地方走去。   说起来,她给这群小妖精打造铠甲与武器,花了不少钱——   而后,欣喜若狂的阿莉埃蒂就消失了半个月。   据说,是妖精独特的秘术,可以让金属变得更加坚固、更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也更适合借物妖精们。   停住脚步。   般若已在面前了。   此时,男人神色有些恍惚,他的面具紧紧贴在脸上,头顶开始融化,冒出银色的液体,像刚被掘开的温泉一样,咕嘟咕嘟的。   “求你教我生长、恶毒、隐匿!”   “好像伤痕之于肌肤——”   “从口舌中解脱,攀爬至心灵与脑体…”   “振翅,沉默的凝望我。   引导我进入亵渎和破碎的真理…”   “借我迷雾主人的力量,赐我救赎和吮吸——”   男人狂热的呐喊起来,森月纱发现,围坐的学生们,也缓缓动了起来。   跪坐着的,抬起头;   抬起头的,抓住身旁的小刀。   他们双手反握刀柄,将尖锐的利刃对准自己的头顶——   噗!   黄铜色的宽刃仪式匕扎入头顶,拔出后,水银蜂涌!   “哈哈哈哈!”   “迷雾要降临了!”   “我们!”   “把伤痕!”   “赐予大地!”   疯狂又尖锐的嗓音背后,男人瞪着眼睛,整张脸融化在水银里——   森月纱早已消失在原地。   人群中接连响起惨叫。 Chapter48 献祭?屠杀!   随着尖叫,一颗女性的头颅冲天而起。   血光中,是森月纱冷漠挥刀的身影。   “不!”   “不!!”   “你不能打断迷雾的仪式!!”   般若嚎叫着,自从扎根菌毯,开始仪式后,除非操纵虫群,他是无法移动的——   而虫群,也正在被妖精们快速的消灭着。   “不?”   森月纱捋捋头发,哼着歌绕到另一个女孩背后,听了会含糊不清的祷词……   挥刀。   另一颗头颅滚落。   “你不会以为我必须像玩游戏一样,   老老实实等你这位反派,像八十岁老大爷一样磨磨蹭蹭的举行完整个破仪式吧?”   森月纱摇晃着手腕,染血的刀锋在女孩掌心画着圈。   这些人里,有的森月纱见过,有的没见过;   有些甚至还对自己笑着打过招呼。   但此时,他们全身被打了孔,一颗颗细长的虫卵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在皮肤表面,像黑色的小芝麻一样,于毛孔里蠕动着。   那已经不是朋友了。   呲——   头颅落地。   “不明白。”森月纱疑惑的摇摇头,转过身望着般若:“我是不是把他们都杀掉,仪式就完蛋了?”   少女俏皮的摊开手,眨眼间,又是两颗头带着鲜血,掉入泥沼般的菌毯里。   般若也不明白。   这个奇怪的人影,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的将一个个还‘活着’的年轻学生一一斩首…   混沌侧的?   般若恼火又焦急的指挥着虫群,可惜,原本总数很多的虫群,一部分死在了白炬的火焰里,另一部分,被妖精们拖住。   森月纱绕了半圈,除了已经破开自己头顶,被水银涌出大脑的人外,半弧形随着女孩脚步的离开,无头的尸体躺了一地。   “该后面半圈咯。”   玩着手里的刀柄,森月纱站到一个男孩面前。   这是……   小室阳太。   男孩抬起头,眼里填满了色彩斑斓的蛆虫。   他哭着、嚎叫着,咧开嘴,向森月纱求助。   “救我……”   “救救我……”   水银渗透出来,黏连在头皮上。男孩的脸上终于涌现了孩子般的无助与害怕。   他不该那么贪婪。   “我……”   “不想死!!”   森月纱抚平黑色纱裙的裙摆,在小室阳太的面前蹲下来,大眼睛看着他。   “没失去神志?”   “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感染的?”   男孩结结巴巴的吐不出几个完整的词了,他只能重复着‘救我’与‘不想死’,连续不断,而后……   颤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摸向了黄铜仪式刀。   少女站起来,摇摇头。   “唉,阳太桑……”   “救我…”   噗。   年轻男孩惊恐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顺着肩膀,脑袋如同没气的足球一样,蔫哒哒的掉在菌毯上。   “皆……”   他吐出半个字,瞳孔失去了神采。   女孩迈过小室阳太的身体,像无情的砍头机器一样,所过之处,遍地尸体。   般若抬起手。   他清楚的感受到迷雾所恩赐的神秘,正渐渐退缩与消散——   不!   不可以!   仪式不能失败!   他饱含怒火的望向远处的桃心——皆川茜。   此时,这个女人正萎缩在那头两三人高的蛆虫身后,小心翼翼的蹲在旁边,让自己尽量缩小。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桃心!!”   “阻止她!!”   顺着声音,森月纱扭头望过去。   盯了几秒,女孩又若无其事的转回头,继续自己的砍头事业。   侧写里,那个女性甚至还没有般若显示的多。   只有——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甚至仪式者与名字都没有显示……   大概就是两只甲虫的水平吧。   皆川茜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对方看过来的短短几秒内,她的掌心都湿透了…   太可怕了。   这就是超序…不,「审判」级以上的力量么?   不是说,全日本只有白炬一位审判吗?   皆川茜悄无声息的抚摸着巨型蠕虫的身体,随着方才一个个年轻男女的自我献祭,水银顺着菌毯,缓缓穿过战场——   进入了这条巨虫的身体。   现在,透明的肚子里,那道小小的身影,逐渐染上了银色。   仪式…   皆川茜瞄了一下还在砍头的森月纱。   以这个速度,仪式只能成功一半……   皆川茜明白的道理,般若同样清楚。   但此刻,他们都无法阻止森月纱。   因为他算错了时间——   就差两分钟啊,如果来的是白炬,此刻仪式应该已经完成了。   他大概,还被困在二层吧?   森月纱哼着歌,在古老诡谲的魔女歌谣声中,三分之二的学生们已经倒在血泊里。   的确,如果女孩稍迟一两分钟——   等这些感染者手起刀落的结果自己,那么,一切就晚了。   虽然森月纱并不清楚这个仪式是用来召唤什么的,但显然以她目前的能力,还无法面对所谓的混沌方神明。   “你也是混沌侧的仪式者吗?”   般若默默低语着,无力阻止这一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完整的仪式被破坏。   “屠杀凡人……”   “混沌仪式者,为何与我们混沌为敌?”   森月纱鼓鼓嘴,凶凶的:“混沌?屠杀?”   “我是在解决麻烦。”   少女啼笑皆非的怼了男人一句:“太双标了啊般若…先生?”   “可以叫你般若吗?   话说,你的面具真难看。”   般若不想理会这位奇特的仪式者嘴里的调侃,他恨恨说道:“假面舞会,不会放过你的。”   “陌生仪式者,在这片土地上,你永远无法躲开假面舞会的追杀。”   此时,除开刚起始的几位,几乎所有祭品已经被女孩残杀殆尽。   “我连推销新款爱马仕晚宴包的导购都能躲开,   我还躲不开你们的追杀?”   少女白了男人一眼,拎着滴血的餐刀,缓步迈向最终的目标——   那个巨大的蠕虫,还有孕育期中的身影。   皆川茜见那道交错碎裂的模糊影子杀戮完全部的祭品,正朝自己走来时,果断开始后退——   水银闪动着纯洁的光,流过深肉色的菌毯,可通向的却是肮脏污秽的目的地。   砰砰。   砰砰。   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大,某种噪音愈演愈烈。   在般若欣喜的眼神中,那只硕大的蛆虫挣扎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了。   迷雾要……   噗。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挥刀刺穿了肉茧。 Chapter49 危险的三分钟   肉茧被手术刀撕裂,水银色的液体从创口流出来,滴在菌毯上,发出‘哧’的腐蚀声。   看了两秒,森月纱飞速后退!   像泄露的气体般,这只巨大的蠕虫开始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银色蒸汽般的雾,被喷射出来,缓缓散开在室内。   忽然。   虫群静止了。   落在地上的男女头颅,凋零的黑发被叹息声吹起,一根根极为缓慢的飘舞在空中。   天花板上,指甲大小的紫色黏液穿过纤细的发丝,被切成两半后,同样静止在遥远的呢喃中……   “你深知我的一切所行,   你给我无尽的知识……”   伴着般若的祷词,虫群潮水般退去。   妖精们警惕的跳跃到森月纱的脚前,拱卫自己的女王。   一阵仿佛来自地穴的长鸣在所有生物的脑海里响起。   叹息。   噝噝——   皆川茜不禁仰起头——   咚……   咚…   咚。   并不存在的血肉与甲壳、鳞片组成一座腐烂的摆钟,粘稠的晃动着自己硕大的身躯。   众人耳畔,钟声响了。   黑色液体从天花板缓缓渗透下来,滴在阻挡视线的雾中,如同下了一场石油雨。每个生物的大脑里,恍惚出现了穿刺般的阵痛感。   干瘪的蛆虫体内,银色的身影缓缓展开自己的躯体。   不同于森月纱一路所见的巨大化昆虫,这个身影十分娇小,就像……   “真礼?!”   森月纱柠起眉头。   “早见真礼?!”   她应该没看错,那张脸的确是早见真礼的面孔。   女孩浑身包裹着银色的薄膜,吞吐呼吸间,吸入白色的雾气。保持完好人形的早见真礼,漠然的看了森月纱一眼。   开口。   地穴轰鸣。   “凡人。”   嗯……   上来就这么不礼貌吗?   几个呼吸间,迷雾更加浓郁了。   她贪婪的吮吸着菌毯上的一切物质,学生们的尸体被黑色的雨水融化,混入菌毯的气泡里。   ‘早见真礼’跪在地上,毫无美感的一脸渴求,大口吞噬着粘稠。   “迷雾,我的主……”   般若虔诚的跪倒在早见真礼的面前,连接他的菌毯消失后,男人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恼火的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皆川茜,率先开口。   “是我们完成的仪式——”   邀功般的口吻并未得到所谓迷雾的回应。   这位附身于早见真礼的生物,不满的瞥了一眼般若,似乎在斥责对方打扰自己进食。   身后,皆川茜也跪在不远处,整个人痴迷的望着正在吞噬汁液的早见真礼。   地穴的呢喃声响彻大脑,除了森月纱外——包括妖精们,都一脸虔诚的立在原地,死死的凝望着银色的身影。   ——她的眼球不规则的转动着,还未能完整的掌控这具身体。   而所有在场生物的大脑中,一根无数触须的黑色毛发正在悄无声息的发芽中,眼球的视线开始由外转向内部。   他们似乎瞥见了溃烂。   深不见底的血肉孔洞里,柔软、鲜艳的群体窸窸窣窣的环绕着,臃肿的生物拖动沉重的身躯,黏液顺着筛孔般的呼吸口流淌而出。   在深邃的黑暗中,山岭缓缓移动。祂行走在岩板与冷焰中,震耳欲聋的吟咏教化着一切经过的生物——   这使它们变的多孔、节肢,纤细的短毛生长在眼球与牙齿上。   这是狂喜的深渊,赞歌与憧憬裹挟着无数生灵趋之若鹜,螺旋形的思维触须旋转着穿刺进大脑里,腐烂与感染,是迷雾最终的归宿。   “多么美丽的生物……”   小妖精们的窃窃私语并没有躲过森月纱的耳朵。   女孩没在等待,悄然勾起手指,将脚前的妖精们收回卡牌——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需要他们了。   啪嗒。   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早见真礼抬起头,咧开成环形的嘴里,无数黑色的短小触须蠕动着。   非人的生物。   “凡人,献出你的肉体与灵魂。”   空鸣与细碎的节肢动物爬行声越来越大——   那是来自迷雾深处更强烈的噫语。   …森月纱毫无反应。   【注:超高能反应】   【沸腾旧神之血】   【金银种暂激活】   【生物场滤网生效】   【法术力屏障生效】   【注:检测到心智崩解立场】   【免疫】   【检测到混沌鸣音】   【免疫】   【检测到高等神秘感染】   【免疫】   【检测到腐化奇点】   【免疫】   长串的提示并不能干扰森月纱的决断。没人发现,少女双眸里,原本深色的瞳孔逐渐被绽放的亮银色替代。它们软乎乎的盘踞、扩散,水银般柔软的绽放了。   砰!   泥石碎裂!   残影依稀停留在少女突进的姿态上。   森月纱像一道银色的利剑,穿越了空间般,转瞬即逝。   下一秒,星芒闪耀的刀锋被女孩攥紧,飞速抵达了早见真礼的脖颈间!   锵!   镰刀一样的手臂挡住了少女的进攻。   早见真礼舔舐着嘴唇上的汁液,一只小巧的耳朵还被挂在早见真礼的嘴角咀嚼着。   她半条臂膀的皮肤被挤碎,露出里面黑色的捕捉足。   形似铡刀一样——   螳螂。   “十分锐利的攻击……”   “但……毫无用处。”   刷!   铡刀形的手臂斩过森月纱的腰间,残影消散——   锵!锵!   少女连续的进攻被早见真礼游刃有余的抵挡下来,在她身后,缓缓浮现出多孔地穴的幻象——   海市蜃楼一样的巨大的洞口中,无数细小的孔洞里伸出一个个多复眼的虫首或虫肢,细细碎碎的鸣叫声和爬行、振翅声逐步放大着。   或许,也并非是幻象。   那是还未降临的投影。   【名称:迷雾(降临中)】   【茫茫的混沌海里,无数巨大生物悄悄窥探着此间世界。】   【本体笼罩在迷雾之中的巨型怪异,热衷于感染、入侵其他世界的神秘高等生物。】   【对于生命与进化…】   【祂有着独特的想法与手段。】   【吞掉虫卵,你很快会得到祂的回应。】   【不难吧?】   【有些人类为了保持良好的身形体态,不也如此吗?】   【能量等级:Lv3 ·「审判」】   ——   【注:检测到高能反应。】   【注:巨量神秘虹吸中!】   【开始降临点计算——】   【三分钟后,】   【该生物能量等级将提升至 Lv4 ·「使徒」】   【四十五分钟后,目标生命形态开始跃迁。】   【两百三十五分钟后,对方将大概率操纵完全体穿越位面壁垒。】   【注:开开心心做妈宝,快快乐乐等救援。】   【有些时候,该撤就撤。】   【PS:孩子在外母担忧括弧哭哭。】   森月纱抿嘴,翻了个括弧白眼。   在她看来,所谓的‘四十五分钟’和‘两百三十五分钟’都是毫无意义的计算——   她必须在三分钟内,在对方晋升「使徒」前,解决面前的诡异生物。   至于这位括弧女士最近频繁且隐晦(明摆着)的通过侧写或干涉或向她传达信息……   ——之后她会找自己那张时常‘慈母显灵’的侧写卡‘好好’谈谈的。   现在的话……抱歉,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森月纱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猜不到谜底的题目里。   少女从腰间抽离第二把刀。   叮——   双刃相触,一声清脆的鸣音。   森月纱紧紧握住冰凉的刀柄,小鼻子皱起,大量的法术力像雾气一样被吸入少女的身体。   能量充盈在小小的身躯内。   踏地!   黑发激荡,身影闪动! Chapter50 再见,真礼   嘭!   自从下了三分钟内解决战斗的决定,森月纱将多日积攒的法术力尽数注入身体。   充盈的力量让少女的攻击越来越快!   闪动间,黑色的虫肢与银色的匕首交错呼应,激烈的火花擦出,震荡声一圈圈的散开!   森月纱俯身躲开虫肢的横切,右手按住地面,左腿像刺剑一样击中早见真礼的下巴——   对方明显的趔趄着向后仰躺!   来吧——   【谢幕】!   裙摆如同绽放的黑色花瓣,接连不断的手术刀出现在森月纱的掌心里。   银色线条划着棱角分明的轨迹,像流行坠落一样,击中了早见真礼的身体!   第一刀,刺穿脖子!   森月纱收手,轻抹腰际,左手鞭子一样快速横切!   第二刀,割断喉咙!   第三刀,斩下左臂!   少女的双臂灵活的摆动,宛如落叶的身体边躲避虫肢的挥砍,漩涡一样切透了目标的颈部!   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创口喷出大量的黑色汁液,细小的菱形虫体与多毛的触须暴露在肩膀的断面上。   虫肢旋转着飞了出去。   第四刀,穿透心脏!   第五刀,切碎双眼!   黑裙舞动着,流淌的银色灵活穿梭在少女与怪物之间,一层层几近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纹散开,两人脚下的地面也逐渐开裂。   黑色的汁液飞溅,左臂,右臂,小腿,眼睛——   森月纱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肢解艺术家,在般若与皆川茜的视野里,上演了一场血腥又疯狂的破灭之舞!   从不停歇的极速攻击,让这位正在降临的迷雾,开始大量流逝神秘与虫群。她的双臂消失后,已经无法完整的保持人类形态了。   忽然,少女的胸口处,一张人脸渐渐凝聚。   无数只叶片般菱形黑亮的虫子,在皮肤下耸起,可怖又令人作呕。   那是早见真礼的脸。   和被迷雾掌控的身体不同,此时胸口的那张脸,的的确确有着早见真礼的神色,从胸腔内发出的声调,也如同女孩一般,栩栩如生。   在手术刀挥舞的缝隙,她对着森月纱悲伤的开口了。   “月纱……”   “妈妈……!”   噗嗤!   一把匕首精准的插在了虫体耸出的人脸上……   “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三…”   森月纱丝毫不在意的操纵着刀具,非人的表情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冷漠和淡然。她在口中默默数秒,脚尖点地,推开自己。   “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一…”   一张卡牌被横置着扔了出去,在空中,深红色的锁链像刺枪一样穿透了目标!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   哗啦哗啦的金属摩擦声中,几根深红将早见真礼的身体捆住…   紧接着,少女掌心向上,在身前摊开手掌——   脚下的地化成了柔软的湖面,波动起来时,岩石如水,凝结成一根根巨型尖刺!   生长到天花板时,它们拐了个弯,纷纷对准下方被捆绑的早见真礼!   镜像维度操纵!   居高临下的石枪林立,在森月纱的挥手间,猛地砸向地面!   轰——   嘭嘭嘭!   成片的碎石与尘土被扬起来,整层空间被森月纱的法术坠击震的岌岌可危,岩碎飞溅,轰鸣作响!   此时,早见真礼的身体已经不复人类形态——头颅裂开,取而代之是两只间距极远的硕大复眼。   胸口两排短小的,某种昆虫的脚穿透了皮肤,大腿消失不见,密密麻麻的蛆虫滑腻的在下方推动着,堆积成一座粘稠的小山。   “呼……”   森月纱大口喘息,激烈的攻击,让女孩有点疲惫。   “献…献出你的肉体……”托着残破的身体,怪物害怕似的后退了几步——它游弋到般若面前,由多足幼虫组成的手臂,伸向男人头顶……   “当然!”   “我愿意为您铺平前方的道路!”   般若垂头跪着,口吻热诚且疯狂!   ——不行。   ——不能让它再得到补充了。   森月纱抬手,对准般若的脚下。   地面转瞬抖动起来,波纹一圈圈散开,岩板瞬间化作了液体!   “不!迷雾!”   般若举着手想要拉住什么,却犹如陷入沼泽的人一样,缓缓的被淹没在茫茫钢筋与水泥之中。   “去二层吧。”   啪。   空间恢复,森月纱挑起手里的刀,对准濒临破碎的怪物。   “还有四十秒,你可以滚出这个位面吗?”   似乎已经知道了此次仪式的残缺和自己的失败,迷雾并没有再做太多反抗,祂意味深长的话在森月纱的大脑内响起:   “你阻止不了混沌的渗透。”   “这个世界的屏障已经消失,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混沌造物进入这里。”   “在祂们的眼里,你的世界更像一颗会时刻散发着诱人腥香的大脑。”   “腥香?”森月纱停在原地,小脸皱皱巴巴:“是我理解的那种吗?你们的口味可真奇怪。我是不是该庆幸怪物先生们不爱喝海鲜汤?”   不等回话,黄腔少女双手交错,短刀轻鸣!   叮——   银色光辉纠缠在迷雾的躯体上!   这一次,残肢与身体的创口并不再喷出黑色的汁液,反而开始逸散出白色的雾气。   神秘衰减,能量耗尽。   天花板与墙壁上残留的菌毯,在森月纱的眼里,逐步的硬化便脆,像墙皮一样自然剥落。   浓雾缠绕着迷雾仅存的躯体,接着,一点点的被几乎无法感受的风吹散——   如同水静静的消失在水里。   未成功的仪式让这位来自混沌的生物并没能成功降临,怀着不甘的心,直至消散前,祂都死死凝视着面前扭曲模糊的人影。   呼……   终于。   一切结束了。   少女站在原地,沉默的低着头。   苍白的灰烬被灼伤后,疼痛感震颤着此处空间,无数怪诞的嘶吼渐渐远去。   地板上,只留下一件浅金色的发卡。   那是森月纱前一阵,亲手赠送给那位傻傻的女孩的小礼物。   早见真礼……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森月纱心里微微堵塞。   掂量几下手里的刀柄,森月纱头一次怀着怒意,把目光移向最后一个麻烦。   带桃心面具的女人。   ——没想到,对方却十分从容的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嘴部咧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将那张面具吞了下去。   皆…皆川老师?!   少女惊讶了一下,刚想抬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廊传来——   踏踏踏踏踏——!   “别动!”   “举起手!”   “把刀放下!放下!”   怒吼声从森月纱的背后传来,女孩回头,发现不远处立着几道人影。   东条……   葵?   森月纱一眼就看到了短发女孩。   她来这里干什么?   五个人如临大敌的举起枪,直勾勾对准了森月纱,其中,领头的男人熊一样壮硕,肃着脸,向前踏了两步。   “「假面舞会」?”   森月纱摇摇手指:“你是指,戴面具的那些家伙?”   领头的男人并不在意森月纱说了什么,他空出手,指指自己,又遥遥的指指森月纱。   “日本仪式所第一支援小队,队长白炬。”   “仪式者,撤掉你的神秘,放下武器!” Chapter51 均衡…?   嘭!   强烈的失重感仅持续了两秒。   般若重重的摔在了二层的砖板上。   “该死!”   “迷雾,我的迷雾!”   挣扎间,男人拖起骨骼错位的右腿,勉强撑着上半身靠墙而坐。   寂静的走廊,抬眼,五双眼睛莫名的盯着他。   般若:……   咦?   这不是自己口中‘白炬来了都没用’的白炬吗?   “我——”   凶厉的军人没多废话,他粗壮的左手迅速指向般若。   “焰涌!!”   轰——   ……   三层,地面干净的如同刚刚打扫过一般。白炬带着四个人拾阶走上来,五个人的身后,般若被水银腐蚀成白骨的身体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小心。”   白炬做了个手势,脚步顿了顿,轻悄悄的摸出手枪……   五个人左右靠拢起来,推开门。   一个错位模糊的身影立在原地,双手下垂,攥着两把锋利的手术刀。   滴答滴答的鲜血正顺着手掌和刀刃流淌。   “放下刀!”   “仪式者,放下你的武器!”   野口忠不着痕迹的把东条葵挡在身后,酒井孝也学着,挡在了宇佐美玲子的面前。   四个人稍稍后退。   就显出白炬孤身一人向前了……   “日本仪式所第一支援小队,队长白炬。”   白炬谨慎的握着枪:“仪式者,撤掉你的神秘,放下武器!”   错位的人影不发一言,只盯着他们五个人看。   东条葵眨了眨眼——   这个感觉…   有点熟悉。   “再次警告!”   “放下武器!”   白炬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扳机……   “放下武器!”   几次喊话无果,男人当即做出反应!   砰!   枪火炸开!   交错的人影像一道幽灵,拉出长长的影子,避开子弹后的转瞬间,就来到了白炬的身前——   抬起右腿…   猛地踢了上来!   嘭!   “烈焰!”   火焰无源自燃,顺着白炬的两个肩膀,往指尖燃烧而去,一时间,男人好似从烈焰内苏生的神魔!   将近两米的白炬迈开腿,飞快的冲向交错的人影!   锵!锵!   刀刃挥舞!   拔出腿部的作战匕,白炬首格挡开对方的攻击后,无数火焰开始跳跃在手掌里。它们追逐着目标,像烈焰之枪一样一簇簇的穿刺突进!   轰——   地面焦黑,人影偏移闪动!   锵!   突刺而来的手术刀,被白炬堪堪招架住,他单膝跪地,腮用力地鼓起,牙齿死死咬住!   这种力量与速度……   太强了!   对方似乎不太满意两人僵持的动作,手腕轻动,灵活的用刀锋挑开白炬的格挡,胸口空门大开的男人,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刺剑般的腿!   嘭!   交错的人影一脚踹飞了白炬!   一旁的野口忠喉间吞咽,心脏开始更剧烈的跳动…   他当然看的出来,这位全日第一仪式者,正在被……   压制,殴打。   没错,对方似乎连能力都没有用,单凭神秘加持后的身体素质,就压制了白炬。   太…可怕了。   这种速度,这种力量,已经完全超越了「审判」级。   不过…怎么可能?   白炬内心炸起了响雷。   他曾与世界各国的第三阶段仪式者交手过,对于一级一世界的仪式者来说,只有同为审判级的人,才有资格和自己交流。   所以,他很难相信,短短几年的神秘复苏后,就有人突破了第三等级——   那么,对方就是「使徒」了?   使徒——研究所里构想过的,第三等级之上的名称。   使徒,意喻为神的使者、门徒。   据研究所推测,使徒等级的仪式者,应该会有某种远远超越审判级的强大之处,甚至,它们可能已经可以观测到‘神’了。   当然,所谓神明和观测神明这种事……白炬对这些嗤之以鼻。   今天……   白炬依然不能相信。   要知道,世界各国的顶尖仪式者,都是在神秘降临的那天被国家瞬间启动了计划——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选择出来培养,经过了大量测试、筛选后仅存的顶尖精英。   即便这样,他们也只是堪堪走到第三等级。   而眼前这个…   Lv4 ·「使徒」   一闪而逝的手术刀划出一条条银色的线,美丽而危险的弧度打断了男人的思考。   白炬不停的后退翻滚,躲避对方的进攻,单刀直入的刺击,甚至让白炬嗅到了一股死亡的腐败感。   自己,会死在这里?   星芒闪烁,刀刃贴着男人的脖子划了过去!   噗。   勾拳击中肾脏,男人无法控制的捂着腹部干呕起来!   这就是使徒级吗?   连能力都没有使用……   他甚至不敢元素化——大概在那瞬间,自己的心脏就会被那把狭长的手术刀刺穿。   场面安静下来。   白炬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腹部。   交错的人影并没有追击。   她后退了几步,双手持刀垂在身侧,歪着头。   四个人沉默望着白炬。   不知道是不是羡慕对方白挨一顿毒打……   调整状态,五个人依然没敢放下枪口,对方一直藏在扭曲的空间里,这种迷幻与破碎的画面,让几个人实在无法放下警惕。   “你是谁。”   白炬紧紧捂着腹部,手中的枪口依然稳当的对准。虽然他知道,以对方的等级,简单的枪械已经不太能构成杀伤了。   错乱的透明碎片如万花筒般转动起来,交错扭曲的身影歪头,左右脚交叉,做了个谢幕的姿态,声音俏皮的跳跃在干净的地面上——   “失控的自由,走到尽头堕为混沌……”   “高压的秩序,极度管控必成奴役……”   “只有两者不断的平衡——”   “才能接近完美。”   “所以,均衡——”   “存乎于万物之间!”   在白炬一行人的眼里,那道影子打了个响指——   成片的玻璃碎裂声响彻整栋大楼……结界消失了!   影子俏皮的鞠躬行礼后,单手背后,几个轻点间,跳跃到窗边。   “均衡教派向你问好,‘第一’仪式者阁下。”   短暂的寂静。   五个人沉默的望着它离去的背影。   均衡…教派?   呼…   那么……   白炬重新将视线投向室内最后一个陌生的女人。   “得救了!!”   “终于——”   “得救了!”   皆川茜满脸泪痕,大松了一口气!   就像她是受害人一样。 Chapter52 天打雷劈霞之丘   二层。   破碎的镜像维度,使一切被操纵的还原成原本的样子。   霞之丘诗羽惊诧的看着四周,钢铁做的堡垒缓缓剥离消散,夕阳顺着窗口照射进来,微尘漂浮在空气里。   迷雾散去,空间不再寂静,重归喧闹与杂扰。   “嘿,学姐?”   森月纱抓着墙壁,灵活的跳进来。   刚整了个大活的荒唐少女,脸上还带着零星兴奋与意犹未尽,她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伸出手。   “我们该走了。”   随着迷雾变淡,凭借森月纱的视力,已经依稀能看到戒严后学校周围,那一片黑压压的特警、警车与隔离线了。   再留在这里,恐怕会很麻烦。   霞之丘诗羽没问什么,她动了动脚趾,黑色丝袜里,红色衬托着白皙的脚背。   森月纱随着视线往下——   哦,鞋?   女孩正准备弯腰脱鞋,一只手掌挡在眼前。   “你脱给我,自己怎么办?”学姐低沉成熟的嗓音钻进少女的耳朵,她贴的很近,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吸附在森月纱的身体上。   “我没关系——”   霞之丘诗羽摇摇头,又前进了两步……   伸出双手。   森月纱眨眨眼。   “不是抱过一次了吗?”霞之丘诗羽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们都是女性,有什么关系?”   “超能力小姐?”   说着,她越靠越近。   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又漫开了。   “抱。”   酒红色的瞳孔凝视着森月纱,十根细长的手指打开。   ——霞之丘诗羽迎着夕阳的余晖,张开双臂,静静望着面前踌躇的少女。   “抱。”   森月纱叹了口气。   一手轻抚霞之丘诗羽的后背,弯腰,另一只手搂住腿弯。   刷。   公主抱。   对方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下意识的搂紧了森月纱的脖子——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两个优势都很明显的人,层峦挤在一起,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优势之处。   霞之丘诗羽在森月纱的怀里蹭了蹭,忽然痴痴笑起来。   “啊啦,原来纱酱比我还要厉害呢……”。   怀里的女孩不安分的轻轻踢腿,蹭着蹭着,让森月纱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霞之丘诗羽…   无意的?   还是……   酒红色的瞳孔近在咫尺,霞之丘诗羽亲昵的搂紧森月纱的脖子,在她的耳畔悄悄开口:“超能力小姐,你救了我。”   森月纱不自在的侧了侧头。   “要好好感谢一下纱酱呢。”   “感谢的话留到以后吧。”森月纱抱紧霞之丘诗羽,走到窗边,校外黑压压一片的特警们,已经开始缓缓收缩警戒圈了。   “要走了哦。”   森月纱屈膝。   “诶?”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冲淡了霞之丘诗羽营造的暧昧——对方正在窗边。   ——不是,不是应该走楼梯吗?   ——这是干什么?   森月纱挑起恶作剧般嘴角,眼睛瞥向怀里惊诧的学姐。   “超能力少女从不走楼梯。”   她笑嘻嘻的搂紧了霞之丘诗羽,在对方不敢相信的表情里,屈膝——纵身一跃!   “请、请等一下森月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霞之丘诗羽把头埋进了森月纱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   落地。   “哈哈哈,降落啦!”森月纱重新搂好怀里的人,抬腿跑了起来。   “森月纱……”   “哈哈哈哈哈!”头顶传来欢脱的笑声。   刚经历面部超强减震的霞之丘诗羽依然不满:“走楼梯不行吗……”   实际上,不走楼梯是怕再遇到那些官方仪式者和东条葵。况且,一旦霞之丘诗羽暴露,也难免牵扯到自己。   荷枪实弹的特警像黑海涨潮般缓缓向前,森月纱绕进树林,在还未完全褪去的迷雾的掩护下,静悄悄的跳上树梢。   霞之丘诗羽靠在森月纱的脖子上。   视线里,金黄色的树梢被微风吹动,静默的校园里,似乎只有自己和怀抱自己的人在呼吸着。   小路上有未散的水汽,花瓣落在地上,像一枚枚金色的硬币。   霞之丘诗羽安静的待在怀里,散步一样的森月纱,让她有了种和森月纱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花园里幽会的冒险感。   各式各样的奇妙鲜花,昂首在路面、墙板、峭壁及栏杆上。它们缠绕着生长,静悄悄的呼吸。   蜜蜂嗡嗡嗡的在黄花与蓝色的夹竹桃间飞舞,蜘蛛拉着长长的丝,荡着常青藤的须。   女孩的侧脸专注望向前方,在这一刻,夕阳和霞之丘诗羽达成了同步——它们共同欣赏着这位精致美艳的少女,精灵般优雅的跳跃在树林间。   “呼…”   轻吐喘息,回旧楼拿到自己的备用鞋后,两人终于悄无声息的绕出了学校范围。   “学姐?”   低头,森月纱发现,对方在自己怀里安家安的很是舒服。此时,女孩正托着下巴,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   “学姐?”   森月纱又唤了一声。   “嗯,在听。”   醇熟的嗓音答应着,霞之丘诗羽依然细细密密的凝视着森月纱的眉眼。   “我们到了哦。”   抱着霞之丘诗羽倒不是很累,问题是,两人现在已经走到了迷雾散去的地方,再往前,这种姬情满满的贴贴状,就会被看见了。   “哦。”不在意的答应着,霞之丘诗羽依然自顾自的对着森月纱发呆。   “下来呀…”   一再的轻声呼唤,才让霞之丘诗羽垂着脸,不舍的从森月纱的怀里钻下来,整理装束后,森月纱把鞋还给了霞之丘诗羽。   “今天……”   “我不会说出去的。”   霞之丘诗羽抢先说道。她微笑着,脚趾在还有森月纱余温的鞋里微微扭动:   “超能力、神秘的结社,这种事情,对于拥有作家朋友的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霞诗子那家伙就经常和我聊这些。”   “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在我身边。”霞之丘真诚的看着森月纱:“你救了我,森月纱,我不会说出去的。”   诶?   霞诗子?   森月纱点点脸颊:“霞诗子……是学姐的朋友吗?”   霞之丘诗羽奇怪的颔首:“没错,你们…月纱酱认识?”   “嗯…”森月纱沉吟了一下,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当然。”   一边说着,两个人从小路出了学校,往车站去。   “原来如此,你就是月姬啊。”学姐笑吟吟的抬起手。   “我是那个家伙的第一位读者,她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用‘霞诗子’作为笔名了。说什么为了感谢我的帮助和建议……”   霞之丘诗羽解释着,下方的手,自然而然的拉住了森月纱。   “原来你就是她常常提到的月姬老师。”   少女和少女聊着霞诗子老师的小说,聊着月姬的龙珠,聊着学校生活与自己喜欢的作家,金色的落日在身后,在地平线上炽热且安静的燃烧着。   如果不是知道她们刚刚经历了什么,这该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我也喜欢小说和漫画。”霞之丘诗羽摩挲着森月纱的手背,拨弄几下对方的头发,“我可以告诉‘霞诗子’老师,月姬的身份吗?”   森月纱无不可的点头,又问:“不过,学姐不好奇今天发生的事吗?”   森月纱很奇怪,对方似乎压根不在意今日种种,反而对自己好奇的紧。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超自然力量,才是更重要的吧?   霞之丘诗羽浅笑着摇头。   “就像锦户修一那样的超自然能力?”   “我才不要。”   “我啊,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月纱本想这么劝我的吧?”   “别太好奇?”   霞之丘诗羽眨眨眼,瞳孔闪动:“我能感受到那种混乱无序的东西在影响着我的思维,令人兴奋的知识,神秘学,前所未闻的深空…”   “但是锦户修一…荷。”她伸出手指,用指甲点点太阳穴:“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他获取力量——唔,或者说,那些奇怪知识的代价是什么。”   “我不清楚有没有‘正常’获取的途径,我可不想变成虫子。”   霞之丘诗羽抬起下巴,头顶浅色的绵软流云被夕阳映照成焦糖的颜色:“诺斯替主义的原旨是“越清晰,越强大”,也就是:知道越多,灵魂升华越接近圆满。”   手指隔空画出云朵的轮廓。   “而有些神话里却是“知道越多…越接近疯狂……”   “纱酱,是哪种呢?”   不得不说,这位比自己稍大的学姐,的确很聪明。   “冲突吗?”森月纱迎着夕阳,伸了个懒腰:“你看到的越多,看到你的‘东西’也就越多。”   “要保护好自己哦,学姐。”   “回去了,饿了。”少女摆摆手,对霞之丘诗羽告别。她又不是霞之丘的长辈或者什么正义人士,这种劝说一次就够了。   她还急着回去找由乃。   “森月纱。”   嗯?   森月纱回头,柔软温热。   一个吻,蜻蜓点水般的在少女泪痣上一触即分。   “…这是谢礼。”提着书包,霞之丘诗羽文静的笑着,面朝森月纱后退几步,然后,头也不回的小跑进地铁站。   森月纱怔怔的站在原地。   良久。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痣。   直女撩姬,天打雷劈。 Chapter53 代号结界师   “姓名。”   “皆川茜。”   “年龄。”   “为什么会在新楼区。”   单面镜后,宇佐美玲子抱着胳膊,酒井孝举着三杯咖啡摇摇晃晃的走进来,递给白炬和玲子。   他朝单面镜内部张望了一下,嘴里叼着根牙签,随口问:“怎么样了?”   宇佐美玲子摇摇头。   “没什么结果。”   “这个女人声称她是被劫掠过去的。”   “强迫吗?”酒井孝嚼着牙签,抿了口苦涩的咖啡:“很奇怪她能活下来,假话也太明显了。”   白炬靠着桌子,还在琢磨两个小时前的那场战斗。   均衡教派…   在现代化的都市里,一个组织被命名为‘教派’,总会给人一种特殊的危险感,更何况,那个奇怪的、被模糊的人影…   “白炬?”   嗯?   白炬抬头。   酒井孝指指玻璃后:“后续…”   白炬看了一眼正在抽泣的皆川茜。   女人梨花带雨的朝审问自己的人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又撸起袖子,给对方展示伤痕。   白炬缓缓摇头:“后续我就不参与了。”   “她有问题是肯定的。能上的手段都上,实在榨不出来就放她走。”   “我会派人盯着,看看谁会和她接头。”   白炬最后瞥了一眼单面镜内还在痛哭的女人,转身离开。   宇佐美玲子伸了个懒腰,放下咖啡,拉开椅子。   “今天有的忙了,报告就交给你了,酒井。”   “哈?我?!”   酒井孝塌下脸,不满的抬起手抗议:“你不是不知道,这种大型仪式案件的报告有多麻烦……”   宇佐美玲子眨眨眼:“我知道。”   “不然为什么交给你。”   酒井孝:……   “对了,这是白炬给我的,还要修改吗?”酒井孝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还是直接拿去建档?”   白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   【姓名:未知。】   (初定代号:结界师)   【性别:未知。】   (身材矮小,言行举止偏向女性。)   【年龄:未知。】   (口吻较年轻。)   (不排除伪装可能性。)   【仪式者阵营:未知。】   【能力:大型结界、武斗】   【代价:未知。】   (强化身体与战斗中短时间大幅提升素质的能力。)   (有概率代价为衰退或以自身同等血肉献祭。)   (武器为手术刀,请注意与此类职业相关人群。)   【能量等级:「审判」之上。】   (可以正面击退「审判」级仪式者)   (能级超越审判,推测处于「使徒」级别。)   【组织:均衡教派】   (不排除组织内拥有秩序与混沌双侧的仪式者。)   (目前未有以该组织之名进行过的大型仪式。)   (对方可能与「假面舞会」为敌对状态。)   (不排除共利可能,后续有待观察。)   这是白炬提供的报告,因为当时只有他和那位扭曲的人影战斗过,所以这是他的义务。   纸质报告的下方,是白炬给出的评级——   酒井孝惊讶的发现,对方给「均衡教派」和几人遭遇的目标,标注了——   最高级。   最高级:灾难。   从微弱、边缘、危险到灾难,四个内部参订等级,并不是随意填上就可以的。当事人的等级评定,进而决定了仪式所内部,划分多少资源与人手去关注。   要知道,就连被仪式所紧盯的非法武装组织「假面舞会」,也只有‘危险’。   白炬…这么在意吗?   也对,长久的全国第一仪式者,被忽然冒出来的人轻松击败,要说不在意也不可能吧。   谁知道在这座冰山下,还隐藏着多少高等级的仪式者呢?   唔,总不会,整个组织就自己一人吧?   酒井孝无声的调侃了自己一下,那种漫画情节,也只会出现在漫画里了。   “那位——”   酒井孝看看宇佐美玲子,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东条葵?”宇佐美玲子扫了一下短短的头帘:“早走了,谁敢审讯东条家的小公主和她养的狗?”   “要不你来?”   玲子似笑非笑的看了酒井孝一眼,对方动动嘴唇,没说话。   女人慢条斯理的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而后,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总之,东条家的事,不是我们这种级别的小角色需要关注的,他们去那里做什么、是哪一侧的仪式者、有没有被混沌感染。都是白炬他们的问题了。”   “你看,白炬说什么了吗?”   酒井孝沉默。   白炬什么也没说,显然,他肯定被高层打了招呼,否则,就以东条葵和野口忠奇怪的举动和持枪行为,必然也要在审讯室里呆上好长一阵。   那么,后续的监视也没有了?   宇佐美玲子拎起挎包,金属的纽扣‘啪嗒’扣好:“监视?”   “你去?”   酒井孝撇撇嘴,把白炬的报告重新夹回档案袋里:“收工吧,我要回家打游戏了…”   ——   “她出来了?”   手下跪坐在办公桌前,满鼻子都是雪茄的浓郁香气。   “是的,琛助大人。”   “大小姐二十分钟前已经离开,白炬并没有为难她。”   东条琛助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顺着鼻孔喷出来。   “葵…我亲爱的女儿,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呼……   室内只有东条琛助一人吞云吐雾的呼吸声。   “这件事牵扯很大,告诉东条葵,让她最近安生点。”   “嗨。”   “还有,查一下「均衡教派」这个名字——”东条琛助食指‘哒,哒,哒’的敲着桌面。   “和森月纱。”   “森月纱?”手下疑惑的抬头:“上次不是——”   “查她今天的行程。”   男人的话让手下瞬间了然:“您的意思是,大小姐是去救…”   “可是,当时在场,似乎并没有…”   东条琛助哼哼几声,不满的摘下雪茄,扔进珐琅烟灰缸里,眼里满是冷意。   “能让我亲爱的女儿,不顾自身安危,发疯一样的跑到举行混沌仪式的地方送死。”   “我猜,只有那个叫森月纱的小姑娘吧?”   “有些处理方式,我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男人陷入沉思,见状,跪坐的手下默默退了出去。 Chapter54 做客的英梨梨   学校休假一周。   黑压压一片的特种部队压在周围,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学校出现了不得的大事,随后,休假的通知又马上传达下来——   更何况,有一大批学生消失了。   “听说了吗?”英梨梨穿着公主裙,头发服帖的顺在后背上。“小室阳太消失了。”   在森月纱的宅邸里,这位金发女孩头一次打扮端庄艳丽的来做客。   “我听说最初,那些家长还组织起来,一起去警署门口抗议。”   女孩端着红茶,蒸腾的热气飘过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让森月纱疑惑的事,也曾让这位金发公主疑惑。   说起来,自己来拜访森月纱,为什么还要特意打扮一番呢?   “不过,后来就统统被‘请’进去了。”我妻由乃接着话,端了盘刚出炉的小饼干走进屋,浅粉色的围裙还挂在胸前:“再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   森月纱点点头,拈起一块纹理清晰的椭圆形饼干,金黄色的上面还撒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糖粒,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瞬时在舌尖炸开。   “好吃!”   森月纱略下垂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本满足的朝着我妻由乃比了个大拇指。   英梨梨斜了一眼我妻由乃,看也不看那盘饼干一眼。   “吃这种东西,会变胖的。”   我妻由乃笑眯眯的回嘴:“月纱吃不胖。”   “泽村同学觉得月纱胖了吗?”   当然没有。   嘟着嘴,英梨梨重新端正一下坐姿,轻咳两声:“我是讨厌这种饼干。高热量高糖分,森月纱不喜欢不健康的……”   她看看我妻由乃:“食物。”   我妻由乃随意捏起一块,迎着对方的目光,缓缓放进嘴里:“是吗?”   接着,她又听那个粉色黑心菜轻笑着说:“可是,月纱明明就很喜欢吃呢。”   我妻由乃做出苦恼的表情,“幸亏泽村同学告诉我了。看来,你对这些很了解啊。”   浅粉色头发晃动间,露出发丝缝隙里笑意满满的冰冷瞳孔。   “下次,就让我跟英梨梨学一下吧?”   “是吧,月纱?”我妻由乃用手指轻轻划过一旁正在吃吃吃的少女的大腿:“英梨梨给你做过什么吗?”   “那些‘健康’的料理,给月纱做过吗?还是说,为月纱做过其他的事?”   “不会什么都没有吧?”我妻由乃故作吃惊的挡住嘴。   英梨梨恼怒的瞪着眼睛:“你——!”   森月纱:嚼嚼嚼。   啪啪。   拍拍手掌心的饼干屑,少女伸出食指,嫩绿色的指甲点了点眼角的泪痣,看看像斗鸡一样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   “今天同时大放血吗?”   英梨梨一边哼哼,小下巴高高的昂着,坐在森月纱身旁的我妻由乃只是静静的眯起眼,挂出十分标准的微笑看向森月纱。   “闪亮亮?”   森月纱张开手在英梨梨的小脸前挥挥,又转头推了推我妻由乃,对方依旧那副营业性的表情。   “诶,由乃别用这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我啊…”嘀嘀咕咕的话顿了顿,森月纱拽拽胸前的头发,忽然想起:“哦,的确是我。”   “噗嗤。”   看着被逗笑的我妻由乃,英梨梨眉头皱的更紧。她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而当自己被话题排斥在外时,那种薄怒和嫉妒又缓缓从心口钻了出来。   森月纱发现两只谁也没理自己,叹了口气。   “我和英梨梨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或者,可以说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很熟悉的朋友。”   我妻由乃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当听到‘从小一起’的时候,她浅色的瞳孔里闪动了一下,忽然轻声打断:   “一起长大?”   “月纱的意思是,和英梨梨是おさななじみ(幼驯染)?”   “哦,如果这样相比起来,我的确没有泽村小姐重要呢…”   森月纱不满的用肩膀撞了一下我妻由乃,又用头轻碰对方的头:   “喂,当然不能这么说……”   完全看出(并没有)两个人为何斗气的大聪明森小姐,还试图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   “喏,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作为朋友来说,重要性可和这些没关系。”森月纱对英梨梨温柔的开口:“英梨梨不用在意这些。”   “就像你也有别人怎么都比不上的东西啊。”   我妻由乃撇嘴。   是那颗从来没用过的崭新大脑么?   她捋着胸前的辫子,看对方逐渐蹙眉,神色复杂。   英梨梨的确神色复杂。   ——森月纱难道认为,自己是因为要和我妻由乃争夺她身边‘最亲’朋友的位置而生气吗?   ——还是因为那盘饼干?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了!   ——自己是因为……   ——因为…   ——诶?   ——对喔,自己因为什么生气?   我妻由乃打了个呵欠。   和白痴针锋相对的我,真是太闲了。自己这么紧张,果然是过于慎重了啊。   这个金毛…   一点威胁也没有。   想着,我妻由乃像是被说服了一样,对英梨梨缓缓伸出手掌,垂下的眼里,不甘和些许怯懦扩散开来。   “抱歉。我没有针对泽村同学的意思。”   “只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们做朋友…和月纱…所以对不起……”   英梨梨嘟着嘴还想说什么,感到森月纱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后,才不满的伸出右手,用指尖碰了我妻由乃的手指一下。   一触即回。   “哼。”   女孩甩着金色的马尾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进屋了。   “月纱…”   我妻由乃收回手,侧身,欲言又止。   “好啦。”森月纱露出舌尖,扫走嘴角的饼干粒:“英梨梨总是这样,是个意外坦诚又直接的人,她没有针对你。”   ——意外坦诚又直接?   我妻由乃温和的望着卷发的姑娘: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呢?   “我也这么认为的…”我妻由乃苦涩的笑笑:“不过,我不会在意这些的,毕竟,我只和月纱接触了几个月而已……”   “英梨梨可是从小就…”   森月纱摆摆手,扶正我妻由乃的的脸,笑嘻嘻的挑起嘴角:“由乃。”   “你也一样重要嘛。”   “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不过,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不是吗?”   “这些不够吗?”   在少女漆黑的瞳孔里,我妻由乃看见了自己。她笑起来…   真可爱。   “重要的人吗?”   森月纱用额头顶了我妻由乃的额头一下,在对方的脑门蹭啊蹭的,“对啊,是你说的嘛,家人啊,家人。由乃,我是非常、非常、非常有照顾妹妹的经验哦……”   “妹妹?”   我妻由乃抿抿嘴,抚在沙发上的手骤然攥紧。   “哦…是吗。”   “当然啦。”   该死的家人。 Chapter55 幻觉?   由于学校奇怪的休假一周,英梨梨在森月纱家里磨蹭了三天才回去。   经常是日上三竿,森月纱端着茶杯推开门——   对方裹着被子,像条肉虫子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蛋卷的上端,留出一抹金色的头发,下端是两只动来动去的小脚。   “吃饭啦!”   “不吃不吃不吃!不饿不饿不饿!”   “我做的哦。”   “哼……”   “我就勉强尝尝……”   除了别别扭扭的英梨梨小姐,森月纱这里还有一位意外的客人拜访。   平冢静。   “我说,你的人生简直就是享受啊。”   曲腿脱下高跟鞋,平冢静穿着黑色的丝袜直接踩在地板上。   似乎是刚约完会,一身职业打扮的女人,脸上还有着精致的妆。   女人一进屋,就下意识的四处打量起这栋庞大的房产——太豪华了吧…?   虽说自己也是大笔财富继承着,可相比起经常和舅舅斗智斗勇苦兮兮的自己,掌握了大量股份和不动产的森月纱显然更自在些。   “你已经人生毕业了,森月纱。”女人挤眉弄眼的弯腰开口,声音倒是很温柔,似乎还没有从约会的伪装内走出来。   “约会?”平冢静边走边撇嘴:“是相亲。”   屋内,茶具被冷落的放到旁边,取而代之的是两杯浓郁的黑咖啡。   平冢静可喝不惯茶。   “喂,你到底和那个女孩…”这个屋里只有森月纱和平冢静二人,对方那副做贼心虚的八卦姿态,实在让森月纱好笑。   “老师还关心这种事?”   “嘛,学生心里健康,还有…老师的心理健康。”平冢静好奇的眨眨眼,说话间还小心翼翼的往门外看:“到底怎么回事?”   森月纱端起杯子,轻轻嗅着咖啡的苦涩与余馥。   “老师那里应该有由乃家的情况吧?”   平冢静扇扇手掌:“哎呀,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就没有其他的…”   一边说着,两根手指,指尖对指尖的扭来扭去。   “请别做那副恶心的表情……”   平冢静翻了个白眼:“没意思,高中啊,怎么能没有浪漫的爱情呢,你们两个真是无趣……”   “由乃是我的家人。”   森月纱小口轻啜咖啡,不徐不疾:“平冢老师今天是……?”   提起来意,平冢静收起不正经的样子,盘着腿朝森月纱身边挪了几下。   “对于放假,你没什么疑问吗?”   森月纱捧着咖啡眨眨眼:“没有。”   “没有?”平冢静瞪大眼睛,声音放的很低:“不奇怪吗,那天,大雾与特警…”   啪嗒。   森月纱放下咖啡杯。   “超能力…”   悄悄说着,平冢静十分谨慎的捂着嘴,手掌竖起来:“我听见校长的谈话了,好像是什么‘仪式’……”   森月纱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仪式?”   对于不想继续的话题,只需要重复它最后的字句就可以了。   平冢静笃定的点点头:“一定是超能力事件。你不知道么,很多高年级的学生都失踪了……”   森月纱惊讶:“失踪了?”   “你这是什么回答?”平冢静煞有介事的盘起腿,用力点着下巴:“唉,是不是很可怕…”   森月纱郑重其事的坐直:“太可怕了。”   平冢静:……   其实,森月纱不太想让平冢静接触这些。虽然之前和雪之下阳乃有些不太愉快,但这些不关平冢静的事。   仪式、神秘、秩序与混沌。   这可不像动漫里那些热血沸腾的奇幻世界——   这种所谓超凡的能力,是会要人命的。   “我觉得,平冢老师还是不要过多了解比较好。”   森月纱劝解好奇心过重的女人:“你忘了上次藤本松的事了?”   提到藤本松,平冢静甚至无法控制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藤本松啊……   平冢静苦笑:“我已经有点神经质了。   看到那片白色的雾,后来,又有那么多特警疏散人群,我就下意识的想去探索,想去弄明白背后的一切……   你知道吗?我们老师已经收到通知,一周后,会以‘失火’为由做出通告。”   是的,忍不住探索未知。   森月纱重新接上话题:“我听由乃说,好像二年级,有十几位学姐都失踪了。”   平冢静苦涩的摩挲着膝盖,咖啡杯里倒映出女人下垂的嘴角:“那里面,是我带过的学生啊……”   “一场‘大火’后,就都没了。”   “都没了……”   “超能力犯罪…太可怕了。”   心有余悸的女人话音断断续续:“我查了很多人的名字。”   “翻开……”   “失踪。”   “翻开……”   “失踪。”   “中岛沙希失踪了…”   “早见真礼失踪了…”   “小室阳太失踪了…”   “新田悟也失踪了…”   平冢静缓和着有点歇斯底里的情绪,因为工作原因,有些粗糙的指尖用力的捏着咖啡杯:   “我真的很害怕,翻开你的名字后,写的依然是失踪……”   声音颤抖着。   森月纱沉默。   “还好,你没事。”   两个人默默不语的低着头。   良久,森月纱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谢,谢谢平冢老师。”   的确,作为老师来说,最痛苦的事与最开心的事,全都寄于在自己学生的身上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曾叫过自己母亲的女孩,虽然,事件过后,她已经很刻意的忽略过去,不想让自己再想起。   早见真礼。   短暂的相处,女孩并不能让森月纱有所认可,甚至附着情感上去。   毕竟,随着身体血脉的逐步苏醒,她很清楚,可以留给感情和人类共鸣的地方越来越小——她要精心挑选,留给重要的人。   但此时此刻,提起早见真礼,少女心里还是有些堵堵的。本来她在乎的人类就不多,为什么非要选中自己身边的来降临呢?   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森月纱轻轻磨磨牙。   假面舞会…   好样的你们死了。   此时,穿梭在血管内的鲜红血液似乎沸腾一样开始狂热的燃烧起来!   层层金色,仿佛被筛网淘金后出现在太阳之下闪闪发亮,心脏里,一阵阵女性高傲的声音不停回荡,骄傲激昂的陈述着什么。   ——恍惚间,她似乎坐在一个巨大的王座内,睥睨着脚边匍匐的生物们。   无尽的飓风和锋利的雪片吹息在旷廊的雪原上,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天际,炸开了云层,让烈阳照射在女士的手边。   就连太阳都要向她躬身行礼。   阵风燎烧在攀爬雪山的旅人脸上,像微不可查的刀刃收割着人类的痛苦,在山巅之上,象牙色的影子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深色的瞳孔转而凝望过来,随后,粗壮的四肢骤然收紧用力!   龙吼声破开厚厚的云层,令人难懂的话瞬时间转成某种华丽的多词缀语言,雌性的声音并不尖锐,反而显得年轻又活跃。   ‘雪雾里的驭龙者,苏醒的疯公主……’   ‘你的敌人将与龙炎共舞。’   在王座的左侧,少女身后,黄沙散华般卷起碎冰,身量高大的男人虔诚的抬头,右手抚胸,向她躬身行礼。   他宽大的长袍上挂满了奢美的黄金与珠宝,璀璨闪耀,叮当作响。   ‘银月阁下,’高大的男人带着宗教感十足的腔调开口,言语间像是在吟诵古代的浪漫情诗:“做您想做的,我们会为您扫平一切。”   ‘没错。’右侧,一身女仆装扮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王座的跟前,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银色的镶边繁复的钎在黑色的半裙上。长靴露出膝盖,与地面上的后雪层融为一体。   女仆深情的望着面前人,就连细碎的雪片落在她金色的头顶都恍然不觉——她只是用深蓝色的眸子凝望着王座上的身影。   ‘您是时代的疯子,尖塔上的黑天鹅,万物灵中悬于概念之上的永恒银月。’   ‘我们永远等待您的归来。’   小妖精趴在腿上,盖着翠色的公主裙正闲适的打鼾,小嘴里嘟嘟囔囔,含混不清的叫着‘女王’、‘纱’、‘章鱼烧’——冰天雪地里,列阵整齐的银甲套在一个个纤细的影子上,弯刀从刀鞘里拔出时,‘刷刷’的响声切断茫茫大雪。   阵列齐声颂唱!   ‘金银之子!’   ‘金银之子!’   ‘行走于时序的维度歌剧!’   ‘金银之子!’   ‘疯癫的锁与匙之主!’   ‘银月…’   ‘永恒银月!’   热气蒸腾,森月纱抱着咖啡窃笑起来,黑发如蔷薇盛放。   呀,越来越有意思了… Chapter56 仪式者:我妻由乃   嘭!啪!   嘭!啪!   木剑的沉重撞击声。   两道身影飞快的交织在一起,剑身相扺,摩擦与喘息声纠缠在女孩的脖颈间。   左侧白色的身影,剑法凌厉果决,犹如孤高悬崖上俯冲而下的苍鹰一般,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同时,决绝的刺杀更显奋不顾身。   右侧,穿黑色道服的却在剑光闪动间游刃有余的躲避反击着。   她杂乱的出招与单手持剑的无知举动,让周围的学员们一眼就能发现——   这是位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家伙。   但…   显然,那位无训练的黑色身影,正在压制着左侧的白色。   闲庭漫步般的格挡拆招,让对方锐利的剑招无从下手,好像她有一种野性的直觉般,总能在关键时候避开致命的攻击。   接着…   啪!   闪电般的突刺!   长长的木剑被挑飞在空中,黑色的身影矮身突进,将右手的剑背在身后,伸出左手——   点了一下对方的面。   “不错嘛,由乃。”   在一众围观者的惊叹中,黑色的矮个子摘下面罩,轻轻甩了甩黑长的卷发…   汗珠划过女孩的脸颊,靓丽妩媚的面孔露出来。   森月纱笑嘻嘻的扔下木剑,面前,我妻由乃也喘息着解开白色防具,眼里蔓延着崇拜与欣喜。   “果然,就算成为仪式者,也依然不是月纱的对手呢。”   虽然输掉了对决,我妻由乃反而更高兴了。   没错,仪式者。   这个秘密在由乃晋升不久后,就被森月纱识破了。   具体来说,还是因为中岛沙希。   在学园典礼的当天,换好礼服的森月纱被中岛沙希刺杀,还是我妻由乃解决的这位被混沌感染的女孩。   而后,森月纱就开始怀疑了——   毕竟,被混沌感染过的接触者,绝对有着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水平,更何况之后在那座新建教学楼里,森月纱见识了太多感染者。   绝非我妻由乃这种只稍稍接触过一次混沌的接触者可以抵抗的。   那么,我妻由乃是怎么轻而易举击倒中岛沙希的?   带着疑问的某天,少女随意用侧写师望了我妻由乃一眼。   果不其然……   【能量等级:Lv1 ·「原点」】   所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森月纱懒的琢磨,就像曾经那本日记‘巧合’且‘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桌面上一样,少女并不在乎我妻由乃这种有趣的小心思。   既然由乃隐瞒了这件事,必然有她的理由,如果自己想知道,直接问就好了。   “唉,还以为能瞒一阵呢…”   我妻由乃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对于森月纱的轻问,女孩显得有些愧疚。   “我不是故意隐瞒月纱的…”   森月纱摸摸她的头顶:“因为仪式的某种要求,所以没办法说吗?”   “由乃做这些会很危险。”   “担心你。”   深意在眸子里一闪而逝,我妻由乃转着眼珠,小声开口:“那,月纱想要知道吗?我的仪式能力是——”   ——抱歉,月纱。   ——仪式不能告诉你哦,会挨骂的。   ——不过,你应该也会拒绝吧?   “不用告诉我。”森月纱晃着脚,小脑瓜摇来摇去。   ——果然,你永远信任我。   我妻由乃挑起嘴角。   “仪式名,能力,代价。这些都好好保管起来吧。”少女伸了个懒腰,扭过头:“不要告诉任何人。”   “但是由乃,答应我。”   森月纱微垂的眼角下,浮现了担忧与叹息:“答应我,以后,不要在擅自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可以吗?”   “如果你想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找来仪式物的。”   我妻由乃嗫喏的点着头,小心翼翼的抬眼:“月纱生气了吗?”   含情脉脉又透着谨慎的小眼神,让少女不禁莞尔。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我妻由乃这么讨好自己的样子。   “当然没有啦!”森月纱曲指,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在女孩嘟嘴捂头后,才嘻嘻哈哈的回道:“现在,你才有点做妹妹的样子嘛。”   “妹妹?”   嗯嗯啊啊的回着,森月纱不经意的扫过我妻由乃的瞳孔:“是秩序吧?”   我妻由乃懵懂的点头:“嗯,是秩序的仪式呢,仪式名是——”   “不用告诉我啦。”   是秩序就好。   放下心的森月纱赤足下地,蹦蹦跳跳的跑到冰箱前拿了瓶冰镇的汽水。   哧——   咕嘟咕嘟。   “要不要试试看?”   靠着冰箱,森月纱好奇的邀请着我妻由乃:“不是在学剑道吗?今天,我和由乃一起去吧。”   “让我见识见识我妻小姐的厉害。”   我妻由乃举足无措的摆手:“那怎么行!我是绝不会对着月纱挥刀的!”   “哎呀,别那么严肃嘛。”   森月纱不正经的靠过来,坐在桌面上,脚丫踩在沙发上,正好贴着我妻由乃的膝盖。   “如果由乃可以自保,我也就放心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危险…”   低声嘀咕着的少女,没注意我妻由乃的怪异的神色。   她完全没听女孩在说什么,浅色的眸子,湿漉漉的注视着自己腿侧,那只白嫩修长的脚…   苍翠色的油彩涂抹在五个圆润的指头上,在少女嘀嘀咕咕间,不自觉的翘起又收拢,小巧到盈手可握。   被诱惑的人伸出手掌,悄然接近了……   “由乃?”   抬头。   森月纱疑惑的望着她。   “嗯嗯,那就下午去吧?”   我妻由乃弯起眼睛,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   “话说,由乃成为了仪式者,那就可以并肩作战了吧?”   “并肩…?”   “嘿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阻止了那个仪式…还假冒了个组织呢!哈哈哈哈!我给你好好讲讲…”   两个少女嘀嘀咕咕的声音远去。   房间的日记本里,某页正缓缓消散。   【狂恋者(秩序):   【非法的狂恋者。】   【窥私、嫉妒、强占、独享。】   【你的爱犹如角落里尘结的蛛网般阴暗。】   【你是黑夜里窥私的眼睛,吞噬嫉妒后的血肉。】   【你渴望独享与永恒。】   【代价:   【你承诺了一个永恒的爱。】   【你可以反悔,或将这份炽热的爱恋转移承诺于他人。】   【但你将失去一切神秘的青睐。】   【能力:   【狂怒(原点):   【粉碎…她的敌人!】   【当攻击对‘爱人’抱有敌意的生物时,有概率触发「分裂」「粉碎」「易伤」「诅咒」「流血」「十倍击溃」等负面状态。】   【能量等级:Lv1 ·「原点」】 Chapter57 作死进行时   会议室内的气压很低。   根本原因,还是来自上方的那位中年男人。   他顶着孕妇一样的肚子瘫坐在椅子里,肥厚的脂肪堆积在脸上,狭长的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细小的缝,短粗的手指夹着烟卷,灰白的烟雾顺着鼻孔冒出来。   像极了一只傲慢且吃饱喝足的沙皮狗。   “下田部长,我还是对您的看法有一定的…”   酒井孝说的吞吞吐吐,手里黑色的签字笔无规律的转来转去,时刻显示着这位年轻男人不平静的心。   旁边的宇佐美玲子和白炬却闭口不言。   “我们目前并不清楚「均衡教派」的具体人员构成,如此莽撞的攻击那位‘结界师’,恐怕会激怒它背后的组织。”   “莽撞?”   下田纯一郎抖着肥肉,恼怒的瞪了一眼酒井孝:“看清你自己的位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酒井孝哑然,死死握紧手里的笔,咬牙不语。   “我们是全日本唯一正统的官方仪式组织。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我们的权威!”   肥厚的巴掌将桌子拍的嘭嘭作响。   “白炬!”   下田纯一郎转过头,不满的指责着白炬:“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家把资源全都给了你,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你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垃圾仪式者击败了?!”   白炬肃然的方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他沉默了几秒:“对方很强。”   “有多强?”下田纯一郎讥讽的用手指对着宇佐美玲子:“玲子小姐?”   宇佐美玲子深呼了一口气,看看白炬后,转过头,用职业性的口吻说道:   “白炬是处于「审判」级的仪式者,但在当时,我们亲眼看见,「结界师」轻而易举的击退了他。”   “由此判断,对方有很大概率属于「使徒」级。”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下田纯一郎的哼哼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使徒」?”肥胖的男人并不相信宇佐美玲子的说辞:“你告诉我,哪来的「使徒」?”   他拿起报告,猛地扔向宇佐美玲子!   蓝色的塑料夹打着旋朝脸飞去。   宇佐美玲子双眼紧闭的垂下头——   啪。   睁眼。   白炬伸手抓住了文件夹。   他对女人微不可查的颔首,接着,痛骂声继续。   “这份调查报告里清晰的显示,对方并没有使用超过「审判」等级的神秘!除了仪式和混沌造物,空间内并未遗留超过白炬的神秘!”   “我们的检测人员脑子都出了问题?”   “还是说,你们见到的并不是「使徒」级的能力?”   说实话,看到这份报告,白炬也很疑惑——明明当时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对方体内澎湃的能量,振幅巨大的刀刃,还有闪电一样的反射神经。   怎么可能没遗留任何神秘?对方不是仪式者吗?那个巨大的结界又怎么解释呢?   下田纯一郎讥讽的看着白炬和宇佐美玲子,那位全日本第一的男人,此刻眉锋挤在一起,很是不解的看着手中的调查资料。   “我很有理由怀疑,你们到底是看错了……还是故意隐瞒什么?”   下田部长的这幅样子,让酒井孝不满的再次开口争辩:“部长!对方的肉体力量确实超过了白炬——”   “闭嘴闭嘴闭嘴!”   下田纯一郎怒火冲天,这个低级的杂碎接二连三的顶撞自己,新上任的男人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正想找个茬立威。   “你是什么等级?士兵?你在跟谁说话?!”   酒井孝死死的攥着拳头:“可您说的毕竟与我们见到的有出入——”   “那有什么关系?”下田纯一郎扬了扬短眉:“你们无法解决,说明你们的能力不够。”   “无论是「假面舞会」还是「均衡教派」,都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蚂蚁而已。”   “白炬,你承认吗?”   第二次被点名,白炬饱含风霜的眼里,终于有了不高兴的情绪。   “下田部长,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专业?”   下田纯一郎嗤笑。   “你已经被一个小小的仪式者打败了,‘日本最强’的白炬先生,我相信你?”   短粗的手指在桌上掐灭烟头,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位仪式所里面的第一队长:“你问问你的队友,还相信你吗?”   酒井孝看了眼白炬,活宝一样龇牙咧嘴的做了无声的口型。   我相信你。   白炬懒得搭理他。   宇佐美玲子实在不耐这个部长了,自从他最近空降以来,仪式所内乌烟瘴气的,而如今,他终于开始把手伸向后勤部与支援/外勤小队了。   “下田部长,我希望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宇佐美玲子转着手里的钢笔,眉头紧蹙:“我们虽然有着一整个国家作为后盾与资源,可…”   可这和战争不同。   仪式者毕竟是稀缺资源,并不是国家的统治者一声令下,要多少有多少的。筛选出一位「接触者」已经是万里挑一,更何况那些有级别的正式仪式者。   单单对于层叠不穷的混沌事件,抓捕/击杀那些无知的感染者,仪式所内的外勤小队就已经忙的不行了。   再加上「假面舞会」,连白炬也疲于应付。   如今,这位满脑油脂的白痴部长,竟然还打算和「均衡教派」开战…   这样一来,官方好不容易积累的人数优势,大概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宇佐美玲子早就对官方失望,现在这种情况,女人丝毫不意外。   一个海中小岛而已,白痴的人集群也正常。   “那又怎么样?”   下田纯一郎满不在乎的吐出烟雾:“再厉害的仪式者,也无法对抗热武器。”   宇佐美玲子想起‘结界师’那电光般的闪避与如同魅影的速度…   一旦激怒这个组织,开始大肆屠杀群众……   不过,下田纯一郎似乎并不在意。   他招招手,身旁的秘书立刻恭敬的抱过来一沓资料,转发给会议室里的人。   这是……?   资料统计的很详尽,不得不说,这位下田部长倒是做足了功课。   白色的纸上印满了东京近期的混沌事件,大小皆有。相同的是——   它们都被解决了。   “结界师吗……?”   默默解决了这么多混沌事件啊。   哼哼两声,下田纯一郎见所有人看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出声:“「均衡教派」的那个结界师,最近在到处解决混沌事件。”   不是帮了我们么?   酒井孝拿着资料快速扫了一遍。   嘭!嘭!嘭!   “我再重申一次!”下田纯一郎露出黄色的牙齿:“我不允许有官方以外的仪式者存在!”   ——是不允许‘善’的组织存在。   ——否则,等那个组织做大,我的权利怎么保证呢?   ——我们可是唯一能拯救国家,让国家依靠的组织。   ——也是必须被国家依靠的,提供财政支持的组织。   ——如果不是,就做成唯一好了。   一群傻瓜。   “如果那个什么结界师,不想做我们的敌人,那就——”   “进编制吧。”被众人吃惊的望着,下田纯一郎满意的点头:“这件事,交给白炬去办。”   收编平民仪式者,这是官方老早就有的举动,但说实话,他们找到的大多数平民接触者都疯了……   剩下不多的,也成了混沌侧的眷属。   能挨过接触者阶段,从容进入仪式者世界,又属于秩序侧的平民…屈指可数——官方也收编了几位,如今他们正在一些外勤队里出任务。   可,收编…结界师?   就以官方这个态度……与其说收编,不如说是故意逼着结界师反抗……吧?   这位下田部长,果然为了权利什么都能做。   那天的情况与画面,飞快的在白炬的大脑里闪过。   男人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这是作死。   他是个本分的人,从来不参与作死。   “我拒绝。”   白炬在下田纯一郎扭曲的表情里,站起来,淡然说道。 Chapter58 对均衡教派作战计划   “混蛋混蛋混蛋!”   白炬的突然离席,让下田纯一郎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莫大的蔑视。   瓷杯摔碎在地上,会议室里更压抑了。   “你!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能坐在这里开会的,基本上都是高层。   有些是文职,有些,则像白炬这样,隶属于战斗小队。   下田纯一郎手指的方向,是另一位外勤小队的队长。   第二等级,「超序」级仪式者——小岛川。   这位天才的仪式者,从接触者进入「原点」仅用了半个月,接着,他又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原点」突破成「超序」。   所以他能坐在这里。   “嗨!”   小岛川并不像白炬那么倨傲,他十分清楚,这位背景深厚的部长先生,会在这个位置上坐很久——   久到他进入「审判」,超越白炬,成为手握重权的第一武斗派。   所以,冷傲的白炬拒绝了这个机会,小岛川可不会犯傻。   ——资料显示的明明白白,既然没有检测到神秘,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使用超过审判级的能力。   ——最多不过是个白炬水平的仪式者。   ——那么,只要自己带上足够的人。   ——收编,或者击杀掉那位‘结界师’……   小岛川和下田纯一郎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得不说,两个人的信心均来自那份调查报告。   “小岛桑,你有把握吗?”问着,纯一郎的胖脸上尽显满意。这个家伙很给自己面子,小岛川吗……?   如果听话的话,倒不是不能推一把。   “嗨!下田部长!”小岛川笔直的站直,然后十分谦卑的鞠了一躬:“我想向您申请一些外勤仪式者的支援!”   随意的摆摆手,下田纯一郎并不在乎这些——那些个仪式者,就像赌场里,自己手里那一颗颗圆形的筹码而已。   除了用它们的尸体为自己赢下每一盘外,没什么重要的。   “提交一份报告给我的秘书。”下田纯一郎赞许的看了一眼小岛川:“记得向对方阐释我们的目标与待遇。”   “当然,我们才是主导,这一点,你要告知「均衡教派」。”   小岛川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头。   “如果他们有别的企图……”   下田纯一郎抿嘴,没再说下去,因为这才是他希望的。   小岛川听明白了。   “没问题,下田部长!”   “一旦对方反抗,就地击杀!”这位年轻的、野心勃勃的仪式者敬了个军礼:“除此之外,我会带上特警队!”   “去吧,下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我希望看到结果。”   下田纯一郎垂下眼。这一次,必须做出点‘好看’的成绩交给上头了。   收拢资料在手里,小岛川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外,白炬靠着墙,嘴里叼了根皱皱巴巴的香烟。   “小岛。”   男人叫了一声。   军靴停顿。   “白炬桑有事?”小岛川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尊敬,虽然对方是号称「全日本最强」的仪式者。   “我想和你谈谈。”   顺着走廊右拐,从会议室的边上绕一圈,是一个空旷的露天阳台。   白炬和小岛川站在边缘上,可以俯瞰到仪式所的庭院,此时,夕阳的余光正顺着树荫缓缓的拉长……   “你应该清楚,下田部长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本就话少的白炬,今天已经是破例了。   为了仪式所,为了官方那些辛辛苦苦晋升的仪式者,也为了小岛川的性命。   “无论「均衡教派」是什么目的,但他们切实的帮到了我们。当前的行动,应该联合他们,打击「假面舞会」。”   白炬叼着烟卷一口气说完。   然而,小岛川却一脸笑意。   “白炬桑都明白的事,下田部长不清楚吗?”   “还是说,你把下田部长和我们这些人当成傻瓜了?”   年轻的男人拿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   哧——   呼。   “「假面舞会」拥有‘任意门’,白炬先生不是很清楚吗?”   小岛川嘴里的‘任意门’白炬当然清楚。   他追捕那个组织很久了,可惜,对方似乎拥有某种可以转移空间的能力——这种随机传入,随机传出的能力,让男人头疼了很久。   包括自己曾经的三名手下,还有仪式所内派出的几个卧底——   都死了。   是的,他们曾派出过卧底,潜伏进假面舞会。   可惜的是,除了阻挠了几次对方的仪式外,对于组织的人员构成以及背后的推手,一无所获。   紧接着,在上任部长被罢免,下田纯一郎继任后,这一切都停滞了。   白炬记得,最后一任卧底的尸体,是在目黑区的下河发现的。   他的面皮被剥了下来,作为男性的器官消失不见,整个人的骨髓被抽光。   “年代变了,白炬桑。”   嗤笑着,小岛川不屑的瞥了眼白炬:“在不确定对方是否有鉴别身份的仪式能力前,鲁莽的派遣卧底进入,简直就是草芥人命。”   这话白炬认可,但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那可不一定。”   年轻男人吐出烟柱在白炬的脸上,蹙眉间,小岛川笑嘻嘻的开口:   “这一次的行动,必须体现出我们官方的决心。”   “区区小型结社组织,妄图和官方抗衡?”   小岛川淡然的趴在阳台上,隆起的肌肉并不亚于白炬:“合作可以,但,要确定主次。”   “没有任何组织可以在我们面前故作神秘。”   白炬剑锋般的眉毛微蹙:“我不认为对方会和你谈。”   “一切都是利益,一切都可以商议。”   小岛川懒得和这个老古董解释:“不然,他们成立这个组织的意义是什么?”   “单纯的有趣吗?”   “不可能吧?”   白炬沉声再次重复:“对方不会和你谈的。”   小岛川也没了笑容:“白炬桑。”   “我,「超序」级仪式者,加上十位「原点」,五队战术小组。”   小岛川细数人数,抬头:“这些人,足够杀掉你吗?”   迎着暖和散漫的夕阳,白炬微微一肃,罕见的沉默了。   “足够吗?”   小岛川追问。   男人面无表情的颔首:“足够。”   五个战术小队,再加上如此多的仪式者,即便他是白炬,也会死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下。   “那么,所谓‘结界师’,就不值一提。”   用力的一挥手,小岛川的脸上挂了些许阴狠。   “如果它们不同意……”   “就死。”   “从下田纯一郎部长上任开始,我们改了一些新的政策。”   “你那些老套手段行不通了,白炬桑。”   ——灭了均衡教派,下田部长得到他想要的。   ——我得到我想要的。   而提供给自己晋升与黄金的那个靶子组织……   显然比假面舞会,弱小很多。 Chapter59 英雄大人   【霞诗子:月姬老师?】   【月姬:到!】   霞之丘诗羽躺在床上,丰腴的长腿搭在床边,腿主人似乎很愉悦,连带着身体也活泼的扭动不停。   几天前,自己在那个‘铁盒子’里焦急的等待着。   直到阳光打进来。   森月纱的脸出现在外面。   霞之丘诗羽不自知的笑起来,两条白色从被子里露出来,轻轻蹭了几下——那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森月纱……   超能力者吗?   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霞诗子:诗羽那孩子都告诉我了,失火啊。】   【霞诗子:多亏月姬老师拦住她。】   【霞诗子:险些就出事了!】   森月纱踩着墙的影子掏出手机。   原来…学姐是这么说的吗?   她想了一下,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   【月姬:毕竟二层已经隐隐冒烟了。】   【月姬:虽然不知道霞之丘同学去新楼有什么事,还是把她拦下来了。】   【月姬:果然,不久后就失火了。】   霞之丘诗羽翻了个身,顶起胸口的被子盖在脸上。闷闷的空间里,一阵浅笑,然后,原本外露的修长大腿夹住被子,在床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如果女孩的母亲推门进来,看见这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幕,上了年龄、拥有丰富经历的女士就一定知道在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被子翻来覆去的凌乱起来,房间里只有浅笑和指甲敲击屏幕的哒哒哒声。   【霞诗子:真是太感谢月姬老师了!】   【霞诗子:不仅为我的小说提供建议,还救了我重要的人。】   【霞诗子:诗羽那孩子,我行我素惯了,没想到这一次,差点为任性付出代价。我之后会好好说她的。】   愉快骂完自己的少女披散着头发,笑眯眯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愣愣发呆。另一边,顶着偏金色的烈阳,森月纱蹦蹦跳跳的拐进一个熟悉的院子里。   哼哼哼,啦啦啦——   下午的日光最强,入夏季节,路面开始了长久的静默与干燥。女孩戴着圆顶的宽沿草帽,上面缝着蓝色的丝带,蹦跳时摇摆飘动。   裙角绣了花边,掩住不算太高的白色跟鞋。   这一副打扮,好像沙滩边张贴的时装画报里走出的丽人。   “奶奶~奶奶在干什么呢?”   森月纱摇晃手里的小纸袋,里面放着给平冢奶奶买的小玩具。放假没事,森月纱决定来探望老人,她还挺喜欢这个朋友一样的奶奶。   “真弓姐姐?”   护工坐在长椅上,提笔正在本子上写记录,听见声音抬头,老远就看见在太阳下的那顶明晃晃且跳来跳去的草帽了。   “嗨,月纱!”   护工姐姐挥挥签字笔和森月纱打了招呼,树荫下的长椅上,随意散放着几个白色的袋子,像是谁带来的礼品。   “我来看——”   顿了顿,森月纱忽然放轻脚步。   草坪上,平冢奶奶坐在轮椅里,一高一矮两人站在她侧面,弯腰,正低声说着什么。   女孩抚平裙子,在护工的身边坐下。   “月纱认识吗?”   “今天小静有事。”女护工解释,“那两位是小静的朋友。”   森月纱当然认识,而且,从对方时不时飘来的眼神看,也肯定发现她了。   “我认识。”   森月纱嘴唇微动,没聊几句,对面的人就笑眯眯的望了过来。   雪之下阳乃背着阳光对森月纱眨眨眼,又趴在自己妹妹耳旁嘀咕了两句,然后,推着平冢奶奶往这边走来。   “嗨,森月纱小姐,好久不见。”   女人依然是那副笑容,飘忽不定的神色,嗓音起伏很大的腔调,无论何时都靓丽精致的妆容,穿着半短袖女士西装。   停好轮椅后,女人才仔仔细细打量起森月纱。   “裙子很漂亮,森月纱小姐。”   森月纱点头示意,不太想理会这头狐狸一样的女人,她跟对方没什么好说的。   站起来,少女推开宽沿草帽,露出小脸,看向另一个人。   雪之下雪乃。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衣,下身一条粉色小裙子。   “嗨,又见面了。”   “嗯。”   在夏虫嘹亮的吱叫中,少女与少女旁若无人的对望,静静的在彼此的瞳孔里,顺利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诶?森月纱认识小雪乃吗?”   阳乃诧异的看看两人,雪乃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姐姐的话一样,上前一步。   “好久不见。”雪之下雪乃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她似乎有些犹豫于身旁的姐姐,满腹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嗯……?   雪之下阳乃若有所思的眨眨眼。森月纱稍稍转身,朝她开口:“和雪乃小姐,是买东西的时候认识的。”   这勉强算解释了,阳乃瞥了一下身旁的妹妹,抹着唇釉的嘴只吐出‘这样啊’一句简单的话,然而依旧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森月纱。   森月纱才不管她信不信。   她走上去,半跪在轮椅前:“啦啦啦,奶奶,有没有想我呀?”   “你是…”   “你是谁啊?”   老人有点发愣,手指扣着扶手,混浊的眼睛没有焦距。   “扑蝴蝶!还记得吗?”   森月纱分开两手,放在脸侧扇了几下,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   “蝴蝶…蝴蝶……”   “喏,上次说好了,给你带玩具的,想要吗?”   纸袋哗啦哗啦的晃动。   雪之下阳乃笑眯眯的立在旁边,视线却悄悄注视着自己的妹妹。雪乃就这么盯着半跪、逗弄平冢奶奶的少女。   ……   “好久不见…”   “刚刚说过一遍了。”森月纱笑嘻嘻昂起头,让暖阳的余光打在脸上。拜托真弓姐姐和阳乃后,放下一声‘我们聊几句’,森月纱就一把拽住雪之夕雪乃的手,直接把发愣的冷面女孩拉进了小花园里。   “最近在干什么?”   “准备,上学。”雪乃垂下眼,此时此刻,她有许多话想问森月纱,想和她像朋友一样热情的聊一会。   可惜的是,她似乎很难做到这种在平常人看来十分简单的事。   “雪乃的话,也是高一?”   “嗯。”   “在哪所?”   “你那所。”   “诶?是吗?和我一个学校?”   “嗯,没错。”   两个女孩就这么迎着夕阳,少言少语的并肩散步,却没有显出分毫的尴尬。反而几声不知名鸟类的鸣叫,让两位少女恬淡的脸更加柔和与搭衬了。   影子被长长的落在后面,不知不觉中,雪乃悄然放缓了脚步——她抿着嘴坠在后面,前方是背着手、草帽在头顶一摇一晃的少女。   雪乃小心翼翼的用脚尖踩了踩森月纱的影子,然后抬头,看看森月纱——低头,又轻轻踩了两下。   儿时的游戏,在此时却让少女脚下幻觉般的,生出些热乎乎。   真好…   花园的尽头,一泓浅浅的喷泉。   “学园祭时…”   到了这里,就是回去的路了,雪之下雪乃咬咬牙,白色无褶的衬衣被捏出了几道折痕:“你…没事吧?”   森月纱转身,裙角绽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诧。   “袜!”   “小雪乃也听说了?”   雪之下雪乃抿着嘴,靠近面前的喷泉,丰盛炽烈的阳光下,脸上终于有了零星的水汽与凉意。   “听母亲说的。很…危险吧?”   森月纱平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接收喷发到上空后落下的水滴:“还好,没有和由乃那次危险。”   说完,她忽然靠了过去,用手指轻轻扫了几下雪之下雪乃的发尾,凉凉的晶莹小颗小颗的滑落。   雪乃垂下头,黑色的长发遮住闪动不止的双眸。   “上一次…还没来得及感谢。如果可能的话,请给我你的…”   ——严肃又不太标准的表情上,能看出这位二小姐正故意模仿着谁。   虽然整个人的气场很贴近那些雷厉风行的职场丽人,但嗫喏嗡动的嘴唇和裙线下纠结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一切。   在森月纱大大的眼睛望过来时,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   “联系…”   “联系方式…”   “嗯?”森月纱没听清,转头问:“什么?”   几只白色的鸽子落在池边,向周围停驻的行人讨要着面包屑。   “那个,请给我你的联…”   咳。   “啊,你们在这里呀?”   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纠结。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阳乃从身后笑眯眯的走过来时,正巧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了彼此交接的视线。   “已经把奶奶送回去了。”   雪乃低头。   “森月纱小姐,要一起吃个饭吗?”   “不用了。”   森月纱礼貌的拒绝后,侧身越过阳乃露出头,手掌朝上,伸向雪之下雪乃。   “?”   “手机。”森月纱怪模怪样的咧开嘴,草帽上的蓝色丝带被风吹的飘了起来。   哒哒哒。   “喏,我的联系方式。”   在阳乃审视的眼神里,森月纱满不在意的接过雪乃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   “走啦。”   雪乃冷着脸,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   晃眼的光线照出森月纱离去的轮廓,草帽上的绸缎随风飘荡。   “雪乃,这算是你的朋友吗?”   “算吗?”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后,阳乃才收敛笑容,询问着开口。   雪乃没说话,低头翻开手机。   里面除了一串电话号码外,还有号码主人的名字。   「美丽的英雄大人」   ——噗,就知道会这样。   ——真是的。 Chapter60 我妻蜘蛛子   傍晚的郊外,由于季节,依旧闷热。   我妻由乃跟着森月纱散步般走在林间。   苍白的骨制面具挡住了她的脸,浅粉色的头发被笼罩在巨大的兜帽里,即便近距离的看过去,也无法清晰的辨认出少女的轮廓。   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笑意连连,从面具外看上去,却格外冷峻神秘。   嗯…有点神秘组织的样子了哦。   这张面具是由乃特别定制的——   巨大的蜘蛛口器般的头面,在黑夜里,配上遮掩一切的兜帽,诡谲的神秘中,竟然还有点可爱。   这让森月纱嫉妒不已…   太酷了吧?   太酷了吧!   我也要!   刻意忽略了自己拥有的「滤网」,少女开始缠着我妻由乃不停的碎碎念。   “明明这么酷的面具…”   “只做了一张…”   “我是在乎钱的人吗…”   “面具面具面具…”   巴拉巴拉。   我妻由乃好笑的看着撒娇的少女,“这位女富豪,我可没有遮掩身份的能力。”   “出来行动,我必须要隐藏身份的。”   “这是不得已吧?你嫉妒什么劲。”   森月纱不满的噘着嘴,不搭理她。   “你明明有‘能力’?我才该羡慕月纱啊。”   “你在生什么气…”   还是不搭理她。   我妻由乃偷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敲敲自己脸上的面具,发出咚咚声:   “好吧…那,月纱想要什么样的?”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打了个旋,少女愉快的蹦着转身,惊艳的面容上,弯月般的眼睛笑意满满。   “哈哈!我就知道!”森月纱哒哒哒跑过来:“我要……”   “诶,你是蜘蛛啊?”   少女想想:“那我…”   “螳螂或蜈蚣怎么样?”   “还挺可爱的吧?”   我妻由乃一言难尽:“不、不用和我一样的……”   “月纱喜欢什么样的小动物?”   森月纱搂着我妻由乃的胳膊,话音就像弹弓接连不断射出的石头一样。   “老虎?猫?牛?还是…鹿?”   细数着动物园里的动物,两个少女说着笑着,在月光洒落的帷幕中步入昏暗。   “我觉得,女王陛下应该要一面驯鹿的。”阿莉埃蒂坐在肩膀上,抓着森月纱的耳垂玩的不亦乐乎。   “嘘——”   扑啦扑拉——   乌鸦飞过。   相距不远的公路上,正酝酿着一场惨烈的谋杀案。   不,用‘酝酿’或许不太贴切。   应该说,正在进行着。   “爸爸…求你……”   少女的双腿被齐根砍断,取而代之的,一些蜂蜜正涂抹在伤口处,她就像天生没有腿的人类一样,下方还流淌着金黄色的蜜。   干瘦的男人胡子拉碴,两个发青的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样。   吃力的把女孩拖下轿车的后座,男人也跟着摔倒在公路旁。寂静无人的公路上,就算偶有车辆疾驰而过,也注意不到轿车背面的惨案。   无腿的少女挣扎着,十根手指牢牢抓住柏油路,指甲翻起来,一条条血线流淌在粗粝的路面上。   车内晃动几下。   两个男人迈腿下车。   三个人拎着少女,潦草的将她扔进了公路旁的野地里。   “这是最后的了?”   干瘦的男人并不在意自己女儿的哀嚎,他愁眉苦脸的思索着,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你的女儿,我的女儿,没有了,没有了。”   “宫本君说的那位,可以吗?”   高个子的男人同样双眼无神,成片的黑眼圈,一张嘴,黄色且参差不齐的牙齿更令人恶心了。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他有个女儿……”   “明天,我把他约出来吧…?”   “不够吃!不够吃!”   三个男人不知道计划着什么,草丛里,半身的女孩却太明白了。   自己,并不是最后一位受害者。   女儿没了的话…不是还有其他女孩吗?   染血的泥土攥在手心,女孩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爬啊!动起来啊!   金黄色的蜂蜜顺着患口深入少女的上半身…   渐渐的,她越来越恍惚。   幻觉般的,她倏然间看见三个憧憧人影,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居高临下的父亲,微笑着,从黑黄色的牙齿间,口水一滴滴的往下滴落——   溅在自己的脸上,下巴上,胸口上…   好吃…   太好吃了……   自己的手指呢?   咔嚓咔嚓…   胸前呢?   咕噜咕噜…   美味的盛宴——   靠在不远处树干上的森月纱,忽然拍拍我妻由乃的肩,摆了个让人无法直视的姿势。   “是时候了!”   “去吧!我妻蜘蛛子!”   带着面具的我妻由乃:……   ——虽然说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大部分时候,她依然想用自己的牙给这位森调皮来几下狠的。   活动着肩膀,我妻由乃淌着半人高的草,拨开,拎起那把巨大的消防斧,直往正在吃饭的三人而去   “就说白花钱嘛…”   抱着手,森月纱翻了个白眼:“学什么剑道…”   “最后还是用斧头…”   “败家女…”   一点没有自觉性的少女,穿着上百万的女鞋在泥土里扫来扫去,却吐槽着对方败家。   耳畔,阿莉埃蒂嗅嗅小鼻子。   “我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女王。”   “敌人…很多。”   森月纱动动小耳朵。   咔嚓,咔嚓。   金属互相敲击摩擦的声音。   “女王…”阿莉埃蒂灵活的荡着森月纱的头发,利落的攀爬到少女的头顶,坐在茂盛的黑发丛里,在眉眼上方搭了个凉棚朝远处张望。   “似乎有很多人接近。”   “我们该走了。”   小妖精使劲扯着森月纱头顶的一缕头发,像拔河一样,整个小身子向后仰着,用力时,腮鼓鼓的。   “走啦走啦。”   少女摇头,用指尖掐着阿莉埃蒂的后颈衣服,将她提了下来。   “不用。”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先看看我妻蜘蛛子的战况吧。”   森月纱说完,转而凝视由乃背影的方向。   视线里,帷幕如绸缎般柔软的散开。   【食尸鬼:   【被某种混沌感染的人类。】   【并非仪式者的它们,有着独属于弱者的狩猎方式。】   【结团掠食,大口吞咽。】   【随着享用人类数量的提升,本体将逐步远离人类种,往神话生物的方向缓步异变。】   【「原点」级的食尸鬼开始生长出刚皮,免疫大部分冷兵器的进攻。】   【「超序」后,这些隶属于混沌侧的生物将进化出卓越的听感,即便在长夜里,依然能精准的狩猎到自己锁定的猎物。】   【「审判」级的食尸鬼,将正式化脱离人类身份,蜕变为神话生物。】   【届时,它们将免疫大部分低烈度的元素攻击。】   【并具有初步操纵神秘的能力。】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啊,杂鱼。”   靠在树下,森月纱打了个呵欠。 Chapter61 食尸鬼   矮叶刷拉刷拉剐蹭着衣角。   正准备大快朵颐的三个男人,忽然动了动耳朵。   如分水般划开,半人高的草里,一道深色的人影缓缓靠近……   哗啦,哗啦。   颇宽的兜帽遮住了来人上半脸,她身后,拖着一把巨大的斧子。随脚步越来越近,松软的泥土被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干瘦男人的目光所及之处,空间微微扭曲着,萧瑟的树影晃动时,某种生理上的刺痛感,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着脸和身体。   近了。   从身形来看,是个女孩。   没错,男人能分辨出来,这个戴着某种口器般面具的人,一定是个女孩——前两天吃掉的,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   嗅一嗅。   果然,是个女孩。   虽然嘴里还塞着肠子,可一阵阵饥饿感仍死命抓挠着他的胃袋,迫使男人将贪婪的目光打向正靠近的生人。   哗啦,哗啦。   少女稍显吃力的拖动斧头。   她就像一副没有灵魂的皮囊,毫无惧色的在三个男人的面前站好。歪着头,兜帽下的脸,被阴影覆盖。   “嘻嘻…”   “…好吃吗?”   果然是个女孩。   男人舔舔嘴唇——   足够吃好久的上身,还有修长有韧劲的大腿……   明天、不,后天,两天都够了……   三个人互相看看彼此,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身下,无腿的少女已经被啃的七零八落,死不瞑目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父亲的方向,嘴角还在神经性的抖动——   她不明白,一直温柔强大的父亲,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变化。   甚至…   他最终,吃掉了自己的女儿。   “嘻嘻…”   哗啦,哗啦。   蜘蛛面具的女孩一步迈了过来,双手发力,那柄巨大沉重的消防斧,在男人的视线里,缓缓的举了起来!   嘭!   尘土飞扬!   锋利的斧刃敲碎了少女的脸!   她解脱了。   “荷——!”   三个男人灵活的躲避开攻击,四只着地,像猴子,又像鬣狗一样,龇牙咧嘴的对着我妻由乃。   动物性占据了他们的大脑。   “吃!吃!”   “吃!吃!吃!吃掉!”   皱起鼻子,疯狂的嗅着、晃动头颅,男人咧开黄牙,尖锐锋利上,垂涎欲滴的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来呀。”我妻由乃踢踢左脚的鞋尖,用力拍了两下斧柄。   吼!   四只着地,已经不似人类的怪物疯狂的冲了上来!   我妻由乃双手握紧身侧的斧柄,深吸一口气,像打高尔夫一样,月牙般锋利的斧刃划过扑杀而来的爪子!   锵!   金属摩擦的鸣音尖锐刺耳!   “吃!吃掉!!给我你的肉!!”   “肉!肉!”   即便手掌被切掉了三分之二,半人的怪物仍如无痛觉般,四肢紧绷着朝我妻由乃发起了冲锋——另外两只狡诈的退了几步,开始围着我妻由乃打起转来,就像鬣狗群围猎般,不断扰乱着女孩的视线。   我妻由乃轻轻吐气,向前踏出的步伐一转缓慢姿态,反而变得迅速有力,飞快贴近怪物!   在对方不及躲避的利爪挥动缝隙,深红色的利刃被一双瘦弱的手操纵着从高空坠落!   由上至下,像劈柴一样,短促清脆的‘咔嚓’声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刷。   丑陋的头颅挂着薄薄的皮肤组织滚落进草丛。   “这一次突进还不错嘛。”   树下的森月纱眯起眼睛。   最近几天,她让阿莉埃蒂指挥妖精们,在市区里到处嗅探,找一些无法很好隐藏自己、暴露过混沌气息的感染者给由乃练手。   ——基本上,能被妖精们找到的也只有「接触者」等级的家伙们,这种在森月纱看来毫无危险的群体,正适合给我妻由乃作为实战初演练。毕竟由乃已经成为了仪式者,而大量的实战可以让她迅速的掌握自己被强化过的身体,在越来越乱的世界中,这是又一层可以保护她的屏障。   虽然这么说,但即便是「接触者」,寻找的过程依然废了很大功夫。   接着,就是战斗,获取实战经验,战斗,提高,战斗,提高。   森月纱想的挺好,后来发现,自己真是想的挺好。   因为战斗过程基本如下:   ——悄悄接近敌人,趁对方未发觉时,从背后一斧子劈上去;   ——携带掺了大量安眠药的蛋糕,作为试吃员上门亲切的推送给对方,然后,东扯西扯的等人昏睡,从背后一斧子劈上去;   ——假装援助交易,带上手铐与麻绳,将某个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脸朝下捆好。   ——在对方兴奋的喘息中……从背后一斧子劈上去。   总之,全都是用森月纱一言难尽的方法开头,然后以‘背后一斧子’结尾。不仅没有锻炼到这位巨斧小姐的正面作战技巧,更是弄脏了好几件森月纱喜欢的小裙子。   那把厚实锋利的斧头砸上去,血和大脑四散飞溅,就像调皮的孩子用力跳进雨后积水的水洼一样。   ‘对反派没有必要堂堂正正!’振振有词的巨斧少女是这么对森月纱解释的,说完后还在对方的身上擦干净了自己的斧头。   半裸的尸体呈扭曲的大字型死亡,一旁的我妻小姐笑靥如花。   说实话,森月纱觉得谁是反派还真不一定。   ——直到今天。   她们这次遭遇的食尸鬼并不能再让由乃重复前几次的方法,这一次,必须正面开战了。   森月纱一边咬着巧克力,一边观察着由乃的动向。   ……   不远处,战斗继续着。   红白色夹杂的脑浆喷洒在泥土里,硬化的头颅在加厚的斧刃下不堪一击,甚至像蛋糕一样柔软。   脆弱的眼球从眼眶里迸裂出来,挂着透明的黏液滚落在泥土地上,被女孩一脚踩瘪。   食尸鬼的肢体不断的划出抛物线,钢刃般的手指,胳膊,头颅。   我妻由乃正在一点点肢解着敌人。   酣畅淋漓的撕裂血肉,让她看起来很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   钢铁利刃被旋转着舞动起来,呼呼的风声围绕在少女的身边!   斧刃飞快的旋转起来!   血色的花朵飞溅,白骨般的蜘蛛口器上,半张面具染上了深褐色的血液。月光下,弧形的巨斧直线昂头,高高举起!   噗!   第二只,脊骨砸断。   “更多…更多!”   “嘻嘻…”   砰!   斧尖深深嵌入因血而泥泞的土地里。   挥舞沉重的武器消耗了我妻由乃太多的力量,她拄着斧柄,癫狂的注视着前方,在食尸鬼的嘶吼声中,小口小口的急促喘息着。   面前,还有一只…   呼…   动动手指,手掌重新握紧有些滑腻的斧柄。   噌噌。   脚步声。   “可以啦。”   森月纱边说着,边走过来搂住我妻由乃的肩膀,保护性的把她往后带了几步,远离最后那只食尸鬼。   一场战斗,少女的面具溅上了不少黑红色的液体,狰狞的口器上挂着一条短短的粉色肌肉组织,随着面具移动时还荡来荡去。   森月纱搂住我妻由乃,右手在她的兜帽后轻轻拍了几下:“可以啦,战斗狂快醒醒。”   抬眼的视线里,满地残肢与血肉粘稠又细密的肆意散落,森白的骨骼和一些脏器随意黏连在一起,红白相间的血肉沼泽内,还有一些被砍碎的杂草掺其中,让人看了实在提不起食欲。   “我讨厌鲜嫩多汁的战斗方式……”森月纱嘀咕了一句,嫌恶的蹭蹭脚下黏腻的血肉,看向最后那只食尸鬼。   我妻由乃就这么乖巧的靠在森月纱的怀里,瞳孔内丝毫不见刚刚的狂热和愉悦。发现森月纱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后,女孩侧开脸,换了个姿势准备去更柔软的地方定居。   “吃掉!吃…”   “……”   在森月纱看过来的视线里,四脚着地,刚刚还狰狞咆哮的怪物十分人性化的犹豫了……   接着…   缓缓后退。   “吃……”   后退。   “吃…”   后退。   “吃…?”   再后退。   “噗。”早早摘下面具定居在柔软里的我妻由乃,闷闷轻笑起来,声音回荡在森小姐的山谷里:“对危险的嗅觉真敏锐,它正一边道歉一边告辞呢。”   感受到异样,森月纱别过脸,用食指把由乃从山谷里推出来:“什么…道歉?”   我妻由乃嘴角咧开:“生而吃人,我很抱歉?” Chapter62 围剿   食尸鬼最终也没道歉成功。   狭长的手术刀从他的眉心贯入,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拍拍手,我妻由乃撒娇似的,拽着森月纱的袖子摇晃来摇晃去。   “怎么样?怎么样!”   森月纱挑眉:“九十分。”   的确很不错了,三只混沌接触者,在没有枪械的情况下,仅凭「原点」级的能力周旋,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我妻由乃可并非那些特警,更不属于经过长期格斗训练的人群,在此之前,她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草叶忽然轻微颤动了一下,森月纱不经意的看向四周。   静默的夜空,月亮被层层铅色的云遮蔽在幕后。   模糊的倒影中,一声清脆的响指,回荡在月下。   ————   小岛川弯着腰,浅匐在茂盛的草丛里。   十位「原点」级的仪式者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五个全由接触者组成的战术小组,全副武装的散开,将整片空间包围起来。   “发现目标人物。”   小岛川的耳机里传来手下的声音。   “三名感染者正在进食,请求指令。”   “原地待命。”   热成像无法侦测展开神秘后的仪式者,在观测设备里,小队成员只能看见三个野兽般的怪物,正大口大口的分食着残破的身体。   谁也没问‘为什么不救人’这种话,在所有队员出发前,小岛川就已经严肃说明了此次行动的目标及可能发生的后果。   即将面对的可能是「审判」级的仪式者,想想白炬,这些队员们那比良心还少的同情心,也就转眼释然了。   ——这一次谈行动,小岛川将自己手下几乎所有的精锐都带了出来。   可谓是倾巢而出了。   十位「原点」级的仪式者。   其中,有五个是觉醒最多、最频繁的能力——身体素质强化。   剩下的五位里,有三个人是元素操纵,两个是精准天赋。   除去十个正式仪式者外,五队战术小组里,全员都是接触者——   这是小岛川手里最强的一批人员了,带着这些人,他甚至有胆量和白炬一众交战。   拿下所谓均衡教派的仪式者,也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对方在结界里,能操纵空间,扭曲现实。我劝你…’   ‘那又怎么样?’   白炬的话还回荡在小岛川的脑海里,伴着夜风刮来的血腥与泥土气息,还有自己当时不屑的嗤笑。   他并不认为白炬在夸大其词,但相信也是有限度的,就算敌人真的是「审判」级,与白炬相差不远,也不会有多麻烦。   所有仪式所里的仪式者——哪怕是最低等的接触者,都接受过大量的系统训练,更遑论神秘降临后,随着时间和案例的累积,针对神秘与仪式者的课程与研究也越来越完善,小岛川相信,再过五年,不,三年,这些游离在法外的家伙绝对不敢再这么嚣张。   ‘无论敌人能力多么的诡谲无序,但神秘是恒定的。’   这是小岛川的一位训练课前辈曾说过的话,在之后的外勤里,小岛川越来越深以为然。   第三级,就只有第三级的能量。   射击也好,火焰也好,投掷也好,消耗的都是神秘,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等神秘干涸后……   呵。   晚风稍弱,血腥味更浓了。   小岛川揉揉鼻子,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包围圈缓缓缩小。   “新目标出现,武器为消防斧。”   “并无外显能力,初步判断为身体强化。”   “面具是蜘蛛,声音为女性。”   “结界师出现。”   耳机里,小队侦查手有序的向队长报告着。   小岛川两根手指按住耳朵,侧过脸,轻轻说道:   “代号定为蜘蛛。”   “继续观察,缩小包围圈。”   战斗,要开始了。   小岛川悄无声息的藏在几近人高的杂草丛里,随着远处那位‘蜘蛛’的进攻,源源不断的分析顺着耳机传递进他的耳朵。   记录师一边听着,持笔在便携本上记录着数据。   “二次判断,目标蜘蛛,并无身体强化能力。”   “年龄大概18到24岁,女性。”   “能量等级不高于「原点」。”   “结界师出手了!”   “食尸鬼全……”   滋啦滋啦。   “报告……出现干扰…”   “关闭…电子通讯,启动…”   滋啦滋啦。   静默。   小岛川有点紧张。   虽然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对部长笃定的许了承诺,但真正要面对一位世界级的顶尖仪式者时,他依然能感到脸上有隐隐的刺痛感——   对方就好像有着科幻、奇幻电影里,外星怪物那种被动的生物立场……会令接近的人心生不适。   仿佛天生的种族压制一样。   但…   没有退路了。   不抱紧下田纯一郎的腿,他永远无法超越白炬。   加密的通讯频道里一片安静,强大的神秘弦波干扰了电子通讯设备。   小岛川看了下手表。   他准备发信号了。   毕竟,作为官方仪式者,对抗过太多神秘古怪的混沌生物,信号屏蔽,电子干扰之类的已经司空见惯。这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小岛川摸向腰间,朝背后做了个手势。   准备——   啪。   咔嚓。   清脆的响指后,视野里,成片玻璃裂纹展开,吱呀作响的压榨空间的同时,发出细碎的动静。   咔嚓,咔嚓。   越来越密集。   咔嚓!   整片空间,犹如一面脆弱的镜子,被人用坚实沉重石块迎面砸碎!   空间遍布裂纹!   与此同时,无数黑压压的身影举枪冲向了目标!   轰——   爆炸声!   “别动!”   “别动!双手抱头!”   “放下武器!”   踏着呼喊与火焰,小岛川像一只锁定目标的猎豹一样,倏然蹿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十道黑色的身影!   “别动!均衡教派的仪式者!放下武器!”   无数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圈内的两道身影。   “结界师!放下武器!”   森月纱奇怪的摊手:“我什么也没拿……”   “放下武器!”   “我什么也没……”   “放下!”   “我没…”   “放——”   森月纱超级生气的把手里仅剩的半块巧克力扔在地上!   我妻由乃吃惊的看着环环包围住自己的特警们,愣了几秒,然后,用腰顶了一下森月纱:   “呀,要被抓了。”   森月纱盯着地上的巧克力:“由乃怕吗?”   “嗨,当然啦,‘结界师’大人。”我妻由乃凝视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调侃道:“不然,大人自己先逃吧?”   说着开玩笑的话,女孩拉低兜帽遮住浅粉色的头发,身形挪动了几下,堪堪遮住森月纱后,又无声的攥紧了手里的斧柄,躬身,大腿死死绷紧。   这是攻击的前兆。   面对着无数枪口。   “月纱……应该逃的掉吧?”少女侧过脸,微不可闻的口吻里终于浮现出担忧。“一会我会先进攻,月纱跑…”   森月纱挑起嘴角,墨色的长发浸染在黑夜里,飘荡绽放,如同饮月而生的妖精。   她趴在我妻由乃的耳畔悄声吐气:“你一直好奇的秘密,今天告诉你。” Chapter63 谬妄的百分之一   “秘密…”   我妻由乃有点不知所措。   朝夕相处,敏锐的少女的确时常能察觉到森月纱的不对劲,但就像月纱不问自己的仪式一样,我妻由乃也从来没打算探究过她隐藏的秘密。   可就在今天这么危险的时刻,忽然,一切谜底就要被如此荒唐式的戏言揭开吗?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森月纱的秘密…那么,代表我确实在前进着,对吧?   我妻由乃一颗不定的心稍安时,手掌下意识的放松,斧柄马上就被森月纱抢走了。   “月纱?”   “不需要这个~”浅绿的拇指和食指把厚重染血的消防斧捏起来甩了几下,像随手抡水瓶一样,远远抛了出去。   我妻由乃张开手掌又握紧,薄薄的手背上,青筋隐约可见:“太弱了…”   “我太弱了。”   “如果不是这样,月纱就不用——”   森白的骨质面具后,传来的声音开始变的阴翳尖锐:“我以为成为仪式者后,就可以保护你了…”   “至少能和你一起。”   没想到,在黑洞洞的枪口下,她依然被无力感贯穿了全身,就像曾经她无法在被混沌感染的养父母手里保护好自己一样。   冰冷的枪械,密集的子弹,即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又能挡住几颗呢?   这是第二次了。   我妻由乃有种感觉,森月纱似乎和自己根本不在同一条赛道上,每当她朝着女孩努力前进时,对方早已在不经意间走的更远。   仪式者晋升的困难和荒诞程度她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即便如此,对方依然遥遥的站在山顶,就好像毫不费力的走过了登山途中那条荆棘丛生的危险之路。   有种‘主角’的感觉呢…   ——唉,如果月纱和我一样‘弱小’,面对无数枪口的我们,应该会在此刻一同相拥着死去吧?   ——如果是这样,就是‘永恒’了呢……   ——真糟糕…   ——有点渴望。   “主角?”看着发呆的少女,森月纱美斜着身子,用肩膀撞了一下我妻由乃。   她粉色的头发,几缕被吹拂在面具上。森月纱拈起来,将它们重新放进兜帽里,翠色的指甲划过我妻由乃冰凉的面具,就好像正抚摸在她脸庞上一样——如同渴望许久的女神,终于在某日向信徒投来了悲悯的目光。   面具下的我妻由乃轻颤着摇摇头,把阴暗的想法重新藏匿进角落。   感受着森月纱的指尖在自己面具上走过,她浑身一下活了过来,血液如同有生命的水流,在血管里汹涌奔腾,驱散寒意。   我妻由乃挑高音调:“没什么。月纱又保护了我一次呢。”   森月纱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转身面对小岛川。   “结界师,我是隶属于官方仪式所第二小队的队长。”   “小岛川。”   “然后呢?”少女满脸无聊的点了下头,踮起脚尖,一会高一会低的动来动去,小脑袋左摇右晃的,似乎正在试图用不同的视角打量着周围的人,又仿如散漫好动的芭蕾舞者。   小岛川顿了顿,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们是抱着合作的善意而来。”   森月纱牵起我妻由乃的手,声音顺着晚风飘然而至。   “善意?”   “你是指这些枪吗?”   枪林依旧纹丝不动的指向两人。   “这已经是善意的一部分了。”小岛川眯起眼睛:“贵教派的近期行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无论是有实据的,或是猜测性的,男人一例例的指出,话语间暗示自己已经掌握了她们全部的行动。   包围圈里的两道身影依然沉默不语。   “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小岛川眼神闪烁:“私刑是违法的。”   “击退混沌,维持秩序。如果这是贵方的目的,情理上我个人是很赞同。”   “但前提是必须在合法的情况下。”   包围圈内,森月纱向前踩了一小步。扭曲交错的身影与无数碎片交融在一起,就像万花筒里被三棱镜多次反射过后的虚像,让好奇窥探的人永远无法找到它的真实。   那是一道沉默,华丽,且虚假的影子。   小岛川警惕的摸上腰间的枪套:“所有仪式者,必须由官方统一管理。私下结社,更是不被允许的。”   “经过上级讨论,我们决定给予你们…”   “一个补救的机会。”男人身体前倾,扬眉,试图表现出压迫感:“加入仪式所,由官方来指定任务。”   “我们会提供后勤补给,而你们,也将拥有合法的身份——”   小岛川似乎并不想承诺太多,他说到这里,停止了陈述,话锋一转:   “请认真考虑我们的提议。”   “加入仪式所后,除了完成指派的任务外,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其他私生活,否则…”   突然,一声轻笑折断了小岛川营造的气氛。   “诶,我很想知道…”森月纱好奇的问:“你们是怎么判断我属于秩序侧的?”   小岛川动了动手指,轻敲枪柄。   因为分析报告。   那份整组研究员搭配警方的分析专家、专业侧写师得出的结论,只要对方还是人类,就不会有太大的偏移和失误。   自从结界师在“迷雾事件”第一次出现,直至上一次为止,它一切的行为、数据,包括近期处理混沌的手法和结果,均被记录在册。   ——87%可能属于秩序阵营。   ——12%可能属于混沌阵营。   ——偏崇尚个人意志,但有道德底线。行事手段并不遵循社会上普遍的善与恶的判定标准,有着强烈的自我认知唯一性。   ——肆意妄为的反抗者。   这就是小岛川倾巢而出的原因所在。   他根本不觉得所谓的收编能够成功,而下田部长和自己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收编这只由民间自发构成的垃——圾——组——织。   否则也不会以如此胁迫行为作为对话的开端。   ——呵,一年半前,神秘还没降临的时候,这些猖狂的弱者,谁敢当面对自己这么说话。   ——只是一群没经过专业训练,得到强大能力的普通人而已。   ——垃圾就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说回针对结界师的分析报告。   如果阅读够仔细的话,其实看的人会发现里面少了1%——那是刚调任「特殊物品管理」部,曾任研究组组长川原谦作给出的‘独特’结论。   小岛川十分怀疑那个狐狸脸的中年阴险男是不是因为经常接触「秘仪」,导致精神失常了。   川原谦作给出的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对方有概率为非仪式者。根据白炬的描述,这个可能性是成立的。   但小岛川并不这么认为。   ……哈,非仪式者?   为了出风头而编造出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真不愧是能和白炬成为朋友的人啊。   谬妄的百分之一。   看着出神的男人,森月纱有点不耐烦了:“特警先生,我们可以离开吗?”   “我有点饿了。”   “而且,这种重大决定,我们应该有回去讨论后吃个饭打个副本唱个歌什么的再做决定的权利吧?”   当然。   ——没有。   只要击杀或控制住两个人,他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身份清晰,放进数据库中筛选比对后,这个组织对官方来说,就是透明的了。   均衡教派不是「假面舞会」,也应该不存在第二个‘任意门’。   男人嗤笑着吐出郁气。   该走的流程已经完成,小岛川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我不能放两个杀人犯离开。”   “结界师,答应提议,解开能力,束手就擒。”   “或者……和官方开战。”   男人隐晦的挑拨着,扬起眉毛:“我想,你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和官方对立吧?”   均衡教派里到底有多少人小岛川不在乎,但,总不会所有人都是一条路走到黑,都胆敢正面和官方对抗。   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所有人’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谈话的间隙,我妻由乃忽然插话:“我们从没有举行过混沌仪式,也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   “那些被杀掉的接触者,每个人手里都沾着无数条人命。”   ——那些重要吗?   小岛川摇摇头。   就算伤害普通人又怎么样,触犯过条律更没什么关系,只要握住高处伸下来的那只拥有巨大权力的手…   ——所谓极致的、无可饶恕的罪。   ——是因为你们选择了善啊,垃圾组织。   ——用以获得财团和政方支持,日本唯一的救世与维护和平的组织,必须由官方担任。   “只要你们拆分,加入仪式所,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官方正面上的帮助…”   即便劝诫,男人的口吻里依然满溢嘲讽:“即便不需要,你们组织里,就没有其他人需要吗?”   “你这样替他们做决定,没问题吗?”   森月纱扭头看看身边:“没问题吧?”   我妻由乃乖乖的点头:“嗨,没问题。”   森月纱转回头:“没问题。”   小岛川:……   看来…   男人背在身后的左手,悄悄做了个手势,接着,他不着痕迹的慢慢后退,嘴里出声安抚:   “好,没问题。那我们谈谈其他的…”   后退,后退。   终于,一名队员扣响了扳机!   嘭!   叮——!   手术刀精准的切开了自身后而来的子弹!   不等周围的枪口吐出火焰,森月纱平举双手,张开手掌。   “大地!”   维度操纵!   轰——   泥土地开始波动起来,四面厚实的土墙迅速的升起,将两个人一丝不漏的包裹住。   嘭嘭嘭!   枪声密集交错,巨大的炸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在土墙上,尘泥飞溅!   我妻由乃被森月纱按在原地。   “等我哦。”   正说着,我妻由乃的手指穿过森月纱交错的屏障,精准握住了少女瘦弱的手腕。   抬头,女孩摘下面具,踮起脚尖,柔软温热的嘴唇,在森月纱的额头上沾了下。   一触即分。   “要小心。”   “……”森月纱木然。   静止两秒后,散着黑发的女孩嗫喏的的应了一声,然后摆动手臂,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样转身、抬腿。   趴在少女泛红的耳朵上,阿莉埃蒂完整的看了出好戏。   “嘻嘻,女王陛下…”   “阿莉埃蒂,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哦…不过,这种‘同手同脚’的走路方式,是什么最新的格斗起手式吗?”   “闭嘴。”   “阿拉阿拉,女王陛下……”   “别学霞之丘学姐。”   “哦,那个粉色小可爱……”   “闭嘴。”   “阿拉阿拉,恼羞…”   “阿莉埃蒂!”   小妖精嘻嘻哈哈的踢着腿,在森月纱的头发里荡来荡去:“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叫霞之丘的女孩子…”   “女王陛下,你呢?”   “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   一只手掌飞快向上,捂住了黑发内鼓起的部分!   伴着一声痛呼后,小牙咬手指的刺痛感开始细细密密的出现。   “唔…放开我!”   “即便女王也不能阻止她臣民那颗爱看热闹的自由之心!”   森月纱板着脸,手掌不仅没挪开,反而开始飞快的揉搓起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好妖精宁死不屈!阿莉埃蒂恼火的怒斥着她的女王:“快放开我……你这个美少女!”   森月纱:→_→怂崽。   “这次不用你,藏好喽。”   捏了几下小妖精的脸蛋,在对方张牙舞爪的凶凶表情中,森月纱悄无声息的抽出两把手术刀,神情重新恢复平静。   “抓紧。”   森月纱握好利刃,绷紧身体,前倾——   砰!   泥土飞溅!   拽着森月纱黑色的软发,阿莉埃蒂兴奋的尖叫起来!   “芜湖!过过过过过山车哈哈哈——” Chapter64 尸堆上的芭蕾舞   土墙不仅掩盖了行踪,还挡住了枪火。   曲折的身影一闪而逝,从墙内跃出后,直奔小岛川而来!   战斗开始了。   “开火!”   “优先击毙结界师!”   蝴蝶般翻飞的刀刃切开子弹,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森月纱迅速的疾驰着。   无数道残影被拉长,闪电般的移动,令所有枪口失去了方向!   “小岛队长,我们无法瞄准!”   “失去目标!”   “市谷!市谷?!”   “压制它!”   手术刀精准的穿过脖颈,上一秒还在瞄准射击的人,下一秒便捂着颈部,跪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   嘭!   轻巧的歪头,避开子弹后,森月纱的双手像两条柔软的白蛇,一瞬缠绕上步枪——   轻轻一绞。   于一众不敢置信的视线里,轻松绞碎枪械的身影如同纸张般飘荡近身。   啪。   对方的手骨以极度扭曲的方式,朝外翻转——接着,在男人无措的哀嚎里,诡异的蛇吻终于触碰到了脖颈……   “小心!!”   咔嚓。   一百八十度旋转。   “混蛋!!”   嘭!嘭嘭!   子弹打在泥地和队员的身体上,原地,人影早已不见。   又消失了。   鬼魅般的人影仿佛能够瞬移一样,时不时出现在战术小队队员的身后,或用匕首刺穿心脏,或折拧颈椎,然后,在枪口即将转向她时,又不见了。   ——这是个他们无法对抗的敌人。   嘭!   闪动的影子灵活躲避着子弹,小岛川站在枪火之外,面露冷意。   这么密集的火力,都无法击中吗?   白炬,或许是对的……   对方的确更强。   不过……   能量是有限的,神秘是恒定的,只有非正规军出身的仪式者,才会把能量都用在消灭‘杂鱼’上。   “准备动手。”   小岛川活动了一下手指,身后,十名待命已久的「原点」级仪式者骤然展开神秘!   剧烈的能量扩散开来,战术小队的接触者们甚至停顿了一瞬,轰鸣在耳边的火药炸裂声仿佛被澎湃的神秘浪潮轻易冲散,这片荒地上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接触者后退,正式仪式者上前!”   时刻掐算着结界师的消耗,小岛川早已迫不及待了。   ——现在,你可动用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小岛川拔出战术匕首,率先冲了过去!   锵!   短兵相接!   森月纱的身体突然一沉!   这是…重力?!   锵!   锵锵!   接二连三的刀光闪过,森月纱的身体越来越沉,胳膊的挥动也越来越吃力,无形的压力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她的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这个范围内,重力会不断增加吗…?   她试图后退,可对方却似乎看穿了森月纱的意图,灵活的粘了上来——无论身上、手臂被留下多少道伤口,小岛川依然死命的将森月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看到了吗?”   “这就是「超序」的力量!”   “结界师。”   口吻里有些得意的小岛川冷笑起来。   他发现了对方的窘迫现状——再有个十秒,兵刃相接几次后,对方身上的重力将会叠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没有人类能承受不断叠加的重力。   「审判」级也不行。   “你也不过如此。”   “我很疑惑,白炬为什么把你判定为‘最高危险’级。”   “我看,你连「超序」都没有吧?你是怎么打败白炬的?”   啪。   一个不稳,森月纱的小腿直接没入了地面,发现破绽的小岛川更是强势的迅速压了上来,一把比手术刀还要长一些的直刃接连不断的切割在森月纱的武器上。   刃与刃的交错,零散的火星飞溅,映照出小岛川傲慢的眼神。   腿、腰、肩,带动手臂,银光闪烁。   太重了。   越来越重。   小岛川不断挥舞匕首,一丝脱离的机会都不留给森月纱。在此之前,被他击中叠加重力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   “我虽然只是第二等级的「超序」,却获得了最强的能力。”   短暂的对话间隙,小岛川身后,十名仪式者已经赶了上来。   枪火声、水凝结而成的锐利冰针、锋利的长刀,所有「原点」级仪式者的攻击已经到了面前!   “结界师,你呢?”   小岛川意有所指的讥讽着,在对方死前,他依然要发泄出自己刚刚不被重视的怒火。“操纵你那个破结界?”   “我?”   被曲折杂糅的声音依然能听出刺骨的冰冷感。   啪!   响亮的击掌声。   小岛川脚下的地面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突然不安分的剧烈扭动起来,随着巨大岩石碎裂,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   “结界师!”男人怒吼。   维度操纵!   层层尖刺穿透地表,仿佛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它不但阻挡了对方密集的进攻,从土面生长而出的尖锐,更是接连不断的穿刺着小岛川的队员们!   噗!噗!噗!   专注进攻而躲闪不及的仪式者们,像破裂的气泡一样,‘啵’的一声后,抽搐着被挑在半空中。   然后,泄洪一样的血液,铺满了翘起的岩刺,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为一根根棕黄色的立柱铺上了一层流动着的红毯,上面沾着残肢,枪械,防弹服,还有人类的毛发与被撕扯开的肌肉组织……   一条条破布般的死尸七零八落的被挑在半空。   小岛川目眦欲裂的向后怒吼:“快!快躲开!!”   轰——   尖锐的岩刺有了一瞬的停歇,但大地反而更剧烈的抖动起来!   地面,被升起来了。   像纸张一样被折叠,连绵不绝的机械和金属摩擦声生涩刺耳的穿透表层——似乎正有无数个粗糙且动力强大的机器被安装在土地下,随着操纵者推动拉杆,齿轮连续啮合传递运动,使地面岩板遵循着动线轨迹粗暴的跷起来!   遮天蔽日的巨幕下方,渺小的人类如同液压机里惶恐不安的蚂蚁。   几名身体素质强大的仪式者拼劲全力拽住小岛川的手,在朝下拍碾折叠的地面追赶下,疯狂的奔跑!   “快!把队长送出去!”   “品川,拜托你了!”   砰。   地面合拢碾压。   一位腿部被穿刺的仪式者自愿放弃了生机,他口中名为品川的男人,托着小岛川的双臂,在最后的时刻,将自己的队长扔出了碾压范围。   而他自己的下半身,永远留在了土地里。   森月纱站在原地,放下朝前平举的手掌。   她淡然的望着一瘸一拐的小岛川,还有那些残存的仪式者们,并未再发动攻击,此时周身二十米内,宛如一个绞肉机般的人间地狱。   “怎么…可能!”   “它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能量!神秘是恒定的!”   “是…恶魔……”   “小岛队长…”   泥土障壁内,我妻由乃戴着面具,怔怔望着不远处犹如神明般的身影。   “结界师!!”大腿被捅了个窟窿的小岛川,发狂般的抽出枪,怒火冲天的对准森月纱不停的开火!   嘭!嘭!嘭!   森月纱眨眨眼,任由升起的壁垒挡开子弹:“学会低头,是成年人的第一课哦。”   “小岛川队长。”   嘭!嘭!   火焰炸开,枪声依旧。   少女拎着裙角,垫起脚尖,把枪声当做伴奏后,在这个巨型的尸堆上打了个转——裙摆绽放的同时,还忙不迭的对正在偷看的我妻由乃挥挥手,月光散在深红色的残肢断臂上,就像厨师为热腾腾的佳肴撒上了一捧细沙般的盐。   我妻由乃看着在血肉泥里跳来跳去的女孩,恍惚间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不停的买鞋。   不远处,战斗停滞,荒地上一片狼藉。   仪式所小队所有幸存下来的人,全都无比的沉默。   他们静静看着那扭曲的影子,在尸体垒起的王座上海藻一样的伸展,舞动。   他们似乎,真的…   在面对一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哼哼哼~啦啦啦~”   “黑色的沼泽……”   少女愉快的平举起两侧的双手,踮起脚尖, 手腕带动手掌,挽出妙丽的花样:“啦啦啦,我的神明……”   疯疯癫癫的芭蕾在旋转,她口中哼唱的诡谲童谣就像飞速扩散的病毒,在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扎根,然后,一阵冷意如同电流般击穿了身体。   换个姿势,躬身,打开手掌,紧实的小腿俏皮的在另一条腿后打了个弯。一声响指,根根岩刺乖巧的顺从女孩的心意缓缓缩退,大地重新展开,像书籍翻页似的,从180度跷成90度,而后,再次恢复成最初平整的模样。   只有尸体与残肢留在了原地。   此时,小岛川已经感觉不到大腿传来的剧痛了。他的大部分嫡系,全都死在了这里。   对方只是迎面一击。   十位原点,只剩四个还活着。五队战术小组,作为仪式所里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位都是做好晋升准备的「接触者」,只消一个合适的仪式物……   如今,也死伤过半。   望着在浸满鲜血的人体尸堆上,摆出阿拉贝斯克舞姿谢幕的的身影,这位桀骜不驯,曾自认为天才的年轻男人,一生里头次生出了莫大的惶恐和不安。   他的心脏正在歇斯底里的无声嚎叫!   …疯子! Chapter65 汽车和燃料   「他/她不是人类。」   -隐秘文档-   -均衡教派-   -结界师-   ……   白炬漠然合上了刚传来的资料。   医院很安静,入目皆白的环境里,偶尔传来护士细碎的脚步。   白炬坐在病房外,手里拿着很薄的一沓的资料——这是小岛川提供,目前「结界师」和「蜘蛛」的大概信息。   用人命试出来的信息。   五队接触者,只回来了三队。十名全盛的「原点」,仅有四位存活,其中一位被打断了脊椎,大概后半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了。   小岛川。   你到底在想什么?!   吱呀——   病房门轻轻被推开,女士香水的味道率先钻进了白炬的鼻子。宇佐美玲子面带忧色的推开门:“小岛川的情况不太好。”   白炬木着脸:“是他自找的。”   他们‘战斗组’,从来都是游走在玩命的第一线,身为队长,不仅要把控全局,更要对手下的孩子们负责,无脑听从那群猪的指令……他们会陪着一起上战场吗?   小岛川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   宇佐美玲子叹了口气。   “你还是别进去了。”她劝着白炬:“他的精神太紧绷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我警告过他。”白炬很冷淡,手指揉搓着香烟的嘴部,把烟嘴捏瘪。   他丝毫不同情这位年轻的队长。   “上级的命令要我必须带到。”   “明天。”宇佐美玲子打着商量。   白炬摇摇头,站起来时,脖子上银色的铁牌哗啦啦响着。   “他自找的。”同样的话又重复一遍,推开门,军靴坚实的踏入了病房。   房间里,窗户开了一条缝隙,窗台花瓶里插着玲子刚放好的鲜花,小岛川躺在病床上,浑身包着纱布,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并不在意是谁进来了。   白炬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   “小岛川。”   小岛川十分缓慢的移过眼睛,动了动嘴唇。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声音像破了的风箱,做完手术很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嗓子里,甚至还带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呵。”   小岛川讥讽的咧咧嘴,咳嗽两声,眼里满是不屑。   “我猜,是罢免吧?”   “我没资格做队长了,是吧?”   白炬拉过身旁的椅子,在小岛川的病床前坐下,双手交叉托着下巴。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吗?”   白炬的话似乎激怒了小岛川,他挣扎着半坐起来,龇牙咧嘴的瞪圆了眼睛,腔调恼怒:“愿赌服输,白炬。”   “但你不可能一直赢。”   “我能接受赌输的结果!”   小岛川撑着上半身的动作很勉强,白炬按住床边的按钮,电动病床缓缓升起坡度,能让他半坐起,靠住身后的枕头。   这并不能打断虚弱男人喷吐毒液。   “你比我强多少?”   “‘第一’仪式者前辈?”   小岛川剧烈喘息着,连续的说话让他本就脆弱的身体更加难受了。与结界师战斗后的大量失血,腿上的巨大穿刺伤,还有透支神秘的干涸状态——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白炬沉默的看着他,一根手指哗啦哗啦的拨弄颈部的铁牌,滑动中,轻轻按住一个。   “冈田。”   “二十四岁,刚刚交了女朋友。”   “我赶到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被混沌多头犬吃光了。”   哗啦哗啦,粗糙的食指按住另一个。   “堀井贤人。”   “三十岁。”   “晋升原点的时候出现意外。”   “你应该还能在疗养所找到他。”   “他的食道里生满了未知的绿色植物。”   哗啦哗啦。   “山崎裕。”   “二十七岁。”   “与混沌仪式者战斗中,双目失明。”   “现在和妻子开了一家冷饮店过活。”   白炬的手指在烙着代号的铁牌间游走,他念出了一个个代号背后的名字。他们是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多数都归于沉寂或苟且在生活的泥潭里。   “活下来的人,被监视,被圈禁在无法离开的地方。因为我们接触过混沌,接触过神秘。所以,感染、变异最先会找上我们。”   “酒井曾问过我,大笔大笔的奖金都用在哪里了。”   “我只希望活下来的人,能过的好一些。”   白炬喃喃自语着,安静的病房里,他的声音清晰可闻,而说起这些记忆中的过往…   就像一场噩梦。   他知道这是梦,却依然逃不开,只好自顾自的穿行在昏黄的混沌边界上。   天和地都融为了一体。   无奈的男人行走在黑暗中,拼命的挣扎,却永远回不到大路上。   他领着身后的众人,一会撞到雪堆上,一会掉进陷阱里。他们迷失了方向,并且永远走不出这片狭窄的森林。   驻足回望时,身后只有一双双信任、坚毅的眼睛,鼓励着他继续带领众人前进。   走吧,白炬大人!   我们永远跟随你。   直至死亡。   然后,视线模糊不清,世界颠倒错乱。   天空是黑色的,地面是纯白的。   黑纱柔软的遮蔽了太阳,没有教堂,没有神社,没有救赎……   没有关系。   只有无边的黑暗。   再次驻足时,身后或许少了几个人。   怎么办?只能继续上路。   停滞的病房里,钟表滴答滴答走过。白炬凝视着小岛川。   他在对方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的愧疚。   只有冲天的怒火与不服。   “你不配做他们的队长,小岛川。”嘴唇似乎粘在一起,白炬花了很大功夫才张开,低沉的嗓音里,没有任何情感。   “我不配?”   “你在玩什么把戏,感情很丰富啊,白炬‘大人’?你真的从学校毕业了吗?”   “挂几个破铁片,悼念几句队友,就能证明你有多爱他们?哦,这样对比,就体现出我的冷酷了,是吗?”   小岛川阴阳怪气的话,夹杂着虚弱的喘息,他实在无法忍受白炬这种虚伪的人了。   “你怎么不把第一总队的队长让给其他人坐?”   嘭!   白炬粗壮的胳膊死死抓住了病床旁的铁杆,青筋暴起,面色狰狞!   他俯下身,死死盯住小岛川的眼睛!   “你不配!”   “小岛川,你把他们带进了地狱。”   “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吗?!”   “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积攒许久的怒火让白炬更加冷漠,他可以理解小岛川的行为,那是在这一次行动之前。要知道,出任务的人里,有许多还在上个周末和他一起喝过酒。   “你没有机会了。”   白炬站直,拿出包里的文件随手扔到病床上。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第二总队的队长,小岛川。”   病床上的男人没接文件,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下场的小岛川低低笑起来:“白炬,你没资格这么说我。永山介一郎和吉野健一怎么死的?”   “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是因为谁的失误而死?”   白炬离开的脚步顿住。   “输了就该被放弃,我不在乎……”小岛川还在身后喃喃自语:“汽车里的燃料竟然产生了自己也是乘客的错觉,哈哈哈哈哈哈…”   白炬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Chapter66 保管秘密的小粉   侘寂庭院。   地牌的空间,总给人一种安静而温和的气息,就好像从忙碌的钢铁机器世界,一下子跨越进静谧无言的花园里一样,让人把所有烦恼都放在了外面。   半人高的灯火沿着小路指引,浓郁的青苔鲜草味道扑面而来。   不久前还幽静的和风地块,如今却生出了一些鲜活的气息——时不时略过的小妖身影,还有那些妖精们奇奇怪怪的审美,令人心生舒畅。   小妖精们将这里经营的十分良好,在森月纱不知不觉中,古刹般的世界,多了许多现代化的东西。视觉上的冲突,让森月纱如同第一次进来似的,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   倒是身边的我妻由乃看着很平静。   “所以,月纱秘密就是……旅法师?”   那天荒郊,我妻由乃总算是完整的揭开了森月纱一直以来令自己疑惑的谜底。   “一开始,我还以为月纱是很特殊的仪式者。”我妻由乃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可以不断增长,似乎看不到上限的体质。”   “直到我发现那双鞋。”   鞋?   森月纱点点下巴:“唔,知道了,上一次。”   “那双鞋。”   摇摆不定的路灯熄灭,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下咯吱咯吱的鞋声交融。一切哑然无语的时候,天色倒是挂了几颗零碎的星星。   地平线在柔和的月光下曲折起来。   “那天,月纱根本没有出去过,却很奇怪的独自去客房呆了十分钟——穿着长裙和靴子。之后,那双新靴子就沾上了大量的灰尘,鞋底还有淤泥和腐烂的藻类。”   “衣服上有水渍。”   我妻由乃背手向前大踏了几步,超过身旁后,又转身面朝森月纱:“也就是说,月纱从涉谷的客房里偷跑到东京湾踩水后,再折返回来。”   “只用了十分钟。”   “甚至更短。”   在森月纱鼓励的眼神里,我妻由乃一边后退,一边说着自己私下有过的疑惑:“月纱,没去东京湾吧。”   “当然。”森月纱踢着脚下的石子,从刚刚的地方一路踢到车站前:“我去了一趟大西洋。”   “二十世纪的大西洋。”   说完,轮到我妻由乃沉默了。   啪嗒,咕噜咕噜。   森月纱老声老气的学着艾丽娅,一副奶奶皱眉头的模样:“我本来是想看看,亲爱的侦探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忍不住,跑过来问我。”   “结果你真能一直憋着……诶,没有今天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问我?”   我妻由乃抿着嘴摇头:“永远不会问。”   这是月纱的秘密。   “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了。”森月纱拉住我妻由乃的手:“替我保护好这个秘密哦。”   眸子闪动着,由乃坚定的点头:“我一定——”   “一定……”   “一…”   随着越来越小的声音,我妻由乃靠的越来越近——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在森月纱的耳坠上一闪而逝。   那是…   一个小人?   “嗨!小粉!”对方撩开森月纱的黑发,用女孩长长的头发包裹住身体,露出一个小脑袋。   珊瑚色的火发闪耀在夜色里。   我妻由乃:……   这是什么玩意…   “这孩子叫阿莉埃蒂。”   森月纱伸出手掌,等阿莉埃蒂跳上来后,把她捧到由乃的眼前:“我的小骑士。”   我妻由乃又后退了几步,手指开始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   “我们还是谈谈大西洋吧……”   森月纱俏皮的眨眨眼,将阿莉埃蒂送回头顶。   “那得从一个叫杰克·道森的男孩讲起…”   ————   旅法师…   “这就是旅法师的力量?”   庭院里,一排排小妖精有序的忙碌着,阿莉埃蒂坐在森月纱的肩膀上,时不时指出改进过的地方。   “太神奇了…”   我妻由乃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镜子里进入的世界,如同童话故事一样的小妖精,没有污染的独立小世界,翠绿色的湖泊,干净的庭院,香甜雾气的密林。   这些,都是森月纱穿梭世界获得的吗?   虽然进来之前就知道这些,可相比真切的用肉眼看到,嘴里说出的只言片语就略显苍白无力了。   妖精们给自己的女王陛下留了一间独属于她的屋子,亮色的漆面,墙壁上漆着墨绿色,窗外,逐鹿敲击声时不时伴着清泉流淌传来。   松软的榻榻米垫子用金线和银丝刺上绣图,绸缎般柔软的装饰图样,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   障子门与天花板上画着浮世绘风格的作品,极其精巧妙丽的图案,色彩鲜明的同时,又不会太过于强烈,让待在里面的人感到不适。   繁复的家具也是定做而成,像宫殿一样的奢华设计中,被小妖精们遮掩了一层薄纱,使本该尽显高调的风格不那么庸俗。   从这一点来说,森月纱告诉阿莉埃蒂‘别给我省钱’,小骑士的确做到了。   而且品味不错。   “喏。”   森月纱素手泡了茶,端给由乃一杯。   热气升腾,两个女孩对坐在榻榻米上,抱着茶杯慢慢抿着。   呼……   “我是…第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吗?”   参观过后,我妻由乃没再细问森月纱有关‘旅法师’的东西。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点头,摇头,直到最后,得到的也只是几个有趣的故事……   满地撒欢的小疯子历险记而已。   至于森月纱提起的‘非人类’,我妻由乃更不在意了;她在意的是,究竟有几个人知道涉及森月纱和旅法师的这个秘密。   “这种事怎么能跟别人说,当然只有你一个。”   森月纱放下茶杯,侧头望向窗外。   阿莉埃蒂正盘腿坐在小石块上,居高临下的给围着她的小妖精们讲故事——似乎是白迷雾学园的无敌女王和她神勇的妖精侍从历险……   从名字来听,该说不愧是森女士的亲生崽,取名的风格一脉相承。   桌子对面的我妻由乃倒很高兴。   “阿,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呢…”她勾起嘴角,眯眯的眼睛里,悸动与兴奋一闪而过:“那么,就由我替月纱保管这个秘密吧。”   由乃凌乱的发丝微卷,几缕从胸口垂下,低眉顺眼的偷看着森月纱,小口补充: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森月纱转过头。   女孩并拢双腿,靠在茶墩旁,垂眼间,眸底璀璨。   那是更漂亮的一幅画。 Chapter67 谁的小狗狗   直筒连衣裙,脚踝处点缀着薄蕾丝袜。   胸前衬垫,小口袋,还有黑色的小皮鞋。   森月纱打开门时,英梨梨就这么精致的站在门外。   “嗨!”   对方温柔似水的别了她一眼,矫揉造作的扭扭腰,湿漉漉的媚眼里还带了零星拙劣模仿后的痕迹。   砰。   关上门,森月纱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看表。   嘭嘭嘭!   嘭!嘭!   “森!月!纱!”   “给我打开!你疯了吧!”   啪嗒,开门。   怒气冲冲的英梨梨,揪着裙子龇牙咧嘴的跳脚:“你干什么!”   “这样才对…”森月纱退开,让对方进来:“我刚刚感觉看到了一个假的你…”   英梨梨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平坦的胸口起伏不定。   气死了。   “马上要开学了,你还这么忙吗?”森月纱以为对方又来画本子。   “这个阶段已经完成了。”英梨梨乖乖的坐到沙发上,今天的声音里格外的温柔:“我来找你玩。”   “找我玩?”   森月纱歪了歪头,“玩什么?”   装作捋头发的女孩,低头,悄悄瞥着手机屏幕上的教程。   ‘当对方问:玩什么时。’   ‘做出妩媚含笑的样子,衣衫半开,贴上去。’   ‘反问:你说呢。’   ‘注:进行时请务必凝望对方的双眼。’   英梨梨:……   “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声音从很近的距离传来。   英梨梨抬头:森月纱正穿着宽大的衬衫,披散一头黑发,站在自己面前——   弯腰朝手中的屏幕看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不重要!不重要!”   胡乱摆着手,英梨梨完全做不到网页上所谓的攻略计划。只是短短两句尝试,自己已经有点要崩人设了…   唉。   垂头丧气,垂头丧气。   “怎么了吗?”   森月纱贴着英梨梨坐进沙发里,关心的问道。   她觉得今天的金发小狗狗有点奇怪。   “不…没什么。”   被森月纱的眼睛盯着,实在有点不适应。英梨梨僵硬的侧过头,身体也悄然滑开,躲避着对方靠过来的肢体。   “我就是无聊、无,对,无聊了嘛!”   眼珠看向另一侧,肩膀一斜,少女给了森月纱一个后脑勺。   “无聊?”   啪嗒啪嗒。   正说着,我妻由乃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盘水果。   “泽村同学?”   打着招呼,把水果往桌上一放,我妻由乃很快的绕过英梨梨,坐到了森月纱的另一侧,十分自然的握住森月纱的手。   一脸关心的看着英梨梨。   就像一对夫妻,正忧心闹脾气的孩子。   “泽村?”   ————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整个人都怪怪的。”   森月纱熟练的用纸巾擦干满是水雾的镜子,反转的镜面里,长长的金色头发湿漉漉趴在少女的后背上,光洁的额头还挂着一颗颗未干的小水珠。   森月纱打开吹风机,手掌托起英梨梨的发尾,热乎乎的风呼啦呼啦的扫过。   “没怎么……”   低语声被掩藏在风筒的噪音里,英梨梨望着镜中的森月纱。   她似乎正专心致志的照顾着自己的头发,时不时被发丝蹭到后,还轻轻眨眼。   一定是疯了吧…   刚洗完澡的自己,竟然对森月纱撒娇,让她帮自己吹头发……英梨梨,你一定是疯了。   呼呼呼——   英梨梨的头发很长,吹了半天,发尾还是有些湿濡。森月纱用梳子慢慢从头到尾顺直,另一只手掌跟随梳子,一下一下的抚平。   英梨梨的脸更红了。   “小狗,小狗狗…”森月纱哼着自编的歌谣,缓缓的,柔柔的。   “谁是小狗啊。”   “是英梨梨呀。”   梳子划过,手掌停留在头顶。   “不像吗?”   英梨梨眼神游弋。   人眼的视野非常广,当距离很近,对方却不和你做眼神交流的时候,只有一种原因——刻意不想而已。   此时的英梨梨就是如此。   她仔细琢磨着头顶灯罩的制作过程;然后,视线绕过森月纱,开始思考浴缸的尺寸;再然后,继续绕过森月纱,又准备猜测洗手台上那零散化妆品的价格……   眼珠画了一个圈,就是不看森月纱。   “小狗狗…啦啦啦。”   英梨梨使劲捏了一把自己大腿。   由于是半途进来帮忙吹头发,森月纱依然保持着十分居家的状态,长长的白色衬衫凌乱褶皱,脸上被暖风打上了些淡淡的红。   英梨梨稍湿的发尾溅出水珠,滴在白色衬衫上。   “咳咳咳咳!”   英梨梨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   森月纱拍拍她后背,有点担心:“你不会……生病了吧?”   “不想吃药?”   “所以才躲到这里来?”   别看这话幼稚,森月纱认为英梨梨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咳咳!森月纱!”   “嗯?”   英梨梨涨红的脸像个软软的可口果冻,她不安的宝石色眸子里,涌动着奇异的情绪。   抬头,又迅速低了下去。   “别唱了……”   英梨梨轻声说道。   森月纱眨眨眼,“哦。不过,英梨梨真的很像嘛。”   “特别是头发湿漉漉的时候。”   “是吗…”英梨梨垂下眼帘,学着刚刚森月纱的腔调,也哼了一句:“小狗狗……?”   “没错~”   森月纱笑眯眯的掐了一下她的脸蛋,顺便纠正对方的歌词:“不是‘你的’小狗狗,是‘我的’小狗狗。”   “是你的…?”   “是‘我的’。”   这样啊…   森月纱没注意到英梨梨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细心的拿起自己的毛巾,把半干的头发彻底擦干后,又一缕缕的梳开,让它们服帖的散在女孩的背上。   金色在浴灯下更显璀璨了。   我妻由乃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   她站了很久。   光着脚,刻意避开灯光防止留下影子,女孩悄然走回大厅。   沙发上,一个白色的光点藏在抱枕里亮了很久,那是英梨梨着急洗澡时,忘记关上的手机。   脚丫轻轻走过去,半晌,停在沙发前。   手机屏幕正停留在某个漫画的界面。   漫画?   切换,网页。   历史记录。   「女人喜欢上女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女人可以和女人在一起吗?」   「怎样确认喜欢上一个人?」   「如何才能知道对方是否喜欢自己?」   啪。   手机关上了。   黑色屏幕上,倒映出一张狰狞的脸。 Chapter68 兔子兔子球!   “所以,由乃。”   森月纱捂着脸。   落地镜里,自己前凸后翘的侧身站着,浑身僵硬的像一具尸体。   ——这条黑色的吊带睡裙并不是自己买的。   快开到肚脐眼的深V,黑纱蕾丝的裙摆甚至比自己刚才那件衬衫还短,重要的是……   睡裙的背面,有个兔子尾巴一样的白色小绒球。   “我妻由乃小姐。”   森月纱转过来,发现我妻由乃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请问,我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呢?”   我妻由乃绕着粉色的发尾,靠在墙边,笑吟吟的欣赏着森月纱的打扮。   少女的上身于腰际收拢,甚至双手可握的盈盈蛮腰下,是翘起的圆形装饰小兔尾。   象牙般白嫩的直角肩膀,清晰纤细的锁骨,还有散在前身和肩膀上的黑色卷发。   森月纱微垂的眼角显得有点可怜。   楚楚动人的睫毛眨眨,小尾巴下坠后,一颗妩媚的泪痣让这副面容更加具有撩拨性。   又纯又欲。   我妻由乃隐晦的舔舔嘴角。   森月纱不太明白这种衣服设计的意义,当然,广义上的意义,只有欣赏者才懂。   “因为…月纱的衬衫湿了。”   我妻由乃装作无辜的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又抿着嘴担忧的说道:   “帮泽村同学吹头发,弄湿了,不是吗?”   “不赶快换一件的话,月纱会感冒的。”   是这么说没错…   可这一件真的比衬衫布料多吗……   森月纱动了动腰,镜子里,圆形的小兔尾跟着扭动起来…   女孩柔软的背影,突兀的有种成熟的女人感,像一条刚从冬眠里睡醒的慵懒的蛇一样,顺着细微的气味,正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还是很奇怪。   “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我妻由乃坚定的摇头。   “这是由乃的衣服吗?”森月纱破罐破摔了,索性扭搭扭搭的走出来。   “从没见由乃穿过呢。”   我妻由乃晦暗不明的应和一声。   “穿着好合身…”森月纱嘀嘀咕咕的念着,伸手轻微调整吊带,很少穿这种衣服的女孩总是有种别别扭扭的奇怪感觉。   诶…为什么这么合身。   森月纱忽然想起房间外的人——   如果英梨梨穿的话,会不会是一条非常保守的裙子…   暗自偷笑着,森月纱也就把‘为什么这么合身’的思绪抛之脑后了。   身后,我妻由乃痴迷的盯着森月纱的婀娜背影,视线随少女不自觉扭动的身姿而游弋……   ——为什么这么合身。   ——因为,就是给你买的哦。   ——‘姐姐’。   客厅里,英梨梨正满腹心事的蜷缩在沙发内,焦虑的转着手机。   “月纱,你——”   芜湖。   我看见了什么…   英梨梨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是…   从没穿过这么暴露衣服的森月纱挺在门口,像机器人一样,抬起胳膊,朝英梨梨晃了两下。   “嗨,这是假的我。”   噗嗤。   背后,我妻由乃笑嘻嘻的走出来,推着森月纱一步一步来到英梨梨面前,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探出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好看吗?泽村同学。”   正发愁自己事的英梨梨并没有听出我妻由乃的画外音,她点点头,视线在森月纱的深V和大腿处扫视着。   “好看,月纱怎么想起买这种睡裙了…”   “太成熟了吧。”   我妻由乃搂着森月纱走出来,随口接话:“是我的。”   英梨梨微不可查的皱眉。   “月纱——”   “嗯?”   森月纱在沙发里扭动几下,那个圆形的兔子尾巴有点烦人。   我妻由乃跟着森月纱看过来,被两人盯着的英梨梨有点尴尬,下意识的攥紧手机…   “那个,手机…”   “手机?怎么啦?”   森月纱看看对方的手机,不明所以,我妻由乃悄悄勾起嘴角。   “我洗澡前,是、是是关上的?”   森月纱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好像、是吧?”   “我没太注意,由乃,你看到了吗?”   我妻由乃也是一头雾水,她稍稍思索下,似乎…   “没看到泽村同学的手机。”由乃关心的探出头,“是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了吗?”   “不、不是。”   我记错了吗?   英梨梨站起来,抓着手机:“我先去休息了!”   啪嗒啪嗒。   森月纱侧过身子,把兔尾巴转了个角度:“英梨梨…错过什么电话了?”   我妻由乃做出疑惑的表情,“我刚刚并没看见泽村同学的手机。”   两个人聊了几句,森月纱实在坐不住了。   “休息吧,这个衣服…太难受了。”   我妻由乃坏笑着。   的确,这种衣服就不是用来穿的。   “今天和由乃一起睡,没关系吧?”   房间有很多,就是远了点。我妻由乃似乎不太想让森月纱在去收拾客房了,于是晚饭后,就迅速的把森月纱的被子挪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关系,是‘姐姐’嘛…”   我妻由乃兴奋的跟着兔子尾巴一扭一扭的进了屋。   扑通。   一抹金色把自己摔进了厚实柔软的被子里,黑暗中,暖色调的屏幕照亮了英梨梨的脸。   解锁手机,网页重新打开后,自己发起的提问下,刷新出一条新的回答。   “咦?这家伙不是常常在刑侦犯罪和心理学这种领域窜来窜去么?”   长长的指尖点上屏幕——在人数众多的网站里,这一位的等级算是最高那一批了。   ——这代表它所说出的东西,认可度十分高。甚至可以说,绝对是在现实中有所建树的人。   唔…之前大家都猜测,这么熟悉刑侦犯罪和心理学,不是警察就是什么大学的心理课老师吧?   居然自己跑来回答我的问题,诶嘿嘿,有点荣幸,是因为我的名字吗?   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动了动,左上角显示了手机主人的用户名:柏木英理   啊哈!让我来看看它说了什么。   咦?   这家伙什么时候改名了?   「蜘蛛女士:题主问的问题很简单。你说:‘不清楚是否喜欢もり(森),而且,同为女生的我,真的可以喜欢同样是女生的她吗?’」   「这有点愚蠢。」   英梨梨攥紧了手机。   「说真的,我并是恐同人士,并且也不排斥身边有这样的孩子出没。但题主显然搞错了一点:你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可以喜欢她吗’,而是,你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手指向上滑动。   「你说对もり(森)有一些特殊的感觉,很好,那,是什么样的特殊感呢?这种特殊感,她对题主有吗?」   「题主提到过另一个女生,她似乎比你还亲近对方?」   「我可以断定,题主所谓的‘特殊感觉’,もり小姐对你是没有的,这绝对!绝对!绝对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女生与女生之间的友谊。」   「否则,与这位女生更亲近的那个孩子不会感觉不到。」   英梨梨闭着眼睛回想,没错,森月纱似乎对谁都是疯疯癫癫的……?   继续向上推动。   「我奉劝题主,小心处理这种问题,一个不慎,你将失去这个重要的朋友。   还有,问问自己,真的是喜欢吗?   有时候,认识很久却不太熟悉的朋友骤然亲近起来,的确会出现题主所说的‘喜欢’的感觉。但那并不是真的,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麻痹与欺骗的错觉。   是错觉哦。   是错觉,题主,要谨慎的对待这种错觉。   更何况,就算你的这种倾向确认了,对方呢?」   滑到这里,是最后了。   「对方也抱着同样喜欢的心态来爱题主,然后两个人愉快的相爱相处一生?   别开玩笑了!这种概率几乎低到没有。而且我说过了吧?   对方对题主是绝对没有这种感觉的。   绝对绝对没有。   这么说的话,题主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哦——请,慢慢的放下、收纳好这种感觉,把它当成珍宝,永永远远的藏在心底吧。   况且,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国度里,暂时还不太认同此类人群。我也真切的希望题主所谓的喜欢,只是一种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真挚友谊。   这样一来,对题主你,以及对那位女生,都是很好的消息。   不要给自己制造麻烦……   也请不要给你‘喜欢’的、重要的人制造麻烦。   明白了吗?   快去解决你的心理问题吧,柏木英理小姐。」   屏幕亮了又熄灭,反复明暗。   一分钟前,她在自己的问题下留言说:「谢谢蜘蛛小姐和大家的热情回复,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然后,女孩放下手机开始发呆,侧脸陷在枕头里,眼神毫不聚焦的穿过屏幕,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刷新着自己的提问。   不久后,那颗长方形的按钮最终还是被少女按了下去。   既然得到答案了……   她删除了提问。   ……   【学姐:马上重新开课了。】   【学姐:月纱会来吧?】   被子里,诱人的睡裙被森月纱撩到腰间,反正盖上了被子,她可不想再受尾巴的罪。   我妻由乃正闭着眼敷面膜,森月纱一边购物,一边给学姐回消息。   【月姬:目前还没有辍学的打算。】   【学姐:阿拉,总感觉你们这种人,不需要上学呢。】   【月姬:这么晚了,学姐还没休息吗?】   【学姐:刚和霞诗子通完话,她很感谢你呢。】   【学姐:我在回家的路上。】   【月姬:恋爱节拍器?】   【学姐:嗯,据听说,她的编辑非常满意。】   森月纱也挺高兴的。   【月姬:袜哈!亲眼见证了一个名作家的崛起!】   【学姐:开什么玩笑,她能有你十分之一的销量,就已经很成功了。】   【月姬:学姐路上注意安全哦,太晚了。】   忽然,耳朵痒痒的。   森月纱撩起头发,小小的声音从耳蜗里传进来。   阿莉埃蒂穿着白色宽松的睡裙,从丰盛的黑发里挤出小脸。   “女王陛下,昆娜刚从外面回来。”   “她告诉我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森月纱颔首,示意对方她在听。   “她的手下,嗅到了‘那个人’的气味。”   阿莉埃蒂的声音很欢快,女王陛下交给他们的任务,或许终于能完成了。 Chapter69 桃心面具   皆川茜最近过的很不好。   由于仪式被陌生的仪式者打断,自己又被官方发现,辗转多日,弄的精神狼狈不堪。   虽然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严严实实闭上了嘴,可皆川茜并不认为,那些人就这么相信了自己的话。   只是…还没有动手而已。处决举行过混沌仪式的人,需要证据吗?   每天浑浑噩噩的躲在屋子里,女人能感受到无数视线游移在自己的窗帘上——或许两个,或许三个。   她被严密的监视起来了。   藉由旅行的借口,皆川茜也曾尝试办理出行手续。   抱歉。   她无法离开东京,更别提想要去其他国家了。   似乎那些来自官方的仪式者,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屏幕背后,冷冷的看着自己,做着无谓又愚蠢的挣扎。   等到自己耐不住后,在某个深夜、傍晚,咖啡馆或什么小巷子里,将自己和同自己接头的仪式者一网打尽。   然后,她就没有用处了。   皆川茜撑着黑色的阳伞,傍晚明亮的月光并不能照亮她的前路。   她的前方一片黑暗。   “舞会…”   喃喃念着,内脏又开始发痒了。   被迷雾‘恩赐’过的皆川茜,就像被改造过基因的动物一样,逐步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异变——从仪式所的审讯室离开后几天,女人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的胃,或者什么器官,似乎…   长毛了。   在自己吃饭或和人调情的时候,肚子里总是有种痒痒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行过后,触角剐蹭着器官的外皮。   然后,沿着爬行轨迹,卵或种子深埋在血肉里。   昨天,它们发芽了。   今天,它们开始呼唤自己了。   所以,不能再等。   皆川茜举着伞,加快了脚步。   自己必须赶快回到舞会,找般若口中的‘举办人’或什么混沌仪式者,来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或许,和自己有过私密接触的那位火间先生可以…?   皆川茜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利用价值,一个「接触者」是否能让那个人出手帮忙……就算共度过几晚。   不过,她别无选择。   借着逛街的时机,女人悄悄在商场里绕了几圈,短暂避开监视的同时,换上早早准备好的衣服,然后,撑上黑色的阳伞挡住脸,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等待自己的将是更多、更严密的监视。   皆川茜握伞的手背用力到发白,她的挎包里,塞着那张白底红色的桃心面具。   只要它还在…   自己就能找到那扇门。   圆月被乌云淡淡的遮蔽起来,女人穿着高跟鞋,快速穿梭在无人的巷子内。她尽量挑选人少的街道行走,黑色的阳伞下,焦急又迫切。   近了。   皆川茜深呼吸着,走到无人售货的店门前,假意整理衣服时,不着痕迹的透过伞边,朝身后张望了几下。   小巷黑洞洞的,没有人,没有声音。   破旧的店门里,摆放着几台零售机——   饮料,饼干,还有…   一些成年人的用品。   不大的店面里就干巴巴的摆着机器,墙面十分敷衍的用白漆抹了几遍。在往里,是一扇内门,通常来说,这扇无用的门是被锁住的。   今天,它会被打开的。   皆川茜抚上小皮包。   面具在隐隐发热,透过皮子,渗透到女人的掌心。   希望,重新在她的心里升起。   收伞,进屋。   高跟鞋敲打在砖面上,女人颤抖着摸上冰凉的门把手。   轻轻下压。   咔哒。   成功了!   能打开!   不受控制的嘴角上挑,皆川茜兴奋的扔下雨伞,准备拉开这扇通向舞会的门——   忽然,有什么东西趴在女人耳旁,戏谑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嗨。”   对方轻巧的抓住她的衣领。   “皆川小姐,你要去哪?”   皆川茜浑身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长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用尽全力抓住门把手,想要把它打开!   嘭!   刹那间,她被带离了那扇门。   扭曲的身影拽着她的头发,不管女人钻心的疼痛,一步步的,拖着她走出了零售店。   “打坏东西就不好了。”   “皆川女士。”   “不要!不要!”皆川茜瘫软在地上,双腿疯了一样的蹬着,两只高跟鞋早已甩在一旁。   “放过我!放过我!”   她听出来了,这是那天学校里的那位恐怖的仪式者。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曾轻易用笑颜挑动男人心智的女人,如今只能无力的哀嚎着。   “求求你…”   鼻涕、泪水淌在脸上,姣好的面孔模糊不清,眼线被泪水打湿后,一汩汩黑汤染花了皆川茜的脸颊。   “求你…”   森月纱哼着‘小狗狗之歌’,单手把皆川茜拽到巷子里。   松手后,掌心还有一团被扯下来的头发。   “皆川女士,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皆川茜蜷缩在墙角,如果可能的话,她此刻特别想把自己砌进水泥里,至少能躲开这个恐怖的恶魔。   “般若!般若,我知道,般若!”   女人疯了一样的开始语无伦次:“假面舞会!他们有一个可以穿梭在城市间的能力!”   “迷雾!还有迷雾!”   “我是无辜的…”   森月纱歪着头,一边过滤女人的求饶与哀嚎,一边听着有关假面舞会的信息。   毕竟,她早晚得锤死这个组织。   “道歉吧。”   什么?   听到话音,皆川茜呆滞的张开嘴,措手不及的女人,哑了哑嗓。   不过,求生欲让她很快反应过来。   “道歉,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   森月纱笑了笑:“不是对我啦。”   “是对早见真礼。”   皆川茜跪坐在地上,膝盖被粗粝的石子磨出了一片片血痕:“对不起!早见真礼,是老师不对……”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   “早见…”   忽然,皆川茜抖了一下。   早见真礼……?   一道闪电击穿了她的大脑。   皆川茜明白了。   她满脸恨意的抬起头:“我知道了,女表子!你是森——”   噗嗤。   手术刀精准没入女人的额头,像烧的滚烫的餐刀轻轻垂在可口的黄油上,不需要用力,匕尖就轻而易举的滑入大脑,在褶皱长毛的皮层里搅了几下。   临死前,她依然凶狠的死死盯着森月纱模糊的背影。   灯光怪异的闪动着。   在白色的烈焰中,女人燃烧起来,无风的夜挂起了一阵特殊又寒冷的风,墙角的几张被废弃的彩票和印着性感女郎的明信片被卷着送上了半空。   吹散一地灰烬。   小巷又重归宁静。   不久后,另一道鞋声不徐不疾的路过。   哒哒。   哒哒。   ……哒。   “诶?”   脚步停顿。   来人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满是尘土的女士皮包。   谁掉的…吗?   咝。   好烫。   正巧路过的女孩好奇的打开拉链。   一张印着桃心的面具,正在视野里诡谲的与她对视着。   掌心,越来越烫。   叮——   手机屏幕里,跳出刚刚收到的消息。   【月姬:学姐还没到家吗?】 Chapter70 演员的诞生   霞之丘诗羽一边发着信息,一边拐进另一条街。   森月纱时不时的回复过来。   【小可爱:学姐路上注意安全哦。】   【小可爱:太晚了。】   啪嗒。   霞之丘诗羽暗笑着,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她的确非常在意。毕竟,对方可是在那些恶心的昆虫面前拯救了自己。   灼热又冰凉的锁链,如同水一样颤动的地面——   超能力,真有意思。   森月纱,更有意思。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触碰自己,抱起自己,像要张开手掌,又诚惶诚恐的样…   明明她自己更美。   啧。   太可爱了。   丝毫没有瞎几把撩的愧疚感,霞之丘诗羽对森月纱好奇的紧,更何况,今天的编辑可是大大夸奖了自己一番。   多亏了森月纱啊。   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小巷弯曲的银色路灯忽明忽灭,在霞之丘诗羽不注意时,不远处的灰烬,被风吹散了。   一个长条形的女士背包遗落在墙角。   少女顿住脚步。   这是…   谁的包?   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很少爱管闲事的女孩停在原地,低头,盯着黑色的皮包。   直觉在大脑里轰鸣预警。   离开——   离开这里。   不要多管闲事!   可…   另一个自己仿佛尖叫着,撕扯着头发,无尽且重复的话钻进了自己的眼球里!   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   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   霞之丘诗羽眨眨眼,聪明的姑娘似乎察觉了什么。   这种感觉…有点像那一天呢。   神秘…   超能力…   终于,少女弯下腰。   捡起了皮包。   入手滚烫,热意顺着她的手心直接窜进身体里。   一瞬间,霞之丘诗羽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兴奋和热情。   呼唤我,它在呼唤我。   嘶——啦。   打开皮包拉链,除了几张零碎的纸币,就剩夹层里的东西了。   一张面具。   白色的底,红色的图案。   好几颗桃心,以颠倒错乱的方式被涂抹在面具上。   所有的热意,都是从面具上发散出来,这具没有生命的物体,似乎正在焦急的嚎叫着,请求谁来带上它,打开那扇命定的门。   面具…   霞之丘诗羽眼神呆滞的捏起面具的下巴,缓缓的,缓缓的往脸上挪动。   戴好。   视野里并无什么区别。   唯一的,似乎有一扇门…   正不同于世界的颜色,整张门板上雕刻着亮蓝色的花纹。   缓缓流淌。   在肉眼不可见的视界里,闪烁着黑红的光点蜂拥般的聚集向女孩的眉心,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入夏的夜里,霞之丘诗羽打了个哆嗦。   面具没有重量的贴合在脸上,两只小巧的耳朵露出来,黑发飘动着,收集了悄然接近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男性的脚步声。   粗重的呼吸,坚硬的鞋底,还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霞之丘诗羽明白,自己似乎碰巧掉进了一个不该自己踩入的陷阱。   而猎手,也没预料到,本该是驯鹿的猎物,不知不觉间改换成了狐狸。   “皆川茜。”   来人滑腻的嗓音,好像有油腻的液体从喉咙划过一样,小小的气泡尾音停留在霞之丘诗羽的耳蜗里。   女孩打了个寒颤。   “皆川…茜。”   呼唤声越来越近,随着脚步声的停顿,一双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摸上了女孩的左肩。   说话的男人口吻笃定又嘲讽:“决定好了?”   我该怎么回答?   皆川老师,原来,这是你的面具?   霞之丘诗羽背着身子,没敢转头。   视线在她的背影上扫视着,有种站在高高的坑洞上方,打量掉入陷阱后手足无措的猎物般的恶意。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官方和所有隐秘的仪式者结社。”   “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来人大度的拍拍霞之丘诗羽的肩膀后,放下手,在她的身后踱着步。   “你没有选择。”男人叹了口气,假仁假义的压低声音:“般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   “所以他死了。”   “你想跟他一起死吗?”   ——不,我想回家,把我的小说在修改一下。   ——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小说家,我不想死在你这个夏天戴手套的怪人手里。   ——还有,皆川老师,你都做了什么啊。   ——难道皮革制品格外的触发您的xp么?   唉。   面具下的脸隐晦的撇撇嘴,女人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算是答应。   “很好。”男人愉悦腔调里带上了点笑意:“你受过迷雾的改造,比一般的「接触者」要更适合容纳混沌。”   “来我这边吧,我会替你说情。”   “既然般若已经死了,举办人不会太为难你的。”   “怎么样?”   霞之丘诗羽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不行了。   她试着轻咳两声,含含糊糊的嘟囔:“您说的——”   “您?”   对方舌头一转,抓住了霞之丘诗羽的小漏洞,话里有些不满。   “第一次见面,叫我火间社。”   “第二次,就变成了火间先生。”   “仪式前,是‘亲爱的社大人’。”   “现在,是‘您’?”   “茜,你果然是个无情的女人啊。”   霞之丘诗羽一阵恶心。   自己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这位火间社的话倒让霞之丘诗羽心里一动。   如果皆川茜老师,是上一次迷雾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么,火间社口里,已经死去的‘般若’就是她的上级——   而这位火间社,就是皆川老师炮火连天、并肩战斗过的…   另一种友谊下的‘亲密’朋友?   他们竟然是一个组织吗?   “茜?”   男人温柔滑腻的声音又出现在霞之丘诗羽的耳畔。   咳。   女孩背对着他:“我同意。”   她疯狂的回忆着皆川茜的声调与口癖,希望不会被男人发觉。   事实证明,一晚亲密,还不足以让这位皮革爱好者牢牢记住皆川茜的所有细节。或者说,想要单听嗓音就让男人记住春风一度的女人,前提是这个女人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很能嚷嚷才行。   “你染头了,很好,有防范意识。”   散落的黑发在男人的赞许声中被风吹起,女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反而得到了夸奖呢。   霞之丘诗羽心里鄙夷的嘀咕。   森月纱就不会这么大条(是吗)   唉,我该怎么办…   不太会演戏啊。 Chapter71 倒霉的桃心女士   霞之丘诗羽觉得倒霉总有个限度。   显然,今天她就超过了这个限度。   面前的这位自称是‘火间社’的男人,带着皮革手套,在入夏的夜里,一身皮衣和高筒皮靴,正在自己面前昂首挺胸的侃侃而谈。   他的面具无悲无喜,肃穆的假面上遍布划痕,只有两颗眼球的地方咕噜咕噜转动,既诡异又可笑。   “决定了,就走吧。”   “舞会要开始了。”   舞会?   什么舞会?   我是谁我在哪?   (゚д゚≡゚д゚)……Σ( ° △ °)……ε=ε=ヾ(;゚д゚)/   霞之丘诗羽死死攥着背包,十分不情愿的被男人拉着往店铺里走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扇上面刻有亮蓝色符咒的门。   女孩没法拒绝。   她大概计算了一下,如果自己转头逃跑的话,就算对方只是个普通成年男人——好吧,似乎自己也跑不掉。   更何况,这位皮革男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   咔哒。   门把被男人下压,拉开。   一阵牙酸的金属摩擦,霞之丘诗羽从男人的侧面伸出脑袋——   门内,巨大的瀑布冲击着嶙峋的岩,浓厚的湿气与青苔气味扑面而来!   少女缩回头,朝身后望。   无人的街道,成年人用品零售机,闪烁的灯光——无聊的都市。   再转头。   青岩做成的一颗颗可以踩踏的圆形梯子,顺延到远处——这里似乎是一片森林与瀑布的上方,流水像展开的书页一样,旷廓的横着冲出来。   一扇门,分割了两个世界。   霞之丘诗羽甚至注意到,一些细小的水珠从被冲击的岩角上弹射出来,砸在门的这边,溅在男人的皮靴上。   这一切是真的。   “请吧,皆川。”   火间社笑着,他很理解皆川茜的讶异,毕竟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二次使用举办人‘任意门’的能力——上一次是在雪山的木屋,想来,她还没真正理解这个能力的可怕与强大之处。   “举办人拥有神一样的能力,你慢慢适应吧。”   “没准下一次,我们会在大西洋上见面也说不定。”   看出女孩的踌躇,与之共度一夜的火间社摇摇头。   还是有点怜悯。   “我先走,你跟着我就好。”   推开门,男人抬起脚率先走了进去。   水流更加激烈的冲击着对面的世界。成片的树木摇摆招摇,把自己叶片的香气混进风中。   自然的味道。   霞之丘诗羽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不觉间,手心里满是汗水。   现在,我关上门,转身就跑——   来不来的急?   女孩计算了一下距离——对方大概再走两三块岩石,就要转过头等我了。   关上门…跑…   “皆川!”   不远的一块满是苔藓的青岩上,火间社把它当成了平台,站在上面,遥遥的对着还在犹豫的霞之丘诗羽挥手。   挪动间,脚往后一磕——   嘭。   一块凸起的危险棱角,被男人轻松的踢碎。   霞之丘诗羽:……   跑不掉。   如果这扇门关闭后,还能再次打开的话…   她鲁莽的做出关门动作,就代表否认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这扇门只能使用一次,打开再关闭就结束…   自己就得救了。   怎么样,要赌一把吗?   生死抉择的时候,霞之丘诗羽的手机震动起来…   【小可爱:学姐没出事吧?】   【小可爱:到家了吗?】   霞之丘诗羽捏着手机沉默良久。   脸上,面具还在隐隐发烫。   神秘…   超能的人群…   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真…   令人激动。   【没事。】   回了一条,霞之丘诗羽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迈了进去。   神秘的世界,她走进来了。   “快点,皆川!”   男人还在等着。   霞之丘诗羽小心翼翼的踏上满是青苔的岩石,令她惊讶的是,看上去被水流冲刷的很滑的踏脚石,踩上去却异常的干涩。   似乎这些水流与绿色的植物都是假象一样。   她回过身,去拽那扇还未关闭的门——   拉不动。   果然。   她的决定的是对的。   这扇门根本关不上。   “在干什么,皆川茜。不要管门了,你进来后,它会自己关闭的。”   霞之丘诗羽鼓起勇气,踩着石头,轻巧的向火间社跳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群极度危险的罪犯。   或许里面有嗜血的疯子或杀人魔,所以,一切言行都要小心再小心。   那么,能保护自己,能被自己这个身份利用的…   就是他了。   和皆川老师有过一夜的皮革爱好者火间社。   “社大人。”   霞之丘诗羽模仿着皆川茜的腔调,也开始茶起来。   “嘿,想通了?”   火间社指指湍流对面的岸,那里,一座木屋不知何时,突兀的立在那很久。   “我们过去吧,太晚了,举办人会不高兴。”   “嗯。”   低眉顺眼的,霞之丘诗羽一路跟随火间社往对岸走去。   岸上栽满了葱绿的树,土地被青草铺满,若不是她深知自己的身份,霞之丘诗羽恍惚间生出一种出来旅行野营的幻觉。   所谓的举办人,有挪动空间,转移生物的能力?   霞之丘诗羽仔细思考着,或许,可以将这些信息告诉月纱?   两个人一前一后,心事重重的接近木屋。   火间社正琢磨,如何替‘桃心’开脱并把对方拉入自己的麾下。   这个女人…   不仅在床上很有趣,而且,身体被迷雾改造过。   虽然自己不能再冒险碰她了,但这种拥有轻松容纳混沌天赋的人,也不是轻易能落到自己手里的。   或许,藉由上次的一夜,她能为自己所用。   至少,是在她被迷雾完全吞噬之前。   火间社,霞之丘诗羽。   两个人都在想着,靠‘那一夜’的情分,或许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皆川茜老师知道,她在天之灵或许会感到欣慰吧(屁)。   木屋坐立在高处河岸的一个小丘上,烟囱正冒着青色的雾。   霞之丘诗羽跟着火间社走到门口时,还能依稀看见,从茂盛的林间,远远走来的另一位参与者。   他的面具上,画了一只黑犬。   “别看了。”   男人认为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又要故态复萌,话里话外也开始强硬起来。   他皱了皱眉:“你现在的身体,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不想更快死,我劝你别轻易的和其他人做…”   “浪荡也要分情况。”   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火间社说完,冷哼着推门而入。   霞之丘诗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   很棒,皆川老师。 Chapter72 被认可的身份   小屋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气味。   来的人不少,发糟发烂的长桌上已经做了七八位,深绿色的藻类植物爬上桌角,染绿了廉价木板。   霞之丘诗羽进来的时候,屋内安静了一瞬。   “呵呵呵呵…”   “火间,你果然和桃心搞上了。”   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话里话外倒是调侃居多。   火间社不发一言,带着霞之丘诗羽走到高背座椅前。   “喝什么?”   “不用,谢谢。”   几个人小声的凑在一起交谈着,有的专心致志靠在椅子里转魔方;角落里,消瘦的人影正横置金色手机,播放着动漫。   竟然还有开着语音玩手游的…   如果不是刚刚的经历,霞之丘诗羽甚至认为这里是什么社畜的野营聚会。   阿,太正常了?   坐下后,火间社也歪过头,一边用手指点着桌面,不带感情的告诫着:“你的运气很好。”   霞之丘诗羽:“什么?”   “虽然迷雾仪式失败了,但不完整的仪式,也让举办人获得了不少好处。应该…”   “所以,你大概能真正的成为舞会的一员了。”   “没准,看在我和般若的份上,举办人还会给你一些嘉奖。”   “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霞之丘诗羽微微点头。   “大部分时间舞会都能定期举行,用来互相交易一些自己稀缺的物品或金钱。”   “少数时候,举办人会指派一些任务。”   “你现在跟我走的很近,我不希望你像般若那个白痴一样,擅自去接举办人给出的任务。”   说到这,火间社转过头,饶有深意的盯着霞之丘诗羽的面具,声音渐渐放轻:“那些任务的确会有丰厚的奖励,但,前提是能活下来。”   “对吧?”   霞之丘诗羽冷淡的颔首:“我知道了。”   虽然话里话外很是严苛,但男人还是简单聊了一些关于一会如何交谈获取利益的技巧。   再次感谢你的倾情奉献,皆川老师。   举办人依旧隐藏在阴影里,在长桌的尽头。他的手旁摆着一个黄铜色的桌铃,在互相讨论声渐小后,才慢慢按了几下。   叮——   “舞会开始。”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木屋里。   霞之丘诗羽察觉对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我们中,有一位朋友永远的离开了。”   “虽然他并没有完整的完成那位的仪式,但,依然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   更多的视线聚集在霞之丘诗羽的身上。   “唯一活下来的人,桃心。”   话音顿了顿,口吻里带上了笑意:“或者,皆川女士。”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消息。”   霞之丘诗羽努力绷紧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的嘴角勾起来。   虽然她戴着面具。   “我会把般若那一份奖励给你。”   “我建议,你可以向我要一份能够隐藏身份的消息或庇护。”   桌面上没人插嘴,霞之丘诗羽想起刚刚火间社给自己的建议,轻轻摇头。   “我被迷雾感染了。”   哗——   肉眼可见的,女孩身侧的这一排人,纷纷挪动椅子远离了她。   “所以,时日不多的我,想用所有奖励,换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举办人,我可以吗?”   静默。   阴影的头部像一轮漩涡,黑色的雾不断的收缩进去,黑洞冰冷的扭转着。   “活下去的希望吗…”   举办人沉吟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   “你和般若,值得这样的嘉奖。皆川——桃心,我会给你一支仪式物,但我要提醒你……”   “在适配与晋升的道路上,已经满是堆积成山的尸体了。”   “你想用晋升来冲散迷雾的感染…算了。”   举办人意兴阑珊的没再说下去,反正舞会里的人来来去去,看起来,这位桃心也活不久。   霞之丘诗羽本来就不知道要什么,所以给什么也都无所谓。   “当然。感谢你,举办人。”   满意霞之丘诗羽的回答,举办人敲敲桌子——   “最近,出现了一个名为「均衡教派」的组织。”   “从今天开始,我会无限期征收有关它们的信息。”   均衡教派?   在座的参会者都多少清楚一些迷雾仪式失败的原因,谁也没有多问——都不傻,真穷途末路的人,才会去试图寻找那个可怕的仪式者。   那位可是打断了迷雾降临,击杀般若的狠人…   真以为混沌侧的仪式者,就会认真为所谓的混沌卖命?   就连举办人也只是为了那些好处。   见桌面上兴致不高,举办人没再有其他的安排,于是点上铜铃——   叮。   “自由发言。”   哗啦。   木屋小市场开始了!   “黄金收购仪式物,永久收购。”   “出售三张绝版青眼白龙,换活体心脏海藻两颗。”   “我需要官方外勤小队第三队里面那位女性小姐姐仪式者的联系方式。”   “出售原味…”   霞之丘诗羽:这是什么不正经的组织…   少女想了想,轻咳开口,挑选了一个火间社刚刚说过的提议。   “求购仪式适配方法以及「接触者」晋升「原点」的所有详细信息。”   窃窃私语收敛。   “哇哦~皆川小姐果然有进入「原点」的伟大志向啊。”   “这种事让火间来出头不就行了。”   一阵阵调侃与暧昧声。   霞之丘诗羽冷着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   一位带兔子面具的女士吸引了霞之丘诗羽的注意,她的声音有点尖锐,年龄似乎不大,面具上,兔嘴里一口锋利的牙齿,还画着一些血丝和零碎的肉。   “我是「原点」级。会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你。那么,你能用什么来换?”   霞之丘诗羽歪头:“黄金?”   兔子嗤笑:“你觉得,这些隐秘信息要多少钱才能换到?”   和那些「接触者」不同,这位开口说话的女士,似乎是一位真正的原点级,当她发声的时候,其他人都悄悄放低了音量。   没等霞之丘诗羽回话,对方又道:“等结束后再谈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条件。”   霞之丘诗羽点点头。   反正她也要留到最后,等待举办人交给她上次的奖励——仪式物。   火间社全程没有出声,等到最后时,才面朝举办人提议。   “经过上次,您已经认可桃心为我们的一员。”   “那么,我提议,未来请不要再称呼她的真名。”   “毕竟——”   举办人看看皆川茜,又看看火间社。   “附议。”   兔子女士率先开口。   “附议。”   “附议。”   霞之丘诗羽眯起眼睛。   这个兔子,似乎地位不一般啊…   “实力至上。”火间社微不可查的歪头:“在哪里都有小团体。”   “几个接触者依附在正式仪式者手下,是很正常的事。” Chapter73 逐渐变化的心理   学校对于在火灾中‘失踪’的学生们缄口不言。   不知道那些家长和学校谈了什么——或许并不止和学校,开学后,所谓的都市传说就这么在学生群体里流传起来。   “是火中的妖怪把他们吃掉了。”   女孩子聚在一堆儿窃窃私语,讨论的无非就是那些失踪的同学。班里,除了中岛沙希和早见真礼外,还有几个座位也空了出来。   英梨梨无聊的托着下巴,一阵阵令她不快的讨论声断断续续的。   “话说,森月纱的后面空出座位,我可不可以申请调过去?”   窃窃私语逐渐歪向另一条轨道。   “想得美。”   “说起来,你注意到没有…”   “当然了…谁会注意不到那里。”   “她是不是喝很多牛奶……”   英梨梨回头,话题歪曲的目标——森月纱小姐正百无聊赖的对着自己的手机张嘴发呆。   “啊啊啊啊~”   像小时候孩子们会对电风扇做的事情一样,森月纱正举着播放音乐的手机,把出音孔对准自己,小嘴张的老大。   “啊啊啊啊~”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英梨梨:有这么无聊吗…   “咳。”   英梨梨转过来看着森月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越来越在意对方了。   是因为,友谊吗?   “月纱?”   森月纱抬头。澄澈的瞳孔外却添加着妩媚的眼型,让这位不谙世事的山中精灵有了些许欲与诱惑。   “嗯?”   英梨梨摇摇头:“没事。”   她盯着森月纱的手指,关节,手背,手腕——再到纤细的脖子,下巴,上翘的嘴唇…   眼神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越过空间,偷偷抚摸着女孩的脸。   “月纱。”   “嗯?”   英梨梨只是想叫一叫她的名字。   森月纱。   从嘴唇相碰生出的名字,越来越熟练。吃蛋糕的时候会想起来,喝牛奶的时候会想起来,换衣服的时候会想起来。   英梨梨摸了摸有些发热发烫的脸蛋,抿抿嘴。   “周末…有空吗?”   “周末?”   森月纱毫无仪态的趴在桌子上,‘阿巴阿巴’半天,也只能聊以慰藉越来越无聊的空气。上半身的校服有些皱褶,不高的女孩,定了最合身的校服——   只是身高比例上比较合身。   其他地方,就像个一百斤的人,穿了件小孩子的衣服一样。   诶,真是辛苦的衣服大人。   而在如此穿着的情况下,还试图趴着的话。   有些来自平原的姐妹就变得难过起来。   “周末的话…”   “你坐直了跟我说话,森月纱。”英梨梨苦着脸,眼神一下一下的往桌面上飘。   那根钢笔看起来就十分受罪。   “诶?”   森月纱眨眨眼,撑着桌子坐起来:“周末应该有空。”   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周围一片的混沌出现频率越来越低了。   妖精们对此倒乐得安稳,毕竟,虽然清楚自家女王的厉害,可他们也不希望每天夜里,森月纱带着我妻由乃去冒险。   我妻由乃则认为是这几天两人的混沌灭绝行动导致的周围越来越干净,于是这种‘双人快打消灭小小混蛋们’的清扫活动暂时停止了。   森月纱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和官方接触后,女孩已经愈发明白,这个世界,正逐步向无序的黑洞缓缓行驶而去——官方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这一切,而单凭几个热血上头的正义侠客,也不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   未来,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在这个越发诡谲的世界里,保护身边的人。   恰巧,森月纱就是强大本大。   “怎么了吗?”少女看向对方。   英梨梨最近很奇怪。   对方总是在自己走神的时候,一脸凝重的盯着自己——森月纱确信那的确是‘凝重’的表情。接着,当她有所察觉转头时,这位大小姐又立刻恢复成不在意的样子。   ……开始听课或记笔记。   明明什么也听不懂。   “没、没什么!”果然,双手死死抓着自己金色马尾,英梨梨又开始了:“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大小姐低着头,含含糊糊的嘀咕着,时而与森月纱视线相交后,又迅速挪开,望着窗外空无一物的操场…   “英梨梨?”   “没事!”   英梨梨摆摆手,正想说什么,熟悉的嗓音出现在两人身边。   安艺伦也拿着一团被咬的乱七八糟的面包:“她肯定想去你那里画本——”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果然烟花只有遇上火焰才会绽放。   “不,月纱你的形容过于优美了…”安艺伦也一副死鱼眼,疲惫的推了推眼镜:“我想,大概是纳豆和啤酒的关系吧…”   “你才是黏糊糊的臭纳豆!”   英梨梨龇牙咧嘴的凶着,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森月纱后,轻咳几声,迅速回复了大小姐的姿态。   “你才是…”想了想,女孩果断住嘴。   “跳过这个话题,我不想和你说话,眼镜女仆君。”英梨梨噘着嘴,打开手机,给森月纱看。   “月纱,我发现了个和你一样棒的画家!”   对于森月纱的绘画水平,英梨梨从来都是一百个肯定。在她盲目的心里,能有让她肯拿出来和森月纱对比的人,还真是少数。   森月纱好奇的接过手机。   诶…   水平比我高很多。   成落的玫瑰与群青被水彩洒满,色调由暖到冷,过渡的十分自然。玫瑰深情的红色与群青的丰盛被熟练的染上画纸。   远处日暮微沉,景色在天边缓缓消散。   “这种画法,用水彩可不简单…”森月纱放大图片,细细点评着。   “是个比我要厉害很多的画家呢。”   “不,应该说这种,才能称之为画家吧。和这位比起来,我只能算是初学者了。”   在英梨梨不赞同的眼神中,森月纱点开对方的头像——   “嗯?名字真有意思。”   起名大王森小姐吐槽着画师的名字:   “真白…这个名字,是真名吗?”   个人主页打开,入眼满是琳琅的油画作品。   “哇哦…”   英梨梨扒着森月纱的肩膀,在她的耳侧小声介绍:“应该是真名,是最近很有名的新锐画家,据说,在国外,被称为‘幼国宝’了。”   唔。   真白吗?   好棒的油画,天才的表达方式。   森月纱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没注意脸旁,越来越近的英梨梨。 Chapter74 心的裂纹   “冒昧的问一句。”   “你这种有钱的大小姐,喝酸奶到底舔不舔瓶盖?”   午后的天台上,霞之丘诗羽蜷缩在长椅里,捧着一本小说。森月纱坐在旁边,抱着一个巨大的汉堡啃,腿上还夹着一瓶酸奶。   霞之丘诗羽家境殷实,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水准,所以才有这样的调侃。   “舔瓶盖?”森月纱眨眨眼:“我一般会把酸奶扔了,只舔瓶盖。”   绯红色的瞳孔展开书,遮住下巴,眼神巡梭在少女的脸上。“这里,吃到嘴上了。”   森月纱鼓着腮,像只小松鼠一样埋头在汉堡里,嘴角沾了点白色的酱料,霞之丘诗羽伸出手指靠近时——正巧森月纱伸出了舌头。   它们在嘴角相遇了。   “你那位小跟班呢?”   霞之丘诗羽不着痕迹的略过后,若无其事的把手指藏回书里。   “哦,由乃?”森月纱嚼着汉堡:“她今天找老师有点事。”   霞之丘诗羽并不在意我妻由乃去哪了。   “难得能见到你们两个分开…”   森月纱点点头。   “那孩子…”霞之丘成熟的嗓音里带了些许戏谑:“对你很依赖哦。”   森月纱埋头吃着,没有回答。   霞之丘诗羽盯着森月纱的耳朵,换了个姿势——挨着女孩的身体,说话看向她时,气息落在对方的脸颊上。   “纱酱,你救了我之后,还没有报答你呢。”   “诶,学姐,别说的那么郑重其事。”森月纱把包装纸团起来握在手里,随口说:“买一瓶酸奶让我舔盖吧。”   “像小狗喝水一样吗?”   霞之丘诗羽莫名的看着森月纱,视线里,对方翘起来的嘴唇鲜红欲滴——像小狗喝水的森月纱…应该会很有趣吧??   预备役作家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忽然有点脸红。   “除了酸奶盖,还有别的吗?”   森月纱斜了霞之丘诗羽一眼,一秒识破:“我怎么感觉你在开黄腔啊学姐,话里的海鲜味儿都溢出来了…”   霞之丘诗羽眯着眼笑嘻嘻的,书挡住了半张脸。   果然,大了一岁,聊起来车速都不一样。   森月纱掏出纸巾擦嘴,又团成一团:“学姐每天中午都在这里?”   话题岔开,霞之丘诗羽无聊的伸了个懒腰,浅浅的光线勾勒出少女良好的身材:“每天都在,月纱可以随时随地来找我。”   “对了,霞诗子老师的小说,快要出版了。”   森月纱惊讶:“这么快?”   拖延症的某人并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件推进,都是这样的速度。   “快?”霞之丘诗羽摇头:“还要多亏你的帮忙,霞诗子说,编辑十分看好这本书。”   “哪有,霞诗子本来就是很天才的作家吧。”   霞之丘诗羽可不这么认为,不过,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也没什么必要。   ——被夸,还是很能令人愉悦的。   她今天其实想和森月纱聊聊有关「仪式者」的事,在‘购买’了那些详细的信息后,少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森月纱。   她清楚这些吗?   我可以全部、全部都告诉她。   但转念又想到对方应该位于秩序侧,而自己却加入了一个卖青眼白龙卡的混沌结社里…   说了,会被讨厌的吧?   霞之丘诗羽凝视着对方。   长长的黑发像黑绸缎的扇面展开在少女的背上,垂落的发丝绕在耳后。浅色的短袖衫和短裙被微风吹着飘荡起来。   她的腰和后背挺的很直,一个人盯着天上的云怔怔发愣。   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一样,时而空灵优雅,弥散着淡淡冷杉的香气;时而鲜活生动,露出浓郁妖冶的大丽花味道。   一直以来,霞之丘诗羽都很确定自己的取向,虽然她并不排斥,但也确信自己绝对不是‘诗羽姬’。   可遇到森月纱后,这颗坚固的确信之石,开始遍布裂痕…   少女总有什么地方在隐隐吸引着她。   就像某种奇幻故事中的神话生物,龙与精灵一般,天生会吸引那些凡人飞蛾扑火般的围绕在它们周围,然后,什么都不做——   只是陪着自己憧憬的神明,静静等待身体老去。   而永远年轻的生物,只会多了一条名为‘曾经’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咳。”霞之丘诗羽罕见的失态了。   “月纱,关于仪式者…”   “仪式者?”   森月纱眨眨眼,在对方出口的一瞬间,紫色的帷幕就展开了——   【能量等级:Lv0 ·「接触者」】   唔,没什么问题…   “学姐是怎么知道‘仪式者’这个名字的?”   “诶?”霞之丘诗羽诧异的回着:“不是那天,月纱自己说的吗?”   “我说的?”森月纱想了想,实在记不清了。   “月纱自己说的。”霞之丘诗羽奇怪的重复:“月纱说的什么秩序……不记得了?”   森月纱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到耳后:“诶,秩序?”   霞之丘诗羽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是秩序和混沌。”森月纱点点下巴:“仪式者被一分为二,大概是…敌对吧。”   “月纱呢?”霞之丘诗羽小心翼翼的问着:“月纱是秩序吗?”   森月纱转头,有点不明所以。   “大概算吧?”   “大概?”   森月纱轻笑:“我大概算中间的吧,对于两者,我会倾向于中间。”   均衡…   教派?   霞之丘诗羽若有所思的点头:“月纱的话,对混沌是怎么看的?”   小心翼翼的问着,她并没察觉自己话里的紧张。   “混沌啊。”   森月纱滚滚手里的包装纸球,口吻随意:“只要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样吗?   “那天…”   “那天是因为他们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在我面前飞来飞去。况且,不是救了学姐吗?”   似乎看出霞之丘诗羽的疑惑,森月纱咧着嘴,神色怪诞。   “只要不打扰我在意的人和生活,我也不想理会。无论是秩序还是混沌,都很无聊。”   虽然说着冷漠的话,可霞之丘诗羽一点也不意外,她甚至认为,对方浅浅的提一嘴,都是对那些仪式者的嘉奖与赏赐了。   不属于人间的生物,对善恶秉持冷眼旁观的态度,这并没什么问题。   霞之丘诗羽悄悄竖起藏在书内已久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森月纱… Chapter75 废料母亲   地牌,侘寂庭院的湖畔。   一群小妖精藏在树叶里,彼此窃窃私语的同时,望着不远处的女王。   少女身侧环绕着星光般的彩色,巴掌大小的油彩恍惚间在半空中蠕动——森月纱的侧写师。   终于…   有机会好好问一问了。   迎着反射后耀眼的湖光,森月纱立在原地。   “嗯…首先,你是谁?”   话音未落,帷幕刷地铺开,深色的放大镜渐渐隐去,接着,一行行段落开始以某种优雅的字体缓缓写下:   【孩子……】   【你出生那天,】   【整个多元宇宙的璀璨群星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   森月纱:……   ??   什么玩意儿?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大段大段的词就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一样。   【我的生命不会抵达终点!而你,将……】   ——停留在这里。   没了。   对方似乎想要让森月纱率先开口问,用省略号卖了个关子。   ‘而你,将…’之后,帷幕上就没再有任何动静了。   将怎么样?   森月纱看着它不说话,从小提篮里夹出奶油饼干小口小口的咬着。   一段字和一个少女就这么彼此沉默的对峙起来。   湖畔边,足足有一分钟的静默。   片刻后,拨开卷发,女孩叹了口气,有点失望:“我差一点就赢了。”   【……亲爱的,我们没有在比赛。】   压根不理会帷幕上写了什么,少女抖抖手腕,放在膝盖上坐正,跃跃欲试的准备再来一次比赛。   小嘴抿的死死的。   【不…】   沉默。   【女儿,别这样,我以为我就足够神经病了。】   ……沉默   【森月纱!】   沉默。   【好吧你赢了。】   “耶!”   。:.゚ᕕ(ᐛ)ᕗ.:。   【当时祂们说让你继承我的性格……】   【我这还巴巴的美呢!!】   【一群喜欢看热闹的混蛋骗子!】   “诶嘿,我的另一位母亲?”   “我记得我生物学上的母亲应该是欧希特?”   阿莉埃蒂带领几只悍不畏死的妖精,颤颤巍巍的给森月纱搬来一个软和的蒲团。   【那你也应该记得祂说过,祂只是其中之一。】   “红茶…”森月纱悄悄让手旁的昆娜帮自己沏一杯饮品,这种活一般阿莉埃蒂都躲的老远,用她的话说,自己可是负责保护女王陛下的骑士,怎么能端茶倒水呢。   “所以还有多少…”森月纱想了想,“我是说,我还有多少个好…妈妈?”   半空中的紫色像毛毯一样抖动几下,似乎森月纱这句有趣的话取悦到了卡牌背后的生物。   【哎呀…那就很多了。不过对小月纱来说,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能有资格做你‘母亲’的生物可没一个简单的呢。】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好吗。”翻了个白眼,森月纱回过头——   昆娜正和两个小妖精托着白色的瓷杯哆哆嗦嗦的靠近,再加上昆娜本身的身材,就不太适合哆哆嗦嗦的活计,这样就更显晃动了。   “shh…给我吧,谢谢你。”用手指摸摸乖巧的小家伙,勾起茶杯喝了一口。   呼…   “赛托拉克,是这个名字吧?在上一个世界,是你帮了我?”   【不用谢。】   【这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   【我可不像某个喜欢和动物、儿子同居的恶心女人,啊,别那么看我嘛小月纱,我可没特指谁…】   【我多么爱你呀。】   总感觉你在暗指谁…唉,怎么有一种未来会见到母上の修罗场的感觉呢?   生活不易,纱纱叹气…(。ŏ_ŏ)…   【嘻…因为你是在源世界被我‘组装’的,所以你当然属于我。只是没想到,你点燃了火花…不可思议。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女儿吗?】   【不过你没办法像正式旅法师一样巡游,感觉到了吧?不管多久,你都会被拽回这个源世界。】   【真正的旅法师并不会这样。】   森月纱从出生到今天为止,并没有见过活生生的旅法师,最多也只是曾听那位‘变命师’说过几句奇怪的话。   【当然啦,变命师那个小崽子还想要当过你母亲呢…嘻,不过她年龄太小了,妹妹不是很好吗?说起来,你跟‘妹妹’很有缘分哦纱酱。】   森月纱:……   【哦,考虑到那个比你年龄大一些的葵小姐和霞之丘小姐,你跟‘姐姐’也很有缘分!】   ——怎么办,有点想让她闭嘴了。   ——再来场比赛吧?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森月纱咕嘟咕嘟鼓着嘴,咽下红茶后,用指甲敲敲杯壁。   “被拽回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虽然帷幕上只是一个个蹦出单字,可森月纱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对方略微的窘迫。   【阿…是我的问题。嗯…谁知道你会觉醒这么奇特的东西呢?所以,纱酱就被捆在源世界上啦。】   【需要我道歉吗?】   “当然不。”森月纱耸耸肩,“现在这样就很好。”   【你现在的能级还差得远。】   【等你到可以承受维度割裂的能量等级后,源世界就无法束缚你了。如果想带爱人们,自由的选择世界穿梭,还要等一段时间呢。】   “‘们’?”森月纱眯起眼睛。   【你有那么多妈妈,多几个女朋友怎么了,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个屁。   【别那么贫穷的活着啊,作为我的女儿,要过的富丽堂皇且高贵优雅,喜欢大的就自己培养一个,不是有现成的金色平板在你面前吗?】   【还有,不要说那么下流的脏话。】   ——你自己做到了吗?   谈话进行到这里,帷幕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扭曲,然后,一个个迅速的蹦了出来。   【果然和女儿交谈,比做其他大汗淋漓的事情要舒服更多呢。】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多数情况,你的侧写师就只是一张卡牌。我亲爱的宝贝,庞大能量挤进一间小屋子是很废力的,你如果还有问题,就要抓紧了。】   森月纱点点头:“如果你不说那么多黄色废料,我应该能得到更多信息。”   “我怎么称呼你?”   【我最爱的比爱那个和儿子同居的女表子和喜欢奏乐的三无白痴还有操纵命运的傻崽还要爱的最美丽最可爱的母亲大人。】   【怎么样怎么样?】   怎么说呢,忽然有点理解阿莉埃蒂对于我起名天赋的忧愁了,该说遗传基因的伟大吗?   【因为你继承了我的一部分性格,呀嘿嘿。】   【哦!!】   【差点忘了!】   【把这个,把这个给其他人类吧。】   一幅巨大的仪式图阵出现在淡紫色的半空中,深浅不一的墨渍染出了张诡异且复杂的图案,一条条举行仪式的复杂需求写在下方。   黑色的环形和文字。   【这个仪式可以呼唤并沟通秩序,净化什么的也可以。唔……我也忘了还有什么效果了,让他们随便试试看吧。总之,交给负责人类安全的官方就可以了,最近混沌感染速度过快,再这样下去我怕一个不小心给人类玩没了。】   【还以为会出现令人震惊的家伙,用自己裸露的精神触须接触到秩序呢……结果一个都没有,真是无能。】   在一行行抱怨出现时,森月纱就用法术力额外制作了一张空白卡牌把它封了进去。显然这个仪式被认定属于「宝物」牌组。   ——   【宝物:   【澎湃潮汐(仪式):   【以复杂的手段呼唤秩序降临。】   【这是最原初的手段,人类通过它,将开始尝试第一次真正的沟通秩序。】   【精神坚韧者可获得嘉奖。】   【注:秩序潮汐内会对混沌生物产生净化效果。】   ——   “我能使用这个仪式吗?”   【嘻嘻,你是想问,你的‘朋友’能不能使用这个净化仪式?】   【最好小心点,我的女儿,对于混沌侧仪式者来说,这种召唤秩序的净化仪式可是会造成截然相反的后果…】   森月纱想想我妻由乃和东条葵,她身边…应该不会有混沌侧的仪式者。   【那可不一定。】   “嗯?”   【想知道吗?】   【有时候,活的乱七八糟的生物会隶属于秩序阵营,而一直以来规规矩矩的却被混沌所青睐着。这种有趣的事……】   【啊哈!】   【……不告诉你略略略。】   森月纱笑眯眯的从蒲团上站起来,被挤压的嗓音细声细气:“这样啊……听你说了这么多,果然就像听你说了这么多一样呢,母亲大人。”   “我们聊了三千多个字,你似乎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我呢。”   【……哼。】   嘀嘀咕咕的字忽然变的很小。   【怪声怪气,不可爱不可爱…】   【等你见到其他家伙,你就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多么坦诚的小母亲了。】   “因为继承了您的性格嘛。”森月纱掸掸屁股跺跺脚:“还有其他要叮嘱注意的吗?母亲大人?没有了就请叮嘱一下其他需要注意的吧。”   【森大波!对母亲说话正常一点!】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两只手绕到脑后,把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唉,养个孩子真是不容易,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会想你的。】   【还有,遇到危险请跪下大声喊:妈妈救我!】   【知道了吗?】   然而已经准备回去了的森月纱并没有搭理半空中扭动的卡牌,提起装饼干的小篮子时,字段又嘀嘀咕咕了半晌才缓缓消散。   侧写师重新回到手掌里。   【侧写师:   【这是一张刚刚被伟大意志蹂躏过的卡牌,它现在有点疲惫。】   啧,废料母亲。 Chapter76 准备就绪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蹦蹦蹦~蹦蹦蹦~”   维也纳森林圆舞曲在唱机里转着,跳跃迷人的浪漫旋律,使人不禁想要在节拍里拥抱着起舞,感受对方的身体曲线,触摸对方因爱而跳动的心脏…   森月纱坐在床头,穿着象牙白的睡衣,一边肩膀露了出来,丰盛的黑发散在身上。   少女不在意自己乍泄的肌肤,天真的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静态空间,左一下右一下的晃着小脑袋,跟随圆舞曲的节拍无聊摆动。   圆润小巧的脚趾踩在暖和的地板上,一下一下的翘着。   妩媚又…虚无。   不远处,我妻由乃正伏案,迎着桌面的灯光写写画画。   “由乃…阿巴阿巴…无聊…阿巴阿巴…”   “在干什么~蹦嚓嚓~蹦嚓嚓~”   森月纱两手杵着床,小腿在空中踢来踢去,小熊拖鞋被甩到桌子下面,光洁的脚踝一晃一晃。   由于我妻女士得知了森月纱的‘秘密’,本想悄悄溜走的少女,果断像一只正要逃跑的老鼠般,被由乃猫一爪子按住了尾巴。   “我在写注意事项。”我妻由乃全神贯注头也不抬:“月纱最好背熟了再走,否则我会生气的。”   森月纱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啪’地大字型仰倒在床上,无神的眼里满是郁闷。   “明明上次,上上次都没有事…”   我妻由乃叹了口气,放下笔。   “那是因为你的运气好,月纱。穿…嗯,你这种能力,太危险了。”我妻由乃严肃的样子,让森月纱想起了艾丽娅。   “你有没有想过,落脚点如果是危险的地方。”   “凭直感来做决定,我不否认大多数时间,你要比很多人的判断准确。”   “可…”   由乃担忧的望着‘少女尸体’——巨大的山丘挡住了她的脸,从我妻由乃的角度望过去,只能迎着昏黄的光线,依稀看到个轮廓。   森月纱嘟着嘴,嘿咻一下坐起来:“好吧好吧…我只是…”   只是,有几个好妈妈在保护我。   这话,能说吗?   森月纱玩味的撑着膝盖,柔软的鲜红扫过嘴唇,两手托脸:“由乃这么担心我吗?”   我妻由乃没好气的瞪了抽风的女孩一眼,转身继续写写画画,对方还在‘蹦嚓嚓蹦嚓嚓’…   摇摇头,由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迷人的小疯子。   …………   “第八条…”   在我妻由乃的逼视里,少女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这么多?!”   森月纱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看——长长的纸条上,无数条例被我妻由乃一行行的排列整齐,每行的开头,还有一个编号。   打死她也不接对方递过来的纸。   我妻由乃:……   “战术靴…野外生存…第二条,不许…”   “哎呀,大侦探女士——”   我妻由乃看着面前卖萌撒娇的女孩,丝毫不为所动:“不许穿裙子和高筒靴了!”   “你别抽风了!不能穿小洋装!”   两个女孩交谈的不远处,柜门大开,里面正挂着两条黑色的洋裙,黑色的裙角独立在衣服外,像是被谁用力拽起来过。   “我喜欢裙子…”   我妻由乃揉着太阳穴,没好气的说:“森月纱!”   “由乃买的衣服难看死了…”   嘀嘀咕咕的,森月纱目光指向床上的衣服——土里土气的作战服,床边还摆着黑色战术靴。   不然,到了地方再换吧?   我妻由乃郁闷的垂下嘴角,森月纱在想什么她十分清楚。   “总之,不许做危险的事情,森月纱,森月纱?”   蹦嚓嚓蹦嚓嚓~   啪叽。   一本英语练习册拍在了少女的头顶。   森月纱捂着脑袋,白了我妻由乃一眼:“知道啦知道啦,由乃放心吧,我是那种随意乱来的人吗?”   我妻由乃:是你本人。   “都会背好的,放心吧。”森月纱坐在床上动来动去:“况且,由乃又不清楚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一片大海呢?”   我妻由乃指指镜子——森月纱的地牌空间:“那里能放游艇吗?”   森月纱:……   不,还是不用了…   由乃,你比我还能享受。   “总之,由乃妈妈,请您放心吧。”   森月纱慵懒的侧斜在床上,修长的大腿露出来,嫩白色搭在一起,轻轻蹭着,像只刚刚午睡后醒来的猫咪。   也像个上岸后,终于开始引诱人的深海塞壬。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妻由乃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转过头,留了个后背。   “早点回来。”   “嗯。”   “注意安全。”   “嗯。”   “要…”   “嗯。”   要想我。   我妻由乃咬咬牙,沉默着,推开门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刀架上,还摆着森月纱送自己的那把村雨。   我妻由乃很担心森月纱。   不,她并不担心对方会出现生命问题——森月纱的能力,随着一起战斗次数的增加,让我妻由乃越来越安心。   甚至由乃认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森月纱应该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担心的是,这位迷人的小疯子,会距离人类越来越远。每一次旅行,或许只是短短的半个小时,可谁知道森月纱到底经历了多少天,经历了多少事。   那种淡漠和空灵的眼神,让本已经腐烂的我妻由乃都有些毛骨悚然——   那已经是脱离了人类范畴的状态。   不含代感情,淡漠又疏离。而这种状态,会不会把自己越推越远呢?   我妻由乃不在乎森月纱对整个世界的态度,她只在乎森月纱对自己的态度。   森月纱…森月纱…   啪嗒,啪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一双纤细的手,从背后搂住了我妻由乃,接着,妖冶的花香钻进鼻子。   森月纱的下巴枕在由乃的肩膀上,两个人彼此贴着,静谧无言。   “由乃?”   森月纱的声音里似乎混着甜奶香与薄荷叶的气息。她轻柔的搂着我妻由乃,额头在对方的发间轻轻蹭蹭。   “我会安全回来的。”   背对着森月纱,女孩看不到由乃的表情,唔…应该会非常担心自己吧?   粉色与黑色的头发混在一起,森月纱在耳畔不断安慰着。   然而,正面的我妻由乃一分一毫忧伤的神色……   都没有。   嘻嘻…   仿佛什么得逞了一样,女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墙面…   嘴角以极其夸张的幅度诡异的咧开。   她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挤压,拈起混着森月纱气味的头发——   放进了嘴里。 幕间 传说中的传说 Chapter1 埃及   二十世纪上半叶,埃及开罗,尘沙漫天。   骆驼踏着干燥的土地,扬起沙尘与驼铃声。行人缠着头巾,穿着或白或蓝的凉鞋慢悠悠的路过街市。   藏在黑色头罩下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坐在摊位前,旧布头摊开成了个不规整的四方形,摆着许多手工编织小玩意儿。   空气里散着某种动物毛发和粪便的臭味,行人有的蹙眉快步,有的悠闲自得,白人黑人黄人,混杂在漫天的昏黄里。   假如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哪些是待久的常驻户,哪些是刚来不久的‘外’来者。   比方说那些穿着整齐的美国佬,搂着挎着自己的女人或男人,在集市的周围转来转去的,时不时停在摊位上,比手画脚,好奇的询问价格后,大方的买下几个,讨自己的女伴欢心。   比方说那些皱着眉头,不住扇手,妄图把无孔不入的沙子驱散的高贵女士们,掩着口鼻,不适却依然坚持东瞧西看的大小姐。   这些都是刚来不久的外国佬。   而那些久居这里的人,早就对此漠不关心,任由黄沙吹飞,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路过。   四十多岁的纳什姆今天照常营业着自己的家族产业——小报摊,在这个糟糕的城市生活了几十年,他见证了开罗的衰败与繁华。   撑起头顶的小帐,把木条子支好,纳什姆把一摞摞还发着油墨味的厚报纸摊在木板上,然后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靠着软垫美滋滋的闭目养神。   过往的脚步声混着砂砾哗啦作响,骆驼下巴上挂着铜铃,走动间带起腥臊和干燥的臭气。   该死的外国佬,该死的战争。   嚓嚓嚓,嚓嚓嚓。   靴底摩擦声传入耳朵。   “你好?”   纳什姆用肥粗的手指揉揉眼睛,不耐烦的视线里,一身利落的黑色映入眼帘。   翠绿色的指甲细长尖亮,于顶端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似乎这双手的主人很年轻,也很注意保养自己吸引人的部位。   光滑的甲面点在报纸上,划过层层叠叠,苍白的手指寻索着,最终停留在某个标题。   往上,少女带着一顶圆顶草帽,黑发倾斜下来,随风刮擦着小巧细绒般粉嫩的耳朵。   一双微微下垂的眼里,尽是缱绻与呢喃,小巧的泪痣点在眼尾,本该柔软中略带冷淡的面貌,便一瞬间被这颗妩媚的栗色点燃了。   沙子一吹,风一般蔓延在少女的脸上。   美极了。   纳什姆不由想起了自己妻子年轻时的样子——或许比不上这个女孩,但那种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如水般依恋的温柔,就如同自己初见一般。   这是哪个国家的公主来旅行吗?   在这里卖了许多年报纸的纳什姆,也是在最近才见到越来越多的外国佬。而今天这位,是一直以来,最美、最年轻的一位。   少女左手扶着帽檐,漫不经心的话里,温柔依旧。   “你好?”   “你好,小姐。”纳什姆挺着肚子坐了起来,他犹豫两秒,最终还是从那把舒服的躺椅里站起来,掸干净落在身上的沙子,尽量摆出个彬彬有礼的样子。   在平时,他可从来不会这么做。   “我想要这张。”   少女低垂的眸子时不时被卷翘的睫毛遮蔽,干净明亮的瞳孔和微微泛红的脸蛋,让纳什姆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绝对不超过十八岁。   不过,还没到十八岁的女孩,发育的这么好吗?   纳什姆视线下移,由于摊位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腰际以上的位置。   哦…   已经比十七号街酒馆里那位靠着‘大’而惊艳全场的女人还要发达了。   太阳神在上!什么样的优良血统,才能造就出如此优雅美丽,又不乏妩媚妖娆的人儿?   假如这个少女生在千年前,仅需凭借身前睥睨众生的巨大傲慢,就可以让拉美西斯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的一切。   纳什姆畅游在自己的幻想里时,少女眨眨眼,奇怪的望着他。   “先生?”   “哦…哦!”纳什姆点点头,肥肉在脸上颤着,他说了个价钱,待少女递给他后,才恭敬的双手接过。   至于为什么是恭敬的双手接过,纳什姆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女孩给了他一种特别怪异的压力——   就像半年前自己因为斗殴而被抓捕时,那些黑黢黢的警皮盯着自己的感觉一样。   突如其来的天然压力。   不同的是,后者给自己的压力,来自于暴力,来自于那些造成疼痛的警棍和枪械。   而前者,则是那双如湖如海的清澈眼睛。   “请拿好。”   纳什姆挪开糟木块,抽出报纸叠最上的那张递给少女。   对方没有离开,展开报纸,借着自己搭的小棚,用透下来的阳光默读起报纸。   纳什姆的眼神儿好,能看见女孩正读的那页。   「远东之虎的扑杀!」   「来自东方的军队已登陆正岛!」   「旭日旗被折断了!」   「樱花移栽计划,本土岛的陷落?」   「哦,欢迎伟大的远东人!」   看着看着,少女忽然上扬了唇线,令关注这一切的纳什姆也不禁笑了起来。真难想象,这位女士假若长到二十岁时,会是一个多么诱人高贵的画面。   纳什姆没话找话:“这是最新的。”   干这行,每天都能接触到最新的消息,谈起战争和国事,纳什姆显得头头是道。   “在我看来,那个国家已经很有礼貌了。”纳什姆满脸嫌弃的说:“是傲慢和偏执毁了它们。”   金色的阳光温和的浮在少女的黑发上,她听着纳什姆侃侃而谈,时而柔柔的轻哼一声,当做答应。   “远东…真是个神秘的国度。”纳什姆感叹:“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已要进入登岛最后的作战了。”   “那是他们应得的。”少女忽然接话,璀璨的眸子看的纳什姆一愣。   “是,是的…”纳什姆恍神间断断续续的接着话:“不过,那座岛国上生活的平民们就很可怜了…”   少女漫不经心的眼神忽而变的冷淡,她顺手把报纸卷成条状,口吻里的情绪,纳什姆并不理解。   “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吗。”   说着纳什姆听不懂的话,少女扶着草帽对纳什姆点点头,拿着报纸离开了摊位。   黄沙卷起了她的裙角。 Chapter2 书里的传说   The Museum of Egyptian Antiquities.   埃及国家博物馆,1902年开馆。   当然,当地人一般称呼它为“法老博物馆”。   这座博物馆长久的坐立在尼罗河畔,听着母亲河日夜磅礴的巨川声息,忠实记录着这个世界上古老国度中千年来发生的变化。   博物馆墙面偏黄,头长牛角的丰饶女神哈索尔石像挂在拱形的正门上,两侧壁龛中各有一个欧式化的尼罗河女神浮雕,其中一个持有纸莎草,另一个持有莲花,分别象征古代埃及的南北方。   门口上方是希腊语铭文和希腊罗马风格的雕塑,大穹顶是独特的宗教风格。   正门入口处的墙上还有一块圣甲虫的金属雕刻,这是博物馆的馆标。   “嗨,森林。”   女人栗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她带着圆圆的老式眼镜,抱着本历史书,一副文学姑娘的模样,朝走进来的少女打了个招呼。   “嗨,伊芙。”   森月纱摘下圆顶的草帽,顺手挂在门旁的法老雕像上,被卷成桶状的报纸散开扔在了桌面。   空气里有股霉味。   “你要的报纸。”   伊芙琳道了声谢,眼睛继续沉浸在书页里:“学了多少?”   ——这位‘森林小姐’是两个月前来图书馆任职的,再此之前,这座博物馆中的图书馆管理员只有自己而已。   而当她第一天见到这个姑娘时,对方正慵懒的靠在书架上,手里捧着一本《古埃及语初解》。   ‘嗨,听馆长说,你精通古埃及语?’   ‘能教教我吗?’   黑色长发包裹着女孩的小脸,伊芙琳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于是,图书管理员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虽然伊芙琳很好奇这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是怎么说服那位吝啬刻薄又严肃的博物馆馆长的。   “学了多少啊…”   森月纱捏了块桌上的饼干塞进嘴里:“你好?”   用古埃及语发音的腔调十分怪异,但女孩学的非常快。   “再有一两个月,我就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伊芙琳合上书,找到既定的位置放了进去,扭头,望着正吃饼干的少女。   “你学的太快了,森,我还是推荐你去那所大学,你不上学太可惜了。”   少女无所谓的耸耸肩,走到图书馆的另一边,抽出一本名为《传说》的书。   伊芙琳不太清楚森月纱的来历——据她说,只是在旅行时偶然路过这里。她才十几岁,她的家人呢?   就放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到处乱跑吗?   假如自己有妹妹的话,也就这么大吧?   伊芙琳摇摇头,踩着高跟鞋走到女孩背后,一股青木凛冽的香味渐渐出现。   “亚特兰蒂斯?”伊芙琳站在少女身后,用下巴轻轻磕了一下森月纱的头顶,对方正停留在《传说》的某一页。   对于少女总喜欢把精力放在那些神怪的事儿上,伊芙琳已经见惯了。这两个月,除了跟着自己学古埃及语以外,少女几乎看遍了图书馆里所有的藏书。   最让她爱不释手的,除了这本《传说》,还有第三个书架上最顶层的那本《圣石》。   “不存在?”   森月纱专心致志的翻了一页,眼珠转动时不忘回答这位姐姐的话:“你不也一直在寻找哈姆纳塔?太阳金经?”   伊芙琳挑了挑眉,银色的手环磕碰几下,摸向森月纱的头顶:“那是因为有证据表明它存在过。而亚特兰蒂斯…”   森月纱伸出手指,点着书籍的另一页:“这里呢?也不存在吗?”   斑驳的黄纸上,一座巨大的城市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展开双翼的龙影围绕周围——显然这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作品,不知怎么被加进了这本在伊芙琳看来是骗子所著的书里。   “L…A…P…?”伊芙琳绕着森月纱的黑发,断断续续拼出有些模糊的书页上的字迹。   森月纱纠正似的重念了一遍。   “哦,那个男孩还没放弃吗?”   伊芙琳伸出手,合上了森月纱手里的书。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反正这本骗子书没什么好看的,我不理解,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相信这些杜撰出来的故事。”   森月纱转过头,由于伊芙琳比自己高了一头,所以面对这位成熟的女士,面嫩的森月纱就她的妹妹一样,得抬着头仰望。   “他说他的父亲,亲眼见到…”   “见到什么?”伊芙琳拉着森月纱往外面走:“龙?”   “别闹了,小森林,你还真打算帮那孩子查这种童话故事一样的资料?”   森月纱眨眨眼:“我觉得…很有趣。”   “巨龙只是传说而已。”伊芙琳早把这个精致到不像话的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了,两人走到博物馆的花园里,在一座雕像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好好学古埃及语,我会让学校给你发函,去那里进修吧,小森林。”伊芙琳握着森月纱小小的手揉了几下,美目里满是关心:“还有,到底也没说清楚,你的父母呢?”   “总得把地址给我,我才能邮寄给你。”   森月纱笑眯眯的摇摇头。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拒绝伊芙琳了。   不过,对方也不泄气。   早知如此的女人,屈起手指轻轻弹了森月纱的脑门一下,“反正,你不许给我到处跑。这里太乱了,我可不想哪天你成了谁家的新妻子,挂着黑色的面纱,挺个大肚子哭着来找我。”   森月纱心不在焉的晃着腿,绣着金边的裙子赫然荡起,露出少女白皙的脚面和五颗玲珑有致的脚趾。   一抹翠绿色的风景。   “嘿!”   伊芙琳手指划过女孩的胳膊,“这位公主,请好好听讲。”   森月纱回头。   偏斜的太阳洒下阴影,少女的头发染上了零星的暗蓝色光晕。   “我上次就见你和那个什么鲁跑出去了,那些脏兮兮的矿工都是什么人?你不能总这样让我担心。”   “知道,知道了伊芙。你怎么像我的奶奶一样唠叨。”森月纱随意一瞥间,看见铁栏外,一位陌生女人正款款走进博物馆。   “有人来了,我去招待啦!”   伊芙琳一把没抓住就让女孩跑了,裙摆摇动间只留下一抹金色的身影。   “喂!别乱跑啊!”   “知道啦知道啦!”   影子高高举起手,撒欢儿般的瞎晃。   真是不让人省心…   伊芙琳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她又想起自己那位时不时消失的哥哥,更是满心担忧和无奈了。 Chapter3 泰雅和巴鲁   除了伊芙琳之外,森月纱很少能在博物馆里见到本地女人。   ——博物馆本身的特殊属性导致来这里参观的大多都是外来游客,更遑论这个时代的开罗,你甚至在热闹的街上都很难见到她们。   就算有,也是用黑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森月纱面前的女人就是这样。   不高的个头,迈步有些摇晃,单从露出的眼睛看上去,也不太年轻了。   “你好?”   森月纱熟练的说着本地话,在对方开口询问了一本地理类的书籍后,少女带着她穿过博物馆的外侧,绕过棱角分明的石雕,推门走进图书馆。   “我看看…地理分类…”   森月纱嘴里念着伊芙琳编好的号码,带着女人来到第四个书架前。   “在这里。”   两双脚停在书架的中央。   ——女人正以为这位不大点的管理员该去挪个梯子之类的东西时,却惊恐的发现,对方正提起裙子,动动脚踝,十分潦草的热身后……   ‘嘿咻’一下跳了起来!   腾空中,少女抓住一本书脊,灵活的将它从距地很高的层架上摘了下来——如果忽略这位少女跃起的高度,这幅画面还是挺有青春感而不是惊悚感的。   上次森月纱这么做,被伊芙琳逮到,捏着腰念了半个星期。   气个半死也吓个半死的女人,又不舍得真去掐森月纱,只好一边咯吱她,一边严肃的告诫女孩。   这导致本身穿的就不多的两个人,闹做一团的同时,也熟悉了彼此的隐秘。   那场景十分具有艺术冲击感。   ‘这么珍贵的藏书!你如果不小心弄倒其中一个书架……’   森月纱不以为然,她倒觉得伊芙琳那种踩高跷式的爬梯子,才会造成麻烦。   总之,那次之后,让伊芙琳掀开了这位文静小公主性格中的一角,至少,至少知道、了解、窥探到了森月纱的两个地方。   第一是疯癫怪诞的性格。   第二是令人羡艳的围度。   书拿到手了。   森月纱转过头,把书递给浑身包裹严实的女人,对方犹豫了半晌,温和的声音才从遮面后传出来。   “……谢谢。”   “我可能…可能会多看一会?”   森月纱无不可的点头:“在闭馆之前。”   视线里,手腕上一道黑色的线条一闪而过。   那是…疤痕?   森月纱望过去时,女人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的敛紧袖口后,整个人显出些许紧张。   “我可不可以……”   “我自己一个人……”   森月纱点头,指指女人手里的书:“看完放在桌上就行了。”   遮面下露出的眼睛如蒙大赦:“谢谢…谢谢你,我叫泰雅。”   “森月纱。”   泰雅望着少女一颠一颠离去的身影,攥紧了手里的书,挪动的脚步,往另一侧书架移去。   ……   男孩穿着背带裤,穿过人群。   他的脸上多少挂着点油污,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上戴了顶红黑相间的无沿帽。   不太合适的大帽子遮住了他的额头,把黑发挤的服帖在脑门上,歪歪扭扭的样子异常有趣。   斜挎着包,穿过叫卖的集市,他从几头骆驼的身后绕过,径直往博物馆跑去。   仗着自己矮小,男孩跑动时经常做出一些危险动作,这导致他回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横穿小路的那位推水果车的男人——   “嘿!”   一只修长的小臂飞快的伸出,在人群里精准的拽住了他的后衣领。   砰!   几颗苹果散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推板车的男人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周围巡视了一圈——他早就被那双手,拉着飞快离开了案发现场。   “小小巴鲁,冒冒失失,冒冒失失。”   森月纱放下他,拉起男孩的手,将对方的帽子戴正,少女的嘴里还嘀咕着像歌谣一样的话。   对森月纱来说,她似乎有把所有谈话交流变成儿歌的奇怪能力。   “姐姐!”巴鲁惊喜的喊了一声,“我正要去找你!”   穿过喧闹的集市,越靠近博物馆,越繁华。   “怎么啦?”   巴鲁松开森月纱的手,自豪的拍拍那支有些旧的布包:“我找到图纸了!”   “图纸?”   男孩机灵的眼珠滴溜溜转,打量四周的环境,在少女弯下腰后,才趴在对方的耳畔小声说道:   “他留下的图纸!”   嗯?   森月纱捋了捋,才想起来。   “那个东西?”   “哼哼哼。”巴鲁昂首挺胸的拍拍布包,“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森月纱眨眨眼,领着巴鲁来到另一个摊位前,给他买了两张皮塔饼。   “记得吃饭,还有,工作累吗?”   小男孩在矿油场工作,也住在矿油场。这种生活环境,的确会导致衣服、帽子包括整个人每天都油污污脏兮兮的。森月纱曾试图说服他,给他找个好的地方,不过,执拗的男孩不仅坚持要自食其力赚钱,而且绝不离开矿油厂。   终究是为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森月纱没看巴鲁布包里的图纸,只是捏了捏少年的小脸蛋。   “记得吃饭,按时睡觉,还有,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嘀嘀咕咕的,就像伊芙琳不厌其烦的叮嘱自己一样,巴鲁这位正值冒犯期年龄的少年,可不喜欢被这么念。   “明明没比我大几岁…”男孩突然朝森月纱做了个鬼脸,向后一跳,跃出少女胳膊的范围。   “略略略!姐姐明明比我还不靠谱!”   森月纱没好气的掸掸被抹上油污的裙子,站起来后,也不追男孩,两根手指贴在两个眼角,往下一拉。   “略略略!我比你靠谱多了!”   “哼。”   “哼哼哼!”   两个或许年龄相差不大的人,一高一矮的相隔三四米,朝对方发射着‘鬼脸攻击’。   “哼!我走了,等我做出来,你就相信了!”   森月纱笑嘻嘻的放下手指,竖起来摇晃几下。   “我一直都相信巴鲁哦,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突如其来的温柔不复以往的脱线——这让巴鲁有点不太适应,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森月纱。   “干什么突然这么说话…”   森月纱陡然拉下脸:“快滚吧小黑猴。”   “嘻嘻嘻,我走啦姐姐!”   “你就是不挨骂难受。”   啪嗒啪嗒。   皮鞋声远去。 Chapter4 小爱好   经常来往于图书馆的人里,最特殊的还要属乔纳森。   她是伊芙琳的哥哥,不算高,甚至有些瘦,长相和自己妹妹有着天壤之别——很难说他们是一母同胞,森月纱还曾恶意揣测,旁敲侧击的询问过。   然而伊芙琳表示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还准备用她们‘画画不一样’和‘吃饭时坐姿不同’来试图向父母证明乔纳森并非自己的亲哥哥。   在一次偶然的玩笑中,她记住了威廉先生的话——他是母亲的工作伙伴,年龄不小却没有孩子。   ‘既然小伊芙不喜欢乔纳森,那就让他给我当孩子吧?怎么样?’男人半蹲在伊芙琳面前,英俊的脸上满是调侃和逗趣。一句谁都知道是玩笑的话,母亲也在旁帮腔:“是呀,你不喜欢哥哥,妈妈就让威廉先生把他带走了哦。”   然后,这句话一直埋藏在小小女孩的心底,以年幼的思维缓缓发酵着。   直到某个节日的傍晚——当时的餐桌上有乔纳森、伊芙琳、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的祖母祖父以及……十多位来庆祝节日的亲朋好友。   在肉桂香混着清冽的酒香中,伊芙琳就这么喊着‘乔纳森不是爸爸亲生的!妈妈说那是她和威廉的孩子!’,然后一边挥动小手,一边穿过十来个人,不断重复着经自己理解后加以改编的话。   ‘乔纳森是妈妈和威廉的孩子!’   满桌宾朋眼神怪怪的。   后来,伊芙琳告诉森月纱,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揍,而且是男女混合型的。   但奇怪的是,随着女孩一天天长大,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再也没见到过威廉先生……   森月纱觉得伊芙琳的这顿揍没白挨。   总之,这位驴脸龅牙,粗眉油滑的家伙,就是伊芙琳的哥哥了。   乔纳森。   酒池喷泉在露天大厅的正中央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夏热带水果气息弥漫在餐厅里。这座双层的建筑,成方形回转错落后建成,算是开罗本地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餐厅。   金色的香槟盛在细长的透明玻璃杯里,相撞时发出叮叮声,愉悦的绅士和女士们一对对的凑在一块,有些微醺的鸳鸯们,互相搀扶着,走到露天中央,跟着莫扎特的或什么曲子,身形相贴,亲密的摇动起来。   森月纱穿着浅灰色的小礼服,悠悠然坐在角落里,翠色的指甲划过一尘不染的白色桌布,眸子盯着不远处正花枝招展的乔纳森。   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七石酒庄,我喜欢他们的红酒。”男人胸口挂了一块方巾,配上他那张放荡不羁的驴脸,让人想笑。   乔纳森的身前站着一位稍矮的女人——十分年轻的少女,露着天鹅般的脖颈和肩膀,细长的指尖夹着香槟杯。   “口感,直觉,这些才是品尝的奥妙。”   “你知道吗,古典和乡村带来的震动是不同的,假使他们研究过——我是说七石酒庄,他们一定能明白,古典音乐才是最适合酿造葡萄酒的。”   乔纳森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喋喋不休的嘴和拙劣模仿后的手部动作,试图吸引面前的女士。   “阿法芙,相信我,我太懂这些滑溜溜甜滋滋的小玩意儿了。”   森月纱无奈的叹了口气,插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乔纳森…我…”阿法芙有些自卑的低着头:“我没法跟你走…”   “我知道,特色,本地特色,该死的常俗。”乔纳森耸耸肩,长脸抖动几下,又优雅的掏出胸前的方巾递给阿法芙:“擦擦,别哭了,要是让我妹妹知道我把一位美丽的女士弄哭了,我恐怕得刷一个月的木乃伊棺木了。”   “噗嗤!”阿法芙破涕而笑:“这样的妹妹也很有趣,怎么,是在博物馆工作吗?”   “当然,当地最大的那个。”乔纳森昂首挺胸,不自觉的把信息透露出来。   天色渐暗,餐厅内灯依旧灯火通明。不同的是,大多人喝了酒。   逐渐升高的音乐让每个人都开始对着自己面前的人想入非非起来,一个个亲密的勾住臂弯,在露天广场上跳着搂着,不一会,一对对的越来越少。   要知道,这个餐厅的后半部分,是一家高级酒店。   这才叫掌握了连锁反应的财富大亨。   森月纱吃的差不多了,端起香槟一饮而尽,咂咂嘴,捏起小方巾点了几下嘴角,然后提着纱裙站了起来,朝下方走去。   “酿酒师都是这样,一生都在和葡萄酒斗智斗勇…”   一男一女搂抱着,随着轻缓的音乐错步起舞。森月纱提着小裙子一边进入,一边躲避摇曳的人群。   “这是一种从土壤、空气、液体渗入的东西——我不确定它的学名叫什么,毕竟我不是那些无聊、毫无情趣、表情僵硬的科学家。”   “但我猜测,我猜测一定是这么回事…”   “乔纳森。”   森月纱清泠的声音让男人一激灵。   他骤然回头,发现森月纱正抱手站在他们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啊,小森林,你也来品尝红酒吗?”   “那你可赶巧了,谁知道今天是品尝会呢。”   “伊芙琳让你早点回去,还有,让我注意你的‘小动作’。”森月纱走过来,两个人下意识的分开了握在一起的手掌。   “你好,我是阿法芙。”女儿和森月纱差不多高——或者说森月纱就是这么矮。一双桃花眼,妩媚又成熟,话音里有着独特的沙哑感。   森月纱浅笑着打了招呼,转过脸,挑起一边眉毛:“亲爱的乔纳森哥哥,你该走了。”   “什么,该走了?我还没和阿法芙聊完红酒——”   森月纱微笑的盯着他。   乔纳森:……   “喔,我该走了。”男人挠挠脖子,不好意思的朝阿法芙点了点头,拉着森月纱踉踉跄跄的跑出了餐厅。   开罗的夜被分成了几个小方格,有些地方热闹非凡,有些则静谧无声。   大多数热闹的,都是掺杂了许多外国人的区域,他们夜里不睡,载歌载舞或拉起长长的条幅,围在空地上建着什么。   当然,建筑工都是本地人。   “嘿,我还没玩够呢。”   出了餐厅,乔纳森还略带不满。   “是伊芙让我找你回去的,我并不在意你的‘小动作’被发现后,让那些警察拿着棍子捅进你的屁股里,然后像扔死狗一样,把你扔进监狱。”   说起‘小动作’,乔纳森讪讪笑着,“我妹妹?”   “是伊芙说的,我才懒得管你。”森月纱抱着胳膊,丢下身后的乔纳森,气鼓鼓的往前走。   为了盯着乔纳森,自己都没怎么吃饱。   “嘿,小森林,我妹妹什么也不懂。一个年轻的女孩,喜欢历史,喜欢埃及,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哦,”男人看看森月纱:“我忘了,你也是这样。”   森月纱停下脚,伸出手掌。   “怎么了?”乔纳森看看女孩空空如也的手掌。   “东西。”森月纱歪头:“你真是为了跳舞?”   “还是说,你认为我没看见?”   乔纳森僵硬的咧开嘴,手缓缓伸向西服的里衬,灵活的夹出一个……   钱包。   “我就知道。”   森月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不浪费任何空隙来施展你的小爱好,乔纳森先生。”   乔纳森卑微的望着森月纱,驴脸上全是讨好。   “别告诉伊芙,小森林,我们一半一半。”   森月纱没说话,从对方手里接过钱包打开——里面是一位男士的相片,几张纸币,一枚藏在夹缝中的钥匙,还有两张日期在未来的船票。 Chapter5 盗贼的志向   “所以,我亲爱的哥哥,你又重操旧业了?”   伊芙琳递给森月纱一杯正冒热气的红茶,接着站起来,双手叉腰,一脸不满的看着面前瑟缩的男人。   一大一小两位姑娘就如同接力赛一样,先是由森月纱提着乔纳森的衣领将人押送回来,和早已见怪不怪的馆长打了招呼后,伊芙琳继续接力,把自己这倒霉哥哥彻底扔进馆里。   只有在眼前时时刻刻盯着他,伊芙琳才能松一口气。   “我…我没忍住。”   “你没忍住?!”伊芙琳怒气冲冲的瞪圆了眼睛:“男人是不是最爱说这几个词?”   “我没忍住?”   “对不起?”   “哦,我怎么样?”   乔纳森悄悄抬眼,小心的接话:“还有‘我棒吗’……”   “闭嘴!乔纳森!”   伊芙琳跺着脚在空旷的博物馆里走来走去,木乃伊和金色的棺木码放整齐,火把一样的假灯立在墙壁的两侧,最里面还摆着一个昂贵的微缩型号的狮身人面像。   “你…!”伊芙琳气的不轻:“我怎么跟妈妈交代?”   “说她的儿子因为偷窃罪被抓了?”   乔纳森小声反驳:“我没被抓到。”   森月纱不嫌事大的捂着嘴偷笑,两只小脚甩开高跟鞋,舒服的蜷在大椅子里,抱着膝盖,下巴蹭来蹭去。   伊芙琳回头看了一眼森月纱,转回来后,更恼怒了:“你都把小森林带坏了!我亲爱的哥哥,我还要准备去学校继续深造,没空去监狱探望你!”   “放假的时候可以来探望我……”   “乔纳森!”   “带坏小森林?上次她差点把我胳膊弄折了…”乔纳森点头又摇头:“我知道了,知道了,伊芙。你看,你为什么总跟我发火,我是你的哥哥…”   在一向自信的男人看来,自己比妹妹年长几岁,这又属于他的拿手把戏,不添上“绝妙”、“顶尖”就已经够亵渎的了,若不是森月纱的阻挠,他甚至能把餐厅里的人从头偷到尾。   娇俏妩媚的阿法芙小姐并没有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更具吸引力。   “因为我不想我的哥哥成为一名盗窃犯!”   乔纳森走到桌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在妹妹怒气冲冲的眼色里,端着茶杯往旁边溜达。   他抄起法老手中的权杖,握在掌心转来转去,心不在焉。   “我的事业,总有一天会腾飞。”镶嵌着宝石的权杖继续转来转去,“而那时,你才知道你的哥哥是对的。”   “事业?”伊芙琳嘲讽般的重复一遍:“你管这个叫事业?”   “当然,没准,还能给你带来惊喜呢。你知道吧,我们可在木乃伊的故乡——”满是自豪的男人转着权杖:“木乃伊…木乃伊,你知道那些——”   一不小心,权杖脱手而出。   “木乃伊——哎哟!”   啪。   森月纱倏然探身,单手接住了那把镶嵌宝石价格不菲的脆弱物品。   而后,站起来施施然路过男人,把它重新插回法老的手里。   伊芙琳视线转回来,嘴唇抿成一条线。   “好吧…”乔纳森动动手掌,似乎对刚才的失手感到有点丢脸:“我保证…”   “你保证?”   乔纳森塌下脸:“保证…尽量。”   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伊芙琳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她只能从乔纳森的里衬掏出那个钱包,气哼哼的往外走。   “我会交给警察,还有,你再做这种事…”   噔噔噔。   高跟鞋怒吼着远去。   阴暗的博物馆里重归宁静。   呼噜呼噜——   森月纱小口喝着红茶,不知从哪变出几块方形的浅黄色甜饼干,惬意的吃着喝着。   “小森林,我妹妹太可怕了。”可怜兮兮的乔纳森仰头喝光红茶,踩着皮鞋走到某个金色的棺木上,一屈膝跳坐了上去。   “伊芙琳不想在监狱里看到你。”森月纱‘咔嚓’咬下一半饼干,小尖牙白白的。   乔纳森叹了口气,手伸进里衬摩挲了几下:“我的事业早晚会腾飞的。”   “你真该改改你的毛病,你们又不缺钱。”   “可也不富有。”   “所以你就想靠偷窃让你妹妹过上好的生活?”森月纱心不在焉的玩着长长的指甲:“我说实话,乔纳森,伊芙已经很不满了,她没跟你开玩笑。你不想有一天和自己的妹妹断绝关系吧?”   乔纳森嬉皮笑脸的:“怎么可能,就一点点…”   手指比了个极小的缝:“等足够她上那所喜欢的学校,在差不多够给她买个大房子,我就收手。”   森月纱慢吞吞的咽下饼干,又喝了口红茶,似笑非笑的端着茶杯。   “我可不是随便偷的,”乔纳森‘嘭’地跳下棺木,满脸激动:“我们可是在木乃伊的故乡,等我找到哈姆纳塔的地图,或……别的什么,像大海一样的金币,流淌的宝石河,都属于我的妹妹!”   “伊芙琳不需要这些,乔纳森。”森月纱十分头痛这位妹控先生的自说自话,食指按住太阳穴揉着:“她想证明传说是真的,太阳金经——”   乔纳森猛地挥手:“当然,谁不想证明传说是真的,你不想吗?”   男人看着森月纱,深色的眼里仿佛有团火焰在跳跃:“你喜欢什么,哼哼,就快要抱着那本《圣石》和《传说》进被窝了吧?”   “你想要龙,你想要几千年前,那些还活跃在天空上的小东西。”   森月纱一反刚刚的表情,眼睛瞪的圆圆,手也举得老高:“我想要一条宠物!”   乔纳森翻了个白眼,挠挠自己的下巴:“我记得《传说》里讲过,那时候的人可不把龙当宠物,他们是伙伴,是一同生活的伙伴!”   森月纱晃晃手掌:“那…我想要一条伙伴!”   “随你怎么说。”男人没好气的磕磕皮鞋,食指举在眼前晃动几下,显得不太满意:“总之,你们两个就等着吧,到了那一天,你可得好好的赞美我一次。”   森月纱放下胳膊,托起嫌弃的脸,那股可爱劲儿又一股脑全消失了:“希望…不是在警局里。”   “那不可能!嘿,你领教过我的绝妙手法!”乔纳森做了个夹钱包的动作。   森月纱悠悠然的起身离开,小裙子在灯火下忽闪摇曳。   “是啊,那天,你差点就残疾了。” Chapter6 泰雅小姐   森月纱很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日子,或许到个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那样就更美妙了。   每当此时,心里都有种被满足的感觉,似乎只有好奇心才能不断的灼灼燃烧,推动着这位慵懒的非人生物动动她的小脚丫。   就像这位被黑纱包的严严实实的泰雅小姐。   泰伦斯馆长一般要求傍晚八点到八点半时闭馆,留出的半个小时,是给麻烦的伊芙琳小姐收拾好自己旺盛的求知欲与好奇心,而今天,拖拖拉拉的却并非是她。   “泰雅小姐,我们要闭馆了。”   伊芙琳把手里有几十年历史的手抄本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博物馆分区左侧的图书馆里,一身黑纱的泰雅还在徘徊。   整个馆里只剩她一人了。   “泰雅小姐?”   伊芙琳从书架后面把头伸出来,没看见泰雅,却瞥见森月纱正坐在长椅上写写画画。   “小森林,泰雅小姐呢?”   森月纱撩起头发,指指另一侧的书架。   这位女士今天似乎有点难受——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   今日的天蒙蒙亮,她就早早的等在门口,当伊芙琳推开博物馆的大门时,一瘸一拐的钻了进来,接着,呆在这里一整天。   饭都没吃。   森月纱注意到,在伊芙琳开始忙自己的那些研究时,这位本地女士似乎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拿起什么书打发时间,她似乎有点焦虑,又有点担心。   “小森林。”   伊芙琳收拾好东西后,悄悄走过来,脑袋趴在森月纱旁边小声说:“这个女人很奇怪。”   伊芙琳当然发现了对方一天不吃不喝的举动与走路时奇怪的姿势,从下午开始,她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那是她们的事,你知道,本地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奇怪的行为,那或者我们不了解的一些…”森月纱拿起腿边的一本书,交给伊芙琳。   “清点好了?”   伊芙琳点点头,摘下老式的圆框眼镜。清点书籍,按照编码记录收集与维护,这是森月纱和伊芙琳的工作,每两天要做一次。   “就这样让她离开?”   伊芙琳踌躇的向比自己小几岁的森月纱求助,这位早已成年的年轻女人有点不知所措了,常年埋头学术生活,让她很难用严肃的语气去拒绝一个可怜的女人。   况且她也看的出来,对方的确还不想离开,而时针已经走过预定闭馆的时间很久。   “我去问问。”   森月纱可不想在这等,她拽拽裙角站起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轻响回荡在空旷的博物馆大厅里。   泰雅听见后,开始紧张了。   “泰雅小姐,我们要闭馆了。”   裹着黑纱的女人脸色飞速转换——单从露出来的眼睛就能看明白,这位女士或许因为久居不出的原因,很少和人打交道,也不懂那些社交,所以当森月纱直言的时候,就开始慌乱起来。   “我…我想再一会……”慌不择路的,女人低着头紧走两步,就像正在被猎豹追捕而慌不择路的草食动物,哪怕轻声细语都能吓到她。   “泰雅小姐,你可以明天再来。”   “不,不!”泰雅猛然抬头,黑纱遮面的脸上,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不……抱歉,我…”   森月纱若有所思的歪头:“诶…”   “一定要在博物馆吗?”   泰雅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整个人僵硬的后退了几步,接着,瞳孔里的光渐渐熄灭。   “我…我马上就离开…”   森月纱背手绕过一身黑的女人,跳了几下,仰起下巴笑嘻嘻的开口:“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虽说我也并非本地人,不过要比大多数本地人都有钱的多,怎么样,去喝一杯咖啡吗?”   小小少女邀请着裹在黑袍下的女人,瞳孔映着古老埃及风格的装饰,笑容似乎都涂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色。   ……   森月纱住在开罗的中心,那里的大多数住户都来自本地所谓的上流人士,剩下一部分则被售卖给外国人——大多是英国人,目前它们的爸爸国嘛。   偌大屋子砌的锃新,只有森月纱一人居住。用阿莉埃蒂的话来说,除了侘寂庭院,其他地方高贵的小妖精们可住不惯。   这个‘高贵’是从哪来的森月纱懒得问,反正每过一段时间,这一头珊瑚色长发的小妖精嘴里总会多出几个并不合时宜的新鲜词儿。   面前,泰雅小姐双腿合拢,手掌抚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只坐了沙发的一小半儿,垂着浓黑的睫毛不发一言。   就连脚都并的死死的。   她已经坐在这里二十分钟没动过了。   “请用。”   森月纱踩着地毯走过来,两杯热腾腾的红茶被端上桌。   “我这里目前为止只有自己,所以…”少女捏了两块方糖扔进杯子:“所以欢迎你随时来做客。”   “比博物馆要舒服多了吧?”   看着品尝红茶后一脸享受的少女,泰雅终于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端起茶杯时,还看见女孩冲着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   对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窘迫和难言,率先做出许多‘失礼’的动作,这让泰雅小姐有种被带领的感觉——至少,这里确实比图书馆要舒适的多。   暖流顺着舌头滑入喉咙,从食道往下进入胃袋,不知怎么回事,心脏仿佛也骤然减缓了自我的跳动,从泵出的汩汩血液里,泰雅感受到一股暖意传遍了浑身。   咝。   这是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怎么样…欢迎你常来做客哦,我叫森月纱。”   泰雅放下茶杯,动作优雅的似乎经过了长久且刻意的训练,一板一眼中并不能看出挥洒自如的感觉,反而…僵硬且麻木。   “我知道。谢谢你,森月纱小姐。”   面纱下的嘴角翘起来,连带眼角也弯成月牙,这位大概比森月纱要年长许多的女人,此时仿佛笑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谢谢你…”走过了一定岁月的女人,却有着一口软糯的嗓音。   “阿,我还不困。”森月纱伸了个懒腰,毫无礼貌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整个人蜷成一个小面团:“如果想要倾诉…或者,在这里发会呆,都可以。请便。”   如同梦呓的声音断断续续。   世界上大多数的故事都重复且无聊,或无聊且重复着。   就像一个心理有问题的男人在无聊中娶了一位十四岁的姑娘,然后,于漫长的十六年里,用尽一切办法折磨她。   故事的结局森月纱可以看到,那大概是更无聊一场闹剧。   三十岁的泰雅小姐可以称的上是一位‘被’刑讯大师了。   她就像一本百科全书,清楚的知道被烙铁烫伤后,发起来的脓泡是什么颜色、多大多疼。也清楚再次用烙铁放到那颗泡上的后果——脓液会瞬间‘咝’的一下升起缭绕的细烟;   她知道不太锋利的餐刀割下一整块皮肤的感觉,也尝试过把它们炸成焦黄色后,夹进吐司面包里的味道;   还有针刺,刑讯中最重要且不可被忽视的一部分,膝盖缝隙和尾椎是最难接受的地方。   鞭笞…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不常见的是锤头,沉甸甸的锤头扔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用力举起来,‘嗙’地砸碎脚趾——当然,丈夫会给她上最棒的医护手段,以保证这个游戏过一阵时间可以玩一次。   谢赫先生是开罗远近闻名的大收藏家,经他手而被流出国外的珍贵宝物数以千万计。他的妻子为了配得上谢赫先生的身份,努力学习着各种妻子该学的东西。   谢赫先生是个众人口里潇洒多金,爱妻如命的稀有好男人。   谢赫先生是泰雅口里该下地狱的恶魔。 Chapter7 谢赫先生与R先生   泰雅小姐的丈夫显然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员,或者说,他不曾认为自己不是过。   昂贵的小羊毛地毯织成一个金黑色的人形图案,它站在高台上,左手握着权杖,头顶是一轮炽热的炎阳。   太阳神。   对于大部分本地人来说,这位从来代表光明、温暖和生长的主神,正被谢赫先生随意的踩在脚下。   沙发的对面是一圈更大的待客沙发,黑色的长条案几上摆着两杯琥珀色的液体,半瓶酒,一小堆棕黄色多尼戈尔烟草。   谢赫先生举着烟斗,缭绕的灰雾里充斥着郁金香浓郁厚重的香气。   男人一大一小的眼睛凝视前方时,会有种十分刻意严肃的感觉,随着眼睛的用力,眉毛也一高一低,如同马戏团里正对着孩子们诙谐逗趣挤眉弄眼的小丑。   此时,他的脸就像大口吞了杯纯度非常高的苏格兰威士忌,剧烈的红和紫顺着脖子爬满老脸,哆哆嗦嗦的抬手指着对面的人。牙齿碰的磕磕响时,吐出残缺不全的词和一缕淡淡的烟雾。   让他丑脸惊讶的是刚刚听到的信息。   “你确定?R先生?”他颤声再次确认了一遍,下意识坐直身体:“你有‘那里’的消息了?”   被称为R先生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一头土黄色的头发三七分,露出有些后缩的发际线,眼前挂着一副黑框的茶色墨镜。   即使透过镜片,依然挡不住那野心勃勃的视线。   “当然。”R先生握住手杖敲敲地毯:“我的部队可是精锐。”   “那,现在……”   “现在你要给我你说的那个东西。”R先生抢话道:“我需要做两手准备。根据记载,哈姆纳塔里应该遗留有那时候的记录,如果我的部队找不到,就必须亲自去哈姆纳塔看看。”   “Hamunaptra……”   “亡灵之都……”   “死者的国度……”   谢赫喃喃自语着。   对于生长在这里的男人来说,哈姆纳塔的传说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他曾无数次见到过那些寻宝队自信满满的骑着骆驼进入茫茫大漠,迎着遮天蔽日的风沙,然后永远消失。   或许,能有一些幸运的家伙从死亡之地逃出来,挂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变卖随身的财产以求活命——如果他们那时还有的话。   甚至最后…他们不得不变卖自己。   不然当地的监狱和贩卖人口的黑市也不会那么热闹了。   ——与其说那里是亡灵之都,不如说,那些亡灵都来自于一支支不懈余力寻找宝藏的探险队员。   黄沙之下,遍布尸骸。   谢赫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最近收藏了一批古董,里面曾有一支寻宝队变卖过的东西——哦,据那个男人说,是他在哈姆纳塔的黄沙下找到的宝藏。”   “他说他找到了哈姆纳塔,”男人嗤笑一声,粗短的手指敲敲烟斗的外壁:“谁知道呢。泰雅?”   立在一旁,如同侍女一样的泰雅小步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多角的盒子递给谢赫,两人手指相碰时。   泰雅十分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R先生笑意更浓了:“你的妻子真爱你,谢赫先生,已经很少有女人碰自己丈夫时还会颤抖了,我听说,你们已经结婚十几年了?”   谢赫毫无温度的微笑着看向泰雅,等女人垂着头弯腰后退离开后,男人才转头回复R先生的调侃。   “不,是我对不起我的妻子。她给了我她全部的爱,我…我还要分出一些,给这种小玩意。”不带感情的说着,谢赫托起手掌中的多角金属盒,一下一下抛起来。   R先生墨镜后的视线也随着铁盒的运动轨迹上下移动。   谢赫笑了。   又是一大笔钞票。   “那么…”   一根手指。   “不,最多五百万。”R先生摇头:“我麾下的美国探险队员都是经验丰富的家伙,最近他们找到了一位向导——他去过哈姆纳塔。”   “所以,你这个破盒子…”   谢赫笑眯眯的朝泰雅招招手,等女人走过来后,又重新将手里的多角盒放回她的掌心。   “收好它,泰雅。”   R先生细长的眉毛向中心聚集:“谢赫,你知道我的价格,这一次不可能这么多了。”   “八百万。”   “六百万,我需要明天先带人来验证一下。”   “没问题!我全天待命!R先生。”男人大小眼眯起来,重新叼上烟斗后,歪歪扭扭的行了个滑稽感十足的军礼。   “只有这时候才能看见你的笑脸,谢赫。”R先生拄着拐杖站起来,似乎是心情不太好,没等谢赫起身相送,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巨大的关门声后,客厅里寂静无声。   谢赫坐在沙发里,左手捏着另一只手掌上的食指,摩挲镶嵌红宝石的华丽戒指。   “泰雅,我们又赚了六百万…”   “我变卖自己国家的珍宝,你会看不起我吗?”   泰雅哆哆嗦嗦的站的老远,在地毯的尽头,长长的黑袍下,只露出满是伤痕的白皙脚面,低头间,凌乱的黑发终于从头巾下散落出来。   “不…不会,谢赫…求你…”   “求你…”   “不,你虽然说不会,但心里一定在唾骂我吧?”变脸一样,刚刚彬彬有礼的绅士,转眼间嘴角平复下来,冷漠的瞳孔里空无一物。   华丽多彩的吊灯照射着有些空荡的客厅。   “跪下,爬过来!”   粗壮的手指敲击着膝盖,老地方,茶几的第三个抽屉里,一把改装后,可以发射针头的简易枪械放在那里。   血渍斑驳的手柄下,是几大袋特制的针,一寸长,极细。   在谢赫看来,这种力度不大的射击并不会造成完全穿透性的伤害——大概?   它只会让针插到肉里,然后,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女人,就得带着深埋肉里的针头出去走走了。   比如,去她喜欢的图书馆站一上午?或许还能顺便买点奶酪回来。   看书?   书有个屁用,矫情的女婊子。   “跪下!”   颤颤巍巍的跪下,像犬类一样的黑袍头颅低低的,膝盖做腿,手掌撑着地毯,一步步爬向舒展在沙发里的谢赫先生。   “乖狗狗。”   谢赫咧开嘴角,一根食指挑起泰雅的下巴:“三十岁了,这些年,你恨我吗?”   自言自语的男人并不想得到任何答案,他深情的望着像狗一样趴在脚下的女人,用粗糙的手掌,细细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耳朵——寸寸皮肤,寸寸鼓起的疤痕。   “你真美,泰雅…”   “我要你永远做我的妻子…”   女人噙着泪水,疯狂的摇头:“不,不…别这样……”   她看见男人的手,摸向了枪。 Chapter8 八角盒   后来的某天夜里,泰雅小姐又来了一次。   依旧是那身黑袍,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瘸一拐。她露出的双眼红肿的就像个缺水的青蛙一样,敲门时都小心翼翼的。   森月纱打着哈欠替泰雅开门,女人却停留在门口辗转半晌,不肯进来。接着,她递给森月纱一个小盒子后,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夜色里。   那个盒子看上去有很多年历史了,边角磨损的厉害,放在耳边轻轻摇晃几下,还依稀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砂砾声。   “送给你,离开时,请带回你的国家吧。”   “还有…谢谢。”   “再见。”   自此之后,森月纱再也没见到过泰雅小姐。   再后来,警察上门了。   …………   嘭嘭嘭!   嘭!   “有人吗?”   喊声传进耳朵。   森月纱抬头,从这里能穿过花园,微微看到些博物馆正门的情况。   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一脸冷酷的停在正门口,边四处大量,边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进门,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开门!”   “警察!”   嘭嘭嘭!   十分用力的砸门。   森月纱放下画笔,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泰伦斯!”   女孩正巧遇见刚从二楼下来的馆长。   “有人敲门。”   “是是,我听见了,我又不聋。”   嘭嘭嘭!   “开门!!”   泰伦斯瞪起眼睛,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你得等人走过来吧?这是博物馆,先生们!”   嚷嚷声让门口一肃。   “真是的…自从打完仗,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人上门…幸好我心脏还算健康…”   带着黑色半高的小圆帽,泰伦斯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锁头。   “今天不营业,你——”   一张黑色的证件几乎怼在了老人脸上。   “警察。”   森月纱背着手靠在银骑士的盔甲上,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铠甲下摆的小铁片,哗啦哗啦作响。   “警…”   “警察!”   三个人一拥而上,领头的控制住泰伦斯,剩下的两个人捂着腰间,开始打量大厅里的情况——很快就看见了正无所事事看热闹的森月纱。   “我是馆长,我是这家博物馆的馆长!”泰伦斯挥舞手臂,试图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你们不能这么直接闯进来!”   “事实上,我们可以。”领头的警察生着长长的鼻子,鼻尖长了个大包,棕色的皮肤,眉毛又粗又黑。   男人看向泰伦斯和森月纱时,有种居高临下,鹰击捕猎的神态。   他在观察。   “名字?”   “泰伦斯。”   “你呢?”   “森月纱。”   警长收起证件后,从腰间拿出一张纸,正面举起来,以便让一老一小都能看清楚。   “这个人,见过吗?”   泰伦斯和森月纱满脸疑惑。   “她叫泰雅,我们昨天在第四汗木托街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森月纱耸耸肩,在两位警长副手警惕的眼神里,大张旗鼓的把手伸向腰间——拿出一块包裹严实的小奶糖。   象牙色的封纸上印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撕开,塞进嘴里。   少女鼓着腮糯糯的说道:“尸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多年的警察生涯让这位警长拥有了丰富的经验,他似乎确定了什么,胸口大大起伏了一下,呼出口气,把手里的纸叠好,重新塞回腰包。   “因为死者的死因还未确定,所以…”浅咖啡色皮肤的警长表情不是很好,他盯着泰伦斯看了一会,发现这位上了年纪的老馆长除了关心自己茂盛的胡子外,并没有特别的紧张感,眼睛也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然后,他又把视线挪向森月纱——两秒后就移开了。   这是位贵族小姐,未成年的贵族小姐,没什么必要浪费时间。   警长掸掸自己的袖口,又示威似的拍了拍腰间的枪套,发出皮革带动金属鸣音的颤动声。   “据我们调查,泰雅死前,经常出入你们博物馆?”   泰伦斯下意识的看向了森月纱。   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伊芙琳和森月纱负责大书架那方面的事情。他太老了,可没有那两个女孩聪明,记忆力又好,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事牵扯到小森林。   森月纱背着手,银骑士的铠甲哗啦作响。   “没错。”   森月纱大大方方的点头。   “没错,一般都是我和伊芙负责图书方面的事项。”   “伊芙?”   警长粗浓的眉毛聚在一起,“她人呢?”   森月纱耸耸肩,摇晃了几下裙子:“去买东西了,警长先生。”   警长的大鼻子耸了几下,霉味钻进鼻孔,让他打了个喷嚏。   “呸,你们这里到处是……该死,什么味儿。”   泰伦斯摸着胡子,一副‘你没文化’的鄙夷神态:“那是历史的气息。”   “我没跟你开玩笑,老家伙。”警长短粗的眉毛皱着:“谢赫先生怀疑死者生前曾被抢劫,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森月纱磕着小皮鞋尖,发出‘哒哒’的清脆声:“谢赫…先生,是谁呢?”   警长转头:“死者的丈夫。”   哦…   森月纱抬头,面色平淡的作了个思考的动作,然后点点下巴:“所以,怀疑?尸体上有什么伤痕吗?”   大鼻子警长面色不善的盯着森月纱。   “泰雅小姐是个很温柔的女士,虽然只和她说过几句话…”做了个伤心的表情,森月纱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见见泰雅女士的尸体。”   棕皮肤的警长拧在一起的眉头稍微舒展:“被焚烧了,我们找到的只是一副焦尸。今早已经处理了。”   这样啊。   森月纱没问‘处理’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被宗教统治的国度,女人的地位本就低到尘埃里。而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豪的女人,尸体被随便‘处理’掉,稍微想想就知道里面塞了多少故事。   警长快走了两步,绕过试图阻拦他的泰伦斯,站定在森月纱面前。   女孩仰着头,萌萌的大眼睛只能望见男人的下巴。   “具体说说,她来这里和离开的时间,还有,她都看了什么书。”   询问时,伊芙琳正巧拎着大包小包和自己的哥哥推门进来。两个人或许正谈论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乔纳森在妹妹身旁做着鬼脸,而伊芙琳则笑的花枝乱颤。   三个警察木着脸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到警察,乔纳森下意识的挺直腰板,两双手掌严丝合缝的贴在裤线上并直身体。   像个遇见上级的士兵一样挺拔。   伊芙琳没理会哥哥,她放下手里的袋子,疑惑的看看警长,又看看正挤眉弄眼的泰伦斯。   “请问……?”   于是步骤又重复了一遍。   拿证件,看死者照片,询问同样的问题。   伊芙琳有点记不清了,一直以来,负责接待人的是森月纱——这位少女似乎很喜欢和人交流,坐在门口的小沙发里安静的打量一个个来看书的人。   而自己则通常会埋头在各种文献和历史记录里,试图在字里行间找出某些存在的可能。   所以,难免会忽略一些事。   警长顺着伊芙琳的眼神,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在森月纱的身上。   “哦,的确伊芙琳不负责这部分。我倒是能和您说说泰雅。”   提到泰雅,伊芙琳猛然惊觉,刚想开口,却被森月纱打断了。   “泰雅小姐是一个星期前开始来图书馆的。基本上在开馆前,就会等在门口了——偶尔会带两张面饼,一小罐糖或蜂蜜,上一次我还吃了她亲手做的甜酱鸡块,好吃的不得了…”   这位有一定年纪的警长并不想听森月纱聊自己吃了什么,可看见这位少女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自己,一边聊,还一边伸出食指放在嘴角…   好吧,如果不多的话,听她说完。   “开馆前来,闭馆后离开。时间的话,就是这样。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您和您同事到来…也就是今天。”   森月纱摸摸唇尖,手指顺着翘起的弧度推开上唇,眼珠转了一圈。   “看书的话…大多是地理类的。”   “地理?”   警长黑粗的眉毛重新挤在一起。   “你确定是地理?”   “没错。”森月纱肯定的点头,脚下开始移动,带着一行人往藏书馆走。   “来看看吧,警长先生,我认为你们需要这些‘证据’,是吧?”森月纱掏出钥匙,‘咔哒’声中,打开了圆拱顶的厚木门。   淡淡的霉味,伴随着无比静谧的空间,阳光从圆形的玻璃窗内高高的射下来,光线里有尘埃漂浮。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藏书馆,只是里面的有些书,会稍显值钱,也有了些年代。一个个高大的书架码放整齐,环绕在四周。   “地理…地理…”   森月纱从第二个架子最矮的地方抽出那本书:“上次看完,我没有放回原处,我还以为泰雅小姐今天会继续来看。”   警长饶有深意的接过递来的书:“我们需要搜查一下。”   “哦。”森月纱半懂不懂的点着头,泰伦斯馆长瑟缩在一旁,无辜的样子像极了乔纳森每次盗窃后被森月纱逮住的神态。   哗啦哗啦哗啦。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呼吸声和书页翻动时纸间摩擦的声音。   至少过了半个小时,警长才合上那本厚厚的书,几位手下也从博物馆的其他地方重新走回来。   他们冲警长隐晦的摇了摇头。   “泰伦斯先生,还有这位…小姐。”   森月纱正盯着某个书架出神,警长阴翳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什么?”   “我想问,泰雅有没有给过你们…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警长两手对在一起,呈一个圆形:“盒子,一个盒子。”   锐利的视线扫视过两人。   “没有了,我记得,她只是问我‘有地理类的书吗?’可惜,我们这里,只有这一本现代地理。”   森月纱扣了扣绿色的小指甲,低着头:“其他的就要看历史类了,警长先生明白吧?地球的地理,会随着世界历史的变迁而改变…”   对方不想再听这位丰腴的不似她年龄的贵族少女到处扯淡了,他板着脸,对泰伦斯点点头,向后退几步,统一对四个人说道:   “近期,有可能会找你们去警署里做记录,请不要离开开罗城。”   泰伦斯迅速的点点头,“没问题,警长先生,你知道,我从小出生在这里,我是本地人,你看,我的博物馆都开了多少年了。”   “我们没地方可去,更不会离开这座城市,请您放心吧。看看这个女孩,她什么都不懂,甚至她过个一两年,还得回学校深造,您知道西方的那所——”   警长忽然知道森月纱的唠叨是来自谁了,或者,泰伦斯的唠叨来自谁了。 Chapter9 月雾与金色眼球   “该死!我不在乎那个女人为什么自杀!”   “我的盒子呢?!”   本该是今天扫除日,仆人们被谢赫先生吓的不敢进来。屋内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甜腻的红酒被厚实的地毯吸了个饱,踩上去还会有‘噗嗤噗嗤’的声音。   谢赫先生乱着头发,敞开的衬衫口里露出胸毛,面色不善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警长坐在沙发里,夹着一根皱皱巴巴的香烟。   夜里,空旷的二层厅旁,落地门拉开,月色和晚风进来后,卷着酒味打在棕色的窗帘上。   “谢赫先生,所有泰雅夫人经过的地方,我都安派人去找过,没有,没有!”警长也有点不耐烦,这一下午的奔波,让本来容易上火的男人,硕大的鼻头上生出一颗更大的脓包:“你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尸体上全是施虐后的痕迹,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谢赫先生,善良、虔诚,热爱布施,对妻子一心一意,堪称完美的男人,竟然是个虐待狂和心理变tai?”   “这是你想要的?!”   “妻子实在不堪受辱,自杀?然后还把你的东西弄丢了?”   警长不忿的揉着鼻子,不小心碰到那颗脓疱,龇牙咧嘴的‘呸’了一声,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要不是我…”男人放下瓶子,抬起头时,那颗大包显得鼻子更大了:“要不是我还有点‘微末’的权力,谢赫先生,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警长顶着压力烧掉了泰雅的尸体,使用权力让法医和手下的警探闭嘴,为此,他也得到了一大笔钞票。   “那是你该给的,先生。我请你注意,我可是一位警长。”   谢赫嗤笑一声,两条腿搭上桌面,用脚把那瓶酒推开:“是,警长。那么,你烧掉了一具尸体,死者可是死于自杀。你亵渎了——”   “那是为了谁?!”   砰!   哗啦。   桌子发出巨响,有个玻璃杯被砸碎了。   “我给钱了!”谢赫吼叫着。   “你给的钱不足以让我带着手下去地毯式搜索半个开罗城!!谢赫,该死,你这个王八蛋!”   “我不管这些,我要我的盒子!”谢赫发狂的扣着自己的胸口,一条条红色的痕迹显露出来:“你知道那个盒子值多少钱?”   警长‘腾’地站起来!   “我不管它值多少钱。”穿着警服的男人居高临下,他张开一只手虚点谢赫:“让你的小情人——是叫阿法芙?总之,是和泰雅接触过的那个女人,让她,明天,来警局,录供词。”   “我正在升迁的关键时刻,别给我找麻烦,谢赫。那是你的盒子,不是我的。”   “在我看来,能帮你遮掩泰雅的事情,已经算咱们感情深厚了。”   “你知道她的尸体上有多少疤痕,多少孔眼吗?”   气喘吁吁的两个男人均怒视着彼此,半晌过去,谢赫才慢吞吞的从沙发里坐正,扶着膝盖站起来,在酒精的影响下,男人摇摇晃晃的。   “得了吧,你做的那些…”醉醺醺的谢赫先生边说边晃,低着头想要从地毯上找一个还有剩余的酒瓶。   “谢赫,你最好别给我找麻烦。”警长后退一步,理了理衣领。“等所有人的供词上交,流程结束后,我会安排法医下自杀认证书,然后,请你,把剩下的钱给我。”   “还有,你最好别再跟我提有关盒子的事。”   警长躲开满地的玻璃和空瓶,一脸嫌恶的快步走出客厅,在楼梯口遇见惴惴不安的两个女仆后,又使劲‘呸’了一声。   “你们服侍的主人是个臭不可闻的垃圾。”   发泄似的骂了几句,两个女仆目送男人匆匆忙忙的离开,直到响亮的门被重新摔上,她们才默默的看了看彼此。   没了泰雅夫人,谁也不敢上去。   ——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遭罪了,这些年从二楼传出的惨叫声可不少。   “嘘…先下去…没准他睡着了……”   月光从淡淡的白开始变浓,等到一出好戏结束,洒在森月纱脸颊上的已经镀了一层这个季节本不该存在的银霜。   美丽的银月看着大地。   少女坐在房檐上,屁股下还垫了几张报纸,脱掉鞋,光着脚,垂在二楼阳台的上面。   “啦啦啦…”   阿莉埃蒂坐在少女的头顶,用小布条认真的擦着自己的刺剑。   “女王陛下打算怎么做?”   朦胧中,小妖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变的很响。   远方的银色潮汐如雾般缠绕着月下的少女,它温顺的如同几条被驯服的蛇,静静缠绕在纤细身影的周围——它们游弋着,时不时蹭蹭少女的脸蛋,时不时从脖颈间绕个圈,无声的炸散开后,又在下一刻重新聚拢,光与雾层叠纠缠,悠然与黑发衔接在一起。   森月纱下巴枕着膝盖,抱着腿俯瞰这片千百年来一向沉默不语的土地。   这里埋葬了多少人?   妇人和年轻女郎,或者未成年的姑娘们。她们肯定妩媚妙丽,满腔热爱和柔情。每到深夜,她们眼巴巴的望着月亮,单纯干净的瞳孔里,想要见到的是什么呢。   银月的光雾无法穿过紧裹的黑袍与面纱,白日的炽阳也不能。   然而,同为人类的眼神却可以做到大自然都无法做到的伟力,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空灵的嗓音与月光揉在一起,少女生出枝蔓般的鹿角,浅饮了一口来自夜空的银色潮汐。   “我要他的眼睛。”   声音哀叹着:“穿成一串,用加热成液体的黄金包裹——来自谢赫先生的金色眼球,永恒的器官,施虐到极致的自我救赎,黄金里的视线,视线里的黄金。”   “永远在一起的心灵窗口与人生梦想。”   “唔…怎么样?小骑士。”   刷!   剑尖挥舞!   “再好不过的提议了,女王陛下。”不及巴掌大的火色身影一闪而逝。   “啦啦啦…”   月下的身影继续哼唱着有趣的歌谣。   一只黑猫灵巧的跳上房檐,摆动油亮健美的身体缓缓靠近森月纱,它的右耳上穿了个金色的耳环。   “为何不杀了他。”   “还早呀。人类总要多经历一些,才能学会更多。”森月纱抱着膝盖:“对于谢赫先生来说,更是如此。” Chapter10 芭丝特的屁屁   银色的月雾在黑猫开口后倏然惊散开。   不再有鹿角的少女转过头,视野里,猫咪右耳上的金色耳环极其夺目。它找了个离少女不远的位置趴下,优哉游哉的揣起手手,墨绿色的大眼睛望向森月纱。   “原来如此,你要折磨那个男人。”   黑猫的嗓音十分有特点,细腻柔软的女性声音中,竟然令森月纱感受到某种冷峻的气势。   嘶吼,鲜血,刀剑。   “当然,我从前可是干这行的。”黑猫有点骄傲的甩甩尾巴,“不好奇吗?”   它的意思是——你难道不奇怪一只猫怎么会说人类的语言?   然而它没想到,森月纱居然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鼓着腮转身,带着试探和询问的腔调叫了一声……   “…妈妈?”   黑猫呆滞。   “妈妈…喵?”   猫:……   “不…你这样…”   “比我还可爱了…”   “喵喵妈妈?”   “唉。”猫爪伸出来捂住眼睛,十分人性化的叹了口气:“我…我不是。”   森月纱才不管自己吃没吃亏,反正自从欧希特出现后,她看谁都像妈妈,以至于少女经常幻想自己下一个妈妈的出现方式。   猫的话…应该比那个黄色废料母亲要可爱的多呢。   “都说了我不是啊!”女性的喵喵声又高了一度:“难怪,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   在少女无辜眼神的凝视下,黑猫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想到…这么可爱。”   “所以,我要问你是谁吗?”   一人一猫坐在房顶,对着月亮聊天,身下时不时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我是芭丝特(Bastet)。”声音终于威严起来。   “芭丝特?”   芭丝特。   她记得这个名字。   ——古埃及神话中的猫神,曾是下埃及的战争女神,后来又变成家庭的守护神。   ——祂一直都代表着月亮。   “喵。”黑猫叫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个银月。”   黑猫站了起来,在森月纱好奇的视线里,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可没你有来头,我只是一个即将消散的埃及古神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森月纱已经很熟悉埃及神话了:“嗯,祖上阔过的猫神。”   黑猫的小猫脸皱在一起,就像个人类一样,皱皱巴巴的生起气,扭过猫头不看她。   “喂。”   黑色猫咪气呼呼的不理人。   “女士?”   不理不理。   少女墨绿色的指甲蜷缩在手掌里,于下巴的两侧握拳,轻轻一拧,眼睛弯弯的笑了:“喵~?”   “哼!”似乎是森月纱可可爱爱攻击对这位女神效果拔群,她勉强侧过脸,偷偷瞥了一眼森月纱萌哒哒的动作:“哼…”   也不知道是人撸猫还是猫撸人,不过就此看来,猫撸森月纱的可能性更大。   “咳,年轻的新神,吾乃芭丝特,有一个交易——”   “等等,你说新神?”森月纱放下手,“我是神明吗?”   “就这么一说,我就随口一说!!”黑猫脑袋上的小短毛都炸起来了:“别打断我啊!好不容易想出一套词儿啊!”   森月纱:“……哦。”   “咳咳,年轻的新神,吾乃——”黑猫念着念着,棒读半天……   终究还是忘掉了来时编好的话。   这令祂十分懊恼。   “讨厌的指甲,讨厌的指甲,咬洗你咬洗你…”   看着正拿自己猫爪发脾气的黑猫,森月纱试探性的伸出手,摸了摸…猫头。   呼噜呼噜呼噜…   果然很舒服嘛。   “哼,总之,做个交易吧,旅法师。”   “诶,你知道啊,那还说什么‘年轻的新神’。”当少女的指甲碰到猫下巴时,似乎触发了什么按钮一样,这位古老的神明一瞬间扬起脑袋,眯好眼睛,十分舒适的把头放在森月纱的掌心里面。   呼噜呼噜…   “舒服…哦,那不是比较酷么…我当然…对,挠那里…我当然知道你是旅法师了。”芭丝特甩甩耳朵,“要做个交易吗,超——可爱的小家伙?”   墨绿色的猫眼有点类似森月纱指甲的颜色,祂轻巧的迈开小脚,围着森月纱踱起碎步,神色露出一丝渴望。   森月纱的手指划过猫的背脊,短短的小黑毛抖了几下。   “说说看?”   “神匣。”黑猫举起前爪,用粉嫩的舌头舔着爪背:“这个世界正在逐渐剥离神明,脱离超自然的影响,再过不久,无魔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这不是很好吗?”   芭丝特:“……”   “你懂个小肉垫啊你。”黑猫白了森月纱一眼,嘴里喵喵喵的骂骂咧咧:“你的源世界不也正在神秘复苏。”   森月纱的回击则是用两只冰凉的小手夹住猫头来回来去在掌心飞速揉搓——然后,晕眩中的猫科就转化成了液态,蔫哒哒的瘫在房顶上,侧着四肢,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呼…我都有点想当你的妈妈了呢…每天被你撸几下,舒服一会,再撸你几下…”   不,只是这样的话,不非要做母亲吧…   芭丝特慵懒的抬起猫头:“我曾经给了一群人类我的神力碎片,以保护他们不会在战争中失败。”   这位曾经的战争女神将停留在书与经文中的传说娓娓道来:“可是我打了个盹,一睁眼,发现他们几乎灭绝了。”   神力只会眷顾这群人类,却无法避免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残杀。   那一天,大地陷落,苍穹碎裂。   可即便过去千年,芭丝特的那片神力依旧被封在神匣里。   ——为了让那只碎片安分的待在人类那里,不妄自回归本体,当时芭丝特可是特意拜托了阿努比斯,让祂制作了一个隔绝碎片感知的宝石匣。   说完,黑猫皱皱胡须:“现在麻烦了,如果我不‘完整’,就没办法抵抗世界的剥离。甚至,我已经渐渐无法动用自己的力量了。”   “只是打了个盹而已,那群人类居然在历史上消失了…”   “变成传说。”   森月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总感觉像是狡猾的恶魔,奸诈的诱骗无知又可爱的少女去解开自己封印的故事呢……”   “无知又可爱…”芭丝特坐在森月纱旁边斜着眼看她:“放心吧,就算要面对被世界剥离的结局,都好过选择惹你。”   “还有,你不是想要龙吗?”   这才是必杀技。   果然,一听到龙,森月纱立刻激动的坐了起来:“龙!龙!”   “怎么样?”   “成交成交成交成交!我们成交,恶魔女士!”   哈?   “都说了我不是恶魔!你半天都没在听我说话是吗?!”   黑猫沮丧的坐下,抱着自己已经有些秃的猫爪又开始疯狂撒气:“咬洗你咬洗你……”   森月纱确实听的断断续续的,她低头,带着歉意摸摸黑猫的小脑瓜:“嘻…我在看月亮嘛。你的故事太长了呀,诶,别咬了,已经要秃啦。”   忽然,芭丝特的瞳孔向内收缩,竖成一条缝:“其实…你根本不在意我是什么吧。”   森月纱笑嘻嘻的点头。   “有什么关系,我想要龙而已呀。”   “哪怕我真的是恶魔呢?解开封印后,毁灭世界,撕裂大地……”   “有什么关系,我想要龙而已呀。”   芭丝特沉默的看着笑语嫣然的森月纱,少女明艳的脸上没有丝毫阴影:“我明白了。那么,我们达成交易了,诸界行者。”   祂黑色的身躯慢慢融化在深夜里:“找到亡灵黑经,念出咒语,复活大祭司。三千年前,他曾和那群人类接触过。”   “问出藏匿我神匣的城市,以及那群人类的后裔。”   森月纱这回听的仔细,在黑猫即将隐没前,女孩忽然开口。   “那个…你一直是猫吗?”   “我是说,自从醒来后。”   “当然…我几乎没有力量了。”   芭丝特刻意拿捏的做作腔调宛如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在黄昏来临前,点燃烛花,太阳将成为你的罗盘,为你指引埋在黄沙下的隐秘……一切,都拜托你了,年轻的…”   “那,你发情的时候也会自己舔屁屁吗?”   芭丝特:……   咬洗你咬洗你!! Chapter11 阿拉丁行动   几个火盆摆在博物馆的角落,趁着泰伦斯馆长出去办事,森月纱和伊芙琳兄妹凑在一起,三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摆在石棺上的那个盒子。   “钥匙。”   古埃及语。   “好吧,钥匙。”伊芙琳翻了个白眼,换成英语,推开凑过来的哥哥:“这是一把钥匙。”   盒子呈八角形,周身分明的雕刻着经文——三千年前的掩埋已经让上面的字迹模糊了。   “说它是现代生产的我也相信。”乔纳森挑了挑眉,随手拿过来举过头顶:“三千年前那群原始人是怎么做出这么精美的工艺品的?”   “它们厉害着呢!”伊芙琳没好气的肘了他一下,抢过盒子放在手心,眼睛和手掌平行:“我不知道…它应该是可以打开的…”   “死亡,只是…”   指肚轻轻抚摸盒子的表面,一条条刻痕似乎遵循某种节律般交错在盒顶,从森月纱的角度看,有点像一扇左右不均的石门。   伊芙琳艰难识别出一句:“只是…开始?”   “啊…这里…”   咔哒。   不知按到什么机关,八角的古盒忽然由内自外打开,封口处旋转的叶片在拧动下如同一朵黑色的石花。   乔纳森吹了声口哨。   “嘿,它真漂亮。”   “这是一把钥匙,还有…?”   绽开的盒内叠着一张焦黄的纸,两叠展开,明显是一副不太精确的地图。   “写着!这里写着!这是哈姆纳塔的地图!哦!我…我不敢相信!”伊芙琳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托住,仿佛一个大动作摔坏了这个她寻找了好长时间的谜底,然而两条腿却止不住的在地上动来动去。   “你只有这时候像个姑娘,”乔纳森疑惑的瞥了眼森月纱:“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儿?”   这句话同样点醒了伊芙琳。   “你…”她皱着眉看向森月纱:“小森林,你不要告诉我——”   “当然不是啦。”森月纱叼着一根当地特产的糖,嘴角一翘一翘的带动蛇形糖果的尾巴:“是捡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   森月纱今天穿了一身孔雀蓝的长袖绸缎连衣裙,腰身用霜纱打了个斜结,在两个人讨论时,少女早早脱掉高跟鞋,光着脚丫踩在地上溜达半天了。   雪白的脚面从裙角下探出来,是因为穿裙子的人不太老实,一边跳来跳去,一边垫脚转了两圈。   极其不合时宜的小芭蕾。   “穿好鞋!”虽然这幅画面的确赏心悦目:“你到底从哪弄来的这个?”   森月纱揶揄的微垂眼角调侃:“从…诶,要还回去吗?”   伊芙琳托了托掌心里的宝贝,像动物护小崽一样警惕的环好盒子,整个身体侧转了一半。   “当然还回去——”乔纳森看出了森月纱的意图,跟着她的话往下接:“还回去,这是不对的做法。”   伊芙琳着急的插嘴:“当然不能!”   这就尴尬了。   “哦…”乔纳森转过身偷笑的样子让森月纱看了个清楚:“哦…我的妹妹长大了…”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伊芙琳小姐。”   伊芙琳瞪着眼睛,看看憋笑的森月纱,又看看已经笑完了的哥哥,哽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   “我、我只是…”   乔纳森拈起手指,夹紧嗓音模仿着自己妹妹说话:“我、我只是太喜欢这个小盒子了…”   “它可比我的化妆盒要有意思多了,你看,上面还有一些三千年前留下的文字,这样,我化妆的时候,它就会时刻提醒我,有一群死了三千多年的木乃伊变成鬼魂正围在我身旁。”   “当我想要新的眼妆画法时,没准还能有个艳后手把手教我。”   “乔!纳!森!”   “哈哈,你喜欢就留着,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回去。”耸耸肩,乔纳森转过头开始冲着森月纱挤眉弄眼。   “你少学伊芙琳吧,”少女晃晃裙子坐下,单手托起下巴:“其实是礼物。”   ——虽然男人已经竭力模仿女性的神态与动作了,可森月纱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太监。   “太监是什么?”   “是远东古代的一种完美人类。”   乔纳森扬眉,拽了拽自己干干净净的小白西装:“那我简直比太监还要太监了。”   森月纱:……   “礼物?”   伊芙琳的着重点不同,她比自己的哥哥可要了解这位连吃饭都不老实的少女,要说是礼物……不是更麻烦吗?   一时间,作为姐姐,她又开始担心小姑娘会不会被骗了。   “森、月、纱。”伊芙琳罕见的念了回小姑娘的大名:“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盒子。”   她十分不甘心的将藏在身后的盒子重新托出来,看看盒子,又看看森月纱:“如果它是什么男人给你的‘礼物’,或者邀请你去什么地方…”   伊芙琳咬咬牙,侧过头的同时,将手掌送了出去:“那你不能收下它。这个盒子很贵重,至少,我至少能确定它应该是真的。”   “所以…”   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这位追寻哈姆纳塔多年的年轻女士肉眼可见的瘪了瘪嘴,整个人既沮丧又失落。不过,她依然坚定的把掌心的盒子朝森月纱的方向推了推。   她可不允许自己这么小的妹妹就被那些大胡子的英国佬盯上。   更何况,还有可能是本地人呢。   森月纱才多大?   这群男人。   “还给他。不管对方是谁,他的目的都明摆着。”   乔纳森挠挠头,“什么明摆——”   男人视线划过森月纱的上围,走过巨大的上坡下坡后,又停留在少女年轻艳丽的脸上一瞬才恍然大悟:“嘿,没错,我突然发现…”   “如果把你当女人看的话…还真——”   “乔纳森。”伊芙琳冷冰冰的瞪了哥哥一眼:“你不会想让我现在帮你定船票回家吧?”   乔纳森捏着嘴角,歉意的向右一扯。   在森月纱看来,一直号称是‘姐姐’的伊芙琳,倒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身体力行的试图像老母鸡一样保护她。   样子有点可爱。   “放心吧伊芙。”森月纱托着脸蛋:“是泰雅小姐给我的。”   “原来是泰雅,那就没——”   “泰雅?!”   乔纳森大惊失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扶着棺木盖子趴下,左右打量半天,声音更是压的极低:“你疯了!那个被诅咒的女人的东西你也敢拿!”   被诅咒的?   伊芙琳翻了个白眼:“最近的小传言,你知道,我哥哥就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shh…!小点声!你没听说吗?自从那个女人自杀后,她的丈夫也出事了!”   “他的眼球,两颗……嘿!别扯我袖子伊芙琳,我知道森林还小,好吧好吧,他的…他‘看东西’的地方,这总行了吧?他看东西的地方,被这么…这么扯出来了,还镀了一层黄金在上面。”   乔纳森惊魂未定的讲着,手指分叉还指向自己的眼睛后,又点点棺木盖:“就这样摆在桌子上,直到现在的每一天,泰雅女士的丈夫,那位大富豪谢赫先生,每一天,每一天!身体里都会多出一根钉子!”   “警察已经为他申请了特殊保护,但有什么用?每天,每一天都会多一根!”   “他们说这是太阳神的诅咒。因为他竟然敢把织了太阳神的地毯踩在脚下。”   森月纱看看伊芙琳,伊芙琳看看森月纱。   ——扒手也信这些?   ——我哥哥信的东西太多了。   森月纱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照阿莉埃蒂的说法,她安排的那位小妖精可是曾经的捕猎好手,藏在谢赫的头发或衣服里,每天扎一根钉子进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她管这叫‘妖精の罚’。   ‘那我呢?’森月纱当时没好气的问:‘明明是我让你去的吧?’   ‘为什么不提我的名字?你这个坏妖精!’   最后,因为谣言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一大一小两个病人决定给这个行动改名为:啊!太阳神·拉的惩罚之钉!   简称‘啊——拉——钉——行动。’   嗯…反正她们俩开心就行。   “伊芙。”森月纱拿起八角盒,在手掌上滚了两圈。   “嗯?”   “我们去找哈姆纳塔吧。” Chapter12 囚徒   关于传说中的亡灵之都…   伊芙琳想要三千年前的历史和那些珍贵的文献资料。   乔纳森想要黄金山、宝石河。   森月纱就更不用说了……龙。   但怎么去,从哪去,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盒子内的皮质地图上所标示的地点是否正确先不谈——只要稍微对比一下现在的地图就能发现,那里一整片都是荒漠。   绝对不会有什么金字塔。   “所以我们来这是?”   伊芙琳牵着森月纱的手小声问道。刚过正午,两个姑娘跟着乔纳森走走停停,一股粪便混合浓菜汤的味道飘过来。   穿过简陋的木质外开门,迎面就是一间厕所。鞋尖一踢便扬尘的松软土地上,一群群狱警端着枪散漫的溜达来溜达去,三三两两犯人围在简易的炉台周围。   浓菜汤的味道就是从炉子上面的巨大行军锅里冒出来的。   这里是开罗最大的监狱,收了乔纳森三十镑的监狱长迦德·哈桑十分乐意带他和他的两个妹妹参观一下。   ——就算是狗也会为了一棵尿过的树互相争斗,更何况是来‘传播主’的英国佬。   “我们不应该在午饭时过来。”   感觉肚子要开始咕咕叫的少女摇了摇伊芙琳的手,娇憨的样子让周围的狱警发出阵阵低笑:“应该先吃一点牛排的。”   伊芙琳摸摸森月纱的一头毛绒绒,转头瞪了一眼狱警,又看看在前面趾高气昂带路的典狱长,用食指捅了捅自己哥哥的腰。   “乔纳森,这里太…我们不该带小森林来。”   “哦,他差点把我弄残疾那回你没看见?”乔纳森翻了个白眼,他才不吃森月纱这套:“我的胳膊,这儿,差点被拧成螺旋桨。她在用力一点,我就可以免试进入皇家空军当飞机头了。”   伊芙琳早知道这件事:“谁让你嘴欠。”   “我?不,当然怪她了。”乔纳森摘下帽子夹着,一手整着领带,不小心说出了实话:“谁让她带了个那么大的宝石耳坠。”   什么宝石耳坠?   “哦!不…”伊芙琳恼火的用鞋尖踢了乔纳森的小腿:“……该死!你竟然还偷到小森林的头上了?你不是告诉我,只是小争执?!”   “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想偷过她的宝石?!”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亲爱的。”乔纳森随口一说,眼珠转来转去的四处张望着:“你知道,我对谁都说谎。”   伊芙琳搂着森月纱,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可我是你妹妹!”   “所以你更好骗。”   森月纱捂着嘴笑嘻嘻的跟着这对斗嘴的兄妹,直到一排铁笼砌成的黄铜色铁网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   ——这里是关押重型犯的地方,和刚才在被监督下放风的轻犯不同。关在这里的家伙,可能不一定犯了重罪,但一定会按照重罪来惩罚。   “所以,‘不一定’是什么意思?”伊芙琳悄悄靠近乔纳森,“你不会找了个杀人犯吧?”   典狱长好像听见了,围着头巾的棕色大脑袋忽然回头:“就是‘不一定’,小姐,这里是开罗,有很多人能决定你犯没犯罪。”   伊芙琳扬眉:“你们对犯罪的定义真新颖。”   “当然。”典狱长拍拍栏杆,棕色的皮肤把大鼻子衬的更大了,接着他讥讽的笑了一下:“你们日不落对‘帮助’的定义更新颖。”   伊芙琳瞪圆眼睛:“我母亲可是埃及人!”   典狱长晃了晃腰间的钥匙,用本地语招呼狱卒了几声,转回头:“很好,那…欢迎回家?”   伊芙琳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气哼哼的握住森月纱的手。   乱糟糟的嚷嚷声,脖子上长了大包的服刑人员,稀奇古怪的破衣烂衫,一个个面色惨淡的家伙——绕着森月纱走过时,他们纷纷投来某种带有隐晦恶意的视线:这让伊芙琳老母亲似的高高昂起下巴,两手一圈,把森月纱搂进自己怀里。   乔纳森无奈:“行了吧,她单手就能打咱们两个。”   “那是因为你太无能了。”   乔纳森转转帽子,送走临时有事要忙的典狱长,回来就看见森月纱朝伊芙琳娇憨卖萌的德行——他可见过这小猫崽一脚踢碎了半面墙。   砰!   栏杆后的铁门被砸了一下,两个狱警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推推搡搡的把他半扔半拽的拉进笼子里。男人金色的头发杂乱无章的炸着,一半散在肩膀上,方脸,下巴一层青胡子,满脸玩世不恭的被狱警强迫按着跪在三个人面前。   “就是他?”   乔纳森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我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盒子就是他‘卖’的。”   伊芙琳凑过去:“你是说‘卖’?”   “怎么都行,你不如问问他?”乔纳森耸耸肩,嫌弃的朝后退了两步,这儿的味道让他难受的不行:“回去你们俩可得好好熏熏。”   跪在笼子里的男人披头散发,额头贴在栏杆上盯着他们。   “这婆娘是谁?”嗓音低沉浑厚:“哦……怎么还有个小崽儿?”   “抱歉?”伊芙琳皱眉,拉了一把快要凑过去的森月纱:“我们,我们找到了你的…魔术小盒子…”   “魔术小盒子?”   “当然,我们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男人看了一眼好奇盯着自己的森月纱,又看看伊芙琳,一边笑一边摇头。   “不对。”   “不对?”   “不对。”他指指伊芙琳:“你是想问我哈姆纳塔在哪儿。”   “你——”伊芙琳摘下遮阳帽挡在侧面,朝前走了两步,小声:“你怎么知道那个盒子和哈姆纳塔有关?”   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因为我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你真的去过?”   “当然,塞提的地盘,亡灵之都…”   “你能带我们去吗?”   森月纱早早被乔纳森叫回他的身边,隔着老远,看伊芙琳和那位长相还不错的囚犯窃窃私语,两个人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然后,伊芙琳就被亲了一口。   “你妹妹被亲了。”   “我知道。”乔纳森戴好帽子,整整西服:“总好过她天天对着那些死了几千年的干尸,她也该接触接触男人了。”   “你真是亲哥。”森月纱嘟嘴:“叫我过来干什么?我还想听听呢。”   看着用小鞋尖在地上踢来踢去的森月纱,乔纳森极其失礼的哼了一声。这个时不时像猫科动物一样撒娇,偶尔龇牙咧嘴的挥出小爪子卖卖萌……的姑娘,可绝对、绝对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乔纳森就是知道这一点,就是知道。   他的‘伟大’事业给他带来了常人所不及的识人能耐,而这位可以轻而易举令大多数男性神魂颠倒的年轻姑娘,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对方笑吟吟的看过来时,那股寒意就顺着乔纳森的头皮爬满了全身。   伊芙琳说从森月纱的眼里能看见天真和单纯。   乔纳森不否认这一点,但往往天真单纯也代表了冷漠和残忍。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家庭培养出来的?   她像个居高临下,认真观察蚂蚁窝的儿童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黑医院里关着的那些疯子也是这样的。   “我就是想让你离远点。”乔纳森叹了口气,他拿这姑娘一点办法没有,自己妹妹都快和她成连体人了:“谁知道那个浑身臭脚味的家伙会对你做什么。”   森月纱笑嘻嘻的摇头,手里抛着一颗黄澄澄、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子弹:“你猜他敢?”   “亲爱的大力士小姐,我就是怕他敢。”乔纳森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你就当着所有人面,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乔纳森!”森月纱气急败坏的垂下嘴角,攥着子弹的小拳头挥了几下:“我在你眼里居然是这样吗?”   “我又不是疯子!”   “说实话,这一点我很难确定。” Chapter13 出发前   森月纱懒得和乔纳森讨论疯子的定义,她现在并不想理这个坏人。   倒是伊芙琳,被吻了一下,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回来,原地站了半天才想起刚刚被拜托的事。   ‘我们得把他弄出来!他去过哈姆纳塔!’   之后的流程就很痛快了——男囚将被绞刑,乔纳森提出赎人,典狱长开价,伊芙琳还价,森月纱付款。   一根小金条。   虽说伊芙琳再三强调让自己的哥哥付钱,她也绝对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拿她傍身的财产来为自己买单,但森月纱确实不太在意这种事。   除了她本身就是个快乐的小富婆外,侘寂庭院里还存着几座小金条山呢,熟悉了现代规则后,阿莉埃蒂这群小妖精们总有法子弄到钱。   以至于森月纱每次见都要跟它们强调自己很富有、很乐意为它们买东西,不要做不好的事等等等等——但那座小山依然缓慢且持续的增加着。   乔纳森关注点就不一样了,他很好奇森月纱是从哪拿出来的小金条。   ‘教我,教我你是怎么藏的。’他扶着帽子弯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森月纱,在发现对方穿的是一条‘淑女裙’,也绝对没有缝什么隐藏口袋后,眼里开始不停的闪烁着从未出现过的求知欲。   ‘女孩子只能藏两根。’森月纱比了个二:“你的话…”   森月纱看看他。   ‘只能藏一根哦。’   ‘为什么?’乔纳森想了半天才明白:“喂,你是不是在聊一些超出你年龄应该聊的东西?”   ……   约定好几天后在吉萨港出发,伊芙琳匆匆忙忙的拉着森月纱回了博物馆。   对于这位痴迷木乃伊的年轻女学者而言,这一定是一次有趣的冒险,在此之前,除了把那根小金条的钱还给森月纱外,姑娘还有无尽的衣服和化妆品要收拾整理。   森月纱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一点倒很像乔纳森,两个人都是来去只带自己的类型。   于是,在泰伦斯馆长欲言又止的神色里,伊芙琳高高兴兴的提出请假,嘱咐好自己的哥哥别在坐船前被抓进警局,又拜托森月纱盯着他后,才一头扎进了自己租住的屋子。   “她连走路都轻飘飘的,肯定高兴坏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乔纳森看着妹妹的背影感叹,一回头——森月纱已经快消失在另一条街的拐角了。   乔纳森:……   你可以好好听别人说话吗?   ——   森月纱哼着歌蹦蹦跳跳。   她刚买了两块本地的小糕点,一块拿在手上边走边吃,另一块装进袋子里。   绕过繁华的闹市,再往前走二十分钟,人烟就渐渐稀了很多,穿过半高不高的破贫民窟,再往深就是矿场。   巴鲁那孩子就住在这里,在这里工作生活。   男人,女人,油污,臭气熏天,满是黑汤的沟,苍蝇,冷漠的眼睛。   一路走来,无论年轻还是年老,男男女女的脸上、衣服上、手指尖,全都黑黢黢的沾着油污。大多数都佝着腰背,在森月纱哼哼哼的路过时纷纷行注目礼。   眼里满是羡慕。   只有一些年龄不大的男孩,看见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鬼鬼祟祟的跟上森月纱后,想要出言提醒——但也被上岁数的熟手阻止了。   在这里,别多管闲事,就能安生活下去。   森月纱走走停停,越过泥泞闪亮的小水洼,土砾跟着风打在叶片上沙沙作响,在前面,就是一条十分漫长的而狭窄的巷子了。   在这里野蛮生长的制度下,街道和小巷没有统一的规格标准,谁想搭房子,谁想住多一些,请看看自己的拳头和腰上的弯刀。   如果它够硬够锋利,你甚至可以住进别人的屋里——这也造就了这条狭长又阴暗的潮湿巷子能见度很低,空间也同时被东搭西建的错乱木板挤压的厉害,一条路只堪一个人通过。   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少女踏着夕阳走进了深渊。   …………   至少阿卜杜拉是这么想的。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带着几个手下,大张旗鼓的跟了女孩一路。几个人嘴上都穿着铜环,阿卜杜拉的铜环格外大一些,也更亮。   ——因为他的耳朵足够尖,能听见少女长裙上银色配饰相撞的清脆响声。   ——因为他的眼睛足够锐利,早盯准了她白嫩的身子和不经意间露出的脚背。   ——因为他的手臂足够有力,隆隆鼓起的肌肉,本就棕色且常年沐浴阳光的男孩越发显得黝黑,大腿结实有力,足够在火并的时候追杀对方或撇下武器逃跑。   ——因为他的头脑足够…   哈,只有这一点并不是。   拉赫曼,那个曾阻止自己加入组织的老家伙就是这么说的。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是的,阿卜杜拉,你看的远,听的敏,强壮有力,活像个天生的打手,但你知道吗,你不能进那个组织,你会没命的。’   ‘因为你不够聪明。’   狗屁,他的脑袋转一圈比那位大富豪谢赫还要快,也许那个男人还慢吞吞的啜饮时,自己就已经绑了三个品相不错的姑娘卖钱了。   行动力,天赋,头脑,缺一不可——他注定要统治这里。   “这回是大生意。”男孩兴奋的摸了摸嘴上的铜环,又转头安排身后的手下们:那都是跟他相差无几的年轻家伙。   “别动刀,明白吗?”   “我们可以先享受一下,然后扒光她身上值钱的…对,裙子,还有鞋和发卡,那些都能卖钱。之后我去联系买家,别再像上次一样!”   阿卜杜拉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推了一下矮个男孩的脑袋:“你弄死的那个女孩,至少能卖这个数!”   他比了四根手指,面色不善的叮嘱:“你最好小心点,再弄出事,就自己付钱买下来!”   上一次,那个看上去比这回更小的姑娘可弱不禁风极了,他发现时已经没气了,最后,只好把这姑娘稍微洗洗当做口粮——   吃起来,确实比成年女性要嫩点。   “走,她进去了,跟上去。”   “我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你看她的……可不像这个年龄。”和手下调侃着,一边提了提几片破布粗缝的裤腰,阿卜杜拉挥挥手:“没准能卖个大价钱,我们可以买两把枪了。”   畅享未来的阿卜杜拉小先生跟着穿连衣裙的少女走进了他们设下的深渊。 Chapter14 我们快开始吧?   对于深渊,有些人认为是无尽的黑暗。   有些人恐惧的是奇形怪状的鬼怪。   在各个不同的宗教典籍里,都对‘黑’、‘深’、‘暗’有不同的描述,后来,他们发现把人性加进去能更显深刻后,这些行走在地上的凡人就开始大张旗鼓的代表起神灵来敛财了。   甚至有段时间,他们敛掠的是尊严、生命和贞洁。   阿卜杜拉摇头晃脑的哼着本地的小曲儿,如今,他和手下已经分毫不掩饰身为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在这条熟悉的巷子里,他们就如同典籍里所言的神。   ‘行走在黑暗的深渊边缘,蝗虫遮满地面,我们用烈日下炽烤过的匕首屠杀羊群…’   这里是属于他们的深渊,拥有绝对掌控权的地方。   手下抬起左右手,一边走一边敲着巷子里的屋门或窗户,一路乒乓作响,却并没有人打开门探出来瞧瞧——每当这种声音响起时,他们就清楚,又该有一个年轻姑娘的灵魂消失了。   在没有人想惹麻烦的情况下,敲击声就更明显。   听到了吗?   跑,快跑吧!   阿卜杜拉咧开嘴角,露出黄色的门牙,手指不停的搓弄着自己的大腿——他等不及了,他想看,想看姑娘尖叫着瞪大眼睛,跌跌撞撞的跑起来!   她们会撞断几根树枝做的晾衣架,柔软的小跟鞋甩进泥坑里,涂抹着诱人颜色的脚趾或许还会踢到石头上肿起来;她们扯着嗓子,如同濒死待宰的鸭子,纤细的脖子伸得老长;她们恐惧、痛苦、后悔!   后悔不该自己来这里,独身一人操纵着脆弱诱人的身体进了肮脏、下流胚子集中的难民区;她们要为自己天真的好奇心付出代价!   一切的追逐就像捕猎,跑的快点,他们就追的快;跑的慢些,他们就迈大步走;被柔软的小提包扔在脸上,就哈哈大笑;被姑娘尖锐的指甲挠破胸膛,哦…入手前的趣味。   她们的手腕可以举起来,吊在巷子里谁家的门板上——这是阿卜杜拉的仁慈,他是年轻的孩子,所以总是心软。一旦有这种好事,他都会将那个姑娘吊在被选中的幸运儿的家门口,让屋里这辈子都见识不了女人的老家伙,仔仔细细听一场完美的演出。   这是他作为深渊主宰的仁慈,说起来,已经有很多户人听过演出了,他们喜欢吗?   如果热爱这种哀嚎,为什么不加入他们呢?   至少,已经有几个住在这里的年轻人,背着家人选择进入了组织。有一位勇士,甚至在女孩被吊到门板上时,径直打开门走了出来——   阿卜杜拉喜欢之前那个姑娘的眼神。   被毁灭前的绝望和悲鸣。   现在,让我看看,这位我见过最美,身材最优秀的姑娘,你的选择是什么吧。   跑,还是用你的指甲……?   ——拐过一个折口向右,阿卜杜拉率先看见了那位姑娘,而后,身后的手下们也开始窃笑了。   她居然就这么等在原地,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几个男孩。   哦…太棒了。   矮个子的手下想要过去,却被阿卜杜拉拦了下来。   “这一次我先来。”   窃笑声更甚。   作为熟手,阿卜杜拉的眼光很高,他通常都是等在一旁,卷一根烟,听着哀嚎声逐渐消失后,扯开几个眼睛发红、如同公牛的手下,再拽着女孩的头发,把像滩烂泥一样的‘货物’拖出人群。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几个年轻男孩邪笑着,缓缓走了过去——在这个小巷的折叠角里,空间稍微大了些许,比起只能一人经过的路,拐角起码能站上好几个人。   这就给了阿卜杜拉和他的手下一个更好、更近距离的观看地点。   “上吧!老大!”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   “她能卖多少钱,我们…我们卖给谢赫先生吧?我从没见过比她还美的姑娘……”   “白痴!谢赫已经疯了,你没听说吗?!”   “那我们也别太用力了吧?扯坏了就卖不上价钱了。”   “这一次肯定能买上两把枪。”   阿卜杜拉摸着侧腰,歪头晃了过去,那个天真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双手交叉在腹前,拎着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小皮包。   黑色如鳞片般绣在皮面上,螺旋形的苍白线条环上手持的地方,精致又古怪的搭配。   她穿的浅灰色长裙绣了一条条小小花纹,宛如一直以来都是由月色炽烤大地般,洒在身上的流银升腾起来,冒出淡如薄雾的吐息。   她的手臂和肩颈十分纤细苍白,比阿卜杜拉见过的姑娘都要细,都要白;嘴唇如欲滴的花瓣般娇艳,晶莹饱满又像桃子的果肉。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露出的…   纯真又野性的风情。   阿卜杜拉整个人都沸腾了,此时此刻,什么权力和争斗都不翼而飞,在男孩的胸口左侧,似乎有一双滑腻的手掌轻轻揉搓着他砰砰作响的心,血液更快的穿梭在这具年轻有力的身体里。   它们在冒泡,即将咕嘟咕嘟的喷涌而出!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阿卜杜拉咧开嘴。他没注意到的是,一般情况来说,被几个男人围住的小姐们,多少会发出些惊呼或朝他们投以恐惧的眼神。   但这位姑娘并没有。   “你好。”女孩像风铃一样清脆:“太慢了。”   ——什么?阿卜杜拉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太慢了呀。”少女嘴角噙着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可配上五官后,却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愈发寒冷的感觉出现在几个男孩的皮肤上。   它们开始在毛孔上攀爬。   “你知道吗?我很忙,一会该吃晚饭了。你们就不能走快一点,四五个男孩,慢的像个走小碎步的太监一样。哦,求你别问我太监是什么。”   碎碎念了一段阿卜杜拉不明白的话,女孩优雅的将提包放在小石台上,又回手摘下一条小被单遮住它。   “我们快开始吧!”   少女高兴的搓搓手,然后伸出双臂,一手握住阿卜杜拉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粗糙的手掌——   在一阵非常减压的撕裂声中,他能看见。   自己的整条胳膊被扯了下来。 Chapter15 种类与凑巧   这是一个望不见底部的深渊,从前属于阿卜杜拉的天堂,如今却成了他的噩梦。   满巷刺鼻的血气令人几乎无法喘息。   几条粗细、长短不一的胳膊被随意的扔在泥水里,两旁的门板上溅满了斑驳的血迹,一颗眼球停留在一团滑腻粉红的脏器中,如同冠冕之上的明珠。   已经无法辨认出所属的手指零散的滚落,血泥中埋着几片黑乎乎的指甲,森白的骨茬像倒刺一样从皮肤里露出头,小巷拐角的空档里面,是一面用人肉与人骨做成的血肉荆棘墙。   闹人的惨叫声极短暂的爆发,又迅速的归于平静。   阿卜杜拉的四肢消失不见了,只剩躯干连接着脑袋,歪歪斜斜的靠在台阶上。视线里恍惚生出了幻觉——无数女孩的哀嚎像碎片一样刺入耳膜,混乱接踵的喘息声,还有……   无尽澎湃的、巨浪般的恐惧感。   他想像曾经那些姑娘一样尖叫,可某种另类的威严死死将他压在原地,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包括,他自己。   啪嗒,啪嗒。   鞋跟敲击石阶。   那个姑娘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满地器官和残肢,眯起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完整人类的头部,以方便对视和问话——   终于,她对上了阿卜杜拉的眼睛。   小小软软的手背沾上了几滴鲜血,显得更加苍白。她的脚在阿卜杜拉的视线里缓缓靠近,接着,鞋尖贴了上来——把他的头踢正。   “请问,矿场工人的居住地怎么走?”少女想了想:“就是那些孩子住的地方?”   阿卜杜拉‘荷荷’的喘了半天,才能略微发出气音。女孩可没那么多耐心等,她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后,眼神转而失望起来,后退两步,掀开溅上血液的布单,把那只小提包重新握在手里。   “我要一颗——”少女手腕伸包里,哗啦啦,哗啦啦的搅着,然后,从里面夹出一颗软糖——用灰色的纸包着。   看见灰色,女孩似乎不太满意:“没选到我喜欢的那颗。”   阿卜杜拉终于发觉自己能说话了,虽然有股凉凉的气流在不断从他的身体内消逝。   “求你……”   “唉,别把血喷到我的鞋上!”少女鄙夷的跺跺脚,躲开几条粉中带白的肠子:“你还是转过去说话吧。”   一道影子闪过,从房檐上灵活的跳了下来,躲开满地的血腥脏器。   “为什么你每次都弄的这么脏?”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女音:“旅法师,你能不能有点你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   黑色的猫轻巧越过几具不全的碎尸,猫脸十分人性化的皱在一起,嫌恶的看了阿卜杜拉一眼。   “嗨,屁屁恶魔。”女孩高兴的踮起脚尖打招呼。   “闭嘴!我是芭丝特!芭丝特!战争女神!家庭的守护神!永远——”   “——舔屁屁的黑色闪电。”   “森!月!纱!”   咔嚓咔嚓。   “咬洗你咬洗你!”   看着又开始拿自己左前爪泄愤的黑猫,森月纱笑眯眯的一把抱起来,搂进怀里。   “来找我玩啦?”   黑猫动了半天,才把脑袋堪堪挤出来,四只小黑爪使劲用肉垫推着少女。   “要死了要死了要憋死了——”喵喵了两声,猫身肉眼可见的拉长,把黑色的丁点小鼻子露出来:“啊…”   “你差点闷死我!”   芭丝特不满的推开朝下巴伸来的手指,耳畔还有女孩‘啧啧啧’的逗弄声:“别让你的饭堂靠过来!等等…别动,我正好找你有事。”   “嗯?”   “他们。”黑猫自说自话的扒着森月纱的胳膊,脑袋枕在少女手臂上,张开肉垫指指阿卜杜拉一干人…的残肢。   森月纱迟疑:“不会…是你的亲戚吧?”   “他们是异教徒。”猫眼绿油油的盯着阿卜杜拉,罕见的没有理会森月纱的玩笑,声音里也多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异教徒?”森月纱迷惑的歪头,看看猫:“所以呢?”   “我希望你把他们——”   “他们有这个权利呀。”森月纱歪头:“这里不允许有其他宗教?我记得古埃及宗教历史里不存在独神论吧?”   芭丝特猫猫叹气:“我管他们去死,可他们不应该把太阳神编纂进他们独创的宗教里。”   说罢,黑猫又开始拿捏起祂那独特的舞台剧风格腔调,既尴尬又别扭。   ‘拉是行走世间的恶,毒液成了海。唯一的神从天上看,凡遵循旨意的皆是我的兄弟姐妹。’   念了几句,猫头就气的不行,头顶的小黑毛炸了起来:“胆敢如此…如此…!”   森月纱眨眨眼,用掌心贴着小脑瓜揉了几下。   “所以,我碰巧了?”   黑猫呼噜呼噜的哼哼几声,尖锐的指甲从秃秃的前爪伸出来,小心翼翼的躲开森月纱的胳膊,朝阿卜杜拉凶狠的划拉几下。   “帮我解决掉这个渎神的组织。”   “全部。”   芭丝特惯性的带上了命令式的口吻,就像千百年来祂对自己信徒的所示所言。   “哦。”森月纱才不管什么异教徒,她捧着猫猫头拒绝:“我不,我今天的疲劳度已经到上限了。”   芭丝特气哼哼用小尖牙轻硌了少女柔软的指肚一下:“我都帮你找龙了!”   “那是上一个交易。”森月纱还是使劲摇头:“况且,不一定有呢。”   “哦是吗?”黑猫忽然狡猾的眨眨眼,在女孩的怀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有恃无恐的轻笑:“是啊,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但……如果有呢?你打算怎么辨认?小姑娘,你不会以为这种生物的蛋,可以被你像捕鱼一样,一网兜下去全部带走吧?”   “我记得你们这种生物有那个……是叫‘地’吧?提供能量的来源?”   “你能有多少能量?还想全带走?”   “我不能吗?”她歪头,奇怪的看着芭丝特。   芭丝特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那…请说?”   芭丝特揣好手手,换了个姿势,一副博学的样子:“火龙、巨石、利刃……总而言之,七大龙种,三大生纲……”   “有能够喷吐火焰的;可以操纵冰雪的;甚至皮肤坚韧如——”   没等博学猫猫展开讲,森月纱就在血水里蹦了一下,捏住芭丝特的后颈使劲摇晃起来!   “我要白白的!淡紫色也可以!”   居然在意的是颜色……被捏在半空游泳的芭丝特无奈的卷了卷尾巴。   “哼,白色…”黑猫一个翻身抱住森月纱手腕,后腿轻轻瞪了两下,踩着少女的头顶跳到她的肩膀上,看着欢呼雀跃的森月纱,神色复杂。   是新神的直觉还是来自诸界行者的法术节律感知……?   “总之,没有我的话,”芭丝特抱着森月纱的脖子,尾巴扫来扫去:“你没准会孵出来一只……抱歉,你最讨厌什么颜色?”   “嗯…灰色?”   黑猫点点头:“没有我的话,你回去就会孵出来一大堆灰色的小崽子。”   森月纱一脚踢开脚下不知谁的头颅,整个人精神满满:“我去解决那个组织!”   芭丝特斜眼,阴阳怪气:“你不是今天的疲劳度已经到上限了?”   “我又买了一管新的!”   兴奋的少女迈过成片的残肢,朝着小巷的尽头走去,肩膀上的黑猫若隐若现,一人一猫的对话也渐渐微不可闻。   “埃及神是坏骗子的。”   “你这是不尊敬神明!”   “可你之前没告诉我那些种类,你是骗子神。”   “我咬你!”   “咬我,我就拽你黑黑的短尾巴!”   “它巨长!”   “没有。很短的…你自己看不见吗?” Chapter16 由赛马而来的策略   处理一个位居贫民窟的黑恶组织,都用不上森月纱自己动手。   将小妖精们放出来,等森月纱找到去路后,那个庞大的双层木屋里只剩下一堆堆无头的尸体和破碎的残肢了。   “主人残忍,侍从也一样残忍。”   “你只是嫌脏,屁屁恶魔。”森月纱揪着小黑猫作势要往血水里扔,果不其然,浑身漆黑的短毛一根根全部炸了起来,在一瞬间……   这只黑猫变成了一颗海胆。   “芭丝特,暗夜里的海胆,海洋中的营养之神,操纵浪潮与蛋白质的降血压异徒……”   “闭嘴!”   一人一猫走进静悄悄的木屋,途径桌面上、尸体上的小妖精时,正搬运这个组织仅有财物的家伙们,就会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向森月纱弯腰行礼。   如果忽略昆娜身后硕大的金戒指,她的表情还是很恭敬的。   “旅法师,你和你的侍从简直是强盗。”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她们自己喜欢。”森月纱翻了个白眼,一旁的昆娜也不忿的接话,她怀里的那个金戒指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牙印儿。   谁咬的就不用说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侍从。”昆娜一边抱着戒指艰难移动,一边怼着芭丝特,整个人显得颤颤巍巍的:“要学会奉养自己的主人,这有什么问题?”   “是吧?女王陛下。”   “哦…”森月纱想想:“很合理,怪不得你们收集那么多黄金。”   “都是你的!”昆娜大笑:“女王陛下可以拿它去买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回来!”   “女孩子?”黑猫似笑非笑的转头盯着森月纱:“你的侍从很了解你。”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   忽然,一条黑白的瘦影子小心翼翼的躲开满地破碎的尸体,优雅的迈着小步,跳上了桌面。   它的身体缓缓放低后,靠近,用鼻尖碰了一下刚刚放好戒指的昆娜。   那是一只奶牛猫。   “诶?你的——”   “不是我的同类!我是神!”   “嘻嘻…它比你小一点。”森月纱有点手痒,放下芭丝特后,悄悄绕到奶牛猫的后面,迅速伸手——   掐了一下它的尾巴!   小猫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后,却看见少女一脸无辜的立在原地,手指……指向已经开始感觉不妙的芭丝特。   “是它干的。”   果不其然,小奶牛信以为真,呜呜的凶了几声,举着两只爪子就朝芭丝特扑了过去!   “森月纱!你这个王八蛋!”   被踹了好几下脸的芭丝特也不惯着对方,伸出小肉垫就给奶牛猫来了几下——两只猫就这么你骂我我骂你,你打我脸我蹬你肚子的纠缠在一起……   桌面上一时热闹极了。   “唉,艾丽娅的那只吊面猫就没它这么粗鲁。”说着风凉话,森月纱悄悄后退,转而从走廊上了二楼。   相比一层,第二层显得干净多了。忽略尸体,屋子算的上整洁,边角稍微冒点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木制的层板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油灯惴惴烧着,在一个长方形的办公桌上,斜散了几张纸条。   「找到盒子,带给我。」   信上提供了几个具体的人名,包括自己和伊芙琳都在内——信尾的后缀还印着奇怪的符号。   那是一杆…天秤?   “Ἄνουβις……”黑猫不知何时跟来的,祂悄悄趴在油灯的不远处,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墨绿色的眸子更显幽深。   祂走过来低下头,仔仔细细读了一遍,那盏天秤也被印了个梅花般的小脚印。   “现在叫Anubis,阿努比斯。”黑猫看着森月纱:“千年前,祂的信徒就用天秤作为代表祂的符号了。”   阿努比斯?   引导死者进入来世的灵、丧葬之神、在其山丘上者、防腐之地的审判。   流传最广的,是祂的‘心脏秤量’——在此仪式中,阿努比斯会秤量死者心脏的重量,看是否比象征玛亚特(真实)的鸵鸟羽毛来的轻或重。   如果死去的灵魂一生行善,那么心脏就会比羽毛轻,反之则重。   好与坏的下场就不多说了,千年来所传的任何宗教都是好人幸福笑眯眯,坏人痛苦惨兮兮。   虽然现实大多并不如此。   所以,这个盒子…还跟阿努比斯的信徒有关?   我和伊芙被盯上了?   那个狗头怪在找我?   “是胡狼,黑色的,尖耳瘦腹长身的…胡狼。森小姐,你真的看了古埃及历史吗?”黑猫斜眼:“属于冥界的神明。不过,事情太奇怪了……阿努比斯?”   芭丝特严肃的揣起手手,尾巴不安的一摇一晃,影子被火光印在墙上,倒显的挺长。   “我的神匣是阿努比斯打造的,所以祂应该也清楚如何解放里面的神力碎片。”   森月纱拉过椅子坐下:“你是说,那个狗头准备抢你的宝贝?”   “是胡狼……算了。”芭丝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自从醒来后,我没再见过任何神了。”   ——众神消弭的时代,以前看不上眼的丁点力量,或许都能成为开战的导火索。   ——阿努比斯,真的会打自己神匣的主意吗?   森月纱比较倾向于肯定的答案,对方很明显是在找这把‘钥匙’,目的大概和芭丝特一样,从那位几千年的祭司口中问出神匣和那群人类后裔的消息。   只是碰巧这个组织里的阿卜杜拉先生遇到了森月纱。   “如果是阿努比斯,我们就要加快行动了…”黑猫幽深的眸子看向窗外:“祂应该和我一样,失去了某些力量,所以才会想拿走我的部分碎片。”   “说不定也用过神降。”   神降?   森月纱看看黑猫。   “你打得过黑色的大狗吗?”少女摸摸祂的脑瓜,有些担忧:“我可以帮你的。”   欲言又止的黑猫刚想说什么,少女就开始掰着手指计算:“我看过远东的一本古书,那里面有很多关于战争的计策,我想,我们可以这样。”   手掌晃呀晃,两根食指分开对比起来。   “那是一个王的故事,他通过一场赛马比赛赢得了赌注。”   女孩左边的食指动一下:“第一场,上等马对……”   右边的食指动一下:“对下等马。”   “第二场,上等马再对中等马。”   “最后,上等马再对付…上等马。”   “这样,他就赢得了比赛。”   森月纱的疯话芭丝特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的意思,我们这边都是上等马?”黑猫晃晃尾巴:“其实不用这样对阵——”   “我…‘们’?不,”森月纱摇头,指着芭丝特:“只有你是上等马呀,你可是神。”   芭丝特:……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一对三?   “你呢,你负责干什么?”   女孩双掌合十,闭眼时,浓密的睫毛抖了几下:   “为你祈祷。”   “……把手伸过来让我咬一下。” Chapter17 伟大的骗子和冒险家   虽然路上有一些波折,但森月纱也没忘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巴鲁的家就在附近,和芭丝特分开后,女孩哼着曲,沿矿坑的第一家开始摸索过去,靠着阿莉埃蒂的鼻子,找到了小男孩的住处。   说起来这孩子的居住环境还算不错,顶上是屋子,但大多时候他应该在地下——就是森月纱站的地方。   被一堆堆砖砌成隔断的小工作室,从门外就能闻见浓郁的油味和霉味,原本黄色的土坯在潮湿的环境下有些泛黑泛绿,甚至还有小小的绿芽苗从砖缝里长出来。   咚咚。   森月纱敲了两下。   屋内一阵混乱,有什么铁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然后是木块的撞击声,简易拖鞋的奔跑声……   吱呀。   “姐姐?”巴鲁顶着一头三天没洗的鸟窝,穿着极旧的睡衣给森月纱开了门。   看见她后,男孩倒是一脸惊喜,狼狈的擦了一下脑门的油污,想要伸手,又缩回去,指指门内:“快进来快进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森月纱背着手跳进屋里,耸耸鼻子:“我闻到的。”   小巴鲁关上门,惊喜之余,忽然想到什么,瞳孔里带上一丝恐惧:“你、你、你是自己来的……?”   森月纱回头:“怎么啦?”   “这有坏人!”巴鲁跳着脚挥手,从桌子下面拖出一条手指粗的锁链,把本就关上的门继续缠了几圈锁死:“有一群家伙到处游荡,在深夜!他们会绑架少女!”   森月纱按住嘴角:“阿卜…什么来着,那个名字。”   “阿卜杜拉?”巴鲁嚷嚷:“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见过他了?!”   “别大惊小怪,巴鲁。”   巴鲁可不是大惊小怪,他已经从惊讶进入到十分担忧的状态了。   “你不能这样!我告诉过你,姐姐,你不能晚上过来找我!”   森月纱绕过房间中央巨大的机器框架,走到壁炉旁,无聊的翻了几下柴火后,又转向房间的另一边,摆弄起巴鲁工作台上的扳手和磨损严重的十字改锥。   叮叮当当的心不在焉。   “森月纱!”   “你得叫我姐姐。”   “你得听话我才能叫你姐姐。”明显比森月纱要小上一些的巴鲁,此时脸上尽是严肃和后怕:“你不能晚上来,真的,听说他们已经拐卖了很多年轻姑娘了。”   “阿卜杜拉?他们都死了…”森月纱看着巴鲁:“如果是你说的那个人,他们全都死了。”   “怎么可能?!”   巴鲁恼怒的瞪着森月纱,“我要生气了!”   “真的。”森月纱两只手贴在下巴旁,摆了猫抓的小肉垫形状,拧来拧去:“一只巨大、丑陋的黑猫,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阿卜杜拉吞了下去。”   “它的尾巴像壶盖那样短,还无毛;绿色的眼睛像铜锈;它的牙齿很锋利,咬断了他们的胳膊和大腿;它浑身脏兮兮的黑色,流淌着墨一样的黑汁,散发着臭味。”   森月纱十分严肃的张开双臂高举:“它是可怕的怪兽,从房顶上跳下来,埋头高兴的吃着垃圾!碰巧,那位阿卜杜拉先生出现在拐角……嗷呜!”   芭丝特:……   旅法师,你真有种。   “又是童话故事。”巴鲁撇撇嘴,他才不信这位满口胡言乱语的姐姐,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居然还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大骗子。   “只有这一次!你不许再一个人来找我了!太危险了姐姐!”   森月纱哼哼两声,边说边朝房间中央的那个巨型机器投了一道好奇的目光:“我马上就要去寻宝了,临走前来看看你。”   “寻宝?”巴鲁和森月纱并肩,一脸自豪的给女孩介绍:“先来看看这个!飞行器!已经快要完成了!”   棕色的巨大双翼占据了房间内的大部分空间,这架不知道能不能上天的「巴鲁制造」,此时已经是骨架完整。   就剩涂装和外封了。   长长的尾翼被钢线连接,从机身内,还能看见里面的一颗颗齿轮和上好油的轴承。   森月纱虽然没看过飞机的内构,但她大概也清楚,这种东西是肯定飞不上天的——在自己的世界而言。   这里的话…很难说。   “是我爸爸留下的图纸!”巴鲁昂着下巴,像抚摸什么珍贵宝物一样,手掌轻轻划过机翼:“它一定能带我去传说之地。”   森月纱的传说在金字塔里,巴鲁的传说在……   天上。   如同正对门口的墙上,那副巨大的照片。   ——风暴女神吹息起云雾,遮蔽了凡人的视线。在镜头下,一座巨大的城市若隐若现,照片的下面还写着一行字。   ‘LAPATA.’   字写的龙飞凤舞,从下笔就能看出书写者当时潇洒与飞扬的神采,除了这张,旁边还用短钉和鱼线挂了小上一圈的飞艇出航照片。   “来看看!我又整理出许多故事,那是父亲留下的!”   拉着森月纱,小小少年把女孩带到一个相对房间不搭的案桌前,干净无尘的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本日记、几张图纸、盖严实的墨水和两大沓验算稿纸。   桌侧角落里还插着一把盖着蓝布的小号。   “这个!你看看!爸爸说的是真的!”   森月纱捧着日记很小心的翻开,这是巴鲁父亲生前的遗物,她不想弄坏或折了任何一个角。   日记中,这位年轻力壮的飞行员曾到处旅行,驾驶着自己改造过的‘银翅鸟’号,穿过雷鸣电闪的云层,也跨越过波涛汹涌的大海。   几乎见识过半个世界的男人,架着他那驾修修改改过无数次的飞行器,从少年飞到中年,从好奇飞到热忱,直到他穿越风暴,看见了……   那座巨大的城市。   听巴鲁说,他去世的很早,名声也不太好。   大骗子,这是生前人们对他的称呼。   他讲了《格列弗游记》中的故事,并声称自己在现实中见到了它。   “我爸爸不是骗子……Laputa是存在的!!”   巴鲁悲伤的悄悄擦了下眼角,紧张的盯着森月纱的脸,似乎生怕这位自己很喜欢的姐姐说出什么令他难受的话。   森月纱才不会呢。   “当然不是啦。”她分出一只手摸摸男孩有些扎手的头发:“他是个伟大的冒险家。”   “——埃及神才是骗子。”   芭丝特:我求你闭嘴。 Chapter18 笔记里的故事   “Laputa……”   “是…”   “存!在!的!”   男人粗狂浑厚的嗓音穿越了旷野!掺着同样粗糙的砂砾和长矛般锐利的烈日,一直传了很远……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太吵啦!”童声有些清脆:“你只需要跟我说就好了,对吗?”   男人半长的头发在有风的时候(虽然他讨厌无孔不入的砂砾)很潇洒,但在正午时,无风闷热的情况会让这些油腻的头发软趴趴的耷拉在男人的脸颊上。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野人。   而且是生活在撒哈拉沙漠里的野人,听起来比野人更为凄惨了一些。   好在,他还有个人陪着——在他的飞行器损坏修理期间。   视线向下,一头柔软的金发出现在眼前:它比遍地的黄沙还要金灿灿,发末向上卷翘,不同自己的狼狈模样,这个自称小王子的男孩,即便在炎炎烈日下,也是一副优雅天真的作风。   “因为沙漠很漂亮。”   他是这么回答自己的,当男人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   “好吧。”   男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一屁股坐进残垣下,藏在阴影里等待正午的消退。   “我只是想告诉你,Laputa是存在的。”他望着大漠上空湛蓝色的天怔怔出神,仿佛厚厚的积云里,正藏着那座雄伟的城堡:“很多人说我是骗子,只有你相信。”   “我当然相信。”小王子不解的说:“我已经有会说话的玫瑰,见过狐狸和国王,遇到点灯人——”   “还有整日喝酒的酒鬼,他酗酒的原因是因为烦恼自己总是酗酒。”   是吗…哈哈哈。   男人痛快的大笑起来:“我总有一天会找到Laputa的!我会证明给那些……”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毛也往两边垂了。   “对啦,你终于发现问题了,对不对?”小王子站起来掸掸衣服,垫着脚走在沙地里,发出微弱的摩擦声:“你可是大人,怎么能不了解大人的想法呢?”   他也找了个阴影坐下来,正好是男人的不远处,然后拽拽领子,仰头,用舒服的姿势和男人一同看向空中厚实的流云。   “他们只会问:‘你找到了?那里有什么?有黄金吗?’这样,你该说什么呢?”   “你说‘有’,那么,就会得到‘快带我们去!’这种回答。”   “如果说‘没有’,人群就会一哄而散,还留下一堆‘没有黄金,你怎么证明它存在,我又没看见。’这种让你不开心的话。”   小王子奇怪的问:“难道就不能去玩一会吗?在那个城堡——假设它有草坪的话,我宁愿在上面打几个滚,然后转悠一下午,再开着我的小飞船离开那里。”   “我玩的很开心!”   “为什么好奇心、幸福一定要和黄金联系在一起呢?难道因为它导电,所以才会让听见的人跳的老高?”   男人又笑了:“因为它的确是最重要的东西。”   小王子不明所以的含混,收拢下巴。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抹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的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   ——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男人想到曾读过的书,维克多先生的话完全可以令他对面前的男孩解释点什么,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无用的大人?   他想了想。   还是…决定闭嘴,做个在撒哈拉修理飞行器的小孩子。   “是啊,我也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那么激动。”男人揉揉腿肚子:“你呢?”   “我?”小王子不明白。   “我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还是,照你之前说的,要…走了?”   他有点舍不得这位来自B612小行星的男孩,很遗憾他们相处了没多久,畅聊了许多传说和向往后,他就要真真正正的离开这颗星球了。   男人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要回去找我的小玫瑰了。”   “是啊,她等你呢,等了很久。”男人点点头,“玫瑰…”   小王子伸出手,用自己的影子碰了碰男人的影子,好像安慰似的,又摸摸他的头:“你可以当我陪你去了,对吗?”   “你高兴的发现了传说中的城堡,就当我坐在你的飞船后好了——可以想象我高兴欢呼,嚷嚷不停的样子。”   “然后,我还会央求你,在城堡前的草坪上种一朵玫瑰……或者一片玫瑰。”   “结果你发现,我们走的太急,竟然忘记拿那袋玫瑰种啦!”   “怎么样?”   男人咧开嘴,挥动拳头:“太棒了!”   ——我一定会记得装好那袋玫瑰种,等到那天,撒在Laputa城堡前的土地里。   笔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森月纱眨眨眼,合上笔记,重新交还给巴鲁。   男孩的眼里闪烁着惴惴不安,他细致的打量着森月纱的神情动作,似乎正时刻准备着等待女孩的质疑和迷惑。   “太棒了!”   但没有。   森月纱就像笔记里父亲一样,举起右拳在半空中用力的挥了一下!   “太棒了!巴鲁!我都有点想去了!”   男孩小心的放好笔记,转过来,手指扣着破破烂烂的睡衣角,头颅低垂:“是吗…”   “你认为,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啦!”森月纱自信满满的拍拍胸口:“不过,我更喜欢那位小王子!”   “他们说…那是父亲在沙漠里极度缺水濒临死亡而产生的幻觉……”   “他们说…Laputa不存在…”   “父亲是大骗子!”   男孩有些激动。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什么?”   “飞上去!飞上去看看。”森月纱翻了个白眼:“等我回来,我要和你一起去,等我等我等我等我等我等我……”   巴鲁咧开嘴,那些惶恐不安和忿忿终于褪去:“那说定了!你快点回来,从不存在的金字塔里出来后,我们一起去找Laputa!”   空气倏然一静。   “等等…”森月纱收起笑容,抱着胳膊缓缓低头:“什么叫‘不存在’的金字塔?”   小男孩嘟嘟囔囔的:“本来哈姆纳塔就不存在…”   “那,Laputa也不存在。”森月纱面无表情。   两位幼稚的实习冒险家叉着腰,互相怒视彼此。   “它是存在的!Laputa是存在的!”   “那哈姆纳塔也是存在的,成交吗?”   森月纱右手握拳,朝着巴鲁——   “哼…”   “成、成交……”   一双更小的拳头,轻轻撞了一下森月纱举着的拳面。 Chapter19 第二次的巨轮和邀请   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   森月纱花了点小钱(来自阿卜杜拉先生背后组织的馈赠),买下了那栋自己住的十分舒服的房子。   找到哈姆纳塔,完成芭丝特的交易后,女孩打算和小巴鲁去看看Laputa。   然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那栋房子和里面的一些金首饰,就留给巴鲁吧。   她准备之后拜托一下在本地还算活的游刃有余的馆长先生,让他来照看这个不太老实的可怜男孩。   “你让那个老家伙照顾孩子?”   反正乔纳森是不太喜欢泰伦斯馆长,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和自己妹妹的眼神带着审视——别否认,他可是身经百战、识人无数的金手指。   “也对哦。”森月纱看看乔纳森,忽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信的宗教确实是给了我一些提醒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长满白胡子的老男人…和一位清秀的幼童…”森月纱食指按住嘴角:“哎呀,好像有点恶心,不行,我不能把巴鲁托付给泰伦斯馆长。”   乔纳森:……   “你这是针对我的宗教!不是所有神甫都这样!”   森月纱似乎认定了会发生糟糕的事,连带乔纳森都被她划进了某个奇怪的圈子里——看她闪躲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了。   “这是犯法的,乔纳森。我希望你可以等喜欢的人成年……”   “况且,等待是很浪漫的事。”   乔纳森没好气的给了森月纱一个后脑勺:“我不想跟病人交谈了,而且我说不过你的时候,更发现自己也打不过你。”   “乔纳森,你妹妹知道这件事吗?”森月纱关心的探出头。   “森月纱!我不会犯法!”   少女恍然大悟:“所以,对方是成年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哦…果然,上次的阿法芙小姐,乔纳森只是想偷她的钱包吧?”   “你给我闭嘴!我喜欢胸大的!我不喜欢——”   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让森月纱想起了那头黑色的海胆。   芭丝特最近在忙着搜罗有关阿努比斯信徒的事情,祂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森月纱说的那样。   “反正我不建议你把小孩子托付给那个老东西。”乔纳森平复喘息,离森月纱老远的开口:“他连自己的博物馆都弄不太明白了。”   “如果你喜欢那孩子,为什么不自己带?”乔纳森说完又反应过来来:“是,没错,一位未成年的贵族小姐是吗?”   “那不如交给我好了。”   话音刚落,森月纱就极其警惕的扫视着乔纳森。   男人已经不会再气急败坏了,反之垂着眼,十分无奈的摆手解释:“不是,不是给我,是给伊芙。我们在英国还是能准备出个地方给那孩子的。”   伊芙的话,森月纱倒很放心。那个总是一副不知妈妈还是姐姐样照顾自己的女孩,既温柔又勇敢,如果把巴鲁交给她,两个人想必会对‘冒险’、‘旅行’之类的话题聊的很开心吧?   但…   “我再想想…”森月纱摇头拒绝:“会给伊芙添麻烦,我不想这样。而且我必须征求巴鲁的意见。”   “小崽会喜欢我的。”乔纳森指指自己:“我可以的,让我带那个小混蛋,我还能把我半生的能力都交给他。”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夹东西的动作。   森月纱斜眼:“然后你就有了一个在你被打断手臂时,救你去医院的人了?”   “我从没失败过。”乔纳森耸耸肩:“不过,你就这么离开了?伊芙会很伤心的。”   ——所以先不跟她说。   乔纳森对此没什么意见:森月纱要离开,是一件在男人看来非常值得庆祝的事。   她的妹妹终于可以远离这位时刻令他战战兢兢、寒意刺骨的女孩了——他喜欢、认可森月纱不假,谁不喜欢这样天真又漂亮,身材还这么好的姑娘呢?况且,自己妹妹也爱她。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惧怕这个女孩,就像……在荒野里遇见了一头狮子。   她友善、亲密,不仅用厚实的毛皮拥着你入睡,还在天色蒙蒙亮时出发,帮自己的人类朋友叼来猎物。   你可以很舒服的摸她柔软的毛,听她的呼噜声。   ——可当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似刀的牙齿……打哈欠的时候,你依然会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把你脑袋咬下来。   这两者并不冲突。   所以乔纳森得知这些后,整个人都开心的不行。   “哦…真的,我真的太高…”男人几乎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我太难过了。”   “真遗憾,我们只短暂的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几乎把你当成我第二个妹妹。”   森月纱懒得搭理乔纳森,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响起。   “嘿,你怎么走,乘船吗?”乔纳森一脸可惜的给少女提建议:“还记得上次阿法芙钱包里的船票吗?你不如去参观一下那艘巨轮吧?”   “世纪巨轮,永不沉没!如果不是伊芙不感兴趣,我都想买两张二等舱带她去了。”   乔纳森巴巴的动着嘴皮,脚下的皮鞋都轻快了许多,忽然,森月纱猛地转身。   一双漆黑的眸子。   “乔纳森,不要带伊芙去坐那艘船。”   乔纳森吓了一跳!   “哦、哦…好……”他挠挠大腿,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哦…我好像该吃晚饭了…再见小森林…”   “乔纳森。”   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顿住。   “我说真的,别带伊芙坐那艘船,可以吗?”森月纱歪头,声音软下来:“我想送给你们两张头等舱船票作为礼物,在它第二次航行的时段。”   “所以,让伊芙琳等我的邮递,可以吗?”   反正第一次就沉了。   告别一脸‘占到便宜’的乔纳森,森月纱准备吃个晚饭,然后去和芭丝特汇合。   ——今天的确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芭丝特打算邀请她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有趣的地方?   ‘省的你回去到处宣扬我招待不周——’黑猫鼓着脸:‘这个世界的背面,想看看吗?’   ‘背面?’   ‘没错,’黑猫打了个呵欠,‘对你来说,应该挺有趣的。你不就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不等回答,芭丝特就跳到森月纱的肩膀上,小爪子指向另一条路。   ‘快走快走,我已经开始饿了!’   森月纱拍拍猫头,人影很快消失在墨色里。   ‘对了!我回去看那个故事了……’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可我的比较有趣呀。’   ‘你的有趣就是把我比作马?’   ——‘马面猫怪,既神秘又可怕的生物。’   ‘好极了,球形旅法师。’   ——‘马面猫怪短尾巴!’   ‘球形法师巨胸怪!’   ——‘……谢谢?’ Chapter20 世界的背面   黑猫指的路很奇怪。   这段街面森月纱熟悉,白天的时候人络绎不绝,大多骆驼都被拴在这里,然后他们的主人会卸了货,吃吃喝喝的休息或谈点什么赚钱的生意。   她们走了一路,直到快看见尽头,芭丝特才用小肉垫碰碰森月纱的耳朵,让女孩拐弯。   一条狭窄的死路。   两侧的黄土墙上贴着海报,除了明星女郎,还有许多张层叠的卖烟草、卖家具的,越往里,海报越简陋,也越非法。   森月纱还瞥见几张用废纸写的字,上面隐晦的描述了如果你‘生活无聊’、‘想要找点乐子’可以去哪;有的写着‘比烟草更高级的抽吸产品’之类的手写海报,用臭浆糊将它们一层层的贴在墙上。   更厚、更新,说明这些家伙还真的会来时常更新它们。   “如果你带我去一些让我生气的地方,我就拔你的胡子。”   森月纱皱了皱鼻子,她认为这只大骗子准备带她这个‘不谙世事’且‘单纯’的小女孩去一些不合法的地方呢。   “旅法师,你真幼稚。”黑猫鄙夷的看了森月纱一眼,伸出左前爪,指向死路的尽头那面墙。   “我可怕你到其他世界到处说我的坏话。”嘀嘀咕咕的芭丝特从森月纱的肩膀上站起来,落地时悄无声息。她踱步向前两步,正对着森月纱。   “所以,就让你看看新玩意儿吧,到其他世界,记得夸我——这个世界的芭丝特,战争之神,美丽的家庭守护者女士。”   森月纱抱着胳膊,看着祂不说话。   “哼…”   抬起爪子,黑猫在墙面上开始按起来,似乎是有规律一样,东一下西一下,过了十来秒才停。   “过来……把我抱起来!还差两下!”   森月纱上前把芭丝特举起来。   “太高了!放下一点,对,向右挪两步,啧,你迈大一点啊…”   弯月般的指甲敲击土墙,在森月纱的视线里,她看不出敲击地方的不同。反而黑猫到凝神注视,上下左右的方位分辨的十分清楚,在最后一下结束时,一阵奇怪的齿轮声倏然响起。   黄色的土胚墙仿佛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咻。   “你怀里太挤了。”黑猫从森月纱的怀里跳下地,扭过头:“跟我来,小小旅法师。”   “来见识一下我们自然生长出来的特产。”   “这个世界的背面。”   一边说话,黑猫一边自顾自的朝前踱步——祂的头顶在即将撞到墙面时,忽地一下消失了,接着,整个猫身也慢慢融进了墙里。   ——只有一条短短的黑色尾巴露在外面摇啊摇的。   森月纱想了想,如果现在自己三步两步过去,抓住祂的尾巴使劲拽,大概率会被…咬吧?   “想什么呢?”墙面上,猫头忽然重新钻出来:“快进来!”   ……   墙面后依然是夜晚的开罗。   或者说,是开罗的另一面。   这片街市上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带着礼帽,手持文明棍,一个个绅士模样四处打量;女士们也不似开罗本地女人,她们穿着高跟鞋,头顶阔沿帽,黑色的蕾丝网面纱垂下来。   仿佛一面墙后,森月纱来到了此世界的英国?   “喏,还是有本地人的。”   黑猫跳上女孩的肩膀,努努嘴。   的确有一些浑身裹着黑袍的女士,但在茫茫多的西服男士和长裙女士的海洋里,这些本地人就稀少的可怜了。   “魔法界,怎么样,旅法师?”   森月纱站在街市的入口朝里眺望——率先传入耳朵的是巨大无比、人声嘈杂的吵闹声!   甚至还有儿童和男人兴致高昂的欢呼!   人声鼎沸的海洋!   “正在举办什么典礼吗?”   人群沸腾的叫着闹着,明明不多的身影,却衬的这条小街市热火朝天。   一条半透明有着红色轮廓的火龙从尽头飞过来,缓缓的拖动修长的身体后,像烟火一样在半空中炸响,金色与橘黄色的光噼里啪啦的闪耀着,照亮昏暗的大地。   有些带孩子的父母更是把自己的孩子举起来,让他们手里举着的小烟火和头顶的烟火交相辉映。   一个个手推的小店面排排停住,从森月纱脚下的入口开始,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街尽头——有卖会燃烧的糖果的;有吃了会发出牛叫的牛肉;还有一些森月纱不认识的东西,黑乎乎的……   那个小男孩缠着父母买了一坨,吃下去后,脸变的很大…   这些…   好有趣!   “太有意思了!”森月纱磕磕鞋尖,一边轻快的笑着,一边蹦蹦跳跳的走进这条热闹的街:“这是我认识你以来,最有趣的一次了!”   芭丝特十分想翻个白眼,可惜祂做不到。   “这些巫师就藏在人类生活的背面,我也是在这次打盹醒来后发现的他们。”   对于黑猫话中的前后不一致,森月纱注意到了。她举着刚买的烟火糖,开口时小嘴里吐出几个火星子。   “你刚刚说…魔法…唔,这个糖热热的…魔法界?”   黑猫甩甩尾巴,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森月纱手里剩下的半块糖果。   “为什么生活在魔法界的人,却被称为巫师?不应该是魔法师?”   “诶…?”   “芭丝特?”   没见回答,森月纱看看肩膀——这只黑色的小短毛正怔怔望着自己的手…   里的糖果。   向上。   视线跟着向上。   向右。   视线跟着向右。   森月纱:……   “喏。”   少女把半块深红色的火焰糖往黑猫嘴边递了递。   “我才不吃。”芭丝特嫌弃的扭过头,眼睛却依然没从糖果上挪开:“人类的食物,巫师的食物,都是如此令神难以接受…”   “喏。”糖果继续靠近着。   “我是神明体,才不要这种污秽的东西。”   “喏。”   “我是无垢的战争之神!暗夜的猫女士——”   “喏。”   “嗷…唔。”   咔嚓咔嚓。   嗝。   猫嘴喷出几颗比森月纱刚刚要大些的火星。   “还挺好吃的……”   “你可真棒。”森月纱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是金色的就好了,总有种那家伙的既视感。”   “哪家伙?”黑猫舔舔鼻头,不屑的昂起脑袋:“有谁能跟神明相提并论?”   “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两个都把这种性格做到了极致…”   森月纱揶揄着,五彩斑斓的烟火和灯光,映照在少女清澈的瞳孔中。   这里太有意思了。 Chapter21 Skender怪物秀   森月纱的问题,黑猫有自己的理解。   “明明叫魔法界,却叫巫师?”芭丝特揣好手,嘴里的话并不那么中听:“这只能证明巫师里还有些清醒的人。”   在黑猫看来,这个世界的巫师,哪怕最顶尖的那一撮,都无法被称之为操纵法术的人。而藉由血脉激活、挑选出来的人类,最多只是巫术的使用者而已。   他们是能量的载体,而非能量的伙伴甚至驾驭者,倘若这群人争气一下,努力个几百年,或许还勉强称的上术士。   “几百年?不是无魔时代要来了吗?”   “那是针对神明。”黑猫看着来往的人群:“对我们是搁浅,对这群巫师来说,依然能游的自在呢。”   虽然她们在讨论巫师,可森月纱莫名觉得芭丝特口中言论,放在自己身上也依然合适。   “哼,你当然算‘法师’,只不过和一般的法师…不太一样。妄自菲薄是愚蠢的行为。”黑猫似乎看出森月纱在想什么,斜着脑袋:“旅法师并不是职业,它是一种生物,你知道点燃火花有多难?竟跟巫师比,如果你是宝石,他们连粪便都不如!”   “哦,这个世界的巫师?”   “操纵、解析法术的能力不如那群玩奥术的家伙;血脉的更迭与传奇性又不如亿万中无一的旅法师。”   黑猫哼哼唧唧的说着,忽然,祂好奇的抬起头:“你试着创造过魔法吗?”   创造魔法?   森月纱如实点头。   她的确试过,但在最后放弃了:旅法师可以做出空白的卡牌以封印旅行中见到的法术、物品、生物侍从与地牌。   ——它们…当然也能自创法术。   ——只不过,要付出永久失去‘地’的代价。   ——创造的法术越强大、越可怕,相对应损毁折碎的‘地’就越多。   本来兜里就没几块地的少女才不会这么干呢。   “看来你明白。”黑猫似乎放心了,点点头:“你简直是一个婴儿时期的旅法师,真正需要创造法术的都是老家伙,你还早呢。”   “等旅行过无数世界,法术、侍从都趋于饱和后,拥有大量‘地’的旅法师才会着手创造法术——在那个时候,它们才能清楚自己的短板。”   “千万别着急,年轻的旅法师。”   森月纱并不着急,她只是单纯喜欢旅行、摸鱼,看不同的世界而已。不过,这句话……   “你在担心我?”少女挑起嘴角,直勾勾的看着一脸别扭的黑猫。   “窝!才!没!有!”黑猫一瞬间又变成了海胆状,后背弓的老高:“只是单纯给无知的你科普一下知识!”   “科普!”   “知识!”   “哦。”森月纱笑眯眯的回应并不能让芭丝特好一点,祂喋喋不休的嘟囔着‘笨蛋’、‘什么都不懂’之类的话,也并没有想到,其实很多旅法师都是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一路摸索着走来的。   ——如果森月纱有附身神明的能力,她能在芭丝特的视线里看到一只萌萌的奶白色小猫崽。   ——虽然这只小猫崽经常性的会让她发怒、咬指甲、变海胆。   “唉。”猫猫嚷嚷半天:“其实,是不是旅法师都无所谓……”   在芭丝特看来,森月纱身上糅合着无数高等生物的血肉与特性,有些连祂都无法清楚的辨认——那些传奇的能力和概念,终究会在少女未来的旅行中接二连三的复苏。   所以,就算她是一滩烂泥……也是最高贵的烂泥。   “烂泥?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我很少夸人的!”   “活该你尾巴短。”森月纱抱着一大堆零食,挤开几个留着口水的死小孩,走到路灯下:“听起来,你并不喜欢巫师?”   芭丝特的眼睛又开始跟着那堆零食移动了。   见状,少女只好无奈的拨开零食,和肩膀上的傻瓜神明一同享用。   “有几个还不错,比如…(嚼)嗯,那个叫什么…还挺不错的男性人类…(嚼)…”   跟没说一样。   “等你见到就明白了,是一群不太讨人喜欢的家伙。”黑猫舔舔爪子:“明明属于人类一方,却把自己标榜的更高级。”   “实际上他们又不是。”   森月纱懵懵懂懂的点头,忽然,一个巨大的红帐篷出现在街的右侧——有个不算小的场地,那顶帐篷就支在那儿。   几个妖娆的男性搔首弄姿的站在一旁招揽客人,帐篷顶上还用荧光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斯肯德怪物秀!」   帐篷前围着栅栏,凹凸不平的木板上罗列了今晚演出的节目,末尾的所属落款是Circus Arcanus——在拉丁文中,大概意喻为神秘的环或秘盒之类的解释。   “这里!我听说过!”   黑猫突然站起来,好奇的盯着帐篷,一路走来,两个幼稚鬼都吃饱喝足了,是时候看看好玩的东西了。   “听说他们上次在远东,还展出了一只雷鸟!不过最后没看好,被它飞走了…真可惜……”   “雷鸟?”   黑猫不太会解释‘雷鸟’是什么,猫爪挥动,比了个翅膀的模样:“据说这一次展出的更稀有。”   果然,就算是神明,也无法摒弃猫猫的特性。   森月纱看着芭丝特绿油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帐篷门,就知道这个骗子神根本就不是为了‘招待自己’而来。   祂分明就是自己好奇想看而已!   “那又怎么样,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这里。”黑猫一边狡辩,一边用小尖牙轻轻的硌了少女的耳垂一下:“快去快去,我们快去看看!”   “我睡醒后,还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变化呢,哎呀,以后不能随便打盹了。”   森月纱把黑猫从肩膀上拽下来塞进怀里,走到帐篷前。   手舞足蹈的妖娆男性注意到了她。   “嘿!小姐,要来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怪物秀吗?”   “今天,老斯肯德弄来了一个神奇的展览品!”   “想看看吗?”   男人抹了厚粉的脸上更显苍白,他一边在森月纱面前蹦蹦跳跳的,一边从兜里拿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喇叭嘎,嘟嘟吹响后,弹出一面红色的小彩旗。   旗子一面印着‘Skender’,一面印着位棕金大胡子、发际线十分靠后的中年男人。   “快来吧小姐!今天可是重磅惊爆!我们在开罗呆不了几天了!”   森月纱撇嘴,抱着猫走进了马戏团的帐篷里。 Chapter22 大秀开场   帐篷内的空间显然比在外面见到的要大许多。   “无痕伸展咒。”芭丝特小声在森月纱耳畔低语:“听名字就知道用途了吧?”   “很实用?”   黑猫仰头看看女孩,很奇怪对方居然没问自己‘它可以无限伸展吗’这种问题,要知道,自己去找那个的时候,可听见了无数小巫师问这种傻瓜问题。   “怎么可能。”森月纱扬眉:“如果空间可以无限伸展,所谓魔法界,直接一层层将世界嵌套进盒子里就可以了。”   “就你刚才的言论来说,我才不相信他们有这个能耐。”   谈话间,人群渐渐密集起来,森月纱仿佛站在了一套套西服林立的半高灌木丛里,浓郁的古龙水味刺鼻又熏人。   女孩不满的把黑猫重新放回肩膀,分出手捂住嘴巴和鼻子。   “的确,他们没你说的能耐。”陌生的男声距离森月纱不远:“只有少数魔法道具能做到这一点,但能形成空间的魔法道具实在太难得了。”   少女转头——就像其他人一样,中年男人带着圆帽,灰色的长风衣,络腮胡,皮手套,头发向后梳理的服帖。脚下踩着一双半长的棕皮靴,从他忽然开口后,一股淡薄荷味冲散了刺鼻的气息。   靴子还挺好看。   “鹿皮的。”男人冲森月纱眨了下眼睛:“我可以告诉你店铺位置,女款更好看。”   虽然芭丝特立即闭上了嘴,但刚刚一人一猫的嘀咕模样必然落在了男人眼里。   “你的宠物很有趣。”   “我才不是宠物!”黑猫凶凶的露出尖牙:“你见过这么优雅的猫?”   “当然,我有个学生专门摆弄这些。我还从他那儿见过会动的植物,有毒囊的豹子。”   男人乐此不疲的逗弄着芭丝特,不知从哪抽出一杆小木棒挥了两下,顶端哗啦哗啦长出几簇蒲公英般毛绒绒的小毛团。   “喜欢吗?”   芭丝特强忍着不去看小毛球,两只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森月纱则饶有兴味的歪头,视线里,紫色的帷幕缓缓浮动。   【名称:未知】   【职业:巫师】   【种族:人类(混血)】   【一位强大的巫师。】   【虽然囿于狭窄,却依然有着明亮炽热的灵魂。】   【他掌握着娴熟的施法技巧——再加上聪慧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力,得以使他在大多数战斗中处于上风。】   【但即便如此,这位巫师依然与那些高举王座的施法者天差地别。】   【百分百的甜食爱好者。】   【与名为「森月纱」的旅法师有特殊的共同点。】   【能量等级:你能打五个。】   自从被自己另一位母亲‘强行占有’过后,这张侧写师就越来越古怪了,除了‘牙白’之外,这一次甚至毫不掩饰了…   不过倒挺清晰的,以后也这么评级吧。   至于…特殊的共同点?   森月纱侧头,男人还在一脸温柔的逗弄芭丝特…他手里的魔杖一会开出花儿,一会蹦出来几片香喷喷的小鱼干…   弄的芭丝特亢奋极了。   所以共同点是什么…   叮当叮当叮当——   铜铃摇晃,铁笼幅度巨大的震颤起来,一个满脸胡子的胖男人匆匆忙忙从人群里钻出来,举着短粗的魔杖——森月纱记得他,这个男人曾出现在小喇叭吹出来的旗子上。   他一摇一晃的拨开人群后,扬起下巴看看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用杖尖指着自己的脖子:“Sonorus!(声音洪亮)”   “又是拉丁文。”森月纱翻了个白眼,他身后的男人憋着浓浓的笑意和女孩并排站在一起。   “字是有魔力的。”男人看向森月纱的眼神仿佛在回忆什么,深蓝色的眼瞳里有微光流转,虽然寡淡,可森月纱依然能感受到这并非男性对女性之间的情绪。   倒像父母和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   “你很像一个人…我是说,性格。”中年男人很有礼貌的收回视线,停留在森月纱的脸上一瞬后,又飞快的挪开。   “哦,人类,你真有眼光,”黑猫换了个位置,跳到女孩肩膀的另一头,方便祂和男人嘀嘀咕咕:“很少人能有和她一样的性格。”   “希望你的亲人不是疯子。”   话音刚落,男人嘴角下垂,神色里的痛苦一闪而逝。   “啊哈!真的是个疯子?哈哈哈,森月纱,你和疯子——”   “她已经去世了。”   芭丝特:……   森月纱皱眉,作势轻拍了一下猫头,侧着身稍稍弯腰,对男人表示歉意。   “很抱歉,先生。”少女捂住猫嘴:“我的猫不太理解人类的感情,我向你道歉。”   芭丝特呜呜呀呀的转头盯着女孩,一人一猫短暂的眼神交流起来。   芭丝特:你就理解他的感情?   森月纱:我也不理解,但我有礼貌。   芭丝特:你也就剩下礼貌和两个球了。   森月纱:那也比你强,短尾马脸怪。   “邓布利多。”   “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叫我邓布利多。”名为邓布利多的男人更温和了,他仿佛乐得见到森月纱和她的宠物斗气,小姑娘鼓起来的腮和瞪圆的眼睛,让他忍不住回到记忆里的家乡……   “森月纱。”噘着嘴,少女又指指猫:“马脸怪。”   噗嗤。   邓布利多也笑了,他摘下皮手套,用干燥的手掌摸摸猫头,眼神却依然凝视着森月纱。   “你是小巫师吗?我没见过你。”   “我们才不是那种低等的生物!”刚抢了一句话,芭丝特就被森月纱捏着脖子后面拽了下来,严严实实的塞进自己的怀里。她有点怀疑这个神是不是自带嘲讽。   战争女神的话…   果然自带嘲讽很合理了。   没交流几句,那位开启‘声音洪亮’的男人就打断了在场所有的嘈杂。   他的声音像喇叭一样绕着帐篷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欢迎来到斯肯德怪物秀!”   “啊哈!在场的还有小孩子,那就小心了,今天可是有独特的展览品!”   “开场,先让我们欢迎小火龙群!!”   呼喊声沸腾!   森月纱一把攥住芭丝特的尾巴,使劲往下一拽!   “龙!是龙!”   黑猫的惨叫声淹没在周围人群的喊声里…   ———————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好好休息呀!   ヾ(≧∇≦*)ゝ Chapter23 相遇   森月纱高兴了大概三秒。   不能再多了。   三秒,然后整个人又开始沮丧起来…   “这就是龙?”   女孩嫌弃的看着笼子——那里面,一群群褐红色的岩皮火龙如群鸟飞舞般在半空中环绕,偶尔还会调皮的飞到靠近笼子人的身边,张开尖嘴,吐出几个火星子。   森月纱清楚的看见有位促狭的绅士用它们点着了一根雪茄。   振翅声和鸟群齐飞的声音相差无几,除了头上和身上生长着许多狰狞的尖刺外,这群所谓‘小火龙’的生物,和鸽子、幼年小鹰并没什么不同。   才巴掌大!   气呼呼的森月纱重新把芭丝特举起来放到肩膀上,在怀里带了一小会的黑猫有点缺氧。祂蔫哒哒的趴在少女的肩膀上,尾巴也耷拉着。   “这就是‘小火龙’,你以为呢?”芭丝特的声音有气无力:“它们不是真正的龙,哪个马戏团会把一头真正的龙关进这么点的笼子?”   “龙是很危险的生物,无论匈牙利树蜂还是挪威棘背龙,”邓布利多在一旁补充:“马戏团没资格养它们。”   小龙群还在铁笼里绕着叫着,一会低飞一会旋转,引起周围观赏的人不住欢呼。   森月纱无聊的转身面向邓布利多,好奇的打听起‘真正的龙’是什么样。   “嗯…”邓布利多忍着笑意,皮革手套捏住魔杖,轻轻画了个圈——几条简笔画一样的龙影就这么从圈里飞了出来,如同笼子内的小火龙一般,它们围着森月纱飞快的转了两圈,又重新飞回魔杖尖的火圈里,消失不见。   “这种才是真正的龙,它们大概有两三层那么高,尖锐的牙齿可以一口咬死陆地上的任何生物,并且一些特殊的龙还会喷火、喷射剧毒,它们的皮肤坚硬如岩石。”   邓布利多娓娓道来,然而森月纱却越发失望,最后,女孩兴致缺缺的晃晃脑袋,茂盛的黑发也跟着枝蔓般伸展:“邓布利多…先生,只有这样?”   “这样?”邓布利多眨眨眼:“龙…一直是这样的。”   对于丑了吧唧的生物幻灭的少女没再理会,只是把愤怒的眼神投向肩膀上用力呼吸的黑猫。   “看我干什么?”   “你说的龙不是这样的!埃及神是大骗子!”   “我说的不是这种龙……亲爱的球法师。”黑猫无奈的捂着脸,把猫头靠近女孩的耳朵低语:“他说的是亚龙,常见的那种。”   “我说的可不是。”   森月纱十分不信任的回以白眼。   铁笼内,第二个节目要开始了。   小火龙群回归后,一个巨大的浴缸被推了上来——上面盖着白布,汩汩黑色的水流顺着白瓷浴缸溢出来,一路走一路流,直到它停在笼子的正中央。   推浴缸的助手正是森月纱在马戏团帐篷外见到的那个招揽生意的妖娆男性。   他的脸涂的比刚刚还要白,嫌弃的用指头拈起白布的一角,用力拉扯后,不等白布散落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哗啦。   白布扯开——   “哦…”   “太恶心了!”   “这是什么?斯肯德先生?”   脏话与抱怨声此起彼伏,森月纱甚至闻见了一股浓郁的淤泥腥臭味。   她知道这是什么,或者说,她生长的地方依然还流传着面前生物的传说。   “河童。”邓布利多温柔的声音准时在森月纱的耳畔响起,他好像打定主意要给这个性格很可爱的姑娘当一回解说员了:“不太深的河流里能找到它们。”   “看到它的蹼了吗?没错,它很有力,如果在野外遇到它,一定要小心,它会掐你,吸你的血。”邓布利多说道:“头顶盛满水的地方是它的能量来源,如果你能施展一个小小的魔咒把里面的水弄光……”   说到这,男人一脸期待的看向森月纱,似乎想要从女孩嘴里得到正确的答案——某个魔咒的名字。不得不说,有点职业习惯了。   森月纱对于魔咒可一概不知。   “枭首比较简单吧?”女孩笑眯眯的比划了一下,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得过于娇气:“这只长着鳞片的猴子可真丑。”   邓布利多微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抽搐…   “咳咳。通常来说,我们不太建议直接杀死神奇动物…”   “可它会伤害我的,对吗?”森月纱比邓布利多要矮上许多,以至于两个人呢正面相对说话时,女孩要仰起头看她。   从这个角度俯视,正好对上少女的双眸。   而在邓布利多眼里,这个性格和自己妹妹有些相似的姑娘,实在有些漂亮的过头了——从她朦胧的眼睛里,邓布利多望见了一片雾和海。   海面上是梦幻的雾,雾下面是冷漠的海。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儿了。见惯了熊孩子和捣蛋鬼,这么软和可爱的姑娘太得这位中年老教师的心。   对男人的心理活动,芭丝特毫不知情,否则这只黑猫又该有的说了。   ——哈,第二位受害者。   第一位是谁就不用说了。   男人凝视着森月纱沉思,卖了半天萌的少女有点无聊,可怜兮兮的面容瞬间恢复成面无表情,转身时还撇了撇嘴。   “真是个热爱动物的先生。”   芭丝特瘫在肩膀上懒得理会这个有两副面孔的神经病。   “热爱?不,当然不。”邓布利多恍惚了一下,用皮手套揉揉眼角,“我可不是。看来你还没遇上真‘热爱’的人。”   “只是一切问题,不能粗暴的用‘杀’来解决,这是很危险的想法。”邓布利多认为这个小姑娘正处于叛逆期,一点也没当回事:“你真的会吗?那么可爱的生物,一个魔咒,它们就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回应他的是黑猫鄙夷的眼神:你真该认识一下阿卜杜拉先生。   森月纱没理会男人温和的询问,她望着铁笼。   那个浴缸在几分钟前被狼狈的马戏团员工重新推了回去——这些成年巫师们花了不少钱,显然不是来看臭气熏天的下水道生物的。   那么,还有新鲜的吗?   “新鲜的?”   “我怕惊掉你们的下巴,孩子们!”   斯肯德摇头晃脑的靠着笼子,森月纱注意到,他粗肥的食指上多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新找到的玩意儿!”   “一个老斯肯德怪物秀未来最热门的展览品!”   “来吧!滚出来让大家看看你!”   “下等母兽!”   在万众高呼声中,兽栏被一双女人的手推开了。 Chapter24 血魔咒   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深紫色的纱裙,薄薄一层只堪遮住身体,纤细的腰身收束后,双腿如同鱼尾般绽开更深颜色的蕾丝。   女人一身诱惑十足的打扮,摇曳着推开兽栏:她涂着厚厚的紫色唇彩,眼线顺着眼尾向上妖娆的勾着,一头缎子般的黑发盘在头顶。   面色却惨淡无神。   森月纱眼睛亮了。   很漂亮的女孩。   “你现在的眼球就像两颗被施了荧光闪烁的石头。”芭丝特看看铁笼里的女人,又看看森月纱:“啊哈,现在又不喜欢龙了?”   森月纱抬手堵住猫嘴,身旁的邓布利多却眉头紧皱…   “Maledictus……”他喃喃的吐出一个单词,接着,两双好奇的大眼睛不约而同的朝他看了过来。   “那个女人,她是Maledictus,血咒兽人。”中年巫师给两位好奇宝宝解释:“这是一种血脉上的诅咒,通过母亲遗传。”   “中咒人将会在人和兽形两者间变换…”   “阿尼玛格斯(Animagus)?”黑猫眨眨眼,转头和森月纱解释:“一种可以随意在人和兽形之间变换的能力。”   邓布利多摇摇头,想要解释二者之间的不同,老斯肯德却洋洋得意的代劳了。   他依然开启着大声量的魔法,让手下搬来一个小椅子后,趾高气昂的站了上去,环顾四周——   “咳,各位绅士、女士们!”   “来看看我新找来的怪物!”   众人的视线扫视着笼中的女人,她的脸肉眼可见的更加惨白,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   森月纱发现,她的手掌一直死死攥着纱裙边上的小蕾丝带。   “怪物和奇人,它——血咒兽人!”   四周一阵惊呼!   “曾被困在印度尼西亚的丛林里,这只母怪带了血咒,我猜,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哈哈!”斯肯德玩着手里的魔杖,还给不远处的几个孩子送了飞吻:“乖宝宝,你也觉得有趣,是吗?”   “这只母的、下等的生物,废了老斯肯德好几天的力气才抓到!”斯肯德跺跺脚,鞋下的小板凳开始嘎吱嘎吱作响了:“所以,我要让各位看看!看看这只愚蠢又肮脏的怪物是多么有意思!”   嘎吱嘎吱。   森月纱打了个响指。   咻。   “哦,你说什么?它…”令人烦躁的说辞依然在继续:“没错,它可体验不了你说的那些享受。绅士先生,或许你可以试试?给我十个金加隆,我让这玩意陪你一晚,正好我也好奇,怪物有没有那些器官。”   围着笼子的西装纷纷抖动肩膀,帽檐下,彬彬有礼的绅士们发出哄堂大笑!   “我说到哪儿了?”   人群里有声音叫着:“说到让它陪一晚!”   “哈哈哈哈!”   “斯肯德,我要看脱衣舞!”   “这玩意不听你的话,斯肯德!”   咔嚓。   木片碎裂声轻轻的传入森月纱的耳朵,斯肯德脚下的小凳子忽然碎裂!   啪!   砰!   巨大的肉团从上面滚了下来,砸倒了好几位男女,人群尖叫着推搡,有几个家伙趁势抽出魔杖向后退着!   一场疯狂的人肉保龄球大赛!   “别碰我!”   “谁拿走了我的钱包?”   “扶起来,把他扶起来!”   “我的孩子呢?!”   现场乱做一团,虽然事故发生在笼子的另一头,邓布利多依然抽出魔杖,护着森月纱向后退了老远。他的身量高大,看起来就不太好惹,这倒是让女孩周围的一圈人没敢往她身边挤。   芭丝特若有所思的看了森月纱一眼。   同样如此的,还有笼子里的那个女人——她盯着森月纱的手指,然后视线向上:阿莉埃蒂正像个野孩子一样,拽着森月纱的发梢一荡一荡的向上悠着,珊瑚色的头发像个小火星一样飘飘荡荡向上飞奔。   得胜归来的女骑士!   发现对方看过来,森月纱也毫不遮掩的朝她挥挥手,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你真漂亮。’   女人勉强的笑了笑。   混乱在马戏团成员冲出来后才稍微平息,他们扶着自己的上司艰难的站直后,惊恐的发现…他衣服上和脸上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鞋印。   大概是因为脸的尺寸比较大,相对来说,能承载的东西就更多。   “该死!你拿的好凳子!”   斯肯德怒气冲冲的推开搀扶自己的员工,攥成拳头的手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敲着男孩的头!   “让斯肯德出了大丑!你下半年的工资没有了!”   咦,他竟然还会发工资?   “喂!我花了钱,不是看你在这里打你愚蠢的员工的!”   “还表不表演了?”   “把钱退给我们!”   斯肯德的眼睛向外凸着,咧开嘴,死死盯着笼子内的女人,声音不复刚才开场时的高昂,反而略显阴翳:“你最好听话,娜吉妮……”   “我出十五个金加隆!斯肯德,让它晚上陪我!”   “二十个!”   “你还带着孩子呢,嘿,谁推我?”   吵闹声又开始了。   斯肯德抽出魔杖敲了敲铁笼:“你如果不照做,晚上就去陪他们吧。”   扔下威胁的话,这位马戏团的团长就被员工们跌跌撞撞的扶了下去,只留下笼子内的女人一个人面对周遭沸腾的调侃和嘲笑。   “你其实老早就打算好了吧,所以不听斯肯德的话?”   “老家伙怎么抓到你的?在被窝里设了个陷阱?穿着睡衣?”   “哈哈哈哈哈!”   被称为娜吉妮的年轻女人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一道道声音钻入耳朵,叫着笑着,她狼狈的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深紫色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牙印。   接着…她的瞳孔如扩散的墨水一样变黑了。   “快看!怪物变身了!”稚嫩的童声从人群里传出来,带着好奇与惊叹。   女人柔软的身体向后扭曲,躯干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弯着下去后,脑袋又从双腿下钻了出来——那是一颗巨大的蟒蛇头颅!   她的四肢纠缠在一起,与深紫色的纱裙紧密贴合;仿佛浑身上下的骨骼都被抽出来一样,团在一起的血肉刹那间变了颜色,深棕色的蟒纹粗壮有力的浮现在条状的身躯上。   转眼间,女人便化作了一条硕大无比且凶狠的丛林巨蟒。   “大怪物!太神奇了!”   依然是那个稚嫩天真的童声。   “你看,幼稚且可爱的只有我一个吧。”森月纱用头顶顶芭丝特的脑袋。   黑猫没说话。   ————   名字略做修改啦~ Chapter25 日渐秃短的尾巴   关于血咒兽人,表演秀结束后,邓布利多先生才额外给森月纱重新解释了一遍。   “她们和那些阿尼玛格斯不同,血咒兽人是因诅咒而生,所以,她们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强自己兽化的能力。”   路灯下,邓布利多坐在长椅上缓缓说着。   “刚才那个女人还处于诅咒前期:只是兽化形态庞大,并没有长出伴生毒牙或其他器官。”男人拍着腿,两只皮手套搓来搓去:“等到末期,血咒兽人甚至可以获得无杖施法的能力。”   森月纱像小学生一样两条腿合拢,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听讲。   提问:“那么,末期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末期之后?会永远这样。”   “这样?”   “末期结束后,”邓布利多点点头:“永远变成野兽。人类的躯体、灵魂、思维、情感,全部消失,只留下野兽的兽性和变化后的躯体。”   “否则,为什么叫它诅咒呢?”   森月纱似懂非懂的又问:“可它现在是人?”   邓布利多明白了。   能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眼前的姑娘并不属于魔法界,甚至,很可能今天是她初次进入这里。否则任何一位生活在这里的人类都不会问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   “是的,它…她,现在算是人类。”邓布利多谨慎的选择着用词:“算是。”   “什么叫‘算’是?”森月纱笑眯眯的看着男人:“她明明就是人类,只不过被诅咒了,真是奇怪,你们巫师似乎很鄙视非人物种诶?”   邓布利多没说话,他看着女孩鲜活的面容,不知道如何解释。路灯下的三道影子安静沉默着。   半晌,黑猫忽然开口:“现在你了解他们了。”   这话让中年男人皱起眉头。   他突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姑娘一分一毫的同情和感叹都没有:她只是好奇的问,好奇的听,好奇的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摸着她腿上的黑猫。   这件事本该对一个初次来到魔法界、初次窥见残酷一角的未成年女孩打击沉重才对。   她…这样正常吗?   邓布利多隐隐约约有些怀疑。   正想着,身旁的姑娘已经抚平裙身,施施然站了起来。   “感谢您今天的陪伴,邓布利多先生。”她优雅的朝男人欠身,姣好的面容在月色下泛着银色的雾:“我要回家了,姐姐烤了小饼干等我呢。”   “我送…”   “不必啦。”森月纱弯起眼角,那颗眼尾下的泪痣在流银的光辉中更显妖娆:“如果让她发现是个中年男人送我回家,下次恐怕就无法出来啰。”   “邓布利多先生,再见。”   纱裙挥散银雾,神秘的少女踩着小跟鞋哒哒哒的远去。   ……   怪物秀举办的并不成功。   这源于自己摔了一个跟头,也源于娜吉妮的不配合。   没关系,一个一个处理,慢慢来,斯肯德。你还是壮年,除了有些胖外,还是很英俊;兜里的金加隆也在这场环球巡回演出中多了不少。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呢?   斯肯德穿着睡衣坐在毯子上,独立的帐篷里只有自己。   面前的一盆火炉灼灼燃烧着,映的男人脸色通红,几盏镀金的灯台装饰似的摆在木柜上,一叠叠烤派和饼干的盘子后面,竖着半瓶没喝完的红酒。   晚餐很丰盛,但仅局限于团长一人;这是他的马戏团,当然由他说的算。   帐篷外就简陋的多,其他成员大多住在小小的房间里,虽然也被施展了无痕伸展咒,可仍显得十分拥挤。   七八个小伙子挤在一起,嚼着干燥的面包,另一只手还举着一碗黄色的汤汁。   “你今天怎么回事?”   员工们三三两两聊着,话题中心当然是为斯肯德搬凳子的家伙。   “我怎么知道那个——”   “嘘…”   “我怎么知道那个凳子坏了?”说话的年轻人放低声音,朝帐篷外扫了一眼:“斯肯德是个王八蛋,他自己早该减肥了!”   “不,王八蛋可不对。”另一个年轻男孩接话,他嘴里咕噜咕噜喊着汁水,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他是个…吸…吸血鬼!”   “嘘…”   员工们战战兢兢却依然坚定唾骂着自己的老板,话题聊啊聊,慢慢从斯肯德就聊到了马戏团的动物身上。   “那个蛇人女表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老吸血鬼从哪弄来的,第二次参加演出就搞砸了。”   “麻烦死了,我一会还要熬夜去给河童洗澡。”   各自发泄着不满,帐篷里的火光渐渐弱了下来,所有人都进了被窝,安静的夜里能听见外面传来乌鸦沙哑的叫声。   “你们说…”   “嗯?”   “那个蛇…”   “喂,你别打坏主意!就算是能…咳…也轮不到你。”   窸窸窣窣的被子翻动声。   “真没劲,我还想见识一下呢,应该很舒服。”   “等你把老斯肯德干掉就随便见识吧。”   “等我干掉他,我先给自己涨三倍的工资。”   一阵低笑。   “兽栏关好了吧?”   “当然。”   ——兽栏的锁是魔法锁,斯肯德花了三十五个金加隆请大妖精打造的。   ‘没有人能打开妖精制造的锁。’   斯肯德十分同意。   那是一把巨大、正方形的铜锁,圆圆的锁孔十分深,这代表了开它的钥匙就会很大很长。   锁的表面包括底部都刻着精巧的魔纹,包括但不限于防御、反击、预警等各式魔法,总体来说,如果不是遇到森月纱的话,这把锁的确会如妖精所说,没什么人能通过正规方式打开。   ——森月纱轻轻垫着脚尖绕进兽栏,墨绿色的指甲戳了戳那把锁:还挺漂亮的。   紧接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你不是说你回家了?!”   少女惊讶的转身,小手掩住嘴巴。   “你惊讶个小肉垫啊!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球法师!”   芭丝特靠在墙角,两个脚站起来,前爪抱着胸口,一脸愤怒:“竟然还让我先回去休息!森月纱!”   “嘻嘻…我怕你缺觉。”   芭丝特:……   黑猫不想搭理森月纱,板着脸,细长的身体悠悠然的钻进了兽栏,然后……又从另一边钻了出来——挑衅的瞥了一眼森月纱,又朝那把魔法锁努努嘴,嘲讽的意味全写在脸上了。   “我进去了哦…”   “我又出来了…”   “我又钻进去了…”   “又钻出来了。”   “有人傻大个进不去哟…魔法锁也打不开…”   “两颗大球多碍事…看我矫健又油亮…”   “真悲惨…有些人…啊!!我的尾巴!!”   “尾巴尾巴尾巴!”   “森月纱!!”   听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芭丝特,依然是尾巴秃秃短短的一天呢。 Chapter26 蛇   “你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   兽栏外,芭丝特悲伤的捧着自己的尾巴,看看尾巴,又愤怒的瞪了森月纱:“揪我的尾巴,你到底想干什么?!”   “芭丝特…”森月纱手掌托着脸:“手感真不错。”   一人一猫坐在门口,像两座雕塑一样。   “好啦,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就别生气啦…”森月纱抱着膝,伸出手想摸摸猫头,结果芭丝特还在气头上,并不想让女孩碰自己。   “哼。”黑猫扭过头不看她:“我早就猜到你会回来,要不是担心你…”   话音未落,森月纱忽然靠近猫耳朵,小声细语:“你说出来了喔,担心我什么的。”   黑猫 → 海胆。   “窝!才!没!有!”   炸毛的深海四脚生物开始沿着兽栏外的平整地面蹦迪了。   ber——ber——ber   “嘻嘻…你真可爱,不然…跟我走吧?”   “我是神,你傻吗?”黑猫一边蹦迪一边投来鄙夷的视线:“如果你能带走我,要么是这个世界崩溃了,要么是你…”   黑猫忽然停了下来,低着头踱步到森月纱旁边慢慢趴下。   “你可以回来的。”   芭丝特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似乎有些话让祂实在难以承受,以至于整颗猫头都靠在女孩纤细的脚踝上了,嘴上依然不服输。   “如果你想见我的话…”   “先说好,不是我想见你…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天你想见我…”   “嗯…就是这样。”   “反正我是无法离开的。”   “你自己决定回不回来。”   “……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也不会想你的!”   森月纱低头看着脚边的黑猫,伸手将祂抱起来,搂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祂的头顶…   然后,少女俯脸,亲了祂一口。   “我会回来找你的哦,芭丝特,不要伤心。”   黑猫别扭的错开脸,眼神游移不定。   “我、我伤心?哈!哈!哈……没!有!”   “嘻嘻…再亲一口吗?”森月纱佯装把脸凑过去,回应她的是一只收好指甲的柔软小肉垫。   直接怼在嘴上了。   “才不要。”黑猫‘蹭’地从少女的怀里跳出来,趾高气昂的在她面前站定:“说好了,是你舍不得我!不能反悔了!”   “嗯,说好了。”森月纱温柔的点点头。   “嘁。”   头顶昏黄的路灯发着热,从窗口滑进来,洒在少女的洋裙上,本该黑色的玫瑰印儿被映成了浅金色,一圈不规则的下摆就像在夜晚盛放的太阳花一样灿烂。   “…快起来吧。”黑猫瞪了森月纱一眼:“裙子都脏了,旅法师都不太爱干净吗?”   “脏兮兮…”   温情过后,问题又重新回到了一人一猫的面前。   两双大眼睛盯着方形的魔法锁。   “我的神力只能‘解放’一次,并且不打算用在这里。”黑猫不爽的蹲在魔法锁的下方:“你如果有什么办法就用吧,反正又不是我想进去看蛇。”   “办法?”森月纱一脸无所谓的摇头:“已经用了。”   “什么?”   “你看,她来啦。”   顺着少女指尖的方向看过去——或者说,微弱的动静逃不过一人一猫的耳朵。   在兽栏内,墙体的背面。   对方迈步子很小心,等了许久,兽栏的拐角才露出一只小巧白皙的脚……向上看,半张脸紧张的贴着墙面,正小心翼翼的打量森月纱和芭丝特呢。   娜吉妮。   这个刚刚被抓的姑娘,并不清楚森月纱是谁,但她清楚如果夜晚和人私会被斯肯德发现后的下场是什么。   但她还是来了。   因为这个小家伙。   视线向下。   一抹火焰色的长发。   女人托着手里的小人藏在墙后,她的手掌很细腻,又软,这让阿莉埃蒂恍惚间回到了森月纱的手中一样,躺在里面止不住的打瞌睡。   要知道她说服这位蛇女士可费了不少劲,早知道就让昆娜来了。   “快去吧,女王陛下在等你。”阿莉埃蒂枕着娜吉妮的拇指,躺的很舒服:“她不会伤害你的。”   十分钟前,自己正准备休息时,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枕头上了。   ‘嗨!我是女王的骑士,阿莉埃蒂!’   ‘要给自己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吗?’   ‘不用谢,是女王陛下想让那个胖子摔跤,我是女王最忠实的骑士了!’   娜吉妮并不认为她还有什么未来或‘新生’,但看看手心的小人,犹豫不决的女人还是托着她,绕开那些动物们,悄无声息的朝兽栏的入口走去。   就连脚和裙边染满了兽栏内的黑泥都没察觉到。   她害怕的望着不远处的一人一猫,并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调侃和残忍的好奇。   “会…取我的血液吗?”女人把阿莉埃蒂托到脸颊旁,小声的问。   “这是什么问题?”阿莉埃蒂翻了个身,平视女人:“主人不是巫师,不需要你的血。”   “那…需要我的鳞片和皮?”   怯懦的问着,但脚步依然坚定的向前挪动。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推着她的后背,又似乎是前方的那位少女在高高的乌云后轻叹呼唤着自己。   ‘来呀…’   还有比现在更悲惨的境地吗?   可能是死亡?   她想,那也不错。   森月纱和芭丝特一脸好笑的看女人挪动,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即便缓慢且纠结的向前时,腰身依然止不住的妖娆摇曳着…   美妙诱人的蛇舞。   森月纱舔了舔嘴唇,向前靠了两步,歪着头欣赏视线里的美景。   两分钟后,她终于挪到栏杆前了。   ——芭丝特实在等的不耐烦,晃着尾巴跑出去玩,兽栏里外,只剩森月纱和娜吉妮隔着铁栏近距相视。   “你好,我叫森月纱。”少女吐出字,弯腰靠近,脸上的愉快几乎溢出来了。   “我…是娜吉妮。”   “你真美!我一眼就看到你了!”森月纱伸手接过阿莉埃蒂后,扬起笑容:“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这句话无异于惊雷一般霹过女人的思维,她深紫色的唇早已卸掉,只张着肉色的小嘴,惊恐万分的‘啊’了一声后,迅速后退两步。   “我…”   就像一只被吓坏的小动物一般,如若不是刚刚看到她蛇变,没有人会把这个性子温婉柔软的姑娘和巨蟒联系在一块。   “shh…”森月纱竖起手指贴在嘴唇上,又指着身后的夜色:“我们去寻找哈姆纳塔吧?你知道哈姆纳塔吗?”   “那是三千年前的故事了…”   “对了,还有Laputa,你见过飞在天空之上的城吗?”   “喏,这是我的侍从,阿莉埃蒂,还有刚才那只黑猫…祂是……”   “唔…祂不重要。”森月纱晃晃脑袋,黑发在昏沉的夜里终于染上了银霜。   “你要和我一起旅行吗?”   娜吉妮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女。   她对自己伸出了手。   一圈圈月雾绕着她们,从少女的头发开始,触须绽放伸展,但并不可怕;接着,它们抚过她的脖子,情人般亲吻她的锁骨、大臂、小臂…直到——直到它们缠绕上手腕,扬起触须的末梢。   朝自己轻轻摆动。   就像在说:来呀,我们一起去玩吧!   来呀,是很有趣的旅行喔!   娜吉妮,你想一起吗?   一条柔软的手臂抬了起来,泪水洒在上面,泛着月光,凉丝丝的。   是的,我想。 Chapter27 开始逃跑!   芭丝特在外面闲的无聊,扑了十分钟乌鸦。   由于血脉影响,祂知道森月纱无法封印这个世界巫师的魔法,所以,等她们谈好后,自己还要想办法帮她弄开那道讨厌的魔法锁。   找谁帮忙呢…   正想着,一阵贯穿广场的巨大爆炸声在猫耳边响起!   嘭!   轰隆隆!   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王八蛋!森月纱你绝对是个疯子!”黑猫拔腿就往回跑!   ……   十分钟前。   两条手臂交汇在一起。   森月纱的手掌干燥温热,娜吉妮的则偏冷,就像一块冰。   “请问…我该叫你什么?”   女人懵懂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女,丰盛的黑发绕着她直到腰间,略微下垂的眼角还生着一颗无比妩媚的泪痣。   她看起来比自己更像一条妖娆诱人的蛇。   “我叫森月纱,刚刚介绍过啦。”   不,娜吉妮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并不傻也并不聋,那位…小女士,小骑士女士?她可是称呼森月纱为‘女王陛下’,自己也要这么叫吗?   “你喜欢叫什么都行。”看出娜吉妮的纠结,森月纱把手伸进包包里,哗啦哗啦的转了几圈,再拿出来,手心里多了两颗糖果。   紫色和白色的包装纸。   “耶!”少女轻呼一声:“是我喜欢的两颗!”   “喏,你喜欢哪一种?”   夜更深了,几道呼噜声从不远处传来。   娜吉妮把被紫色包装纸包裹的糖打开,慢慢放进嘴里,比人类略长的舌头轻轻一卷。   很甜,一些葡萄和梅子的味道。   “我们…该怎么出去?”   很显然,这把魔法锁森月纱也打不开,而暴力拆解会不会引发什么自爆啊自毁啊之类的情况,森月纱说不好。   当然,她更不可能麻烦芭丝特付出解放神力的代价去完成这种小事。   所以…   “放心吧放心吧,”森月纱拍拍胸脯,十分自信的对着娜吉妮承诺:“我会走正常社交途径。”   ——然而所谓的正常社交途径,就是等某个倒霉蛋上夜班,提着大刷子和红色的小塑料桶,正要去给河童清理身体时,女孩突然像个鬼一样跳出来…!   “袜!”   “啊啊啊啊!!!”   砰!   男员工吓疯了。   “哈哈哈!”   他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胸口巴掌大的浅红色钥匙也露了出来。脸上尽是惊恐的神色,手指一下一下虚戳着森月纱的影子,想大声叫嚷,又被威胁着闭嘴。   “小声点哟,男孩。”   森月纱掏出黑色的头绳,把蓬松的头发绑成一条低低的马尾。   “有个女仆就好了…好麻烦。”   “我…我可以帮您。”娜吉妮试探着抬头,指指马尾:“等…等离开后,我来帮您吧。”   “别那么小心翼翼的说话,从今天开始,你就属于我了。”森月纱不太满意的甩了甩低辫,蹦蹦跳跳的走到还处于惊吓中的员工身前。   对方六神无主的盯着森月纱。   “你是谁?这是斯肯德先生的地盘!你是巫师?还是麻鸡?你怎么进来的?”   “我叫野比大雄,是一名不安平凡的学生哦。”森月纱又迈了几步,伸出手,捏住那把浅红色的大钥匙,从男人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嘣!   坚韧的线瞬间断裂,男人甚至被向前带了一段距离。   “不、不,你不能进去!”   他一边朝后挪着屁股,右手伸向怀里,抽出一根深棕色的小指挥棒——在森月纱看来就是这样,如果她有法杖,一定会把它做成剑或长棍的样子,不仅能施法,还能近距离敲人。   比指挥棒可有意思多了。   “四分五裂(Diffindo)!”男人高声喊出咒语,下一刻,魔杖的杖尖冒出一道红色的光,直奔森月纱而来!   少女好奇的背着手,只稍稍一侧身。   红色贴着她的腰间划过——   嘭!   半人高的木制储物箱被击碎成一团模糊的木渣。   “有点慢。我很好奇,你们知道手枪吗?”一边说着,少女一边时不时歪头、晃身躲过不断飞来的魔咒,闲庭信步般优雅自然:“它可比魔杖好玩多了。”   “乌龙出洞(Serpensortia)!”   噼啪的爆炸声响起,团团黑雾骤然笼罩了男人的身体!   接着,一条黑色的蛇被甩了出来!   “咬死她!”男人大声呵斥!   黑蛇在泥地上滚了几圈后,晃晃三角形的脑袋,有点蒙;它看看男人,又看看森月纱,似乎确定了谁召唤了自己后,才高高立起来——蛇嘴对准森月纱的脖子。   鲜红的蛇信吞吐,发出咝咝的威胁声。   “快!咬死她!”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两人战场的侧方扩散开。   “离开这里。”   ——那是种古怪的语言,森月纱从来没听过。它不像是现在还存在的常用语,反而有点像书上和历史上遗留的死语言。   马戏团的员工可比森月纱清楚多了。   “蛇佬腔!娜吉妮!你要背叛斯肯德先生吗?!”   看似你来我往的打斗,实际上都是森月纱在躲避——原本女孩还很好奇所谓‘巫术’的力量,而现在,她有点无聊了。   静静看着面前的黑蛇被娜吉妮命令着离开,刚刚的打斗声大概也惊动了睡得不算太沉的马戏团成员们。   包括那位斯肯德先生。   “女王陛下,他们要过来了。”阿莉埃蒂坐在肩膀上,左手扶着腰间的剑柄。   “巴里巴里!快一点!”   在小妖精的催促声中,森月纱转着钥匙,把偏长的那头塞进锁眼里——上面的魔纹一道道的亮起来,扭动时,少女并没有感觉到里面有锁芯和金属的摩擦感。   轻飘飘的孔洞,仿佛是空心的。   咔。   正方形的锁头从中间一分为二的裂成两半,蔫头耷脑的挂着;当然,这代表兽栏被打开了。   少女一把拉住手足无措的娜吉妮。   “我们要走啦!”   “嗯…”娜吉妮被矮个的女孩拉住手,垂下头看着她:“您…您还想拯救其他动物吗?”   或许,这位善良的姑娘只是想要发发她常见的善心,那么除了自己之外,的确还有很多看上去过的比较糟糕的生物被斯肯德控制着。   她应该…   “拯救谁?”少女疑惑的眨眨眼:“不,当然不。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它们太丑了,我不喜欢。”任性的摇摇头,娜吉妮似乎看见少女黑缎般的头发里,那抹火红色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她听到了问句。   “娜吉妮,你想让我救它们?”   “很同情它们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一人一妖精站在娜吉妮面前,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混乱声越来越近,她甚至都能听见老斯肯德的咒骂与沉重的步子了。   “不。”娜吉妮迅速摇摇头,脸上重新爬满了冰冷:“那会对您造成麻烦。”   “我们离开吧。”   “嘻嘻…”阿莉埃蒂跳到森月纱的头顶,满意的点点头后,从腿上抽出几把短匕朝咒骂的来源甩了出去。   噗。   惨叫声和重物落地声。   “我们快跑吧!女王陛下!”   “走啦走啦!” Chapter28 梳头   “我就知道没好事!”   芭丝特的四条小黑爪都舞出残影了,尾巴高高的竖起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祂竭尽全力追上森月纱的脚步后,高高跃起,抓住少女的肩膀,晃着尾巴向上蹭了几下,口吻里满是气急败坏。   “如果我不是神就好了,就能找个倒霉蛋替自己祈祷一下!”   “森月纱!”   “你就不能老实会,哪怕一个晚上!”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芭丝特。”森月纱拽着娜吉妮一边跑一边喊,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我…自由了?   娜吉妮跌跌撞撞的跟着它们——会说话的黑猫,巴掌大的小人儿,奇奇怪怪的美丽姑娘,荒唐的夜晚,垂散头发、迎面而来的风。   自己被拯救了。   年轻女人不知道自己早已深深勾起了嘴角,她仰着头张开嘴,头顶是璀璨的星带,脸颊是冰凉鲜活的夜风。她握紧森月纱的手,另一条手臂大大的展开,在深夜里肆意拥抱着虚无缥缈却又近在眼前的奖励。   自由。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芭丝特趴在森月纱耳旁小声嘀咕。   绿油油的眼睛向后看过去——那位身穿暴露(原谅老神明的刻板保守)的紫色纱裙,头颅高高扬起,咧着嘴喝风,手臂还张的老大…   是个傻子吧。   “她很高兴,阿莉埃蒂知道喔。”小妖精在自己女王的头顶坐的稳稳当当,看着娜吉妮的模样,她想起了自己。   十年的等待,不可能的故事,杜撰的过往,死去的爷爷。   然后,森月纱就踏着墨绿色的枝藤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自己当时也这么傻吗?   “嗯,你比她要更‘外向’一些。”森月纱边跑边笑,挤着嗓子:“‘我属于你!女王陛下!’你当时是这么说的,阿莉埃蒂。”   小妖精罕见的脸红红。   “那是…太激动了嘛…”   黑猫看看娜吉妮,又看看阿莉埃蒂,实在不明白旅法师的魅力:侍从都是这么爱它们的主人吗?   或者……这根本不是旅法师的魅力。   而是森月纱的。   一行人在枪林弹雨(魔咒烟花大会)的围追堵截下轻松逃脱,从来时的路来,也从来时的路回去。   钻过棕黄色的土坯墙后,不等黑猫说话,森月纱就抬腿,照着墙角来了一下狠的。   咚!   咔…咔嚓!   嘭!!   那扇通向魔法界的墙轰然倒塌!   “我就知道…”黑猫斜眼:“很聪明嘛,球法师。”   “当然了,秃秃猫。”   真好,又一个新外号。   ……   森月纱的住处,芭丝特并没有跟来。   这只别扭的神明打算在进入沙漠前的最后一站等他们,并且扔下一句‘在此之前,绝不会再带森月纱去任何地方’这种不知是警告她还是警告自己的话。   “生什么气,祂明明玩的也很开心。”   嘟囔着,森月纱端了杯热腾腾的红茶上来,递给沙发里惊魂未定的娜吉妮。   “你喜欢红茶吗?”   娜吉妮什么都喜欢,通常来说,她只能在「小块干面包」和「大块发馊的面包」里二选一。   这也算有选择对吗?   ‘野兽不需要吃那么好的东西,你以为食物不要钱吗?’   ‘哦,你在森林里太久了,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张开大嘴吞下去就算自己的了?’   ‘如果你不是母的,你连馊面包都没有!’   关于斯肯德称呼自己为‘母兽’,娜吉妮没有任何意见:她的确是母的,也的确是兽。她和人类不同,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从怀里抽出魔杖,也不会太被警惕。   而自己只要稍微挪动步子,就会有无数根魔杖指向自己的脖子。   ‘母兽’除了表演还有其他作用吗?   有,当‘兽’的价值用完后,‘母’的价值才会显现出来。斯肯德说,等自己的血咒到了末期,不再能自主变身后,就给她自由——   找个绅士或什么男人,让自己尽情发挥‘母’的一面。   娜吉妮真的无所谓,她的终点已经早早被定好了……然后。   就出了岔子。   想着,女人抬眼,视线扫过面前的姑娘:她大概…十五岁?十六岁?也就这样的年龄,一头黑色茂盛的头发如墨汁缓缓流淌。   她刚刚无聊的样子有点儿吓人,就像冰雪里的黑玉一样,冷淡中透着轻蔑和寒冷——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又变得兴奋高昂,仿佛岩浆里烧的通红的小碎石,在漆黑的瞳孔滚落扩散,扬起熯天炽地的烈焰。   她是什么样的人?   奇怪的神经质、好奇心重的未成年?   自己…   忽然,娜吉妮想起了身上的血魔咒,那股得到自由的兴奋感‘嘶啦’一声被水浇灭了。   “抱歉…”   她放下茶杯,两手抱着胳膊,不敢看森月纱。   “我很抱歉,您拯救了我,可我却无法回报您……”手掌攥的更紧:“我是血咒兽人,不可逆转的被诅咒者,不用很久,我就会真正成为一条毫无灵智的动物了…”   花了大功夫,又招惹了斯肯德先生,这值得吗?   森月纱抱着膝盖蹲在沙发里,刚要开口,却发现…有点挤。   好吧,沙发并不像普通的平地或坚硬的椅子,能让人随意伸展——沙发本身就是柔软质地,它会将团在里面的人团的更紧凑。   更紧凑,更挤。   森月纱就没办法把下巴放到膝盖上了…   少女气哼哼的伸出两条腿叠在一起摆到茶几上,回来了一会,此时她早就换下裙子,换了一身睡衣。   “变成动物啊。”森月纱想了想,两只手相对:“是我看到的蟒蛇吗?”   娜吉妮悲戚的点了下头,又迅速收拢神色,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易于被同情。   她已经得到够多了,至少在最后时间到来前,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和这位…算不上太善良的小姑娘一起生活一段。   算不上太善良。娜吉妮认为这是褒奖。不知是血咒的效应还是本身天生亦或后天遭遇所形成,女人并不认为太过善良事件好事。   她很满意森月纱:强大到可以闲庭信步的躲避魔咒;有着一位(至少一位)忠实的仆人;富有(房子);有品位(衣着打扮);高贵优雅(谈吐)。   除了少女时不时突如其来的犯病大赏外……   娜吉妮真心愿意和她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哪怕当她的仆人也行——至少能报答对方搭救自己的恩情。   然而森月纱并不在意这个。   “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变的蟒蛇,仅此而已哦。”少女两只小手抱着印花蓝杯小口啜着,放下,站起来。“其他的,我可不强求,你也没什么能帮我的。”   她绕到沙发后面,两只手抚上娜吉妮的肩膀——森月纱能感觉对方瞬间僵硬了一秒,又极为刻意的放松。   小手顺着脖子向上,向上…   轻轻解开皮绳,把那根黑色的木钗拔了出来。   黑发如瀑布般散落,伴着股小苍兰或冰片皂的恬淡气息扩散开。   森月纱的手指梳子一样穿过黑色的瀑布,由上自下,一次又一次温柔的梳着。   “我先帮你梳个更好看的,然后,你来帮我,好吗?”森月纱温柔的靠向娜吉妮,轻嗅了几下花香。   被森月纱摸着脖子和头发的娜吉妮有点害羞。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嗓子里生涩的应了一声。   “嗯…”   房间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   PS:重复章节已修改,自我批评中(*゚ー゚)…   PS:某人又在PUA自己的侍从了。 Chapter29 互相克制的主仆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即使昨天魔法界的某个欢乐小集会被闹的天翻地覆,某个魔鬼团长屁股上被不知道名字的家伙扎了两块铁片,丢了一只野兽,少了许多金加隆…外。   其余的一切正常。   大多上述所讲飞快的在巫师群体内传播,成为了一位位大人们的饭后谈资以及越来越走样的坊间怪谈。   总体来说,一部分人(森月纱)还是很满意的。   晨光从老红漆的旧窗户口钻屋里。   通透的射线被一颗颗细微的灰尘绕来绕去,浓郁的奶味和茶香溢满了这个平凡的清晨,侧耳,还有几只鸽子噗啦噗啦的从模糊的玻璃后一闪而过。   吱…   这是平凡的清晨,但却是娜吉妮的新生。   整床的金线镶边的黑绒被缱绻的推开,女人露出半条若隐若现的大腿,一头浓墨样的头发洒满了床单——和昂贵的被子融为一体。   就像黑海里长出来了一个美妙的姑娘,白的晃眼。   森月纱推门而入,小声念着‘打扰啦’,带来一阵香甜。   一盘小饼干,一杯热腾腾加了奶的红茶,几块方糖,一叠方方正正的面包片,三指宽的红香肠,几片粉培根,汤匙和餐布。   娜吉妮歪着头,手托着下巴还迷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你在哪?   ——哦,那我又在哪?   对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森月纱把托盘放好,侧坐在床沿边,曲指弹了一下娜吉妮暴露在外的手臂。   “都做了一些,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少女温柔的声音让娜吉妮混沌的脑袋终于记起了昨晚的事。   她逃跑了。   成功了,自由了。   “抱歉!”女人‘腾’地坐了起来:“怎么能让您为我准备早餐!”   不知道是半蛇类的缘故还是女人本身的小癖好,她昨晚是‘素身’入睡的。   所以一秒后,她又‘腾’地躺了回去……   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子向上拉,只露出一双无措的眼睛。   要知道,她的年龄可比森月纱要大。   大的羞涩躲进被子里,向下沉没的几乎只露出头顶;小的一脸淡然,捏了两块方糖‘扑通’扔进茶杯,斯文的将红肠切成段后,又挪动不同种类的食物,盘盘摆好。   显得格外轻松。   这样一来,场面就很…   森氏日常了。   娜吉妮没在被子的海洋里埋头苦等,她几乎是听到餐刀不经意碰触盘体时就冒了出来——将被子裹成简单的抹胸,小拇指撩起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看着森月纱。   “谢谢…您。”   “如果你能自在的叫我名字就更好了。”放下刀叉,少女偏转身体,晨间的娜吉妮似乎没了昨天的郁郁:“快来吃吧。说起来,我好久没有自己动手做饭了呢。”   “抱歉…”娜吉妮曲解了森月纱的意思:“小时候…我也经常帮母亲做饭,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从今天开始重新尝试……”   森月纱美目横了女人一眼,“我并不需要一个不熟练、不专业的女仆。”   她顿了顿:“吃饭吧,我今天得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哦,话说,蛇类对沙漠很熟悉吗?”   “我们可是要钻进很深的荒漠。”   娜吉妮一手抱着被子,一手举着餐叉,纠结的张张嘴:“我、我…我是丛林巨蟒……”   “还以为是沙漠里的那种。”少女也就随口一说,站起来看着娜吉妮:“我们过两天才会出发,你要适应一下和我一路去玩,或者想自己离开都可以哦。”   森月纱浅笑似的挑起嘴角,冲她眨眨眼,转身出了卧室。   “女王陛下,你很奇怪。”   阿莉埃蒂昨晚听了全程,她很不解森月纱的做法。   明明救了人,也就是说,自己的女王对这位小蛇女很感兴趣?   但她又没去详细解释关于侍从的事,只是自顾自的像往常一样过着没什么不同的日子——   这让小妖精十分困惑。   “因为她和你不一样,阿莉埃蒂。”   推开屋门,迎着阳光,女孩大大伸了个懒腰。白日的大路有些拥挤,骆驼和马车轮碾起一层层的黄色尘土,每一位匆匆而过的行人都掩着口鼻。   森月纱拎着精致的小提包加入了人群。   “以后再说吧。”少女平视前方,步伐均匀:“她自己都没弄清楚心里的想法。”   “说了那些,会让她整个人变得很无聊。”   卖糖果的本地人叼着细长的土烟斗朝女孩招手,女孩也回以标准的微笑,然而脚下却不曾放慢,一路优雅致意,不紧不慢的离开。   “有些东西,一旦变的无趣无聊,我就喜欢不起来了。”   “她还是维持这样的好。”   显然阿莉埃蒂听不明白森月纱的发言,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听明白过——她也不需要。在她那十多年的等待时,在她拔出缝衣针为森月纱冲锋时,她就不需要懂这些了。   “那有一天阿莉埃蒂也变的很无趣呢?”小人儿趴在黑发里,不高兴的咬着森月纱的头发,又赌气似的将自己火色的长发和森月纱的黑发编成一股:“女王陛下也会不喜欢阿莉埃蒂吗?”   “当然不会啦!”森月纱愉快的回答,“我喜欢无趣的阿莉埃蒂;也喜欢有趣的阿莉埃蒂;喜欢战斗时的阿莉埃蒂;也喜欢抱着我耳垂睡觉时的阿莉埃蒂。”   “因为你是阿莉埃蒂呀。”   咔哒。   录音结束。   “喔!!!!”阿莉埃蒂捧着手里的微型录音机高兴的嚷嚷起来,炫耀之意十分明显:“我要拿去给昆娜听!我要告诉她们,女王陛下最喜欢的人是我!!”   森月纱:……   所以说,能治森月纱的还得是她自己的侍从。   “阿莉埃蒂!”   “你怎么能这样!”森月纱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恼火的哼了两声:“你这个讨厌鬼!今天你不许吃糖了!”   “公报私仇!女王陛下!”   “我们没有私仇,亲爱的,是你先坑我的。”   “才没有,上次我说我羡慕昆娜的胸,你不也录音了!这是以牙还牙!”阿莉埃蒂不满的梗着脖子争辩:“还有,我就是羡慕,怎么啦怎么啦,我现在又说了一遍!又说两遍!又说三遍!羡慕羡慕羡慕!哼哼哼!”   咔哒。   录音结束。   森月纱微笑着把手里大了一号的录音笔重新放进提包内。   今天依然是美美的一天呢。   ~(≥▽≤)/~ Chapter30 吉萨港   开罗,吉萨港。   印着PORT OF GIZA AUTHORITY的白条粗帆布拉起舷梯的两翼。   清晨的吉萨港车水马龙,森月纱抱着芭丝特站在人潮涌动的路口,眼前一片昏黄。   黑色的大篷车轮转动,吹起灰尘;带着棕色渔夫帽的绅士和黑袍露眼的女士交错而过;金红色的布条盖着摊位,运送罐子和砂石的小卡车嘟嘟嘟的挤开人群。   砂砾漫天。   “还没到沙漠我就有点烦了。”   靠近港口边缘,伊芙琳和乔纳森正提着棕红色的箱包朝少女挥手。   “嘿!小森林!这里!”   “你今天真美!”   乔纳森依旧是一身白西服,相比起之前休闲了许多——他还为此换了一条新腰带。可见男人的‘伟大’事业并没有在这两天停下来。   “你什么时候买了个女仆?”   四个人站到个角落的阴影里,躲避太阳的同时,也在等姗姗来迟的囚犯先生。当然,乔纳森满眼都是娜吉妮的身影。   ——娜吉妮今天穿的是森月纱买的本地特色:一条淡绿色的长裙。   基于本地特色的原因,这条‘本地特色’不大明显的裙子并不贵……也没什么人买。   紧窄的上身凸显出女人不错的身材,接着,袖口却很宽松;于腰际收束后,流畅的划过下身,营造出纤腰丰臀的美丽线条。   女人脖间挂着一条银线的小项链,坠子是一颗竖形一字紫宝石(森小姐赠送),半长的宝石在女人的锁骨下若隐若现,一头黑色的长发被变成垂至腰间的单股蝎子辫。   看看乔纳森饿狼般的眼神,就知道娜吉妮这身打扮什么水平了。   ——而男人之所以认为娜吉妮是森月纱的女仆,因为这位蛇小姐坚持不让森月纱提一下行李。   哪怕她知道对方或许能把自己拎起来。   ‘让我来拿吧,今天的阳光不错,您不想买点其他吃食去船上用吗?’女人丝毫不提女仆的事,抢过活儿后,还能让森月纱无从反驳;同时,她又明显做着女仆的事。   从摆弄衣服、整理箱包,到给森月纱准备零食,为她梳头装扮,带耳坠、挂宝石,收拾她的红宝石蓝宝石紫宝石蛋白石小钻石黄水晶等等等等…   箱包装好,又急匆匆的跑进厨房,准备今天的零食:淡金色的梨子装两颗,金黄的柑橘一小兜子;几块今早的坚果馅饼,三颗粉粉的小桃子。   一切完毕后,弄好自己的装扮,让森月纱靠着床坐好,半蹲在少女的腿前……捧起她的脚丫——   给她穿鞋。   这让阿莉埃蒂朝森月纱投来了无数次揶揄且饱含深意的眼神。   总之,一切服侍好后,娜吉妮才提起三个大箱包,随森月纱出了门。   此时她正恭敬的站在森月纱的影子里,落后两三步,提着箱子垂头不语——像极了买来的女仆。   “她?”森月纱啃着淡黄色的梨子,汁水饱满:“她叫娜吉妮,是…”   少女想了想:“是我…”   “是的先生。”娜吉妮突然接话:“我是月纱小姐的女仆。”   她羞涩的抬头看了一眼伊芙琳和乔纳森,又迅速低头,盯着自己薄白的手背和箱包上的黄铜金属扣。   森月纱耸耸肩:“好吧,她现在是我的女仆了。”   “什么叫‘现在是’?”乔纳森推着森月纱的肩膀,两个人远离角落,小声聊着:“她真美!你从哪买来的?”   森月纱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的确——啊?”乔纳森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女人了?!”   “就是前两天,你说的小男孩……?”   “我没说过小男孩!森月纱,我喜欢女人。”乔纳森跺脚,躲开擦肩而过的本地工人,‘呸’了一口:“你不要总给我添那些奇怪的嗜好。”   “什么嗜好?”   饱满厚重的男音忽然出现在耳畔。   两个人抬头——迎着光,一身米黄呢子衣裤,棕色皮肩带挂着包,几天前还蓬头垢面的囚犯简短了头发……今天格外精神。   “哦…”   伊芙琳见状,迈腿从角落里跑过来,娜吉妮也提着箱子在后面跟着。   “哦…你…”   年轻女人盯着刚刚到来的男人,不自觉的整理着已经很美的妆容和卷发。   “哦…你好。”   “你妹妹完蛋了。”森月纱和乔纳森小声咬耳朵:“不过他还挺帅的。”   乔纳森无所谓:“总比干尸要好。”   “伊芙琳。”   “欧康诺。”   两个人重新认识了一遍,伊芙琳的眼珠就没离开过欧康诺的脸。   “适合探险的日子,对吧?欧康诺。”乔纳森自来熟的和欧康诺握了下手,又顺便拍拍对方的胸口。   “是啊,好日子!”   森月纱站在一旁四处张望。   “这位小…”   “小森林,欧康诺先生。”伊芙琳抱住森月纱的胳膊:“森·月·纱,我的小公主。”   一字一句的介绍完,伊芙琳才有空问出自己迫切的问题。   “说起来…抱歉,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证,你在监狱里的时候,绝不是在吹牛?”伊芙琳扬起眉毛,说着不算威胁的话:“否则,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欧康诺深蓝色的眼里笑意一闪而逝:“小姐,你想重新把我钓上绞刑台吗?”   转过头,男人看看乔纳森和森月纱,这两位才是需要欧康诺自己提醒的人——男人看着就不靠谱,小的又怎么看怎么像不安分且热衷冒险的姑娘。   “我告诉你们吧…我的人,就是信以为真,才会横越利比亚到埃及找那座城。”   “我们到了以后,找到的……”   “只有鲜血和黄沙。”   欧康诺的话让嘈杂倏然一静。   “我帮你拿。”   说完,他很绅士的替伊芙琳提起行李,率先登上了船。   “哦…有点生气了,那个男人。”乔纳森靠近自己的妹妹,半调侃的笑着:“下流、粗鲁、无赖,他不太……讨人喜欢,是吧?”   是个鬼。   伊芙琳瞪了自己亲哥哥一眼,拉起森月纱噔噔噔的跑上船。   两个女人后面,娜吉妮拎着三个大行礼轻松的跟着,只剩乔纳森留在原地偷笑。   “我要有个妹夫了。” Chapter31 解除魔咒的希望   娜吉妮的手脚很麻利。   起航,帮森月纱拆开头上的绑发缎带,等少女睡下后,就开始捣鼓起舱内的生活用品。   主舱内部装潢是浓浓的埃及风情,大面积使用了正金、浅黄和绯红。舱壁上刻着风景画,桌上、台上放的都是外国人喜欢的本地小工艺品和摆件。   娜吉妮将第一个行李内的小餐盘和银色餐具放好,又摊开一面薄薄的小毯子给熟睡的少女和抱着她耳朵的小妖精盖上后,才悄悄转身,去了副舱。   直到月上水面,森月纱才悠悠然转醒,此时,船已经嘟嘟嘟的开出去老远了。   “啊…阿巴阿巴。”少女伸了个懒腰,金黑色的薄毯从雪色的肩上滑落——   诶……我衣服呢?   “啊…”阿莉埃蒂挠挠鸟窝一样的红发,睡眼惺忪:“不是娜吉妮给你脱的吗?”   “…我忘了。娜吉妮?娜吉妮呢?”   女人换了一身打扮,比来时闲适的多——森月纱强迫她穿的那身太过于庄重惹眼,而对于一位女仆来说…或许无关女仆,娜吉妮本人就是如此。   娜吉妮不喜欢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光,这会让她想起在铁笼里的那段日子——有时候,人心的恶意和是否拥有魔力并无关系。穿上素淡的裙子,摘掉昂贵的宝石后,她轻松了许多。   “您醒了。”   森小姐迷迷糊糊的半坐,就连被子悄然滑下去都不知道…   “娜吉妮?”   “是我,小心着凉。”女人摇曳着走过来,把阿莉埃蒂小心挪开后,才替森月纱拽上毯子。   顺便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球。   嗯…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森月纱坐起来,任由娜吉妮像摆弄娃娃一样摆弄自己,举手手,套衣服,伸脚脚,穿袜袜……然后,娜吉妮笑着指指餐台——   半只烤鸡、抹了奶油的面包、鹅腿、培根塔、一瓶醒过的红酒、小牛排和半大盘蔬菜沙拉。   早早摆在那里了。   “什么时候?”   “在您休息的时候,我吩咐厨房做的——他们的厨师很有经验,但并不能在范围内提供比标准餐更多的选择,所以,我动用了您给的一些小金币。”   娜吉妮低头看着森月纱,从前的惶恐消散,如今,女人眼里终于有了些活力。   也稍稍多了笑容。   “我用了几枚,拜托厨师长给我们…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每样都让他上了一些。”   森月纱压根没在意这些。   别说小金币了,成堆成堆的金条在侘寂庭院里快摆满一间茶室了——妖精们不爱喝茶,它们喜欢黄金。   ……更喜欢自己女王大人看着成堆金灿灿时,喜笑颜开、露出小白牙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森月纱已经无从下手清点那些高矮不一、码放随意的小黄金塔了。   “一起吃吧。”森月纱跳下床,忽然回头盯着娜吉妮:“唔,你真打算做我的女仆?”   “我说过了吧,让你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娜吉妮就像没听见一样,早晨森月纱为她梳的蝎尾辫被女人卷成颇为复古的盘头,从森月纱的礼物里挑选了一根银色镶小颗紫水晶的钗固定好。   那是所有首饰型礼物里,宝石最小、最不惹眼的一根了。   “娜吉妮?”   女人微笑,推着森月纱的肩膀将她带到餐桌前,阿莉埃蒂早就坐在桌面上,垫着娜吉妮为她特别准备的小绢布做的餐巾。   “我现在很开心。”娜吉妮站着,为森月纱切开烤鸡:“您不是说了,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森月纱拉开椅子,搂着女人的腰直接把她放到了椅上的软垫里。   女人小小的惊呼一声,又下意识的抱紧了森月纱的手臂。   像极了一对亲密的姐妹。   “坐着吧,别别扭扭的。”森月纱翻了个白眼,递过去一副刀叉后,三个女孩动手,瞄向桌上香喷喷的食物。   哦…肉食,现烤的。   “做陛下的女仆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阿莉埃蒂撕扯着白面包,一边腮满满的鼓起来,也不咀嚼,立刻又把小片培根塞进另一边。   像个小仓鼠一样,嘴唇油汪汪的。   “你以后就知道了。”阿莉埃蒂笑嘻嘻的:“如果你喜欢女王,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留恋吗?”   咔。   餐刀切透牛排,敲在餐盘上,发出‘叮’的一声。   离开这个世界?   它在说什么?   阿莉埃蒂也傻眼了,转头看向森月纱:“怎么回事,你到现在还没告诉她?!”   “我忘了……啊!这两天有点恍惚,可能是太想念我未来的龙宝宝了?”森月纱擦擦嘴,朝着身旁的女人侧过身:“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邀请而已,你不必在意。还是说说血魔咒吧。”   任性的少女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在纳吉妮迫切的眼神里悠悠然开口。   “我发现解除你身上血魔咒的方法了,”啜饮了小口,森月纱咂咂嘴:“可一旦解除诅咒,你的兽化能力就会消失。”   “考虑清楚哦。”   视线里,紫色的帷幕悠然浮动。   【名称:娜吉妮】   【种族:人类(混血/被诅咒)】   【一位血咒兽人。】   【来自母亲的遗传,令她遭受了不少苦难。】   【她就像一只表面被驯服,内里却无情的冷血动物——她只在意自己看中的人。】   【蛇血在时刻影响着她,周遭的恶意也在日夜侵蚀着她。】   【为数不多的人性消磨殆尽后,活在世间的只有一条无法被抵挡的魔蛇。在正常的生活里,你永远不会见到这只几乎快要非人的怪物,能有多残忍。】   【血魔咒:   【一条恶毒的诅咒。】   【施咒者将奉献生命,才能将这条可以被母体延续的诅咒施放出来。】   【中咒者将会获得化身野兽的能力。】   【在短暂的生命中,她们变化的频率会越来越高——直到灵魂消散,成为一只行走世间的野兽。】   【注:这条诅咒无法被巫术/魔药祛除与解离。】   【注:高维力量可驱散。】 Chapter32 复仇   客轮去往的目的地是撒哈拉的边缘,从那里,冒险才真正的开始。   “我们是去考古,考古!”   绅士们围在棋牌室的牌桌上打扑克,红绿蓝黄的圆形筹码摞的老高。   伊芙琳带着森月纱在休息室里喝茶看书——真正看到那座传说中的金字塔前,她依然不满足的检查着自己是否有遗落什么。   娜吉妮十分苦恼的捧着一本自己压根看不进去的书:这位表面温柔、内里怪异,实际上别别扭扭的女人,现在也有点模糊起自己内心所想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森月纱。   向往又惧怕,渴望却懦弱。她只能用标准且尊敬的皮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以勉强抵挡少女真诚又热情的眼神,才能抵挡…自己想和她一起……永远,一起离开的心。   她说的‘离开这个世界’,娜吉妮十分好奇,可之前刚谈起来,又因为血魔咒的原因错开了。   要不要偷偷去问阿莉埃蒂呢?   ——此时,坐在椅子上看书(言情小说)的娜吉妮时不时将视线投到森月纱的脸上,然后又在对方看过来时迅速移开。   几次后,森月纱就开始对着娜吉妮做鬼脸了。   “考古?”森月纱合上书,从封皮看来是一本童话故事:“伊芙,我不是打击你,可我们真算不上考古。”   少女扬眉:“你是英埃混血,还说的过去;欧康诺…啊哈。还有同船的那些美国佬呢?他们也瞄准了哈姆纳塔吧?”   “这种破坏性的劫掠,可不能称为考古。”   傍晚才醒的森月纱刚刚得知,现今与他们同船的还有另一批人——欧康诺曾经的副官,一个叫‘班尼’的男人带领了来自美国的‘考古队’,承诺领他们找到哈姆纳塔。   ‘他们会找到的,班尼和我一起见过那里。’   欧康诺言之凿凿,这才有了伊芙琳在休息室里和森月纱抱怨的由来。   “我不在乎有多少人去那儿!我只想找到太阳金经!”伊芙琳气呼呼的拍了下桌子,这一下午可给她憋坏了:“没错!好吧,我们不是考古,可就算劫掠,至少把那本书留给我!”   “我的母亲是埃及人,我有埃及的血统,我想要研究那本书!”   森月纱揶揄的笑了:“这三个都不是你能获得那本书的理由——你又不代表国家。换句话说,如果你在这个时间向官方举报有一批‘英国’人正准备盗取埃及的国宝,你还能有那么一丁点吊死他们的机会。”   “前提是接到举报的埃及官员,相信传说之地——哈姆纳塔的存在。”   就算坐着,娜吉妮也一丝不苟的为森月纱添上茶,递给畅聊的姑娘。   咕嘟。   “所以,先到先得,伊芙琳。大家都是坏蛋,你为什么认为坏蛋会讲道理呢?”森月纱舔舔嘴唇,这杯红茶比自己泡的还要好喝,奶味和茶香刚刚好平衡。   “坏蛋不会讲道理,”森月纱饱含教诲深意的告诉伊芙琳:“坏蛋也不会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别人。”   “坏蛋就要认清自己是坏蛋才行呢,姐姐。”   伊芙琳捂着胸口,并没有因为森月纱的话生气,她反而关注了另一边:“你很少叫我姐姐,小森林,今天是怎么了?”   “我倒希望你多‘教育’我几次…”她撩起头发:“顺便,每一次都带上‘姐姐’,好吗?”   “姐姐!姐姐!姐姐!”森月纱做了个鬼脸:“反正你喜欢,到时候我帮你抢过来好了。”   “我们是文明人,小森林。”   “文明人不会去盗墓,大埃及的亲女儿伊芙小姐。文明人会等到太阳金经出土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博物馆看。”   伊芙琳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的促狭道:“好吧,我是坏蛋!孔武有力的森月纱勇士,请你帮我抢回我的至宝——太阳金经!”   “谨遵您的意愿。”   两个女孩一来一去的互相调侃,娜吉妮在一旁看着,眼含深思。   ……   与此同时,渡轮的另一侧,海面不远处。   几艘小船摇摇晃晃,悄无声息的靠近着。   海浪打在船体上,发出哗啦哗啦似骨骼相触的诡异感;浪潮冲击与收缩间,这群匍匐在小船里的黑衣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渡轮。   “杀掉他们。”   这是唯一的指令。   而末尾更远些的小船上,却藏着两个与黑衣群体毫不相符的身影。   “先生,我们、我们真的要跟过去?”   如果森月纱在场,她一定能认出这两个家伙——嗯,或许她转眼就忘了,那…娜吉妮一定能认出来。   斯肯德先生和他的怪物秀首席无工资员工。   那位在帐篷外吹小喇叭、脸上涂着厚厚粉末的男人。   “他搞砸了我的秀,抢走了我的宠物。”斯肯德的胖脖子里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并且,那股恨意几乎浓到让身边的人打了个哆嗦。   “你觉得我不该把那个该死的麻鸡栓上绳,做我的新宠物?”   也许是长久的积威,员工怕他怕的厉害,回话时声音哆哆嗦嗦的。   “我…我不、我不是很确定,斯肯德先生。不…!我确定!您应该的!”他语无伦次的扶着船沿,这艘由魔法驱动的小船并没比前面那几艘黑衣人乘坐的船快多少。   “您要…怎么对待她?”   斯肯德并不在意这个‘她’是谁,手臂一挥:“我的新宠物,怎么样?那个女孩没有魔力,但却有一身珠宝,你知道那颗掉在兽栏里的项链坠值多少钱吗?”   中年男人比出五根手指:“换算成金加隆,够我们三…不!五次!够我们五次演出的收入了!还是最好、人最多的地方!”   声音咬牙切齿的继续:“我要把娜吉妮宰了,用它的皮做鞋面,用它的骨头做一把魔杖!”   “至于另一个小女孩…你知道的,我很擅长夺魂咒。”   “我要她的财富!她家族的一切…还有她的身体哈哈哈哈哈!”   “斯肯德先生的大秀,需要更多的金加隆来支持!”   浪花泛起白色的沫子,渡轮近在咫尺了。 Chapter33 死咒   森月纱哼着歌,热气腾腾的从浴缸里出来。   海藻一样的丰盛黑发湿漉漉的散在背后,女孩裹着浴袍,被娜吉妮强行推回了被窝里——她还想去甲板上吹会风呢。   “现在是夜里,您的头发是湿的。”娜吉妮把少女不安分的小脚塞进被子里,使劲压住:“还是说,您的体质并不会生病?”   “我可能真的不会——”   “可看起来会。”娜吉妮这会到很强硬,直直瞪着森月纱的双眼:“看起来会,就有可能会。我和阿莉埃蒂担心您的身体,请在被子里暖和一下,也可以睡一觉,现在是夜里了。”   阿莉埃蒂在桌台上写写画画,小手小脚——包括脸蛋上都染着蓝墨水:“请说‘你担心’,娜吉妮。”   “试着说出来,这并不会太害羞。”小妖精弹动手指,白色的纸张上又多了一道艺术性的墨水斑点:“我可不担心陛下,不要拿我当阻挡公牛的第一层栅栏。”   娜吉妮回首望过来,阿莉埃蒂似笑非笑的耸耸肩膀:“这有什么?你就说‘我很担心你’,不是很可爱吗?”   小妖精笑着笑着,忽然,视线有些模糊——明黄色的圆形里,一条狭长的竖瞳正紧紧盯着她…   揉揉眼睛,娜吉妮早已悄然转身,重新面对起森月纱,静静垂头。   “我的确担心。”女人柔软的腰肢仿佛无骨一样,缓缓贴近森月纱的上身,帮她拉好被子:“森月纱是拯救我的人,我应该照顾好她。”   被‘照顾’的很好的森月纱,两只手拉好被子,垫在下巴上,凝视着满脸温柔的娜吉妮。   “哦,谢谢你。”森月纱干巴巴的说道:“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娜吉妮。”   娜吉妮神色平静自若:“女仆没什么奇怪的。”   “你又不是女仆。”   “我现在是了。”   “呀哈!”阿莉埃蒂在一旁起哄:“带她,带上她!女王陛下!我喜欢这条小蛇蛇!她在的话,肯定很有意思!”   自从上一次小妖精说漏嘴后,娜吉妮就很好奇所谓‘另一个世界’——森月纱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都能随便告诉巴鲁,也不在乎多告诉一个娜吉妮。   “就是你听到那样,我和阿莉埃蒂不属于这个世界。”女孩挣扎着坐起来,用被子围了个抹胸:“我时常会在不同宇宙旅行,并且有能力带走…好玩的家伙。”   “阿莉埃蒂想让你和我一起离开,你愿意吗?”   黑发融合在金丝边的被子里,森月纱挑起嘴角,搭配上眼尾的泪痣,如同一株正散发诱惑之毒的黑玫瑰——   来不及听森月纱越说越多,娜吉妮已经开始懵了。   什么?   离开这个世界,多元宇宙,旅法师,小妖精——这都哪儿跟哪儿?   难道不是巫师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隐秘吗?   “你慢慢想。”   森月纱窃笑着下了床,给自己套上一身重米黄色的旅行服,尝试伸了伸手。   “方便一会活动。”少女托着阿莉埃蒂走到船舱的窗户旁,随手打开,任由水面的风灌进舱内。   “活动?”   阿莉埃蒂和森月纱望着不远处的黑色海浪,在一大一小主仆二人转身时,雪亮的弯刀直指少女的脖子!   叮——   金属嗡嗡抖动,一柄短上很多的餐刀格挡开突如其来的刺杀!   少女伸出手,轻巧的把来人从窗后拽了进来。   阿莉埃蒂含着干茶叶趴在森月纱的头顶,边咀嚼边看热闹:谢天谢地,那扇窗户勉强能让个成年人通过,否则拽进来的就是一些零件了。   她可不想睡在一堆残肢断臂里。   砰。   黑色罩袍的男人被随手扔在地上,娜吉妮惊诧的捂住嘴:这件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黑袍男人被摔的七荤八素,半跪着晃来晃去,嘴里冲森月纱嚷嚷着当地的语言。   森月纱倒是会说一点:“请问,找谁?”   娜吉妮:……怎么办,她开始有点懂森月纱的脑回路了。   两三个来回的交流并没什么效果,这位男人的脸在火光下映的十分狰狞,粗糙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年活动在砂砾飞尘居多的沙漠里。   从眼角到鼻梁再到下巴,无数条黑色的象形文字刺在上面,当他抬眼时,面容十分诡异,那些刺青仿佛活了。   “啊!”男人嘶吼着从腰间抽出第二把弯刀,两条雪亮的弯月交错滑动,金属的摩擦声十分刺耳!   男人再次冲着森月纱疯一样的冲了过来!   噗。   阿莉埃蒂捂着脸。   “女王陛下,如果你能改改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杀人这个坏毛病,我想我会更爱你。”   森月纱笑嘻嘻的踢了踢尸体,直到这时,娜吉妮才缓缓喘匀急促的呼吸…   “我…我来处理吧。”她看着森月纱,瞳孔闪过坚定:“您快去找伊芙琳和欧康诺!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带着武器,他可以保护您。”   “快走,还有阿莉埃蒂,你们快去找他们!不可能只有一个敌人!”   “我没有魔杖!而他们人很多的话…”   娜吉妮越是一脸紧张兮兮的安排,阿莉埃蒂的表情就越是奇怪。   直到…实在憋不住。   “噗嗤——”小妖精捂嘴。   “你笑什么?”抬头,娜吉妮面无表情。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   “唔…一只秃尾巴黑猫的故事。”   “什么秃尾巴猫?”   “就是在我们下船的港口,等我们的秃尾巴猫…”   森月纱冲娜吉妮打了个手势,准备带着她离开这间舱位——她要去看看伊芙的安全。   “娜吉妮,别担心,我们——”   森月纱背对着门安抚娜吉妮时,另一道声音穿透了舱门。   “四分五裂(Diffindo )!”   嘭!碎铁和木屑飞溅!   紧接着,第二道魔咒无缝衔接般的跟了进来!   “阿瓦达索命(Avada Kedavra)!”   墨绿色的射线极速的朝着娜吉妮飞来!   刹那间,女人的瞳孔里仿佛看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它正高举在自己头顶,等待斩下自己的头颅——   温暖的、喜悦的、自由的——这一切开始逐渐远离娜吉妮的身体,她有点冷,从脖子上渗入了一股液体,滑入心脏,它们就盘踞在那,等待最后的时刻。   然后,一抹黑色的长发遮蔽了刀锋。   循迹追踪而来的邓布利多,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森月纱凝眉侧身,挡住死咒轨迹线上的娜吉妮。   绿光‘嘭’地炸开! Chapter34 挤进前三名的妹妹   森月纱睁眼。   这里似乎是…是一片荒原。   灰烬如雨一样淋在荒凉的土地上,天空被铅色的云层厚厚挡住,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有遗漏。   世界却明亮清晰。   森月纱站在积灰的大地上,脚下咯吱咯吱作响——那是深厚的灰尘组成的雪地。   伸出手掌,没一会,掌心里便垒起了一小层松软冰凉。   不远处,两颗灰尘球不知被谁垒成了个雪人,作为鼻子的部分还插根巧克力色的手指,灰烬如幕落下。   它看着她。   童谣般的歌声在她脑后断断续续唱着。   ‘兔子被剥皮,用针刺乌鸦的眼睛;’   ‘大斧剁掉猫头,小狗剖开肚子。’   ‘我的手指灵巧美丽,塞进链条里;’   ‘和兔子皮卷成美味,再撒一点甜甜的蜂蜜。’   ‘你喜欢吃吗?’   ‘还是喜欢我的舌和皮?’   “来呀,姐姐大人!”   “来呀,吃掉我的爱!”   ‘她属于你!’   森月纱猛地回头!   旷野,荒凉不生的土地,不断下落如雨的尘埃,灰白色的……世界。   再次转回来,那座小雪人…   不知何时,悄然靠近了一些。   “来呀,来吃掉它!姐姐大人!”   这一次声音在左侧——   转头,视线挪移,雪人…又靠近了。   它的嘴上嵌着不知名生物的牙齿,一直咧到脑后;眼睛是两颗黑色闪亮的扣子;鼻子——只有鼻子,那根巧克力色的小拇指,从指甲缝里一滴一滴的淌着鲜血。   金色的鲜血。   “来呀,姐姐大人!”   森月纱没再回头寻找,直接迈开步朝雪人走了过去。   “哦,你来了,姐姐大人。想我了吗?”   能叫自己姐姐的……少女大概也能猜到是谁了。   “一小点的。”森月纱绕着灰尘堆积的雪人转了一圈,“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呢,姐姐大人。因为讨厌的**,我没法做你的母亲…”   “所以现在只能叫姐姐啦…”   这叫什么话?   森月纱嘟着嘴,缓缓靠近那根小指——那是一根女性的小指,肤色不算太深,比较健康的巧克力色。长长的指甲染着油彩,从缝隙里,灿烂的血液越来越浓。   “当你出现危险,祂们就开始兴致勃勃的猜拳…”   “可我连猜拳的资格都没有!”声音越来越愤怒:“为什么上了年纪的东西总是用年龄的长短来要求别的生物!”   “我落选了!很生气!姐姐大人!你失去了叫我母亲的机会!”   ——是啊是啊,没办法叫你妈妈真是我的遗憾呢。   “唔…好不容易等到你掉落在生死边缘…呀呀呀呀,祂们都没发现。”   “你是说,那道绿色的魔咒杀死了我?”森月纱低头,看看自己抵挡魔咒的地方,满脸不甘:“我还没看到我的龙呢!”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姐姐大人!”   “杀死你?阿瓦达索命咒?”   声音穿过无尽的宇宙和空间,造访着森月纱的大脑。它饶有兴味的摩擦着少女的血管和皮肤,挤开她的肌肉,顺着骨缝向上攀爬——   “即死的魔咒让你可以处于生死边缘…这让我能感知到你的状态并找到你,亲爱的姐姐,索命咒对你来说,大概就像一个‘一秒恍惚咒’一样呢。”   “如果你真有生命危险,我反而过不来啦…”   “我可挤不过那群痴…”声音嘟嘟囔囔的变小:“女。祂们最近想女儿想疯了…”   不知怎么回事,森月纱从话里听出了嫉妒和不满。   “哎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姐姐大人,你的灵魂是被我强行带入这个世界,它马上就要回去了。”   灰色的尘埃拧成一条纤细的绳索,绳头指指雪人的鼻子。   “喜欢我的小拇指吗?嚼碎一点,它可能会扎到你的食管。”   吃手什么的…除非是自己的(吗?)。   森月纱表示拒绝。   然而,随着‘咔吧’一声骨骼的脆响后,另一根手指从虚空里被抛了出来。   一根新鲜的…无名指。   “不喜欢小指吗?”声音颓丧而悲伤:“我还以为我的小指很漂亮呢…姐姐不喜欢,那就把无名指送给你…”   “喜欢无名指吗?”   “我的无名指会比小指好看吗?”   年幼童真的稚声不断催促着,隐隐约约,森月纱感知到这片空间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天空中下落的灰烬开始像瀑布一样下坠,短短几个呼吸,就覆盖了少女的脚面。   积云越来越厚,那些本该明亮的光线也不断的消散,视线昏沉起来。   时间像是被一双手不断的转动加速。   “也不喜欢无名指?”   “挑剔的姐姐呢…没关系,我看看…”   这回不再是骨骼脆响,而是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先是骨骼外层的皮肤,接着是脂肪、肌肉组织,再到骨头。   一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手掌再次扔了进来。   啪。   金色的血液溅在森月纱的脚踝和小腿上,血液流动的十分有颗粒感——那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小眼球在不停的转动。   “姐姐自己选吧,阿米娜图只剩下一只手掌了呢…”   “有点痛。”   森月纱看着地上的手掌叹了口气。   “阿米娜图?”   “我在!”   “你想让我都吃掉吗?”   “不行不行!一根,只能一根!你身体里只有一点点…一丢丢…一些些…我的东西,一根就可以了!你不能都吃掉!”   “它只是激活它们!”   “一根!挑一根,姐姐!”   森月纱倒是喜欢雪人脸上的小指——这样…会不会有点混蛋?小妹妹都把手掌扯下来了…   “如果姐姐喜欢我的手指,我可以让你带走几袋,你都要什么位置的?鼻子,眼球要吗?”声音来源以为森月纱有着独特的异食癖,十分热情的为她介绍着自己身体上的零件。   “不…不用了。”森月纱咽了下口水,绕过手掌,走到雪人面前。   把它的鼻子拔了下来。   入手,深色的小指还有些温热,指肚覆上去,能让人感觉到一阵活跃的跳动——   仿佛那里面藏着好几颗心脏。   密集的颗粒感不停的在森月纱的手里蠕动,眼球们被按的有点疼了。   “啊……呜。”少女张开嘴仰着头,把染着金色血液的小指扔上舌尖,接着,鲜红的舌头一卷。   嘶。   冰凉,柔软,细腻,并不刺喉。   它像羊油或滑溜的面条,自在的于森月纱的口腔里游动起来,翻了个跟头,还热情的亲吻了少女的舌尖一下,嘬着她的软肉晃动;   然后,又滑入喉咙——融化时,在食管里散发出烤苹果的香气。   “啊哈哈!姐姐吃掉了我的小指!”声音欢呼雀跃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深色皮肤的小女孩,头戴金冠,大片浅黄色的耳坠在跳跃中叮当作响。   “我那一部分复苏啦!现在,真想让祂们看看,谁是前三名?!”   “是我!是欧希特!哈哈哈哈哈!”   “姐姐大人!我好爱你哟!”   森月纱就知道是这样……   比赛比赛……!   成熟一点啊我的亲人们!   比比谁先给我一头龙好不好!   (╯‵□′)╯ノ┻━┻   面对生气的旅法师姐姐和撒欢的旅法师妹妹……   谁也不敢惹的侧写师小心翼翼的卷着卡面,颤抖着打开。   【天赋复苏。】   【黑天鹅】 Chapter35 黑天鹅   【天赋复苏。】   ……   【起源天赋:黑天鹅】   【高塔上的黑天鹅,无法预测的毁灭日。】   【当灾厄行走世间……投入血肉与灵魂做燃料。】   【食用变命师阿米娜图的小指后,你激活了体内的传奇血肉——这是阿米娜图送给姐姐的礼物,祂最爱的小戏法。】   ……   【从现在开始,每截断一条生物的命运线(湮灭生命)后,你将汲取它的命丝(被动)。】   【你可以使用这些可爱的小黑线,编织一场毫无逻辑的灾难。】   【注:毁灭事件包括但不限于海啸/地震/陨石/火山喷发等。】   【注:随毁灭范围增大、烈度增高,编织毁灭事件需求的命运丝线增多。】   【注:唯人类或高于人类的高等生命体可提供命运丝线。】   ……   【这是我喜欢的一个小戏法。】   【它现在属于你的小指啦,姐姐!】   ……   森月纱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小指。   没什么不同,除了从指甲上长出的一条金色的细线外…   “黑天鹅…是不是还得有个灰犀牛之类的?”   “我……行走的灾难?”   和欧希特留给自己的起源天赋不同,阿米娜图的「黑天鹅」显然更加具有侵略性,或者说,是在推着森月纱走向一条…不同的路。   正想着,一双手从前方伸出来,深紫色的身影紧紧抱住了少女。   ——娜吉妮把森月纱死死搂进怀里,在她肩膀上,从没担心过的阿莉埃蒂正挤眉弄眼的对少女使眼色。   “没事…我没事,娜吉妮。”森月纱拍拍小蛇的后背,再往前,是目瞪口呆的斯肯德。   ——男人正举着魔杖,颤颤巍巍的靠着墙,一颗硕大的汗珠划过他的胖脸,杖尖像打开开关的震动……嗯…机器一样。   “不、不可能——你!”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金黄色的魔咒挑飞了抖动的魔杖,也把斯肯德打了一个跟头。   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老帅哥眉头紧皱,路过时一甩魔杖,将斯肯德捆起来后,大步朝森月纱走来——他粗暴的拽开赖在森月纱身上的娜吉妮,抓着少女的肩膀细细打量。   “你感到难受吗?”   “你的头晕吗?”   “可以正常呼吸、心脏疼吗?”   “告诉我!回答我!”   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的从邓布利多的嘴里蹦出来,森月纱懵懂的睁着眼,被男人摇来摇去:他的眼里除了担忧外,竟然还溢出一些温情和回忆…   “我没事。”少女清脆的回答,扬了扬下巴:“先生…你?”   邓布利多摩挲着刚修整完的络腮胡,歉意的朝娜吉妮点点头,退了几步,站到房间中央。   “你闹出的事可不小,孩子,我追踪他而来。”   “森月纱。”少女举手。   “森月纱,你带走了这只…”女孩幽深的眼睛忽然看过来,这让邓布利多隐晦的修改了自己的说法:“你带走了这‘位’娜吉妮…女士。可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哦,你是来抓她的?还是我?”   “你不能带着一头血咒兽人到处移动,你能控制住它吗?”邓布利多肃然的摇摇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魔杖。   “一头?”   森月纱重复了一遍,背着手踱步,轻巧的如同踩在黑白琴键上的猫咪——某种诡异的离调音阶逐步侵吞着夜晚的船舱。   男人发誓——他绝对从某个人身上见过这种因强大实力而造成的压迫感。   但…怎么可能?   魔杖悄无声息的抬了起来。   “娜吉妮喜欢我和在一起,邓布利多先生。”森月纱打了个呵欠,小指上金色的线一闪而逝:“你的想法不能通过语言灌输到我的心里,一切——”   少女忽然露出危险的笑容:“一切凭实力说话吧,邓布利多先生。”   “不!等等!”娜吉妮提着裙角走上来,正好挡住邓布利多的视线——从这里发射魔咒,必然要经过娜吉妮的身体……   她做出了刚刚和森月纱一样的动作。   眼眶里满是泪水的娜吉妮哀求的看着邓布利多:“别让她和魔法界为敌,邓布利多先生!您可能有庞大的势力和强大的力量,请带走我吧!我活不了多久…”   “我请求您放过森月纱。”   “是我胁迫了她,让她放我出来的!”   森月纱的小脑瓜忽然从娜吉妮的肩膀冒出来,扶着膝盖一脸调皮:“呀!你终于叫我名字了,娜吉妮。”   “森月纱!别出来!”   回应女人哀鸣的是一把雪亮的短匕!   “盔甲护身(Shield Charm)!”邓布利多反应极快!   在少女的影子消散之前,他就竖着举起魔杖立于胸口——透明的屏障在餐刀的穿刺下层层碎裂!   这道魔咒只能阻挡森月纱的一击!   “反应不错。”森月纱冷漠的侧身,躲开射向自己的两道魔咒,身影闪烁般飞快的接近后退的巫师!   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障碍重重(Impediment Jinx)!”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   两道红色的光芒射向彼此——不同的是,少女灵活的跃上墙壁,将魔咒甩在身后,沿着天花板朝着中年巫师狂奔;   而那几道红色的锁链…却十分精准的捆住了邓布利多的一条手臂!   从虚空里冒出来的三条锁链。   “昏昏倒地(Stupefy)!”   魔咒再次…   只击碎了少女的残影。   她早就落在船舱的另一侧了。   “邓布利多先生,你为什么不对我使用那个…”森月纱停在不远处,银色的手术刀在小手心儿里转来转去。   她端起还未放凉的的红茶。   此时,男人仍手持魔杖指着森月纱;另一条手臂,被头顶、左侧和下方虚空中闪现的三条红色锁链牢牢捆住。   满脸无奈的男人看少女咕嘟咕嘟将红茶一饮而尽,缓缓放下了魔杖。   “那是死咒,不可饶恕的咒语。只有极恶的凶徒才会对人使用。”邓布利多好奇的竖起杖尖戳了戳锁链,果然,发出叮叮的响声:“即便如此,我也犯了错误。”   “我对一位普通人使用了魔咒——”邓布利多顿了顿:“虽然你算不上普通人…”   他的视线挪到手臂上:“真神奇……森月纱,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女两手一撑,坐到桌子上,一双腿晃来晃去。   “魔法。”   “魔法?”邓布利多看看锁链,又看看少女,眯起眼睛:“你打算怎么解决我?用你的餐刀?”   ——男人依然有继续战斗的能力,巫师只要魔杖还在手里,他就能持续造成威胁。   森月纱朝邓布利多的肩膀努努嘴。   忽然,下巴有点痒痒的。   男人低头。   在他的颈间,一根锐利的剑锋正在他的动脉和气管间无聊的摇摆——火色长发的小妖精也如同她的主人一样,怪模怪样的仰头,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   她在这里坐很久了。   “三秒,你只活了三秒,巫师。” Chapter36 妥协且心累的巫师先生   “不不不,你不用付给我医疗费。”   船舱里,除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尸体和被捆的扎实的斯肯德先生外,森月纱和邓布利多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娜吉妮十分贴心的为老帅哥上了一杯茶。   “多加糖,谢谢。”邓布利多对这位血咒兽人眨眨眼,又指指不远的小糖罐:“我要两颗,现在吃。”   舱外时不时传来枪响、喊叫声和撞击的动静,舱内倒十分安静。   “你不去看看你的朋友吗?”   邓布利多接过娜吉妮递来的小瓷盘,夹起两颗糖扔进嘴里,一脸愉悦。   “阿莉埃蒂可以的。”   森月纱早早放出了几只妖精,在邓布利多恍然大悟的神色里,又提了一嘴他受伤的地方:“真的不用吗?我有很多小金币,你可以拿去看医生。”   男人笑着拿起魔杖,对准自己手臂挥了两下,举着伸给森月纱看:“巫师也有擅长的地方。”   少女好奇探过脸。   “咦?”   “…好神奇。”   森月纱用手指戳戳男人的手臂——刚刚被撕裂的肌肉,眨眼间就复原了。   碎成布片的袖口也恢复成如同新的一样。   “那,我们谈拢了?”少女放下手,笑眯眯的盯着邓布利多,又看看仍然紧张不已的娜吉妮。这个女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着邓布利多,脸上带着哀求。   直到森月纱动手。   “亲爱的,我们没有分歧。”邓布利多捏下头顶的圆礼帽放在桌上,露出服帖的背头后,又摘了两只皮手套:“我只是担心一个未成年姑娘的安全问题,要知道,血咒兽人…抱歉,娜吉妮女士所拥有的‘天赋’并不应该待在普通人身边……”   说完,这位巫师自己都笑了——可以抵挡死咒的神秘能力加上极具进攻力的法术,显然森月纱并不是普通人。   “斯肯德先生对你使用了不可饶恕的咒语。”邓布利多说起正事,收拢笑意:“我会将他移交给魔法部。”   森月纱才不管什么死咒和魔法部。   “那…娜吉妮自由啦?”少女指指一旁紧张兮兮的女人,手指一晃,又划过被捆成奇怪姿势,昏迷不醒的斯肯德:“我是战胜方,我要他的财富。”   “很合理。”   邓布利多欣然颔首:“他的员工扔下自己的上司逃跑了——我会去申请通缉令,巫师是绝对不被允许攻击麻瓜的,他竟然还对你使用了不可饶恕咒。哦,你…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娜吉妮一脸不解的看着邓布利多:这位巫师不止通情达理,就现在看来,甚至有些……和蔼的过头了?   卑微?   一个不太尊敬的词闪过娜吉妮的脑海。   是因为森月纱轻松击败了他吗?   邓布利多没理会浮想联翩的血咒兽人,虽然对方几乎猜中了答案。在他看来,娜吉妮已经是森月纱的所属物了,有这个女孩在,一位不受控的血咒兽人并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至于少女抢夺斯肯德先生的‘财物’,并且将他的帐篷弄的一团糟这件事……   嗯,抱歉。   如果不是自己的脑袋差点不属于自己,他很难相信这位发育良好的未成年少女有这个能耐——魔法部的傲罗们大概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极端正义人士,不会为一个对未成年少女施展死咒的家伙伸冤,并且代价很可能会重新和森月纱——这个漂亮的、身材卓绝、神秘又冷漠的……疯子开战。   算了吧,如果她刚刚能轻而易举的摘下自己的脑袋,那么她就能杀掉魔法界绝大多数的巫师。   邓布利多不经意的动了下手指。   ——或许他在长几岁,老一些,反应再稍微慢上那么一点……他的头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没有机会抽出空隙,使用大规模的法术。   十秒前开始,十秒后结束,那把锋利的刀尖和那只「无法被魔力探测」的神奇动物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这种简直为了刺杀而生的小家伙太可怕了。   唉,她只是想要一只血咒兽人和一些魔法马戏团的小玩意儿而已。   算了,给她吧给她吧…   不知不觉,森月纱在邓布利多的心里被打上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惊叹号——甚至比某个想要奴役麻瓜人类,将巫师高举至太阳之下的恐怖分子还要可怕。   至少那位和自己有过誓约的人还算有目标、有梦想,有所谓的‘伟大的利益’。   而面前的姑娘呢?   邓布利多深深看了森月纱一眼:对方冲他扬起笑脸,一副娇憨可爱的样子。   男人罕见的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这姑娘,没有目的。   她好奇、天真,又疯狂、残忍——   说实话,虽然在恶意揣度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并不是绅士该做的,可…邓布利多真的认为,面前的少女是一头披着人皮的。   怪物。   不像媚娃或人鱼,她仿佛是由多种恶意杂糅在一起,每一面都渴望无知的家伙来好奇窥探。   来吧…来看我呀!   她好像这样说道。   心累的邓布利多敲敲桌面,微笑着抬起头:“亲爱的姑娘,你的旅程可以继续了。我想,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和你的…朋友?”   “是女仆。”   娜吉妮上前一步,双手贴合在小腹上,在森月纱身后,温温柔柔的看着女孩。   “好吧,也挺好。”邓布利多站起来戴好手套,捏起帽檐:“那么,我们来看看你的战利品?”   走到斯肯德面前时,邓布利多和森月纱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看彼此。   他们听到了。   “我想,看战利品的节目要往后推延了。”   “可以是可以,”森月纱仰起头问他:“你要保证很快回来。”   “当然。”邓布利多重新戴好帽子:“我会把他送到魔法部后再来找你。”   他从斯肯德的腰间拽下一个绣着红色魔纹的小口袋,放进森月纱掌心里时还叮嘱:“请不要强行打开它——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但会摧毁这件脆弱的魔法物品。”   “等我回来,小姑娘。真糟糕,你的朋友好像伤人了。”邓布利多望向门外:“你需要快点出场了,姑娘。”   “我们晚些见。”   “好呀,先生!”   在森月纱的挥手欢送中,邓布利多抓着晕厥的斯肯德,轻轻一挥魔杖:由外自内的漩涡将两个人扭曲、模糊,眨眼消失在舱内。   “酷。”森月纱拍拍手,门正巧在这一刻被十分用力的推开了。   伊芙琳狼狈的跑进来,身后跟着手持左轮的欧康诺。   “快走!跟我来!小森林,船上着火了!”   “哦不!这是谁的尸体?!”   “他对你做什么?”   阿莉埃蒂藏在伊芙琳的卷发里,调皮的对着娜吉妮招手。   ‘啊哈!小蛇蛇!’   ‘女王陛下厉不厉害?!’   娜吉妮眯起眼睛,轻轻拉住森月纱的胳膊。 Chapter37 娜吉妮之歌   甲板上的灼热和水面的清凉泾渭分明。   纹面的黑衣人点着了这艘不大的渡轮,子弹的‘嗖嗖嗖’的穿过人群,女士们的尖叫和板材断裂声混在一起。   “我们不能呆在船上了,听我说:这群强盗是乘小船偷偷上来的,我们去船尾,如果运气好…”欧康诺斜挎枪袋,左手持枪,右手拉着伊芙琳——   伊芙琳拉着森月纱,森月纱拉着娜吉妮。   四个人就这么形成一条奇怪的风筝线……在混乱的甲板上,乖乖的站成了一排。   只有乔纳森苦哈哈的伸出手又缩回来,挠了挠头。   “谁拉着点我?”   欧康诺耸耸肩,盯着伊芙琳,娜吉妮则看向森月纱。   “你和我们一起!”伊芙琳担忧的抓着欧康诺的胳膊,这姑娘看男人的眼里已经有不小的好感了:“别去帮那群美国牛仔!”   伊芙琳指的是一边叫着一边和那群黑衣人愉快枪战的美国同行们。   他们到乐此不疲的你一枪我一枪打的兴奋到不行。   “是是是,我得保护你,伊芙琳小姐。”欧康诺安抚似的拍拍伊芙琳的手背,又看向森月纱:“还有个孩子呢,我不喜欢战争,别把我当成老英国那群战争疯子。”   “我没带鲁特琴,二位的新婚蜜月可以等我们逃出去再继续吗?”乔纳森翻了个白眼,“船尾就在后面,你们可以边走边接吻。”   “巴里巴里!”森月纱摇了摇两边的手:“我开始热了,我们不如直接游过去吧?”   这艘火焰中的渡轮已经没救了,在船长下令靠岸后,离岸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如果水性不错,其实没太大危险。   “先看看再说。”   欧康诺子弹上膛,拉着一串姑娘贴着舱边往船尾去,乔纳森也想加入,试探性的伸手准备拉住娜吉妮。   对方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咳,我怕走丢了…”男人讪讪的咧开嘴:“我方向感不好,小森林知道……”   然后…森月纱也看了过来。   乔纳森抖了抖腿,飞快的收回手,尴尬的挤出褶子:“你今天穿的真好看,小森林。”   ……   一行人运气不错,有艘木船挂在渡轮的船舷扶杆上,不大的铁钩快要被晃松了。欧康诺甩开手,大步跑过去,利落的抓住铁钩加固好,转头催促身后的女士们。   “跳下去!快!跳下去,上木头的!”   “好吧、好吧,我能行…”伊芙琳犹豫的站在船尾向下看,黑色的浪呼啦啦的打上来,水汽喷在脸上湿漉漉的。   “我行…我可以的。”   “我得去找太阳金经…”   森月纱侧过耳朵——她已经听到了火焰近在咫尺的噼啪作响声。   “你会游泳吗娜娜?”   娜吉妮微笑着点头:“丛林里的生物多少都会点。”   “对哦,我差点忘了。”问完娜吉妮,森月纱朝前走了一步,对着伊芙琳耳朵轻声:“姐姐,你的衣服…”   “结实吗?”   还在深呼吸给自己打气的女人诧异的转头,“阿?”   “结实?当然…可…”   有什么场景重演了。   森月纱笑眯眯的拎起伊芙琳,弯腰,朝前迅速的跑了起来!   “一…二…”   “森月纱!别!别这样!我自……我自己可以!”   “三!”   “啊啊啊啊啊啊!”   扑通。   “哈哈哈哈!走啦走啦!娜吉妮!”把自己的大嗓门姐姐扔下去后,森月纱稳稳的蹲在栏杆上挥手告别:“我先下去啦!”   少女露出小白牙,迎着风向后仰倒——消失在船尾。   “她她她…她就这么下去了?”   乔纳森捂着帽子,有点舍不得自己的一身新西服。   欧康诺可等不下去了。   “快!跳!乔纳森!”他快要抓不住铁钩了:“快点!你想要用游的是吗?!”   “乔纳森!”   娜吉妮漠然看了一眼还在对着嚷嚷的傻瓜男人,悄无声息的滑到杆前,一跃而下——   虽然是小型渡轮,也有一定的高度。从船尾跳下来时,风声短短的在耳畔爆发了一阵呼啸!   然后,娜吉妮摔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啊哈哈,我就说能接到你!”   摇摇晃晃的木船上,伊芙琳湿漉漉的抱着腿坐在中央,森月纱浑身没有一滴水:她直接落在了木船上,而不是落水后才爬上来的。   扑通!   扑通。   最后两声。   欧康诺拽着死鱼般的乔纳森艰难的游了过来,森月纱和伊芙琳一人一个,将他们拽上了木船。   铁钩松了。   啪。   一瞬间,渡轮和木船拉开了极大的距离,在一行人的眼里,那艘冒火的商船以飞快的速度前进着,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希望班尼带着他的美国父亲们能找到合适的上岸点。”   跳船前,欧康诺看见了那顶红色的帽子。   自己的那位胆小如鼠、弃队友而去导致多人死亡的班尼先生。   ……   哗啦哗啦。   黑绸一般的静水缓缓推着木舟。   惊魂未定的一行人沉默的望着月亮或水面上反射的月光,即便是平日里话多的乔纳森,此刻也默默不语,抱着自己的旅行箱。   渐渐,水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暗沉沉的光变的朦胧起来,木船翘起的船头如同钝剑的锋,并不利落的破开水汽和迷雾,本来辽阔的视野变得十分狭窄——可被雾气包裹的小船上的人们,却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娜吉妮把森月纱搂在怀里,盯着水面,声音小到只能怀里的少女才能察觉。   “森月纱。”   少女仰头,有点诧异。   “森月纱。”娜吉妮喃喃念着:“你会害怕吗?”   “在你为我抵挡魔咒的时候。”   “知道它是死咒后,你又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森月纱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食指玩起娜吉妮的长发:“后悔救你吗?”   森月纱知道娜吉妮究竟想问什么,可是,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娜吉妮,我看到了你。”   这句话仿佛让两人回到了那天的兽栏。   森月纱站在外面,娜吉妮留在里面。   初次见面,少女笑的没心没肺,那捧火就这么细细密密的渗入娜吉妮冒着寒气的心脏里。   她说:“我看见你了。”   小船晃晃悠悠…   “只是这个理由?”娜吉妮低声。   “娜吉妮,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呢?”森月纱话音一转:“你看到了一个小发卡,它就停在橱窗里。你还有事,下午可能要工作,或者还没吃饭,肚子正咕咕叫。”   “你的朋友催着你快走两步;路上车马非常多,一辆辆危险的贴着你的肩膀驶过。”   “可…当你看到那个发卡,就一眼哦。”   “你就知道,我要她!我喜欢这个发卡!”   “就是她啦!”   森月纱从娜吉妮的怀里坐起来,面对面看着女人,眼里是流动的银与璀璨的辉光。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娜吉妮。”   女人和森月纱对视着。   忽然,她笑了。   冷艳的脸上被柔和的笑意所占领,如同战后龟裂不生的大地,在孩子梦幻的想象里,顶破不堪一击的土壤,干涸的裂隙里绽出一片紫色的玫瑰海。   女人站在玫瑰海里美的诚恳坚定,像一团凝固后懒洋洋的盛夏日光。   “是的,我有过这种感觉,森月纱。”   “有过一次。”   “那天,一个女孩来到兽栏前,向我伸出手的那一次。”   妖媚诱人的歌声忽然响了起来,船上的人纷纷回头——   娜吉妮抱着膝,随水波的起伏轻吟短叹的唱着:声音优雅的滑过水面,一直穿透迷雾,悠然空灵的向众人看不见的更远处游去。   ……   ‘曾记得,当我还小。’   ‘也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喜怒哀乐,喜怒哀乐。’   ‘我把它们悄悄藏进被窝。’   ‘父亲消失后,娃娃碎了;’   ‘母亲被杀后,人的鞭与杖朝我挥落。’   ‘他们到底是如何欺骗我?’   ‘可最后又不屑欺骗我。’   ‘排挤我、虐待我、引诱我、埋葬我。’   ‘伤害我、打击我、侮辱我、仇视我。’   ‘我只是身不由己的被诅咒者…’   ‘可却变成供人享乐、肆意侮辱的宠物蛇。’   ‘可你却告诉我,看见我。’   ‘发誓治好我。’   ‘没有避开我。’   ‘喜欢我,拉住我……亲近我。’   ‘一切分崩离析时…’   ‘挡住我。’   ‘所以…’   ‘我看见你了。’   ‘就像你也认真的…’   ‘看见了我。’ Chapter38 黑色卡牌   雾气散去。   小船‘嘭’的震动,从船底发出一阵不大的磕碰声。   到岸了。   疲惫的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上岸,乔纳森咂咂嘴,看了娜吉妮一眼。   “唱的真好听,女士,你考虑过来英国做——”   “哥哥。”   伊芙琳有气无力的打断自己没眼力见的哥哥:“你能帮我提一下箱子吗?”   无论是仔细观察过娜吉妮的伊芙琳还是见多识广的欧康诺,两人都能隐约从女人婉转轻叹的歌声里,听出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无奈,也能感受到歌声末尾的希望和上扬感——   有起有伏的美妙歌声里,唱的是女人的曾经。   这种时候,如果不是十分亲近的人,请最好保持沉默。   ——乔纳森就没有这个自觉性。   男人提起手提箱,嘴里还喋喋不休,时不时回头招呼沉默的娜吉妮:“我和歌舞团很熟,伊芙琳知道,那个小泰勒,歪嘴泰勒!”   “我能想办法疏通一下关系…只要有那些黄澄澄的小玩意儿…”   伊芙琳觉得有点丢脸,悄悄捂着自己的额头;欧康诺则拉着伊芙琳加快了步子,懒得搭理自己心上人的哥哥对娜吉妮胡说八道的行为。   除了森月纱。   少女一脸惊奇举手:“你还认识歌舞团的人?”   “你怎么能说‘还’?我是乔纳森,金手指乔纳森,整条街谁不知道我?”   伊芙琳突然怒气冲冲的转过头:“乔纳森!你是不是觉得整条街知道你是小偷很荣幸?!”   “你给家里带来了非议!现在,又要在我妹妹和她的女仆面前丢脸吗?!”   这只母狮怒吼起来,公狮就只能和善揣手手了。   再说,乔纳森也不算狮子。他最多算是一个喜欢穿西装的灵长类爬树能手。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总对我嚷嚷。”男人嘟嘟囔囔的低着头紧走两步,超过森月纱,宽大的帽檐遮住脸,光听声音,的确有种沮丧的感觉:“我不说了,我闭嘴,行了吗?”   “我妹妹要爬到哥哥头上了…”   伊芙琳没好气的还要说什么,一旁的欧康诺拉拉她的胳膊,示意最好别当着这么多人骂乔纳森。   “乔纳森,如果你让我知道,你打小森林财富的主意,我就…我就…”气哼哼的伊芙琳实在难以忍受自己的哥哥总想从森月纱身上骗钱的行为——   那是她的妹妹,她的那些小金币和首饰怎么能让乔纳森都骗走。   “那是她的钱,她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乔纳森低声争辩,抬眼看看自己的妹妹,又迅速错开眼珠,显得整个人极其搞笑。   反正森月纱就笑得不行。   “是是,她有权利自己做主,但不代表都做主到你的兜里!!”伊芙琳拍拍欧康诺的肩膀:“帮我盯着乔纳森,如果发现他骗我妹妹的钱,就…”   “揍他!”   伊芙琳挥挥拳头。   欧康诺拎着抢救回来的柱型背包,莞尔的看了一眼乔纳森,转头答应:“没问题,公主大人,我会看好这位先生的。”   ……   一行人走了四十分钟,才找到营地——那群美国佬不知所踪,据欧康诺说,他们大概会在最后的地点相遇。   也就是进入撒哈拉的最终站。在那里,他们能买到骆驼,便于携带的干粮和水囊。这是入漠的必经之路,他们必然会相遇,同行。   “我讨厌他们。”伊芙琳侧身跪坐在帐篷里,用宽疏一下下梳着卷发,这一闹,不仅全身黏腻难受忍,头发里也多了不少沙子和灰尘。   欧康诺在一旁保养枪械和工具。   他倒无所谓,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活命——让不谙世事的小姐花钱,把自己从监狱里救出来;后来,他的目的是保护这位让自己有些好感的姑娘。   现在,他的目的是满足她的愿望,帮她找到太阳金经。   至于那群美国人——   哦,他不喜欢自大狂(彼此都这么认为)。   还有…   班尼。   那个抛弃队友的混蛋。   思绪渐渐发散,几朵帐篷外泾渭分明。   本地人从来不靠近这群外来人的地盘,他们只是收钱,提供必需品而已。   ……   森月纱盘着腿坐在帐篷里,一会让阿莉埃蒂跑出去看看,一会又让娜吉妮打开帐篷门探出脑袋瞧。   “来了吗来了吗?”   女孩兴奋的连衣服都没换,就坐在中央的小垫子上等着。   “他好慢,还是说…找不到我们啦?”森月纱可记得邓布利多承诺过的话:“我还得让他帮我打开战利品呢。”   小口袋在食指上晃晃悠悠的。   “吃点东西吧。”娜吉妮端来一碗甜汤,里面撒了些调料,盘子旁还放着几片白面包。   森月纱没接,抬起手,一张空白的卡牌在掌心凝聚。   她仿佛从原本好奇的表情里抽离出另一个人格,面色肃然的看着面前正准备服侍小阿莉埃蒂吃饭的年轻女人。   “娜吉妮,你已经想好了,是吗?”   娜吉妮并不清楚所谓‘旅法师’是什么,也不明白少女手心里魔法构成的卡片是什么,但她隐隐能感觉到,这个回答…   很重要。   “我…”娜吉妮看着小脸板的死死的森月纱,笑盈盈的点头:“当然想好了,已经想了很久了,我的……”   “主人。”   阿莉埃蒂小声‘呸’了一下。   本来她一路都挺高兴的:女王陛下多了一个侍从——在只有妖精生活的侘寂庭院里,也终于要迎来一位新的客人,这应该是双重快乐的事。   可当娜吉妮一反常态不再冷淡,反而开始凸显蛇类柔软妩媚的一面时;当她开始矫揉造作的叫着森月纱——主人时。   小妖精就开始不乐意了。   ‘女王陛下就由我来称呼就可以了,’   ‘你叫月纱、森小姐、森月纱什么的…挑一个吧?’   ‘好…那就……主人。’   ‘不行!!’   ——亏我还那么热衷在女王陛下那里吹嘘她多么需要个新侍从…   ——抢戏精。   阿莉埃蒂的心路历程没人知道,或许娜吉妮知道?   但她可不在意。   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刻了。   “来吧,娜吉妮。”森月纱手里的牌缓缓飘到娜吉妮的身边,随着靠近,浅色的卡牌颜色逐渐改变着。   法术力…正在流逝!   ——相比起大批量的妖精,森月纱发现这一次印卡的过程要相对艰难许多:她能察觉自己的法术力正通过面前的卡牌流入娜吉妮的身体。   非常、非常缓慢,似乎是在确认她的意愿。   ——如果她并不愿意,一个念头就能切断这条魔流,让可以更进一步的女人就停留在此时的界限里。   唔…   森月纱想了想,还是拉住娜吉妮的手:紫色的虚空吞吐收缩,一条条银色的光斑带从少女的手腕慢慢转移到娜吉妮的身体上。   那根小指上的金线,也悄然分出一段,钻进了娜吉妮的手臂,顺着女人白皙的胳膊,往她的颈部游去…   半晌,虚空中。   黑色的卡牌逐步成型。   黑底,金边花纹。 Chapter39 死灭魔蛇   ……   【生物侍从:死灭魔蛇(女王的宠物)】   【——来自旅法师的高维力量驱散了某条诅咒;然而,因宿体本身的意愿,也让诅咒的某个部分永远留在了她的血脉里。】   【注:你得到了一条会跳舞的美女蛇,她将永远盘踞在你的王座之下。】   【注:你奢侈的使用了所有可调动的法术力为她催生血脉。】   【注:受‘命运’影响,她的血脉出现了不可逆转改变。】   ……   【能力:   【黑死(法术力催生):   【大方的旅法师,可怜的地牌,积蓄已久的法术力。】   【你的慷慨令娜吉妮生长出两颗崭新的牙。】   【凡被黑死蛇牙咬伤者,有几率触发概念层‘即死’。】   【——在死亡面前,神灵与凡人平等。】   ……   【凋亡(命运催生):   【你将‘妹妹’的赠与稍稍分出一段,送给了这条温柔的蛇。】   【藉此,升华血脉后的她获得了「凋亡」。】   【从现在起,凡被死灭魔蛇攻击的敌人,命运丝线将向她的主人「森月纱」偏移。】   【随失去命运丝线的多寡,受攻击者会被赋予不同的「凋亡」状态。】   【包括但不限于:不愈/衰弱/腐烂/毒疫/神志迷乱/融化/疯狂等。】   【——我的主人被命运深爱着。】   【——而,失去命运线的你们……】   ……   【森寒冠冕(天赋):   【女人带上了她应得的冠冕。】   【从现在起,她可以轻松驱使血脉不高于她的蛇类生物。】   【而拥有变命师血脉的魔蛇,想必终其永恒的一生,都难以遇到高于她血脉的蛇类了。】   【——我盘踞在主人的王座下。】   【——所有蛇类都该向她俯首致敬。】   ……   大概过了半分钟,娜吉妮却仿佛经历了很多年。   她看到了光和陨石,看到了一颗颗千疮百孔的星球……   然后,一圈圈向内旋绕的宇宙,星河光带,自若行于宇宙中的巨兽;闪烁跃迁出现的战舰群;还有绿色的魔能…虚空中的战争…   一条条黑色如蛛网般的线条连接着每一只生物,他们出生,死亡;热烈,凋零;兴奋,沮丧……   阴影中,比森月纱还要娇小多的人影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笑声。   ‘好好照顾我的姐姐,小怪物。’   稚嫩的童声拍了拍娜吉妮粉白色的大脑脂肪,顺着褶皱的脑沟,静悄悄的趴在上面。   对她窃窃私语。   ‘哦,还有,不许任何人叫她姐姐。’   寒冷的银霜覆盖住前额叶,又飞快的褪尽,仿佛没出现过一样。接着,多元宇宙开始消散,她又重新被昏然扯入内旋。   进入星球,跌穿城市——   回到身体。   睁眼,森月纱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颗泪痣漂亮极了。   “欢迎你,娜吉妮。”少女的手轻巧的穿过黑发,摸了摸她软软的耳朵:“从今天开始,请多指教啦!”   娜吉妮抿着嘴轻笑,朝自己永远的主人点头。   “请多指教,主人。”   ——我的饲养者,王座上的银月。   阿莉埃蒂白了这对你侬我侬的主仆一眼。   ‘那时候可没对我这么…亲…热。’   哼。   帐篷里暖意十足,从薄薄的纤维外,忽然传来‘嗖嗖’的声音。   森月纱‘腾’的坐直!   “他来了!那个帅大叔!”不等少女站起来,娜吉妮就早早弯着腰,掀开了帐篷的简易门。   果然,邓布利多正站在门口朝她躬身行礼。   “看来,我不算迟到?”老帅哥换了一身衣服,但那顶帽子和手上的皮手套依然是老样子。   “迟到!当然迟到啦!”森月纱哇啦哇啦的跑出来,又在娜吉妮的‘嘘’声中放低了音量:“哦哦哦,我知道,都休息了嘛。”   “快来,我们去那边的树林里说!”   说是森月纱检阅自己‘获胜’而来的宝物,实际上也可以算是分赃了:女孩喜欢的东西比较奇怪,大多数在邓布利多看来有价值的,她都不要。   这就便宜了这位本来就很富有的巫师了。   他才不会乖乖把斯肯德的财富交给魔法部,他又没疯。   想着,邓布利多瞥了一眼森月纱。   “交给我吧。”   口袋在魔杖尖的指挥下,规规矩矩的朝外吐着‘财宝’:成堆摆放的金加隆,似乎还没被来得及被他的主人存到古灵阁(也许压根就不会)、一些极度甜的零食、一把欧洲宫廷风的贵族布面彩扇、一个破旧生了蛛网的双开门橱柜、三把魔杖、几条马戏丝带、小喇叭若干。   有名有姓的也就这些,再剩下的就是零碎的东西了。   邓布利多挥舞着魔杖挑挑选选,把那些附着恶咒的划分到其他区域,给森月纱留下的都是毫无威胁且男人能认出来的东西。   一件一件来…选吧?   首先,甜食归邓布利多。   然后…扇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扇子。”邓布利多笑着,将扇子递给娜吉妮——他不知道森月纱能不能像巫师一样施展魔咒,但血咒兽人是一定可以的。   “试着激发,它上面附了一条很实用的。”男人这话是对娜吉妮说的:“如果照顾人的话,它可是能免去你老大功夫了。”   实际上娜吉妮成为侍从后,已经无法使用这个世界巫师的魔咒了。   但激发的话应该可以?   女人接过扇子,‘啪’地一下展开,挡住脸,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眼睛。   “漂亮,娜吉妮真漂亮!”就在森月纱小海豹拍手时,一阵微风突兀吹过少女的身体。   诶?   衣服干净了?   一些泥点和尘土消失不见,少女的衣服就如同刚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一样,一丝一毫的褶皱和灰尘都没有。   “清理一新(Scourgify),女仆的好帮手。”   邓布利多朝娜吉妮挤眉弄眼,女人却依然以扇遮脸,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望着他。   “她不喜欢你,邓布利多先生。”森月纱扯着裙角,又摸摸自己的脸:“我喜欢这条魔咒,太实用了!”   “我的1.0版本的靴子有救了!”   “它会根据激活人的意愿来‘清理’,所以,小心别把画好的妆弄没了。”娜吉妮的冷漠,邓布利多并不以为意,他能明白原因。   男人提醒娜吉妮:“别试图激活魔咒后,用它做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比如:对着太阳用。”   “这把扇子还挺贵重的,炸了就不值钱了。”   娜吉妮小心翼翼的合拢扇子,将它插在自己盘好的头发里。 Chapter40 森月纱惧怕什么?   分赃还在继续,并且…   一老一少都乐此不疲。   邓布利多还挺感慨,这位小有名气的斯肯德先生本该算是外表光鲜的正派分子(对巫师们来说,虐待神奇生物并不算什么问题),没想却拥有如此之多的黑魔法物品。   这一次心血来潮,倒让他挑出了不少仅停留在魔法部寻缉名单上的东西——让他找到这些,就能避免再次被流出去;避免它们流出去,就能多保住几条无辜的生命,少给那些凶恶的黑巫师添砖加瓦。   这让邓布利多十分开心。   而森月纱的开心只是因为好奇心被满足了而已。   “他还随身带着橱柜?”   分赃到最后阶段,只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橱柜了…   ‘砰!砰!’   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窜,四个弯角都无法正常着地,被撞的不停左摇右晃。   “嘘…”   邓布利多忽然向前一步,挡住森月纱和娜吉妮,举起手里的魔杖,缓缓靠近。   靠近。   将耳朵贴在柜门上…后…   砰!   “哎。”   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森月纱蹦蹦跳跳跑过来,上下打量橱柜:“里面关了什么?”   “快放出来看看!”   邓布利多又贴上去听了听,谨慎的举起魔杖敲敲柜子。   声音安静了一霎后,又继续乱撞起来,破破烂烂的木柜子乒乒乓乓,似乎里面的家伙一刻都不能安生。   “哦…我知道了。”男人摸摸自己侧脸修整干净的络腮胡,脸上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嘿,小姑娘,想看看自己恐惧什么吗?”   恐惧…?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邓布利多拉着森月纱后退回来,开口解释。   “博格特(Boggart),生活在阴暗狭窄且潮湿之地的变形怪。”   “很特别的一种神奇生物,它会看透你的内心,变成你最害怕的东西——”邓布利多顿了顿:“前提是,你要放开自己的心,让它好好瞧一瞧。”   这是考虑到少女本身的强大才有这么一说:邓布利多非常、非常、非常怀疑,这位疯姑娘拥有足以遮蔽博格特心灵探针的法术。   就像他们的大脑封闭术(OccultoMens)一样。   “诶…这么有趣吗?”   果然,疯姑娘喜欢博格特的设定。   “我要看我要看!”   邓布利多哄孩子似的摸摸她的头,举起魔杖对准橱柜——挥动,柜门打开。   一颗圆形的黑影迅速飞了出来,停在巫师面前。   接着,它开始扭曲、混浊,大面积的灰色杂糅在影子里,缓缓拉长,形成一道人影。   和森月纱差不多高。   平凡的五官,长长的头发,女孩歪着头,眼里满是好奇和雀跃的走上前。   ——不得不说,只是从神态来看的话,确实有点像森月纱平日里那副古灵精怪的德行。   女孩伸出手,眼光温暖,掌心慢慢贴上邓布利多的脸。   “阿利安娜…”   巫师喃喃的看着女孩,本还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恍惚迷乱,深陷在过往的记忆里……   接着,博格特变形的身体,从胸口渗出了鲜血。   那朵花开遍少女浑身上下,她盯着邓布利多,眼含期待和不舍,慢慢的跪倒在地上…   死去。   “Ariana…”   “原来如此。”娜吉妮站在森月纱身后忽然开口:“您很…”   女人停顿了一下,重新纠正:“她很像您。”   所以,所以这个巫师才会用那种眼神看森月纱,对吗?   她是谁?   “是我妹妹。”邓布利多挣扎着后退,颤颤巍巍的举起魔杖,双眼紧闭:“滑稽滑稽(Riddiculus)!”   魔杖尖放射出金色的雾气将女孩笼罩,再次扭曲变形后,博格特依然是人类女孩的模样。   只是她长了一张邓布利多——络腮胡模样粗犷的方脸。油腻的眨眨眼后,又扭扭捏捏的拉起裙角,朝面前的几个人优雅的行着淑女礼……   噗。   “哈哈哈哈!”森月纱捂着嘴:“先生,形象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邓布利多眼里的悲伤褪去,耸耸肩:“这是制服它们的魔咒,没关系没关系,笑吧,我喜欢孩子们的笑脸。”   说着,男人让出位置,等待森月纱的决定。   那…   都试试吧?   阿莉埃蒂。   小妖精跳到博格特面前,它似乎没有发现这个小人儿,直到阿莉埃蒂用石子砸了它。   变化,扭曲。   阿莉埃蒂恐惧的是什么呢?   人类收纳物品的抽屉被拉开,里面是一张摇椅。   “爷爷……”阿莉埃蒂低声开口。   那是阿莉埃蒂的爷爷。   他满脸的褶皱几乎看不清五官,老的不行的妖精扶着摇椅,颤颤巍巍坐起来,眼睛看向阿莉埃蒂。   老人笑着,笑着。   突然一脸阴翳。   “阿莉埃蒂。”他说:“那些故事…”   “都是…”   “都是骗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疯狂的摇起头,摇椅也跟随着‘吱呀吱呀’越来越快!   “骗你的,都是假的!”   越来越疯狂!   “骗你的!骗你的!”   “那朵花就是死的!我们没有女王!”   “骗你的!骗你的!”   老人的疯狂似乎感染了阿莉埃蒂,她愤怒的拔出腰间的刺剑,直指摇椅:“不可能!我见到了!我见到了魔杖,你说过的!”   “你说过,有无风自行的船!还有魔杖!我见到魔杖!我跟随女王来到了这个世界!你也来过,对吗?!”   “骗你!我是骗你!我是哄孙女的爷爷,我编造了许多故事!”   “哈哈哈哈!”   森月纱一把将阿莉埃蒂捧起来,捂在胸口,指肚轻轻摸她的小脑袋:“当然是真的,阿莉埃蒂,我是真的,你是真的,娜吉妮也是。”   “你的爷爷一定也来过,或许,是另一个时空。我们听不到他的传说,不代表这些是虚假的。”   “阿莉埃蒂,你还好吗?”   吸鼻子的声音在山谷内回响。   一个滑稽滑稽咒再次让博格特安静下来,邓布利多回头,深深望着森月纱。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另一个时空?   她……   娜吉妮冷漠的望过来。   ——别作死,臭巫师。   邓布利多俏皮的抬手敬礼,又朝娜吉妮冷漠的瞳孔眨眨眼:收到!小女仆!   莞尔的等待森月纱哄好小妖精,下一个上来的是…   娜吉妮。   不过说起来,娜吉妮所恐惧的东西,阿莉埃蒂大概能猜到。   等到博格特扭曲变形后。   果然,是……   是森月纱的背影。   背影举起手朝一行人边挥边离去,还有声音时不时传来。   “我走啦!娜吉妮,以后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   说着说着…   忽然,离去的影子转了过来,冷漠的看着娜吉妮。   “我讨厌你。”   森月纱在一旁有样学样的板起脸,举着阿莉埃蒂:‘我讨厌你。’而后又跑到娜吉妮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我不讨厌你。’ Chapter41 啼笑皆非的果然   博格特是一种很特别的神奇动物。   它不像鹰头马身有翼兽那样优雅,也不如雷鸟神秘;甚至它都不如隐形兽那样对巫师有用处。   博格特是一种不招人待见,令人厌恶且惧怕的神奇动物。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能时刻看透自己内心恐惧的生物呢?   ——谁也不想将自己最恐惧的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供大家窃笑传递。   当然,这个‘谁’里面,并不包含森月纱。   姑娘偷乐了半天,才轻轻放下自觉有点丢人、气鼓鼓的阿莉埃蒂来到橱柜面前——说起来,丢人这种事,娜吉妮其实展示的脆弱要比阿莉埃蒂多的多。   她就一点也不认为丢人。   ‘从现在开始,我是主人的侍从,我是她的女仆。’她看着掌心的阿莉埃蒂挑眉,黑色的眼线让本就十分诱人的成熟女性更显妖娆了:‘女仆是无法离开她的主人。’   ‘我不认为这是件丢人的事,小妖怪。’   ‘我不是妖怪!是妖精!妖精!还有,你别忘了是谁跟女王陛下说好话的!’阿莉埃蒂使劲踩着娜吉妮的手掌,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疼痛一样:‘是我!你得感谢我!还有,不许!跟我!抢!’   ‘那要看你的女王喜欢和谁相处了,是吗?’娜吉妮淡淡的盯着她:‘你什么都不会,做饭?照顾人?眼力见没有,提箱子都不会吧?’   ‘我能帮女王陛下扫清前方的一切敌人!’   ‘这种事谁都会,阿莉埃蒂。’虽然娜吉妮微笑着,嗓音温柔,可阿莉埃蒂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隐约藏着尖锐的东西。   不理会嘀嘀咕咕的两位侍从你来我往,邓布利多死死盯着森月纱悠闲的背影。他非常想知道,这个拥有不同于巫师施法手段的女孩,心里所恐惧的东西。   龙?   不,她说过,她想要龙。   那么…魔鬼?黑暗?怪声怪叫?老师?还是…   孤独?   男人尽量的在脑海里罗列着十五到二十五岁少女…不,是男孩女孩都会惧怕的东西。   然后,森月纱站好了。   一股隐晦的尖锐能量刺过她的大脑,从脑门进入时,她能感觉到这根触须般的长条形探针十分柔软;是的。   柔软且尖锐。   围绕旅法师的法术立场和非人本身的高等生物立场瞬间被激活!   嘭!!!   无声的鸣音很轻,就像一道波纹浅浅的荡过树林。   一排排生长多年,和森月纱无冤无仇的老实树,就这么被透明色的波纹拦腰截断!   如同被一条细且坚固的线划过。   邓布利多掏出魔杖给自己和娜吉妮施展了一个盔甲护身——没什么用,气泡一样的护盾‘啵’的一声便破碎了。   然后,波纹静静荡过他们的身体。   没有切断他们。   “我…我说过,你得克制你那些。”邓布利多动动嘴,捏魔杖的手心里不再干燥,一丝丝滑腻浸透了指缝。   他是头一次面对这种…仿佛强大到非人的生物。   该死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梅林的私生女?   出轨的老混蛋!   “我如果请你去对付格林…”   嗫喏两句,邓布利多苦笑着放弃:“放开你的心灵,它只是一只神奇动物,森,你不能指望它强大到超越我们。”   森月纱歪着头,食指点点太阳穴。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阿莉埃蒂扒着娜吉妮的手指,心里隐隐不安——娜吉妮来的晚,并不清楚森月纱身上发生过的一切,所谓侍从,也只是纵览旅法师大概是什么样的生物而已。   阿米娜图就更没有和她说什么了,除了让她‘看好’森月纱。   那么…   “什么不好的感觉?”娜吉妮问。   邓布利多也闻声看过来。   “啊…就是…”阿莉埃蒂咽下口水:“大家都有的东西…女王陛下可能会有很多…”   正说着,博格特开始变形了!   杂糅的黑灰混沌不堪,逐渐拉长,变细——邓布利多有点高兴,因为如果对方惧怕的是人类,这个弱点就十分值得深究。   但如果对方惧怕的是…   Fxxx…!   这是什么鬼东西?!   博格特的确拉长了,但也被切断了。它就像被一把无形的餐刀切成了若干份,接着,每一份都开始变化——   一个个人类形状、花草树木、星球、猫、小提琴、带翅膀的天使、钢笔挨个出现在几个人眼前;   率先说话的是人类形状的女士。   “我是你的妈妈呀!小月纱!!”   阿莉埃蒂‘啪’的一声将手掌拍在脸上!   我!就!知!道!   随着第一人开口,剩下的东西也不安分的颤动跳跃,缓缓逼近森月纱:   “我也是你的妈妈!我是我是!”一颗小桃树用长长的根须挪着自己。   “我也是!我贡献了不少呢!”坑坑洼洼的星球飘过来。   “你忘了我吗?我很爱你的,月纱。我是你的母亲!”小提琴拉动琴弦,流淌的中音悠扬平缓。   天使煽动翅膀,悲切庄严:“森月纱,汝乃吾之子。”   小钢笔也喊着叫着。   总之,都是同样!意思!的话!   “是妈妈!我们是你的妈妈!”   “快来!快来!快过来!妈妈在这里!”   “哦,你不喜欢你的亲生母亲吗?!”   “滑稽滑稽!”   砰。   场面一时很尴尬。   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博格特没玩多久,就被可恶的巫师重新关进了潮湿发霉的阴暗柜子里。   森月纱捂着嘴笑了半天,阿莉埃蒂翻着白眼嘀嘀咕咕,娜吉妮一脸不解。   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朝她投来十足关爱的眼神。   像极了老父亲。   “咳。”大手攥成拳头顶在嘴边咳嗽两声,邓布利多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的家庭有什么令你难受的事情发生,哦…关于父亲,男人…”   “我想,我可以听你说说。”   “有些糟糕的事,说出来会好一些,姑娘。”   森月纱也开始迷糊了。   “哈?”   “你…你父亲很迷人是吧?”邓布利多磨磨蹭蹭的从牙间挤出半句话:“大人的事,无关孩子…”   怜悯的眼神包裹住少女。   天哪,里面甚至有钢笔!   这姑娘的父亲对钢笔做了什么?! Chapter42 对钢笔做了什么?   钢笔对森月纱的父亲做了什么…   这个谜大概永远会萦绕在邓布利多的心底吧。   在展示完博格特后,「斯肯德先生の宝庫大作戦」基本就结束了。   哦,还有几根无使用者的空白魔杖。   邓布利多挑选出一根制式、不那么昂贵的给森月纱玩了几下,预料之中——那根魔杖在少女手里挥了两下后,仿佛无法承受一般,从杖芯炸出一团耀眼的蓝光,把外层的木头烧糊了。   报废。   接着,娜吉妮也试了试,很遗憾,她的施法能力消失的十分彻底,除非激发那把魔纹扇上的「清理一新」,否则魔杖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情绪与理智都不太稳定的血咒兽人失去了施法能力,虽然这么想很阴暗,但实际对邓布利多来说这是件好事。   不稳定的因素总归会爆炸。   “那么,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男人得知少女要和自己的姐姐去寻找哈姆纳塔后,也没多说什么。在他看来,人类里总流传出不少传说:有些是纯编纂,有些则是真实存在过后,经过千百年的口述走形,最后成了个似是而非的谜团。   总之森月纱别再来巫师界折腾就行了。   是的,自从和森月纱‘战斗’后,邓布利多已经自觉的把魔法界改成巫师界了。   “那再见啦!邓布利多先生!”森月纱带着小妖精和娜吉妮挥手欢送:“请替我向斯肯德先生问好,谢谢它的扇子和金加隆!”   邓布利多:……   魔杖挥动,幻影移形。   “唔…我们得了多少?”人走了,森月纱才问起阿莉埃蒂刚刚她们收获的东西。   娜吉妮在一旁突然开口:“我统计过了,扇子需要交给您吗?”   “不,你拿着就好,反正也只有你能用。”   “还有一万三千多枚金加隆。”娜吉妮手贴在小腹,站的笔直:“需要让阿莉埃蒂率领妖精们融掉吗?”   一直以来,被妖精们收敛的金银都是这样的归宿。   “不。”森月纱迟疑了一下:“先留着吧,如果还有机会去魔法界,没准能买点好玩的特产带回去。”   阿莉埃蒂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看提问的森月纱,又看看对答如流的娜吉妮。   “我饿了!我饿了!”小妖精突然嚷嚷起来,试图把女王陛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我要吃东西!女王陛下!”   “嘻嘻,好喔,我也饿了。那…娜吉妮?”   “没问题,请您稍等。”稍稍欠身,女人绰约摇曳着进了帐篷。   结果,还是得拜托这条讨厌的引诱女王的蛇。   …………   第二天清晨,欧康诺就早早起来,喀嚓喀嚓收拾好枪械和随身装备,叫醒了乔纳森,让他通知伊芙琳去把女士们叫起来。   他们要出发了。   森月纱早早坐在树林前吃着早餐,屁股下被娜吉妮铺了一块大大的方毯,由于环境问题,小银壶里没有红茶,只是一些加了蜂蜜的水。   ——自从昨天博格特事件后,阿莉埃蒂给娜吉妮‘科普’了一下森月纱为什么会「母亲多多」的问题,今早,女人看森月纱的眼神就从尊敬变成怜爱了。   ——同样是被母亲遗传了能力,自己只有一项诅咒,就已经生不如死。   ——森月纱呢?至今已经出现两位,而未来还不知要有多少。   ——太可怜了。   ——自己要更好的保护她、更温柔的陪着她。   阿莉埃蒂还不知道自己的侍从同事特别奇妙的理解错了她的话,以至于后续发生了更多让小妖精生气的事情:嗯…至少,现在她还是挺快乐的。   有人服侍森月纱,顺带也服侍了自己呢!   几片面包和熏肉放在托盘中央,阿莉埃蒂那份被切的非常小,同样规矩的摆在副盘里。   哦,毯子上还有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满脸不开心的黑猫。   ——芭丝特早来了一天,等错了地方。在离这里很远的另一个本地人的村子。也就是说,祂白白对着这些本地人无聊发呆了一天。   这让祂对森月纱十分不满。   最起码要给她做三次奶味烤小鱼干才能哄好。   “你走到哪都像个贵族小姐。”乔纳森打着哈欠从自己妹妹的帐篷外绕过来,边说边随意的找了个空地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片肉干。   “我说,这只猫哪儿来的?”   黑猫晃着尾巴,舔舔小黑爪,转过身,给男人一个屁股。   “不知道,好像是野猫。”森月纱摸摸猫头:“我要带祂一起去哈姆纳塔。”   “你把屋子搬过去我都没意见,反正你从来的这么奢侈…对了!”乔纳森突然坐直,“小森林,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带了多少钱出来?”   贼头贼脑的伸长脖子,乔纳森看了看周围,却没看见欧康诺扶着腰间的枪柄,和刚刚收拾完卷发的伊芙琳正站在他的后面。   无奈的盯着他。   欧康诺:你哥经常骗小女孩的钱吗?   伊芙琳:不常。   伊芙琳:自从他发现小森林买东西用金币的时候。   欧康诺:金币?   伊芙琳蜷起食指和拇指:这么大…   欧康诺:哦,那我们还找什么哈姆纳塔?   欧康诺:我们应该收养她。   伊芙琳:我……们?   从森月纱的角度望过去,这对儿男女先是怒气冲冲的盯着乔纳森的后脑勺猛看——接着,无奈对视了几秒后,两个人开始不约而同的…   脸…红…了??   这是什么操作。   娜吉妮跪坐在森月纱身旁,年龄稍大的女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在炽热且心灵相通的情侣眼中,他们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帮您收就可以了,您的头发?”   娜吉妮贴在森月纱耳边,也不管阿莉埃蒂利剑般的眼神无数次刺穿了她。   “今天不用啦,我们要到撒哈拉边缘的补给站,到那里再说吧。”   摆摆手,森月纱抱着黑猫站了起来。   …………   这是最终的终点,也是进入撒哈拉的起始点之一。   本就大的风沙,在沙漠里吹的更加令人难受。   乔纳森比手画脚的冲着面前的骆驼行商嚷嚷,欧康诺则背着一大堆长条皮水囊吃力的走过来。   “我只要五匹!五匹!不是一群!”   “天哪,你能相信吗?他听不懂英语!”乔纳森气急败坏的原地打转,欧康诺已经累得不行了。   “你付钱行不行?”男人扶着腰间的枪柄:“这儿都是本地人,你想让我像牛仔一样和他们来一场枪战?”   “没有还价,不接受挑选。要么,你走着进入撒哈拉?”   “上帝…他们在抢劫。”乔纳森嘟嘟囔囔十分不满的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交给牵骆驼的行商:“你的骆驼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本地人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笑呵呵的接过钱,还比了个‘保佑你’的手势。   “不值!我说,你的骆驼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你这是在抢劫!”   “学学英语吧!”   行商:保佑你哦。   欧康诺没搭理自己这位心上人的哥哥,把一提提的水囊在骆驼身上挂好后,牵起缰绳,往森月纱和伊芙琳换衣服的帐篷处走去。   “几匹臭骆驼这么贵。”   一路上,乔纳森继续喋喋不休的对着欧康诺抱怨。   “嗯,没错,你把你的妹妹送给他,就不用付钱了。”男人沙哑的调侃着:“以物易物,以人易物,这里就是这么贴心,已经设计好帮你省钱的环节了。”   乔纳森白了他一眼:“你舍得?”   欧康诺被反将一军,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嘿,早知道让小森林跟过来了,她明明那么好奇,没准我还能省点钱。”   “你能不能别老想要占那个姑娘的便宜?”欧康诺听不下去,无奈的给了这个贪婪的家伙一肘。 Chapter43 阳光下的传说之地   天蓝地黄。   一眼望去,刀刃切开蓝黄,塞进了几条晃晃悠悠的驼铃声。   森月纱坐在骆驼驼峰的中间兴高采烈的四处张望。   欧康诺也不明白荒凉的沙漠有什么可看的:从昨天中午出发,他们在骆驼背上度过了一夜,再到今早,这个姑娘依然对身下的骆驼、大漠、烈阳有着无尽的好奇。   仿佛那股好奇劲儿永远不会用尽。   “我们要到了。”   欧康诺推了推腰间的枪柄——左侧沙丘的另一面,蹄声陷在厚沙里,一行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美国佬和他的好战友…   班尼。   “哈哈!看看这是谁?!”   “早安!我的朋友!”   娜吉妮放眼望去,对方显然比自己这些人专业的多——除了为首的五个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位本地的工人。   为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看看你!欧康诺,找宝藏找到把自己的队伍弄没了。”   “哈哈哈!班尼,这就是你以前的队长?”   美式和英式的口音来回讽刺着彼此,头顶的湛蓝下没有绅士,只有一群明目张胆盗墓的‘探险家’。   骆驼群被拉停。   无论欧康诺还是那群美国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停在了两座沙丘的中央,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漠。   “我们在这干什么?”   伊芙琳迷迷瞪瞪的刚睡醒,不是这一次,她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在骆驼背上睡的那么死。   “打鼾了吗…我?”   女人拉着骆驼,悄悄靠近自己的妹妹,边问边将视线投向和人群对峙的欧康诺。   森月纱刚想开口,乔纳森突然凑过来,怪模怪样的调侃着伊芙琳:“很大声,你知道的,伊芙琳,万籁俱寂,月圆沙冷。”   “你发出的声音让欧康诺以为那头骆驼皮下实际是辆机车。”   啪。   小卷发凶狠的给了乔纳森一拳。男人龇牙咧嘴的拉着骆驼远离自己越来越暴力的妹妹,嘴里却依然不闲着:“随便打,随便打,反正是亲哥哥。呼噜呼噜呼噜——你什么时候会骑的机车?”   “乔纳森!”   “嘿,那个男人满脑子都是什么‘黑衣人黑衣人’,你真以为他有功夫在晚上凑到你嘴边听你的梦话?”他笑着拍拍骆驼的驼峰:“你说梦话了吗?”   森月纱趴在伊芙琳耳旁,告诉她没有打鼾,娜吉妮也在一旁像佐证似的点点头。   ——女人这才放心,揉揉眼睛,昂首挺细的又重回那朵英伦玫瑰的小骄傲姿态,气质满分。   实际上呢。   她打了。   而且乔纳森并没有冤枉她。   要知道夜里的沙漠会有些冷,有些安静,甚至在没人说话的时候,只会听到‘沙沙沙’的砂砾摩擦声和骆驼蹄踩出一个个小沙坑的微弱下陷声。   伊芙琳的鼾声就显得特别…清晰。   尤其是昨晚欧康诺一直在前方领路,皱着眉琢磨事;乔纳森在脑海幻想着黄金山和宝石河;娜吉妮将自己的骆驼拴在森月纱的骆驼上,然后和自己的主人共乘一匹,抱着她闭目休息(阿莉埃蒂愤怒中)……   的时候…   没人发出声音。   呼噜呼噜的沙漠摇滚乐就响了一宿。   可怜的伊芙琳,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好大的能量呢。   森月纱坏笑着靠在娜吉妮的怀里,阿莉埃蒂不停的用小尖牙咬她的耳垂(因为臭女仆),一行人等待没多久,太阳即将出来了。   “准备好。”欧康诺拉着骆驼哒哒哒走回伊芙琳这边,冲着身后的几个女孩喊道:“准备!一定要跟上队伍!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什么、什么几分钟?喂!欧康诺?”   男人没再回复伊芙琳的话,在几人旁边,二三十个工人和那群美国人也严阵以待了。   “准——备——!”   然后,太阳升起来了!   一轮橙色缓缓升起,在众人的视线里——如同倒放了擦除般,巨大的城市层层叠叠的凭空扎根在空无一物的荒漠里!   就像开关,无形的手随着太阳一同醒来,慵懒的摇晃着手臂,由上自下的涂抹——这幅沉默了几千年的古老,再次向世人展现出自己神奇的一面,在渐渐无人相信传说的时代……它用低沉且浑厚的嗓音见告着脚下的这群无知的人类。   传说是真的!   哈姆纳塔…   就在这里!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   “难以置信…”   “奇迹出现了……”   人们喃喃念着,欧康诺也不例外。   他默默看着那座传奇的遗址:“哈姆纳塔。”   “我又回来了…”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古老的亡灵之都也越来越清晰——直到。   直到欧康诺和班尼这两位曾来过此地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将手里的鞭子挥动起来,嘴里怒吼。   “哈!”   “哈!”   骆驼‘嗖’地冲了出去!   伊芙琳这才明白欧康诺所说的‘一定要跟上队伍’以及‘我们只有几分钟’是什么意思:或许在阳光的某个射入角度下,人类才能有幸进入到这座都城。   太阳的起落可是非常快的。   伊芙琳飒然大笑着,也同欧康诺一样抓起鞭子,给了骆驼一下,双腿一夹,嘴里发着‘gigigigi’的催促声。   骆驼冲了出去!   “哈哈哈哈!传说是真的诶。”森月纱被娜吉妮抱在怀里,仰头时只能看到女人的下巴。   她并没有抱紧怀里的猫。   ——芭丝特只能自己用两只小爪子死死抓着骆驼毛和鞍,气的不行。   头顶上的阿莉埃蒂:我也四。   “快呀!”森月纱仰着头张开嘴,脑门顶在娜吉妮的下巴上,笑的十分开心:“我们走吧!娜吉妮!”   “我答应你的哈姆纳塔!”   “就在眼前啦!”   “冲鸭!!”   森月纱两只手挥来挥去,像给骆驼插上了一双小翅膀;娜吉妮左手抱紧森月纱的腰,右手高高的扬起——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曾嗫喏低语的女人,如今显得英姿飒爽!   啪!   鞭花在空中炸响。   “抓紧了,主人!”   成群的骆驼扬起黄色的尘沙,一群带着希望和惊喜的人骑着骆驼,冲向这座藏了千年的隐秘之地。   山丘的背面,几骑黑衣人望着下方奔驰的人群,沉默不语。他们的脸上皆有墨色的纹路,就像渡轮上的那些黑衣人一样。   为首的男人头上包着黑色头巾,半长的头发散在脑后。   “他们在找死。” Chapter44 ACTION   无论是财富、实力、势力,伊芙琳这方都没法跟对面的那群人相比。   到了哈姆纳塔,几个美国的领头者就开始督促手下的本地工人进行开凿挖掘:破坏性的挖掘,只求快速进入,快速掠夺。   毕竟这是他们擅长的方面。   “穆斯卡先生在背后支持我们。”一位带着厚镜片,牛仔帽的男人洋洋得意的和森月纱闲聊。是啊,有这么多工人,又有投资人出钱,他们压根不用做什么。   就等着抱好宝藏回美国卖掉,投资,找女人就行了。   “穆斯卡?”森月纱耳朵一动。   她也没什么事做,伊芙琳像急着搬家的勤劳小鸟一样,带着‘她的’欧康诺先生一头钻进了考古研究的热情工作里;乔纳森跑到美国人的队伍里插科打诨,试图混熟的同时套出点什么秘密。   就剩下了孩子一样的森月纱。   毕竟没人会指挥一个还是小孩子年龄的姑娘去干什么活,她到处玩玩就好了——带着自己的女仆和猫。   “没错,穆斯卡先生,你不知道?”眼镜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你是英国来的,不知道穆斯卡先生还情有可原,可你在本地呆了很久吧?”   “穆斯卡先生可是个大商人,听说,还跟军…有关系。”   男人侃侃而谈,将那位资助人说的仿佛世间仅有,高瞻远瞩的投资眼光和超绝敏锐的嗅觉——然后就投资了…   他们这些玩意儿?   森月纱十分不信的同样回以审视。   “当然!岛国战败后,穆斯卡先生就到了开罗,那只远东的老虎可不好惹。”男人推了推眼镜,和森月纱来到一块巨石的阴影里乘凉:“要我说,他有那么多财富,在哪都能活的很好。”   “之前谢赫先生还和他有过合作。”   谢赫?   森月纱忽然抬头,问:“谢赫先生认识那个穆…什么来着?”   “穆斯卡!穆斯卡!”眼镜男不满的强调了两边,一口美式口音却说出了英式的高高在上感:“你得记住他的名字,小姑娘,看你的首饰,我就假设你在英国的家人还算有钱有势。”   “那么你尊重些这位慷慨的先生,对你的家庭没什么坏处。”   “别让娇小姐的脾气毁了你父亲的生意。”   男人摘下圆顶帽一下一下扇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下来,烈日把他的脖子晒的通红。   “你要参加舞会,要结交年轻俊杰,提起穆斯卡先生,都会高看你一眼。那可是比我们有势力多的大人物。”   娜吉妮在一旁撑开把黑色阳伞,默默立在少女的后面,替她拢出一片阴凉。她听到男人的话,冷漠的挑了挑嘴角。   有势力?   谁会比森月纱还有势力?   ——可想到那些‘势力’或许和自己的诅咒相似,娜吉妮又高兴不起来了。   怜爱的视线再一次悄悄抚摸上森月纱的黑发。   “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想永远给您打伞’一样,”阿莉埃蒂从森月纱的黑发里探出小脑袋,“真恶心,你不要那么看女王陛下。”   小妖精的挑衅并没能得到激烈的回复。   “是的,你说的很正确。我想永远给她打伞。”   反而是一记直球。   “嘁。”气哼哼的红发重新缩了回去。   “什么打伞?”森月纱转头,她和这位戴眼镜的男士没什么可聊的了,想要知道的对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全部说了出来,剩下的,就要等森月纱回去后验证才行。   脚步挪动,远离巨石。   “阿莉埃蒂问我,我说想给您永远打伞。”   一主一仆沿着古老的旧遗址散步,沿路满是倒塌的立柱和石碑。   “永远给…‘您’?”森月纱点点脸蛋,大眼睛朝娜吉妮眨呀眨的:“这样说不感人。你得换种说法。”   “换种说法?”   “我来教你我来教你,我跟你说,艾丽娅从前就夸我一定能是个好演员呢!”少女侧身抢过黑伞,然后又退了两步,面对面冲着娜吉妮。   两人都是黑发,高一些的盘在脑后,端庄文静;矮一些的在脖子后用坠着小宝石的皮圈系了个结,茂盛的成了一缕,耷在腰间往下。   风景不大优美的环境里,并不耽误森月纱犯神经病。   少女扔下黑猫,用脚面踢踢祂的屁股,仿佛不远处的中年大胡子导演正朝她嚷嚷:‘让猫离开!让猫离开!入镜了入镜了!对,没错,很好!’   ‘站位,向右偏,把泪痣那面露出来,笑,微笑!’   然后场记员拿着场记板‘啪’的一声。   ‘第十五场,C镜,第一条!’   ‘ACTION!’   这就开始演了。   不待娜吉妮尴尬打断,森月纱就举着黑色的伞,娇软的抬头——湿漉漉的眼里充满了热意和亲近,小翘的嘴唇上抹了一层亮晶晶的金粉似的,歪头时,那颗泪痣在眼尾妖娆的向它的猎物打着招呼…   嗨。   娜吉妮。   森月纱又向前了一步,更贴近比自己高挑的女人。   相比起来,明明是这位有‘蛇’属性的女人合该更妩媚一些,可在此时的伞影笼罩下,明显是森月纱在行使绝对的主导权。   她自下向上的看着娜吉妮,在女人越来越奇怪的视线里嘴唇微张,眼波流转。   女孩如同古典雕刻式的葱白手指拽住女人衣服下摆,然后靠近…   她又向前了一步。   娜吉妮心里‘腾’的烧起了一把火!   她的四肢僵硬无力,却又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血液;她能望见森月纱头顶的一缕黑发被风朝后吹倒,又稍稍卷在另一条黑发里。   她的腰下意识的扭动起来,四周的黄沙和断壁残垣仿佛被圈进一个巨大的镜头里,聚焦的地方只有面前少女的脸。   其他一切都逐渐模糊起来。   娜吉妮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弯腰。   稍稍弯腰,然后靠近拽着自己衣服下摆的姑娘。   ——她拽着我,她想要靠近我,她不高兴了,她很着急。   ——我为什么不主动一点,主动靠近她…   ——弯腰…靠近…   ——然后…做什么呢?   “森!月!纱!”   这一声里杀气都快溢出来了。   娜吉妮猛然惊醒,后退了两步,一把抢过森月纱手里的伞,脑袋几乎要扎到沙子里去了。   原本清冷白皙的脸蛋上一片绯红。   芭丝特无语的蹲在一座石像下,定定看着她们,黑猫屁股的位置,还有一圈黄色的沙子没被抖落——   好像是刚刚被某人轻踢了一脚,又滚了两圈的结果呢。   “你能不能先分分场合再施展你的‘小爱好’?”   少女嘟着嘴,两只手像关门一样在面前‘啪’的竖着合拢。   “CUT!很不错!一条过!”她粗声粗气的又学了一遍并不存在的男性中年导演的声音……   娜吉妮低着头,手里黑伞稳稳的举着。   嘴角偷偷摸摸的挑起一丝弧度。 Chapter45 我喜欢这个方式   “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地面的入口被挖开,工人们排成一列,搭成人体运送带后,将堵路的碎石块运送上地面。   领队站在入口的顶端,身旁是一位捧着研究资料的本地古埃及学者——这位自认华才不遇的中年男人,一身的知识终于找到了变现的方法。   面前这个美国佬就是最好的财主。   “他们听女人指挥,”学者捧着资料,望向不远处忙活的伊芙琳,满脸不屑:“女人懂什么?她认识字吗?”   ……   “这是死神像。”   巨大的胡狼石雕(森:狗头)下,伊芙琳指挥着两个男人忙来忙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死神的腿深入地下。”   “据考古学家说,神像腿部有秘密隔间,藏着太阳金经。”   森月纱优雅的坐在一旁吃葡萄,没办法,伊芙琳坚决不让森月纱动手干活,半天过去了,她只能无聊的在旁边看戏。   “强纳森,你要对准阳光——欧康诺,使劲,把这里拉开!”岩壁的小口打开一个两人通过的洞,从这里降下去,也能进入这座地下的城市…   相比起用炸药和蛮力,显然伊芙琳这边的进入方式更加稳妥正确。   “这些旧镜子有什么用?”欧康诺推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巨大银镜,镜面已经满是斑驳和泥渍:“你哥哥刚才问我,能不能把这些大盘子带出去卖。”   “是古埃及的小把戏。”伊芙琳好笑又好气的挥挥拳:“乔纳森,扶好你的镜子,放过骆驼吧,好吗?”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欧康诺走过来,冲森月纱点点头后,又上了两阶,在伊芙琳身旁站定,踌躇着挠挠头顶。   “那个…伊芙琳。”男人吞吞吐吐的从腰间掏出个比巴掌大些的工具包:“拿着,是给你的。”   伊芙琳接过后,他又傻乎乎的指着工具包的外皮:“看看,是我向我的美国朋友‘借的’。我想你可能…可能会…喜欢?”   “你应该用的到,就是…”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只能举着左手在半空敲了几下:“就是…这种东西。我、我得去拽绳子了…”   挠着头急匆匆下了台阶,欧康诺恼羞成怒的瞪了笑嘻嘻的乔纳森一眼。   “看什么看。”   等男人重新爬上另一边洞口,伊芙琳才低头打开卷起的牛皮包——里面是一排崭新的简易小工具:手铲、毛刷、方格尺、记号笔等等等等……   又新又齐全。   她记得自己还抱怨过,在本地根本买不到这些考古工具,没想到欧康诺记住了…   森月纱在不远处看了全程,直到伊芙琳开始盯着手里的工具包傻笑。   “娜吉妮,我喜欢他借东西的方式。”   在一旁打伞的女人认同的点头:“是的主人,我就是被您这么‘借’回来的。”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   ——终于有个能和森月纱一块犯病的同伙了。   ……   “你能相信我们是三千年来第一批访客吗?”   从阿努比斯雕像的脚下开洞进入,一行人吊着绳索降到这座深埋千年的古墓里。   阴冷,潮湿,黑暗。   森月纱抱着黑猫抖了抖双臂,还没说话,娜吉妮就从腰间变了个火石出来,‘啪’地磕了两下,点燃了乔纳森和欧康诺手上的火把。   两个男人看看彼此,又看看娜吉妮。   “瞧瞧,这就是我们日不落没用的傻瓜男人们。”伊芙琳揶揄着,也把火把交给娜吉妮点燃,“来吧,跟我来,欧康诺,乔纳森,让你们看看古埃及的‘小把戏’。”   伊芙琳走到一面镜台前,圆面镜被固定在沉重的石座上。女人撕开尘封的蛛网,用袖子擦了几下镜面,吹了吹灰尘。   然后,将它对准头顶的洞口稍稍翻转。   刹时间,阳光被引到镜面上,又反射进地下古墓内的无数有序镜面中;光线不断的反射交错,阴冷黑暗的地下豁然亮了起来。   “哦…嘿。”   “很特别的把戏。”   视线清晰,一行人也终于能发现他们所抵达的究竟是哪里。   “天啊…这是防腐室,一间准备室…”   “准备什么?”   伊芙琳想了想:“大概…准备进入来世。”   “所以,这是他们制作木乃伊的地方?”   甬道十分狭窄,蛛网遍布。   一行人把女士们安排在队列的中央;欧康诺在前,乔纳森在后,两个男人拔出手枪小心翼翼的盯紧四周。   除了几个人的抬脚与落脚,偶尔还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从头顶不断滑过。   “什么…声音?”   “虫群形成虫毯后爬行的声音。”森月纱抬头望着甬道黑暗的顶部,声音回荡在甬道里十分诡异:“我听过。”   欧康诺从队列前方转过头瞪着她:“你听过?”   “森月纱?”   “嘘…”森月纱举起食指——即将转弯的同时,少女听到了不少沉重的呼吸声。他对着欧康诺和乔纳森比了个‘枪’的手势。   ‘后面有人。’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男人从腰间拔出第二把枪,悄悄挪着,挪着…然后…   “别动!”   “别动!!”   两方人马就枪对枪眼对眼的指着彼此,枪口几乎贴到了对方的鼻尖上。   “我差点被你吓死!欧康诺!”对方有十来个人下了墓地,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入口相隔很远,但在地下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碰到一块了。   “滚出我的地盘!”为首的学者背靠身后的人群,底气十足的抱着研究资料,怒视着欧康诺,手指一下一下虚点男人的鼻尖:“我们有十几把枪!”   欧康诺看看自己手里的两把,又看看乔纳森的一把。   “别唬我,书呆子。”   “先生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像两群孩子一样?”伊芙琳推开乔纳森的手臂,走到两方中央,面对欧康诺时,脸上隐隐露出担忧。   “算了吧,我们去挖别的地方。”她小声安抚男人:“我知道其他地方,欧康诺。”   她不想让自己心仪的男人受伤,更何况,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那些历史已经唾手可及——闹下去,天知道这群野蛮人会做出什么事。   娜吉妮没理会面前的枪口,这对她来说跟弹弓没太大区别。她俯身靠近前方的森月纱:“我可以帮您处理掉他们。”   森月纱摇摇头。   “人多还是有好处的。挖出来好玩的东西,我们再借走不就行了。”   阿莉埃蒂:怎么办,想到一块去了。   芭丝特:看看!看看!我就说你的侍从是一群强盗!你是强盗头子! Chapter46 很新鲜   啵。   男人故作优雅的举起手里的长柄铁锤,沉肩、低头,瞄准地上的碎石后——   啵。   高尔夫球(石块)被远远打了出去。   乔纳森把手掌遮在眼前望了望——实际上这间墓室压根就不大。   “你是说,他们把内脏扯出来装进瓮里?”哥哥在犯病,森月纱和女仆在跟着那只小黑猫四处溜达,伊芙琳则坐在木箱上对欧康诺普及着奇怪的知识。   “当然,还有你的心脏。”说到木乃伊,伊芙琳的脸上神采飞扬:“你知道它们怎么拿脑子吗?”   “亲爱的妹妹,我认为你不需要告诉我们这些。”乔纳森一脸嫌恶的又放了颗石子在脚前,扭动屁股,垂下木柄,瞄准石子。   “就挖,挖就可以了,好吗?别跟我说这些。”   “把一根烧的通红的火钳插进你的鼻孔…”   “哦不…”   “把脑浆稍微搅烂,然后用…力!拉出来!”女人边说着,手里还比划个‘搅’和‘拉’的动作。   “别担心,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乔纳森高高扬起锤头:“我一点也不担心,妹妹,如果你能闭上你可爱的小嘴巴,稍微歇一会就更好了。”   啵。   又一颗石子被打飞——   轰隆隆!   巨大的重物砸落声。   碎石倾泻。   三个人的身后,一只通体纯黑的棺椁随着倾盆的沙雨落了下来。   嘭。   哗啦哗啦…   “咳咳咳…乔纳森…”   “高尔夫…你从今天开始可以戒了…”   森月纱站得老远,当那道黑色落下来时,怀里的黑猫忽然开口了:“旅法师,就是那个。”   “我能感受到它丑陋恶毒的躯壳。”   丑陋?   芭丝特斜眼:“如果你知道这位大祭司是为什么被做成木乃伊,你也会恶心的不行。”   恶心不恶心的另说,反正伊芙琳是很兴奋:对于这具从天而降的惊喜,女人几乎扑了上去。   “天啊!是…是具石棺!”   “没错!你竟然认识石棺!”乔纳森扔下铁锤,对自己妹妹挤眉弄眼的:“大开眼界!你不说我以为这是一只会飞的骆驼呢!”   “闭嘴吧哥哥,你刚才如果偏一点……”   正说着,又有一些绸带般的黄沙连绵倾泻下来。   “就砸到我了。”   几个人小步靠近。   “埋在死神的脚下,”伊芙琳抬头望着机关的位置若有所思:“他如果不是生前身世显赫,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芭丝特看看森月纱,眼里满是‘看吧,我说吧’之类的意思。少女攥着猫嘴猫头,强行让对方安静下来。   黄沙在毛刷一点点的扫动下散开,棺椁上篆刻的经文逐渐显露出来…   ‘他不配留下姓名。’   呼——   伊芙琳吹了一口气,露出只向内深陷的金属八角锁扣。   “钥匙!小森林!你的钥匙!”伊芙琳高兴的原地跳了一下,慌忙转身拉起森月纱:“我们那个盒子!它能打开!”   “在这呢。”乔纳森炫耀的托起八角盒,结果却没迎来好脸色。   “乔纳森!!”   “该死!你又偷东西!”伊芙琳这回真生气了,连打带踢的推搡着一脸无辜的乔纳森:“我说过!我告诉过你!再打小森林的主意你就死定了!”   “我是你哥哥……伊芙琳!停!这是鼻梁!”   “小森林还是我妹妹呢!”   “她不是你亲妹妹,而我,是你的亲哥……亲鼻梁!”乔纳森一边躲,一边推搡欧康诺,试图用这个男人来抵挡已经露出虎牙的妹妹。   结果就被欧康诺一把抓住送给了女人。   “亲哥哥?我现在不太确定了!乔纳森!”   捂着头,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乔纳森还有空从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朝不远处看戏的森月纱喊话:“小森林!天哪别打了!你告诉伊芙琳,那把钥匙是你给我的!”   “该死,伊芙琳!是她给我的!”   的确是森月纱给乔纳森的。   想从她身上偷东西,乔纳森还没这个本事。   少女走过去,在三个人的视线中,眨眨眼,攥住衣角下摆,轻轻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别打他啦。”   “要不…就算是我给乔纳森的吧?”   伊芙琳更生气了。   “什么叫‘算是’?!你别替我哥哥遮遮掩掩,他就是喜欢偷东西!”   打的更凶了。   “森月纱!你坑我!”马脸叔叔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   ……   “反正你就不信任我。”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乔纳森臊眉耷眼的站在一侧推着棺木,欧康诺在另一边推。   “我当然信任你了,哥哥,只要你把你的小毛病改掉。”   “那不是病,是技巧,你以为谁都能掌握?”   “谁也没有你这么不要脸,哥哥。”   几个人费了半天力气才把棺木立起来,打开八角盒,对准棺木上相同的凹痕。   严丝合缝的放进去。   咔哒一声,盒子锁在了里面——乔纳森慌忙停手,想要重新把盒子拿下来,结果扣了半天,八只刻着纹路的金属片却纹丝不动。   就像黏上去了一样。   沮丧的男人只好冲伊芙琳摇头。   “意思是,我们不转它,就没法把这个盒子拿下来了?”欧康诺皱着眉头。他自从看到这东西,就老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们是一定会转的。”   伊芙琳望着竖起来的木乃伊棺,狂热且憧憬的走过来:“我从小…从小就梦想着这一刻!”   欧康诺在确保这个非常沉的东西不会倒后,向一旁退开,让他的姑娘能高高兴兴的看个够。   “你的梦想就是干尸?”   “当然,你有什么意见吗?”伊芙琳紧紧盯着中部,内里的棺木外形也是以木乃伊的形态雕琢而成,在交叉的双臂下方,本该平整或刻字的区间却模糊一片。   “他的圣律被凿掉了。”伊芙琳的手掌贴在棺木上,一脸严肃的感受着棺面上深深的刻痕:“这个人不只这辈子,而且下辈子……都会受到诅咒。”   乔纳森敷衍:“哦,真不幸。”   欧康诺也跟着敷衍:“我都快哭了。”   “快点拧吧,哥哥。”伊芙琳后退两步,“我打赌,你们两个上学的时候一定成绩不好。”   乔纳森握住八角盒,咬牙转动——   “那…”   咔哒咔哒。   “要看…”   咔哒咔哒。   “什么成绩…”   咔哒咔哒。   “了…”   嘭!   淡灰色的微尘像浓雾一样从缝隙里迸射,棺木的盖子平移推动后…   震耳的闷响,伴着浓重的黄色沙尘,一只干尸弹了出来。   “Fxxx!”   “我就讨厌它们这种表情!”   森月纱捂着耳朵,看了看一边后退一边骂脏话的伊芙琳,又看看弹出来的木乃伊。   “唔…还挺帅的。”   芭丝特都要崩溃了。   “你说这个只剩下骨头,狰狞可怕的干尸……帅?”   “对啊。”少女两根食指画了个框架:“面部骨骼匀称,比例完美,我猜他有肉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   黑猫从怀里跳了出来,不相信似的撅着屁股跑到木乃伊更近的地方打量。   欧康诺则肃然的看向伊芙琳,意有所指道:“这东西…对吗?”   伊芙琳也有点奇怪。   “我没见过这样的木乃伊…”   “从没有。”   “它…”   “好新鲜。” Chapter47 虫噬与袭击   新鲜的木乃伊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完全腐化。   怎么形容…就像湿漉漉的肉条还挂在身上一样。   木乃伊的棺盖扔在地上,内部更有着无数道凌乱的划痕。   伊芙琳对此十分惊讶。   “这些痕迹…”女人用手对比了一下,手指正好与划痕相称:“指甲划的。”   她看着蹲在一旁好奇的森月纱,详细解释道:“这个人应该是被活埋的,你看…”   “他还留了一句话。”   几个人跟着伊芙琳的手指,将视线挪到内侧的上方,那里,相同的指甲划痕,能拼凑成一句短语。   “死亡…”   “只是开始。”   …………   夜晚的火堆带给人温暖。   一行人围着它做成两排,互相聊着今天的发现。   美国探险队似乎发现了塞提的棺木和藏宝室,喜形于色的几个人喝着威士忌,脸色通红,闲聊时还能抽出空档调侃欧康诺。   “听说你们找到了木乃伊?”   “我猜,你可以把它卖给收柴的流浪汉,没准能得个几分。”   伊芙琳靠着欧康诺坐,她倒不讨厌喜欢黄金的人,她只是单纯的反感这些没品的美国佬。   “你看。”女人低声说话,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下,献宝似的捧出一把蓝灰色的化石,还分出一把塞进森月纱的手心里。   “圣甲虫的骸骨,肉食虫。”伊芙琳举着甲虫哗啦哗啦的炫耀:“我在‘新鲜先生’的棺里找到的。”   “这种虫有尸体吃,可以活好几年。”   ——然而无论是森月纱还是欧康诺,亦或是火堆对面那些美国人,都无法理解伊芙琳的这种热爱。   这只是虫子而已。   “当然不只这样。”伊芙琳给周围人展示甲虫锋利的口器和巨大的弯角:“我猜,我们可怜的‘新鲜先生’,被吃的时候还活着呢。”   “你是说有人丢这些虫子进去,让他‘慢慢’被吃掉?”   伊芙琳眼波流转,俏皮的看着欧康诺:“是非常…非常慢。”   听着听着,周围越来越安静。乔纳森似乎想活跃一下因为妹妹而沉下来的气氛,端着酒杯随口说道:“那他一定人缘不太好。”   “大概和法老的女儿有故事?”   “可能是喝太多威士忌了,乔纳森。”   和陌生人嘻嘻哈哈的打成一片,这正是乔纳森天生就会的东西。而他的妹妹?   会继续把气氛搞砸。   “实际上来说,”伊芙琳提高自己的音量,“这种刑罚叫Hom-Dai(虫噬),是古埃及最恶毒的诅咒,用来对付十恶不赦的罪人。”   乔纳森把酒一饮而尽,刚想再次插话,就被森月纱阻止了。   少女警告似的看了乔纳森一眼:“嘘…我想听伊芙说话。”   “我从来没听说,这项诅咒被执行过。那些研究报告和历史文献也从没记载…”伊芙琳继续讲着,周围人的注意力也渐渐集中在女人生动的描述内。   森月纱举手:“为什么没被执行过。”   “因为他们担心后果。”伊芙琳有些阴森的举起虫子,橘黄色的火前,是蓝灰色的狰狞口器:“书上说,‘虫噬’的罪人一旦复生,会给埃及带来无尽的灾难…”   一阵静默。   “欧康诺!伯恩斯!”   忽然,男人仓皇的吼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伯恩斯正是火堆前戴着圆框眼镜专心听故事的男人。听到自己朋友汉德森的吼声,他立刻站了起来——同样跟着他,火堆前的一圈人也全都站了起来,咔嚓咔嚓将子弹顶上膛。   “快起来!准备!”   “他们又来了!”   “汉德森?谁来了?”   伯恩斯回叫了一声,不消几秒,他们就听到连绵如雷的马蹄声!   黑袍人,又出现了。   汉德森举着枪没命的跑了回来,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快速起伏的浪潮。   一朵朵小篝火被马蹄踏碎,火星四溅。黑袍黑靴骑着马,腰间挂着锃亮的弯刀——他们直奔着人群的营地冲了过来!   月下,雪亮的弯刀劈碎了喊声。   “小心!伊芙琳!回去!带森月纱回墓里去!”男人边吼叫边朝后挥手,两把左轮握在手里‘砰砰砰’的击落几个马背上的男人,又从小腿的枪套上抽出另一把,扔给乔纳森。   于空旷的地方和骑马的敌人战斗十分危险,这就跟不要在平原上面对骑兵冲锋是一个道理。欧康诺想要让伊芙琳带着森月纱躲回地下古墓,至少…马进不去。   但伊芙琳可没那么听话。   “回去,森月纱,回到墓里去!”伊芙琳鹦鹉学舌了一遍,弯着腰悄悄跟上了自己的哥哥。   驻扎的营地此时已经乱成一团,惊恐的工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然后又被马背上的弯刀轻而易举的收割掉生命。   枪声在耳畔炸响,伊芙琳捡了一把长杆猎枪,感受着不同方向飞过的子弹,‘嗖嗖嗖’的穿过人体,又掉落在沙堆里。   哒…哒…哒。   “哦…不!”   一个黑袍人骑着马,脸的下半部分全被黑色与青蓝色的面纱遮住。   他看见伊芙琳后,‘刷’地从抽出弯刀!   “我想想…勇敢伊芙!你可以的…先拉…栓…不对!我怎么…哦,是这里…”   低头捣鼓手里的猎枪,女人没注意那道人影越来越近,伴着马蹄声,弯刀几乎可以径直割下她的头颅了…   “别动!别过来!我要开枪了!”   女人死活扣不下扳机,在不会用枪的人手里,这杆铁棍还不如一把刀好用。   “别动!”   弯刀高高举起…   又迅速的挥下!   砰!   一枚子弹击穿了大脑。   男人不敢置信的望着伊芙琳的身后,扑通一声摔下马背,挣扎没几秒,面朝下的趴在沙地上不动了。   乱战仍在继续。   “森月纱?”伊芙琳扔下枪,惊魂未定的转头——娜吉妮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枪,一旁的少女抱着黑猫,正笑嘻嘻的朝她招手呢。   “姐姐,吓到你了?”少女把伊芙琳拉起来:“放心吧,娜吉妮很准的。”   “你的女仆为什么会用枪?”伊芙琳担忧的拉过森月纱走到她认为娜吉妮听不到的地方,摸摸女孩的腰,又摸摸她的后背,使劲拍了两下!   “我不是告诉你别出来?”   “欧康诺也告诉你别出来。”少女抱着伊芙琳的胳膊,指指那群马背上的人:“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枪。”   ——的确,那些黑袍人的腰间除了弯刀,仔细看,身后和脚下的袋子里还藏着枪。   他们…为什么不用?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答案了。   二三十个本地工人,加上五六个受雇佣的美国佬,一位研究古埃及历史的学者——这个组合可无法抵挡马背上的沙漠民族。   而对方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为首的男人举着弯刀,渐渐带领手下的人群将这些外来者围成一圈——欧康诺站在众人的最前面,手掌心攥着手雷,左手的枪口指向茫茫多的黑袍。   “够了!”黑发的男人鼻子很长,左右两眼下方纹着深色的字符,他招呼身后想要抽枪射击的手下,让他们冷静下来。   “你们无法在沙漠里和我们作战。”他瞪着欧康诺和汉德森:“离开这里!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我不想牺牲我的同胞和你们背后的人战斗。”   “可如果你们不听,继续留在这里…”   “全都要死。”   “给你们一天时间离开!”   “就一天。”   生硬的腔调勉强能让在场的人听懂。简短的说完,男人后退两步,利落的抓住缰绳翻身上马:“Yallah!Nimshi!”   呼啦啦的黑潮迅速消失在遗址的残垣后。   “他是在说‘各位,我们走。’”伊芙琳揉着手腕,刚刚摔的那一下可不轻。   “谢谢你的翻译,小姐,我们现在有麻烦了。”欧康诺叹了口气,转向汉德森:“我认为,我们最好乖乖听话。”   汉德森先生‘呸’了一口吐沫,手背擦过嘴角的鲜血。   “这儿一定有大量的黄金!否则,这群本地佬不会花人命阻止我们。”   “这恰巧证明我们的方向对了,欧康诺。” Chapter48 宝藏   汉德森很清楚这群工人是无法对抗那群骑马的黑袍人的。   他打算再努力一天,争取收获些值得邀功的东西,然后傍晚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出发离开这里。   于是趁着一早,太阳刚刚露头探险队就出发了。   汉德森先生的金发早就黏成一缕缕,衣服也不复刚来时的干净。他时不时看看手腕上价格不菲的腕表,督促着工人们继续加快开凿进度。   “那群沙漠里的混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他烦躁的踢开脚下的碎石:“一天!一天!我们只有一天了”   “先找些有价值的古董出来,我们带回去给穆斯卡先生。”   “然后呢?”   带着厚眼镜的男人抱着胳膊,嘴里还叼着卷烟。   “然后就雇佣军队过来杀光他们。”汉德森不屑的说着,从胸兜里摸出同款皱皱巴巴的香烟叼上,抄起撬棍直奔刻满金色象形文字的黑棺。   锵!   撬棍插入缝隙,男人咬着烟嘴,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用力向下压动撬棍!   “小心!”那位被他们花了大价钱雇来的埃及学者,一把拽开汉德森,掐着他的胳膊低吼:“小心点!你认为塞提是笨蛋吗?”   “我认为给墓里放黄金的都不怎么聪明。”汉德森放下撬棍,一边说话,嘴里的烟上下动着:“千年前的塞提先生也不例外。”   “你雇佣了我,我得保证你的安全,汉德森!”学者扶正帽子,一把推开他:“叫工人来撬!”   “过来!你们!”   推了推眼镜,一旁的同国男人也劝他:“他说的很有道理,汉德森。我们得小心点。”   汉德森先生烦躁的踢了一脚黑棺,嘟囔着退开,招呼三个工人拿撬棍沿着缝隙的痕迹撬。   “用力!”   “用力!快一点!我们不是在度假!”   “快!一!点!”   呲…   “什么声音?”   “你听到了吗?”   气体泄露般的声音从细微变得愈发响亮,随着三个工人接二连三的撬动,黑棺骤然打开——扇形的白色烟雾正好喷射覆盖在三人的脸上!   喷薄而出的浓烟眨眼笼罩了三个人,像一团粘稠的雾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呲呲——!   嘭!   “我的脸!”   “不!啊啊啊啊啊啊!”   “快退后!该死!退后点!”   浓厚的白色烟雾刺鼻又稠密,从烟雾里出来的三位本地工人,脸上的骨骼清晰可见——他们被什么东西腐蚀掉了暴露在外的皮肤。   总的来说,死前挺痛苦的。   “拖出去!把他们三个拖出去,叫新的工人进来!快点!”   汉德森先生摘了拽胸口的领带,一脸晦气。   不过是三个工人,花不了多少钱——折算成美金就更少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位埃及学者告诉他们,在沙漠里雇佣大量的人手等于自杀的话…   这些消耗品。   呼啦呼啦。   翻动着工具,工人们很快又被补充了进来。从黑棺的缺口推开棺木,入眼可见的是一个硕大的箱子。   正方形,棕红色,每一面上都雕刻着经文。   “看来塞提先生很喜欢写字儿,”汉德森直勾勾的盯着箱子:“或许…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搬出来!”   箱子落地,不太沉,三两个工人就能抬动。   “让我看看是不是黄金——”   “等等!上面有诅咒!”学者惊恐的拉住汉德森,“我先看看!”   然而,这几个美国佬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诅咒个屁。”   “谁在意,快点打开它!”   “汉德森先生,你应该在意。”学者手指着男人的鼻子,不大高兴:“在这种地方,古代留下的诅咒仍旧非常灵验…”   火光映着几人的脸,想起昨晚伊芙琳说的那些,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两秒,妥协似的耸耸肩:“好吧,请你快点,大博士。”   学者这才将视线移回箱面,断断续续的读起来。   ‘凡…’   ‘凡开此箱者…’   ‘必难逃一死。’   汉德森调侃:“大多数死人墓都是一样的威胁。”   继续向下读。   ‘此箱开后…’   ‘原为圣律所封闭的怨灵…’   ‘将苏醒。’   ‘它会杀光开箱之人…’   ‘取其五脏六腑和血液…’   ‘藉由此法复生,重回世间。’   读完,学者沉默了。   他感到一股阴冷从脚面向上爬行,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钻出皮肤表面,火光不再温暖,似乎有什么来自地穴或很深远处的低鸣在呼唤…   砰!   汉德森一脚踹开了木箱的封盖。   “念完了,大博士?”男人收回脚,笑嘻嘻的重新蹲下,拍拍怒视他的学者后背,“我们不能像个迷信的白痴一样掉头回去吧?”   “不给我们讲讲这里面都是什么吗?”   学者叹了口气,轻轻揭开箱子内的破旧麻布——转而却一脸不敢置信,惊喜万分!   “哦…不!它真的存在!”   “传说是真的!”   颤颤巍巍的解开缠布,露出来的是一本又厚又大的黑色金属——书。   “它真的存在…亡灵黑经。”   学者小心翼翼的把书抱出来,手指摩挲着书面上刻下的图形和文字;除了表面深陷、绽放的八角花之外,整本书几乎刻满了他无法理解的图形和线条。   漆黑、冰冷。   华丽、庄严。   除了一条令他难以接受的……他打不开这本书。   “一本书?”   “真棒。”几个美国人敷衍的摸了一下黑经,又问,“宝藏在哪?”   “就是它…”   学者缓缓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捧着厚重的金属书,整个人虔诚的看向三人:“先生们…先生们!这就是宝藏!”   “是无价之宝!”   “少来,你送给我我都不要…”汉德森绕开木箱,不耐烦的用鞋尖踢了下箱体的侧面。   咔哒一声,另一扇盒盖被踢开了。   “汉德森!”   “嘘…”   “老天…”   四个男人弯腰看去:箱子内整齐码放着五六个小罐。   鎏金边、象牙似的瓶身;盖顶上雕着不同的动物,鹰,胡狼,狮子,各有各的精巧;从瓶盖连接处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当年雕刻师不小心留下的一些刻痕。   如今里面嵌了些沙子和灰尘。   拿起来摇晃,沙沙作响。   “这才是我们的宝藏…”   “卖个好价钱。” Chapter49 敛财狂和怼死你小姐   幽深的甬道针落可闻,森月纱搂着一本几乎挡住女孩下巴的黑色经书轻飘飘的踏过石板。娜吉妮则抱着黑猫无声的跟在自己主人的身后,遵循怀里小家伙时不时发出的‘左拐右拐’的指令。   “明明刚从里面出来,你就不认识回去的路了?”芭丝特鄙夷的对象当然是森月纱:“旅法师竟然记不住路。”   “这里又不是我家。”森月纱抱着经书,掌心还能感受到沉重金属散发出来的寒气。   “可你在这呆了一天。”黑猫仰着头,“你的智慧——”   娜吉妮的手臂突然用力收紧。   “嘎——”   “嗯?怎么了吗?”   森月纱回头,发现芭丝特蔫头耷脑的趴在娜吉妮怀里;而娜吉妮则一脸微笑:“猫累了,趴一会。”   ——今天是最后一天,傍晚前,大家都收好了行李和工具,准备在明天黎明时分离开。而得知亡灵黑经被发现了的森月纱,也在芭丝特的催促下动了起来。   留下阿莉埃蒂看着伊芙琳,自己借走经书,一路溜达到墓室,去复活那位千年前的大祭司。   “你不是有钥匙吗?”芭丝特有气无力的瘫在娜吉妮怀里:“打开它,念出复活的咒语。”   “哦,其实我一直想问。”森月纱的指甲敲了敲经书的铁皮,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你打算用什么来打动复活后的木乃伊先生,以确保他能告诉你有关神匣和那群人类后裔的下落?”   森月纱不太看好芭丝特。   这只猫神很明显不喜欢那位祭祀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在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下,高高在上的神明所提出的问题,能得到…答案吗?   要知道,对方早已死了三千年。   “当然能。”芭丝特倒自信满满:“如果他不说实话…”   “怎么样呢?”   黑猫挠挠下巴,有些奇怪:“我可是神,他为什么敢对我说谎?”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计划?”森月纱捂着脸,变的比芭丝特还有气无力:“我的猫神女士,现在不是千万年前,你大展神威的那个时代了…”   “不可能,他做过法老的大祭司!他必须尊重神明,回答我的问题!”芭丝特根本不明白森月纱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以为神明是什么?他的力量全部来自我们!”   森月纱撇嘴:你现在没有力量了。   “唉…随便你。反正你不能赖我的龙。”少女‘砰’地扔下经书,和狰狞僵硬的木乃伊打了个招呼后,把八角盒插入书皮的凹槽里。   转动。   咔哒…   链条扭动的声音顿挫有力:翻开书页,里面是一副极其机械化的场景——每一张书页(金属片)都被连接在制作精妙的银色链条上,当有人用钥匙打开它时,可以带动链条锁从而解开这本沉重的金属书。   一枚枚象形文字镌刻在铁书页上,虽然森月纱有些文字还看不太懂,但这并不耽误女孩欣赏文字的美感。   “美是永恒的…”她轻轻摸着刻痕,带着万分的感慨:“即便无法理解,大脑也能分辨什么是美…”   “精妙的装置…”   黑猫无聊的蹲在棺木盖子旁扫着尾巴,看娜吉妮掏出手枪,一颗一颗装填子弹。   “你在干什么?小蛇女。”   “我在做安全准备,芭丝特女士。”娜吉妮看了黑猫一眼,手里不停:“如果那位复活后的先生试图伤害我的主人…”   “嗤。”芭丝特嘲讽的咧开黑黑的嘴巴:“你认为凡人的枪械可以伤害到他?”   “那您可以吗?”娜吉妮反问:“您可是神,您能保护好主人吗?”   “他、他——”黑猫噎住,强辩道:“他不敢伤害我们,我是神明!”   娜吉妮仿佛明白了什么,慎重的点头后,又从腰间掏出第二把枪。   芭丝特:……   一个个的都这么气人。   咔哒…咔哒。   子弹继续装填。   “所以,您无法保证主人的安全,却依然欺骗主人来和您做交易。”   “我给龙!给龙!给龙了!”黑猫气急败坏的喵喵叫着:“这不是欺骗!”   “是么…那,龙在哪里呢?”   噎住。   “好烦好烦好烦!你这条蛇好烦!”黑猫咬着自己的指甲,一脸不爽:“森月纱可是旅法师,你真的明白旅法师是什么生物吗?”   “你作为她的侍从,了解森月纱背后站着什么东西吗?”   “她用我保护?!”   “这是一种态度,女士,”娜吉妮凝重的颔首,上挑的眼线显得女人更加锐利:“或许做神明太久了,您已经忘了什么是尊重。”   不会尊重人的猫猫不想搭理这条口吐毒液的小蛇了,本来以为只有森月纱是这样,结果发现她的侍从一个赛着一个有病。   「强盗逻辑敛财狂·妖精」和「不出三句怼死你·蛇怪」。   还是森月纱好…起码偶尔能让自己咬几口…被自己骂几句…   少女专心致志的俯头,一行行排查着经文,转眼就看见芭丝特蔫头耷脑的走过来——尾巴耷拉着,耳朵也变成了小机翼。   “芭丝特?”   黑猫泪汪汪的抬起猫头。   “忍忍吧,娜吉妮怼你的时候太可爱了,我不能拦着呀。”森月纱指指自己耳朵:“她的声音既沙哑又性感,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们都很有病。   娜吉妮把枪收好,朝森月纱躬身致谢。   “别客气,我实话实说哦,声音很好听。”   总之,这条局外猫在森月纱以及森月纱的侍从眼里,一丝一毫神明地位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一只普通的猫……   “快开始吧…我有点怀念我什么都听不见的长眠时期了…”   厚实的金属书页被重新翻回第一页。   “我还想多看看呢…”森月纱逐字逐句指着象形文字:“那,开始啰。”   咳咳嗓子,少女用清脆的声调将一颗颗古怪的文字嚼碎在唇齿间,然后又轻轻的吐进空气里:   「Amun Ra(太阳)…Amun Dei(太阴)…」   森月纱刚念出口,幽静的墓室里忽然刮起一阵风!   肃然的嗡嗡颂念声接二连三的开始在森月纱的耳畔响起:像是一路走来的僧侣正踩迷途,却见同路一般;不停的向前走,就不停的有同伴加入这场关于死亡与复活的悠长经文中。   前方,是死海,是魂魄苦楚的冥河;后方,是光雾,是来时的圣路——   「升起时…我看见你…」   僧侣越来愈多,森月纱的余光几乎能瞥见他们正站在自己身旁,双手合十,垂头颂念的样子。   「在死河里,你回归人间。」   「醒来吧。」   「醒来!」 Chapter50 苏生的妖邪   复生咒念完后,木乃伊先生仿佛比芭丝特还要冷静。   ‘它’动了动下巴,咔嚓咔嚓的将脱臼的下颌归位后,推开棺木走出来,用空洞的眼窝盯着芭丝特和森月纱——   然后,缓缓低头,弯下腰。   单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半跪,行礼。   娜吉妮紧张的举着手枪,已经做好无法击退对方时立即变身的准备了;结果这位睡了三千年的‘骨骼完美’的家伙倒很有眼色。   它是对着森月纱行礼的。   “祭祀!你看看我是谁?!”芭丝特炸成一团海胆,凶巴巴的跳到箱子上,和半跪的木乃伊视线齐平,怒火冲天:“看着我!你跪错人了!”   木乃伊垂着头,伸出手掌。   几缕黄沙在干枯的掌心聚集内旋,而后,一行沙字浮现在半空中:森月纱懂古埃及语,它在和她们交流。   「您好,法师阁下。」   沙字浮动着,似乎在等森月纱看完。   “你好呀,小帅哥。”森月纱朝前走了几步,在娜吉妮紧张的神色里,伸出小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哦,有点…干燥。”   磨手呢。   「吾名Imhotep(伊姆霍特普),感谢您将我复活。」   “伊姆霍特普…伊莫顿?”森月纱摆摆手,一副‘不必在意’的样子,向后退了两步,跳坐上箱子。   木乃伊依旧姿势不改的半跪在她面前。   「您或许有问题想要问我…」   砂砾变换。   「但请允许我先完成诅咒,以更好的姿态来和您交流。」   「您能允许吗?法师阁下。」   这行字体不再变换消散,而仿佛是等待森月纱的回复般,静止在半空中,不断松聚沙凝实着。   “完成诅咒?”   「罪人打开了不该被开启的箱子,妄动了我的珍宝,我的圣瓮。他们需要献出身体,献出眼睛与舌头,献出血肉于我…」   “哦…还挺酷。”少女晃着脚丫,头歪在娜吉妮身上:“那你会变帅吗?”   「当然,法师阁下。您只需要稍等一会。」   “不急不急,你还可以换件衣服什么的。那些美国佬的衣服就算了,太丑啦——外面有个叫欧康诺和伊芙琳的女人,还有…”森月纱想了想:“叫什么来着。”   娜吉妮小声提醒:“乔纳森。”   “啊乔纳森,对。”   “别杀他们哦。”   「谨遵您的意愿。」   看着一尸一人交流的十分愉快,芭丝特不甘心的站在棺木上诱导着木乃伊:“咳…你看我,嗨!看我,像不像……个神?”   “我看你像块碳。”   森月纱一把搂住芭丝特的脑袋,挥手,让伊莫顿去解决自己的事后快点回来。木乃伊点点头,在几人的视线里炸成一团黄沙,旋转着朝墓室外冲去!   “森月纱!”黑猫不敢置信的望着远去的黄沙:“他竟然不搭理我!”   “我觉得他并不喜欢你。”少女用小牙咬着指甲,又被一旁的娜吉妮攥着拽下来,“你应该和我说说他的过往,到底怎么回事。”   见食指被娜吉妮死死攥着,少女只好张开嘴,把娜吉妮的手指咬进牙间轻轻硌着。   这回到没再被阻止了。   而且还凉丝丝的。   “他…”黑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娜吉妮铺的小毯子),神色复杂的说起伊莫顿曾经的故事。   ……   一个低贱家庭出身的女人,天赋异禀的战斗者。   一个高贵家族出身的男人,天赋异禀的通神者。   低贱的女人为了母亲和弟弟,挨过了无数残酷的训练与比试,终于爬到了让人俯首的位置——法老的姬妾与贴身侍卫:双重身份下,没有人再敢轻视、作弄她的母亲和弟弟。   而高贵出身的男人也经过多年的努力,成为了法老之下的第一大祭司:高大,英俊,博学,法力深厚。   命运就在这里交汇。   他们相爱了。   他们在冰冷的宫殿里找到了相互取暖的人。   后来,背着法老偷情的两人越来越难自已,终于有天,不慎让法老发现了端倪。   男人和女人杀死了法老。   讲到这,黑猫看了眼森月纱,发现少女并没表现出什么她想要的表情,只好板着脸,继续向下讲。   ——女人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   在护卫队赶来前,她说服男人离开,而后,站在法老尸体面前——她平静的朝近卫们陈述自己的罪状,高举匕首,结束了生命。   ‘我的身体已经另有所属!’   ——男人就在不远处,被手下的僧侣强行拉离了宫殿。   后来,他不断的躲藏,不断的离开又出现,不停的潜入底比斯,只为找回他爱人的脏器和尸体。   哈姆纳塔,千年前还不被称为亡灵之都。   他就在那里举行了仪式,在亡灵黑经的法力加持下,念出了强大的咒语,试图从冥河唤回爱人的灵魂。   结果…   法老侍卫队在关键时刻闯入,打断了仪式,也抓捕了他。   割舌,挖眼,剥皮,虫噬。   三千年来,他的灵魂一直停留在冥河的最深处哀嚎,不停呼唤着他一生最爱的那个女人。   “Anck Su Namun(阿克苏娜姆)。”芭丝特极轻的念了她的名字。   “安苏娜,也可以叫她安。”醇厚的男低音从甬道里传出来。   伊莫顿赤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一步步走近——光头,深眼,高鼻。锐利的眼神和有些暗哑的皮肤让男人多出了几份凶悍的气势,这位三千年前的大祭司,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曾经的样貌。   娜吉妮不得不说,森月纱猜测的十分准确。   还算挺帅的。   昂首站定的祭祀,眼里泄露出丝丝桀骜,但等他向森月纱垂首时,又能从平静的神态里发现难言且沁人的虔诚感。   一只被死亡浸泡了三千年,矛盾又复杂的怪物。   伊莫顿大步上前,在娜吉妮枪口的瞄准下,单膝跪地,抚胸,再次恭敬的行礼。   “安好,法师阁下。”   “再一次感谢您复活了我。”   “我曾是塞提的首席大祭司,通神的地上行者;掌管亡灵黑经与太阳金经的圣徒,古埃及的第一圣律刻印人。”   男人抬起头,漠然看了一眼炸成海胆的黑猫:   “如今,我只是个被神灵厌弃的亡者。”   “苏生后等待复仇的妖邪。”   森月纱‘啪’地拍了下手,开心的高高举起!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这只黑秃秃!”   “娜吉妮!我赢啦!快给我一枚小金币!”   芭丝特:你们是什么时候打赌的!! Chapter51 罪人   跟着伊莫顿回来的还有阿莉埃蒂,小妖精蹦蹦跳跳的进来,娜吉妮从地面接起她,递给森月纱。   小家伙爬上自己女王的头顶后,才小声汇报。   “黄沙漫天,根据能见度来看,凡人应该无法视。它杀了那几个美国佬,咿…别问,场面很恶心。”   “对,它还拿走了那些瓶瓶罐罐。”   “是的,法师阁下。”伊莫顿按住心口,另一只掌心托着金色的圣瓮:“这是我爱人的遗骸。”   “无所谓啦,反正这里是你的家,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你怎么处理都行。”森月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好奇的问:“从刚才就想说了,你知道我们?”   “没错,三千年前,我有幸礼待过您的同族。”伊莫顿非常谦卑的垂着头:“令人惊叹,法师阁下,您和您的同族都无比强大。”   强大?   “马屁精,”芭丝特捋捋胡子,严肃的看着伊莫顿:“大祭司,你不再尊神了,是吗?”   芭丝特作为古埃及的神灵,在埃及有着卓绝的地位,除了象征着顶点的太阳神和执掌冥府之门的阿努比斯,就属她名声最显赫。   毕竟——猫猫,可是古埃及人最先‘慧眼识可爱’发现的。   伊莫顿沉默。   “杀法老,你犯了大忌。每一任法老的都是拉的代言,都是神明于地面的眼。你怎么能和那个恶臭不忠的女人去做这种事!”   在场的人算是明白芭丝特厌恶伊莫顿的理由了。   “他用家人胁迫我的安,用女儿夺走她的荣耀;他恶毒,无故虐待…”   “你的?”芭丝特嗤笑:“她理应是法老的情人,是他的姬妾。他有权利处置他的‘物品’,你明白吗?大祭司。”   物品…   伊莫顿再次沉默了。   黑猫在棺木上踱着步子,优雅的姿态下,脚步悄无声息。   墓穴里,只有大祭司沉重的呼吸声,和安静到依稀传来的墓外地面的喊叫与嘶吼。   “你犯了重罪,获刑,不应该有怨言。”   “稍等啊…我想一下…”森月纱忽然有点疑惑:“我说你们古埃及人是不是逻辑有问题?”   “你看…”少女掰着手指悉数:“虫噬,最残酷的刑罚;但受罚人有可能被复活,复活后,成为充满仇恨的妖邪…”   ‘啪’地拍了下手,女孩脸上全是‘笨蛋’的表情:“傻瓜啊?直接杀掉不就行了?罪大恶极之人,却送上复活大礼包。为什么要给后世的人留这么大的BUG?”   娜吉妮发现芭丝特又开始生气了——而那位大祭司,忍笑忍的头都快垂到棺木里去了…   唉,主人呀…   小蛇拽拽自己主人的袖口,示意她别掺和别人神系的事…也别再吐槽…   而阿莉埃蒂抱着胳膊稳稳的坐在头顶看戏,她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甚至…还挺好玩的。   “我就是好奇嘛。”森月纱卷卷袖口,问面前半跪的伊莫顿:“你说你们制定的规则是不是很奇怪?”   “是。”   芭丝特‘喵’的尖叫一声,跳下棺木,闪电般窜起来给了大祭司一爪子!   鲜红的血立刻顺着胸口溢出来。灿烂的金色的能量附着其上,不断灼伤着伊莫顿——她们甚至都听见皮肤被撕扯腐蚀的声音。   男人依旧低头不语。   “我以为过了三千年,你想明白了。”黑猫气哼哼的怒视着男人,绿油油的眼里一条纤细的竖瞳盯着他:“结果依然顽固邪恶。你得不到、永远得不到拉和我的宽恕!”   森月纱极其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   “阿——”   “阿巴。”   “我没打呵欠,没打!”少女捂着嘴,试图维持严肃的气愤:“我…咳。芭丝特,你要问什么来着?”   娜吉妮靠过来小声:“龙。”   “对!龙!我龙呢?”   “原来…”伊莫顿眼里了然,抬起头指指天空:“如果您需要龙,我知道在哪里。”   “巴里巴里!我们走帅光头!”   少女猛地跳下棺木,一手一个,抓起娜吉妮和伊莫顿就要往外跑,结果还是芭丝特用小牙叼着少女的裤脚,被拖行了十几米才停下…   “我!我的交易!森月纱!”咬着裤脚,芭丝特凶凶的嘟囔。“你是在跟谁交易?”   “哦对哦…”   少女转身放开高大的伊莫顿,后退了两步(这样就不用仰着头看了)。   “这位…你曾经的神明,想要问你问题。”森月纱看看黑猫,对方却生气的扭过头,不看他们。只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   “神匣。”森月纱干脆替她问了:“她的神匣被自己弄丢了,神嘛,报警也没用,你看看能不能给她再弄一个?”   这话敷衍的就如同有人问你,我的衣服好看吗?   你闭着眼假寐时称赞‘好看’一样…   “什么叫再弄一个?”黑猫扭过头:“他如果有这本事,早就把那个淤泥一样的女人弄回来了。”   伊莫顿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要我的神匣,大祭司,你活着的时代,应该和那群人有来往吧?告诉我,他们最后的都城在哪,怎么去。”   “我就赦免你对我无礼的罪行。”   森月纱觉得这只自说自话的黑猫才有大病,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几千年睡傻了。   ——虽然尽量避免和芭丝特交流,但这位大祭司依旧很尊敬这位神明。即便他犯了重罪,即便他曾经的神当面对他怒吼出‘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宽恕’,他依旧尊敬祂。   只是有些事…   “芭丝特大人,我曾经的主。”   伊莫顿五官扭曲了一瞬,仿佛在心里斗争良久在此刻显现出来一般,他咬紧牙,抬起头,一字一顿。   “我…想要我的安。”   芭丝特翻了翻绿油油的眼睛,更不屑了。   “你凭什么?罪人。”   “我恳求您…”   “没意义,你已弑杀过神的代言,就如同往我和拉的身上泼污水。我们无法原谅你——”芭丝特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想拿神匣的秘密威胁我?”   “威胁一位神?”   一股沛然的正向威压朝着伊莫顿滚滚而来!   天然的神性压制。   嘭。   大祭司双膝跪地,两拳死死握着贴在膝盖上,垂着头。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吹散岩板上厚厚的尘。   “…不敢。芭丝特大人。” Chapter52 选择另一条路   或许在阿莉埃蒂看来,芭丝特有点咄咄逼人。   ——祂既不为道德谴责,也不为法老的死而愤怒。   祂只是认为自己和太阳神的尊严被一个凡人践踏污浊了。   对于神明这种十分标准且普遍的态度,小旅法师和她的侍从都不太理解,也和她一直以来的性格背道而驰。   “要有趣就好了,要什么脸?”少女不明所以的拍拍黑猫的头顶:“他带给你们了一场有趣的故事,不好吗?”   芭丝特不能接受。   忽然,她想到什么,瞳孔紧缩竖起盯着森月纱,嗓音变得沉重严肃。   “旅法师。”祂说:“你不能插手我等神系的事。”   “除非你想和古埃及神系为敌。”   这话一出,各种视线全部聚焦在森月纱的脸上——   娜吉妮是担忧,阿莉埃蒂兴奋,伊莫顿则是渴望又不敢置信。   芭丝特是…威胁。   是的,祂不得不威胁森月纱:虽然一路走来,祂十分喜欢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家伙,但在‘神明的尊严’这种事情上,祂的立场十分…坚定?   虽然一旦真的打起来……   先不说祂这个濒临消亡的神,头会不会被森月纱背后的不知名存在锤烂——就目前来看,完全解放神力的自己,也无法杀死森月纱。   这个疯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死的——虽然她自己还不清楚这件事,芭丝特也不打算告诉她。   “好吧。”猫猫叹了口气,权衡了一下少女的好奇心和她插手的概率,小小的退了一步:“森月纱,既然你喜欢这个亵渎神灵的凡人…”   “伊莫顿。”芭丝特看向男人:“告诉我神匣的位置,等我取回神力,可以考虑让你和她相见。”   “神明不会说谎。”   ——考虑…而已。   森月纱托着下巴坐在棺木上,隐晦的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肩膀:她悄悄摇头。   伊莫顿看见了。   “怎么样?”芭丝特的话里透着勉强,仿佛这样就已经让祂吃了大亏一般。   结果,犹豫再三的伊莫顿,却还是在森月纱惊讶的视线里,深深地弯下腰,以掌抚地,以头触掌。   “我答应您,威扬女武神芭丝特。”伊莫顿浑厚的声音里渗出悲切:“我会告知您,我所知的一切。但也请您允许…”   “我有权背离我的信仰…”   “伊莫顿!”黑猫尖锐的叫声十分刺耳:“你这个渎神者!几千年的苦难没有让你的大脑清醒过来吗?你胆敢当我的面说这种话!”   娜吉妮她站的最近,理所当然看到自己主人的小动作。但这位大祭司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呢。   要多一位同伴了吗?   “我本无意背离我的信仰,但我心心念念的爱人依旧在冥河里受苦…我想要拯救她,带她离开…”   “离开?”黑猫抱着爪,打量起男人:“凡人,你能去哪?整个世界都在神系的统治下,你想投靠西方神?”   “那群神更弱,你不会不知道吧?祂们存在的历史还没我的尾巴长。”   森月纱点头:“那确实够短的。”   芭丝特:……   “你能去哪?”   伊莫顿看向森月纱。   得…全明白了。   这位古老的祭祀从一开始就感受到森月纱的善意和跳脱,他也从刚刚芭丝特的话里,捡起了满是灰烬的心,做了一个痛苦到不能再痛苦的决定。   既然头顶的神无法让他得偿所愿…   三千年了。   他选择不再等待这群高高在上的生物看他和安苏娜一眼,投来施舍般的慈悲与谅解。   他选…其他的路。   “法师阁下,您愿意接受我的效忠吗?”   说着,男人反倒站了起来,笔直走到森月纱面前,平视着坐在棺木上‘阿巴阿巴’的姑娘,掌心按住心脏。   “只要您借我亡灵黑经,让我复活我的爱人…”   “我和她至死,为您战斗。”   森月纱没说话,歪着头看他。   唔…   “安苏娜…”女孩想了想,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她漂亮吗?”   “当然!她曾是法老的姬妾,整个埃及最美的女人!如果不是出身…”说起自己的爱人,伊莫顿满脸骄傲,桀骜不驯的表情也变的温暖柔软,眼角弯弯的。   “她有着高超的战斗技巧,有超越时代的优雅;她画出的飞鸟会从墙壁里振翅而出;她亲吻的花朵会开遍山坡;她是——”   “完美?”阿莉埃蒂斜眼:“比起我的女王陛下呢?”   小妖精挖了个坑。   伊莫顿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阿莉埃蒂,又真诚的转向森月纱,“您是伟力的造典,非人的高等生物,我等凡人无法与您相比…”   阿莉埃蒂:好了,又要多一个马屁精了。   娜吉妮:你算上自己了吗?   “爱情是一种合理的精神错乱。”森月纱倒认可伊莫顿的话:“那就约定吧。”   “如果苏生的安苏娜能通过我的审美标准,我就答应你:契约你和你的爱人,作为我的侍从,陪我一起行走多元,在不同的世界旅行。”   “如果她太丑了的话…”说着,森月纱瞥了一眼气哼哼的黑猫。   “看我干什么!!”   “太丑就不行哦。”   说完,就连不太会察言观色的阿莉埃蒂都能看出伊莫顿脸上的喜态。   “行,高兴了?”黑猫站起来:“你打了我和太阳神的脸,也打了众多古埃及神明的脸,如果不是只有我苏醒,现在你已经要和我们开战了。”   森月纱嬉皮笑脸的捧着芭丝特的小猫脸‘吧唧’亲了一口。   “你最好啦!哎呀,我偷偷的带他走,很快的!”森月纱把黑猫搂进怀里,看向伊莫顿:“可以说啦,这只小海胆的神匣到底在哪儿呢?”   伊莫顿退了两步,先向芭丝特抱歉的行礼,然后,一脸严肃的纠正:   “您的预估有错误。”   “首先,并不是只有您苏醒了。”   “还有阿努比斯,曾经的冥河之主,现任冥府之门的守护者。”   芭丝特慌乱了一秒,想起之前森月纱所说的话,还有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下意识将视线投向森月纱——   该死!听见伊莫顿的话,这个不着调的疯姑娘开始矫揉造作的扭起腰,整个人埋在娜吉妮的心口,又闷又软的嚷嚷。   “哎呀,不行不行哦,我怎么能插手你等神系的事呢?”   “我可不想和古埃及神系为敌呀。”   混蛋! Chapter53 风之子的古老传说   伊莫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一位拥有死亡神职的神明苏醒,所有冥河里法力强大的魂魄都能感知到。   而这位神明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闭冥府之门,自此,除非特殊身份,否则无人能通过亡灵黑经或术法言咒,从冥河里唤出死者的魂魄。   那道冥府之门就是最坚固的封印。   除非,特殊身份。   “所以,正巧森月纱手持黑经,才得以将你呼唤到人世?”黑猫看看森月纱:“旅法师?”   伊莫顿摇摇头:“不止如此,法师阁下应该拥有更高等的权柄,以至于连冥府之门都无法阻挡她的召唤…”   权柄…   芭丝特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么算下来,还是祂沾了森月纱的便宜。如果没有她,自己去哪找一位能在权柄和概念上高于阿努比斯的家伙——而且拥有这种身份的家伙,还能被区区一条龙诱惑…   只有她了吧…   “你的事我不管了,现在,告诉我剩下的一切,我要在阿努比斯吸收我的神力之前找到神匣!”黑猫摇摇头,反正太阳神也不知何时才能苏醒,到那时,森月纱早带着伊莫顿离开了。   祂没必要为了太阳神放弃自己活过无魔时代的可能性。   “请跟我来。”   不管地面上正在疯狂找妹妹的伊芙琳,森月纱蹦蹦跳跳的拉起伊莫顿的手,跟着他进入了这座亡灵之都的最深处。   核心部分:悼亡之地。   遍地的器皿和生活用具全部用黄金打造,无数红绿蓝黄的珠宝随意的扔在地上,挂在火把座上,套在雕像上——比森月纱巴掌大一圈的长方形金条,被铸造的规整分明,以微缩金字塔的方式垒成一座座炫目的山。   翠绿的猫眼,猩红的多棱红宝,钻形的蓝宝,镶金边的琥珀与玛瑙,一串串大颗的白与黑珍珠,一根根巨大的原生象牙…   “黄金…珠宝…”要不是娜吉妮攥着阿莉埃蒂,这只小妖精老早就冲出去了…   “别急。”伊莫顿温和的用手指划过半空,对着阿莉埃蒂温柔的安抚道:“当我成为法师阁下的跟随者,我的一切都将属于她。”   “我没看错的话,那都是属于塞提的藏宝吧?”   “真恶毒。”黑猫不忿的插话,轻嘲道:“你杀了他,竟还掠夺他的宝藏,将它们据为己有?”   伊莫顿低头快走几步。   “哎呀…我的指甲好痛!!”少女忽然如柳絮般被风吹倒在娜吉妮的怀里(甬道无风),一脸哀叹的挣扎纠结着:“我的指甲中了诅咒!”   “芭丝特!我没办法帮你去找神匣了!”   “你看看我这根指甲…它刚刚还是好的呢…”   ——现在也是好的。   “怎么办…我好疼,我要回家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抢先从阿努比斯的阴谋里夺回你的神匣哦…”   “我帮不了你啦!我只是一个指甲断掉的、弱小的——”   “拿走拿走拿走拿走!!”黑色的海胆膨胀起来,像一只炸刺的小箭猪,满脸愤怒的伸出爪子,在那些金银珠宝上粗鲁的划过:“拿走!!别说了!我就知道你得出幺蛾子!”   “都拿走,行了吧!”   “都给你了!!”   “咦…?”森月纱翘起食指,撅着小嘴吹了口气:“呼,我的指甲又长出来了呢…”   “走快点啦,我们还得帮既可爱又尊贵的芭丝特女士找祂的神匣呢。”   阿莉埃蒂仰头大笑!   娜吉妮和伊莫顿就隐晦的多了…一个淑女般捂着嘴,只是肩膀哆哆嗦嗦;另一个因为还没完全属于森月纱,所以只能绷着脸,严肃的上半张脸,嘴角却十分奇特的翘成了向上的月牙…   抿的死死的。   就很滑稽。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非要遇到你…”黑猫抱着脑袋疯狂的在地上打滚,森月纱抱起祂,笑眯眯的在脸蛋上蹭了蹭。   “一些黄金和珠宝,神明又不需要。”   “你就需要了?”黑猫龇牙。   “我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崽要养嘛…而且未来会更多。”森月纱呼呼的吹着风,把黑猫的耳朵捏成一撮:“黑兔叽!”   芭丝特心好累。   悼亡之地是哈姆纳塔的核心,并不是说这里有什么大块的高科技宝石,可以驱动整座地下城——而是这里放着伊莫顿认为比较重要的一些东西。   再加上悼亡之地需要特殊的咒语开启,把东西放在这里,就安全的多。   “这是风之子曾留下的。”   几人淌着没过脚面的金币河,走到一个储藏室里,看伊莫顿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好些道金橙色的线条有序的排列在上方。   打开后,一块…石头。   “没错,飞行石。”   伊莫顿推开成堆碍事的金币,找了两把法老曾使用过的椅子(上面镶嵌着许多珠宝,用金线绣过)让几人坐下后,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历史。   …………   ——那是三千年前,我还作为法老塞提的大祭司时发生的事。   风之子,是的,他们是这样称呼自己和族人。   聪慧,自由,傲慢。   他们掌握着发达的科技,可怕且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们建造的城市一座座高升上天空,使地面上的凡人只得仰望。   他们拥有独特的萃取方法,可以将某种矿物质提炼成可托物飞行的石头;他们甚至还能极少量的驯养巨龙,骑着恐怖的生物翱翔天际!   他们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苍穹下的主宰。   但…古埃及也十分强大。   我们拥有神明的眷顾,能沟通天地,使祂降下神罚;我们会养殖,人口众多,悍不畏死;我们拥有无限的可能,四处征战,岩一样的凝聚力。   后来,天与地的霸主发生了战争。   苍穹粉碎,大地龟裂,血流成河。   人口本就不多的风之子被降下神罚,死伤过半;而他们的机器士兵也肆意杀戮着我们的子民…   一场无比残酷的战争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就让天与地两方均无可奈何的决定偃旗息鼓:   古埃及的神明和风之子定下了永恒的约定。   「在神明与风之女神的见证下,古埃及人和风之子一族永不相犯。」   他们执掌天空,我们享用大地。   而在战争中和我交手过的当代王子,悄悄赠送了一块飞行石给我。   是的,就是这块。   他说,如果某天古埃及面临灭顶之灾时,欢迎我带上重要的人,前往他们的国度…   说到这,伊莫顿悲伤的摇摇头:“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我不能抛下安苏娜去往天空。”   伊莫顿举起手里的石子。   宝石蓝的璀璨石面上,烙印着凸起的金色花纹。 Chapter54 金之路   “所以…他们的城在天上?”   森月纱发问时表情十分古怪……就好像自己带着创口贴,和小伙伴们深入古堡,越过重重陷阱,打败一路上的小怪物,伤痕累累的找到宝藏后——宝藏却是个创口贴。   ‘创口贴?为什么我们千辛万苦要找一个创口贴?’森月纱指指自己的急救包:‘我不就有很多吗?为什么还要冒险来找?’   ‘你那是创口贴!’机灵的同伴皱着眉解释:‘我们要找的是OK绷。’   ——现在森月纱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位机灵同伴。   “Laputa?”   “这个名字…”伊莫顿拧眉:“法师阁下知道‘女神与季风之城’?这是曾经风之子一族的重要城市。”   “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森月纱面无表情的看向芭丝特:“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寻找的神匣在天空上的城市里?”   “重要吗…”芭丝特打了个呵欠:“你又没问我。”   “我认识一个男孩,他的父亲曾见过、拍摄到过那座隐藏在云层后,风暴里的最后之都。”   “他说过,叫Laputa。”   “那个孩子在哪?!”黑猫‘腾’地一溜小跑过来,满脸惊诧:“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如果没错的话,Laputa就是他们最后的城市了!”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这些?!”   “重要吗…”森月纱也打了个呵欠:“你又没问我。”   芭丝特:……   黑猫默默提醒女孩:“龙…”   “我们走吧!现在出发!”森月纱迅速坐直朝黑猫敬了个礼!   互相反制的一人一猫就这么大眼瞪大眼的盯着彼此——   直到真正被伊莫顿确认了龙存在的消息。   “芭丝特大人说的没错,如果是Laputa的话,法师阁下,您的龙一定能拿到。”伊莫顿笑着解释:“Laputa是‘女神与季风之城’,也是风之子一族的藏宝之地。”   “他们利用科技,人为制造了一团阻挡敌人的风暴与逆流——风暴屏障的名字就是。”   “龙之巢。”   仓库居然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吗…   “对风之子一族来说,这并不算奢侈。那里必然会有大量的黄金、珠宝,隐秘的武器,一些失传的食谱,他们所珍视的藏品,还有……龙。”   阿莉埃蒂揪着森月纱的头发:“黄金!珠宝!”   娜吉妮则隐晦的瞥了眼自己的主人,也有些心心念念:食谱…做给她吃…我要学。   森月纱就更简单了。   龙呀龙!   “很好,强盗团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芭丝特不爽的看了眼伊莫顿,“我们要快点出发了。”   伊莫顿没接话,将探寻的目光投向森月纱。   他已经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听少女之外任何生物的命令,即便。   对方是神明。   “伊莫顿的话,可以把哈姆纳塔再次隐藏起来吗?”森月纱非常喜欢这里繁多的宝石,多少任法老的积累,全部都在这里了。   她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靴子,上面嵌一些小宝石。还可以在衣服上、耳坠上放一些;可以给阿莉埃蒂弄一块钻做的桌子,可以给娜吉妮雕一条纯宝石的发钗。   芭丝特觉得,就森月纱这个爱好来说,喜欢龙祂一点都不意外——女孩的确和龙有十足相似的地方。   “请您放心,我会将它再次藏到黄沙之下。”   芭丝特嘟嘟囔囔的瞪了伊莫顿一眼,男人却不以为意。   “一个个都是强盗…我们古埃及招你惹你了…”   “我要回去找伊芙了,估计他们已经回拜顿堡了。”想想那群黑袍人的威胁,虽然森月纱认为伊芙琳会坚持留下来找她,可欧康诺和乔纳森绝对不会。   半天过去,大概他们在路上了。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伊莫顿指指自己的身体:“我已经完成了诅咒,可以和您同行。”   “那我们就——咦,阿莉埃蒂?”   一般不是森月纱的指令,小妖精基本上不会离自己的女王太远:大多时候她都会趴在森月纱头顶毛绒绒的发丝里,或者无聊时在她的耳坠上荡秋千。   今天是怎么了?   珊瑚色的长发在金币间跳跃闪动,一向贪财的小妖精却对脚下的黄澄澄视而不见,焦急的东瞧瞧细看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阿莉埃蒂?”   “女王陛下!你还记得吗?!”小妖精站在一枚硕大的蓝宝石上,急迫的指着悼亡之地的一间间藏宝室:“我感受到了!我真的感受到了!或许…进化的机会就在眼前!”   进化?   忽地,森月纱想起了上个世界,刚刚变成侍从的妖精们。   那时候,侧写里有一句话是…   「通向金之路,在黄沙下。」   这里吗?   “伊莫顿。”森月纱唤了一声。   要找一样东西,最快的方法就是问这里的主人了。   “我明白了,法师阁下。”伊莫顿听了几句,伸出手,大量的砂砾在掌心聚集,而后又炸散开,不断向着四面八方飘去。   “我会把收藏的特殊品都带来给您。”   “请不要着急,阿莉埃蒂小姐。”除了对芭丝特之外,好像伊莫顿无论面对在场的任何人,都能保持他那贵气且优雅不凡的姿态,多年来都高位生活,让这个男人几乎在任何时候都能宠辱不惊。   除了谈到安苏娜的时候。   沙毯大小不一的根据所托住的物品而变大或缩小,在阿莉埃蒂焦急的模样下,伊莫顿闲适的一件件慢慢排除着。   有用有价值的留下;无用或不详的扔掉——大祭司的过往,使他对‘不详’一词十分敏感,这一次碰巧帮自己未来的同伴找东西,也可以筛选一下历任法老的藏宝。   省的给法师阁下带去不好的厄运。   然后,小妖精就有意见了。   “虽然是被诅咒的钻石,可也是钻石,伊莫顿!”阿莉埃蒂叉着腰挡在沙毯面前:“你不能扔掉它!留着,留着给女王陛下!”   伊莫顿觉得她口中的‘女王陛下’已经足够富有了。   阿莉埃蒂痛心疾首的指着男人,巴掌大的小家伙站在伊莫顿的手掌里跳脚:“败家!你知道女王陛下才有多少钱?!连一个国家都买不起!”   “她可是旅法师!”   “败家败家败家!”跳下手掌,阿莉埃蒂双手环上这颗在伊莫顿口中不大吉利的钻石:她才不管呢,能卖钱的钻石就是好钻石。   “麻烦你,光头先生,你如果有心思想要跟随女王,也请你多多替她考虑行不行?这些被你扔掉的所谓‘不详’之物,能买多少个…”   阿莉埃蒂瞥了眼娜吉妮。   “能买多少个比娜吉妮还漂亮的女仆呢!”   明着黑了一把小蛇,阿莉埃蒂痴迷的摸着钻石的表层:棱角分明又透亮,死命贴在上面的小脸被内层分割成了好多面。   森月纱无奈的拽着阿莉埃蒂脖后的衣服,把这只贪财的小妖精连带她手里的那颗钻石都提了起来。   “交给我吧,你继续。”   钻石入手,确实很大。森月纱单掌堪堪握住。   “这一块的确很值钱。”少女把钻石向上抛着,无所谓的说道:“送给乔纳森吧,他好像挺喜欢这些的。”   “女王陛下!”   “好啦,你快去吧,看看到底是什么吸引你。” Chapter55 烟斗和什么形态?   吸引阿莉埃蒂的是一把烟斗。   弯曲的斗钵,极长的柄,棕木棕漆,表层似乎还上了蜡,光可鉴人。拿起来,贴在鼻尖嗅嗅,还有淡淡的青草气息。   “烟斗?”   阿莉埃蒂捧着在森月纱看来像玩具的烟斗怔怔发愣。   “阿莉埃蒂?”   “我爷爷。”   小妖精默默的举着烟斗转向森月纱:“我的爷爷,他也曾有把一样的烟斗。”   那时候,老家伙总是喜欢逗弄自己的孙女,就跟这是他每天最大的乐趣一样;而次次看阿莉埃蒂生气发脾气,他就会叼着烟斗猛嘬一口,从鼻子里喷出浓郁沉厚的烟雾。   熏得小家伙更生气,也更使劲拽他的胡子。   ——阿莉埃蒂甚至清楚的记得,是咸奶酪味和一些坚果味,最后一次见爷爷,他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烟斗…   小妖精抱着烟斗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伊莫顿站在不远处小声同森月纱解释:“这是很多年前,上上上任法老的收藏了。我登上大祭司之路后,在一次整理时发现的。”   少女想起在第二次旅行时,阿米娜图曾说过,这些小妖精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那么…有关「金之路」的消息也是同一时间给自己的吗?   可惜烟斗事件发生在后,阿瓦达索命咒事件发生在前,她不知道要如何联络阿米娜图,也没办法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先当…   是一个好消息吧。   “阿莉埃蒂。”   森月纱喊了一声,朝小妖精招招手:“既然找到了,回去后慢慢研究吧。”   “你现在可是最厉害的,别着急,好吗?”森月纱伸出食指,让小妖精爬上来,踩着她的肩膀跳上耳朵,钻进头发。   那把棕色的烟斗被森月纱小心地收进了小提包里放好。   “法师阁下…?”伊莫顿看过来。   森月纱摇摇头,对于忧心忡忡的阿莉埃蒂,她其实稍微能窥见一些对方的心思。   自从赛托拉克事件后,表面嘻嘻哈哈的小妖精们就被自己的领袖鞭策着整天训练,就连非战斗人员的那些也会多多少少学点什么。   她在害怕无法保护自己。   唉,傻乎乎。   …………   辽阔的亡灵之都,死者的都城。   森月纱骑着骆驼等在不远处,看着伊莫顿张开双臂,口中颂念咒语:遮天蔽日的黄沙很快便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龙卷风,砂砾扫过之处,仿佛森月纱于太阳初升时所见的哈姆纳塔一般——   上一次是缓缓的出现,这一次是缓缓的抹除。   风暴吹息着黄沙,从云层内,依稀瞥见雷电的轰鸣。脚下的沙海震颤着、翻涌着,像海浪一样波动,掀起金黄色的沙浪!   嘭!   一层层黄沙像暴雨一样疯狂倾洒!   这座千年的城市,就在森月纱的眼里一点一点的重新被掩埋回黄沙之下。   “伊莫顿,我先说好。”森月纱骑着骆驼靠在娜吉妮的怀里,大祭司则在前面牵着缰绳。   “旅法师是一种奇特的生物,而你的力量又不稳定——先前来自神明,而后又出于被诅咒:如果你和你的爱人成为了我的侍从。”   “我不能确定你现有的法力还能不能存在。”   伊莫顿拍拍骆驼的鼻子,俯身鞠躬:“我不在意法力,阁下。我只要我的爱人。”   “很好,”阿莉埃蒂敲敲娜吉妮的指甲,似乎刚刚忧心的一面没有出现过似的。“你看,我们里终于出现个异性恋了。”   娜吉妮倒挺诧异阿莉埃蒂的坦白。   “因为你总喜欢在女王面前装。”小妖精气哼哼的龇牙:“怎么,是想告诉我,你和那个死光头一样,也是异……?”   “我当然是。”娜吉妮眼含笑意的调侃。   “你是个屁,我见到你的第一次,你都弯成螺旋形了。”   “那是兽形态,没有蛇是僵直的,阿莉埃蒂。你在学主人说话吗?”   “我还用学么。”小妖精撇嘴,意味深长的打量娜吉妮:“哦…受形态?”   哒哒哒的蹄子踏着黄沙远去,留下一排小小的脚印和一串悦耳的驼铃声。   ……   拜顿堡。   联合酒店二楼,客房。   伊芙琳快急疯了。   女人从旅行箱里把一沓一沓衣服抱出来扔到床上,欧康诺就在后面等着,等它们被伊芙琳放好后,男人就再把衣服重新装进旅行箱。   她刚把成摞的研究资料摆好,男人就抱着它们粗暴的扔进旅行箱——等她再重复这个动作后,男人又把其他的东西扔进去了。   两个人:一个往里放,一个往外拿。   最后,忙活了十多分钟,箱子依然空空如也。   “欧康诺!”伊芙琳叉着腰,气势汹汹:“我告诉过你,对吧?”   “你告诉过我的只是‘带你去哈姆纳塔’,现在,我还额外附赠了‘保护你离开’的另一项优惠。”欧康诺拍拍枪套:“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伊芙琳讥讽的挑起一边眉毛,噔噔噔走上前,用食指一下一下点着男人的胸口,被他态度气的不轻:“你的命是森月纱救的,真懂得报恩,嗯?欧康诺先生。”   “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掏出金币给那个该死的监狱长,你觉得她是小孩子,所以就可以随便扔来扔去?”   “可你也把钱还给她了。”欧康诺攥住伊芙琳的手指:“你不是不清楚现在的事态。”   “那群黑袍人说的每个字你该比我更明白。”   伊芙琳愤怒的抽出手指,攥成拳,看男人眼神有些失望。   “是,我明白,那又怎么样?我的妹妹丢了!她很可能被劫走了!我得找到她!”   凌乱的头发散开,女人怒视着自己曾颇有好感的男人,不敢相信他竟然想要先行带自己离开。他怎么能这样?   “那是我的事!伊芙琳,我说过了,先送你上船回国。你的妹妹我会留下来找!我留下来就行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欧康诺也气的要死,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吗?   她留在这有什么用。   “我会留下!你听明白了吗?我真是疯了…”   叩—叩。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Chapter56 沙暴   一天前,哈姆纳塔外。   篝火烧的炽烈,不仅围在它旁边的人温暖闲适,就连远离火焰,披着厚被子早早躺下的人也面带笑容的睡去。   今夜是他们在哈姆纳塔的最后一天,却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明天,所有人都会整装离开这里,远离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袍怪胎——至于汉德森先生是否请他的投资人加大投资,雇佣士兵到这里展开一场屠杀…   那是他的事了。   总之这些外来劫掠的秃鹫们,一个个红光满面,不是捧着金子做的器皿,就是脖子上挂着好几串繁复又贵重的宝石项链。   虽然没找到塞提最大最深的藏宝室,但也算是盆满钵满了。   伊芙琳喝了不少,跪坐在毯子上摇摇晃晃的,手里攥着半瓶红酒;通红的脸蛋儿映在火光里显得美极了。欧康诺则刚刚保养完枪械,顺手把行李收拾好。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女孩喝多了。   伊芙琳撩起耳边的卷发,媚眼如丝的望着有些局促的欧康诺,手里攥着酒瓶嘴,时不时往嘴里灌着。   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向下滑落。   “伊芙琳…”   “我知道。”女人眯着眼,醉汉一样的摆摆手:“我和我…哥哥不同,你看,我有节制。”   咕嘟咕嘟。   又两大口滑入喉咙。   “你…确实不像你哥。”欧康诺小心的朝前挪了几下,虚扶着女人的后背:“我就是搞不懂你…”   “我知道!我就知道!”伊芙琳仰着头,憨笑几声,大大咧咧的拍了下欧康诺的肩膀:“你一定奇怪,对吧?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差不多。”欧康诺点点头。   “埃及人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淌……”伊芙琳歪着头,欧康诺都能闻见她身上浓郁的酒气:“我的父亲是一位探险家…”   “我的母亲也是。”   “是…你绝对不能理解。”   “那些资料,那些千年前的人和故事;它们是那么的聪明…美丽,又那么的神秘,让人着迷——”   “所以…?”   欧康诺的‘所以’似乎激怒里醉醺醺的女人,她‘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欧康诺,手舞足蹈!   “欧康诺先生!”   “欧康诺先生!我可能不是一位勇敢的冒险家…或许,也不是一位合格的考古学家!”女人迷迷糊糊的嚷嚷着,无法控制自己肢体的醉鬼,在橘色的火光里纤细的摇曳。   “甚至!我甚至不是合格的寻宝者!不像你,一个能勇敢战斗的战士!一位精准的枪手。”   “欧康诺先生!”   “但即便如此,我的作用依旧比天大!”   “我以我的职业为荣!”   欧康诺宠溺的仰着头看她,挑起嘴角笑问:“所以…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   女人呼出胸腹的酒气,怔怔望着火焰呆滞了两秒。   “我是…”   刚刚的慷慨激昂消失不见,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女人低着头小声说:“博物馆-书籍库-管理员…”   砰。   刚说完,女人就从站姿跌成坐姿,俯身靠近看着自己的欧康诺。   “博物馆书籍库管理员……她现在要吻你了…欧康诺先生。”   两条手臂攀上男人的胳膊,顺着往上,肩膀,脖子——直到他的脸。   “叫我瑞克。”男人看着女人,女人看着男人。   两个人距离近到可以嗅出对方的呼吸,酒精、烟草、身上淡淡的皮革味,枪油味——   “…瑞克。”   男女缓缓接近着,两个人闭上了眼睛。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就在唇齿相接的刹那轰穿了夜晚的营地。   嘭!   轰隆隆——   遮天蔽日的沙暴来临了!   “快点起来!都起来!”汉德森拔出左轮,向着天空开了两枪:“快!都进入哈姆纳塔!都进去!”   本地工人们可不傻,当天空微变,轰鸣震耳时,就有人往那边溜了。   然后他们会惊恐的发现,那扇被开凿爆破过的巨大洞口,如今却被无数颗硕大的岩石挡的不留一丝缝隙。   回头,汉德森也绝望了。   “别去找炸药!找骆驼!骆驼!”   “东西,看好我们带出来的宝藏!”   粗糙的砂砾打在人脸上,穿过人群的同时,也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欧康诺迅速的扑在伊芙琳的身上,一手搂住昏睡的女人,一手掀起身下的毯子,翻滚时,像一条睡袋一样,包裹住两人。   男人从头顶朝外看去:一片黄沙。   除了从沙暴层内不断传出的惨叫声和啃噬声外,还有如潮水般的窸窣响动。   ‘虫群形成虫毯后爬行的声音。’   森月纱的话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欧康诺!欧——”   咔嚓,咔嚓。   风暴卷灭了火堆,一些并不牢固的帐篷打着旋被吹上了天空,从半空中落下的木棍和金属钩锁砸伤了不少人。   工人们哀嚎着,如同蒙眼的牛一样四处狂奔,尖叫声脚步声不绝于耳,随后又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爬行声中。   欧康诺看着身下紧闭双目的女人叹了口气:他用胳膊和腿为伊芙琳搭出了一个‘人肉’架子,如果不慎被踩踏,她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除非…那些虫子找到他们。   可怕的吹息声持续多久欧康诺已经无法判断了,大概有一两分钟,沙暴的呼啸声才渐渐散去。   这显得惨叫声更加剧烈。   男人翻身推开毯子,放眼望去,一片白骨和干尸,靴底踩上去抬起来,只有普通的砂砾。   这群虫子吃的很干净。   所有领队的家伙都死了。   汉德森一干美国人全部成了干尸,眼与内脏消失后,十分狰狞的面朝下趴在黄沙里。而那位一直指挥本地人挖掘的古埃及学者,浑身上下的皮肤都不翼而飞。   完整的,不留一丝一毫。   整个营地一片狼藉,只剩下三两个几乎疯了的工人和欧康诺一行人。   顺便一说,乔纳森先生在帐篷里睡的舒服且安稳,丝毫没被惊醒,也没有什么虫子和沙暴去吹掀他的帐篷。   男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欧康诺一脸严肃才发现事态不对。   “我们是不是又有麻烦了?”   ‘又’这个词用的十分准确。   乔纳森揉揉眼睛坐起来,跟着欧康诺的视线朝外看去。   马蹄声,熟悉的马蹄声从遗址的入口处疾驰而来。   领头的黑袍人举着雪亮的弯刀。 Chapter57 被释放的…怪物?   发生了沙暴,几个美国领队又被吸成了干尸。   欧康诺已经没了和那群黑袍人战斗的心思——如果他们想赶尽杀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   马匹打着响鼻将他们围成一圈,领头的还是昨天的那个男人。此时,他正手握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伊芙琳和欧康诺。   “我说过,不走就死。你们不听。”他翻身下马,在工人们恐惧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到欧康诺的面前,腔调里有着大漠的干涩感。   “现在大家都得死。”   欧康诺看看伊芙琳,女人也同样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你们中,有人念出了咒语,复活了一只睡了三千年的怪物。”黑袍人锐利的眼睛扫过营地,眉锋蹙在一起,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等等…亡灵黑经在哪?”   伊芙琳才想起来,松开欧康诺急匆匆的往对方驻扎的营地里去——没有,那本书不见了。   “有人偷偷念出了亡灵黑经上的咒语,释放了一头长眠了三千年的怪物。结果你们竟然一无所知,饮酒作乐,为劫掠所得的黄金珠宝欢庆畅饮。甚至,经书去哪了都不知道。”黑袍人一字一句的陈述,让伊芙琳有点尴尬。   但…怪物?   “抱歉,我…我没理解。你说的‘怪物’是一头…野兽吗?你们在这养动物了?”女人从来不信这些,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在场的所有人一头雾水:“让我们先弄清楚一点好吗?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法老的护卫队。”为首的黑袍人拍拍腰间的弯刀,踩着沙面四处打量,边走边说:“千百年来,一直恪尽职守,以防…”   男人转过来盯着欧康诺:“以防你们这样好奇、贪婪的人,不小心把它释放出来。”   伊芙琳想起来了。   “你是说,那个遭受‘虫噬’之刑的人?”   “别开玩笑了…”   “他叫伊莫顿。”黑袍首领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如果‘幸运’的话,很快就能见到它了…”   伊芙琳没说话,但放弃争辩不代表她会相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见状,男人冷笑一声,马背上的手下利落的摘下背后的步枪,咔嚓咔嚓的上膛。   “嘿!老兄…”欧康诺举起手,迅速上前挡住伊芙琳和乔纳森:“冷静!我们没拿走任何东西…”   伊芙琳一把推开欧康诺,毫无畏惧的瞪着黑袍人:“我尊重你们的传统和神话…小故事?但你不能因为一个故事就要把我们都杀掉?”   “因为一个传说,就可以滥杀无辜?”   “你们算无辜?”首领冷笑似的挑起嘴角,看了看四周被开采过的疮痍:“跑到别人家里来‘无辜’?”   伊芙琳脸憋的通红:这件事虽然有些历史遗留的问题,但她们绝对不占理。   “…我承认,是我们不对。可你们也不能——”   “伊芙。”欧康诺适时出言打断,指指不远处倒塌的帐篷:“干尸。”   早前还健壮有力的牛仔先生,现在如同一根干瘪脱水的棍子一样,黑乎乎的被裹在帐篷布里。   “汉德森先生?!”   三个人缓缓靠过去——尸体前,黑袍首领‘刷’地抽出弯刀,用刀背拍了两下它的胳膊:干尸的肢体脆如烧过的碳般,稍稍碰触就碎成了无数块。   尸体的面部还保留着他死前的狰狞模样。   “水分全部消失了。眼睛,还有…”男人蹲下,拔出匕首挑开干尸嘴部:“舌头也消失了。”   “它…复活了。”   男人愤怒的又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几人,他们竟然一脸轻松?   “那是一头被残暴、怨恨填满肺腑的怪物!他受了三千年的苦,你认为它苏醒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乔纳森扒着欧康诺的肩膀探出脑袋:“刷牙?”   伊芙琳推了哥哥一把。压根不信神鬼的女人还想反驳,看着周围时,又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对,森月纱呢?   “乔纳森,我不是让你看着森月纱吗?!”   “我睡觉了,妹妹。还有,谁看得住她?”   这两天少女一直和自己的女仆在营地里转悠。一个不用干活、也对文献典籍不感兴趣的姑娘,确实容易被忽视。   而满心扑在自己梦寐以求的传说中的伊芙琳,就这么把自己的妹妹弄丢了。   “森月纱!”伊芙琳跺跺脚,开始在一片狼藉的营地里到处翻找,试图用双手挖开沙暴后堆积的黄沙和帐篷与木头的残垣:“小森林!你在哪?”   “她走不远,骆驼都还在。”欧康诺追上伊芙琳,把她从沙堆里拽出来:“别挖了!她是个机灵鬼,不会带着女仆深入大漠。”   乔纳森补充:“富有的机灵鬼。”   “所以,她还能去哪?!”气急败坏的伊芙琳死死握住欧康诺的手,五根指甲陷入了男人的手臂里:“她在哪!她不能这样,是我弄丢了她!”   “森月纱?”黑袍人忽然插话:“机灵鬼?”   “亡灵黑经和你的妹妹不见了,如果你告诉我,她还懂古埃及语…”首领看着伊芙琳惊恐的脸,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不对。”首领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亡灵黑经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钥匙?”   乔纳森摸摸自己的兜,又看着伊芙琳。在自己妹妹期待的眼神里,缓缓摇头。   她…   的确拿走了钥匙。   “我的小森林…”   伊芙琳失神般的歪倒在欧康诺的身上。   “如果是你的妹妹复活了伊莫顿,她存活的可能性为零。”首领冷酷的说着,并不在意伊芙琳所谓的妹妹死活:“你们离开吧。不用我们动手,它会找上你们的。”   男人收起弯刀,黑洞洞的枪口也在他的话音落地后悄然收起:“伊莫顿会找上你们。它不会放过任何亵渎它长眠之地的人。”   “不!不,我不能走…我得找到小森林!”伊芙琳猛地推开欧康诺,瞪着面前的黑袍人,“你在蒙谁?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说的鬼故事?是不是你们劫走了她?!”   首领看着欧康诺。   男人点了点头,悄然上前,一把抱住伊芙琳抗上肩膀,任由她挣扎。   “我们先离开。”   欧康诺觉得这里有古怪。   并非他相信那位黑袍人说的‘怪物复活’,而是…那些爬虫。   那些声音并不是幻觉。   或者说,谁能在短短两分钟内,让成群的工人变成干尸?   这些黑袍人可做不到。   一定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与其在这里空耗,不如先把伊芙琳弄回去。   相比起森月纱…   欧康诺更在意伊芙琳。 Chapter58 是亲哥哥呢!   正因欧康诺的举动,回来后,才会有此争吵。   “你扔下小森林一个人面对那些黑袍怪胎!”   伊芙琳朝男人扯着脖子嚷,“我们还没找到她!怎么能自己先回来?!”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乔纳森窝在客厅里的沙发里竖着耳朵偷听:说起来,他才是一点都不担心森月纱的人。   ——那个姑娘能一脚踢倒一面墙,能单手拧断自己的胳膊(差一点),怎么会死在沙漠里?   ——更何况,不可能有什么妖邪复活:文明程度低的地方,就是很野蛮,很无知,迷信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   他和自己妹妹一样,也认为那群黑袍怪胎是在鬼扯。   他猜小森林一定带着女仆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告诉你,伊芙琳。”屋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听我说,你醉酒,没有看到。遮天蔽日的黄沙里,有什么东西把汉德森吃掉了。”   “你还记得森月纱说的‘虫毯’吗?”   “我很怀疑就是那些虫子。”   “圣甲虫?”伊芙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带讥讽:“欧康诺,你认为我是三岁的孩子?我会相信一个从没出现或出现过却早就灭绝的物种是凶手?”   “那是传说!你怎么能因为一个传说而放弃了她!”   “我说了,我只是先把你送回来,我会回去的!”欧康诺不耐烦的帮伊芙琳装行李,结果这女人又十分迅速的一件件把它们拿出来。   “我和你一起回去!”伊芙琳把衣服团成一团扔在床上:“那群黑袍人是骗子!我们得找到她!”   “你先坐船离开行不行?”   “我离开了,你不去找森月纱怎么办?行行好,先生,你答应过我的!”   “我只是答应你找到哈姆纳塔!”   吵来吵去的两人,喊出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乔纳森翘着腿,悠闲的点上一只雪茄。   这一次他拿了一整袋黄金器皿回来,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抛售,伊芙琳的学费,和他们的大房子就有着落了。   伴着争吵声,男人甚至愉悦的吹起了口哨。   叩——叩。   屋内一静。   “不会又是那群阴魂不散的怪胎吧。”夹着雪茄,乔纳森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一阵。   “找谁?”   叩——叩。   “开门!乔纳森!”屋里,伊芙琳生气的探出头:“如果是那群人,我必须——”   吱。   门被乔纳森拉开。   “嗨!伊芙姐姐,我回来啦!”   三个人:……   ————   森月纱是第一次见到伊芙琳生这么大的气。   三个人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抱臂,垂头,不错眼珠的盯着沙发里乖巧正坐的森月纱。   和娜吉妮。   和……伊莫顿。   “告诉我,森月纱,你去哪了。”   伊芙琳抱着胳膊,忽略少女那些‘沙漠真好看呀’、‘喔喔喔我找到骆驼啦’、‘呀你们遇到黑袍人了吗’之类的无意义的鬼话,不停问着相同的问题。   “告诉我,你去哪了。”   伊芙琳是生森月纱的气,但大部分也是生自己的气。她到底有多么愚蠢,才能因为一个所谓的‘梦想’,把一个大活人弄丢了?   这个大活人还是陪伴自己很久的小姑娘,无依无靠,独自待在异国他乡,没有亲人,也没有保护,弱小,天真。   她就因为那些稀奇古怪的历史和文字,把她差点弄丢了!   伊芙琳十分愧疚,又气自己愚蠢。   “我…”森月纱的大眼睛溜溜转动,“我在哈姆纳塔里——”   “哈姆纳塔被巨石堵住了,我们自己开的洞在阿努比斯神像的脚下。”伊芙琳掰着手指,眼含威胁:“那个洞口早就被黄沙淹没。”   “你从哪进去的?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森月纱眨眨眼。   突然,她张开手臂朝着伊芙琳,小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撒起娇:   “不给我一个回归的抱抱嘛。”   伊芙琳木着脸,伸出一根食指按住森月纱的脑门,使劲把她推回沙发:“你少来,我现在免疫了——我告诉你。”   “每一次你闯祸就是这样。”   “之前在图书馆,你弄坏了一本书的封页,就是这样让我帮你顶罪的。”   欧康诺捂着脸叹了口气,拍拍伊芙琳让女人躲开点,他来问。   粗犷的男人问话就精简直接的多了。   “你有没有偷走亡灵黑经。”   森月纱纠正道:“是借。”   “好,那你,有没‘借’走亡灵黑经?”   “有。”   “乔纳森说,那枚八角盒形状的钥匙也在你身上?”   “也是我借的。”   乔纳森插嘴:“我没同意借给你。”   欧康诺看了他一眼,对方讪讪的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所以,钥匙和经书都在你身上。”欧康诺靠坐在办公桌上,单脚落地:“你打开它了吗?”   “没有。”森月纱摇摇头。   “没有?钥匙和经书都在,你忍着好奇没有打开它?”   “没有呀,我是个没有好奇心且无趣的女孩子呢。”   欧康诺翻了个白眼,他现在终于知道伊芙琳为什么总因为森月纱上火了。   “换个话题。”男人拇指插在腰带里,另一只手指向西装革履的伊莫顿:“这秃子是谁?”   森月纱动动腰,靠近伊莫顿,献宝似的拍拍他宽大厚实的肩膀:“哈!哈!我正准备介绍!”   “这是我的哥哥!野比大雄!”   三个人:……   是傻子吧?   一定真把我们当傻子了吧?   欧康诺表情微妙的眯起眼睛,看看伊莫顿,又看看森月纱——两个人穿着打扮的确都很‘昂贵’:少女虽还是一身旅行服,但耳坠,项链,包括头上的发卡:那些宝石,全都闪亮亮的。   而这个秃子…一身板正笔挺的西服看起来更是价格不菲。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欧康诺气笑了,嘴角抽了两下:“这个和你…”   “肤色不一样!”   “五官不相似!”   “就连名字姓氏都不同!”   “刚才和我打招呼还有奇怪口音的…男人——”   “是你的…哥哥?”   森月纱睁着无辜且单纯的大眼睛,乖巧点头。   她身旁,那位面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眼窝深邃的秃子——正像小孩子一样,两腿并拢,手掌放在膝盖上,跟着少女一同……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的动作同步率极高。   “是亲哥哥呢。”   “森!月!纱!”   伊芙琳生气的喊声又重新出现在屋里。 Chapter59 坠落的女孩   森月纱最终还是把伊芙琳哄好了。   并不是她和欧康诺相信了森月纱的鬼话,而是伊芙琳这个一聊到考古就十分严肃且认真的年轻姑娘,并不相信鬼神一说。   在她的脑瓜里,那群黑袍怪谈所虚构的‘大祭司’,根本就是三千年前活跃在当时的某个身居高位的杀人凶手而已——或许他天赋异禀,毫无训练的身体可以堪比现在的搏击运动员,以至于在三千年前,他所向无敌、令后来者慨叹。   但剩下那些,黑袍人说的所谓魔法和诅咒……不重要,现实世界不存在魔法。   伊莫顿:喵?   邓布利多:喵喵?   ——总得来说,这才是森月纱能说服伊芙琳的地方。   而说服了伊芙琳,欧康诺也必然会跟着自己心有好感的女人一起离开。   乔纳森…他,他听妹妹的。   至此,一行人终于重新回到开罗。   ————   几天前,开罗。   巴鲁穿梭在街头小巷里。   不高的小人影带着土黄的工帽,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一会看看橱窗里的烟斗,一会摸摸崭新的车轮,在一众绅士小姐们厌恶的眼神中,踩着旧皮鞋啪嗒啪嗒的跑过。   傍晚时分,劳工们和从事奇怪行业的姑娘们渐渐取代了白日街上的绅士小姐:他们匆匆举着面团或热乎乎没有肉的肉汤,吸溜吸溜踱着步子,眼睛四处打量——就好像真的有钱进去大手大脚买一样。   姑娘们则站在暗处,打扮暴露又风情,靠着墙,有些手里还夹着劣质的烟草,呼出白烟,朝路过的劳工抛媚眼。   显然累了一天,劳工们的有些地方仍能打起精神呢。   “给我五颗肉丸子,还有一小张烤皮饼!”   男孩神采奕奕的举着手,下巴放在高高的柜台上。今天发了一些工资,他能买好多肉丸子!   “哈哈,巴鲁啊,今天难得大手大脚一次,刚加班结束吗?”   老板是个腰围粗壮的中年妇女,奇妙的是,她的丈夫却瘦的像机器上面的制动杆,除了脑袋大,身上任何地方都仿佛被拉长拉细。   这对喜感十足的夫妇组合对小巴鲁一直很好,偶尔有些剩余的食物边角料也都会为这孩子留着,等到他下工路过时,悄悄塞进他的布包里。   “是为了我自己的加班!”巴鲁哒哒哒的敲着柜台,脚下垫起来放下去,垫起来放下去,整个人显得高兴极了。   “我完成了梦想的第一个台阶!”男孩咧开嘴:“我可以去冒险了!”   对于这些干苦活的孩子们,身为女性的老板娘有着无穷的耐心和怜悯。她认为巴鲁说的是一些孩子之间玩笑的话,什么魔怪,什么宝剑与英雄之类的。   跟着笑了几声,妇女的胖手麻利的摆弄起台面上的食物。   “是吗,巴鲁真厉害,要记得常回来看我哦。”   “我会的!等我找到它!”   一颗颗肉丸被扔进巴鲁的小布兜里,皮饼叠成方块,热乎乎的烫的少年很满足。   数着数着,巴鲁疑惑的看看老板,又伸出手指挨个重新数了一遍:“啊!多了,多了两颗!”   “拿去吧,拿去吧。快走,我一会该休息了。”   胖老板拍拍男孩的帽子,肥肉堆积着的脸上挤出独对孩子们的善良:“别掉了!别掉了!别跑!”   “我知道啦!哈哈哈!谢谢杜拉!”   一边朝后挥手,一边兜着自己的晚餐,男孩很快就消失在这条不属于他的街上。   ……   夜空灰蒙蒙的看不见月亮,风倒是不小。   呼呼的推着整齐划一的草尖,也推着巴鲁的帽檐,露出男孩杂草一样的头发。   抬起头,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城堡缓缓漂浮在云层之上:风暴聚集在它的周围,时不时刺穿云层的电光噼啪作响;一些鸟儿躲得远远,绕着城堡飞来飞去,像是给它领航一样。   女神的黑发布满了天空。   祂散开梳头时,世界进入黑夜;而当祂拨弄成一尾,却能露出身后的太阳。   大地就被照亮。   祂一般沉睡在风里。   偶尔醒来,看着自己身旁繁星点点的城堡,俏皮的托起手掌,从鲜红的嘴唇吹出一口气——微弱的风在途中卷起风暴,推着天空中的传说缓缓漂到更远的地方。   她伤心的日子会下起终年不化的雪;快乐起来,艳阳又揉碎了寒风。   祂一直和天上的城一同生活,和他们说早安,道晚安。在女神浅蓝色的眼睛里,天空也愈发澄澈透明,多头的龙与生着如铁般翅羽的鹰群翱翔交错。   抬起头。   幻想破碎。   天上……什么都没有。   几只乌鸦‘嘎嘎’的发着难听的杂音,大块小块碎石,让这条归途更加难走。   下雨时,这里将变成一条泥泞的陷阱;泥水和软土覆盖住碎石尖锐的棱角,很多人摔在上面,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那些染着暗红色的石块就是罪魁祸首,不过却没人在意。他们只会粗暴的拽着尸体的脚,把他弄到河里去,而这些导致一切发生的碎石,依然停留在土面上,等着下一个倒霉蛋。   一缕缕灰蒙蒙的烟雾顺着路面升起来,难闻的刺鼻气味,假设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大概是受不了的。   巴鲁可以,他已经闻了很多年。   但他不会一直这样闻下去。   飞行器,Laputa,沾着露珠的鲜草,多彩的花朵,蝴蝶,太阳,小玫瑰,温暖的…人。   他会离开这里,离开只有黑的矿坑,见识那些父亲说过的东西。   啪。   小小少年踢开脚下的碎石,双手抱着布兜小心翼翼的走在尖石密布的路上,忽然,月亮出来了。   不,好像…   不是月光?   少年右手在眼前架了个凉棚,眯起眼睛向半空望去——   一颗绿色的,像是萤火虫一样的物体,破开苍穹缓缓下坠。   那是…?   巴鲁朝下落的方向快速奔跑而去!   近了,近了。   那是…   人?   是一个女孩子!   她会摔死的!下面是矿井了!   啪哒。   肉丸子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沾了一身子土,男孩来不及理会,急匆匆跳上木板,伸出手,接住了缓缓下落的女孩。   很轻,很软,一股薰衣草的味道。   巴鲁抱紧女孩,走独木桥一样小心翼翼的从悬木上下来——红色的发圈,垂至腰间的辫子,一身藏蓝色的长裙。   绽放的光亮随着少年双手的拥抱而渐渐失色,眨眼,一环环光圈收缩进女孩脖间的石头吊坠里,无风自动的裙角耷垂,黑亮的辫子也落在了少女的脑后。   胸前那颗宝石色的蓝缓缓熄灭,露出石头正面闪闪发亮符号。   少女长又密的睫毛紧紧闭着。   她睡着了。 Chapter60 改变生活方式   希达是被一阵小号声吵醒的。   伴着嘟嘟嘟的昂扬声,阳光洒在被面上,暖意从掌心里渗入身体。   女孩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我…还活着?   她捧起心口前的石头默默不语。   小号声依旧热情炽烈的吹响在耳畔。   少女推开被子下了床——不大的小屋,壁炉占据了一半;桌上摆着水杯和托盘,里面盛着两颗金黄色的小橘子。   椅子碰一下都吱呀作响;水壶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冒着白烟.   一根长长的木梯,同向号声飘来的地方。   推开头顶的门,率先迎接她的是一群闹腾的鸽子!   哗啦哗啦!   “呀!”   女孩叫了一声!   “你醒了!”巴鲁停下号声,肩膀上停着两只鸽子,低下头望着从房顶钻出来,一脸懵懵的女孩:“快来!”   他伸出手把错愕的女孩拽上房顶,握着她,自来熟般大大的露出笑脸:“我叫巴鲁!一个人住在这里!”   阳光照着男孩的侧脸,鸽子呼拉哗啦的飞起来,又落在他脏兮兮的工帽上。   这一幕让希达也挑起嘴角。   “我叫希达!”   “你的名字很好听,”巴鲁掏掏兜,攥着小谷粒放进女孩的手心:“我喜欢每天早晨吹号,然后喂它们,你来试试看?”   “我…”   不等回复,鸽子就一股脑全围了上来,翅膀扑扑啦啦的扇着,小小的喙啄她的头发、手臂、掌心,痒痒的。   “哈哈!有意思吧?它们都认识我了!”   少女扒开翅膀群,露出脑袋看着巴鲁:“好痒!”   “它们吃的很快,你看!”   一群群白色的小脑袋打量着新来的女孩,吃饱喝足的立在烟囱上,有些还落在房顶,巴鲁和希达的脚边仰着头,小眼睛里露出一丝好奇。   看见这位从天而降的女孩露出笑脸,巴鲁也长舒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不是人类。”少年夹着铜管号,一手捧着鸽子说道:“昨天晚上,你从天上落下来,我还在担心,你不会是天使吧。咻咻地往下坠呢!”   “怎么能有那种生物。”希达睁大眼睛:“我当然是人类。”   “是好看的人类!”   巴鲁手掌一松,鸽子扑棱着飞起来,越到帽檐上:“你和我的姐姐一样漂亮!”   不常被称赞的女孩有点害羞,垂着头还不忘问:“你还有姐姐吗?”   “她出去寻宝了,我在等她回来!”男孩挥挥手,让这群吃饱喝足的鸟儿别乱在希达脸上飞来飞去:“你呢?”   “我?”   “我看见了!”他兴奋的指指女孩脖子下的那颗吊坠:“可以给我试试吗?”   希达点点头,解开吊坠,给巴鲁系上。   “你就是这样!”   男孩平举双臂走到房檐的边缘,在希达担忧的神色里,朝空中迈出腿:“你就这样飘在空中!”   说着,两条腿都迈了出去。   “巴鲁!!”   嘭。   一地布片和木头渣。   男孩落在衣服堆里,砸倒了晾衣服的架子。   希达急匆匆的钻进房顶,从梯子跳下去后,打开门——巴鲁盯着一头衬衫,肩膀上挂着一条灰色的袜子,正冲开门而来的姑娘傻乐呢。   “看来…不是石头的问题。”   “你不能找个低一点的地方试验。”希达撅撅嘴,把男孩拽起来:“很疼吗?”   “经常摔。”巴鲁拍拍屁股,拉起希达进了小屋。   女孩坐好后,男孩拿了一杯烧开的热水,一颗小橘子放在她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买食物,昨天为了救你,买的肉丸子被我踩坏了。”   “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抱着水杯,有些愧疚:“我没有钱了…”   她只剩下这颗石头。   “不用啦,我的姐姐给我留了很多钱!”   巴鲁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森月纱留下了好几袋子金币,扔在巴鲁的小橱柜里,除了买机器零件外,他很少用它们买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在他看来,姐姐的钱要好好留着,用在未来有需要的地方。   ——显然,现在就是需要的地方了。   “我去给你买!”巴鲁一推桌子,风风火火的站起来:“你等我哦!想吃肉丸子,还是小皮饼,或者蔬菜?”   希达望着面前救了自己,又十分外向开朗的男孩,愣愣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   “没关系!请说吧!我很有钱呢!”   拿着自己姐姐的钱去给另一位小姑娘买吃的,巴鲁小先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的有趣点,他望着希达,从刚才开始,热情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你……傻乎乎的。”希达愣愣的,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说这种话:“抱歉!我不…我有点…没睡醒?”   “哈哈哈哈哈!你也很傻呀!”   巴鲁拍拍希达的头顶,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笑起来一样傻!”   “…我才不会傻。”   “你看,就是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男孩跟女孩对着嘻嘻哈哈的咧开嘴,劫后余生的姑娘和向往天空的男孩看着彼此。   …………   因为希达的存在,巴鲁破例的大手大脚起来:早餐吃的煎蛋,三颗;午餐买了肉,还有一些白面包;晚餐是煎肉排,熬了一大盆骨头汤,还有小蔬菜和一点淡奶油。   他没在意花出去了多少钱,只是劝自己是为了招待希达才这样的。殊不知有些快乐的生活方式被熟悉后,就再也回不去干巴巴的苦行僧似的日子了。   晚餐后,惯常喜欢聊自己父亲和‘梦想’的巴鲁,拉着女孩走入地下。   他的工作间。   一架流线型的雁翅飞行器已经做好:相比森月纱来时见到的,此时它已经完全成型;外皮铁灰色,中央插着一条条女孩看不懂的操纵杆;桶桶涂料还放在墙角。   “我造的飞行器!”男孩自豪的张开双臂,一脸得色:“怎么样?”   “希达?”   “嗯?”女孩心不在焉的背着身,双手抚在墙面,小脸都快贴到照片上了。   “哦!你在看那个啊……”巴鲁走过来解释:“我父亲曾拍到的照片。”   “那是传说中的传说喔。”   “Laputa!飘在天空之上的城堡!” Chapter61 林小姐是谁?   巴鲁不明白希达为什么会看着Laputa的照片发愣。   直到第二天夜里,一群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粗暴的踹开他的家门。   那时,巴鲁正愉快的和希达进行着一日三次的奢侈进食活动——随着希达的热爱,两人的伙食已经从小块面包、肉丸,升级到小羊排、炖肉、新鲜挂水的水果和嫩嫩的蔬菜了。   除了一个个餐盘外,桌上竟还摆了两瓶甜甜的果汁。   没办法,巴鲁买来给希达喝的。   当士兵踹门进来,手里举着长长的步枪,枪口对准了巴鲁和希达时,他正给女孩倒果汁呢。   “找到了!!”士兵嘴里说着奇怪的话,巴鲁似乎听自己的姐姐讲过这样的语言:“找到了,队长!”   接着,士兵们粗暴的推翻了小桌子,果汁撒了一地。   巴鲁试图冲上去阻拦,被一枪托砸倒在地,头破血流。   鲜血混着果汁渗进地面里。   “跟我们走!乖一点!”为首的士兵凶狠的拽着希达的辫子,在她不慎滑倒后,就这样一路拉着辫子,将女孩拖行到门口:“队长!”   士兵顺势用皮鞋踩住希达的脑袋,放开辫子敬了个礼。   来人是他们的队长,穿着更精致的军服,绿色的衣服上,一排金闪闪的扣子。   他没背步枪,反而挎着一把手枪,腿上插着匕首套。   “是她。”队长蹲下,上下打量了几眼。女孩被踩的十分难受,双手抓着士兵的脚腕,嘴里大喊着‘巴鲁’,‘别杀他’之类的话。   “真是可爱的小女孩呢。”队长身后,一个婀娜的影子冒了出来。   如果乔纳森在场,他指定一下就能叫出她的名字。   “阿法芙小姐,感谢您的帮忙。”队长大大鞠了一躬,“我会告知穆斯卡先生您为他做的一切。”   “我不在意穆斯卡的感谢。”阿法芙裹着黑纱,妖娆的眼线上挑,含情脉脉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我比较在意……你…”   “的感谢。”   男人一窘。   显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曾经隐藏在谢赫先生背后,作为他情人的女人——她如今又开始周旋于穆斯卡和那些军官的身边,仿佛这位勾人的女士天生就不甘平凡。   总想踩着一层层的梯子,向更高的地方攀登。   “先把这个小崽子带走吧,”女人舔了舔嘴唇:“等她没用了,可以交给我…”   “是。”   敬礼,挥手。   士兵粗暴的掏出麻绳,捆好希达后,把女孩带上了卡车。   希达剧烈的挣扎起来:“巴鲁!”   “希达!”   啪!   阿法芙给了女孩一个巴掌。   “快点吧,我有点累了,先生。”女人美目流转,像钩子一样刺进男人的心脏,不停的拽着他:“您稍后去做什么呢?”   “我去…”   “去报告吗?之后呢?”   阿法芙露出手掌,顺着男人的心口朝下滑动:“您知道我住在哪里,是吗?”   ……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是吗?”   森月纱脆生生的问道。   半小时前,少女推门而入,带着娜吉妮和伊莫顿,兴高采烈的举着一根轮船模样的棒棒糖。   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巴鲁。   娜吉妮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止血、包扎伤口,等男孩稍微清醒点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只巴掌大的…红头发小怪物,正趴在他的脖子上嗅来嗅去。   “别大惊小怪。”阿莉埃蒂按住惊魂不定,试图翻身下床的男孩:“我不吸血。”   她一边说,一边把屋内残留的淡尘味收纳到脑瓜里。接着,在感受到脚下的颤动稍有平复后,小妖精咧开尖牙,恶意满满的看着巴鲁,又道:“但…我喜欢小男孩的肉。”   无助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向森月纱。   ‘姐姐!’   口型大概是这样。   森月纱朝他招招手:“巴鲁?”   “姐姐?”巴鲁哆哆嗦嗦的叫着森月纱,有点怀疑刚才的那一枪托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阿莉埃蒂不吃人。”森月纱伸手接过小妖精,把她重新放回头顶:“你怎么弄成这样?”   这话让分神去想阿莉埃蒂的巴鲁突然惊醒。   “希达!他们劫走了希达!姐姐,希达是…”   “是你新交往的女友,结果被别人抢走啦?”森月纱舔了舔糖面,坐在高高的橱柜上,脚丫一晃一晃的:“她怎么样,好看吗?”   巴鲁:……问的没一个在重点上。   “不是女朋友,”男孩扶着床半坐起来争辩:“我们才认识两天!”   森月纱惊讶的捂了捂嘴,像是从新认识了一遍面前比自己还小的男孩:   “两天!两天就发生了?!我该说什么呢?崽崽长大了?”   “不必惊讶,”娜吉妮在一旁插话:“主人,两天时间不短了。”   伊莫顿也颇以为然:“我和安第一次私下相处,就发生了。在我的私寝。”   这么厉害的吗?   森月纱看了一眼伊莫顿,对方反而骄傲的扬起下巴,挺了挺胸。   “姐姐…”巴鲁揉着太阳穴,满脸疑惑:“所以‘发生’是什么意思?我们发生什么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他。   吓了一跳的男孩缩了缩脖子:“我、我怎么了…”   “她好看吗?”少女挑起嘴角:“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那位傍晚从天空中坠落的姑娘,巴鲁也顾不上脑袋的伤口,栩栩如生的给森月纱讲着。   ‘我去买食物。’   ‘她像萤火虫,又像月亮!’   ‘我感受到风在托着她的身体!’   ‘她穿着藏蓝色长裙,就这么缓缓落下,胸口的石头发着光。’   伊莫顿忽然抬头看了看森月纱:他张开手掌,嘴唇嗡动。   声音很低,巴鲁没听清。   “哦……是这样的石头吗?”森月纱抬起脚丫,脚尖指指伊莫顿的手掌——   男人的掌心,躺着一颗水滴形的蓝色石头。   巴鲁一眼就确定了。   是的,那颗宝石蓝的小水滴和希达带的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除了金色的图案不太相似,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得到了肯定答案,伊莫顿满意的点点头,合拢手掌,朝着森月纱:“法师阁下,您的龙近在眼前了。”   其实有了伊莫顿手里的飞行石,她们就不需要所谓的风之子后裔了:激活飞行石,显现光路轨迹,念出咒语,让伊莫顿带着她飞上去就行。   ——森月纱只是想在去Laputa之前,带上巴鲁,顺便坐一坐他制造的飞行器。   结果竟然有意外惊喜。   “那个女孩应该是风之子的后裔。如果她那颗飞行石上的图样和这一颗不同…”   “她应该是王族。”   巴鲁听不懂伊莫顿的话,今天的一切都超出了小小少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或许自己的姐姐并不简单,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但…   “我要去救希达!”   娜吉妮为森月纱穿好鞋后,她咻地跳下橱柜,把巴鲁重新按回床上。   “好好休息吧,弱崽。”   “我们去救林小姐就好啦!”   巴鲁看看那只正在绑她珊瑚色马尾的小儿,又看看高大健壮的伊莫顿,温柔体贴的娜吉妮…   面色担忧的摇摇头。   从天而降的少女,穿绿军服的可怕士兵…   “我不能…那对你太危险了。”巴鲁捏着被角,恍然察觉了什么:“等等,林小姐是谁?”   “希达不姓林啊?”   ————   此时的黑袍人还在沙漠里转悠,骆驼队驮着一群呆滞的男人。黄沙平坦,一望无际。   我们那么大个的……哈姆纳塔呢?   说好的大祭司,说好的妖邪出现,灭世十难呢?   怎么空气这么平和,小肉排也如此的焦黄香甜?!   唉…   不如…   叫老大回来喝点烈酒,吃肉吧… Chapter62 阿法芙的结尾   阿法芙和这位军官滚在一起时,巧是午夜时分。   自从谢赫先生疯了以后,她失去了财源——谢赫的珠宝、金银,那些存款和房子,全都被一个个贪婪的、张开巨口利牙的合作伙伴们互相争夺撕咬、侵吞殆尽;等到一个女人真正伸出手时,他们又开始一致对外,避免她从谢赫的财富里分出哪怕一颗金豆子。   最终留给阿法芙的只有这栋谢赫先生现居的住所。   疯子在二楼,她在一楼。   阿法芙辞退了全部仆人,雇了几伙工人,将楼上严严实实的用粗木条封住——就像罗切斯特先生做的那样。   可惜的是伯莎·梅森女士纵火自亡,她却不能这么干(谢赫自己也不会)。阿法芙得在谢赫死前找到另一个能让她吃饱喝足的长期银行。   穆斯卡。   这是她的目标。   一个从岛国流亡而来的大富豪,用钞票和强大的人格魅力操纵着麾下的军队,自从他来到开罗后,阿法芙的眼珠就没离开过这位有些发际线后移的男人。   当然,跟对方模糊暧昧的态度也有关——某个舒适的夜晚,穆斯卡搂着阿法芙曾说了几句女人听不懂的话。   ‘王族。’   ‘我将掌控世界。’   好吧,她的男人有雄心大志是件好事,但这也不耽误阿法芙小姐到处留情,给自己打开一个个其他的退路,以免被有些无情的穆斯卡先生功成后抛弃。   她身上的这个小狗一样的男人就是她的退路之一。   和军队的司令官有亲属关系的缉拿队队长,现在是陆战队的队长。   宽肩细腰,强有力的大腿,粗圆的胳膊,一张方脸,黑发剔的短短的,只留下薄薄一层。   瞪人的时候眉毛会立起来,眼睛显得很凶。   但看自己的时候很温柔。   她喜欢这种听话的狗。   “亲爱的。”阿法芙沙哑慵懒的抱着男人,疲累的夜,女人实在懒得动哪怕一根手指了:“亲爱的,帮我倒一杯水。”   男人平静的趴在阿法芙的身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从刚刚开始,他似乎就睡着了。   那股热热的、让女人痒痒的男性呼吸,如今好像都轻了许多…   “亲爱的?”   阿法芙不耐烦的推了推男人,沉重又僵硬的身体压得她难受极了。   “别装睡,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楼上疯狂的谢赫今天身体又多一根针,砰砰砰的砸着屋里仅剩的一些木质家具,楼下,静谧无声…   “亲爱的?”   阿法芙又推了推他。   冰凉,僵直。   一股寒意从男人的胸膛渗入女人的心脏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贴上男人的鼻下…   没有呼吸。   Fxxx!   女人尖叫着推搡,蜷起腿一下把尸体踹下床,哆哆嗦嗦的拉起被子遮在身上——她这才发现,偌大的卧室里,正悄无声息的落着三道人影。   比这位死去军官还要壮实的男人,无发,棕肤。熊一样撑起大码西装,恭恭敬敬的站在半高首饰柜的左侧,英俊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正垂于地面。   右侧,瘦长的影子是一位女人。她满头黑发盘于脑后,用一把缎面扇插住。双手抚在腹部贴合,侧身,看着中央的姑娘。   她…见过这个女孩。在酒会上,和那个叫乔纳森的男人调情的时候见过。   ——娇小的影子坐在男人和女人的中间,坐在首饰柜上面;脚上的高跟鞋被踢落在地毯上,露出白嫩小巧的脚丫,每一颗涂着嫩绿色的油彩;一头黑发溶于黑暗里,熹微的光打过去,眼尾的泪痣上,是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   她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嗨,阿法芙小姐。”   恶魔的声音原来是清脆活泼的。   ……   阿法芙没用多久就把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当娜吉妮掏出几根针时,女人还想负隅顽抗;然后,她就看见那个棕肤的帅哥对着她们说了什么。   伸出手,从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小鼓包,它们吱吱吱叫着钻出皮肤:黑色油亮,在灯下还闪着幽深蓝光的…   一群虫子。   圣甲虫简直是逼供好手,刚钻进皮肤两只,鼓鼓囊囊的往阿法芙的腰间爬行时,女人就全说了。   “希达!那个女孩被穆斯卡先生带走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在哪!”   “泰雅?不!她不是是被我逼迫而死!是谢赫!那个疯子!”   森月纱没说话,哼着小曲儿。这表示还得继续。   “不!!让它们从我的身体…啊!!!”   “我知道我…知道了!她被带去开罗边缘的基地了!!他们之前在那里建造飞艇和堡垒!!”   “放了我!!”   女人挣扎着踹腿,地毯被推出一层层褶皱,露出下方的砖。伊莫顿低头看看森月纱。   森月纱则垂头盯着自己的脚丫,左脚和右脚打架打的正上瘾呢。   “看我干什么。”她幽幽问道:“你不是早有决定了吗?伊莫顿。”   这位时刻都保持着高贵神秘,稳重又成熟的三千年帅哥,脸上终于浮现了尴尬的神色…   这一尴尬,就让一脸‘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主人不高兴你死了’的娜吉妮凶恶起来:女人缓缓转身,盯着伊莫顿,悄悄拔出腰间的匕首。   “实在抱歉,法师阁下…”伊莫顿双手合十鞠躬:“我现在无法信任神明。祂们的承诺如同尼罗河旁的沙岸,写上去的一切甚至禁不住几次潮水的涨落…”   “那你相信我?”女孩漫不经心的咬着食指,两只小脚激战正酣。   “在安苏娜复活前,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伊莫顿有些愧疚的看着不理自己的森月纱:“但我绝对会给您比祂们更多的信任…”   毕竟在自己无路可走时,这位美丽的法师冒着和众神开战的风险,答应了收留自己。   这一点,就让伊莫顿对自己的隐瞒和任性愧疚不已。   “所以你现在打算说?”   “是的阁下,我打算用她来作为复活安苏娜的祭品。”伊莫顿看向身后,阿法芙还在歇斯底里的哀嚎。   “这和交易不符,你知道吧?”森月纱平静的垂头:“我们说的是:当你找到芭丝特的神匣,也帮我找到龙之后…”   “芭丝特女士可能并不会管我了。”伊莫顿苦笑:“我是因您的呼唤,从冥府而来。”   “届时,抢夺神匣失败的阿努比斯必将收回我的灵魂。”   森月纱点点头,‘啪’的一声,弹了弹咬过的食指,两只小脚的战争也即将结束。   “合理的提议,我是无所谓。”   “反正她不好看,一切都免谈。”   说起爱人,伊莫顿骄傲的仰起头,深邃的眼窝里是自信与坚定:“她是整个埃及最美丽的女人!”   左脚打赢了。   森月纱胜利似的咧开嘴,一旁的娜吉妮早就悄悄替女孩把踢散的高跟鞋捡了回来,半跪在首饰柜前。   她托起它,冰凉的手指让巴掌大的小脚缩了缩。   “恭喜您获得胜利。”   她替自己的主人穿上鞋,站起来后,在伊莫顿复杂又…奇特的神色里,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狡诈的秃子。 Chapter63 复活爱人   谢赫先生的居所,一层客厅。   叮叮咣咣的摔砸声不断从二层传来。   “你就不能让他安静一点?”娜吉妮悄悄对阿莉埃蒂说着,她刚刚已经发现过两次森月纱不经意的皱眉了。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每天往你身上埋一根针,你也会这样的。”   “一切都是女王陛下的指示,你自己找女王说。”   小妖精并不买账,嗖嗖的跳起来,脱离娜吉妮的手掌,重新回到了森月纱的头顶。   森月纱笑看娜吉妮悄悄摇头。   “我们还需要什么?”   一层的地毯被几人合力卷起来,竖着靠墙。所有桌椅和置物都扔到了院子里,现在,这栋房子的一层已经空空如也。   除了满地的白色粗柱形蜡烛,几只零散发呆的圣甲虫,就是用阿法芙鲜血绘制的文字与线条了。   线条从客厅的中央繁复纠缠,越往外扩散,越稀疏越纤细,一直延伸到墙面,顺着壁灯,上到天花板。   字符一颗颗的被画到阿法芙的身上,女人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咽声,疯狂挣扎。   “这间屋子是不能要了,”森月纱站在一旁端着茶杯,娜吉妮托了一个白色的瓷盘等在一旁,当森月纱喝完后,她就会托起茶杯帮她再次填满。   “幸亏不是在我的房子举行仪式。”   八角盒插入冰凉沉重的铁书,金属链条扭转,某一页被翻开。   伊莫顿手臂一挥,四周的白色蜡烛‘砰’地炸开火苗,一朵朵橘色的火焰围着她们绕成正圆形。   仪式要开始了。   “请您帮助我。”伊莫顿肃然的捧着亡灵黑经,待森月纱蹦蹦跳跳的走进内圈后,这位高出森月纱很多的壮硕男人才缓缓半跪在少女面前。   ——森月纱恍惚间发现,最近跪自己的人有点多。   男人托起亡灵黑经,恭恭敬敬举到头顶。   “您的权柄,可以无视阿努比斯的封印,让安苏娜的灵魂穿过冥府之门。”   “此后,我们的一切将属于您。”   蜡烛的火苗开始倾斜,无风的居所里,阿法芙似乎猜到了自己的下场,手指扭曲的指着森月纱。   憎恨和痛苦溢满了眼眶。   这并不能阻止森月纱愉快的接过亡灵黑经。   “这一段吗?”   当女孩的手指触碰到铁页上的刻印文字时,屋内倏然一静。火苗回归正规,笔直向上的燃烧;怪异的风声也消散不见。   在伊莫顿的感知里,那股阴冷排斥的力量,如洪水般汹涌绝望,铺天盖地的朝着亡灵黑经扑面而来!   然后就在森月纱接手后——   一层层裂缝割开了了它们。   像脆金属的断裂声,又像玻璃坏碎的炸响;喀嚓喀嚓,一段段、一面面的裂隙围绕在森月纱的周围,那些森白的恶意发出刻薄的咒骂,转眼消散。   空间与维度的冲击波粉碎了一切。   虽然伊莫顿不太理解维度代表的意义,但他清楚,面前的少女赢了。   森月纱眨眨眼。   “我感受到了排斥?”她歪头看向伊莫顿的身后,又仰起头打量四周:“有什么东西刚刚来过。”   “您胜利了。”伊莫顿谦卑的颔首,想了想,男人又补了一句:“您会一直胜利下去。”   娜吉妮的眼球里划出一道竖细的瞳孔。   “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被托付给娜吉妮的阿莉埃蒂正盘腿坐在女人头顶,后背靠着那把缎面扇。   “所以说,将心比心,小蛇蛇。”   娜吉妮才不理这个吊车尾一样的傻瓜妖精。   “开始喽?”森月纱清了几下嗓子,手指按住铁页上的象形文字,一个个转化后的词语清晰明白的出现在少女的思维里。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女孩的声音。   ‘冥河之水沸腾。’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宿命之血。’   ‘聚灵的太阴。’   阵风‘呼’地又出现了!   不同于刚刚的怒嚎,这一次,所有的碎念与私语全部被挡在外面:仿佛从森月纱身体内散发出一股看不见的立场,在另一个层面无声炸裂出一圈雷电与火焰的隔层。   阴冷的恶意轻而易举的被推开。   ‘水面是生者的入口。’   ‘水下是死者的永恒。’   ‘归来。’   ‘亡者的眼,将看向我的世界。’   一股黑色的液体从鲜血大阵的中央缓缓析出…   然后沸腾!   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在娜吉妮的视线里,几滴液体转眼就铺满脚下变成了海!   “主人!”   森月纱摆摆手。   浓郁的黑色升腾漫布,当它没过一行人的脚踝时,又骤然缩拢,一切水流都聚集在蜡烛围成的圈里。   伊莫顿带着森月纱退出法阵,从腰间捧出几个圣瓮。   是安苏娜的脏器和骨粉。   大祭司高举双手,开始颂念娜吉妮听不明白的古语;那些圣瓮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开,从内里飘出一条条浅灰色的带状粉末。   它们被撒在了黑色的水流里。   “啊…”   “嘶…”   “哈哈哈哈…”   男男女女,或许还有非人的哀嚎,尖叫声从水底穿透而出。一只只人类的手,一只只怪物的利爪,还有绑着绷带的头颅、鳄鱼的尖吻,无数死灵试图冲破冥河,降临在这个世界。   “Anck Su Namun!”   “Anck Su Namun!!”   一边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伊莫顿一边踱步到祭品身旁,垂头望着阿法芙。   他看了许久,才从蜡烛旁捡起匕首。   尖刃朝下,对准阿法芙的腹部。   “你将永远死去,归于冥河。”   “而我的爱人…会藉由你的身体复苏!”   “Anck Su Namun!!!”   匕首猛然刺入!   噗。   阿法芙呆滞的看着伊莫顿,一朵血花从她的腹部绽放,一点点蔓延开来。血液不正常的划出弧线,与黑色翻滚的冥河之水融为一体。   哀嚎与尖叫声远去,一道被水流包裹的黑色人影慢慢浮出水面:她孔洞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是遵从本能似的,循着阿法芙的血液,极其缓慢的爬向步入死亡的女人。   黑色的液渗入尸体。   附着,融入。   阿法芙的面容与体态也缓缓改变了。   她生出乌亮的黑发,顺滑柔软;她的鼻梁变得笔直高挺;她的皮肤开始发暗,直到像伊莫顿一样浅棕;她的眼尾上挑,眉毛细长。   金色的花纹烙在女人的身体上。   四肢变的修长。   “Anck Su Namun…”伊莫顿温情的摸着爱人的脸…   她回来了。 Chapter64 神奇装置!   安苏娜睁开眼。   如同窒息了许久的人,也像婴儿的第一声哭啼,肺部充盈空气;她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睛,两手抓着男人的胳膊。   “啊…”   “安苏娜。”伊莫顿轻声呼唤。   “安苏娜,你回来了。”   女人恍惚的眼神在伊莫顿一声声呼唤中逐渐清醒,动动眼球,视线扫过周围环境。   “伊…莫…顿。”   唇齿间染着冷意,心脏还未能将生者的热传递到指尖,被手掌抚摸脸颊的伊莫顿就已将自己的大手覆上爱人的手背。   “是我,你回来了,我的爱人。”男人跪在安苏娜面前,搂着腰,把女人抱进自己怀里。   “你自由了。”   安苏娜高挑的眉眼少了曾经的妩媚。三千年来的冥河苦楚,让她褪去天真,长出英武与冷艳。   “伊莫顿。”女人一声声叫着他的爱人,眼角的余光里,森月纱正探头探脑的朝她招手。   “嗨!安安!”   安安?   安苏娜扶着伊莫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看周围的环境。最后,才转向森月纱:“你…是谁?”   “我是森月纱。”   “一个平民?”安苏娜冷着脸,扫过伊莫顿,不明所以的开口:“我的爱人,你为何不用这个女人的身体来迎接我的新生?”   伊莫顿:你倒敢想。   看起来安苏娜倒十分嫉妒森月纱的样貌和身材,女人冰冷的眼球不断在少女的眼尾和心口处游弋…   在看看自己的身体。   小不点。   娜吉妮慢条斯理的拆下盘发里的缎面扇放在一旁;不远处,隐约立着一群着甲的银色骑士,以阿莉埃蒂为首,整装待命——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这群隐藏在阴影里的刺客就会倾巢而出。   只消安苏娜再一句话。   果然,刚刚复苏的女人并没注意到自己爱人的眼色——而她的爱人也显然忘记了,一个刚刚苏醒的灵魂,拥有的只能是一团还未清醒的混乱神志:在他深情看着女人时,安苏娜乱糟糟的思维并不能准确的分析出现下的情况。   她就像做了一个漫长而无尽头的黑梦,闭眼前,她面对着那群面目狰狞的法老侍卫;睁眼后,面前站着一位打扮怪异的女孩。   偏差极大的错乱感充满了女人的大脑。   “你到底是谁?”安苏娜看着森月纱,她依稀能感知到自己爱人的惶恐…或许她是,一位公主?   伊莫顿正服侍一位公主,为此,他的请求获得了准许:不知付出什么代价后,被允许将自己的灵魂带回人间…   所以面前的少女才会说‘是我复活了你’。   是这样吗?   “我是旅法师,诸界行者,行走多元宇宙的生物。”   “女王陛下…”   阿莉埃蒂咧开嘴,闪亮的剑尖直指伊莫顿。   伊莫顿满头大汗。   “不!法师阁下!我会替安苏娜向您致歉!请先允许我解释……”   森月纱摇摇头,向后推了推娜吉妮。   “等我一下。”   “主人?”   森月纱背着手,在伊莫顿紧张的眼神里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停在安苏娜面前。   刚复活的女人满头雾水,她低下头,看着刚到自己下巴,左看右看,好奇打量自己的‘公主’殿下。   矮小,柔弱…果然是公主吗?   不知道伊莫顿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希望,希望不是我想的那一种。毕竟有些公主的爱好…   想着想着…   她发现森月纱挺了挺胸。   安苏娜:……   讨厌的公主。   “殿…”安苏娜张了张嘴,又十分忐忑的看向自己的爱人:“我该叫…”   没等伊莫顿开口,森月纱就抓住了安苏娜的胳膊。她弯起眼睛:“睁眼看看世界吧,安苏娜。”   喀嚓喀嚓的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在伊莫顿和娜吉妮的视线里,森月纱拉着安苏娜瞬间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   镜像空间。   安苏娜惊讶的望向四周——还是那间客厅,还是刚刚的地方,但一切都变了。大地折叠龟裂,托起黑铁色的王座,少女翘腿托腮而坐,静静看着她。   “法——师?”安苏娜惊讶的后退两步。她曾见过伊莫顿施法,但也大多风格偏向诅咒。如此诡谲奇幻的如同镜子一样的空间…   安苏娜所能想到最相似的情况,也就只有作为法老的塞提年度祭祀时,她曾见到的,那些神明所展现出的神威了。   神明和这个女孩…   “别想不着边的事啦。”森月纱歪着脑袋,慵懒的指指女人身后:“镜像留影,我曾经历过的事情,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   万花筒一样的碎片不断扭曲着,波浪般的兽吼震耳欲聋!   世界,被打碎了!   茫茫宇宙暗沉无边际,一颗流行划过后,照亮了满是坑洞的陌生星球。   脸上尽是褶皱的大鼻子女巫,悄悄挥手:一片群狼变成了蘑菇。   白龙冲出湖面,掀起连天的巨浪;   在宇宙之上的另一个宇宙,端坐黑色王座之上的恶魔,只手摘星——星球与星球的碰撞无声且惨烈,亿万生命转瞬间灰飞烟灭…   长发的女神飘然抬眼。   慈悲的眼神所至之处,巨大的法阵扬起滔天火焰,无形的飓风吹散血肉,吹落人类的内脏和眼球,将骨骼吹成尘埃。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城市、可以想象成真的星界、沉没的巨轮、坠宝石的标准长靴、枪械、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宫廷长裙,丰富且令人兴奋的……   购物网站?   越来越奇怪的东西一个个出现在安苏娜的视线里,粗暴且迅速的闪过。那都是森月纱所经历的故事,如今,一幕幕如同电影般重放。   闪放,不停的闪放,安苏娜被拉着坠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地渊之中——她的思维飞快运转着,而从指尖和脚尖传来的麻木感,却让女人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些碎片化的故事里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半晌,画面如水波弥散。   浓郁的色彩和冲击没有在空间里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女人蜷缩在王座下方。   她眼中的疑惑早已消退,转而神色复杂的望着森月纱。   “另一个,世界…?”   勉勉强强的坐正后,女人垂头不语。身后,万花筒般的空间碎片逐渐拼接缝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那些…”   “嗯?”   安苏娜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那些…全都来自另一个世界?”   森月纱安静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从未想象过如此神奇的场景。世界之外的世界…”安苏娜冷艳的眉眼变得无神,喃喃自语:“原来,我们并不是唯一……”   “当然不是。”   “那…”   森月纱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多变的可以。明明刚才一副骄傲冷漠的样子,如今神态里却流露出满是大女孩般的天真与不解。   再配上本该冷艳的眉眼,这种骤然而变的反差感简直——森月纱或许明白塞提和伊莫顿为什么喜欢她了。   安苏娜跪坐在地上后,索性不再站起来,昂首抬眼,满是希冀的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复活我?”   “因为那是伊莫顿渴望的。嗯…我们做了一个交易。我复活你,而你和他,将永远作为我的仆人,和我一起旅行——旅行,你懂吧?”   少女比划了两下:“就是去不同的世界吃吃喝喝。”   “虽然交易之前没有问过你,不过现在问也不迟。”森月纱百无聊赖的玩起指甲,啪地弹一下后,看看女人,又啪地弹响另一根手指。   这里可没有娜吉妮来阻止她。   玩着玩着,指甲就被女孩塞进了嘴里:“唔…如果你不愿意,就和伊莫顿呆在这个世界好了。我是无所谓…反正都是顺手…”   “作为复活你的费用,把哈姆纳塔送给我就行了。我相信伊莫顿是愿——”   忽然,未完的话被女人亢奋的声音打断:“你!你可以带伊莫顿和我离开?让他免于神明的罪罚吗?”   “你真能从冥府带走他的灵魂?!”安苏娜蓦然瞪大双眼,嘴里说着,手脚并用三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森月纱嘴里的那只手。   森月纱看看自己那根被女人捧在掌心湿哒哒的食指,面无表情的换了一只手,把另一根食指重新放进嘴里——连带上面涂抹的嫩绿色指甲油。   辛辛苦苦留指甲如果不是为了吃,那将毫无意义。   “可以?你可以吗?真的?!”女人紧张的连带嘴唇都微微颤抖:“我同意!同意!只要让伊莫顿免于冥府之苦,我愿同意你的一切条件!”   “我没什么条件…吧?”森月纱打了个呵欠,不着痕迹的抽回那只手:“后续工作你和我的小骑士商量就行了,这种无聊的事说多了会减寿的…”   “诶对了!”森月纱‘啪’地一拍手,从王座上跳下来,一惊一乍的德行吓了安苏娜一跳:“你刚才盯着那管红丝绒不放,喜欢吗?”   “喜欢吗?那些口红和高跟鞋?”   安苏娜楞了一下,一时间没太能接受面前姑娘如此跳跃的思维,呆滞的点点头:“啊…?”   “喜欢…吧?”   聊到这,少女总算能打起些精神了。   她搓搓手掌,好似传教般的燃起了兴趣:“喜欢呀…太好了。让我们来聊一些适合女孩子聊的话题吧…”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个动动手指就能得到很多很多新衣服和新鞋子的‘神秘装置’喔……”   “只要你想…”   “它们用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在你家门口!”   “嘿,你也觉得神奇,是吧?”   “来,让我给你好好讲讲。” Chapter65 美神也太尴尬了   短短几分钟的等待却让伊莫顿感觉度日如年。   男人绷着脸垂首,面前的两位侍从均一脸严肃的盯着他:那只妖精握着刺剑在地板上哗啦哗啦来回来去划着,高挑的女人倒没拿武器——她那双眼里的寒意几乎快冒出来了。   在森月纱拉着安苏娜消失的那段时间,伊莫顿坐立不安。短时间的相处接触还不足以让男人摸清森月纱的性格,他非常担心下一刻出现在面前的是安苏娜的尸体……   关心则乱。刚刚应该阻止安苏娜的。   伊莫顿有些懊恼。   ——至于面前这两位的敌意,他很理解:其实她们的警惕完全不必要,擅长审时度势的大祭司曾多年周旋在权利与权利的缝隙中,游刃有余的处理着上层贵族与至高权柄法老一系的矛盾和冲突,他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除了在安苏娜的问题上犯糊涂外,男人绝对算的上精明老练了。   此时,紧张的大祭司正迅速组织语言,琢磨一会怎么样道歉才更显得诚恳有力——毕竟,自己的爱人的确冒犯了这位对自己有恩,对她也有恩的法师大人。   若在他们的时代,两人理应被惩罚。   男人闭上双眼。   一个能令神明退步的法师,只有愚人才会想要承受对方的怒火。   屋内的仪式蜡越来越矮,当蜡身又多了几颗白色的热瘤时,森月纱才拉着安苏娜重新出现在屋内。   伊莫顿立即上前:“法师大人!我要——”   “法师大人,我想要几双靴子。”   “我帮你挑!”   “我还想要那个涂唇和抹脸——”   “买!”   “还有包,那个倒三角!”   “买!”   “能出现画面的机器!”   “买!”   伊莫顿:……   早早排列好的道歉全部卡在了男人的喉咙里。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三个对峙紧张、几乎快要开战的家伙眼里,聊的十分…愉快。   安苏娜和娜吉妮差不多高;她站在森月纱面前,就像一对儿姐妹一样。   姐姐冷艳高傲,一脸狂热的搂着妹妹;妹妹媚眼如丝,却抱着手臂,满脸宠溺。   “我有很多很多财富,当然,你的爱人也同样富有。到了我的世界,你可以买下你想要的。”森月纱拍拍安苏娜的腰:“怎么样,想要跟我这个‘平民’离开吗?”   对于刚刚失言之举,安苏娜和伊莫顿有着同样的担心:他们都担心森月纱将怒火倾泄在自己爱人的身上。   现在,伊莫顿依然担心,可安苏娜不会了。相比起自己爱人饱经历练后所擅长的,女人显然在揣测人心上更为突出:她只用了几分钟,就察觉出这个女孩的‘特别’之处,或者说…她颗渴望自由与乐趣的心。   ——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女那些鲜活的、朝气蓬勃的、缓缓流淌生息、带着戏谑调侃与混乱思绪的背后,掩藏着的是一朵……正漠视着世人、慵懒且冷淡的灵魂。   当然,这些别扭的说法,必须要感谢古埃及那时还没发明‘疯子’一词。否则安苏娜小姐就会惊讶的发现,世界上竟有如此简洁有力的词汇,可以完整描述出一个人的性格。   总之,藉此看到答案后,再去做到如何不太明显却能润物无声的让她喜欢上自己,对安苏娜来说就如呼吸般简单了。   “请原谅…”女人抿嘴摇摇头:“您拥有如伊西斯般的美丽与智慧,我的傲慢在您眼里还不如一场有趣的下等民表演…”   当安苏娜用上敬语后,森月纱开始不自在了。她又想起娜吉妮刚来时的情景,用阿莉埃蒂话来说,就是:领养的孩子刚来家里还不太适应。   森月纱深有体会。   不过…   “伊西斯是谁?”   “美神。”伊莫顿接话,“在我们的信仰里,伊西斯掌管生命、魔法与婚姻。最重要的是:祂被民间被统称为‘美神’,只有最美丽高贵的女人才能被如此称赞。”   “美神也太尴尬了吧…”化妆品与服饰与宝石之神·森小姐假笑了两声,转而盯着伊莫顿的眼睛:“我可没对你的爱人做什么,别担心,也别道歉。如果想做我的侍从,就从现在开始学着接受。”   伊莫顿忐忑的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看看安苏娜,满脸疑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粉底液?   是拥有魔力的液体吗?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让身后的战士们散去。   “嗨呀,来来来,两位向新人介绍一下自己吧。”森月纱退了两步,把一脸冷淡抱手不语的娜吉妮搂了过来,左手摊开举在半空中:“阿莉埃蒂呢?巴里巴里!”   “我是女王陛下的骑士。”阿莉埃蒂跳上手掌,左手扶着剑柄,右手贴在心脏,优雅欠身:“作战时的第一屏障,也是妖精一族的首领。”   等小妖精说完,森月纱捅了捅娜吉妮的腰,不乐意的女人才勉强开口:“我是主人的——”   阿莉埃蒂无缝衔接:“宠物。”   娜吉妮看了她一眼,倒没反驳。   “我是安苏娜,伊莫顿的爱人。”安苏娜对娜吉妮和阿莉埃蒂并不像刚刚对森月纱那样柔和,应该说,她回归了最初的状态。   女人看向森月纱的方向,眼底却只有森月纱一人,仿佛娜吉妮和阿莉埃蒂根本无法在她的瞳孔里成像一样:“我跟随美神是——”   “你先等一下,”森月纱羞涩的半捂着脸使劲摆手:“不要!不要叫那种称呼!”   “美神?伊西斯?”安苏娜疑惑:“用神名称呼是最高等的敬意,您不喜欢吗?”   喜欢倒是喜欢,但也不妨碍尴尬——阿莉埃蒂比森月纱更尴尬。一个女王陛下,一个主人,已经很奇怪了好么,假使她们中再出现一位…   美神。   小妖精想象了一下。   ——某购物中心,穿着靓丽时尚的女孩儿们正开心的血拼。忽然,前方高挑冷艳的姑娘回头,模特般的厌世脸上突然浮现出现笑容,她高声呼唤着如自己妹妹般的女孩:   “美神!快来看看这双靴子!打八折呢!”   想想那些导购的奇特神色,阿莉埃蒂估计会疯…   “你最好换个称呼,安苏娜。”小妖精也难得提出建议,毕竟这种称号一旦在大庭广众叫出来,丢人的是她们的王:“我们的世界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你这种称呼太…”   “法师阁下拯救了我的安苏娜。”伊莫顿站在爱人身旁,坚持道:“她理应获得我们的尊重。”   “你们的尊重也太令人尴尬了。”阿莉埃蒂不清楚的是,伊西斯的另一种含义是:王座。   祂曾是王权的象征,也是法老权柄的体现。   “我可以为您统治一座城市,可以为您治理您麾下的战士、臣民。”伊莫顿又温柔看了眼安苏娜:“既然她想称呼您为美神……就请您接受她对您的尊敬吧,我们的伊西斯。”   森月纱:我什么时候要统治一座城市了……?   娜吉妮倒觉得伊莫顿作用很大。   她觉得用不了多久,森月纱就会有多到足以让她手忙脚乱的大批侍从了。那时,或许这位来自三千年前的大祭司能让她和阿莉埃蒂轻松很多。   “就这样吧,称呼什么的…最好别在其他人面前。”森月纱按了按太阳穴。“我们先去那个‘基地’看看。”   “至于侍从…”   “等一切结束后再说。”   森月纱的法术力刚刚恢复一些:有娜吉妮作为前车之鉴,她并不想现在就让伊莫顿和安苏娜卡牌化。这会吃掉她为数不多的法术力。   为了天上那座城市,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积攒力量,面对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比如,对芭丝特神匣虎视眈眈的,那位至今还未露面的神明。   阿努比斯。 Chapter66 基地   穿过开罗的边缘旷野,所谓的基地根本不用寻找。   和本地高官合作的雇佣军,那群穿着绿色军服,一个个面带风霜凶厉的家伙们正抱着枪,在巨大的铁门前你来我往的说着脏话。   仔细听听,大概在聊开罗的女人。   作为从岛国避祸流窜而出的顶级富豪穆斯卡先生,他与那位不战而逃的司令一拍即合,决定一同寻找传说之地:Laputa。而当宝藏浮出水面的时候,军人将用那些金银珠宝采买武器,继续他们的侵略计划;穆斯卡则能得到…   得到一切。   司令是一个胖子,肥脸肥颈肥腰,方方正正的直筒下来,怎么看都像一个球。他裹着特殊定制加大码的军装瘫坐在椅子里,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好几部黑色电话。   棕粗的雪茄扔在烟灰缸里,熏得办公室内满是焦糖味。   “该死的远东之虎…”   然后是砸东西的声音。   门外的警卫员早就习惯了:自从他们的司令官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兵逃跑后,每每旷下来,他和他轮值的同伴,都能或多或少听见一些这位领头人的后悔与不甘。   就仿佛他们留下来,就真能打得过那只部队一样。   别开玩笑了!   登岛的那只可是远东最精锐的部队「龙」,他甚至打听到,他们经过混编筛选、拥有美军指导,持装最先进武器的「陆军作战部队」,只抵挡了半天时间。   半天!   半天,全线崩溃!   那群天魔一样的怪物就如一柄烧的通红的尖刀,凶悍无比的刺入了岛屿的腹地!   而他们就是那块甜滋滋且毫无反抗之力的软滑奶酪。   幸亏没有留下来…   警卫员想。   大概司令也清楚留下来的后果,只是,他无法接受身为一个军人的叛逃之举,更无法接受自己是因为恐惧而逃…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活着才最重要。   谁会想和那群家伙战斗?   让美国佬去吧,他们自诩天下第一,这一回撞个灰头土脸也挺有趣儿的。   左看右看,竖起耳朵听——似乎门内没什么大动静了:一般司令会在这时候睡一会,当震天的喊声响起来,他就能悄悄离开门外,找兄弟抽支烟,买两瓶酒,如果…   如果你身体够差,甚至还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找个本地流莺迅速战斗一会。所以警卫员可是个肥差,不仅能时常收受打听司令行踪的商人们的贿赂,还能抽空休息或…战斗。   正想着,鼾声已渐响起。   警卫员也跟着打了个呵欠,悄悄抱起枪,靠着墙挪呀挪,没一会就消失在大门之外……   一分钟后,营地的某个小屋里就三三两两迎来了擅离职守的军人们。   警卫员算是他们的领头人,一个时刻能接触到司令的职位,没有人会愿意招惹他——两三句谗言,可能会造成极其麻烦的后果。   “我找了个新姑娘。”几个男人围成一圈,架着木桌打扑克,地上还散着一张张纸币;屋子的另一角落里,更多的家伙选择了喝酒。   再往里,仔细听还能见些许吼叫声。   善意,热情。   “又是本地货?”   警卫员不复往常的规矩与庄严,和这群人混在一起,就要有他们的模样,否则鹤立鸡群,你就别想在领导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了。   “那肯定是!谁不喜欢!”   一阵哄笑。   他们说的是那些出卖自己的流莺——实际在他们的语言里,有很多词汇可以描述这类人群,但士兵却选择了最为恶心和侮辱人的一种,不得不说由此也能看出他们对本地人的不屑一顾与鄙夷。   明明自己也是逃跑之师。   “要不要试试?!我敢说,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歪带军帽的矮个子男人十分明显的恭维着警卫员,他一手按住扑克,‘呸’了两下试图偷看他手牌的家伙,转过脸,满面笑容。   “征服一位冷脸的贱人,您有信心吗?”士兵仿佛不信一样揶揄:“一场比赛太早结束可没什么意思,有些人在训练场上还能放到两个壮汉——”   警卫员笑骂了几句,有点兴奋的扯扯领子。   “我是谁?等你们把开罗赢下来,我还没打完加时赛!”   接着又是一阵脏话和调笑。   “去吧,去吧。”拿扑克的矮个子用肩膀推了推警卫员:“我买她花了不少钱,即便这样,那个女表子也冷着脸,看我的时候,黑眼珠冒寒气。”   “说实话,我真有点害怕了。”   警卫员满不在意的拍拍腰间的枪,金属交击,清脆有力:“那是因为你没给她看这东西!”   “什么冷淡高傲,只要有…就是——”   低俗的话让另一头喝酒的士兵们也跟着起哄。   站起身,警卫员整理了一下军装,踩着黑色的皮靴昂首阔步的拐进大屋的小门。   那是个隐藏的暗门,专门为这群家伙提供‘便利’,收容流莺以供享乐。   推开门,不大的屋子,放着一张极大的床。女人就坐在床上,眉眼冷淡。一双修长的腿并拢贴合,手按着膝盖,规规矩矩的。   ——当门被打开后,她那双画着眼线的眸子循声看了过来。   冷淡,漠然,平静如一潭死水。   警卫员舔了舔嘴唇:越是这样,他就越有撕碎的渴望。   哈。   女人歪了歪头,淡紫色的唇有种奇特的诡异感,警卫员从来没见过这样涂抹嘴唇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艳红色,不小心抹在裤子上,不匀的痕迹总会散发出一种劣质的化学品味儿。   那些抹大片正金色的就更别提了,她们本地人脑袋怎么回事,分不清美丑?   可这一次不同。   那道紫色,勾起了这位警卫员心底的恶魔。   恶魔说:过去…过去看看她。   拥抱她。   扯碎她。   “你叫什么?”   警卫员做了个自认为绅士的笑容:他曾在穆斯卡先生身上看到过,私下里也有样学样的模仿了好久。   “我是司令的警卫,你懂什么叫司令吗?”   听到这话,女人看他的眼神奇怪极了…就仿佛像看蚂蚁一样。   她平稳的声线比寒凉的眸子还要森冷。   “你好,警卫员先生。”   “我是娜吉妮。” Chapter67 位置与歌利亚   士兵们觉得司令和穆斯卡先生为了那什么天上的传说,不惜花费人力物力停留在开罗,就已经十分离谱了。   结果他们今天才发现,离谱的事显然还有很多。   比如,一条比人高、身体比石膏柱还要粗的蟒蛇,出现在他们休闲享乐的屋子里。   吃了警卫员!   一时间,喊声与火花激发声大作!   咆哮击发的子弹打在黑黄的蛇皮上叮当响着弹开,矮个子男人打光手里的几发后,就只能看着自己的一位位战友葬身蛇口。   最后是自己。   伊莫顿很疑惑森月纱的做法。   ‘我可以为您扫清他们,您清楚我的法术。’大祭司望着爱人,收起平日里的大步,像个娇滴滴的光头姑娘一样,紧跟着前方两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   安苏娜和森月纱。   一大一小还在讨论服装的事儿呢。   “我知道我知道。”森月纱刚跟安苏娜科普完某个现代设计风格,随意说了一嘴:“我要命线。”   “你能不能不搭话?”安苏娜扬眉瞪眼,回头看着小碎步跟来的伊莫顿:“我正在和美神大人讨论重要的事儿,你别让那些甲虫在我腿上爬来爬去。”   可怜巴巴的大祭司只是想试图用小可爱们吸引一下自己爱人的注意力:三千年没见了,她一醒来就开始抓着森月纱不放,倒把自己这个正牌爱人冷在一旁。   幽蓝色的圣甲虫吱吱吱的叫着,然后又被安苏娜不耐烦的抖落一地,又可怜巴巴的爬回来,望着自己更可怜的主人…   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衣服和鞋!   伊莫顿喘了两口粗气,结果并没谁理会他——阿莉埃蒂呼呼大睡。   无可奈何的大祭司只能重新臊眉耷眼的低头跟了上去。   两个女孩还在嘀嘀咕咕。   ‘我觉得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现代,然后,我出钱为你开一家设计公司。’   ‘设计公司?’   ‘不想自己动手,让所有人穿你做的吗?’   ‘我可以吗…?’安苏娜大惊失色:‘我是个女人…我不能…’   ‘你可以呀?’森月纱奇怪的望着安苏娜,一说这种话题,艳丽的埃及女人就有点怯懦的仿佛不似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或许当个模特也不错。’   ‘能穿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呢。’   ‘女人…’安苏娜抿抿嘴,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还在郁闷的伊莫顿:‘我…可以这样做?’   森月纱才反应过来,对方所处的时代与自己有着巨大的鸿沟。   她捂着嘴笑,勾勾手指,让安苏娜俯身,悄声:‘是的,我说的都可以,我会帮你说服伊莫顿的。’   ‘三千年的分离,有很多有趣的事情,需要你们要一起体验。别急。’   ‘浪漫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森月纱扔下满怀期待的安苏娜和满脸纳闷好奇的伊莫顿,蹦蹦跳跳走到基地门口。   都去喝酒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少女纤细的食指点在铁门上轻轻一推。   刺耳的金属扭区声中,铁门轰然倒塌。   “我们走吧,娜吉妮应该结束了。”   …………   胖司令打了个盹,再次睁眼,偌大的二层基地就一个人也没有了——电话线路被切断,他试图大声嚷嚷呼唤警卫。   结果呼唤来一条破窗而入蛇嘴上满是鲜血的巨蟒。   紧接着,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健硕凶悍的男人打开后,两位女士翩然走了进来。   “嗨,胖司令。”森月纱挥挥手,在看到娜吉妮时,眉头皱了起来:“你受伤了?”   伊莫顿:聪慧美丽的伊西斯,那是别人的血。   “没准是牙龈出血呢,我就说靠嘴还是效率太慢太容易受伤了。”少女胡搅蛮缠边说边找了个沙发坐下,歪头朝向冷汗连连的司令:“我劝你不要拔枪,先生。”   ——他的勇气已经在逃离自己国度时用光了,所谓拔枪,只是森月纱的妄想。有那头巨蟒盯着,他连动一下都不敢。   他不是勇士,只是个吓破胆的肥胖症患者。   “我想知道…”森月纱犹犹豫豫的望着天花板,停住言语。   糟糕…!她忘了巴鲁女友的名字了。   阿莉埃蒂似乎早就料到,无奈从自己女王陛下的头顶倒吊下来,头下脚上的拽着她的耳朵:“希达!”   “哦,希达。”   森月纱拍了拍额头,重回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在哪?”   司令瘫软在椅子里,哆哆嗦嗦的望着蛇——说话时,也对着蛇说,仿佛就怕自己一个不慎挪眼,蛇嘴大张,将自己连人带衣服全部吞下去。   “在…穆斯卡的飞艇上。”   “穆斯卡的飞艇?”   “歌利亚!他起名叫歌利亚!”司令大叫了两声,又在竖瞳凝视里缓缓放低声音:“歌利亚…穆斯卡说代表了巨人,无穷的力量和权利,所向无敌…”   “我不想听穆斯卡先生低俗的起名方式,告诉我他们往哪飞了?”   ——阿莉埃蒂觉得穆斯卡‘低俗’的很好听,起码比森月纱给自己和昆娜起的‘锤头与刺剑’组合好听的多。   司令紧张的摆摆头:“他激活了那个死…那姑娘的石头!那块…蓝色的!”   胖男人手舞足蹈的指着窗外天空:“一道蓝色的光穿透了云层!那是路标!”   伊莫顿朝森月纱点头。   “好吧,你也是一位司令,就这么让穆斯卡开走了你的飞艇?”   “我的?”司令摸摸嘴唇,粗肥的手指上带着五颜六色的宝石:“他给了黄金…我,我需要黄金…”   这座基地里的大部分士兵都被穆斯卡带上了巨型飞艇·歌利亚号,所以娜吉妮的潜入才能悄无声息,甚至没留给他们反应时间。   当所有士兵被撕扯成一地残肢时,座座重型火炮连保护锁都没被打开。   “还有一个——”   “姐姐!”   “姐姐我来了!”   年轻的嗓音在窗外响起,森月纱转头,正看见巴鲁开着一架酷毙了的飞行器,绕过窗外,在旋桨嗡嗡嗡的声音中,缓缓朝草坪上驶去,吹起无数碎屑。   不等停稳,男孩就一跃而下,朝着窗户挥手,遥遥的大喊:“姐姐!你还好吗?!”   森月纱雀跃也向下招招手。   “我弟弟来啦。”少女弯起眼,朝战战兢兢的司令开口:“告诉我其余飞行器的停泊位置。”   阿莉埃蒂悄悄拽了几下森月纱的头发。   “对,”得到提醒,少女又顿了顿接着问:“还有…你藏匿黄金的位置。”   安苏娜看了小妖精一眼。   阿莉埃蒂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在黑发中比了个耶。 Chapter68 明白了?   几个人跟着森月纱从楼上下来。   娜吉妮不肯当森月纱的面吃人,肥肥的司令就只好便宜了伊莫顿的小甲虫们。   “姐姐,你还好吗?希达在哪?”巴鲁拍拍飞行器的机身,脚下绕了个圈,挪到森月纱的某一侧——在这个方向,恰巧能遮住娜吉妮的身体。   和女人冷淡的视线。   巴鲁搓搓胳膊,往远处退了几步——或许是四周的尸体和墙面斑驳淋漓的暗红色血液,男孩甚至都不敢看娜吉妮的眼睛。   “希达好像被带走了。”少女指指头顶:“那个叫穆斯卡的男人带走了她。唔…你清楚希达的身份了吗?”   巴鲁摇头,看起来有点伤心:“她大概是什么重要的人吧…?我不知道,他们对待她很粗鲁…”   “她是风之子的王族。”   森月纱说了两个词,男孩都听不懂。   “风之子呀…”森月纱张开双臂:“就是建造Laputa一族的生物。”   “王族应该明白吧?”   “王族——可以操控那块石头,使它带人飞行,也可以放出光路,指向她们的家园。”   “天空之上的城市。”   巴鲁目瞪口呆。   他很相信自己做梦都在追求的东西,它的建造者后裔曾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还是你的女友。”   “我说了!她不是!”巴鲁咬牙切齿的看着森月纱:“我们只是要好的朋友啊!”   “你否定的越快,到时候后悔的越快。”少女哼哼着扶正男孩因风吹歪的帽子:“你不喜欢那个姑娘,为什么要嚷嚷救她。”   “我只是想找Laputa。”巴鲁扭过头。   “之前呢?之前你可不知道。”   “我…她很好,很善良,很勇敢…又可爱。”   森月纱指指巴鲁的心口:“所以,你觉得她善良勇敢,很可爱,也很美丽,让你不知不觉的亲近。”   “但…你们只是朋友?”   “对!”巴鲁跺着脚拨开森月纱的手指,低头往飞行器走:“我们是朋友。”   “这样啊…”森月纱朝娜吉妮耸耸肩:“所以,我虽然大手大脚花钱,疯狂购物,买了成堆的小靴子和珠宝…”   “但依然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孩。”   “你想买什么都行,是你应得的。”娜吉妮轻轻按住森月纱耸来耸去的肩膀:“别学乔纳森这个动作。”   阿莉埃蒂在头顶调侃自己的女王:“女王陛下,没谁会跟你计较这种事,我无数次看见你在手机上购物,也无数次跟着你在一层层的购物中心里血拼。”   “你看,从来没人问你钱够不够。他们……噗哈哈哈!他们只关心你的病好没好!”   “你是在安慰我吧?阿莉埃蒂?”   “应该是。”   “嘴真甜。”   “谢谢呀女王陛下!”   “我是说,甜过头了。这两天不许吃糖了。”   “你这是报复!谁让你买那么多靴子,我的属下都怀疑你爱靴子胜过爱我们了!”   “胡说!我只是想给全世界的靴子一个家。”   …………   黄金的藏匿点逃不过小妖精们的嗅觉,同样,停泊飞行器的地点也很轻松的就被找到了。   那个肥美司令先生果然没说实话,这里和他所标注的地点背道而驰。   “我们终于要去Laputa啦!”一行人都很高兴,森月纱更甚。她不在意飞行器是如何运作的,她只知道,自己离龙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要用‘终于’?”娜吉妮不解。   “你想呀。”森月纱靠在机身上笑:“如果我们的历险是一本童话故事,且以得到‘龙’为终点的话……可是绕了很大很漫长的一圈呐。”   “先是平淡的图书馆生活;接着,哈姆纳塔——沙漠,枪战,欧康诺,伊芙琳,直到现在。唔,如果写成故事的话,已经过了好久呢…”   “谁在着急?”阿莉埃蒂还没从刚刚被怼的话里缓过来,没好气的接话:“读故事的人不会在意‘龙’,只有你在意,我的女王陛下。”   “这就是我悲伤的地方。”少女假意抽泣两下,用小拳头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他们只关心故事有没有趣,却没人在意我开不开心……”   你不开心?   在另一架飞行器旁打量半天的安苏娜正巧走过来,听见了最后的话。这个刚刚接触森月纱的未来侍从女士,可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小恶魔。   她冷着脸,语气却有点担忧:“你不开心吗?伊西斯?”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两只手抓着自己的红发使劲挠了挠:“她还有不开心的时候?!”   “我当然有!”回答的声音突然幽怨。   “我的心脏也在跳动;我的眼角也会流出泪水——甚至,我的鲜血也会因寒冷而凝固!”戏精少女又开始寻找那位并不存在的中年大胡子导演,和隐藏在仓库里的摄像机了:“啊!太阳会灼化我脆弱的皮肤!海水会腐蚀我妙丽柔软的指尖!我的嘴唇轻吐恶毒的话,却并非我本意;我的黑发招惹了太多热情的视线,我却依旧向着月亮——”   颂叹着,哀念着,少女竟然开始跳起舞了…   阿莉埃蒂早早从抽风少女的头顶一跃而下,顺着安苏娜的小腿蹭蹭蹭的爬上她的手掌,脑袋靠着掌根,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   安苏娜则捧着妖精,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位尊贵的舞者,走到娜吉妮身边。看着舞蹈,女人举起手掌托在嘴边,声音极小的和阿莉埃蒂聊了起来。   安苏娜:‘她一直这样吗?’   阿莉埃蒂:‘你说呢?’   安苏娜:‘有点…奇特。’   阿莉埃蒂:‘你得说疯狂。相信我,她绝对配得上。’   安苏娜:‘好吧,我还以为她生病了。’   阿莉埃蒂:‘是绝症。’   安苏娜:‘上一次发病是在什么时候?’   ‘上一次是挖你们家的时候。’阿莉埃蒂想想那声Action就头疼:‘再上一次…是美容店。’   阿莉埃蒂:‘她看见发型师把一个少女的头发烫的像法官一样。’   阿莉埃蒂:‘然后她就当着那个眼泪汪汪的少女和窘迫的发型师,唱了一段有关法庭和头发的原创歌曲。’   ‘后来…’阿莉埃蒂:‘我们再也没去过那家美容店。’   安苏娜:‘你很辛苦,妖精。’   阿莉埃蒂:‘没关系,你以后也一样。’   安苏娜看向娜吉妮:‘那她呢?怎么不提她?’   她?   娜吉妮?   听到两人叫自己,娜吉妮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攥着拳,兴奋的朝安苏娜小声叫着:   ‘你们专心点!看主人跳的多棒!’   阿莉埃蒂斜眼:‘明白了?’   安苏娜:‘明白了。’ Chapter69 小靴子号准备起飞!   森月纱才发现,原来有关‘命运’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撑。   由于娜吉妮‘清空’了这座半军事半工业基地,她屠杀所产生的命线源源不断的从天空黑压压的挤过来,触须一缕缕钻进少女的心脏…   饱饱的。   “这就是你犯病的理由吗?”阿莉埃蒂本想抱着安苏娜不撒手,结果没呆两分钟就被吃醋的伊莫顿用手指弹回地上。   被嫌弃的小妖精只好选娜吉妮的头顶作为临时休息处。   “理由是我很高兴。”   “我没有真的在问你理由。”   巴鲁帮忙调整好飞行器,从驾驶舱跳下来后,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那个姐姐…”男孩无语的望着森月纱:“你现在千万别告诉我。”   “你们没有人会开飞行器。”   森月纱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不是肯定的嘛,谁会开这种东西?”   “那我调整半天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巴鲁抓抓头顶,又急躁的看向伊莫顿:“这位…这位先生,你会开飞行器吗?很简单的,操纵手柄,转舵,调整高度——”   男孩比划几个向后拉杆的动作。   ……   最后还是森月纱和伊莫顿作为驾驶员,一个带着安苏娜,一个带着娜吉妮分别上了各自的飞行器。   临起飞时,森月纱还问:‘这个——(喀嚓喀嚓)拉杆是做什么的?’   ‘减速栓。’   ‘哦…如果它拉不动了…’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减速栓卡住就要坠毁了!’   ‘喔。’   喀嚓喀嚓。   巴鲁坐在自己的飞行器里, 有点担心:那位棕肤男人看起来挺稳重,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自己的姐姐…   喀嚓喀嚓。   “别再拉减速栓了!”   “你不觉得声音很脆很好听吗?”森月纱握着独立于左侧的红色拉杆,手肘用力的推上去、拉下来,推上去拉下来…   “姐姐!”   “知道啦。”   喀嚓喀嚓。   机头的螺旋桨开始‘哒哒哒’的旋转起来,三架造型迥异的飞行器嗡嗡震动着,缓缓滑出库房区,向着笔直的跑道前进…   “跟紧我们哦,巴鲁。”森月纱指指伊莫顿,那颗蓝宝一样的飞行石在大祭司手心射出一道浅浅的光路。   指向天空。   “你先管好自己吧!”阿莉埃蒂在娜吉妮的头顶大喊,“我不喜欢双脚离地的感觉……”   嘟嘟嘟…   机轮越转越快,此时,风声已经开始呼啸在三人耳畔了。   伊莫顿稳稳当当的推进着自己的飞行器,安苏娜坐在后面,不时回头看看森月纱。   “不会有任何危险,安。”伊莫顿一点点向下压动操纵杆:“没有神明的制衡,我的法力足以保护伊西斯的安全。”   “我不担心安全问题,伊莫顿。”安苏娜轻轻捂住耳朵,向前探出身体,和爱人单独相处时,这位冷漠如艳后般的女人,终于流露出不安和软弱:“我担心你。”   “你知道我们飞上蓝天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伊莫顿手掌一松,飞行器骤然减速。   “我知道。”男人默默侧头,看着不断被甩在身后的屋子和树:“神明。”   “告诉我,你不会再丢下我。”   呼啸的风声将女人的回答细碎揉散在气流里,他只能面朝前方,随着加速杆带起轰鸣,从嗓子里低吼:“告诉我!安苏娜,你不会再丢下我了!”   “即便面对神明。”   “你不能再丢下我,我的爱人…”   “伊莫顿,我…”   安苏娜细长的胳膊搂住男人不言语。   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已经能清晰感受到时机的来临——操纵飞行器的男人暂且放下心中的不安,虬结的肌肉隆起,发力时,拉动了另一根蓝色的杆!   飞行器‘呼’地扬起机头!   它攀上天空了!   “呀哈!他们飞起来啦!!”中间位置的森月纱主仆三人,只有正在驾驶的少女高兴,剩下两位都一脸战战兢兢的:阿莉埃蒂死命抓着娜吉妮的头发,娜吉妮则死命抓着裹皮的铁扶手。   “第一飞行大队森月纱,请求起飞!小靴子号已整装待命!”   “别说废话了!快点拉另一根杆!!”阿莉埃蒂疯了一样扯着娜吉妮的黑发:“快点!我们要冲进建筑区了!!”   “哈哈哈哈哈!收到!即将出发,这是一次有趣的旅途,请乘客抓紧扶手,小心口水,保持好优雅的姿态。”   “森!月!纱!”   “拉该死的操纵杆!”   咔嚓。   呼——!   轰鸣的机器抬了头,小小的飞行器呼啸着拔地而起!   它卷着沾染青草屑与水珠的气流,撞破呐喊与尖叫,直奔蓝天!   “喔喔喔喔!”驾驶员·森小姐一边推着操纵杆,一边伸出脑袋朝下方望去:一排排二三层的黑顶建筑在视线里极速缩小,随着她们越飞越高,嘈杂的声音也单一起来。   “巴鲁在我们下面呢。”   森月纱朝后方喊:“他飞的好慢。”   “你看前面!求你了!你快撞上伊莫顿的机尾了!”   少女漫不经心的向右推动舵柄,飞行器‘嗡’地一声!   几乎呈九十度般侧飞滑出!   一阵妖精的惨叫声。   娜吉妮脸色煞白,嗓子紧成一团,发不出丁点声音。她垂着头,死死握着扶手。   “娜吉妮!”   娜吉妮拍了拍前方的机身,发出乒乓铁皮响——示意森月纱自己在听。   “娜吉妮!向下看!快看!”   “别害怕!我们正在接近传说之地哦!”   娜吉妮今天没涂唇,却感觉自己的嘴唇依然发紫……她悄悄抬起头,用余光迅速瞥了一下机翼外沿:这也算听话了。   一群白色的影子闯入视野。   女人稍微扭头,让自己能看的更清楚:那是鸟,白色的鸟群。   或许是在自己垂头不安时,飞行器已跃出开罗。如今的下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群鸟在翠绿中炸出一朵朵白色的纸花,它们追着三架钢铁机器,排成一条柔软的色带。   “是飞鸟!”娜吉妮褪去紧张,那双紧握的手也渐渐松动了一些:“阿莉埃蒂,你看到了吗?”   “是啊真少见,我从来没见过鸟儿。”阿莉埃蒂面无表情的死死抓着头发不松手,嘴上忿忿:“你也没见过吧,瞧你惊讶的。”   娜吉妮少见的没有回怼。   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凝望着穿梭在云间的鸟群。   蓝色的风吹过,留下蓝色,染透了苍穹;白色的群鸟飞过,从云层里‘砰’的炸出身影,将云朵撞击成雪团。   新鲜的空气钻进鼻子里,轰鸣的机器,却让此时的一切都缓慢下来……   仿佛苍穹下的她们被凝滞了时间。   “真美啊。”她喃喃。   森月纱与她望着同一片天空,安静下来的少女,嘴角大幅度上扬。   都很开心呢。 Chapter70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们是下午出发,等将要靠近目的地时,已经近夜。   黑灰色的天幕里裹着三架如蝶般脆弱的机器,从伊莫顿掌心中放射出的淡蓝色光线,在暗夜里更明显了。   像一只飞的极快的小萤火虫。   三架飞行器并行,上下错开。   “我们要到了!伊西斯大人”伊莫顿从上方喊道:“请小心,可能会遇到风暴!”   森月纱开心的招手,阿莉埃蒂却对伊莫顿的称呼有所不满:“他们还叫上瘾了,伊西斯伊西斯!用别神的神名来称呼你,你不生气吗?”   “有什么关系…”少女按按耳朵:“安苏娜和伊莫顿喜欢,随他们好了。”   说着,少女忽然转头,“我发现,阿莉埃蒂很在意其他人对我的称呼呢。”   “可笑…我只是觉得稍有不妥而已!”小妖精嘴硬道。   “她是担心主人会招惹到古埃及的那位神明。”托着下巴看月亮的娜吉妮忽然接话:“我们并不清楚到底还有多少神明在沉睡,又有几位是苏醒的。贸然应下伊莫顿的请求已经冒了很大风险,在这个‘渎神者’的口中,却把你呼唤成那个地位尊崇的神明。”   “无疑,阿莉埃蒂在担心你。”   小妖精强硬的反驳:“我是在担心我们!我们会有麻烦!”   “你担心森月纱,也害怕‘伊西斯’的名字,夺走你心中尊贵挚爱的女王陛下的荣光。”不再恐高的娜怼怼冷淡的瞥了一眼掌心的妖精:“森月纱的名字应该响彻多元,而并非伊西斯。如果是称号,也不该沾染其他神明的真名遗蜕。”   “她应该是你的女王。”   “你是这么想的,没错吧,阿莉埃蒂。”   小妖精抱着胳膊不说话。   “主人,其实我也不大赞同。”娜吉妮轻笑,又看向森月纱的背影:“我建议还是找个机会…”   “之后会说啦。”   森月纱乖乖点头,忽又转言:“娜吉妮,你早想说了吧?”   早想说,却又担心森月纱喜欢这个称呼,忍在心底,等待一位傻乎乎的冤大头做出头鸟:接着,自己再替对方解释,抚平主人可能出现的怒气,转而又能显得十分贤良明事理——   真阴险啊,蛇。   “娜吉妮!”阿莉埃蒂恍然大悟,从掌心倏然站起来,珊瑚色的长发被风吹开,“我、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告诉我!!”   “你骗我!!”   早前,这只讨厌的冷血动物就老在小妖精身边打转,每每端上小饼干或咸奶酪时,都会捎带两句:   ‘阿莉埃蒂,我有点担心…’   ‘你说,他们这样称呼主人,会不会引来诸神的怒火…’   ‘主人的处境本身就不好…’   再然后,又潜移默化的带着阿莉埃蒂靠近伊莫顿,让她能时不时听到他称呼森月纱为‘伊西斯’。   ‘我还是很担心…这个称呼将会代表主人。’   ‘这不就等于她在替那位神明……’   如此如此,阿莉埃蒂也越发觉得不妥。   这才有了现下的提议。   只是单纯的小妖精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当成了率先出膛探路的子弹——如果阿莉埃蒂的话受到森月纱的不满,娜吉妮就会在一旁劝解,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如果小妖精的提议被欣然接受:就像现在这样。那么,娜吉妮就会抢过话,做出解释。   让这一切归于自己。   “娜吉妮!!”   “我的侘寂庭院不欢迎你!”   女人捂着嘴呼呼呼的轻笑,见状,森月纱也不禁莞尔。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们的担忧,只是没想到,娜吉妮会把自己想的那么…   “我永远不会向你们发火,阿莉埃蒂,娜吉妮。”森月纱脆声说道:“我们是伙伴,是永远绑在一起的灵魂。你不应该担心这些的。”   “她就是个心眼多的黑心蛇!”阿莉埃蒂现在是怎么看娜吉妮怎么不顺眼了:“她骗我!还试图欺骗你!女王陛下,你下次不应该带她出来!”   “那我要把娜吉妮安置在哪里呢?”   “去哪都行,让她少在我们眼前晃!”   “我并非想粘着你,阿莉埃蒂。”娜吉妮有点为难:“可是,主人爱吃的小饼干,阿莉埃蒂会做吗?”   沉默。   “主人软绵绵的被子,你知道铺成什么样才能让她最舒适吗?”   沉默 x 2   “主人喜欢的红茶,要放多少奶,配多少茶与糖?”   沉默 x 3   说完森月纱,娜吉妮话音一转,又聊起阿莉埃蒂:“亲爱的小妖精,你喜欢的坚果仁,主人会时刻替你包好,揣在兜里,等你想吃的时候为你递上吗?”   沉默 x 4   “主人会每天清晨为你梳头,绑一个漂漂亮亮的马尾吗?”   沉默 x 5   “你极其热爱在里面打滚的小暖窝,是谁给你铺的呢?”   沉默 x 5   “还有——”   “啊啊啊啊啊啊!!”阿莉埃蒂捂脸:“怎么办!女王陛下!她有毒啊啊啊啊!!”   森月纱撒欢的笑了起来。对于这种场面,少女总是很高兴:“嘻嘻嘻,阿莉埃蒂,我们都离不开娜吉妮了呢。”   直至此时此刻,娜吉妮,这位嘴毒心眼多的黑心蛇小姐,终于在亲近自己主人的同时,也连带征服了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小妖精首领。   而在可见的未来,她也将一直不断的征服下去。   “说起来…”森月纱捏捏发痒的耳垂,疑惑朝向娜吉妮:“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娜吉妮摇摇头,将这个问题传递给阿莉埃蒂。   “没有…吧?”阿莉埃蒂也有点犹豫:“食物?水?”   小妖精摸了摸兜,又拍拍腰间:“没有吧?武器也在呀。”   森月纱懊恼的拍拍额头。   “诶…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呢……”   “到底忘了什么呢…”   …………   夜深人静的苍穹下,三台机器嗡嗡的划破黑夜。   巴鲁一直没说话。   男孩时刻警惕着四周,在森月纱和自己的‘伙伴’调笑时,他依然望着下方和左右两侧:离父亲的梦想越来越近,他就越来越紧张。   还有希达。   他要去救她。   或许拜托姐姐也可以?那条…   可怕、邪恶的蛇…可以救出希达吗?   巴鲁扶着操纵杆怔怔出神,忽然,余光里,一条竖直如鲨鱼鳍般的铁翼划开气流,从机身下铅灰色的云层里露出狰狞的一角。   ——巨大的艇影远远超出了男孩的想象:如同蚊蚁对苍鹰般的差距,在云层映出的大片黑影上,三架飞行器渺小的像尘埃般,一碰就碎。   糟了!   “是歌利亚!!”   巴鲁竭尽全力的朝上空大吼:“姐姐!姐姐!歌利亚!那个穆斯卡的歌利亚飞艇!”   “躲避!侧转,我们驶进深层!” Chpter71 即将抵达与歌利亚   歌利亚号。   狰狞的钢铁巨兽破云而来。   艇舱里,穆斯卡带着茶色墨镜,手掌交错托着下巴。   男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套军用罗盘,透明的玻璃罩里还有一块蓝色的石头。此时,从石头中央射出的光路正指着某个方位。   也是巨大飞艇前进的方向。   “穆斯卡先生!”一身绿色军装的士兵从瞭望台小跑过来,手里抓着老旧的望远镜:“左翼发现三架小型飞行器!”   “飞行器…”   “是的!请问是否需要加速…”   “击沉它们。 ”   “穆斯卡先生?”士兵唯恐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我说,击沉它们。有问题吗?”男人转过头,额头上隐隐约约的天秤图案一闪而逝:“士兵?”   “是!”   …………   “姐姐!”   “继续向上攀升!他们要开火了!”   三架飞行器全速朝着穹顶攀爬,机头扬起,呼啸的风声把彼此的喊声吹的越来越远。   “炮门打开了!”   “快散开!”   操纵杆太长太远,森月纱干脆伸出脚,一下将推杆踩到底——飞行器肉眼可见‘蹭’地往前窜了一下!   小小的钢铁游鱼钻进深云团子里消失不见。   轰!   砰砰!!   黑色的炮弹轰隆作响,橘色火焰在三架飞行器划出的气流后炸出一朵朵火焰之花。   “主人!”娜吉妮从座位上站起来:“靠近那艘飞艇,我去解决他们!”   “这种好玩的事我来就可以了。”森月纱摆摆手,“你又不会飞。”   阿莉埃蒂:你会?   “姐姐!!”   巴鲁的声音从后方遥遥传来。   他看见娜吉妮站起来对森月纱说了什么,脑袋就嗡地一下:他知道,他见过那女人的能耐;他也嗅到过之前基地里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她要攻击那艘飞艇!   不行!   希达还在他们手里!   “姐姐!希达!希达可能在飞艇上!!”   巴鲁将操纵杆推到尽头,赶上森月纱的飞行器,一齐加速追赶前方的伊莫顿。   “姐姐!”   森月纱扭头,换里话外都是不乐意的情绪。她想看看漏气的飞艇是怎么坠毁的:“啊,我知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没准你的希达不在飞艇上呢?”   “我、我们怎么能拿希达的生命开玩笑?”   “姐姐!”   焦急的男孩死死盯着娜吉妮,似乎怕一个分神,对方就再次化身巨蟒,扯碎飞艇的外翼,把这艘沉重的机器击落到地面。   然而娜吉妮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样啊…”森月纱无趣的收回早已抬起的手掌,重新瘫进驾驶座一脸沮丧,“真没劲。”   两架飞行器你追我赶,很快追上了有意减速的伊莫顿和安苏娜。   “我还以为你会把它们扯下去呢。”   炮火不停的炸响,直到三架飞行器攀升后躲入云层——   震的人耳鸣的爆炸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月色照着几个人的脸,时间缓缓走向凌晨。   从下午起飞后几乎没有休息过的安苏娜座位闭目,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森月纱则精神满满的看向一脸严肃的伊莫顿——照这位大祭司之前的脾气,但凡有威胁到安苏娜的人,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森月纱也不认为这个桀骜不驯的大祭司会冷眼看着一颗颗炮弹射向他好不容易复活的爱人。   要知道,安苏娜不像伊莫顿:她只是身手不凡的武姬,再怎么能打,也属于凡人。   凡人可是会死的。   听见森月纱的询问,伊莫顿点点头,承认自己想过动手:“我试图击沉它们。”   说罢,男人的脸更阴沉了,锐利的视线在手掌上寻梭:“但我不能。”   “伊西斯,尊敬的法师阁下。”男人沉重的叹气:“我的法力被封印了。”   封印?   森月纱眨眨眼。   ——这倒是好坏各半的事。   好的方面,是验证了森月纱的判断:能封印来自冥河魂魄的法力只有曾手握冥府的神明。   阿努比斯果然参与了这件事。   坏的方面,就更简单了。   ——伊莫顿手里的飞行石可不能带那么多人升空。在刚刚的遭遇战里,一旦她们被击落,就会很麻烦,甚至,会出现伤亡。毕竟当伊莫顿封魔后,这里就没人会飞了。   “哦,我也有个消息想要告诉你们。”森月纱捏捏耳垂,不太好意思的望向右边的巴鲁:“那个…”   “巴鲁,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吗?”   “怎么了姐姐?”   “如果那根很特别,能发出清脆声音的操纵杆拉不动……”   “嗯,那个减速——”想着,说着,男孩脸上突然一片惊恐:“姐姐!你不会把减速杆弄坏了吧?!”   “是卡住了吗?!快!用力向后拽!”   “千万不要让它卡住!!”   森月纱摆摆手:“才没有卡住呢。”   “我又不是笨蛋。”   “吓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别开这种让人害怕的玩笑啊。”这可是在万里高空之上。   “没有,”少女顿了顿,不好意思道:“就是……”   “我太用力拽。”   “拽掉了。”   说完,一根刺眼的红色拉杆被少女的手举起来,当着伊莫顿和巴鲁的面挥了几下,用杆头在风里虚写了几个字。   ‘小红杆断掉啦。’   伊莫顿和巴鲁神色复杂的看着没心没肺的姑娘。   “…你是傻子吗!”   “别美了,要出大事了!!”   巴鲁砰砰砰地拍着机身,紧张的操纵着飞行器靠过去,比了比两架飞行器的距离:“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飞行器的机翼很长,在高速飞行中,猛烈的气流并不允许换乘这种事。   ——而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抓好方向杆!”巴鲁气急败坏的朝森月纱比划:“推右边那根!对!别笑了!”   “推到一半,拉蓝色的绳子!”   “别动!别手欠去碰紧急加速按钮!”   “收回你的右手!”   跟着巴鲁一步步操作,跌跌撞撞的飞行器缓缓平稳下来。   虽然最要命的事远没有解决。   “现在只能这样了…”   “等清晨太阳出来,能见度高一些…”   “我在想办法……”   森月纱的笑让巴鲁气的不行,她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的事!   “安啦。小巴鲁,我说过我不是普通人嘛。”   “况且,你现在不应该欢呼吗?”   欢呼?   “喏。”   少女朝左前方努努嘴。   一个巨型风暴团不知何时出现在三架飞行器的上方,壮丽耀眼的苍蓝色雷电鸣响着尖叫着夹杂其中。   如若刚刚歌利亚是鹰隼,而他们是蚁虫的话——在这团雷电交加的风暴团面前,一切都如尘埃般渺小。   “龙之巢……”   巴鲁喃喃。 Chapter72 龙之巢   龙之巢。   这团屏障的名字。   千年前,风之子一族中最为聪慧的王族制造了它,以用来藏匿他们的宝库。而经历了漫长变迁,这座天空上的城市依然遵循着主人的安排,淡然漂浮在苍穹下,等待再次被他们的后裔开启。   Laputa。   如今,传说中的传说,终于出现在小小男孩的面前了。   “我就知道…爸爸说的那些一定是真的……”   森月纱倒没那么激动,探出身子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一条龙的踪迹。   哪怕是一只大一点的鸟呢。   “伊西斯大人,三千年过去,想必龙群早已销声匿迹。”伊莫顿看森月纱失望的模样就想笑:“等我们顺利穿过屏障,抵达城市后……”   其实说起龙,伊莫顿知道的也不尽详实。他只是在后来的交流中偶然了解了一些有关风之子一族和他们所驯养的龙的故事:甚至他都没能窥得龙影。   那场旷日大战,傲慢的敌人可从来没派出过那些金贵的龙种作战。   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机器人。   “即便这群天空上的霸主有着远超地面人类的科技和智慧,但对于和龙结契的人选,依然千里挑一。”   “这恰巧证明了他们对龙还停留在最初步的了解。”   “我曾听那位王子提到过,只有最勇敢最聪慧的风之子,才能有机会获得龙族的青睐。”   之所以伊莫顿对此记忆深刻,是因为这群睥睨一切的家伙,从来秉承智慧至上的种族,头一次在某方面露出野蛮的一面。   驯养——风之子们十分不喜欢这个词。他们通常都用合作来形容龙与族人的关系。   “龙暂且不提…”伊莫顿收起笑容看着兴奋的女孩:“您准备好面对祂了吗?”   祂?   谁啊?   “阿努比斯。”男人艰涩的吐出这个名字后,本以为那些恐惧和不甘会再次填满心脏。   但,什么都没有。   初升的日光烤在身上暖洋洋的。   安苏娜在自己身后,像一只慵懒的小兽,软趴趴的眯着眼睛假寐;飞行器平稳的发出微微震动,云和鸟群同时间向后移动着。   或许是初晨的晨风吹在脸上十分舒服,或许是森月纱笑意满满的眼睛里给了男人坚定的信心——伊莫顿蓦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再担忧前路的未知。   他会死死拉住爱人的手,无论等在前方的是谁。   “哦…那个狗头怪。”森月纱恍然大悟,“不用担心,我——”   “姐姐!我们准备进入了!”巴鲁遥遥大喊:“这条路我熟悉,是我父亲曾走过的路!”   “你们一定要跟紧我!”   …………   龙之巢,风暴聚集之地。   雷鸣电闪在这里是最常见的事,厚厚的铅灰色云层形成一团屏障,缓缓顺时针旋转,包裹藏匿着内里的城市。   三架飞行器顺着相同的方向钻了进去。   霎时间,平和稳定的气流骤然突变:风像利刃一般割在脸上,刮的人生疼;本该明亮的四周眨眼熄灭了光线,变得昏暗不堪;无数噪音鸣响,噼啪炸裂与碎屑敲击声不绝于耳。   就像不小心撞入了一片满是碎铁与石块的龙卷风里。   在这里,大喊大叫全无用处,相隔几米的三架飞行器谁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能紧紧盯着前方的机翼与尾部,祈祷自己不要被流窜无序的闪电击中,祈祷转动嗡鸣的旋桨千万别断裂消失在云海里。   巴鲁捏紧舵盘,右手扶着操纵杆,身体前倾。他作为领头率先扎入了闪电的巢穴,而现在,周身的一切都无法给他指引了:   父亲寥寥几笔的日记和那张半遮半掩藏在云后的Laputa相片,并不能让男孩在无序混乱的闪电海洋里找到出路。   身后的姐姐紧紧跟着自己,不知不觉中,男孩已经肩负了所有人的安全。   “我可以!”   “父亲走过的路,我也一样能通过!”   “如果Laputa真的存在,拜托了!请让我看一眼你的真面目吧!!”   少年大声怒吼着推动操纵杆,飞行器噌地向前加速,越过闪电,越过云层,笔直朝着巢穴的中心一头扎了进去!   他驾驶着渺小的机器,头顶是自然伟力之下的雷电与风暴;在狂舞的凛冽风刃中,少年犹如双翅染火依旧不悔的伊卡洛斯,向着苍穹发起了绝望的冲击!   闪电劈开了路,两侧的金色悄然绽开。   在无数弧形扭曲交错的通道里……   巴鲁依稀看见了一道人影。   ——人影驾驶着和自己相似的飞行器,严肃的盯着前方,破开屏障。   那是…   父亲。   是父亲!   男孩张开嘴大声呼唤着前方的父亲,右手更用力的推动加速杆…   他追不上那道人影。   或者说,他明白,父亲早就去世了。   那道人影只是虚幻的出现在少年的视野里,就像他死去父亲的灵魂,在此刻终于醒来,引领他的儿子在雷鸣电闪的迷途中找到出路。   如同自己当年所做的一样。   ——跟紧我,儿子。   ——这是我当年走过的路,当年看过的一切。   ——它是真的,对吧?   ——找到它,看见它,记录它。   ——做我从没做到过的,儿子。   ——你是传说的见证者。   ——也将成为传说。   “父亲!!”   一颗颗泪珠被呼啸的狂风吹散,串成一串串的小水滴迅速消失在雷电交加的通道里。   巴鲁哭喊着,试图伸出手握紧视线里的背影——然而他只是一丝不苟的替孩子引着路,带领他顺利穿过了危险的气团。   身下的飞行器如利剑般破开灰色的雾,穿过云层,被阳光打在身上后,男人的身体逐渐透明…   巴鲁泪流满面的盯着他。   “爸爸…”   似乎男孩呢喃的轻语被听见了,前方透明的身影缓缓转身…   他看着巴鲁。   巴鲁看着父亲。   “爸爸…”   男人欣慰的笑了起来,想要朝他招手,却又想到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整个人连带飞行器,被阳光吹散…   巴鲁的前方是一座壮丽的城市。   但指引他来到这里的的人,永远消失了。   “再见…爸爸。”   远近闻名的骗子父亲,在多年后,在传说中的传说之地。   小男孩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Chapter73 哦,忘了这个呀。   飞行器降落在这座巨大城市的尽头,一个翘起来的高坡上。   青嫩短短的草皮被起落架划出一道黑色的痕迹——森月纱的那条尤为长。没了减速杆,少女只好按照巴鲁的指令,一步一步拆解,损毁飞行器,以至于迫降后,少女驾驶的这艘已经几乎破烂成一团废铁。   其他两艘都没什么事。   伊莫顿率先跳下飞机,把安苏娜抱下来。一踏上草地,大祭司的脸就难看的不行。   “我的法力…”   安苏娜握着男人的手露出一丝担忧。   “离祂越近,我越无法感知到法力的存在…”伊莫顿望着山坡下的古老遗址:“我们难逃此劫,安苏娜。”   回以伊莫顿的是一双冷艳的眸子。   “我还想去另一个世界买那些好看的衣服。我们…”口是心非的女人冷着脸,吞吞吐吐的往大祭司的身边凑了凑:“我们会没事的。”   希望…   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位法力高超、亦正亦邪的魔女身上,很难说这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但至少现在他们没有选择。   如果森月纱无法抗衡阿努比斯,也不能在神明的手心里带走自己和安苏娜的灵魂,那么,他们选择芭丝特更没有意义。   就像人类总会站在人类一方:他在神明眼里,就如同人类眼中的一只跳蚤。   “看,真的很美。”   ——远方一片绿色。   这座浮空的城市经久未被光临,一片片野蛮生长的紫丁香和白芍药星星点点探出头。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蓝色的、粉色的飘落在如绿河般的漫山遍野里,缓缓流淌,流向刚着陆的一行人。   仿佛河流把花朵冲刷到他们的脚边后,洋洋得意的说着欢迎。   ‘美吗?’   根须粗壮的巨木一颗颗拔地而起,古罗马式的庞大立柱倒塌在根须旁,上面爬满了青苔和野花;深绿的丛与枝蔓一团团的结成大球,挤在每一刻朝着苍穹昂首的古树下。   这片未被人工雕琢修饰过的原生自然景象,恍如让人回到了这个世界还未被人类污染与统治的时代。   “真美。”   森月纱右手遮在眼前搭了个小棚子,黑色的长发被卷着青草微香的风吹拂飘动。“就算这里没有龙,我也不会生气啦。”   她拉着娜吉妮,脚丫从鞋里退出来,嘎吱嘎吱的踩着草坪,感受着土地的松软与湿润温柔的贴合着脚掌。   “巴鲁?”   巴鲁已经目不暇接了。一行人里,只有巴鲁对所谓的‘冲击感’没有任何免疫力——伊莫顿和安苏娜不用说,金字塔本身就是奇迹。   森月纱‘强盗团’可以穿梭世界。   所以,就只剩巴鲁这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小男孩,惊叹无比的望着坡下的一切。   忽然,一阵细碎的抓挠声。   哗啦。   哗啦…   几个人转头听了听,视线聚焦在巴鲁的飞行器上——具体说,是飞行器的小储物箱里。   男孩疑惑的摇摇头,三步两步爬上机翼,踩着座位打开储物箱的锁扣…   嗖!   一团黑影跳了出来,直扑森月纱的怀里!   “哎——呀。”   扑通。   少女被撞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森月纱!!”   少女仰面呈‘大’字躺着,黑猫则咬牙切齿的站在女孩的上方,踩着她,一副看负心人的样子。   “森月纱…”   “你怎么能丢下我!!”   芭丝特愤怒的话里带了点颤音,这让安苏娜不由自主的靠近身旁爱人的耳朵:“你说,祂就是那位……?”   伊莫顿怪异的点点头。   “好怪?”   “…那可是神明。只能说有点…”   “特殊吧?”   另一边,森月纱没正形的笑着,抱起怀里的猫后,用沾着绿色草屑的手掌摩挲猫头:“哈哈哈哈!我就说忘了什么嘛。”   娜吉妮和阿莉埃蒂恍然大悟。   ——她们把这位神明给忘了。   “所以!不带我!你到底来干什么!”芭丝特撇过头,‘荷荷’的凶了两声:“我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想起我,藏在储物箱里…”   “等啊等,等啊等…”   “结果!”   “你就顾着玩了!”   让森月纱好奇的事儿多着呢,这位神明显然是等了个寂寞,白白在憋闷的储物箱里过了一天一夜,之间还饱受飞行时忽快忽慢的折磨。   “我就差一点的,差一点想起你啦!”少女食指拇指捏了个极小的缝隙,一脸认真的看着芭丝特:如果不是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说不定这位女武神就信了呢?   “你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   噗。   除了巴鲁外,在场的其余人都偷笑不已——巴鲁…则是惊恐。   我的天…?   猫说话了?   芭丝特用小肉垫踩了几下森月纱因高兴而通红的小脸蛋,忿忿转身后,又瞥见巴鲁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更生气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说话的猫?!”芭丝特昂首迈步,故作优雅的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展示完自己后,才悠悠坐下。   看着伊莫顿。   “罪人,你真是该死。”祂冷笑:“你竟胆敢跟着森月纱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你会乖乖藏在你的地下小窝里,直到一切结束呢。”   “我需要为伊西斯指引方向,激活飞行石。”伊莫顿深深鞠躬:“芭丝特大人,到这里,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伊西斯?   那个生孩子没够的家伙?   芭丝特诡异的动了动耳朵,看看伊莫顿,又看看若无其事的森月纱:“你…生孩子了?”   哈?   少女怒气冲冲的拍拍肚子,想要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却被娜吉妮手疾眼快的阻止。   “主人,你不能这么做,这还有别人呢。”   不甘心的放下手,少女又委屈巴巴的指着芭丝特:“祂说我生孩子了!我跟谁?!”   “我怎么会知道。”黑猫嘘了一声:“竟然让自己的侍从称呼自己‘伊西斯’,真是羞羞脸。”   “不过你和那家伙的性格还真像呢…”   “我就说让他们早点改口。”阿莉埃蒂捂着嘴笑了半天:“原来如此,伊西斯还有这种职能吗?”   当然了。   芭丝特总算看见森月纱吃了一回瘪。祂格外开心的踱步到伊莫顿和安苏娜面前,以神明的身份向这位妖邪下达指令:   在一切结束前,他们两个必须称呼森月纱为伊西斯。   哈!哈!哈!   不许改! Chapter74 风之子与墓穴   几个人花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巴鲁跟他们一起进入。   原本男孩想等在山坡上,或者找个更高的制高点,静静望着云团外,试图找出歌利亚的影子——他要等到歌利亚着陆,救出希达。   好说歹说,倔强的少年也不同意,结果还是森月纱板起脸一通承诺才说服了这个固执的小男孩。   ‘石头上不一样的标缀,证明了那个女孩的身份。如果对方想要获取这座城市的掌控权,就不能杀死王族。’   ‘先进去,让小妖精等在这里,随时监视歌利亚的着陆情况。’   少女推着还在犹豫的巴鲁一股脑跑下小草丘,娜吉妮、伊莫顿和安苏娜跟在后面,几人朝着一片绿色的城市进发。   …………   “像仙境一样。”娜吉妮喃喃道。   森月纱同意。   遮天的古树挡住了大片日光,走在小路上时,能清晰的感知到四周传来的惬意与自由。   上下左右,无论哪边都是植物、花朵,林间偶有灰色的小鸟扑拉扑拉飞过,棕黄色花纹的松鼠抱着坚果,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   小动物很多。   或许千百年来,让这座宝库的生态逐渐复苏了。   “他们原不是这样?”少女提出疑问,伊莫顿摇摇头。   “他们不是。”男人神色复杂:“他们崇尚智慧,也只仅此而已。对于生物来说,除了终末时期出现的龙之外,任何风之子一族外的其他生物,都得不到他们的青睐。”   “换句话说,他们不太喜欢自然。”   “否则也不会造出可以远离大地,升至高空的堡垒。”   这样啊。   “很傲慢哦。”   “说的没错,魔女大人。”   顺便一提,芭丝特所谓的‘命令’并不能让伊莫顿和安苏娜乖乖听话。在想起伊西斯还有另一重身份后,两位三千年前的老古董果断决定改口——无论森月纱在伊莫顿眼里有多恐怖,也不能忽视她的确是个未成年少女。   ‘叫魔女怎么样?’娜吉妮在一旁出主意,自己如果是‘魔蛇’的话,她的主人不就该是‘魔女’吗?   森月纱是无所谓。就是芭丝特是不太乐意,祂刚找的乐子没玩几次就没了啊。   “你老不乐意,略,我的侍从才不听你的。”森月纱背着手,一会逗逗小鸟,一会捏两只蝴蝶放在鼻子上。抓住攀上她肩膀的松鼠,举着鼠头将它放到芭丝特的面前——小松鼠一顿老拳就往黑猫脸上招呼…   蹦蹦跳跳的姑娘,就像一只本该生在这里的好奇心重的兔子,逮谁都要玩一会。   ——这就导致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见到除植物和树木之外的建筑。   一块黑色的金属石碑。   镶在草坪里。   伊莫顿拉着安苏娜走过去,半蹲,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刻痕…   “这是什么?”   “这是风之子一族的坟墓。”伊莫顿有些悲哀。他曾和他们活在同一个时代,同样执掌权柄,意气风发。   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不完整的活着,而风之子一族早已消散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   男人轻轻扫过墓碑之上,念出那些令人看不懂的文字:   ‘我们掌握立于苍穹的技术。’   ‘我们拥有傲人的智慧与天赋。’   ‘我们属于风之女神,属于自由,属于我们的族人。’   ‘我们长眠于此,世世代代。’   ‘且与风和女神同在。’   伊莫顿一字一顿的念着,不知何时,原本的鸟鸣与窸窣声消失不见。一条瘦长的黑影静悄悄站在几个人身后。   回头,那是一架浑身生满青苔的绿灰色机器人。   它的脸只粗略的做了观测用的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亮着;上下身体用一根粗轴串联,两侧的手臂几乎垂至地面;腿细脚宽,似乎是为了用作喷射与跳跃。   胸口刻着红色的纹章。   简陋的可以。   “和希达的石头一模一样!”巴鲁说的是纹章的款式:“她是金色的!”   机器人一步一顿的朝森月纱走过来,靠近后,镜头忽然亮起,手臂展开——两颗粗尖头的炮弹对准他们。   伊莫顿不慌不忙上前,嘴里念着某种巴鲁听不懂的咒语,托起右手——紧接着,掌心的飞行石忽地发出一抹蓝色的射线,与机器人胸口的纹章相接。   只短短几秒。   机器人收回炮弹,缓缓欠身后,重新踱着步离开了。   “这是风之子王族的守卫机器人。我拥有的飞行石,可以让它将我们看做‘客人’,”伊莫顿退回安苏娜身边,给森月纱解释:“若不是神明援手,全盛时期的风之子,几乎可以凭借铺天盖地的机器人大军统治大地上的一切国度。”   在听到‘若不是神明援手’这话,芭丝特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在忘恩负义的女人之后,又加上了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森月纱半晌没说话,幽幽的望着机器人远去的背影,不复刚刚活泼的样子。   “魔女大人?”   森月纱沉默,直到浑身绿苔的机器人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它有点寂寞呢。”   少女空空的叹息:“孤独的守在这里,等待制造自己的王族后裔归来——或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在她听来的悦耳鸟鸣、小动物踩塌青草的巧脆音调,消弭不了多久就会重复的出现;一遍又一遍的,它听了多久呢?   它会烦吗?   森月纱看着周遭的一切,突然感觉这里是如此的狭窄拥挤——装不下机器人重复且忠心的程序,更装不下这些生来就只有眼下逼仄之地的动物们。   从小就承担起照顾孤儿院孩子们责任的少女,更能感受到这里的寂寥与恐怖。即便它美如仙境,也大概是地狱里的仙境。   就像曾经还未点燃火花的少女,就像每天温柔的照顾弟弟妹妹们睡去的姑娘。静谧稠浓的夜里,她孤身坐在木板上,平静的仰头,朝向半空中永远不语的月亮。   银月见证了她的生长,也抚养她孤独的心灵。   如同这架日复一日的机器人。   苔藓日渐丰盛,等待永不休止。   “主人…”娜吉妮拉住森月纱的手。   “诶…”森月纱笑笑:“真是可怕的地方。”   巴鲁担忧的望着不似平日的森月纱,想说点什么。从未和他搭过话的安苏娜却忽然看向男孩,女人少见的浅笑,对少年轻轻摇头。   男孩张开嘴空咬了几下,将话吞了回去。   面前厚重的石门与成片青苔遮蔽住墓穴,并没对来人的感叹和悲伤做出任何反应。对于隶属于凡人的风之子一族来说,无论生前拥有多少,在死后,都将静默。   “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我们还是别打扰人家啦。”只短短几个呼吸,少女似乎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她拉住娜吉妮的手,抬头看向伊莫顿:“该参观下一个旅游景点啰!”   “出发出发!”   “伊莫顿在前面带路的…我得给你找个小旗子举着!”   芭丝特哼哼唧唧的翘起尾巴跟在后面,很难得的没再讽刺谁。 Chapter75 龙…!!   没有小旗子可举的伊莫顿本以为森月纱会就此作罢。   …并没有呢。   少女找了一根叶片格外招摇的树枝折断,递给伊莫顿——然后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摇两下,伊莫顿。”森月纱比划右手:“举高一点,唉,别沉默,说点什么。”   被自己的‘魔女大人’一通折磨,这位曾经少言寡语的大祭司只好木然板起脸,在安苏娜和娜吉妮的偷笑中,僵硬的举起手里的树枝——   那片椭圆形的绿色叶片在男人锃光瓦亮的头顶上摇来摇去。他面无表情的举着树枝向前走,嘴里不带感情的念出刚刚森月纱教给他的话:   “现在我们正路过的是风之子一族的墓穴,请大家顺我手指的方向看——”   “前方是主堡,也是核心内圈,我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请各位拿好自己的手机…手机是什么?”   森月纱这回可高兴了。   “我猜他比在冥河里还要受罪。”芭丝特摇晃着尾巴被娜吉妮抱在怀里,“你的主人真能折腾人,我要开始佩服你和那只妖精了。”   穿过狭长的吊桥,越向内,建筑物越多。这些斑驳石块所建造的堡垒似乎并非用来居住,或者说,大部分如此。尖顶的锥形被无数条藤蔓缠绕包裹,下方的门也开的极为紧凑狭窄。   “这里是仓库区。”伊莫顿放下树枝,严肃的盯着不远处最大的尖顶建筑:“大人,我们可能…到了。”   他们抵达目的地了。   面前庞大的建筑物同样爬满了绿意,即便是高大的伊莫顿,站在它面前都显得渺小极了。高大的土黄色墙面上刻画着花纹: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得懂。   那是一条条形态各异的龙。   双头吐火的;振翅昂首,操纵雷电的;还有半个身子消失隐没在丛林中的…龙。   “真漂亮!比邓布利多说的龙可爱多了!”森月纱咧开嘴,兴冲冲的跑到巨大堡垒的脚下,面对着那扇两三人高的铁灰色门。   “我们只有‘客人’权限,打不开这扇门。”伊莫顿伸出手掌贴在门上,若有所思。光路顺着门缝流淌,整面铁壁都开始亮了起来,花纹绚丽:“我们可以等那位王族的后裔来——”   森月纱也伸出手同样贴在石门上,掌心传来热热的暖流,一条条光路游过去,痒痒的。   顷刻,少女按住铁壁,轻轻…一推。   吱…   扭曲且刺耳的弯折声后,是嘈杂崩碎的轰鸣。   轰隆隆…   嘭。   黄尘扑面而来。   待尘稍落后,众人才看清,面前的厚重铁门被强行推开了一条可供单人通过的缝隙:连接铁壁两侧的金属轴肉眼可见的朝外翻折崩裂,手腕粗细的黑亮金属轴被拦腰拧断。   芭丝特:……   “我已经迫不及待啦!”少女一侧身钻了进去,声音从里面传来时回声散开:“袜!”   “里面有灯!”   伊莫顿无奈看看安苏娜,牵起爱人的手跟了进去。   “怪力女真可怕。”芭丝特扒着娜吉妮的手一跃而下。   …………   这是一块不大复杂的区域。   从进门开始,一盏盏菱形剔透的宝石般的灯火照亮了少女的视线,头顶放大无数倍的三角形金色宝石长明不熄,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如此发散着懒洋洋的光雾。它们从宝石的中央倾泄而下,落到正中央的一块白色石板上。   只有那块石板的颜色与其他不同。   光洁无尘的白色石板将光反射到四面八方,随处可见的六分仪和地球仪均镶嵌着黑色的宝石,一根根粗大的立柱支撑着空旷的大厅。   跟着脚下石板上的光路前进,在那颗金色的宝石下方,黑色的碑上刻着三行简单的花纹。   就像刚刚墓穴前的那些一样。   伊莫顿拉着安苏娜走到石板前边阅读边给森月纱翻译:“这上面写了一些警告。”   “大多都是告诫进来的人,不要贪心,不能将龙展示在非本族人的面前…”   “大人…我们需要——”   “大人??”   森月纱边听边移动,在芭丝特无奈的视线里,女孩果然不老实地踩了上去——那块白色的石板骤然下陷!   咔哒。   清脆的解锁声后,森月纱的四面八方,六角形的黑色石壁从地面极快升起,将少女困在了里面。   “喂?”   “听得到吗?”   “主人!”娜吉妮在外面砰砰砰的拍着墙壁,震动声传递进来。这圈墙壁并不隔音,或者说,当初建造这里的人并没有考虑到一次会进入单个以上的族人。   “我没事…这里面…”   “呀…”   “我看到龙了!!”   不同于外侧的平滑墙壁,在围成六角圈的里侧,墙壁被做成了一个个的小方格——每个透明小窗格的背后,都放着颗颜色与花纹不尽相同的椭圆形龙蛋。   有些已经空了。   唔…龙蛋可以像鸡蛋一样储存在格子里吗?   “我看到龙了!龙!龙蛋!”   “知道了知道了!”芭丝特没好气的挠了两下墙壁,发现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你为什么总干这种事,森月纱?”   “我就知道你得踩一下!”   “因为我很聪明。”   “因为你有多动症。”黑猫蹲在六角墙外侧,心累的开始讲祂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听好了,旅法师。我现在准备开始完成我们的交易内容。”   正和伊莫顿小声交流的娜吉妮迅速收声,空旷的大厅里只有芭丝特严肃的声音回荡。   “风之子一族的龙并非属于它们。或者说,它们并不是这群龙的主人,能得到龙的青睐,也是他们的幸运。”黑色的神明倾吐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油绿绿的眼睛望着头顶那颗金色的宝石。   “这群龙族可能在你这种生物面前,并不显强大——或许都无法击败伊莫顿。但它们拥有极其卓越的适应性与成长性,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黑色的围墙里发出‘吱’的一声。   芭丝特:……   “跟随的伙伴越强大,经历的战斗越多,它们就会越恐怖。我能想到与之最相称的,就是旅法师这种到处观光旅游的生物了。”   围墙里:吱吱。   芭丝特:“你还听不听!”   围墙里默默小声:听。   “那么,仔细听好。我会告诉你七大龙种的区别…”   围墙里:吱吱吱。   “森月纱!” Chapter76 日记第一页   …………   在我年轻之时,这里有龙存在。   我如今写下这些,只是为了记录:记录,这里曾有龙存在。   我们是与龙何时结下友谊,我已无从知晓。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父亲就告诉我:   ——蜜阿提图珥,我的孩子…你生来就拥有一切。   ——我们在苍穹的怀抱里长大,它看着我们,爱着我们,怜悯我们。   ——我们驾驭龙族,我们俯视大地。   在我漫长的人生中,听过许多箴言哲理,说它的人大多都死了,而听它的人还活着的也不多。   今日还记得的,只剩下父亲的话。   父亲说过的那些话。   我一字一句都记得。   从趴在地板上扭玩上发条的小人,一直到我独立参加舞会,他从来都是慈祥的看着我,静静抚摸着我的肩膀和脸颊,反反复复的告诉我。   蜜阿提图珥·多耶鲁·乌鲁·拉普达:你要坚定,要谨慎,要充满智慧;   要能言善辩,却不要咄咄逼人的诡辩;你不许热衷争斗与掠夺,却也不得太过软弱可欺;你可以善变阴狠,但不能愚蠢刚愎;你可以极致用情,但不能全心托付;   任何时候,都要保留回转的余地,保护我们的族人,保全风之子的传承与血脉。   蜜阿提图珥·多耶鲁·乌鲁·拉普达,女王陛下,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肩负起风之子一族的未来。   每每午夜梦回,父亲的话总在我耳畔响起,在我柔软的枕头上闷声细碎的扫过。那时,我就又从梦境睁开双眼,重新扎进厚厚的云层,穿上华美的长裙,打扮优雅,站上万众瞩目的高台。   站在天空之上的群城中央,端起酒杯,向族人们致意。   这是就我的全名。   蜜阿提图珥·多耶鲁·乌鲁·拉普达。   多耶鲁为‘真’,乌鲁意‘王’。   我是这一代掌管风之子的新王。   我们有发达的科技。自巨大菱形立方体晶石内散发出的能量,可以轻而易举的驱动一整个城市——甚至,无数城市的漂浮都指望这些两人高的庞大晶体。   我们有忠诚的士兵。可以海底、陆地、天空作战的机器人早早被研制出来。在每一座漂浮城堡的下半部分,都贮藏着无数队列。当我们飘然而至时,将是敌人走到灭亡的刻度。   我们有优雅的龙。那是许多年前,在我父亲的父亲还未出生时,这群可爱的家伙们就在群城中定居了。或许是我们同样可以漂浮?总之,它们不太厌烦,甚至对我们很好奇。慢慢的,有些勇敢的族人尝试接触,与它们一同生活。   就在某一天,书册上没有记载的某一天。   一位勇士骑着它飞翔在天空之上。   从那时开始,风之子一族就拥有了龙。   我们得到了它们的青睐。   我身为未来的王,理所当然的也拥有了一条——她是光煞。名字听起来虽然凶悍,但实际…长的可爱极了。   她生气时会变成藕荷色的,眼睛圆圆的瞪着;高兴时颜色会浅一些,白嫩的皮肤摸起来滑溜溜。不同于其他族人的龙伙伴,我的小可爱独一无二。   她甚至都有些不像龙。   在我参加舞会或办公时,这家伙就乖巧的隐藏在角落里,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大概是在想我的鱼和鲜肉藏在哪里了?而到我去见男孩子时,这条平常很少作怪的龙,就开始不停的舔我的裙子,将黏糊糊的唾液洒在我的头顶——我该怎么用这副难看且失礼的样子见约会对象?   这也直接导致了我结婚的时间向后不停推延。   哦,除了隐形,她还能吐出扇形或柱状的能量风暴。父亲并不喜欢这样(他曾见过小可爱吹出风暴,将一个大地上的人类血肉融化),但我觉得,只要是为了保护我,我才不介意呢。   龙就是如此,除了喜欢那些闪亮亮的宝石,喜欢趴在里面撒娇、打滚外,它们就像我们脚下的朋友——古埃及的那些怪人宠爱的动物一样,每天都要睡很久,醒来后不是吃就是玩自己的尾巴(有些没尾巴的会玩其他龙的尾巴),一旦有正事的时候,却很难找到它们。   与其说是父亲口中的‘驾驭’,不如说是‘共生’。是的,有了龙族,我们终于可以欺骗自己不是孤独的种族了。   我就这样和我的小可爱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没给她起名字,我不得不说你问到点上啦。   因为我不能。   父亲曾慎重的告诉我,当你给一条龙起了名字,那么,你和她的关系就会扭曲。其他人都可以这么做,给自己的伙伴起个‘烟囱’或‘宝石’种种优雅也好低俗也罢的别致称呼。   但王不行。   王是不能太过于亲近任何生物的——龙也一样。   所以,每当其他族人用独特的名字称呼自己的龙时,我都有点羞于叫她。她…好像并不在乎?我不太确定,只是从长大后,她就很少跟我去见其他的龙了。   或许这就是在乎,但她不想对我表达她的在乎。   后来,日子渐渐变长,我处理政务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认识了一位男人。   萨尔罗·保罗·乌鲁·拉普达。   保罗意为‘副王’。这个名字虽然属于王族,但又永远为‘副’。这让他们很不满——我是后来才知道。   这个男人野心十足,在我同他恋爱时,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倒是小可爱经常受伤——腿被划,或头被砸破。我总以为是她任性贪玩,还曾带着她去找族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龙。   后来,她中毒了。   说实话,那个刹那,我猜到了谜底。但…没有理会——因为父亲的那些‘身为王’的叮嘱:一只会飞的动物,你要花多少功夫才行?   所以,虽然我的及时发现救了小可爱一命;但我的冷漠却也伤害了她的心。   没几天,她就飞走不见了。   可数不清的政务还要我来处理,萨尔罗的‘犯罪’情况也要去斟酌考虑。毕竟他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我是你的奴隶,是永远无法登上王座的副王,副,很好的名字对吗?’他狰狞的看着我,一遍遍一次次的重复着。   我终于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了:这是两批立场不同的族人的问题。   于是,龙被操纵着吐出火焰与雷电,击碎城墙。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火炮系统被开启,不断随意向地面发射着;每一座浮空城市开启了自主防御屏障,一颗颗流行般的机器人遮天蔽日的冲了出来,依照指令屠杀着平民。   那一天,王族与副王两方,就这样以自己的家园作为战场,开战了。 Chapter77 日记第二页   我穿着便服,奔跑在火雨之中。   萨尔罗骑着他的龙在后面猫戏老鼠般跟着我,他坐在龙背上,没有拔出腰间的刀,只是抱着手,戏谑又嘲讽。   ‘现在,这是你的家园,还是我的家园?’   我说:‘是我们的。’   ‘副王可以为王,你又有什么不同?’我告诉他:‘所谓统治世界的贪婪梦,只是你的妄想。为此点燃战火,你又怎么面对这些死去的族人?’   我的丈夫只是漠然盯着我,最后,他说:‘与我无关。’   ‘获胜者得到一切。’   就像我的名字,蜜阿提图珥是‘幸福’的意思一样。萨尔罗的全称是纳穆库翰穆·萨尔罗——在风之子的语言里代表了‘苍穹之下尽胜利’的美好祝福。   名字里有幸福的人过的并不幸福,名字里带胜利的人也从没胜利过。   这场战斗王族赢得十分艰难。   我一路哭喊,抱着族人的断臂残肢,那些龙族也只听从自己的‘伙伴’的命令,不断肆意攻击。直到我进入核心区域,父亲已经奄奄一息。   一头龙和被策反的机器人袭击了他。他被咬掉左臂,丢失了一只眼睛,腹部被刀子割开,瘫在中枢前。   当然,袭击他的龙也同样尸首分离在门外。   我抱着父亲,父亲看着萨尔罗。   ‘一切都是毁灭的前兆。’父亲说:‘你们发动了战争,却让整个风之子一族都无法回头了。’   他说完,永远闭上了眼。   萨尔罗伸手指着我和父亲的尸体:他身边的龙张开嘴,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我的视线里点燃,发热。   接着…   小可爱来了。   她替我挡住了这团致命的高温,整个腹腔被烧糊成一团黑色的碎屑。   抱歉,写到这里,我不太想回忆、描述那个场景。   就说后来吧。   后来,王族的侍卫队获得了胜利,赶到核心中枢。然而萨尔罗似乎并不在意战争的失败或成功。   他说:‘自此后,我们不再是附属了。’然后拔出短刀,一刀砍下了身旁伙伴的头颅,又迅速举刀插入自己的心脏。   他死前,依然神色狰狞的盯着我。   我吓坏了。   我是女王不假,但从为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同族之战——从来,我们都是团结对外。   至少在我这个愚蠢的人眼里是这样的。   是的,我愚蠢,又天真。   ——那时候的我实在不合格,也不够资格称得上是一位真的王。   我抱着父亲的尸体哭泣,也抱着小可爱的脑袋哭泣。眼泪滴在她的头顶,她疲惫的抬起眼睛看着我。   然后,用爪子指指角落。   我才发现,她将自己的‘蛋’隐藏起来了。原来,今天她正准备带着孩子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有孩子的呢?真好啊,小可爱。   侍卫们将父亲整理好遗容,也把我的小可爱抬了下去。   哦,从那时候起,我就昭告所有人,她有名字了。   小曲奇。   我给她起的名字,虽然没人在乎。   再后来,就是漫长无果的等待:王族和附属们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你来我往,争夺利益与权力。因为内战的发生,导致了大批城市的坠落损毁,时至后期,我们已经没有资源和足够的飞行石建造一座完整的天空城市了。   ——甚至采光矿坑,他们也没找到哪怕一块能提炼出飞行石的原石。   天空上,只剩下几座孤零零的飘着。   Laputa,这是最后属于我的地方。   副王一族憎恨我,认为是我的高压将萨尔罗逼迫致死;王族则恨我无能,没有早早察觉副王一族的反叛之心。   他们同时认为,如果没有我,一切谈判都会更加轻松。所以后来,我被‘请’到Laputa,这座风之子一族藏宝与埋骨的城市里。   没有飞行石,没有龙,没有机器人供我驱使。我无法飞上天空,也无法带着任何宝物降至地面。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无边无际的流云,和万丈之下的大地。   直到几年后,他们谈判结束,我才得以释放。那时,一切都以成定局。   两派人马决定拆解城市,带走仅剩的飞行石和大量财宝——实际他们能带走的也不多了,由于飞行石枯竭,大批机器人损坏,已经没有什么工具可以供风之子操纵运载金银与宝石。   …只留下Laputa。   他们约定,这是风之子一族的最后财产。   如果某天,无论王族或者非王族,找到了新的蕴藏飞行石的矿坑,那么他就有权掌握Laputa,掌握城市里的武器,掌握成山的宝藏与传承。   随后,龙也离开了——那是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二次见到龙王。   它巨大的身躯,只从云中露出一个头,就已经堪比Laputa的大小。它的声音在我们的脑海中响起,雄厚有力,却又分外失望。   他说:‘我不会让子民白白牺牲在愚蠢的战争中。从今日开始,除了被你们碰过的龙蛋,所有活着的龙族都将随我远去。’   他留下了一颗硕大的金色三角形宝石,以让那些未孵化的龙蛋在光雾里保持活性休眠。而后他消失在云层里。   那天,我们见到了成百上千的龙族一齐振翅离开的场景。   美极了。   我抱着龙蛋看着这一幕,又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蜜阿提图珥,我的孩子…你生来就拥有一切。   ——我们在苍穹的怀抱里长大,它看着我们,爱着我们,怜悯我们。   ——我们驾驭龙族,我们俯视大地。   不合格的我却没有做到任何一条。我甚至都没有保护好我的族人们。   离开那天,王族和副王两批人,带领各自的追随者,一左一右的离开。他们分出一位使者来问我朝向哪一方。   我摇摇头,抱着龙蛋,走进中枢。   他们都以为我会把这颗龙蛋留在自己身边,孵化它后,在大地之上横行无阻,让它为我抢夺财物,争夺权利,获取地位,享用一生奢华。   但我没有。   我把它放在了光雾环绕的格子里,就像里面为数不多的龙蛋一样:我选择让小曲奇的孩子和那些未孵化的小家伙们一起作伴,一起长眠。   等待或许永不会到来的未来。   我是蜜阿提图珥·多耶鲁·乌鲁·拉普达,风之子一族最后的女王,也是一位不合格的,愚蠢的王族。   如今我半躺在老旧的床上,拿着半年浆洗工钱买来的羽毛笔记录这一切。待我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前,我会用偷藏的小块飞行石重新回到Laputa,将这本日记放到小曲奇的身旁。   亲爱如你,读到这里应该发现,你并不能在日记中看到风之子一族当年的盛景。而我写下这些,也并非为了怀念那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国度。   我不想以女王的角度来描述那些苍穹之下的统治。我只是以一位女儿,一位不忠诚的伙伴,抱着愧疚来回忆我的父亲,我的小曲奇,我短暂又悠长的毫无意义的人生。   并且,告诉可能出现,或永不会出现的后来者们:   在我年轻之时,有龙存在。 Chapter78 到底怎么藏坚果   画面消散。   森月纱轻轻合上逐渐腐化成灰烬的日记。   她的面前,是一颗纯白色微微发光的蛋。   蛋壳光滑无痕,金色的光雾落在上面,转眼又被吸收融化。在格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块幽蓝色的吊坠——飞行石。   没了飞行石,那位最后的女王是如何离开这里的呢?   森月纱知道答案。   墙壁外,芭丝特的声音仍在响起,似乎那场日记里的幻觉只过了一瞬。   ‘现在,我来告诉你七大龙种——’   “我选好啦!”   森月纱大声朝上方喊道:“我选好啦,芭丝特!我找到了我喜欢的小龙蛋!”   喊完,少女立即曲腿半蹲,两根食指堵住耳朵。   果不其然,喵喵喵的尖叫声跟着就朝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白痴!任性!你怎么能这样!你根本不认识每一颗龙蛋!”芭丝特气的不行,虽然这是一场交易,可黑猫也希望森月纱能获得一条能对她未来有帮助又符合她审美的龙。   她怎么能这么草率?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根本不知道它们长大后的样子!森月纱,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森月纱才不管,视线里,文字一行行的显现。   【物种:龙】   【种族:光煞(上层,突袭纲)】   【一颗长眠了七百余年的蛋。】   【柔软光滑的皮肤让它们无法像其他龙一样自由自在的快速穿梭于风里。】   【论起飞行速度,它们甚至比不上那些巨石纲的龙族。】   【而脆弱的皮肤(相对来说)也无法抵挡同族的利爪和尖牙。】   ……   【但作为龙族里最为特殊的种族之一,光煞拥有着神奇的能力。】   【它们敏感的外皮天生就被元素和能量所青睐。它们可以从空间里吸收游离的能量,在需要时用以进攻或隐藏自己。】   【一只强大的光煞,甚至可以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操纵一场大面积的能量毁灭洪流。】   【而这也是隶属于突袭纲龙种的性格。】   【狡诈、凶悍,相对于防守…】   【它们更热爱进攻。】   ……   【如你所见。】   【这群可爱似小精灵一样的造物,并非那些丑陋的大蜥蜴。】   【——这也的确隐喻了它们的出身。】   【或许千万年前,或许并不在这个时空、这个维度。】   【有一群它们的祖先…】   【曾扇动翅膀,跟随同样浮空的城市翩翩起舞。】   【它们的伙伴将王座高举于天空之上,击碎苍穹,蔑视神明。】   【它们掀起风暴,吹熄神火,役使雷霆。】   【而如今,它们的后裔落入了你的手中。】   【你会善待它的,对吗?】   ……   【状态:孵化中(请多抱抱它)】   ……   芭丝特骂着骂着,才发现围墙里没动静了。   “森月纱?”黑猫焦急的跳来跳去。   “我在。”少女抱着龙蛋——当她把这颗抱起来足以挡住脑袋的巨大且沉重的家伙抱起来时,墙壁的某处发出了‘咔哒’的声音:极为迅速的光路一闪而逝,每一个格子外面,透明的玻璃刹那坚固模糊。原本透明柔软的,足以被人力打开的小门,改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光幕。   噼啪作响的屏障,威胁警告着贪婪的人:你只能选一个。   啮合的齿轮滚动,轰隆隆的墙壁缓缓落下,头顶,那颗金色宝石所散发的光雾也缓缓落到了森月纱的头顶。   面前,是担忧的娜吉妮,无所事事的导游伊莫顿先生和他的妻子安苏娜小姐,还有一只气的半死的海胆…   “森月纱!”黑猫一步一步走出了猎豹的气势,向着无辜的少女龇牙咧嘴:“你问!你问我,问我后又不听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还有,你看你选了个什么破——”   “哦…”   安静。   娜吉妮似笑非笑的看向脚下的猫。   她虽然不知道‘哦’是什么意思,但可见自己的主人应该没有选错。满腔毒液的小蛇是不可能放过这么有趣的机会的。   “芭丝特大人,您刚刚生气的样子很像…”娜吉妮稍稍弯腰,看着紧盯龙蛋的黑猫:“我们刚见到的那只松鼠呢。”   “我才不是臭松鼠。”黑猫不情愿的扭过头,想想那只差点打爆自己脑袋的死松鼠,芭丝特就一阵僵硬:“好吧,我承认你的主人…”   “不是吗?那您到底是怎么藏坚果的呢?”想起刚刚黑猫的样子,娜吉妮就觉得祂越来越像塞了满嘴坚果的小松鼠——或者是被蜜蜂蛰了嘴的猫。   “我说了,我以为——”   “嗯嗯,这样啊。”娜吉妮插话打断:“所以您是担心…”   “是的,我是担心…”   “没地方藏坚果吗?”   “娜吉妮!行了,我知道你生气,我只是担心——”   “担心主人,我明白的,芭丝特大人。”   “你明白就好,其实你的主人——”   “替您把坚果藏起来了是吗?”   “我不想和你们主仆说话了,再见!”   笑嘻嘻的森月纱走过来,把龙蛋交给娜吉妮——这姑娘抱着就显得合适多了。森月纱本来的身材就不大适合抱大件东西,没那么多空间。   交完龙蛋,少女才有空去哄那只气哼哼的黑猫。   “哈哈!怎么啦,你真的生气了?”森月纱蹲在黑猫的屁股后面,伸手摸了摸祂的尾巴:“我知道你担心我嘛…”   “你知道就好。”黑猫显然没消气,简短的回复后,又把屁股朝向她。   “放心啦放心啦!”森月纱抱起黑猫,把猫脸捏成一团,愉快的来了次火上浇油。   “我不会弄丢你的小坚果的。”   噗嗤。   这回连巴鲁和伊莫顿都忍不住了。   …………   芭丝特决定暂时不要跟森月纱和她手下的这几个混蛋出特色的侍从说话了。   翘着尾巴,黑猫忿忿的在前面引路,这倒省去伊莫顿尴尬的举树枝。男人拉着安苏娜的手,就像散步一样,欣赏着城市中的美景与自然。   娜吉妮抱着龙蛋,亦步亦趋的跟着森月纱。   而巴鲁则忧心忡忡的左顾右盼——或许是Laputa拥有想象成真的能力?不久后,刚走到一半的几人,就看见一位陌生的女孩急冲冲的朝她们跑了过来。   头顶上,是拽着女孩一缕头发,仿佛操舵模样的阿莉埃蒂。   驾船者操纵着女孩跑来,她的肩膀上还挂着好些个小妖精呢。   “希达!!”   “巴鲁!” Chapter79 罗希达女王   希达没受太多折磨。   或许是看女孩毫无威胁,就连看守她的士兵都懒得寸步不离的跟着。穿藏蓝色长裙的姑娘被允许在歌利亚这艘巨大的怪兽级飞艇里四处走动,除了最底层的动力区外,其他地方的士兵连瞥一眼的功夫都不给。   穆斯卡招招手,让服侍他的侍从端上两杯热饮,闻了闻,又给希达换了一杯红茶。   “咖啡不适合小孩子。”男人推了推茶色的墨镜,他的面前,那颗从少女脖子上掠夺过来的石头依旧光路不改的照着前方。   他们即将抵达的传说之地。   “石头可以给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少女食指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白瓷和牛奶般的手指融为一体:“为什么要伤害巴鲁?”   男人闻声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奇特:“你和历史上的某位女王很像…希达。”   “柔弱,天真,善良。”穆斯卡捏了捏关节,推开右手的雪松木盒,“你不适合做女王。或者…你注定是被掠夺的一方,我的族人。”   “女王?族人?”   少女不解。   穆斯卡把脸贴在盒子上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挑挑拣拣半天,才拿出一根短粗型号的雪茄,茄衣颜色偏深,看起来就足够浓郁。   “你的名字不是希达,而是罗希达·多耶鲁·乌鲁·拉普达。”穆斯卡把雪茄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啊…美妙的香气。”   “对吗?罗希达女王,风之子的后裔,唯一的真王陛下?”   哐。   少女惊讶的站起来,红茶溅在桌面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和你都有同样的秘密,罗希达。”穆斯卡冷漠的拿着雪茄,另一只手点燃火焰慢慢的烘烤:“我的真名是斯卡·保罗·乌鲁·拉普达。你的家人没给你讲过从前的历史吗?”   希达疑惑的摇头。   “看来…你们全都忘了。”   啪。   火焰熄灭,男人拿着雪茄轻柔的摇了摇,淡淡的灰雾从雪茄头部冒出来,缭绕成一圈圈向外扩散的醇厚烟气。   “我们是族人,希达。我,你,还有我们曾经的祖先。”男人吸了口雪茄,闭着眼,几秒后烟雾从嘴里和鼻孔里一缕缕喷出来,他咂咂嘴,舔了舔唇:“我们曾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不…”希达还是摇头。   “不对…你说的不对!”   少女攥着小拳头,圆圆的眼睛瞪着享受雪茄的男人:“不对!奶奶说了,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那是傲慢的表现!我们应该在大地上,应该和树木、花草、动物一起生长。‘将自己至于万物之上,实在愚蠢’。保罗先生,你搞错了!”   像逗弄小孩子一样,穆斯卡本听得戏谑,但当希达嘴里说出‘保罗’时,这个男人十分神经质的发怒了!   “别叫我保罗!!”   他‘砰’地拍响桌子,墨镜后的阴翳一闪而逝,接着,闻声而来的一队士兵举着枪闯进来,指着站在原地的少女。   “别…别叫我保罗,只有这个要求。”瘫在柔软的座椅里,男人挥退士兵,胸口起伏间又深吸了一口雪茄,将灰白的烟雾吐在半空中。   希达不知道穆斯卡为何发怒,但她不想,也不能看着自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要那些金银财宝?还是飞行石?”   “财宝?”男人叼着雪茄托着脸,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口外的云彩:“啊…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颗巨大的钻石。”   “我的确挺想要的。”   “什么…意思。”希达眨眨眼。   “你真的很像历史上的那位女王。”穆斯卡嗤笑,鼻子一耸一耸的嗅着。   希达也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坚果和鲜牛奶的气味,甜甜的。   “软弱,不谙世事。你认为风之子靠什么成为苍穹之下的霸主?靠说教?”   希达抿着嘴,忽然问道:“你说我是…罗希达女王?我是女王吗?”   “当然,你的姓氏。你的姓氏里藏着‘真’与‘王’,那是纯粹血脉的象征,否则,为什么只有你能激活飞行石呢?”   同为风之子后裔的穆斯卡对自己无法激活飞行石这件事丝毫没有怨憎,他只是笑历史总不断重演——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真王一族天真软弱,靠着所谓的善与仁来统治。而后,又被副王推翻。   “你要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要理解统治者的高明艺术,也要看到被统治者的卑微和低贱。”穆斯卡夹着雪茄,在座椅里挥动手臂,慢慢摇晃的胳膊带着铅灰色的烟雾划出一条条痕迹——如果此时在放一首更缓慢的爵士乐,再来一点午后的阳光和穿女仆装的仆人,这幅画面就没那么令希达不适了。   “统治者都先是仁慈,后来…又变冷酷。”他说,“被统治者呢?”   “先是感恩,然后…麻木。”   “你们总是仁慈到底,结果是什么呢?”   男人仿佛不是在和希达对话,而是对着半空,对着窗外,对着外层湛蓝的天和白的云。他喃喃自语,重复的语言仿佛是谁灌输给他,而后又被男人自行加以理解阐释而成的一个逻辑。   希达不懂。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并不是财宝,不是飞行石——他的野心更加可怕。即便他拥有在少女看来足以毁灭很多地方的强大军队,杀伤力可怕的武器,升空的飞艇,这些都无法阻止他的追求。   Laputa有什么让他心生向往?   少女不知道穆斯卡口中‘你真像那位女王’是指谁,但她能肯定,自己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别太小看人了!   “穆斯卡先生。”希达故作柔弱的低下头,双手纠缠在一起,假意示弱:“您能给我讲讲,‘我们’曾经的历史吗?”   “我的祖先背弃且遗忘了自己的种族,可您显然还记得…”   “我想知道,我们曾经的辉煌。”   “可以吗?”   极低的姿态让穆斯卡十分满意。   他掐下嘴角的雪茄,指指自己桌旁的座位。   “来这里坐,罗希达女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Chapter80 钉子阿莉埃蒂   歌利亚穿越龙之巢比森月纱一行人轻松的多。   怪兽级的飞艇并不能被飓风和雷电击毁,而熟悉这里的穆斯卡显然也做了不少准备,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士兵操纵着飞艇有惊无险的越过雷电屏障,降落在Laputa的中部。   “这就是我们的历史,罗希达女王。”穆斯卡笑笑,打开桌上的玻璃罩,看向那颗飞行石。   “请你好好看吧,我会光复我们的国度,再现风之子一族的荣耀。”   “你只是想满足你无度的贪婪,你想统治世界。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希达此刻倒有着不同以往的气势。一场历史的讲述,在穆斯卡得意洋洋的口吻里,少女的手已不知不觉的靠近了玻璃罩。   正巧玻璃被推开,希达扬眉咬牙,极快的伸出手,一把将那颗发光的石头抓在手心里!   “你永远不能得到它!”少女‘腾’的站了起来,一边往飞艇外跑去,一边把飞行石攥紧。   “混蛋!抓住!给我抓住她!!”   士兵们举着枪疯狂追了过去!   希达想要跑到飞艇甲板的尽头,将飞行石远远的扔出去——就在她摸上冰凉的铁杆时,视线里,火色的头发招摇,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力。   小小人儿长得很精致可爱,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发出‘嘘’的样子:‘嗨,别寻死。我一会去找你哦。’   就这么一个停顿,希达被士兵抓到了空档,砰地扑倒在地上。   她的辫子被高高的拽起,扯着头皮。一双皮鞋踩在女孩的脸上,踢在她的肚子上。接着,无数双手粗鲁的按住她,她的五根手指几乎都被折断了。   希达捂着自己的手腕咳个不停,在地板上挣扎的像一条缺水的鱼。   脚步声分开士兵,领队的队长把飞行石在军装上擦了擦,恭恭敬敬的递给自己的老板。   穆斯卡接过石头,望向地上挣扎的少女。   “真可怜,罗希达女王。”男人笑的很讥讽:“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比那位女王更有勇气。”   “但同样愚蠢,对吗?”   “能活的时候,为什么非要寻死呢?”男人挥挥手,让踩着女孩脸的那双脚挪开。   “国家都不存在了,王还活着,这不是很荒谬的一件事吗?”希达恨恨的瞪了穆斯卡一眼:“我们到底谁更愚蠢?‘国王’先生?”   穆斯卡抛了抛手中的石头,挑起嘴角:“两族的约定我并没有违背,我对你说过的。”   “约定是‘找到可以提炼出飞行石矿坑的人,继承Laputa’,你看,开罗已经发现了两个。我是依据祖训行事。”   “是啊,可现在提炼技术已经失传了。”希达嘲笑道:“你家族记载了那么多历史,有记载过提炼飞行石的技术吗?”   穆斯卡冷冷的盯着希达,这个倔强的女孩丝毫不服的回瞪。嘴角留下一丝鲜血,手指朝上不自然的扭曲。   但她还是那副倔模样。   “呵,我不需要,一座Laputa足以统治世界了。”穆斯卡懒得理会这个将死的女王,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余下的士兵得到指令,粗暴的将少女反绑,拎回飞艇上关囚犯的监牢里。   “穆斯卡!你不会成功的!”   …………   黑牢很狭窄,飞艇大部分空间都用来装载武器、安置士兵,小部分给穆斯卡做休息室,这所狭窄的黑牢里不见五指,滴答滴答的水声就在希达的耳畔。   少女靠在角落歪着头,反绑的手腕生疼——更疼的是,她的五根手指大概被折断了,轻轻一动身体,剐蹭墙壁,指根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   “巴鲁…”希达低声叫着男孩的名字。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虫子?   “哇喔,你哭了吗?”   噌。   火柴点燃。   视线里,几个小小人穿着便服,腰间和腿上插着武器,举着火把一样的火柴,好奇的打量她。   像她巴掌一样大的小家伙们。   “你…们……?”   “嘘…我们是女王陛下的侍从,是禁卫,是最凶悍的——”   发现希达那越来越迷惑的表情,昆娜一手捂住阿莉埃蒂还想再说的嘴,转头看女孩:“我们是巴鲁姐姐的手下。”   这就简单易懂多了。   “你们…是小矮人吗?”希达天真的问,看一个个小东西跳上自己膝盖,又从肩膀滑下后背,直到摸上自己被捆的手腕。   “小矮人是什么,我们是妖精,你知道妖精吗?”   希达摇摇头。   “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下。”   阿莉埃蒂抽出腰间的佩剑,比划两下,银色的光自上滑落。   刷。   麻绳斩断。   “谢谢你们…阿莉…?”   “阿莉埃蒂,她是小球昆娜。”阿莉埃蒂介绍自己后,又介绍了一下昆娜。其他的小妖精就不必了。   听完这些,女孩看昆娜的表情有点奇怪。   小球昆娜?这是什么称不配杯的外号?   “叫我大锤昆娜。”昆娜好像习惯了似的,挺了挺,斜眼看着阿莉埃蒂:“你呢,‘钉子’阿莉埃蒂?”   “坚硬石板上的两颗钉,用它扎死女王陛下前方的一切敌人?”   反正面对阿莉埃蒂,谁都能怼两下,更何况朝夕相处大她一些(年龄)的昆娜了。   “女…王?”   和穆斯卡的一场深谈让少女的女王这个称呼十分敏感。   “哦…不是说你。”阿莉埃蒂撇撇嘴,指挥小妖精都爬上希达的肩膀后,又让女孩藏在门后。   她拔出剑,使劲敲了敲铁门。   叮当叮当的声音传了出去——不久后,就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回馈到牢房内。   “这里的士兵不多了。”希达冷静分析着,一路走来,脆弱天真的少女早已不再害怕:“穆斯卡带走了几乎所有的战斗力。”   “留在这里的应该不剩多少了。你们…能战斗吗?”希达寻索周围,在墙角找了块尖角锋利的石子捏在手里,咬紧牙关。   “我们?能战斗吗?”   阿莉埃蒂失笑,在矮个子的士兵推门而入时,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穿透铁门,穿透眼球,穿过大脑,带出粉白色组织和鲜血,‘砰’地扎在牢门外走廊的墙壁上。   裂痕遍布。   啪。   尸体无神的面朝下摔落。   “你看,还是能战斗的。”阿莉埃蒂摊手。 Chapter81 才不是好朋友   希达就是这样被救出来的。   娜吉妮先是跑过去,帮小女孩的手掌做了个简单的固定;而后,任由她和巴鲁紧紧拥抱在一起——在森月纱一行人揶揄的神色中,巴鲁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偷偷看向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姐姐。   ‘你喜欢她。’   ‘我才没有!’   森月纱笑:‘你的性格很适合做古埃及的神明,小巴鲁。’   芭丝特:……   重逢的男孩女孩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但现下,她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两个人谈情说爱了。   希达推开巴鲁,一脸焦急看向众人:“穆斯卡是风之子的后裔,我是女王,他想激活Laputa的火力系统统治世界——”   女孩尽量简短说清了她在船上和穆斯卡的来言去语,以防森月纱她们听不懂,希达还做好了解释的准备。   比如:自己为什么是女王,Laputa又如何能统治世界等等。   但面前这些人好像没什么…疑问,反而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视线全聚焦在那个壮硕的光头男人身上。   “我们知道,希达。”森月纱从腰间掏出小布袋:“但现在还有重要的事呢。”   灰扑扑的布袋用金色的系了个蝴蝶结,一看就是娜吉妮的做法。巴鲁摸着软软的袋子,里面沙沙作响。   “别捏坏了。”森月纱解开袋口,让巴鲁瞧了一眼。   是一袋种子。   “玫瑰种子?!”巴鲁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我都忘了!姐姐,你还记得!爸爸和那位小王子承诺过的!”   …………   当然啦,森月纱就想着这事儿呢。统治世界哪有种玫瑰有意思。   广场的草坪上,这里紧挨主堡中枢外环,站在边缘,还能看到远处巨大的飞艇和一行行的士兵们。他们抬着大箱小箱的金银正吃力的往飞艇里送。   “没关系女王陛下,”阿莉埃蒂趴在森月纱肩膀上小声:“飞艇会是我们的。”   芭丝特就知道是这样,从刚刚开始,这只贪财的强盗妖精就对那些‘蚂蚁搬家’的士兵们视若无睹,果不其然,在这等着呢。   伊莫顿为巴鲁找来小铲子,刨松土壤后,把那袋被温水浸泡过的种子,以稀分布的方式绕着撒了一圈。最后,薄薄的填上一层土。   阿莉埃蒂摇头:“这样根本活不了几株。”   “那是他父亲的心愿。”娜吉妮看着满头大汗却依然兴致高昂的男孩,理解他的做法:“活与不活…不是最重要的。”   “哦,你又知道了。”小妖精不满的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是他父亲的心愿?”   “那你还问。”   “我根本没问你,是你上赶着接我的话!”   “如果不是你先说这些所谓‘结果论’的东西,我并不会理你,亲爱的阿莉埃蒂。”娜吉妮扭过头,微笑:“小妖精一族果然是‘务实’的种族。你们很难理解‘拜祭’这种做法吧?毕竟人已死,为什么要去打扫他所谓的‘墓地’呢?尸骸又不在那里。”   “跟随主人这么久,还是没有让你学会共感和理解。”   阿莉埃蒂哽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反驳,求助的看向森月纱。   森月纱摇头:“我也不会哦,娜吉妮。”   “正因为主人不会,”小女仆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侍从才该拥有主人所缺失的东西,否则,为什么要不断消耗法术力维持我们的存在——”   “只是杀戮和战争,主人自己就做的比我们好多了。”   伊莫顿和安苏娜这两个未来的侍从竖着耳朵:他们原本还想偷听一下,琢磨琢磨将来在森月纱手下如何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结果发现话里话外全是怼。   这位森月纱的女仆小姐根本就是在找茬,而且还让人说不出什么:毕竟她可是站在‘正确’的一方呢。   阿莉埃蒂气鼓鼓的嘟着脸,森月纱则站在一旁毫无仪态的哈哈哈哈。   “马屁精!”   小妖精骂人也就这样了。   …………   种子撒完,巴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几乎做完了所有父亲的嘱托,心里的石块放下后,却一片迷茫。   现在,我完成了。   之后呢?   我该做些什么?   “你可以把追希达当成新的目标。”森月纱贼兮兮靠过来,拽着巴鲁的袖子:“听我的侍从说,那姑娘很勇敢呢,你不喜欢吗?”   “我们是朋友!”   “哦…怪不得她刚刚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那应该不是你?”少女故作疑惑,从小提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后…   葡萄味的糖果,做成了轮船的模样,精巧的船身上还刻着‘Titanic’的字样。   “她喜欢谁?!”巴鲁眉毛都快立起来了,抓着森月纱的手臂,想要高声,又偷偷看了眼前方神色严肃的希达,压低声音:“姐姐!她说喜欢谁?!”   森月纱舔着泰坦尼克号的烟囱,小牙咬掉桅杆,漫不经心的嚼着。   “听说…”她转转眼珠:“…是某个成衣店的学徒呢。”   “继承老爹的衣店,前途不错;开在热闹的街上,不愁吃穿;人很温和,会关心人,婚后舒适和谐;最重要的是——希达喜欢,那就行,对吗?小巴鲁,希达的‘朋友’?”   “不行!”巴鲁脱口而出。   “不行…我…她会被骗!”   “放心,有我呢。”森月纱拍拍自己,大包大揽道:“你见识到娜吉妮的厉害了吧?他要是对希达不好,我就让娜吉妮去吃掉他。”   “放心吧,巴鲁,婚礼时希达一定会邀请你的。”   “毕竟,你们可是‘好朋友’呀。”   巴鲁整个人都蔫了,垂头丧气的男孩,看不见自己背后无声大笑的几个人——是的,几乎所有人咧开嘴你看我、我看你的笑着。   年轻孩子的恋爱是美好的,伊莫顿看着他,又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安苏娜。   “还是不行!”巴鲁猛地抬起头,瞪着森月纱:“他叫什么!我要问清楚!姐姐疯疯癫癫的,看人根本不准。我在矿坑见过很多男人,我要去见见那个服装…裁缝!”   森月纱隐晦的撇撇嘴,为了希达,连自己姐姐是‘疯疯癫癫的人’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呢。   芭丝特:有什么问题,只有这句在点上啊。   “他啊。”少女点点嘴角,做了个思考的动作:“希达好像说是叫——‘骨川小夫’的男人?好像是哦,你自己问她吧。”   不等说完,巴鲁噔噔噔往前跑去,直奔领头的希达。 Chapter82 媒婆纱   希达哪知道谁是骨川小夫。   她正回忆从前奶奶说过的话,寻找Laputa堡垒最终枢纽的入口,就见身后巴鲁神经兮兮的跑过来,张口就问自己:‘那个裁缝是谁!’   啊?什么裁缝?   “骨川小夫!我都知道他的名字了!”男孩焦急的跺了跺脚,想要伸手揽住希达,又怯懦的缩回来,急迫的嚷嚷:“他不一定喜欢你!希达,你不要被骗了!”   希达一头雾水:???   “骨川小夫啊!你说过,你要嫁给他!”   “我…嫁给谁?”希达望着巴鲁,意义不明的问道:“你想让我嫁给谁?”   在女孩严肃的眼神里,巴鲁支支吾吾的垂头,“姐姐说,你喜欢骨川小夫…”   “但裁缝是不好的!”   希达明白了什么,笑问:“裁缝哪里不好?”   “裁缝…裁缝、裁缝会很忙!他没空理你,而且,你又勇敢,又可爱,他…他…”   说了半天,巴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鲁莽的伸出双手握住希达完好的那只手掌,垂头不语。   “巴鲁。”少女迎着风晃晃头发,将被握住的手抽出来,重新反握住巴鲁:“你不是说,还要送我回我的家乡吗?”   “你不是说,想要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你反悔了吗?”   巴鲁立即嚷道:“我没有反悔!只是…只是……”   “裁缝可离不开裁缝店,也不能孤身送我回家乡。”希达笑笑,转身继续往前走。“而且,我不认识什么叫‘骨川小夫’的人。”   巴鲁愣在原地,直到森月纱一行人跟上来,才木木的问:“她…希达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喜欢你哦。”   娜吉妮十分确定,这句话的尾巴扫过男孩的耳朵后,他的眸子里几乎开出花了。   “真、真的?!”   森月纱笑而不语。   “太好了…”巴鲁顿了顿:“真…。”   忽然,男孩想到了什么,转而怒视着森月纱:“骨川小夫到底是谁?!”   “啊…是野比大雄的朋友呢。”   “野比大雄又是谁啊。”   “是姐姐我的曾用名哦。”森月纱舔舔糖霜,泰坦尼克号形状的棒棒糖已经被吃的只剩底舱了,挺像倒着沉没的样子。   “森月纱!!”   巴鲁实在受不了这个姐姐,扔下一句就扭头去追希达了。   “你看,正常人没人受得了你。”芭丝特在娜吉妮怀里看了全程:“你总有把别人气疯的能耐。”   “我还有不管你的能耐,芭丝特。”   黑猫瞬间改口:“我就喜欢你这副大能耐的德行!”   阿莉埃蒂:又一个马屁精。   …………   逐渐接近中枢,杀戮就是必须的了。   一个个端着枪的士兵,一把把上膛的武器,一颗颗蓄势待发的炸弹——自从森月纱派出娜吉妮后,一行人走过的地方总会散落无数残肢和鲜血。   墙上,藤蔓上,地面上。   “你的侍从永远这么残忍。”   森月纱没理会芭丝特的话,跟着希达往通道里走。这里逐渐转凉,深入核心,墙体和地板也开始出现各种刻后的文字与图案。   极其原始的表述,再加上永不变化的王族纹章。   “这是奶奶曾提到过的…”希达摸着生满苔藓的墙壁喃喃自语,“风之子…”   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娜吉妮看了眼森月纱,把龙蛋交给安苏娜后,悄无声息的走进黑暗。很快,不远处就响起了一声声惨叫,然后又迅速消失。   女人一边整理着裙摆走回来,掏出手绢擦嘴,一边从安苏娜手里重新接回龙蛋。   安苏娜全程没摆脸色,安静温柔的做人肉置物架。   自从她知道并且见到森月纱侍从的战斗后——这位凡人之躯的冷傲女人就陷入了长时间的自我怀疑中。   每一位‘侍从’都有着超凡的力量!   而自己…   只是一届凡人。   这让本以为被邀请是因为自身魅力与实力的女人实在难受,连带着她对森月纱的态度都改变了:总试图做点什么,以证明自己是特殊的,是比得上娜吉妮和阿莉埃蒂的,甚至,是比得上伊莫顿的。   就像娜吉妮刚加入时一样,只不过娜吉妮是真的擅长,而她是强迫自己擅长。   ‘你做自己就好了,安苏娜。如果说什么凡人不凡人的……’森月纱当时回答的很不留情面,托着下巴,小脚丫在半空悠来悠去:‘你和伊莫顿都一样呢。’   ‘论起战斗力,你们没人能打过我。杀死阿莉埃蒂,杀死娜吉妮,杀死伊莫顿,杀死你——对我来说,只是十秒和五秒的区别,你用「超凡」和「凡人」来划分本身就是错误的判断。’   ‘硬要分,只能说你和娜吉妮是「5秒区」,而伊莫顿和阿莉埃蒂是「10秒区」而已。’   这话让伊莫顿也苦笑不已,他承认少女说的没错。   ‘所以,自阿莉埃蒂开始,我的侍从不看战斗力哦。’   ‘做好自己就行啦,你们可是陪我一起旅游的伙伴,旅游、游历总明白吧?’   ‘最重要的当然是开心和有趣啦!’   不知道这些话安苏娜是怎么理解的,自那时候起,这个从来冷傲的女人就时常陷入沉思。   ‘她在消化,放心吧。’娜吉妮罕见的对伊莫顿说了一嘴,自己之前也是如此,也经过了一段时间才适应在森月纱身边的模式:‘她需要自己找到适合的状态。’   另一边,希达辨认完毕后,带着森月纱走起了一条小路——无比多的藤蔓几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缝隙,多年的废弃倒是让这些植物生的茂盛。   阿莉埃蒂带着妖精们在前方开路,身后,当希达按下开关时,通道的门廊缓缓关闭。   “我们在走捷径通向最终枢纽。”少女严肃的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转身对森月纱讲道:“不知能不能在穆斯卡之前赶到中枢…”   森月纱好奇:“那里有什么?”   希达摇摇头:“我不知道…在飞艇上他说漏过:‘操纵枢纽,掌控世界’,我猜,是可以实现他野心的地方。”   “姐姐…”头也不回,弯腰向前的小小少女忽然低声道谢:“谢谢你帮我。”   “我能叫你姐姐吗?”   “当然啦,巴鲁是我的弟弟,你就是我的弟妹嘛。”   “话说,你真的决定了吗?选巴鲁,不选小夫?”   希达:小夫到底是谁啊… Chapter83 终末的阿努比斯   有着秘密的穆斯卡显然不会让一无所知的士兵们跟着进入枢纽。   当森月纱一行人来到通道尽头,转而进入大厅时,这里防卫森严,一个个着枪警惕的士兵们守在一扇如石壁般高大的门前,那些花纹紧紧贴合在一起,丝毫看不出刚被打开过的样子。   娜吉妮身姿摇曳的在众目睽睽下走了过去,鞋跟敲打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   枪声大作。   女人任由子弹打在身上,一边走,修长的双腿化作了蛇尾,黑黄色的影子绕过立柱,再次出现时,是一颗硕大的蛇头,凶狠的朝子弹射来的方向张开了獠牙…   森月纱坐在拐角娜吉妮出发前为她铺好的小垫子上,根据黑色命运线的回馈,一根根数着人数。   “十五…二十…二十七,三十一……”   女仆干活的速度很快,一分钟后,她就擦干净了手指和嘴唇,再次出现在几人面前。看见巴鲁和希达同时向后退了两步,娜吉妮冷笑一声。   “好啦?”   女人点点头,为森月纱整理好衣服,看看巴鲁,警告道:“这点程度都无法接受,你就可以回矿坑继续做工人了。”   这点?   转过拐角,他们才明白。   ——‘这点’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是被咬死、被扯断脖子和拦腰撕开的。那些断臂残肢和脸皮,几乎能重新排列组合,组装成一位崭新的士兵了。   森月纱就是这么干的。   少女用小鞋尖将一根肩膀咕噜咕噜的踢着翻滚到一个男人的躯干旁,又跑到立柱下选了两条大腿踢过来。   最后才用点兵点将的方式组成头部…   “你看!哈哈他的腿比手还短!”   ——她用了矮个子的腿和高个子的胳膊。   对于森月纱的病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只有希达咬着嘴唇有点害怕。但最终她也没说什么,拉着巴鲁来到巨大的石壁前。   伸出手,按住中央的花纹。   沿着女孩掌心,一条条蓝色的丝带状光路由暗转亮,并不刺眼的一圈圈按照石壁的纹路流淌展开,几个呼吸后,整面墙都被点亮了。   忽然森月纱听到了轻微枪械上膛的动静,她立即迈步把傻站在石壁前的希达和巴鲁拽回自己身后,等待那条进入的裂隙渐渐扩大——   嘭!   枪响了。   餐刀轻挥,‘叮’的挡开子弹,在空间内部,率先映入视线的是一颗巨大——巨大无比的蓝色菱形宝石。   那是放大无数倍的飞行石。   穆斯卡正举着手枪站在侧面,一脸狰狞的望着希达和巴鲁。   “罗希达女王…你来见证一位国王的诞生吗?”   森月纱一脸‘他是傻子吧’的表情,拉着希达和巴鲁往里面走:半人高的草丛,踩下去会溅出液体的水,湿润的空气,无处不在的粗壮藤蔓。   就连那颗巨大的浮空飞行石,也被层层藤蔓包裹。   这里已经荒凉太久了。   “别动!”穆斯卡举着手枪直指森月纱,刚刚就是这个女人格挡了自己的子弹:“这是我的!是我的!我将是这里的国王,统治世界上的一切!”   “行。”森月纱敷衍的点点头,又拍拍芭丝特的脑袋:“你的神匣在哪?能感受到吗?”   黑猫绿油油的眼睛只望着那颗缓慢旋转的飞行石。   在里面。   被石块包裹的内里,有个小小的方形盒子。   银色扭曲的花纹环绕其上,盒子无锁,却也没有能打开的缝隙。仿佛是一块天然生成的石头。   “这么说,我们还得敲碎这块石头?”   “休想!”穆斯卡颤颤巍巍的向前挪动,渺小的影子挡住巨大的宝石:“这是我的!是我的!我是国王,我的统治——”   “怎么样,要打碎吗?”完全没在听的森月纱依旧问着芭丝特。   忽然,黑猫眯起眼睛。   “森月纱。”祂郑重其事的开口,嗓音传出的声波回荡在宽广的枢纽中,一层层银色的波纹几乎肉眼可见的变清晰变厚重:“祂来了。”   祂说。   森月纱扭头。   穆斯卡捂着脸,怨毒的望着她们,手掌挪开后——额头上的天秤正发出黑色的光芒。   “伟大的阿努比斯!你答应过我的!消灭他们!让我成为Laputa的主人!”男人怒吼着,一把摘掉茶色墨镜,扔掉手枪,“来吧!出来!杀了他们!!”   一只黑色的蝴蝶扇着翅膀飘然飞过。   世界静止了。   原本的遍布藤蔓与花纹的头顶石壁忽然边的遥远,黑色的光芒炸现,劈开层层石壁和绿意,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的将这所封闭之地掰成两半。   露出头顶的天空。   希达愣愣的望着,她能感受到高空中呼啸而过的风声,能听到群鸟的鸣叫,一团团白色的云飘在她视线的不远处。   空无一物。   头顶的石壁和所有一切阻挡,被切开了。   云层与蓝色的苍穹向内扭曲,黑色的波纹翻卷收缩成一颗无色的原点:一根圆形的权杖率先探了出来…   雷霆大作。   ‘我来自冥河。’   ‘我掌握冥府。’   ‘我收拢死者。’   ‘审判亡魂。’   ‘我行走于地上,抹除不洁。’   ‘我睁眼时,妖邪与污秽燃烧。’   ‘我沉眠时,世界便如雾中迷途。’   ‘我是一切的终点,也是一切的初始…’   悠长的叹息,又如虔诚的祷告词,一双黑色的利爪握着权杖从黑色的原点里伸出来,接着是另一条手臂,上半身,头颅。   祂的下半身似乎并没能通过扭曲的黑色漩涡降临,庞大的躯体就以半身的姿态倾斜在苍穹下。胡狼的头颅低垂,双眼里似乎喷涌出无尽的黑色黏液,咕嘟咕嘟的掀起巨浪。   祂的身后有雷霆闪烁。权杖轻挪时,空间泛起一层层细碎的裂痕;黑色的躯体涂抹着一条条金色纹路,无数张哀嚎的脸从中望过来,令人胆寒不已。   阿努比斯,冥府的守门者。   “芭丝特,将神匣交于我……”轰鸣声在耳畔炸开,希达和巴鲁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耳朵。鲜血顺着两个人的眼角和掌心冒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胡狼伸出的利爪,光指甲的长度已经超过了伊莫顿的身高;祂像巨人一样,俯视着下方的渺小,高傲又轻蔑的凝望着她们。   森月纱看着如临大敌的芭丝特抬起下巴:“我就说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但胡狼绝对不是。” Chapter84 你是我的信仰!   只有上半身的阿努比斯如同远古巨人一样睥睨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祂的手掌遮天蔽日,弹指时,尖锐的利爪放出气浪!   “没错!没错!哈哈哈哈哈哈!”穆斯卡靠在藤蔓上疯狂笑着:“杀了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我才是Laputa的王!”   黑影朝下方如实倾斜,极快的压了下来!   嘭!   吹起的灰尘巨浪将抱着希达的巴鲁一下吹飞,两个人滚撞到墙角,一路跌撞后,抱在一起,倚着一丛植物昏迷不醒。   阿努比斯的手掌缓缓抬起来——露出穆斯卡仅剩的下半身。   他的上半身被拍成了血泥,稀稀拉拉的挂在指甲上。   “凡人…没有资格…命令神明。”   胡狼头漠然看向芭丝特。   森月纱感到有一股银色的气浪开始从黑猫的身体里翻卷而出,她拍拍娜吉妮,让她将芭丝特放下。   如同波纹扩散般,优雅的黑色每踩一下石板,从脚下就不断泛出环状的银芒,一层层一叠叠的嵌套,在光环不断放大的气浪里,这只黑色的猫双腿变长、直立,躯干化为成年女性。   她的耳朵变的更尖更翘,手背上浮现出一道道被刀剑划伤的痕迹。风霜的银色长袍外,腰间挂着两把雪亮的弯刀,头颅依然是黑色的猫头。   她动了动手腕,停住脚,用绿油油的眼睛望向半空中大了自己上百倍的阿努比斯。   “你背叛了我。”芭丝特声音沙哑,有种冰冷的金属质感;词与词黏着在一起吐出来时,又会让人感觉祂含混不清的说话方式很诱人。   威扬女武神芭丝特。   锵!   芭丝特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   “我需要度过…黄昏…”阿努比斯面无表情的回复芭丝特,祂上半身的原点在不被注意时已经扩散的越来越大。   “那是我的神力,阿努比斯。你要与我为敌吗?”   森月纱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狗头人上半身钻出来的那个黑色的洞,而现在,它又扩大了一圈…这位狡诈的神明…正在突破某个界限!   “芭丝特!”森月纱瞬间惊觉:“祂在拖延时间!”   少女的话似乎激怒了上方的神明,万丈千钧的权杖高高扬起,卷起怒吼、缠绕雷与风的武器骤然向森月纱的方向砸来!   “凡人胆敢直视神明!!”   气势磅礴的神力裹着权杖如黑云压顶般坠落!   “森月纱!”芭丝特‘嘭’地炸成一团银色的雾,又迅速在森月纱的面前合拢,双刀并拢相靠,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堪堪接住了阿努比斯的雷霆一击。   轰——   电流顺着芭丝特的脖子向下扫荡,无数条风作的利刃割开祂的银袍,弯刀和权杖相互抵住彼此,咯吱咯吱的刺耳声越来越大。   “阿努比斯!”   “你理应继续沉睡…芭丝特。凡人不能失去冥府的守门人——”   但可以失去你。   “那是我的神力!”   “阿努比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也辜负了太阳神的信任!”   两个曾端坐苍穹的神明相互角力时,那团黑雾凝成的洞口越来越大。巨人般的神明快要能将祂的腿与脚迈出来了。   祂的确在试图打破冥界与人间的屏障。   于冥府多年浸泡,在众神沉睡之际多次窃取——这让应该本分履行指责的守门者生出了一些并不该有的心思:而且祂也很清楚,这样的心思将把祂带往什么样的目的地。   “你无法抵抗我的神威。芭丝特,你沉睡了太久,现在早已不是三千年前的时代。”阿努比斯一边说着,那根黄色的权杖也继续朝着吃力的芭丝特压去:“我将获得你们的拥趸,我将承载万神的神力,我将饮下冥府河心的水,成就多元——”   多元!   “森月纱…”受过不少小疯子与她侍从的嘴炮攻击,芭丝特早就免疫了阿努比斯这种儿童式的激将,祂咬着牙,侧头,一字一顿的低声怒道:   “快想想办法,你答应帮我的!”   “情况不太对!”   “祂的身上有着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我坚持不了太久。”   回应祂的是两道刺眼的光!   叮!   一双尖锐格挡开巨大的权杖,少女轻巧的跳上墙面,餐刀在手心里翻飞舞动,浓墨般的黑发被残影甩在了身后。   森月纱迅速的朝着半空中的阿努比斯冲去!   “凡人…”   权杖再次挥落!   “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从巴掌大的卡牌里,一道道猩红的钢铁哗啦作响,‘腾’地炸散成一朵绽开的血藤,条条根根的缠绕,顺着阿努比斯的胳膊和腰身卷上躯干,勒住脖颈,手腕——   数十条的坚韧发红发烫,芭丝特听到了呲啦呲啦的焦糊声。   冷眼望向半空挣扎的神明,少女朝前迈步时,坚定的影子越来越多…   身后,一众身着重甲的小妖精早已整装待命。   除了领头的阿莉埃蒂手持刺剑外,身后的昆娜举着一柄硕大的钉头锤;拉弓引箭的善射妖精们,腰间也都挂着叮叮当当的匕首和飞镖;长枪林立,钩锁横斜。   “准备冲锋!”   阿莉埃蒂‘砰’地扣上朴实厚重的面甲!   一道命令,妖精阵列整齐划一的沉肩、弯腰,双腿错开做出冲锋的姿态!   另一侧,柔软又坚韧的花纹绕着森月纱的小腿流过——滑腻的皮肤穿过石板,停留在妖精阵列的侧方:一条粗壮凶狠的恶蟒。   娜吉妮张开血盆大口‘荷荷’的威慑着头顶遥不可及的庞大神明,死河中浸泡千年的神威无法让她哪怕退后一分一毫——在蛇牙的撕咬下,凡人和神明平等。   伊莫顿和安苏娜不知何时找来了武器。   被封印法力的大祭司面色平静,他手持一根尖头的刺枪,安苏娜晃着两把明晃晃的弯刀。   “我的爱人,这也许是最后了。”伊莫顿用刺枪的手柄砸了砸石板,望着爱人的脸庞。   “那就比比谁能杀了祂吧,我真想试试神会不会死。”安苏娜把刀塞进右手,左手迅速按住伊莫顿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自己的男人。   “来吧。”凡人之躯的女性鄙夷的望向头顶。   森月纱身后的一群生物就这样面无惧色的怒视着高高在上的神明——   你是我的信仰,凌驾于诸神之上。 Chapter85 高塔之上的黑天鹅   阵列整齐的银甲妖精们倏然散开!   她们好似一群极其微小的流行,每一颗都能找到稀奇古怪的角度砸向阿努比斯的庞大身躯上;她们砸碎祂坚韧的皮肤,刺穿祂黑色的血肉,用钩锁在祂的身上飞快的掠行游荡。   阵阵黑雾从身躯的伤口中喷薄而出。   让祂出离愤怒。   “不…”   “你不是凡人…”   胡狼死死盯着下方渺小的女孩。   “原来如此…”   “你是…诸界行者。”   “多元的旅行家…操纵侍从与法术的神奇生命…”   呢喃的阴翳声调拧成一股锋利的线,只一个眨眼,便‘噗’地扎穿了森月纱的小腿!   安苏娜像只护崽的雌狮一样,怒吼着扑了过来,一刀劈断了还在冒黑雾的线:“森月纱!”   “维山帝之梦——”   女孩抬起手腕,摇曳着紫色的手链,一条条光束不断增幅入场的侍从们。   少女指向巨神,对盘踞在不远处的蛇喊道:“娜吉妮,我要祂的命运。”   巨蟒点头,被增幅的身躯膨胀变大,随后闪电般刺向巨人的手臂!   她灵巧的绕着巨人的权杖向上攀登,蛇吻跟着便深深的刺入——黑色的气流顺着伤口飞散在天空中,又齐齐涌向少女的心脏!   “…它在流逝…你是什么东西…!”   在阿努比斯的手掌中,娜吉妮就像一条黑色的线团般渺小。她被扯着尾巴拽离了伤口,又被用力的甩在地面上。   砰地一声,蛇躯喷出鲜血,把绿色的藤蔓染了个斑驳。   “阿莉埃蒂!”   小妖精阵列再次发起冲锋。芭丝特将两把弯刀捏碎,轻轻一吹——银色的雾气笼罩在阿努比斯的周身,肉眼可见的粘稠水银,让裹在其中的巨神动作逐渐迟缓放慢…   这就导致了更多的连锁反应:一颗颗银色的流行再次接连不断的砸在阿努比斯的胸口和手臂上,受伤的娜吉妮藏在小妖精们的进攻后,趁着神明动作迟缓,又在它的腰上咬了好几口——   安苏娜和伊莫顿守在森月纱身前寸步不离,枪与双刀不停的割裂那些飞射过来的黑色丝线。   一时间,这群渺小的生物竟然和神明僵持住了!   “芭丝特!成就多元的我,会将你永远禁锢在冥河河底!”   “闭嘴吧死狗。”自学成才的黑猫女士‘呸呸呸’了几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银色长针。   “森月纱,我的神力不多…这大概是最后了。”   无法找回神匣中的神力,仓促苏醒的芭丝特又来不及借助信仰恢复失去的缺损,而阿努比斯…   祂却趁着众神长眠,偷窃、吞噬了许多神力。   她们现在不是与阿努比斯作战。   她们正在面对的是残缺版的古埃及神明阵营。   炽热的岩浆从胡狼的眼角留下来,冲散了妖精们的阵型,而飓风吹息过后,她们的体力便迅速消散在风中;雷电穿透了蛇躯,坠落到地面的蟒蛇抽搐咳血,随后,一柄水做的利刃差点将娜吉妮一刀两断!   芭丝特抱着巨蟒飞速后退,安安稳稳的把她放在后方的角落里,转身怒视头顶:“阿奴凯特…舒…涅伊特…你到底窃取了多少神明的力量!”   “祂们的贡献我会铭记…”   阿努比斯扫清了身上所有的障碍,重新举起权杖,睥睨下方的芭丝特:“你应该理解…芭丝特。多元对我们的吸引力…”   “这不代表我得让你踩着我的尸体走上去。”女武神托起掌心中的那根银色长针。   “银月冠冕!”直到现在,这位傲慢的神明终于不再平静,那双无惧的眸子里也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银色的针升到半空后就化成一团雾。   它像一团由老烟枪吐出的烟般,带着浓郁的辛辣吹散在阿努比斯庞大的肢体上,自更远的头顶,一轮银色的弦月翩然露头。   月光如箭般无阻碍的穿透了阿努比斯的身体。   祂刚刚将最后那条腿从屏障后抽离出来,就被接二连三射来的雾箭击退;密集的月雾偏斜着穿过,带起一片黑雾的同时,箭头也牢牢的钉在了阿努比斯身后的黑洞上。   祂的手臂被三根刺穿,无法移动;祂的脖子被贯入钉成仰起的角度;祂的身体从左右两侧各插入四根,牢固的锁定住躯干。   最后那根从左腿的膝盖刺入,直穿透脚底。   祂无法移动了。   “森月纱…”芭丝特半跪在地上,疲惫的低语。从肩膀开始,女武神遍体浮现出一道道银色的花纹。   森月纱点点头。   她已经准备就绪了。   “回来。”少女的声音越过云层,和遥远的银月交相呼应。待侍从们退回身后,无数道黑色的命运丝线杂糅在少女的心脏,一团脓液般的黑水化开,张开成一对…   绽放的黑天鹅之翼。   黑色的羽毛一反常态的自下往上漂浮。   ——高塔上的黑天鹅。   少女的翼展越变越长,微微扇动时,却能卷起一层层黑色的风暴;森月纱伸出张开的手掌对准还在挣扎的阿努比斯,一头黑发飞扬凛冽与纯黑色的羽毛融为一体。   一切死者的命运皆收于掌。   恍然间,安苏娜看见了围在少女周围如海般的死灵。   它们狰狞面貌,残肢断臂。   它们虔诚又怨毒的哀嚎,疯狂又平静的颂念。   它们无比渴望血肉与杀戮,又安于化作烛芯被少女点燃后熊熊燃烧。   它们闭着眼,双手交错,平静的朝森月纱鞠躬行礼。   它们唱着念着,祷告伫立在地平线上的黑色高塔,与亘古栖息于塔顶的那只梳理羽毛、优雅诡谲的黑色天鹅。   ‘黑天鹅,’   ‘高塔上的黑天鹅!’   ‘永恒不死者!’   ‘你是银月!’   ‘是灾难——’   ‘是行走的疯癫与旧恶!’   ‘你复苏生者,哀悼死者,击碎苍穹!’   ‘终末的黑天鹅——’   ‘你是命运不朽的灾祸。’   歌剧般的唱词升上苍穹,击穿了空间的屏障——在黑色命运的牵引下,由浅至深的红色从缝隙里泄露出缕缕毁灭的气息。   一颗猩红冒火的巨大陨石带着气流与烈焰磅礴的朝下方坠落!   当阿努比斯看着渺小的生物时,祂头顶的陨石也漠然望着同样渺小的阿努比斯。   天灾来了。 Chapter86 文学宅女麻麻   这颗足以击碎半个城市的陨石冲着阿努比斯迎面砸下。   铺天盖地的气浪卷飞了一只只离得最近的小妖精,被森月纱眼神示意后,娜吉妮和伊莫顿、安苏娜就像三个守门员一样,高举双手,接下一只只以各种姿态飞过来的小家伙。   嘭——   轰隆隆!!   炽烤的火焰烧焦了巨人的手掌,陨石庞大的压力让阿努比斯半跪在地面——此时祂早已完全脱离了冥府,单手单腿着地,艰难的抵挡着少女为祂制造的莫大灾难。   “我的Surprise好像没能击杀祂。”森月纱不高兴的半坐在地上,试图和同样疲惫不堪的芭丝特闲聊两句。   芭丝特这时才发觉森月纱的心是真大——不是那种疯疯癫癫、猫嫌狗不待见的恶作剧式的心大,而是这个女孩…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尤其是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折腾也不会死的前提下。   少女的嘴角淌出一缕鲜血,两只手掌早已血肉模糊。化为人形的娜吉妮心疼的搂着她,把一双小手揣进自己怀里。   阿莉埃蒂和一众妖精的盔甲也早早残破不堪了,银色的金属零散挂在身上。   小妖精正面色严肃的盯着艰难抵挡陨石的巨神。   ——这段时收集的命线并不算多,面对一位神明,年幼的旅法师还是稍显勉强。   “不…不是一位。”芭丝特叹了口气,有点愧对森月纱:“你的实力真出乎我意料,森月纱。”   “如果只是阿努比斯…我们应该算赢了。”   交手的刹那,芭丝特就发现了阿努比斯的问题:那些水与火的力量,带走敌人体力与能量的阵风;那些可以生长的藤蔓和无穷无尽的高温岩浆。   可不属于祂。   祂窃取了太多长眠神的神力,而现在,祂依然不断吸取它们,以来对抗森月纱呼唤的天灾。   “你以为你在和谁战斗?”阿努比斯从跪姿渐渐直立起身,没多久,祂已经可以双手托住那颗庞大的陨石了。   “你们在和一整个古埃及神系战斗。旅法师!”胡狼咧开嘴,吞吐喘息间,无数道颜色各异的神力被吸进身躯内部。   膨胀,再膨胀。   阿努比斯怒吼着,分出一只手握住权杖,猛地刺穿了那颗陨石!   轰——   地动山摇!   在强大的神威震荡下,一些模糊的空间碎片随着冲击的扫过被碾碎分解。片片不规则形状的黑色孔洞密密麻麻出现在半空中!   空间被打碎了。   “我的背后是古埃及众神!”胡狼撕开陨石,仰天长啸!   “真不要脸。”芭丝特撑着手,仰面朝上。此时的祂已经懒得抵抗了,在黑猫看来,事情已成定局:“窃取神力,这是禁忌。”   阿努比斯揉了揉脖子,那双被陨石的冲击和高温烈焰碾碎融化的胳膊,再次生长出来。   “我将晋升多元,芭丝特,我要感谢你…”   黑猫撇撇嘴,分出一只手点点森月纱:“我的神力你可以拿走,但她——”   “放了她吧。她早晚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威胁到你。”   胡狼凝视森月纱半晌,在芭丝特放心的神态里,缓缓…摇了摇头。   “你疯了?”芭丝特愤怒的坐直:“她可是旅法师…她…”   忽然,想到什么,芭丝特立即闭上了嘴。   “当然…一位鲜嫩多汁的诸界行者…”阿努比斯咧开嘴,巨大的头颅显得满嘴獠牙更尖锐可怖了:“你很愚蠢,芭丝特。可以操纵法术力,行走多元的诸界行者,你竟然不吃掉她…”   “反而与之为友…”   “你不清楚,这对于神明来说,是多么难以一见的升格材料?”   “现在,我需要她的火花和血液…”   芭丝特哼哼两声,恶意满满的盯着阿努比斯不发一言:哦,我不知道旅法师这种生物对神明有好处?就你聪明?好勇敢喔,你跟她碰碰吧。   正想着,狼头果然转向少女。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看着祂。   “你说呢,诸界行者。奉献出你的火花,我会赐予你生的希望。”   “诶…”把手从娜吉妮的怀里拿出来,森月纱擦了擦嘴角的血:“本来是可以独立完成的作业,这回要求助场外观众了……”   “狗头吸吸怪。”   不等阿努比斯愤怒,森月纱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啪’地合十,一脸严肃的望向头顶破碎的空间。   在一众同样严肃的侍从的眼里,她们的主人头一次做出如此庄重的姿态。   然后…   她说。   “麻麻救我。”   阿莉埃蒂捂脸:……我就知道。   沛然的魔力滚滚而来!   如同拍虫子一样,让阿努比斯的咆哮静止在祂的喉咙里。那些埃及众神的各异神力,那些胡狼巨神释放出的,用以和森月纱‘碰碰’的威能——刹时间被碰碎了…   天寂地静,风停雷止。   蜡笔般白色的竖线划开空间,接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开’了这件宛如防尘布一样脆弱的空间屏障。   来人抱着本厚厚的书,封皮墨绿色,用银墨水写了行行优雅的文字;她的手腕上带着有棱角的细圆金属环,十根手指上也都带有不同纹路同样款式的银色环戒。   一袭棕色长袍拖行在脚下,行走鼓动时,露出苍白的肌肤。长长的白发垂至脚踝,内敛文静的脸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的眼镜。   阿莉埃蒂深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又把它呼了出去。   她一边低头一边小声默念:正常正常正常正常,女王陛下的妈妈是正常打扮正常打扮正常打扮…   ……正常个鬼啊!   这一副文学宅女的打扮是什么情况?   风衣里若隐若现的又是什么鬼?   满满爱威感溢出来了啊!   ——这位看起来比森月纱大不了太多的少女,推了推黑框眼镜,凌空站定,歪头望着森月纱。   她举起那只没有拿书的手,僵硬的挥舞了两下——活像个经久不动,却忽然被扭紧发条的木偶。   “你,好。”   “女鹅。”   阿莉埃蒂:宅到说话都不利索了吗!   这边愉快的吐槽,另一边的阿努比斯却几近疯狂。祂被那股能量压制到无法移动,即便祂竭尽全力剥离吸收那些长眠的神力,依然是杯水车薪。   “诸界行者!!”   文学宅女死板的转头,仿佛脖子里有齿轮在咔咔作响。她看了一眼阿努比斯,比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角。   动作极其不标准。   “嘘…我,要和女,鹅说话。”   阿莉埃蒂:没一个正常的… Chapter87 冒险直播?   赤脚的白发女人自天空之上拾级而下。   她身后被打碎的空间如同褶皱的呢绒布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从她望过来的神色里,一曲缓慢悠扬的乐章钻出所有人的心湖,露出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小兽拉起提琴,唱起歌,悦耳的诗篇回荡在满眼绿色的广袤森林里。   ——她站在森月纱面前,没有表情的抱着怀里的绿色厚书本,推了推眼镜。   “你好。”她渐渐的适应了环境,就连对话也开始顺畅。只是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电子合成一样冷淡生硬。   “你好,女儿。”   森月纱被娜吉妮搀扶着站起来——很好,这回终于有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妈妈了…   平视着文学宅女,森月纱咧开嘴:“谢谢你啦。这一次好险呢。”   不料对方却疑惑不解的拆穿:“好险?你不是早就决定了。”   “我很早就知道你在内心呼唤我的打算了。”   她黑框眼镜下的眸子既诚恳又认真:“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计算,你在许多天前,就呼唤过我。”   “‘如果因为这只丑丑黑猫让我深陷危险,就只好呼唤麻麻了呀’,你是这样想的?”   “我本来想趁着那些女人不在的时候偷偷降临。”白发女人眨眨眼,一副不懂的样子:“可当我放下笔,看过来时,你只是在房顶上和一只小神明聊天而已,没有遇到危险。”   “我就又坐下,继续看直播了。”   “你会生气吗?女儿。”   阿莉埃蒂:……   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娜吉妮:……   芭丝特:…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森月纱!   “你早就打算好了是吗,主人?”娜吉妮欣慰的笑了笑,没有因为森月纱的不告知而难过:“不,我其实很高兴。”   “神明还看直播吗?”森月纱瘪着嘴:“只是在心里想想,都能被你们感知到?”   白毛女人呆呆的点了点头,分出手指指耳朵。   “是的。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们分工明确,根据每个人空闲的时间,划分出不同的妈妈来盯着你。”   “我是这段时间被分到‘女儿冒险直播区’的,所以才能…”   “请先等一下…”森月纱一言难尽的抬起手掌,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是看到,不是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这段时间被分到……”女人又呆呆的重复了一遍,机械性的语句就连上一句做出的表情都模仿的全然相同:“女儿冒险直播区,怎么了,女儿。欧希特和源没有告诉过你吗?”   森月纱不敢置信的叉起腰,整个人快气炸了!她连那位满脑子黄色废料母亲的名字都没注意,张开小嘴叭叭的炮轰着面前的女人,扔出一大堆不满。   “你们这是偷窥我的隐私!!”   “怎么能这样,都不告诉我!”   “欧希特!!还有那个黄色废料!!”   “还说我‘很难见你一面’,亏我还感动来着!”   面前的女人无法理解森月纱的恼火,她扣扣脸蛋,歪头时,头顶出现了一颗金色的符号。   一个巴掌大且造型优雅的…   问号。   ?   阿莉埃蒂:…没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亏我还期待来着。   “是的,我们的确很难见你一面。”女人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右手使劲拍了一下左手中书本的封皮。   她头顶的问号也变成了叹号。   !   “我们有很多人轮班,要很久才能轮到一位母亲来看你的直播——而且,跨维度窥探自己的血脉,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们的能量将被用以打通维度之径,当直播开始后,处于‘娱乐区’看直播的母亲,会被源源不断吸收走能量,维持通道。”   源源不断的消耗…   说起来很惨,听起来也不大舒服。森月纱这才缓缓平复下来,捂着心口问道:“所以…你们付出了很大代价,只是为了看我?”   “是的,只是为了看你。其他东西不值一提。”女人的这句话也将在场的所有生物扫进了‘不值一提’的范畴,然而她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吧…”森月纱哼哼两声算是揭过,然后又捎带问了一句:“所以你们…并不是每个,都有那么多能量被消耗吧?”   白毛头顶又出现了问号。   ?   “我是说,并不是每个‘母亲’都为了看我冒险而心甘情愿的舍得消耗大量…”   毕竟,如果只是少数愿意付出,森月纱还是能接受的。比如源世界的那位黄色废料,比如欧希特…再比如面前这位天然呆。   如果只是她们不吝惜能量,只是为了看一看自己,少女还是挺高兴的。   “怎么会呢?”   结果,听见问句的女人一反常态,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真挚的回答道:“看自己的女儿,是每一位母亲都喜欢做的事情。”   “再说,那些‘源源不断’被吸取的能量,对我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就像…?”女人点点下巴,这个动作让阿莉埃蒂极其眼熟,因为森月纱也常做:“就像以你现在的财富,会因为买一根棒棒糖而心疼吗?”   “你不会,我们也不会。”   “所以…”森月纱艰难的开口,她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所以你们…”   “所以我们全都是你忠实的观众和最爱你的母亲。我们没有一位母亲在‘娱乐区’时会错过你的直播,那简直是暴殄天物了。”白毛一本正经的解释:“如果有母亲因为心疼能量消耗而选择不看——”   “唔…据说已经有一位开出三个宇宙的价格来买一次机会。”   “但好像没谁愿意卖。”   “跟看你旅行相比,太廉价了。”   森月纱不知道崩溃是什么感觉,但如果此时另外两位母亲在场——她不管打不打得过,一定要锤爆她们的脑袋!   “都是死骗子!”少女跺跺脚,瞥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芭丝特。   芭丝特:这也能捎带上我啊?   看女儿这幅气哼哼的可爱模样,白发的女人面无表情的捂着嘴。   她的头顶出现了另一个符号。   ε٩(๑> ₃ <)۶з Chapter88 创造语言的女人   “你喜欢音乐吗?”   一行人席地而坐,娜吉妮帮忙铺上了小毯子,这让自己主人的母亲多看了她几眼——娜吉妮为此很是兴奋。能得到森月纱妈妈的夸奖,还挺让她高兴的。   顺便一说,她不太理解那只瑟缩在角落至今不敢靠近的黑猫,还有那位被压制,拨停时间的胡狼先生。   胡狼先生那副阴沉的模样已经持续很久了,祂周围的空间与时间全部凝结成固态,像一块被转手多年摆在柜台里的远古动物琥珀呢。   “音乐?”   女人点头:“我听其他月纱妈妈说过,你的嗓音很好听,这可能源自我。而且,你会很多种语言,这也像我。”   有趣的地方是,森月纱见到的这三位都有个奇特的共同点:她们都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像她们的地方。   这可能就如同人类父母互相争论孩子更像谁的日常吧。   ‘像我!’   ‘才不,小乖乖比较像我。’   ‘可我是他父亲!’   ‘我还是他母亲呢。’   ‘这个孩子是黑色的,你是黄种人,所以像我!’   ‘这位亲爱的父亲先生,你也是黄种人。’   恶意满满的想着,森月纱接话:“我的确会多种语言…?”   “像我。”女人指了指自己:“我通晓万物之语,还亲自为一个物种创造了语言和文字…”   你来我往闲聊了几句,森月纱这才发现,自己这第三位妈妈,大概是个天然呆外加三无——少女还记得废料母亲曾骂过的那句:   喜欢奏乐的三无白痴。   应该…就是她了吧?   “三无?”仿佛听见了心声,女人抱着绿书疑惑:“是无胸无脑无屁股吗?”   她推开书,低头看了自己两眼,抬头,十分肯定的认可:“没错,源说的果然正确。难道一直在观察我吗?源……不简单。”   森月纱:……   “不,不是这样的…妈妈。”   阿莉埃蒂忽然觉得,如果多元宇宙中存在能让森月纱吃瘪,存在能轻而易举制服疯姑娘的生物——那一定是她的母亲…们了。   “哦。可我很难理解,我并不是这样的。”女人摇摇头,“我还是喜欢无脑无胸无屁股。”   她抱着书站起来,扭过头看看自己背后,再次肯定:“果然是这样的三无,源的观察力很敏锐,一贯强大的祂。”   那位并没有在夸你。   森月纱叹了口气,心累。   “那么,妈妈一会就要离开了?”   “我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它会坏掉的。”女人展开蜷起的腿,慢慢站起来:“我的休闲时间也快要到了,下一次再见你,不知道还要多久。”   “你可以多做一些吃播和贴播吗?我们投票过,这两种大家喜爱度最高了。”   还没接触到现代社会互联网的娜吉妮满眼疑问的看向阿莉埃蒂,很优秀的没问有关‘吃播’的事,转而却问了另一个:贴播…是什么?   阿莉埃蒂:贴在一起直播,再问自杀。   女人说完起身,低下头看着跪坐的女儿,松手。   那本绿色的,又大又厚的笔记缓缓翻开——霎时间,天地的时间又从新开始流动了!   阿努比斯依然处于上一秒的状态,抓紧权杖全力对抗着肩膀上的压力。祂凶厉的望着像是在草地上午餐的一行人,呲出獠牙!   “诸界行者!我要你的火花和血!!”   “那是不可能的,以你的位格…”女人食指轻点无风自动的书页:“蚂蚁是无法勒令巨龙献出灵魂,它也不能承受这些。”   阿努比斯视线转向安静翻书的女人。   “吾乃阿努比斯!冥府的守门人,未来多元的死河掌控者,万魂之主,怨灵王座上的冠冕!我是——”   哗啦,哗啦。   笔记又翻了一页。   文静女人踮起脚尖,从巨大的书后探出脑袋看向阿努比斯,镜片下,大眼睛里填满了错愕:“抱歉!刚才太专注了,你说什么来着?”   阿莉埃蒂:……你不如她,森月纱。   “吾乃阿努——”   “我知道了。”无情打断了胡狼的怒吼,女人推推眼镜:“我要开始消灭你了,准备好了吗?”   叮。   随着手指触碰书页,银色的波纹一圈圈震荡凝实,跌宕起伏的乐章被截取中间的某段,一个个银色的乐符优雅自在的从书页里喷薄而出!   这是一本巨大乐章组成的乐之海洋!   芭丝特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要放声尖叫了!   “乐章第七节,灭世——”   啪!   女人用关节生着薄薄茧子的小手迅速捂住了笔记。   音乐戛然而止。   “对不起!我又搞错了…”她捂着乐谱,不好意思的跟阿努比斯道了歉,又开始低头翻找,哗啦哗啦的书页翻动时,那位胡狼巨神终于骂骂咧咧起来。   “吾等乃古埃及神系!你在冒犯众神的威严!跨域而来的神明,说出的来意,告吾知你的名字!”   哗啦,哗啦。   “请稍等一下。”   “吾乃冥府守门者,凡间一切不可或缺之轮回!”   “好了,马上马上。”   “陌生的神明,你无法阻止整个神系的力量!”胡狼的反抗似乎起效了,祂肉眼可见变的更大,黑峻峻身躯上的神威也散的越来越远,半个天空都被遮蔽,压抑的死河之水咕嘟咕嘟从祂的嘴里冒出来,污染着人间的世界。   一声声哀嚎伴着无数死灵狰狞的脸也从黑水中往外攀爬。   “吞噬这个世界!”   女人再次垫起脚尖探出脑袋,头顶的符号泄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找到了,这个就可以!”   ~(๑• . •๑)~   相比刚刚澎湃的能量,这一次的乐章虽然压迫感更甚,可却集束成一条,直指阿努比斯的方向。音符围着祂旋转,墨绿的光照着死河,只消几秒钟,便让汹涌喷薄的河水干涸枯寂。   阿努比斯身上的皮肤被一层层的剥离,颜色各异的被祂窃取的神力也四面八方的飞散逃逸,回到了祂们的主人那里——当祂们的主人苏醒时,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对待阿努比斯就可想而知了。   接着,胡狼渐渐缩小,从遮天蔽日的巨神压缩成与芭丝特一样的正常人类体型。祂哀嚎着,被焚烧着,无形无色的未知力量将祂所积累的一切全然抹除。   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只剩下从前的冥府守门人。   “不…不!我的力量,我的力量!”   “那不是你的力量。”女人啪地合拢笔记,朝森月纱点点头,看着娜吉妮,伊莫顿,安苏娜…芭丝特:“剩下的就交给本地神了。”   “你要快点变强,女儿。”   她的白色长发被风吹的昂扬招展,一阶阶看不见的楼梯托着女人向上攀登,半空中,绿与银的殿堂虚影缓缓浮现——在门口亲热等待她的俊美生物,一只只白羽长翼的独角兽,双臂干枯的参天巨木。   女人站在殿堂的正门前转身看向下方的森月纱,她的身后,那些生物自然而然的围了上来:端正且恭敬地行礼,半跪着帮她托起长袍角。   然后…   稠密的声音响彻天际!   “吾名伊露维塔(Eru Ilúvatar)!”   “生命大乐章的创造者…”   “点燃宇宙不灭火的独一之神!”   “变强,变的更强。”   “要让旅法师的‘地’遍及辽阔的宇宙,要不断的觉醒超越我们的概念……”   “要让你的名字响彻多元宇宙!”   “森月纱。”   “不该出现的错乱之子,扭曲银月下的疯公主,多元唯一的造物。”   “我等待你的到来。”   大门在女人与一只只生物进入后缓缓合拢…   忽然,白发女人的脑袋又再次伸出来,喊道:   “要多做吃播和贴播!别忘——”   话没说完就被一群生物使劲拽回去了。 Chapter89 愿望的交换   众人思维短暂凝滞。   除了芭丝特。   祂分出一缕银雾化成灵猫,咬着伊莫顿拖地的长袍,等男人蹲下后,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很快,逐渐弥散的灵猫拼尽全力拖行一本金色的经书重新回到芭丝特面前。   女武神一把抱住沉重,翻开,直指残缺的阿努比斯。   “芭丝特…”   缩小后的胡狼像一只黑色的哈士奇,自作狰狞的尖嚎也全成了略带滑稽的呓语。芭丝特庄严的翻开太阳金经的某一页,神言一颗颗的从黄金书页上跃然而出——   “我只封印你一百年。”猫头的女武神看着几近沉默的阿努比斯,祂的失败已经注定。如今,晋升多元的计划失败后,祂已无话可对众神说了。   芭丝特说将封印祂一百年:实际上只需要十年,消化完自我神力的女武神就有力量唤醒太阳神。   而太阳神会对窃取自己神力的神明做什么就很难说了。   一切都将结束。   “我差一点就成功了…”从金书页里飞奔而出的马车幻影闪电般疾驰,位居其上的守卫用锋利的铁叉和长枪刺入阿努比斯的身体,把祂拖往另一个世界。   “多元…”   “芭丝特,早晚…早晚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多元!!”   黑色的阵风呼啸,死河收拢于原点,待马车和阿努比斯穿梭消逝后,也倏然化成一朵气泡,‘啵’的一声消弭于人间界的空间中。   穹顶恢复正常,那颗淡蓝色的宝石仍沉默的运转着。   结束了。   …………   一场心惊肉跳的战斗,结局却令人啼笑皆非。擅长战斗与感知的黑猫虽然早就发现,森月纱背后藏着莫大的恐怖——可任谁也不会往母亲那边想…   这么恐怖的创世神是她的母亲?   “你爸爸是谁?”   这是黑猫最想问的。   森月纱自己也想知道呢。   “雏鸟独自战胜了神明…这回,你的名字会有更多高等生物知道了…”芭丝特感叹着,结果少女没领情,脑袋使劲摇了摇。   “是你和伊露维塔的帮助。怎么能算独自?”   “哈?你还想战胜刚刚那种状态下的阿努比斯?”芭丝特气笑了:“祂虽然不能完全代替,可窃取神力的祂也几乎操纵了半个古埃及神明阵营的威能了。”   “你想一个人面对半个神系?你知道什么是神系吗?”   “用你坚果大的小脑仁想一想!”   森月纱惊觉,瞪眼:“你把坚果藏在我的脑袋里了吗?”   娜吉妮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也恍然大悟的揶揄:“我就说祂拜托主人把坚果藏起来了…”   芭丝特立刻转身,给了这对儿无良主仆一坨黑黑的屁股:“这个破梗你们能玩一辈子是吧……”   轻哼的苏醒声打破了闲聊。   回头,巴鲁正拥着希达。两个人缓缓睁开眼睛,对视彼此后,遥遥朝森月纱的方向看来。   “嗨!昨夜睡的怎么样?”   “我们…睡了一夜?”   …………   “我算看出来了。你就喜欢逗那些蠢兮兮的家伙。”芭丝特瞥着巴鲁和几乎信以为真的希达,不屑的讥讽:“你的毛病还真多。”   “就是喜欢逗那些蠢兮兮的小家伙。”森月纱同意,并且伸出小白爪子捏住了黑猫的尾巴…   “森月纱!”   几个人走到巨大飞行石的正下方,绕开穆斯卡的尸体。眼前,就是这座浮空城堡的动力源,风之子的飞行石了。   淡蓝色的结晶里,隐隐约约染着一抹黑与银的盒面——芭丝特的神匣。   “怎么拿出来?”话题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森月纱看看抿嘴的希达,又看看一脸兴奋的巴鲁。   巴鲁千辛万苦,心心念念,花费了多年才来到这座传说里的都市,而踏上这片土地不到半天,她就要亲手毁灭它。   确实很残忍。   “只能打碎。”芭丝特无情的话破灭了几个人的希望:“我需要触及到神匣本体才行…那个…希达?”   一路跟森月纱走来,这只黑猫终于也学会了抱歉和不好意思。祂仰着头,踱步到希达面前:“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我的神力。”   “作为补偿,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Laputa的末裔。”祂顿了顿说道:“在我能力范围内。”   没等希达回复,森月纱就一脸兴奋的开始出主意了:要长生,要数不清的金币,要施法能力,要祂做自己的宠物!   就连曾为了爱而弑君的伊莫顿和安苏娜,都不禁为森月纱的贪心而侧目…   真是有魄力(笨蛋)的魔女大人啊…   “主人…”娜吉妮犹豫了一下,轻轻拽拽森月纱的衣角:“有点过于…”   “贪婪。”芭丝特瞧了少女一眼,又看看希达:“这是森月纱的想法。怎么,你也想要许这样的愿望?”   “Laputa的终末已成定局,我建议你考虑好究竟对我提什么样的要求。”   至于说长生…   说实话,有森月纱在,芭丝特不想搞混沌之蛇阿佩普那一套——比如…   长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颗长生不老的……树了。不会言语,不能行动,甚至你连眼睛都没有。只能树枝和树皮来感受外部的风和雨,凭借深入地底的根须来汲取养分。   这样也是另类意义的长生了…会喜欢吗?   ——金币,无尽的金币?从你浅粉色的大脑前庭开始出现。只消十枚就能撑爆凡人之躯的头颅。   ——施法能力?很好…从今天起,你会使用魔法了。但代价是,每使用一次,你的寿命减一百年。   喜欢吗?   ——想让神明做凡人的宠物?可以。   当主人和宠物的身份确定时,也就是凡人身死的那一刻。毕竟,逗弄猫狗玩闹时,都会时不时弄伤自己。豢养一只神明…   祂的弄伤是意义上的灵魂消散。   喜欢吗?   森月纱这种人做出的回答,正是那些深渊生物和混沌海里面的怪异最最热爱的回答了:漏洞像筛子,而提要求的人也不大聪明…   总的来说,当你做出回答,几乎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除非像现下的情况:有一位强大的威慑(森小姐与其母),而完愿者又算是善神一方——大概。这种才能最基本的保证提要求一方的安全。   但也不代表神明一定会满足你贪婪的愿望。   ——凡人就是喜欢在自己手无寸铁时候,朝巨龙摇唇鼓舌,认为对方不敢把自己吞下肚子。他们甚至以为利用区区文字就可以捆绑那些身经百战,天生超凡的生物。   傲慢的可以呢。 Chapter90 毁灭咒   对于用Laputa的毁灭来交换愿望,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有不同的想法——虽然结果相距不远。   希达从来时就认定:别于历史的国度,就该永远消失在历史中。她从不希望因为穆斯卡的贪婪再让Laputa重现世间,造成无尽的战火和纷争。   对于人类到底向往Laputa什么,少女十分清楚且清醒。   巴鲁的话…他只是完成父亲生前的愿望。   如今,他看到了Laputa,感受到这里的空气,见过了神奇的飞行石和——森月纱。没错,反正他觉得Laputa什么的还没有自己这位姐姐神奇呢。   她能从自己的小提包里变出好多好吃的棒棒糖(虽然每一颗都是某艘巨轮沉没的样子)、她有小妖精和冷酷飒然的蛇女作伴、她还有很多很多钱、有厉害的魔法——这不比只飘在空中的城市要令人心生向往?   神奇的姐姐。   所以说,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了半晌,很快就决定同意芭丝特的交换条件了。   ——虽然他们不同意芭丝特也有别的办法(但有概率被森月纱锤爆猫头,稳稳的芭丝特从不冒险!)   “那…愿望是什么呢?”化为人形的芭丝特抱着手,猜测两个小孩子会提出什么愿望。   复活某个长辈?还是…定额的金币?美貌?法术?   在森月纱揶揄的眼神里,希达毅然伸手拉住巴鲁,牵着他站在芭丝特面前:“我们希望…您可以祝福我们。”   “哈?”   “只要能够快乐幸福,健康,开心的度过每一天——与我在意的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希达看向巴鲁的眼神里多了什么,含情脉脉的样子让森月纱使劲抱住了娜吉妮的胳膊看戏。   ‘喔霍!勇敢少女不怕困难!’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巴鲁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他压根不明白这时候希达为什么要盯着自己,而且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怪里怪气。   看什么呢?   森月纱靠过来解除了他的疑问:“看傻子呢。”   收到愿望,芭丝特点点头,恶意满满的咧开嘴:“所以,我只需要把你们变成两座连体的雕塑,永不腐朽的在一起。接着,在施法让你们智力低下…永远快乐…”   因为少女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贪婪呢。   “坏海胆。”森月纱用手指捅了芭丝特的腰一下:“我想了半天,才发现你说的那些…”   少女自言自语:“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任何‘愿望’都有被曲解的可能性。这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认知偏差,毕竟提愿望的人实力与眼界永远低于完愿者。”   “蚂蚁理解的‘永远’显然和人类理解的‘永远’不同;而人类的永远也有别于神明对永远的认知。”   “所以?”芭丝特瞥了眼少女,右手捂着自己的腰一脸警惕:“你想怎样?”   “所以我找到了很好的解决办法!”少女笃定的看着芭丝特,咧开嘴:“就是…”   一个小拳头出现在猫猫的视线里。   阿莉埃蒂:……   一猜就是这样的结果。   黑发的明媚少女举着小拳头,龇牙咧嘴:“你完愿后如果令我不满意——我就锤爆你的猫头!”   “把你捏成黑兔叽!”   “尾巴毛拔光!”   “扔进发*的公猫群里!”   你也太狠了吧?一个愿望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芭丝特深深叹了口气,收起那副恶意的神色无奈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太狠毒了吧。”   “一点都不多。那可是我的弟弟和他的亲亲小女友。”少女看看惊愕的巴鲁和羞涩的希达:“你们神明不是有赐福之类的东西……阿,我也不懂。”   “反正不满意我就喊人了…”   “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少女,骗我的心…骗我的——”   “我知道了!会满足会满足!我遇见你真是倒霉到冥河里了!”芭丝特气吁吁的揉乱少女一头黑发,点头答应后,又指向那颗缓慢旋转的结晶。   淡蓝色的光柔和的打在几个人脸上。   “等我拿回神力,会履行的——现在。”祂说:“请释放我的神匣。”   希达攥着脖子上的吊坠沉默不语。   森月纱趁机低头同自己的侍从嘀嘀咕咕。   ‘所有的财宝…’   ‘放心!女王陛下,全都被士兵们搬上飞艇了!’   ‘那飞艇…’   ‘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下了!’   ‘真棒!’   ‘那块墓碑后面还藏着许多金币宝石呢!我全都让小的们搬回飞艇了!’   ‘呱唧呱唧…等等,你说墓碑?’   ‘就是墓碑后的那扇门,我们打碎了,进去转了一圈。’   ‘…阿莉埃蒂,拜托了,那可是别人一家的墓穴。’   ‘我知道,女王陛下。可三千年前的木乃伊都带着他的财宝和女人投靠你了。我盗个墓不也挺合理的嘛…’   ‘……’   ‘也对。’   芭丝特见怪不怪。   强盗么,就是强盗逻辑。如果有天森月纱和她的小妖精成了纵横大海的海盗,成了劫掠一方的海盗王,黑猫听到后估计也会视若平常。   芭丝特觉得这姑娘疯狂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只显露出一丁点而已。   一丁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正常,很正常。   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多正常啊…   ……荷   王八蛋!正常个屁!   塞提的藏宝都被她们弄走了!!   真是越想越气。   森月纱没注意自己给自己气炸了的芭丝特。她瞪了阿莉埃蒂一眼,打算回去再和她算账——可小妖精却知道,以自己女王的属性,大概一会就忘了。   所以她有恃无恐。   重要的事说完,希达也摘下了脖子上的宝石。   这里是终点了。   “Laputa是被风之子一族托举上苍穹。”   女孩的声音无喜无悲,陈述着过往:“从王开始,也理应自王结束。”   她握着巴鲁的手,深吸一口气,面色凛然。   她声音挤压在喉咙里变的高昂激动,这是这位风之子一族的末裔,人生中第一次行使女王的权利。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她那两条黑色的辫子早在战斗中,被飓风吹散。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凌乱的发丝不显狼狈,反倒让勇敢的姑娘更显坚定了。   此时,她像个真正身经百战的女王一样,矗立在巨大的晶石前。   希达高声的喊着。   她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森月纱,而是那颗庞大的蓝色结晶,是遥远的天空,是她的奶奶和父母,是早已逝去的族人和尘封的历史。   这是风之子的声音,最后一次响彻天穹。   森月纱望着坚定、勇敢无畏的少女,仿佛又回到幻境,瞥见那个半躺在床头,苍老衰弱,垂首不停记录的女人。   “我是罗希达·多耶鲁·乌鲁·拉普达!”   ——我是蜜阿提图珥·多耶鲁·乌鲁·拉普达!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在森月纱的思维里融合交汇。   两位于他人眼中‘软弱可欺’的王族,在某个时刻,不约而同的战胜了死亡带来的恐惧、无视了权力奉上的诱惑:她们坚定、果断的行使了最后的权柄,走向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这是王最重要的特性,她们……早就拥有了。   “我是风之子一族的末裔,最后的女王!”   “我的族人已逝去,昔时的国度被尘封。”   “我们已沦为传说中的传说,藏于湛蓝苍穹后的幻梦。”   “Laputa不应成为野心和贪婪的工具——”   “在此,我以罗希达女王的名义宣布:”   “传说终将成为传说,Laputa将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Punish(巴鲁斯)!”   古老的毁灭咒生效了。 Chapter91 又发财啦!   巨大飞艇的舷舱里。   几颗脑袋挤在玻璃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城堡。   看似坚固的多棱晶体实际上类似却类似软玉一样,当希达念出毁灭咒后,晶核里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庞大的都市开始震颤着解体,内环与外环的机械从连接处脱落,一颗颗齿轮和那些被用作战斗的机器人全部朝着下方的大海坠落而去。   像倒垃圾一样。   芭丝特也如愿以偿的收回了祂的神力。   古老茂盛的巨木扎根早已和这座不变的都市融为一体,它们扔掉了那些凡人制造的武器和机械,扔掉了累赘和负担,反而更加轻盈飘逸。   绿色缓缓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   “好美。”巴鲁按着玻璃窗,脸蛋贴在上面盯着远去的都市。强烈的解体引起了飓风,这艘巨型军用飞艇都被吹的左摇右晃,更遑论甲板上的那些士兵的残肢了。   他们也跟着人造的武器和野心统统坠向大海。   “早跟你说了,不能去甲板上看——”重新变回黑猫的芭丝特有精神多了,相比起刚刚,黑猫完全大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恢复神力的原因,祂的动作更加拟人,口吻也偏向成熟。   “难以置信的奇迹。”抱着龙蛋的娜吉妮小声呢喃。她一路跟随森月纱走来,见过了许多自己不敢想象的东西,相比起最初的巫师界,眼前的景色更能让这位平日里高冷的蛇女发出感叹。   “我们应该用暴力拆除法的。女王陛下,那些龙蛋可惜了。”阿莉埃蒂屁股下是三枚黄澄澄的金币垒成的凳子,搬走了Laputa全部的财宝,现在的小妖精已经奢侈到可以用黄金做椅子了。   “龙…一只就够了。”森月纱想起写下笔记的女王,摇了摇头。“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藏,阿莉埃蒂。”   小妖精跳上森月纱的肩膀吐吐舌头,她以为自己的女王又犯病了——反正她一会喜欢,一会不喜欢。   很正常。   她高兴就行,自己又对龙没兴趣,一只和一群没什么区别。   况且,自己和那个毒蛇女已经足够保护她了,这只龙大概也只能做个吉祥物吧?   巴鲁和希达手拉手去了驾驶舱,这艘军用的飞艇比起一行人初次驾驶的飞行器,操作上会复杂许多。阿莉埃蒂当时又玩的太过于开心,杀光了飞艇上守卫的士兵和驾驶员…   幸亏他们有巴鲁,否则就只好让森月纱动手操作了。   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   飞艇的仓储功能很强大,也许那位副王穆斯卡先生早就预料到会满载而归,在建造这艘飞艇时,除了火力系统和奢华的上层休息室外,最大的地方就是用以储存的仓库了。   黑色的墙面,比上层更冷的空气,开阔的空间。   当然,现在可没有什么开阔的空间。打开仓库门,映入视线的全是黄金。   左侧是圆形的、一枚枚金币垒成的小山,在森月纱站过去时,山尖和少女的头顶一边高——右侧是长方形的、薄薄的金砖垒成的立方体,一摞摞直至顺延到很远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过于震撼,以至于就算见过哈姆纳塔的藏宝室的少女都有点愣住了。   “我们…不。他们,”森月纱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些黄金:“他们到底储存了多少黄金…”   “是我们储存了多少。”阿莉埃蒂得意的抱着后脑,小腿一翘一翘的邀功:“后续会让小的们将这些统统放进侘寂庭院,到时候再慢慢清算。”   森月纱咂咂嘴,一路惊叹一路向内行,这个仓库很深——想象一下飞艇有多长,这个仓库不会短太多。   穆斯卡确实计算的很准确。   走过中间部分,黄金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首饰与珠宝。宝石、鎏金嵌翠的落地镜、用红宝石做点缀的吊灯、各式各样的小型号冠冕。   从这里开始,少女仿佛进入了一张被描述的美轮美奂的迷境,她仿佛穿梭在宝石丛林和翡玉小溪之间,目不暇接的少女不自知的张开嘴,眼里闪亮亮。   阿莉埃蒂很满意森月纱这幅样子,这代表她们的努力是有回馈的。   至少女王喜欢,那就可以了。   “这一段是纯粹未加制作的原生宝石,再往前一些是中部末端,那里放着刚刚女王陛下看到的灯饰、落地镜、摆件,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中部大概就是些,森月纱倒挺喜欢那件手纱的——大概是王族带的东西:两圈银色的圆环分别套在手腕和小臂弯曲处,圆环与圆环间用银色的线一丝一丝的连接起来,制成了一件臂袖套样的东西。   两根圆环上嵌着极冷色的蓝宝,切割大小统一,工艺精妙均匀的在银圈上打了一圈。   漂亮极了。   当然,也昂贵极了。   “手工制品比那些宝石还要有收藏价值呢。”   最后末段,放着一个木盒。盒身被腐蚀的不成样子,斑驳的金属面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苔藓。少女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小妖精们清洁过后的状态了。   小妖精挑挑眉,朝森月纱勾了勾手指,献宝似的说道:“嘻嘻…女王陛下,这是在最里面的那块墓穴找到的。”   “我猜是好东西哦。”   托起盒身,很重。   打开,一玫极小的银色铃铛安放在盒中央的凹槽里。铃铛表层刻着繁复的花纹,森月纱注意到,这些纹路的表达方式与像风之子一族不大相同。   ——风之子一族偏向硬朗、简洁,无论是那些被飞行石所驱动的机械阵图或门廊上刻下的光路,都近乎于直角和锐角:那是种凌厉的美感。   包括贮藏龙蛋的仓库,城堡外侧的龙纹图样也类似如此。   但这枚铃铛…   花纹十分柔和,就好像枝蔓舒展一样,层层叠叠的包裹住银色的小球。这不太像是风之子一族的东西,但却出现在风之子的仓库里?   “有些像那个秃子的东西呢。”阿莉埃蒂插嘴道:“女王陛下还记得哈姆纳塔里悼亡之地左墙上的纹路么?”   “有点类似。”   森月纱若有所思,用手指捏起铃铛把,提在耳边摇一摇。   叮叮叮,很清脆。   她的侧写师发烫了。 Chapter92 银色铃铛   【宝物:   【孔苏之眼:   【圆月、黑夜、恶灵、咒文。】   【祂曾被称为真理之王,也被誉为命运作者。】   【在久远的古埃及时期,人们尊祂为月神。】   【祂或许是全身裹满绷带,只露出一只阴翳眼球的丑陋恶神;也可能是鹰头人身,头顶悬月的俊美善灵。】   【祂摘下一颗眼球化为铃铛,送给了法老的姬妾,以赞扬她的绝世美貌。】   【之后千年,这枚铃铛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路,几乎走遍世界每个角落。】   【它曾停留在富商的手里,却很快消失不见;它也曾被妒恨她人容貌的女子窃取,但停留时间也不长;它曾被摆放在国王的卧室里,也曾跌入过淤泥与河流中。】   【它从不于一个地方停留。】   【这枚调皮的银铃,总会在持有者掉以轻心时,消失不见。】   【即永远离开。】   【当然,除非持有者满足它苛刻的条件,或许才能让那位颜控神灵的眼球安分守己,不再朝三暮四。】   【那就是:美之所在。】   【是的,它只停留在美之处。】   【注:它或许会为你的「传奇魅力」所倾倒。】   【或许——可能是别的。】   【毕竟杀戮与疯狂也属于另类的美。】   …………   【能力:宠爱】   【很久之前的某位姬妾发现了它的功效:当这位不得宠爱的女人将那枚铃铛挂在身体某处时,她的富商丈夫连续一个星期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他似乎总能从她身上看到繁花盛开与神明降世;总能看到无尽的金币海,孔武有力的自己;他遨游莺歌燕舞之中,度过无尘无忧的每分每秒。】   【——因为这枚铃铛,让男人产生了幻觉。】   【女人骄傲又自豪,悲伤又恐惧。】   【因为一个星期后,她的丈夫力竭而亡,她也即将被丈夫的妻子处死。】   【注:当生物持有苏孔之眼时,魅力提升。】   【注:苏孔之眼会放大周身生物对持有者的感官。】   【而极致的情感会产生幻觉。】   【——恐惧与爱慕,憎恨和愤怒。】   【——都是一场无终的幻梦。】   …………   【能力:理智】   【携带银铃的生物见惯阿谀奉承…】   【也每日每夜享受着那些痴迷的眼。】   【如此,它更加不会被迷惑。】   【注:孔苏之眼的携带者,拥有洞悉幻觉的能力。】   【注:视双方实力而定。】   …………   “我现在开始怀疑那位叫苏孔的神明送出这枚铃铛的用意了……”   森月纱抛了抛手心的小铃铛,悦耳的声音在幽寂宽阔的仓库里回响。   “女王陛下?”阿莉埃蒂拿不准森月纱的态度。   “我一会问问芭丝特。”森月纱把铃铛放进兜里:“这个世界的神都奇奇怪怪的,唔…如果挂在脚踝上,阿莉埃蒂,什么样式会好看呢?”   “纯银蛇骨链再加一圈蓝宝石!我们还有红宝石,翡翠,还有许多——”   很好,阿莉埃蒂的审美就像自己起的名字一样令人惊叹呢。   亲生的侍从。   “不…到时候我让娜吉妮帮我好了。”森月纱瘪瘪嘴,她觉得如果自己同意,小妖精绝对会用黄金打造一套全身的挂饰,让自己每天带着的。   比如超粗大的项圈与手环脚环,上面不要钱一样镶满了宝石…   想想就沉哭了。   …………   飞艇进入平飞阶段,森月纱特意偷偷去了趟驾驶舱——巴鲁正支支吾吾对着希达说什么,女孩一脸羞涩。   本想突然跳进去吓人的森月纱,被娜吉妮抱着胳膊拽回了休息室。   “你在打扰他们,主人。”   “我知道。”森月纱有点不高兴:“明明撮合他们时我还很高兴,可到了表白的步骤,莫名其妙就低落起来了呢…”   “祝天下有情人同一个父母。”阿莉埃蒂恶意满满的露出尖牙,咔嚓一声咬下小骨头饼干的一个角:“女王陛下是嫉妒了吗?”   “嘻嘻…有些东西太多也会很痛苦的…”   阿莉埃蒂可太清楚森月纱身边的情况了。或者说,拥有「传奇魅力」,逐步走向神话生物的女王陛下,绝对一块香甜可口、松软多汁的美味蛋糕呢。   等到引爆时机到来后…   她可太、太、太想看见修罗场的那一天啦!!   哈哈哈哈爱而不得的黑心蜘蛛与天选之子金毛寻回犬——唔,还会有谁会加入呢?   森月纱板着脸,就这么盯着掌心中浮想联翩的白痴妖精。   “你在想什么?”少女突然问道。   阿莉埃蒂悚然抬头,小手捂着嘴:“我在想蛋糕得多好吃,才能会被大家疯抢——”   “蛋糕?”森月纱蹙眉:“什么蛋糕?你又饿了?”   哈!哈!   饿的可不是我!   终于觉得自己聪明一次的小妖精,一副‘看透不说透’的欠揍德行,站在自己女王的手心,睥睨着同样一脸疑惑的娜吉妮。   哼,智力底下的冷血动物。   “那么…就是这样。”不去管终于赢一次的小妖精如何撒欢,森月纱完整的将铃铛的事说给刚打了个盹的黑猫,然后一脸平静的接受猫猫的鄙视。   “你…呵欠……你们挖人家墓了?”芭丝特捂着尖尖的嘴,几根胡须被揉折后,迅速又弹了起来。   “不是我,是阿莉埃蒂。”少女果断卖了自己的侍从。   这种行为让阿莉埃蒂更加坚定了自己看热闹的心情——不,以女王陛下折腾自己的次数来讲,小妖精未来还要多多煽风点火才能解气呢。   “是阿莉埃蒂?”芭丝特看着她的手心:“不是你?”   “嗯嗯!不是我喔。”   芭丝特点头,恍然大悟:“所以,她挖了风之子一族的墓穴,盗出来的物品,都给谁呢?”   森月纱把食指从嘴里拿出来,迟疑半晌,指指自己:“应该……给我吧?”   黑猫撇嘴:“所以,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呀。你不能这样说。”森月纱摇摇食指,一脸正经:“那是阿莉埃蒂自主选择的,一位忠实的仆人,想要为自己主人的宝库添砖加瓦,而身为主人的我却一无所知……”   说着说着,少女又开始犯病。她蜷起手指,一下一下的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还偷偷克扣了阿莉埃蒂今日份的小糖果!我真该死!”   “她不计前嫌,为了我,去做这种不入流的、令人厌恶的事情,然而作为主人的我,却一无所知,还在兢兢业业的为了世界和平和做贡献……”   “我简直太卑劣了!我应该被唾弃!”   “不——!千万别用那种看伟大女王的眼神看我!”   “别——!也别用那种看世界第一美少女的眸子凝望我!”   “阿莉埃蒂,是她!她才是该被歌颂的角色!”   “啊——多么感人的主仆情谊…”   芭丝特看看阿莉埃蒂。   阿莉埃蒂看看芭丝特。   妖精和猫都很平静。   阿莉埃蒂: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王八蛋克扣了我今日份的小糖果呢,呵呵呵……   芭丝特:说起来,我也真不知道,风之子一族的祖先会不会因为你们的主仆情谊而感动呢,呵呵呵…… Chapter93 旅行博主   “你就带着吧。”   一条细银线穿过铃铛扣,拴在了森月纱的脚踝上。   疯姑娘叼着一块蝴蝶酥哼着复调,脚丫踩在安苏娜半跪的膝盖上,女人正专心致志的给自己的主人系小锁扣上的扣结。   “说实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传闻中的多元行者,竟然是你这样的家伙。”芭丝特捧着白瓷矮脚茶杯,慢慢细细品着红茶:“你几乎都不能自理了,弯腰都不行吗?”   看着甘之如饴的娜吉妮,芭丝特怎么觉得都不太对劲。而且森月纱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有资格说我吗小海胆?你们神明不也每时每刻接受着人类的供奉。”   “那是供奉,我说的是生活自理的能力。”   娜吉妮轻拍了拍森月纱的脚背,告诉自己的主人可以收回脚了:“芭丝特大人,您的红茶是我泡的。”   芭丝特:……   “反正…”黑猫动动耳朵,又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反正有天娜吉妮不在,你就完蛋了…”   阿莉埃蒂嗤笑。   想什么呢?   家里还有个粉毛假妹妹呢。   况且,女王那身材,能蜷腿?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像是被压土机反复碾过的呢?   小妖精丝毫没察觉自己被娜吉妮传染的毛病,恶意揣测着端坐圆桌后的黑猫神明。   “「孔苏之眼」我知道。它是一种很特别的半神器——别这么看我,你不能拿我们跟你母亲相比……混蛋,也别给我看你那条手链,那是神器!你根本不理解多元的强大…”   “唉,总之,它的确在我的世界被称为‘半神器’,不是威能有多大,而是它的收集属性——孔苏制品,很有收藏价值。”   “对神明无效,对凡人来说,又影响不了太多人;有这个能力的,也根本不需要它——可从造物者的名声来算,它又必须是半神器…”   森月纱‘唔’了一声:“所以就是个破烂?”   “不要就给我。”黑猫生气森月纱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这可是孔苏的造物,那位神明很早以前就没谁在见过他了——这枚铃铛在神明中很有收藏价值呢。超多女神喜欢孔苏的…”   “虽然没见过?”森月纱好奇:“没见过,心生向往?”   “是呀…神明里也是会流传一些传说的…”   这不就是偶像嘛。   “明白了?那枚铃铛,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用一根能带来幸运的胡子跟你换…”芭丝特一点点诱惑着少女:“神明有特殊的手段,可以确保铃铛不会自己跑掉…你戴着的话,没准哪天就消失了哦。”   “才不要。我还挺喜欢的。”森月纱果断拒绝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枚铃铛很有趣:“况且,你的幸运胡子?”   少女看看芭丝特的猫嘴,突然伸出手:“那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芭丝特一把打掉女孩正捏向祂胡子的手指!   混蛋!   必须我自愿才行,谁让你直接上手拔了!   心累的黑猫捧起茶杯咕嘟了一大口,放下后,不经意扫了扫四周,发现伊莫顿和安苏娜没在舱内。   这时祂才问起那个‘罪人’的事:“说起来,伊莫顿你打算怎么办?”   森月纱坐回高脚凳上。   少女两脚沾不到地,小腿你来我往一上一下的踢着;银色的铃铛便哗啦哗啦悦耳的跟着响,午后苍穹上的日光,让静谧的飞艇里的微尘都漂的更慢了。   而铃铛声让慵懒闲适的一幕多出了几分鲜活。   “伊莫顿?”森月纱动动脚丫,头也不抬,视线紧跟脚踝上的银色小球:“我已经决定带走他们夫妇了,有什么问题?”   “你不会真以为旅法师的卡化是万能的吧?”芭丝特舔舔手背,又蹭了蹭嘴角:“伊莫顿和安苏娜的情况不一样。安苏娜的灵魂的确被你从冥河带了出来。”   “但伊莫顿不同。”   “他可是罪人,被太阳神降罪罚入冥府河底的怪物。一本半超凡的亡灵经书——你认为可以让他的灵魂完全回归吗?你不觉得在Laputa时,阿努比斯可以轻而易举的封印他的法力,这件事很奇怪吗?”   “我早发现了!”少女半举起双脚。   “你发现个屁!”没好气的喵了一声,黑猫看看四周,再次确定伊莫顿和安苏娜不在后,又说:“那是神明打下的印记,除非你的实力已经能无视以太阳神为首的正神神系威能…”   “我不能吧?”   黑猫没说话,就微笑的看着她。   你说呢?   “哦…我,应该不能。”   唉。   芭丝特烦躁的挠挠下巴。一和这个没谱的姑娘聊天,自己就气的牙痒痒;说她傻吧,很多时候女孩看似无序的直觉每每能直指正确;说她聪明吧…   不可能,只要不是盲人都能看出来她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除非。”黑猫若有所指的望向头顶华丽的吊灯:“除非再次把你的母亲叫来。”   “那倒可以轻易破碎掉太阳神的诅咒锁。不过,你愿意因为伊莫顿麻烦你妈妈?”   森月纱当然不乐意,她可是顶顶怕麻烦的人——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很想要侍从。   对于那些跟随者,少女一直都秉承着极其随缘的态度:就像她非常讨厌千寿村征那本《幻想妖刀传》里面主角的人生态度。   仿佛那个未成年男性主角踏下的每一步,都早就在脑海里演算过一样。   好无聊。   她还是喜欢自己画的龙珠——本该战斗占百分之九十的漫画(红坂朱音强烈建议),从第二单行本开始,就被网友亲切的称为:在蛋糕里找刀叉的故事。   百分之十的战斗+百分之九十的茶话会(森月纱任性坚持)。   今天主角学会做蛋糕啦…明天主角的师傅去看沙滩泳装走秀啦……等等等等。   咳,总之,这本漫画会不会在后期销量直线下降,并不是森月纱考虑的问题;就像芭丝特曾建议自己未来尽量‘卡化’一些强而有力的侍从一样。   才不。   她打算做一个美美的旅行博主,看好看的风景,吃好吃的食物,遇到好玩的人——能玩到一起的小伙伴,少女才愿意带它一起走呢。   收回联想,话题重新朝向伊莫顿。   森月纱想了想:“你既然都这样说了,伟大的芭丝特女士肯定有其他办法吧?”   黑猫假意摇头:“那得看某人能不能求求我——”   “哦再见。”   完全没理会‘求求我’这句话,少女已经开始扭过身和自己的侍从聊别的了。   您去死吧,大波无脑怪! Chapter94 而已…?   芭丝特提出要帮忙,还真出乎了森月纱的预料。   说真的,少女心里其实明白,这只黑猫某方面和自己相差无几:同样会漠视大多数生灵,在祂们的眼里,凡人与稍会法术的超凡者没什么区别。况且相比起自己,神明更高傲,更冷漠。   少女很难想象这只刚刚拿回神力,曾睥睨众生的家伙会这么好心。   “咳,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黑猫纠结的捋了捋胡子:“那个…”   “哦再见。”   “回来!你还没听我的要求呢!!”   芭丝特一把扯住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森月纱,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给我一些你的法术力!你也听到阿努比斯说的那些了吧?”   “诸界行者的法术力多少都会带有多元的力量。这对我大有裨益——就要一点,一丁点…”   芭丝特用两根手指,顺着头顶往下,划出了个‘顶天立地’般的大小……   “再见。”   “啊诶我可以少要一点嘛,还价,你为什么不还价!”   森月纱转身做了个手势:大拇指推着小拇指上的指甲。   “就这么一丢丢…”少女吝啬道:“只有这么多可以给你。”   “我那天看见你用法术力变出锁链给娜吉妮荡秋千……你明明都在浪费的!”黑猫尖叫:“给我一些会死啊!”   森月纱眨眨眼:“我刚刚听见,有人让我求求祂呢…”   “你听错了。”芭丝特缩了缩猫头,两只耳朵像机翼一样朝两侧伸平:“我真的需要多元的力量…这可以让我在这次众神沉睡之际获得最多的提升。”   “咳,你也想让我早早晋升,以后能和你在其他世界相遇吧?”   “不想,再见。”   “森!月!纱!”   噗嗤。   娜吉妮偷偷捂着嘴,拽了拽袖口的黑纺纱蕾丝,把一脸坏笑的森月纱推了回来:“主人,别闹了。”   “地牌很辛苦的,每天都要源源不断为我提供法术力,而我——却不能回报它们任何东西。”丧里丧气的姑娘垂首低迷,音调都从高处吧嗒一声掉了下来:“你一上来就要走那么多…”   “你知道地牌会有多伤心吗?辛辛苦苦生产的能量,却被自己的主人送给不相干的神明…”   “如果我是它,我——”   “说吧,要多少钱。”芭丝特眯起眼睛双手抱在胸前,“藏宝地点我还知道一些。”   “法术力这种稀少的东西,能用那些金灿灿、美丽又迷人的小金属来衡量吗?!”少女不甘的抬起头,眼角闪过一抹倔强:“怎么能用这种庸俗的、凡人才会使用的东西——”   “那里藏着许多名贵的猫眼和几乎绝迹于人间的黑欧铂石。”   “那也不行!”   “还有粉钻、祖母绿、浅翡、亚历山大变石、黄玉……”   一个个名字从猫嘴里蹦出来,阿莉埃蒂看好戏似的趴在娜吉妮肩膀上,望向一点点崩溃的森月纱。直到某个名贵的金绿宝石被说出来,少女终于叹了口气,垫脚,拍拍芭丝特的肩膀。   女孩郑重其事的凛然道:“法术力这种东西,用完了还会有。而…帮助朋友,让我们的伟大友谊升华、永恒不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说吧,这——么多,够吗?”两条手臂画了个圆:“不够的话,还有那——么多喔。”   见钱眼开、疯疯癫癫、*大无脑、弱智儿童、站立瘫痪者、笨蛋姑娘、猫嫌狗不待见——霎时间,在芭丝特的视线里,这位面容姣好,一脸兴奋的朝她诚恳推销自己法术力的姑娘,头顶上出现了无数个外号。   刚刚还一脸不乐意,现在就法术力大赠送了是吗?   “这叫买火柴送情侣。”阿莉埃蒂偷笑:“看来,我们的仓库又要多出一批昂贵物品了。”   娜吉妮兴致勃勃的在心底悄悄盘算着森月纱的资产,从小就四处流浪的女人当然知道钱的重要性。或许,自己可以学一学除管家之外的技能,让主人的资产越来越多?   “放心吧,什么样的经营都没有我出去一趟赚的多。”阿莉埃蒂仿佛看透了娜吉妮的想法,漫不经心的抱着一小团作为休闲抱枕的海绵蛋说道:“劫掠是增长财富最快的方法。”   “可我们不能永远这样。”娜吉妮望着正在和芭丝特问来问去的少女,颇有居安思危的精神:“看来那个大祭司的加入是必然了。未来,主人的侍从会越来越多,你不想让‘强盗团’这种名声传遍所有神明的耳朵吧?”   强盗团啊…   阿莉埃蒂想了想。   某天——   伊莫顿兴奋的推门而入,身上挂着一圈弹药袋,背着步枪,腰间还挎着两把作战匕首。他的脸上抹了一条条绿色的战术迷彩,头顶戴了贝雷帽:‘报告!发现宝藏遗址!’   ‘抢回来。’   ‘抢回来!抢回来!’娜吉妮兴奋的挥舞着两把短厚的砍刀,一道长长的疤痕竖跨眼角,女人脖子上纹着黑成一团的动物纹身,穿了一身脏兮兮军服。   她一脚踩着桌子,一脚站在地上,嘴里还叼了根粗雪茄:‘抢他们的!’   唔…   还挺期待那种情况呢…阿莉埃蒂抱着海绵蛋滚了一圈,嘿嘿嘿笑起来。   “阿莉埃蒂?”   “啊。”小妖精仰头望着娜吉妮:“你喜欢穿军装吗?”   “什么?”   “诶嘿嘿嘿…”   “我们在说强盗团的问题,阿莉埃蒂。”   “我说的也是强盗团的问题——”   娜吉妮:……   某种程度来说,最像森月纱的还是一开始跟随她的小家伙。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吧。说实话,随着女王陛下的实力越来越强,能用到这些东西的地方会变的越来越少——到时候,没准有新的东西让她着迷也说不定呢?”   娜吉妮叹了口气:“到时候?到时候继续去抢吗?”   阿莉埃蒂不明白:“对呀,那不然呢?女王陛下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娜吉妮发现这只妖精对黑白善恶真是没有一丁点概念。   “哦。你有?”阿莉埃蒂古怪的觑着她:“之前那个卖糖果的男人对女王陛下出言不敬,你还不是偷偷杀了他?”   “杀人而已。”娜吉妮小声争辩:“怎么能跟劫掠相比呢。”   还在跟森月纱聊交易的芭丝特忽地动了动耳朵。   太阳神在上…祂听见了什么? Chapter95 老姑娘?   侘寂庭院。   成堆的金山与宝石海被堆在湖畔旁,原本能让人心情平和的幽寂静谧庭院,如今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了。   若有第一次进来者,估计会沉迷在这些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中吧。   是的,这些金币和宝石,外加那些王族和古埃及贵族的生活用具——侘寂庭院已经放不下了。原本的地牌空间,就算小妖精的数量再翻几十倍都绰绰有余,就按正常人类尺寸来算,也起码能容纳不少家庭。   但这些都抵挡不住阿莉埃蒂不停劫掠,如仓鼠一样的收藏癖。   “放到哈姆纳塔吧。”伊莫顿搂着安苏娜,穿了一身休闲西装,真别说,老古董适应了现代着装后,到还真有那么两三分混血绅士的味道。   “不要!你会偷偷花掉的!”阿莉埃蒂张开小胳膊只能捂住两三枚金币,然而即便这样,小妖精也像只老母鸡一样固执的‘保护’着自家女王的财产。   “听话,院子都没地方下脚了。”用指肚揉了揉阿莉埃蒂的脸,森月纱又转向伊莫顿:“应该尝试一下烟斗,伊莫顿,你真的很适合这种打扮。”   远处,苍凉古朴的黄沙出现在庭院与密林的后方——一座斑驳的古城不知何时矗立在少女的视线里,昏黄的砂砾漫天飞舞在密林与日式庭院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具有异域色彩。拨开沙雾,顺着蜿蜒的蛇路走进去,雾蒙蒙的模糊中,沧桑的歌声依稀绕着落日的余晖悠扬醇厚。   法术力虚空中,三张同系的卡牌赫然在列。   【生物侍从:   【魔女的大祭司(妖邪)】   【三千年前的一个错误,让本该荣耀加身、沐浴灿烂神恩的男人失去了一切。】   【他于冥府内沉默的凝望着人间,无数次伺机找回自己的爱人。】   【一个随心所欲的魔女,一场疯癫之旅,一句冒险之言:他赌博似的把自己与爱人的希望交到了魔女手中。】   【他的魔女没有让他失望。】   【现在,妖邪化的生命将永远效忠他的王,他的救赎之人。】   【直到多元宇宙终结前——】   【魔女目光所及之处,都将被虫海淹没。】   …………   【能力:甲虫之友】   【圣甲虫是古埃及贵族的象征。】   【作为法老之下曾携权柄的第一大祭司十分喜爱这些小东西。】   【他藉由这些亲手喂养繁育的幽蓝色食肉虫,私下里处决了无数敌人,以让自己的仕途走的更加畅通无阻。】   【直到,自己也丧命于此。】   【——每日伊莫顿可以从旅法师处抽取法术力,召唤不定量圣甲虫上场作战。】   …………   【能力:大漠之子】   【黄沙,将淹没她的敌人!】   【伊莫顿可以操纵黄沙战斗。】   【在不限额度的法术力支持下,这位阴狠嗜血的妖邪甚至可以呼唤来遮天蔽日的黄色之海,沙化整个国度。】   【注:当安苏娜在场时,伊莫顿的消耗加倍。】   【注:或许这就是表现欲。】   森月纱:……   少女看向第二张卡牌。   【生物侍从:   【魔女的武姬(人类)】   【三千年前,艳绝古埃及的美人。】   【相比起柔弱纤细、皮肤苍白的病态美人,这位善用匕首与弯刀的冷艳女人有话要说。】   【一百三十次筛选与战斗,她不断的胜利,不断的击溃一个个敌人——她终于走到法老的面前,为自己的家人搏出了不受欺凌与侮辱的安稳生活。】   【而当年迈法老贪婪的欲望之眼看向女人时,也是她悲剧的开始。】   …………   【能力:匕首/弯刀精通】   【贴身短击,游走于危险和美丽的边缘。】   【或许使用这些并非她天生擅长。只是在那些贵族眼里,越危险的表演,越会让人热血沸腾;甚至能让他们那颗腐朽发臭、被脓液浸泡的黑色心脏可以短暂的蓬勃跳动起来。】   【女人投其所好。】   【她赌赢了,也赌输了。】   …………   【能力:舞】   【古埃及的舞蹈一直被认为拥有浓郁的东方色彩。】   【他们非常善用身体,并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腰部、腹部,配合着强弱节拍来扭动,如果舞者再加以金纱黑遮面,这会是观看者的幸运。】   【祭祀性的舞蹈演与寻欢作乐式的妩媚并不冲突。】   【注:此项技能可传授。】   …………   森月纱的视线在‘可传授’三个字上看了半天——她看看娜吉妮,又看看卡牌。怪不得卡面上显示的是一个黑纱遮面,露出曼妙腰肢与修长大腿的高挑女人。   她正跳舞呢。   最后的最后,就是森月纱急迫需要的地牌了,再得不到地牌,她的庞大资产就真没地方摆了。   【地牌:   【哈姆纳塔:金色的亡灵国度。】   【沙漠中的瑰宝,所有古埃及学者的梦想之地,传说中的传说。它的名足以配的上传奇二字,这也是成为一块‘地’的必要因素。】   【它曾属于塞提,如今属于伊莫顿与安苏娜,属于他们的主人,一位疯疯癫癫的魔女和总是半梦半醒的诸界行者。】   【注:这里并不宜居。】   【注:展开后,每日产出一个标准单位法术力。】   …………   收获颇丰。   阿莉埃蒂认为相比起地牌,伊莫顿和安苏娜并不太重要,用比较现代一点的说法就是‘搭头’了。   “我们急需仓库。又不是急需找一对情侣天天在面前调情。”   森月纱深以为然,并勒令两个人不许在自己面前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安苏娜罕见的笑了。   “在我们的时代,你这个年龄早就该结婚了。”冷淡的女人搂着自家男人粗壮的胳膊,腰和肩膀贴的他紧紧的——越是警告,女人就越是和森月纱反着来。她算看出来了,加上自己和伊莫顿,这些侍从们仍很少能在森月纱身上占到便宜。   亏她一开始还认为救赎自己和伊莫顿的是一位善良好心的姑娘呢。   都是幻觉。   “结婚,然后生一大堆孩子,每天——”安苏娜整个人挂在自己男人身上,弯弯的眼角调侃之意明显极了:“哦,难道你还没有爱人吗?”   森月纱瘪着嘴瞪她。   “真可怜…”   “你应该把吃糖和喝下午茶的功夫花在正地方。”顿了顿,女人在伊莫顿无奈的视线下,终于说出了那个词:“老姑娘。” Chapter96 番外1   “嘿!”   戴着画家帽的落魄男孩匆匆忙忙的追出来,他右手夹着旧画板,左手还掐着一根皱皱巴巴、燃了一半多的卷烟。   女孩背着手转身,不高的个子,丰腴的身材,长长的缎面软发于腰间稍稍打卷。   “我没有恭维你的意思姑娘。但……你漂亮的惊人。”男孩望着少女的眼睛,她浅笑时,就如同冬天里绽放的花朵——令人感到甜蜜又心碎。   男孩猜测,任何一位(无论男女)被女孩这样无言浅笑的望着时,绝对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哪怕要求再过分,他都愿意为她尝试。那种稚子的天真与自然,随着微微下垂的眼波流转,又于那颗艳丽的泪痣乍然放大。   神性与人性在她眼里交织纠缠,漠然和甜美冲突又合一,男孩甚至从中看出了一丝悲悯如圣灵的叹息感。   想着想着,少女含着蜂蜜糖般稠浓的声音响起:“抱歉,如果你要为刚才的赌局分辨、反悔,我可不同意。”   “我当然不会!”年轻男人推了推帽檐,又不满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脚下的皮鞋。遗憾的是,他实在无法单凭跺脚让鞋面上的黄泥巴消失不见。   男孩有点窘迫,但少女反而不在意这些。她眨眨眼,笑起来:“很棒的装扮,先生。我可不喜欢那些为了掩饰肚子而在腰上勒绷带的‘绅士’们。”   这话逗笑了男孩。   “我也不喜欢,哈!我猜,你一定是个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是吗?”他左手蹭了蹭裤线,终于恢复了洒脱自然:“你赢走了我的船票!如果没有你插手,这场赌局本该是我带着我为数不多的纸钞,鼻孔朝天的赢走那张船票的。”   “愿赌服输是个好品格,你一定拥有的。”少女捂嘴轻笑:“所以你追过来,不是为了那张应该‘属于’你的船票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这个时代最美的女人。”男孩得意洋洋的向上提了提画板。   “哦…你想追求我?”   “我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追求上一位贵族小姐,更何况,你才多大?”   少女奇怪的打量了他几秒:“别妄自菲薄,先生。”   男孩不明所以的挠挠脸。   “唔…你是个画家,是吗?”女孩重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看你夹着画板呢。”   “哦…对!没错!我是个流浪画家,你知道,流浪什么的…”男孩比划两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热烈的大笑起来:“哈哈!我要有生意了?失了船票,却迎来了钞票!”   “的确是。”姑娘裙摆一转,露出浅白色的小鞋尖:“我有位‘好朋友’想要学一些好玩的小技巧…”   男孩不赞同的摆手:“这可不是‘小技巧’,你得学会尊重艺术。”   “行吧,艺术,复兴,上流。”森月纱不置可否:“至于价钱,我想她会让你满意的。”   “那是过去的历史了,你得知道点如今的人;每天和那些穿着羊腿袖、搭着大流苏披肩的好姐妹喝茶聊天可学不会什么有趣的东西,你得多看看世界,那些有趣的人生可不能在束腰和束胸衣里获得。”   束腰、束胸?   少女迷茫的低头看看自己找不见的鞋尖。   姑娘呆呆的模样再次逗乐了男孩:“现在我敢下定论,我是绝对不会追你了。你的年龄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小姐,还…别看了!我没在怀疑,天呐,你根本不适合那些东西。坏姑娘不穿那些,偷跑出来赌博,是吗?”   女孩瘪瘪嘴,微妙的朝着男孩勾了勾手指——待他靠近后,攥起小拳头,朝他的肚子狠狠来了一下!   噗!   帽子落在地上,正巧被驶过的车轮溅了一道泥点。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少女拍拍手掌,干净利落的推开一脸痛苦的男孩:“对一个淑女说话要注意点,下次我就用两成力了。”   两成?   男孩扭着脸捂住肚子退了两步:“你绝对不是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是吧?你把仆人都打晕了,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回应她的是少女再次扬起的小拳头。   “好吧好吧…我…我们还是说说‘事业’,你确定想要雇佣我?”男孩捡起帽子随手掸了掸,丝毫不嫌脏的戴回头顶:“我还想见识一下那艘世纪大船呢。”   “雇佣你的是我朋友。”少女转身领着男孩向前走:“一个贵族小姐,一位不太喜欢贵族的贵族小姐。一只想要逃跑、去森林里看世界的火色马儿,一条入海就能畅游赶浪的美人鱼。”   “听起来不错。”男孩耸耸肩:“我不太喜欢贵族,但我喜欢自由的小姐。”   “你只是单纯的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先生。”少女扭头瞥了他一眼:“她的母亲很苛刻无礼,但别担心,掌握金币财政的可是那位小姐。”   这话让男孩有些吃惊:“现在还有年轻小姐能掌握自己的财富?”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位年轻小姐的命运就是尽量说服、讨好自己的父亲母亲,等自己出嫁时能从家里多带走点嫁妆——接着,出嫁后再说服、讨好自己的丈夫,以让他能大发慈悲,将自己嫁妆的一小部分交给自己自由支配。   这已经是最幸福的模板了:许多出嫁后发现自己单纯是送财童子的姑娘才占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   ‘娶一位嫁妆多的’可是一直流传在稍有追求、家底不错的绅士们之中的。   除非女孩的父亲是什么机要大臣,否则大多女孩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父亲划分出财产,等待几个女儿出嫁,一人一份。随后生死就不关他的事了:当然,我都给了嫁妆,拿了钱,是不是要对我的女儿好一些呢?至少,至少别把其他女人领回家。   这也是男孩惊讶的地方。   “因为我帮她们还了债。”少女头也不回的小步向前,声音绕了一圈传进男孩的耳朵:“我很有钱,而我的朋友很需要钱来还她父亲欠下的债务。一个贵族头衔可帮不了她。”   男孩吹了声口哨:“有钱的姑娘,你又是怎么掌握自己的财富的?”   少女忽然回头。   “靠抢。”   男孩:……   “我真没看出你还有戏剧天赋…”   女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价钱你自己和迪威特布克特小姐谈,喏,她们暂时住在那里。”   顺着姑娘的指尖,男孩视线里出现一栋三层高的老式砖房。   还…可以?   “我给她不少钱,谁知她就喜欢住这种地方。”姑娘朝男孩点头道别:“你自己进去就行了,我才刚从她那里出来——顺便,告诉她,你是我找来的,让她记得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赶时间,还得带海胆寻宝呢。”   寻宝…?   “我总有种感觉,好像见过你似的……”男孩挑了挑眉毛,伸出左手:“我是杰克,杰克·道森。”   “森月纱。”   少女用指尖点了点杰克的手指,朦胧中后退两步,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上。   这是杰克·道森和露丝·迪威特布克特最后一次见到她。 Chapter97 番外2   伦敦油画展,泰晤士河南岸。   游人如织的街道,这里是英国最负盛名的艺术聚集区。古老与现代摩登的气息交织,无数奇装异服的画家和艺术青年嚼着糖果稀奇古怪的路过绅士小姐们的身旁。   黑色的弯把手杖还没退出历史舞台,就被新鲜潮流的丝袜和短裤冲散。在这里,你能见到西装革履的中年成功男士和蓬头垢面、衣着随意、叼着烟卷的年轻艺术家侃侃而谈。   不止是画,这里自从十年前开办了一次极其成功的展览会后,每年一度的盛景就从此落户于泰晤士河南岸的中央区。   “你要买的那张在哪?”成熟的女人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褐色的卷发正好落在她的两肩上。   她带了一条镶满蓝色宝石的奢华坠饰,一直坠到胸口,脸上没有太浓的妆——这使她看起来并不年轻,可却将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轻而易举的比了下去。她脚下那双象牙色的高跟鞋在人群里扭转腾挪,手弯夸着一个黑色银扣的装饰包。   “乔纳森?”   “嘿!我刚才看见一个用鼻孔画画的姑娘!”男人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从几位年轻姑娘的身边钻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杯威士忌边走边喝。他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还系了一条藏蓝色暗花的领带。   衣服很不错,穿它的人很油腻。   “说了不要乱跑!”中年女人雍容的面上终于涌现出不合时宜的愤怒,她短短的蹙眉抿嘴时,一股浓郁的野性风情遍悄然流露出来:这让那身打扮变的有些可笑。   “别,别在这动手!伊芙琳!我都四十岁了!”乔纳森捧着杯子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年轻姑娘注意到自己的丢人行径后,才故作可怜的朝自己的妹妹求饶:“我真得感谢欧康诺娶了你。不知道那个小可怜受了多少苦难…”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话题的正主来了。   他就像自己的妻子伊芙琳一样,似乎岁月对他格外的仁慈。笔挺的板正的西服没有体现出一丝一毫的老派感,更反而增添了男人正式与成熟的魅力。   男人说话时的低音比起几十年前更加醇厚有力:“乔纳森,你不知道我和伊芙琳有多快乐。”   “哦…是她揍你,还是你揍他?”   “一般来说,要看谁的错。”欧康诺笑笑,抢过乔纳森手里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如果是我的错,当然是她揍我了。”   乔纳森翻了白眼:“如果是她的错,也是她揍你。得了吧!这句都玩了多少年了,森月纱在的时…”   男人的话让面前这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沉默了一小会。   “好吧,我还不能提了?那我们今天来干嘛?穿着这身小丑一样跳也不行跑也不行的布监狱,就为了过来悲伤几秒?”   乔纳森接过没剩一滴液体的杯子,向后转身,朝人群里的一对儿年轻人高声喊着:“巴鲁!小子,带你的女朋友过来!你的‘冒险领路人’又回忆往昔,开始难受了!”   “过来给他屁股一下!”   没过一秒,他的屁股就被皮鞋尖给了一下狠的。   乔纳森几乎端着玻璃杯跳了起来!   “欧康诺!”他低声怒道:“你——”   “你看,还是能动,也能跳?”欧康诺收回脚尖,欠身后迅速的把自己藏回伊芙琳的身后,等到乔纳森想要过来反击时,他的妹妹已经不耐烦的开始瞪他了…   “行,行。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就在乔纳森不甘的嘟囔时——拨开人群,一头利落长发梳成低马尾垂在腰间,年轻的男孩拉着女孩的手穿过人群来到了欧康诺的面前。   “嗨,找到了吗?”   “正在找。”欧康诺低落的回着。   对于这个男孩,欧康诺感官很复杂——某个方面来说,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自从森月纱把他托付给伊芙琳后,这两个小家伙就一直跟着他们。   罗希达,巴鲁。   无论是攀爬悬崖,亦或是深潜海底,这两个年轻人都有着无尽的勇气和好奇心。仿佛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已经都不再会令人惊讶了。   ‘当然,我姐姐才令人惊讶。’巴鲁曾这么对欧康诺说过。   是吗?   “那幅画…我看看…应该在另一个展区,对,就在前面了!”   三男两女溜溜哒哒一路走一路瞧,直到他们的目标,那副奇怪的油画出现在面前。   那是一个自由展区,在这里放画的都是一些油画‘爱好者’。不能说不入流,但确实他们不得那些大老爷们的喜爱。   所以,想要在这里买画,就不能像在之前的地方那么端架子了——正好,以伊芙琳为首的这波人也没什么老爷架子。   “那个中年男人?”巴鲁低声说:“我看他和那个女人正聊什么呢?”   直到挤开最前排的四个年轻人,欧康诺才将那两幅画完整的映入眼帘。   左边那副,是一间阴暗的小屋子。   少女穿着飘蓬的长裙,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她的下半张脸被整齐开扇的扑克挡住了,只露出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睛。   她右手持牌,左手扶着桌子,好像正无聊的等待对方黔驴技穷的挣扎。   这场赌局,她赢定了。   ——这就是油画给欧康诺的感觉,而画中的人,正是多年来他们一直寻找的女孩。   森月纱。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画这幅油画的人一定知道点什么。   右方,第二幅话就更奇怪了:那是一堆金币。   没错,很难想象吧?   在这个艺术为主,年轻人穿插其中的新潮时代,竟然还有油画家细细刻画那一枚枚金灿灿庸俗的东西。   或许这也是这幅画明显技法超绝、构图一流却无人问津的原因?   金山成堆摞垒成小山,少女依然穿着那身同样的衣服,坐在金币堆里笑的很开心。画的边缘是一双女人的手,食指上带了一枚绿猫眼。   不过,这一幅画就没刚刚那幅活灵活现了。   或许,是虚构的?   巴鲁沉不住气,率先走了上去。   “先生?”   金发背头的男人扭头——他并不像一位画家,反倒像个金融家或在银行工作的什么人。头发油亮顺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   显得整个人很有气势。   “是的?”   “先生…有关这两幅画,我想请问您?”   没料到的是,那位金发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打断,伸出手:“杰克,杰克·道森。”   巴鲁楞了一下。   “我叫巴鲁。”他指指靠过来的几个人依次简略的介绍,又再次问:“您的画…”   男人依旧摇头。   “抱歉,巴鲁,还有这位…欧康诺先生?我想你们可以去另一头看看。”他拉起自己妻子的手:“这两幅是非卖品。”   男人以为欧康诺和巴鲁一行人只是单纯的要买画。   伊芙琳扶着欧康诺的肩膀,轻轻推开男人。   “抱歉,不是买,”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便画里的人:“我们只是想问问,你…在哪见到我妹妹的?”   “妹妹?!”   叫杰克的金发男人‘腾’地站了起来,眼里闪着某种不明的光。   “先生?”男人吓了伊芙琳一跳。   “你们知道吗,多年前我在码头见到她时,她才那么高!”杰克比了个高矮,旋即激动的男人就被自己的妻子拽到一边去了。   罗斯歉意的冲伊芙琳笑笑,接着自己丈夫的话往下讲:“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只此一别却再没见过。从口音里我猜测她大概是来自英国的某位小姐,自从我们完成了旅行,就定居英国,一直在找她。”   “报警无果后,我们就开始参加各种展览——那小姐一定有一些贵族家人吧?实在不行,我们还准备去报社呢!”   前因后果交代完,两拨人也明白了相互的关系。   不过…救命恩人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那艘沉没的巨轮?”伊芙琳不敢置信的问。   “是的,她赢走了我的船票——当然当然,我知道很大可能是巧合,但…她同时也对罗斯说‘坐第二班,这是我替你还债的要求’,你看,这些又怎么解释呢?”   “结果…”   结果已经明了,那艘巨轮沉了,很多人死于海难,死于冰冷的水底。但有些人的既定命运…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即便这样,伊芙琳依然很难相信这些。欧康诺看着欲言又止的巴鲁和希达,刚想开口问问这个男孩女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乔纳森却忽然说话了。   “伊芙,还记得很多年前,你和我在博物馆的时候。”乔纳森面色尴尬:“小森林告诉过我。”   “你别说是——”   “是的。她说‘别坐那艘’,”乔纳森点点头:“她说想给你惊喜,想送给我们几张头等舱的船票,再它第二次航行时,我们可以去坐。”   “但我们没收到船票……”伊芙琳喃喃自语:“也没有第二次航行…”   巴鲁看看希达,希达看看巴鲁。   两个人偷偷咧开嘴笑了。   他曾和希达一致认为,他们要替‘神奇’姐姐保守秘密。只是那时还小的两人并没料到,在那个平凡清晨的告别,会是永恒。   巴鲁和欧康诺都明白,森月纱有天会离开。   但希达、巴鲁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知道自己的姐姐不在‘这个世界’了。   就在那个有些潮湿的清晨,雾气滚滚。少女转着黑色的碎花蕾丝小阳伞,哼着小调,带着自己的女仆男仆,悄然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她转身,挑起嘴角朝他浅笑了一下。   口形是:‘再见,巴鲁。’   ‘再见,罗希达。’   ‘还有那些传说。’ Chapter98 番外3   这是一座雪白色的建筑,比周围的店子要高出不老少。   这座奇怪的‘东西’就像映在水里的倒影般,左右扭曲歪斜。虽说在巫师界并不存在自然倒塌的楼屋,但就此也该能看出来,该建筑主人们的审美是有多么的奇怪。   摇摇欲坠的角度有些偏向都铎、格鲁吉亚风格,加入了一些安妮女王式叠层而成,多种风格淆糅一起后,这位不知名的建筑师就站在三个美妙艺术风格的肩膀上,交出了一道……极其令人作呕且难看的作品。   这就是森月纱对此建筑的评价。   “这跟他们的世界很像,主人。”娜吉妮撑着伞走在女孩左侧,“摇摇欲坠,古老、笨拙,荒废了自己多年不用的大脑所形成的一种拙劣的古典美。”   “…你这样也太恶劣了,娜吉妮,乐评人都没你恶魔。”   “实话实说,主人。”   对于娜吉妮的‘实话实说’,只要不是冲向自己,阿莉埃蒂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它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吧?”   “大概?这谁知道?”阿莉埃蒂不耐烦的揪了一下森月纱的头发,结果,对方却指着建筑门口的那位矮个子生物笑个不停。   “我是说它。”   娜吉妮忍俊不禁。   苍老的、皱皱巴巴的生物丑陋不堪,一头沉重的法官式卷发将发迹线向后猛带了几下,在一条条沟壑纵横的皮缝里还长了不少大小不一的老年斑。   最让人发笑的是,这位看上去就得有几百年历史的生物,竟然穿着一身精神利落的长款礼服,兜里还探出条印金花的小胸巾。   时不时做作的掏出怀表看看时间。   确实丑出了某位少女的接受程度。   “他们是妖精。”   回头。   入眼一片苍白。   瘦高的男人彬彬有礼,穿着高领衬衫,极浅的头发几乎和男人本身异常苍白的脸色融为一体。他的下颚线清晰分明,眉骨较高。   男人外面套了件黑色长风衣,细长的裤脚被一双同色的铆钉靴牢牢钳制住。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   异色的眼睛,温和和残暴交织混凝。   所以,在森月纱抬眼时,少女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某个摇滚明星呢。   “酷!”她吹了声口哨,然后就被娜吉妮一把搂进怀里。   “我都不知道你跟谁学的这些。”   “唔…跟阿莉埃蒂。”   “你又把这种坏事赖给我!你这个说谎精!乔纳森和芭丝特不在了,下一个就是我对吗?!”阿莉埃蒂不高兴的抱着手,结果还是被娜吉妮瞪了一眼。   “我都说了不是我教她的!”   娜吉妮轻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声音太大了。”   阿莉埃蒂:……   高挑的男人面色冷峻,可看向森月纱时,又如同化开的寒冬,声音温和而诱人:“一位…普通人?”   “你好?”森月纱拉着娜吉妮边走边回答,那位短发的苍白绅士似乎也要去银行:“麻瓜不能去这里换钱吗?我问了几个人,他们说可以呀?”   “当然,当然,这些是你们的权益。”白发绅士歉意的躬身,又快步跟上森月纱,掏出兜里一枚金灿灿的硬币在指缝间跃动翻转:“金加隆,你可以用它买一些小零嘴带回去,我想,你是谁带进来旅游的?”   森月纱只认识邓布利多,理所当然的,少女就说了这个名字。   听到此话,白发男人沉默半晌,低低笑了:“所以,你是他的…嗯?远房亲戚?我不记得他有。”   银行门口的妖精推开鎏金装潢的大门,踏入建筑一层,一股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个巨大的高台上,相同丑陋的妖精们穿着相同的衣服,垂头忙碌着,时不时发出盖戳的‘当当’声和叮叮作响的金属碰撞声。   金色的天秤一把把摆在高台上。   森月纱嘟着嘴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反倒对这个所谓‘银行’不大满意:“首先,我讨厌天秤;其次,我讨厌我够不到的高处…”   这些高大的办公台的确对身量矮的人不大友善——这似乎也是这些妖精们的策略,除非你拥有巨人的血统,否则站在这些‘巨大的’柜台前,都要抬头仰视那些办公人员。   ——他们似乎很喜欢这样,仿佛彰显了某种高高在上的阴暗心理。   不得不说,任何生物似乎都是…这样呢。   “我才不要去够那够不着的台子。”少女嘀嘀咕咕的,在男人有趣的眼神里,推了推身旁一直不语的高大男人——   他冷淡的看了一眼周围,解下自己手里的提包,轻轻…   扔在厅中央的大理石地板上。   嘭!   轰隆——   双瞳异色的男人摸了摸头发,他感觉一层穹顶的灰落在自己头上了——低头,黑色包裹的周围,一圈圈大理石碎裂的细纹向外展开。   这声吵闹惊醒了所有低头忙碌的妖精们。   他们看向大厅中央的人。   “我要换一些金加隆,麻烦‘巨人’先生们,出来一下?”森月纱靠在娜吉妮怀里,嘴里嚼着女人喂给她的饼干。   ‘巨人’先生们才不在乎女孩小小的讽刺,小腿倒的飞快,从台后绕出来,三两个蹲在黑色包裹前拉开锁链——   一包明晃晃的金砖!   天哪!   周围一阵阵吸气声。   “黄金,换金加隆吗?”为首的妖精老年斑最多,森月纱觉得理应他来发话。   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柄特制的小巧放大镜:“我看看…纯度很高,很——不过,”他又看看森月纱的打扮,狡猾之色一闪而逝:“兑换是有损耗的,小姐,你能接受吗?”   “随便,快一点就行啦。”森月纱无所谓的点点头,身旁看了半天的男人却不知想到什么,极轻的话里,却似乎带了点痞气的威胁:“我想…应该是正常损耗吧,先生。”   为首的妖精将耷拉的老眼睛飘向男人。   “是…正常的。”他吞了吞口水,又颤颤巍巍的朝他躬身:“请您帮忙,我们可抬不动这些——”   苍白的男人抽出魔杖轻轻一挥。   那包足以砸碎石板的黄金便如羽毛般飞上了巨大的高台上。   酷!   森月纱再次见到了有趣的巫术。   “这是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先交换彼此的名字,对吗?这位维纳斯最满意的造物,高贵美丽的女士——”他偏斜脑袋,挑起眉,流露出种说不出的…   怪诞感。   “我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Gellert Grindelwald)。”   男人俏皮的眨眨眼,绅士般弯腰行礼。   “唔…我是森月纱。” Chapter99 番外4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优雅的格林德沃先生很厉害。   总之,妖精们的办事态度十分恭敬且迅速,没过一会,成包的金加隆就被一群妖精吃力的从金库里拖到大厅。   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同样来办事的巫师们频频侧目。   “你最好小心点,美丽的姑娘。”从男人的音调里能听出他的确有一定年龄,声带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可促狭但优雅的姿态,却能让人忘记这些:“这些东西会招惹…坏蛋?”   男人开了个玩笑,调皮的眉毛挑动时,散发出天生的领袖气质——他的感染力强的可怕。   “没关系,我最擅长对付——”森月纱看看可怜兮兮的伊莫顿,又看看格林德沃:“抱歉,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些东西会招惹——”   “不、不是,我是说,‘你最好小心点’,后面是…?”森月纱背手仰头,盯着男人的下巴。   “你最好小心点,美丽……”格林德沃笑了:“是的,美丽的姑娘,你乐意听的话,我也十分乐意说。毕竟,谁会否认一件如真理一样的事实呢?”   “你绝对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姑娘。”   森月纱高兴极了。   阿莉埃蒂就完全无感,虽然她很认可格林德沃的话——但小妖精也清楚,美人儿和疯子美人儿,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森月纱就属于那种只可远观的类型。   近了…   容易被她亵玩。   唉。   当然,这位看起来拥有极其饱满贵族气质的男人,在森月纱的卖萌和犯病里倒笑的十分开心,几分钟后,他欣然同意帮忙搬运这些用蠢兮兮黑绒袋装的成堆金币。   于是,魔杖轻摆,袋子山变手提包。   “哇!有小指挥棒,大袋子再也不是负担啦!”   伊莫顿其实很想说,就算没有小指挥棒,那些大袋子也不是你的负担。   是我的。   …………   “你换这么多钱,想要在这里购买房产?”出了银行,男人似乎没提离开的事,也没有催促森月纱赶快找个地方让他解除魔法,反而慢悠悠的跟在少女身边,一路走一路闲聊。   “我不会在这里定居的,马上就要离开了。”森月纱叼着一块冒火的蓝莓糖,微翘的唇上染了一些绸蓝:“我要买一点东西带走,顺便,在赞助几个孤儿院。”   格林德沃点点头,说了几个名字:“你可以去这几个地方看看,离得近,也确实度日艰难。如果有了你的赞助,我想他们应该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了。”   “你很善良。”   这回,无论是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安苏娜和伊莫顿夫妇,还是藏在头发里的阿莉埃蒂或娜吉妮,几只都用同样的眼神望向格林德沃。   善良…   很好,是金加隆的光芒闪瞎了这位中年绅士先生的眼睛吗?   哦,他的眼睛本来就问题?   “当然,我就是善良且美丽的姑娘。”   不要脸的姑娘很严肃的认下了这条称赞。   一路逛一路买,这个名为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双手插在风衣里,静悄悄的看着森月纱蹦蹦跳跳到一个摊位上,买光了摊主所有——是所有的货;然后,又看女孩跳到另一个摊位上,再次清空摊位。   随着她们的向前,这条街肉眼可见的清静了…   这就是‘买一点东西带走’…?   他没问什么‘你为什么不少买点’或者‘下次再买’之类的话,反而和森月纱聊了一些不太该少女年龄段听的东西。   但男人觉得比起刚才,少女的回答有意思多了。   “哦,巫师统治人类吗?”女孩踢了踢半人高的包裹,示意格林德沃挥挥他的小指挥棒,然后,将变小的包裹再次挂在伊莫顿的身上:“快的话…可以。但很快就要来不及了。”   格林德沃侧耳示意自己在听。   “呀,就是很难啦。”森月纱摆摆手:“人类这种生物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在你们这个时代,还勉强能平分秋色——再过几十年,巫师就没有机会了。”   女孩没在意自己话里有关‘你们这个时代’到底暴露了什么,听者也不在意,仿佛没听见一样。   他说:“我们有很多魔咒,我们会紧密团结在一起。”   森月纱点头:“我见过,也能想象到。无异于就是破坏力强大的杀伤咒和隐秘性极高的控制咒,对吗?”   几个人走到巨大的阳伞下坐好,格林德沃熟练的点了杯水,又问了伊莫顿和安苏娜。   “是的,我想大多数人类没办法摆脱夺魂咒,也很难分辨它。”   森月纱接过男人递来的硬纸卡餐谱,选了个最贵的饮料后,抬头笑了:“难吗?”   “自从我进入巫师界后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呢。”少女望了望往周围:“你们…简直活在旧时代。”   “啊…我也不太懂未来科技有多么强大,能让你们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无所遁形——就说最简单的一点啦。”   少女托着腮,无聊的翠绿色指甲一下一下敲击着老式木桌。   “就以我刚刚看到的那种银行…”   “工作两三年的交易员几天内就能把你们巫师界的经济搞崩溃哦。”   见男人不语,森月纱又说:“还有人口呢?”   “你们的‘魔法’不会连面与米都能变出来吧?现在所有的食物不也都是从麻瓜世界进口的吗?”她接过两杯饮品递给伊莫顿和安苏娜,又转过头看向思索的男人:“战争不只有嘈杂的。”   “还有无声的呢,先生。”   “所以…”   格林德沃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你很不喜欢巫师。”   “我不喜欢无趣的东西。”森月纱反驳,看了看发呆的服务生,有些好奇自己的那杯‘最昂贵’的饮品为什么还没来:“如果你们做的有趣一点,我就喜欢你们,不喜欢麻瓜啦。”   “谁会在意输赢呢。”   有趣?比如?   在格林德沃好奇的瞳孔里,森月纱用指甲沾着冰水杯上的湿润,画了个圈。   “巫师在意的是…血统,是吧?你们看不起那些混血和…魔法生物。”她点了点圆圈,然后又在小圈旁画了个大圈:“可麻瓜在意的是——”   “你知道麻瓜在意什么先生?”森月纱碰碰伊莫顿身上的黑色绒布包,里面的金币哗啦作响:“在意的是这些小东西,它可比‘夺魂咒’要厉害多了呢。”   “这是‘清醒版’夺魂咒。”   说到这里,少女似乎意味尽了,无聊的按住水渍后,抹掉了桌面上的痕迹。“你们根本不了解麻瓜,不了解心灵中恶意与贪婪的可怕。冒然探头,只会把所有巫师拉入野心与战争这滩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并且永无宁日。”   格林德沃抿着嘴,视线中,托腮的少女正满面欣喜的望着服务生端上来的‘超大杯跳水癞蛤蟆草莓果汁’,还让那只蛤蟆在自己翠绿的指甲上呆了一会。   他能看到未来的战争,能看到炮鸣烟嚣、火药炸响。   可他看不到面前少女的未来。   她就像个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般扭曲晦暗,不断向周围辐射、感染由中央扩散出紫色能量。   格林德沃自银行前见到她时,就察觉到这姑娘的不凡。   “你有兴趣…”男人做了个相同的姿势,看着少女使劲嘬着果汁,挑起嘴角,音调里含着低沉的引诱:“参加一场有趣的战斗吗?”   格林德沃想,自己或许需要她。   听到这话,少女却满脸诧异。她捂着嘴,刚刚吞下去的蛤蟆还在肚子里‘呱呱呱’的叫:“不?先生?你怎么会想要邀请我?”   女孩伸出两根食指在虚空中画了个框——鸟笼。   一个鸟笼里有两只鸟,黑色的,白色的。   黑色的想要吃掉白色,白色的却对此一无所知。你看,暗中挑唆它们互相争斗交锋,发起一场黑白鸟毛飞溅的战争,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呀?   但…不代表笼子外的人要参与进去。   笼子外的人静静的欣赏就可以了。   “对吗?”森月纱看看面色凝重的男人,放下双手抱着的杯子,掏出几枚金加隆放在桌上。“我要去找孤儿院了。”   “再见啦,盖勒特先生!”   “您比邓布利多好玩多了!”   “祝您武运昌隆!” Chapter100 番外5   男孩拎着一只血淋漓的猫从楼梯上大张旗鼓的下来。   血肉模糊的动物并不能让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做出任何表情——如果硬要说有,那也是嫌恶。   弱小的动物,弱小的命运。   灰白色的墙皮早就斑驳脱落,早些时间,这群孩子还能无聊时扣扣墙皮,攒一团扔进他的枕头下或塞进他喝水的水壶里。如今随着年岁,他们的这项有趣的活动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他们换了另一种。   比如把一些野生动物扔进男孩的被子里、床底下,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等待屋内响起的尖叫。   虽然他们只在自己床上等到了那些撕碎的动物和内脏。   ——很快,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就没谁敢招惹他了。   除了他自己。   似乎是为了报复,或者是因为有趣?那些孩子给他提供了一个很棒的游乐活动,以至于孤儿院附近的野生动物几乎绝迹了。   只有数量多且繁殖力强的猫,偶尔男孩还能抓到几只:温柔的拿出抢来的香肠,一把捉住后脖颈,摔,砸,用石块敲碎。   他就能得到一只完美的吓人玩具。   棒极了。   少年想着,噔噔噔跑下楼梯,准备选一个今日倒霉蛋来完成自己的娱乐活动。结果,他差点撞上个人。   准确的说,是已经撞到了。   那是一道墙般坚硬的影子。   他退了两步,‘砰’地坐在地上,手里的野猫尸体也滚向楼梯角落,一些鲜红的血印出现在地板上。   抬头。   那是个穿西服的野兽般的男人。   他光头无胡须,壮硕的肌肉几乎快要破衣而出。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鹰一般的眼睛几乎就要啄穿自己的心脏一样——   可怕又恐怖,他仿佛遇到了天敌。浑身冷流穿过后,男孩哆嗦了一下。   “你得看路。” 男人的话古里古怪,他念了两句才朝身后的影子谦卑躬身,又说了些什么。   这时候男孩才注意到,院长一直跟在那道被簇拥的影子身边,低着头,向她讲解这家孤儿院的历史以及她是如何善待这些孩子的。   哦,又一个钱多没地方花的虚伪者?   身影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年轻的过分的姑娘。   他甚至觉得女孩还没自己大:长发就像黑夜一样静谧伸展;她的眉眼精致如许——男孩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了;她优雅的抿起嘴,脚下的高跟鞋磕磕碰碰地板时,就连清脆的敲击声都是那样的美妙…   似乎她不是人类,而是一种人类从未见过却向往的生物——引着那些无知的人类痴痴傻傻的、心甘情愿的进入她那早已张开獠牙的巨口中…   男孩觉得这个女孩比那位健壮的男人更可怕。   “请放心,钱不会变。”少女蜜糖般甘甜的声音稠密的响起:“具体交接,您可以和娜吉妮聊。现在,我想认识一下——”   少女朝他眨眨眼:“认识一下这位小绅士,行吗?”   院长面带忧色:“他就是我和您说的那个……”   “哦,我知道。看到他我就清楚了,是个天赋还算凑合的孩子。”少女四处看了看:“有什么地方…我是说,我们和她单独呆一会?”   “放心,我不会虐待孩子的。”   …………   男孩自己的房间里。   哗啦哗啦的铃铛声跳来跳去。   在他强烈且任性的要求下,那只公猫尸体被男孩拎了进来——当他阴翳的垂头路过少女时,还‘特意’将尸体在姑娘的裙摆上使劲蹭了一下。   或许下一秒,他就能听见尖叫?   哈…   下一秒,他就被光头男人一拳锤倒了。   砰!   男孩面朝下倒在地上,尸体再次咕噜咕噜滚落。这一回,猫咪死去魂灵应该稍显满意。   “你最好看着点路。”熊一样的男人无悲无喜的念台词般说道:“离我家大人远些,脏小鬼。”   忿忿转身仰躺在地上,男人的眼神他很熟悉:他就是这么看那些被自己勒死、砸死、捅死的动物;他也是如此看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的。   如今,他也被同样的眼神看着。   这让他很生气。   “你怎么敢对我动手!”阴狠的念着,男孩一把扯开虚掩的柜门:他早有准备,等带着某天的到来。   见证他的伟大与不同。   男孩也是如此喊的,对着那只剧毒无比的眼镜蛇。   嘶…   蛇信吞吐,立于地面的蛇头瞄准了中央那位无辜天真的姑娘…   就从你开始我的路吧…   他没注意到,三个人看他的神色都很奇怪。确切的说,是那位光头、保镖一样健壮的男人神色奇怪。他看看自己,看看蛇,又看看女孩另一侧的人影——   她涂着紫色的唇,静静抱手无言。   在蛇佬腔的操控下,眼镜蛇蜿蜒盘行,一点点试探着靠近了三个人——男孩很奇怪,她们就像被吓呆的公鸡一样停在原地不动。   实际上他见过惊吓过度的孩子,但怎么也得发出点叫声吧?   没过多久,破碎世界观的场面出现了。   ——那位盘头的高挑女人半跪下来,伸出右手:接着,自己的小可爱没坚持一秒钟就叛变了。   它讨好的游上女人手心,用自己的嘴点了点她的指尖后,像一件质地柔软的手镯般,盘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房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她…和自己一样?   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   男孩怔在原地,看着服帖于女人手腕上的蛇,抿着嘴不发一言。   “咳。”中央的少女忍着笑意:“我还第一次见到对娜吉妮使用‘蛇攻击’的家伙呢。你真是一个急公好义的男孩子。”   男孩只是死死盯着她。   少年还未长开的外表已经略有英俊之色了。   “哦,别生气嘛。我一路走来,赞助了很多家孤儿院,你看,伊芙和巴鲁都喜欢冒险,这一次我就决定自己来了。”   “你是我见过唯一拥有巫师天赋的人…大概?抱歉,我不是巫师,只能略微感觉到一些不同,不清楚你们是怎么分辨同类的。”少女摩挲着小下巴,奇怪的打量少年染血的手指:“你为什么要杀那只猫?”   猫?   少年面无表情。   “弱小的命运总会这样。”   “哦…倒是像巫师会说出来的话。”少女点点头,没想男孩却恼怒的打断了她的话。   这让那位光头保镖又想锤他了。   “巫师?”   男孩终于提出藏匿已久的疑问。   “他们说我需要看医生。”   “那是不对的。”少女耸耸肩,食指和拇指捏了个极其狭小的缝:“你和很多人一样,有一丢丢…天赋。”   “勉强…勉强算得上天赋异禀…吧?”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看的证明?”男孩看看娜吉妮,又看看她手腕上那条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蛇——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伙伴了。   “一个仆人?你雇佣了一位‘天赋异禀’的人,你想要用钱来收买‘我们’这类人?”   “你不喜欢自己平庸的命运,对吗?”他看着平平无奇,唯剩美丽的少女嘲讽道:“你想要这种天赋,所以才找了个如此天赋的女仆,对吗?普通人…你嫉妒?”   说完,意想中的气愤并没出现。   只是,一左一右,男女看他的神色更奇怪了。   中央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风铃般悦耳。   “抱歉(哈哈哈),唉…哈哈哈,不,我…哈哈哈哈。”捂着嘴,姑娘在男孩越来越愤懑的眼神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我…并没有赞美你啊哈哈哈哈。”   “你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巫师而已…我说,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正视自己的能力,放下那些骄傲自大的无聊态度哦…”   她搂着自己的女仆咯咯咯的笑了半天,直到对方温柔的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这位大小姐的小脑瓜,她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一脸羞愤的少年。   “唉…真无聊,还以为能遇见什么有趣的孩子。结果又是个标准的‘巫师’啊。没劲,娜吉妮,交接赞助,快点吧,我想再逛逛周围的店铺呢。”   “还是格林德沃有意思的多,起码他没有被力量迷惑。”   “这个地方太无聊了,我想回家。”   少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男孩却不甘的大喊:“你叫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哦…那个…”   “我是汤姆·里德尔,你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少女十分随意的挥挥手:“好,记住啦。走之前我会告诉邓布利多,让他有空来接你去巫师界的。”   “至于我的名字…”   她忽然站在门口转身,一双天真的眼里闪过无数道黑色的丝线。   汤姆·里德尔似乎看到了一层层的盒子嵌套而成的空间——   世界被烈火炙烤、恶魔与天使痛苦哀嚎。它们痛恨、惧怕,目光皆望向头顶永恒不灭的银月。   一条条自黑暗深海中伸出的触须,如同柔软枝蔓般的翠绿着遍布整个黑洞洞的宇宙,癫狂无序的笑声,从原点的尽头传来——那个优雅华丽的昂贵衣服里,此时正活着一位……   不死的怪物。   她矫揉造作的拈起手指,碾了几下,又摘下身旁女仆递来的玫瑰,轻轻一吹,冰冷的寒风便冻结了整片大地。   她‘咯咯咯’的笑起来,在各式生物虔诚谦卑的神色里,玫瑰倏然落地,破碎成无数颗晶莹的红。   霎时间,短暂的静止,又迅速被重新播放。   少女依旧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脚踝上的银铃璀璨。   “唉,和你说话真扫兴呀。”   “你可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凡人。” 第二幕 毁灭日 Chapter1 回归   总要有一些事,   让这些弱小却高傲的人类明白。   他们…   不再是世界的主宰了。   …………   ……   一场愉快的奇妙历险,一次有趣的旅程。   去时独身,回来后,却多了三道各异的身影——对此我妻由乃没什么惊讶,她早就做好准备,森月纱身边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了。   不过,是三个看起来像人类的家伙…?   翌日清晨,洗漱完毕的小小少女乖乖坐在椅子上,吃完了我妻由乃准备的‘欢迎回归套餐’——爱心煎蛋培根和煮牛奶后,抹了抹嘴,拉着一身睡衣的由乃推开门,走入了落地镜里。   “除了伊莫顿、安苏娜和娜吉妮,我还带了一个超——级厉害的东西回来!”像个显摆新玩具的小孩子,森月纱蹦蹦跳跳的走过幽寂的小路,在侘寂庭院的正门口,几位侍从正安静的等在那里。   为首的是伊莫顿。   见少女的铃铛声响起后,他率先朝前一步,躬身行礼:“魔女大人,欢迎回来。”   “主人,用早餐了么?”娜吉妮站在左侧,肩膀上挂着朝我妻由乃挥小手的阿莉埃蒂;安苏娜则穿了一身日式和服,别别扭扭的拽了拽衣领,和自己的爱人一同弯腰。   “早安呀!”少女挥挥手,拉起由乃介绍。由于昨晚回来的太匆忙,她就直接安排他们休息了:“这是我妻由乃!我的妹妹!”   伊莫顿看看森月纱的一头黑发和精致的眉眼,又看看我妻由乃——他了然的点点头:“你好,由乃小姐,我是伊莫顿,魔女大人的新侍从。”   很明显的,在我妻由乃面前,新来的侍从似乎没什么表达自己的欲望,敷衍点点头就是极限了。   娜吉妮也是如此。   “我是主人的女仆。”   她说完,由乃捏了捏背在身后的手指,微笑:“哦…是吗?你的意思是说,要和月纱住在…一起?”   “是的,由乃小姐,女仆和主人生活在同样的屋檐下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娜吉妮侧开身,邀请两人进入庭院:“如果主人需要,我也可以代为照顾您——”   “需要您把喜好和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告诉我。”   “我没有答应你,娜吉妮。”我妻由乃拉起森月纱的手,笑意更深了:“我们的家,好像没有住你的地方了。”   ——是呀,几百平的复式大房子,的确没地方住下一位‘小小’的女仆。   不过,提起住所,昨晚回来时的偶然一瞥还是让伊莫顿生出了某些糟糕的感觉,他看看一旁心不在焉的森月纱,皱着眉头说道:“魔女大人…”   “你是犯了重罪吗?”   “?”   “你住的地方,甚至还没有我们罪犯的黑牢宽畅。”这位三千年前的大祭司明显弄错了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但却依然不满:“虽然只是潦草一眼,但地方真的过于狭窄了,我不太清楚这个时代是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   森月纱点点下巴,想了想:“哦…是吧?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呢,地很贵的,这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间了。”   “所有人?”   我妻由乃接话:“不,如果是‘皇族’的话,居住面积会非常大。”   浅粉色的头发一缕划过脸颊:我妻由乃似乎看见这些奇怪的侍从眼里,某种神色一闪而逝…   没看错的话…   那是贪婪?   阿莉埃蒂:抢过来!   娜吉妮:不好……吧?   阿莉埃蒂:你明明动心了。   安苏娜: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购物?   至于为什么眼神交流大会里没有伊莫顿,很遗憾——这位目前唯一的男性(小妖精男性不算)并没有被允许加入这几个女孩子的私人交流群。   而大祭司先生显然也有更需要自己忙的事(自己给自己找事)。   他引着森月纱和我妻由乃一路蜿蜒,像极了住此经年的主人:“您的‘獠牙’银骑士小姐,已经告诉过我们现代社会的一些基本守则,尤其是互联网——”他看看阿莉埃蒂,“我会尽快带领娜吉妮与安苏娜弄清楚的。”   森月纱点点头,乐得见到自己侍从中有能在这种事上站出来的人:阿莉埃蒂除了领导自己的小妖精和保护自己,谁也不在乎;娜吉妮就更简单了,她只在乎‘主人’——也就是她啦。   所以可见的未来,她的确需要一位能站出来的侍从。   伊莫顿就很合适。   踏进侘寂庭院,最先听到的依然是那不间断的逐鹿轻敲与潺潺流水的叮咚声。幽寂的环境下,一些没来得及搬完的黄金与珠宝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还没好吗?”   阿莉埃蒂骑在森月纱的肩膀上发牢骚:“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王陛下,自从成为侍从,这个死秃子的法力就没有在另一个世界那样厉害了——都要靠我和小的们一点点搬!”   少女用指肚蹭了蹭不满的小妖精,她的脸蛋上红扑扑的:“好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下一次,我找一些力量大的侍从…”   “话说,我们到底有多少钱了?”   谈到钱,一大一小两个傻瓜眼里都闪着金光:“如果皇居有价格…我们拿出一小部分,足以买下好几个了!”   “就像游戏里的怪物一样…”   “只要它有血条…”   娜吉妮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意动的森月纱,悄无声息的拽了拽自己主人的袖口。   我妻由乃看了她一眼。   “诶…”想了想,森月纱看向等候多时的伊莫顿:“我对住的地方实在没要求,只要有‘地’存在,就算住到胶囊旅馆里,我也可以拥有广袤的土地呢,现实对我来说,并不非要用作居住了。”   娜吉妮倒罕见的不太认同。   “这是两件事,主人。”在我妻由乃锐利的视线里,女人握森月纱袖口的手更用力了:“您的侍从会越来越多,总不能都呆在侘寂庭院里;况且,坐拥无数财宝的您,更不必在意这点零星花费。”   森月纱懒得理会这些麻烦的事,既然娜吉妮也劝说,那就任由伊莫顿去办就好了——少女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侍从各有各的心思:伊莫顿想要扩大居住面积,以便让擅于协调事务的自己有用武之地;娜吉妮的话…同为侍从的她当然站在伊莫顿这一边。   更何况,在我妻由乃说出‘住不下你’之后,这位蛇小姐就一直用冰凉的瞳孔对着浅色头发的少女,一点点劝诱着自己的主人。   森月纱果不其然同意了。   娜吉妮无声轻笑,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妻由乃。   对方也咧开嘴,露出善意的笑容… Chapter2 女仆与孵小鸡   未孵化的龙蛋就放在森月纱的被窝里,鼓起来圆圆的一大坨。   自从我妻由乃缠着森月纱,搬进女孩的卧室后,她还是头一次这么生气——没错,森月纱从回来后,就整晚整晚的抱着龙蛋闲聊心事,偶尔还会拿出一沓面膜,一张张贴在象牙色的龙蛋上…   ‘那是为了让我的小曲奇更漂亮喔!’   ‘由乃,我们的小曲奇会是个漂亮的孩子!’   ‘小曲奇,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崽崽。’   ‘虽然妈妈的妈妈很多,但你的妈妈只有我一个喔。’   白痴女人。   最令我妻由乃生气的是——两人的位置从先前的‘森月纱-我妻由乃’,变成了‘森月纱-龙蛋-我妻由乃’……   被隔开了呢。   这也是娜吉妮‘善意’提醒的后果:‘两位漂亮的女士,从两个方向拥抱它,爱护它,或许,能孵出更漂亮的龙。’   这个女仆…故意的?   当然,最开始并不是这样。最开始,森月纱是决定买恒温箱——   干草、恒温、还有助眠的音乐…   下单前就被阿莉埃蒂拦下来了。   小妖精抓着自己一头长发怒吼:‘白痴女王!那是孵小鸡的!’   ‘笨蛋妖精!我可以定制一个大的恒温箱!’   ‘那也是孵小鸡的!你不能把龙蛋放进去!抱着!抱着她!’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女孩无神的端坐在梳妆镜前,食指一圈一圈绕着鬓旁的软发,一会歪头看看自己,一会又转向床铺上那颗碍眼的龙蛋。   森月纱带着那两位据说从三千年前来的老古董去逛街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女仆和自己。门外,时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那是女仆小姐正在做料理发出的动静。   话说…   这个龙蛋…   真的很坚硬。   由乃竖起长长的指甲顺着桌面一路划过,在防尘布的下方,一抹闪着亮光的刀尖露了出来。她的确试过,在夜晚,所有人熟睡时,用锤子、剔骨刀,劈砍过这颗龙蛋…   如果碎了的话,第二天,她就能再次和森月纱肩挨肩头挨头的休息了吧?   ‘哎呀…小龙蛋可能是不太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自己碎掉了呢?’借口我妻由乃早就想好了,为此,她还专门拿出了珍藏许久的,前一阵专门用来对付混沌感染者的消防斧。   结果却无功而返。   最糟糕的是,还被娜吉妮发现了。   那是今早发生的事。   森月纱疯疯癫癫的披头散发,拉着高自己一个头多的安苏娜和伊莫顿迅速出了门。娜吉妮也一头扎进了厨房——   而后,‘碎蛋者’由乃小姐,就翻出了自己的那把深红色的消防斧,对着象牙色的蛋壳猛地来了几下狠的!   叮叮当当的脆响后,斧刃卷曲,接驳处松动。   ‘或许,您应该换一种方式和我的主人相处?’   不知何时,叫娜吉妮的女人就这么抱着手站在门外,悄无声息的盯着我妻由乃手里的斧子,她冷漠的挑起嘴角,露出白色牙齿。   ‘无论是小曲奇,还是我——’她轻手轻脚的走近后,站定在消防斧的攻击范围内,神情自若的说道:‘您可能不太理解旅法师的侍从是怎么一回事。’   ‘让我来告诉您吧。’   ‘无论是我,还是伊莫顿或阿莉埃蒂,我们一旦被卡化后——就是不死的。’她意有所指的看着我妻由乃,一根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喉咙:‘划开这里,血会喷到天花板上。’   ‘但您会在五分钟后再次见到我——或者…’   ‘发怒的森月纱。’   ‘明白了吗?’她凉凉的笑起来:‘只要旅法师还为此支付法术力,我们就可以不停的「上场」,充其量是复活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   ‘由乃小姐的奇怪举动…’说着说着,娜吉妮距离我妻由乃越来越近,最后,两人身前的空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她极其小声的趴在我妻由乃耳畔低语:‘您…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了,对吗?’   ‘凡人——小姐?’   噗。   呲——   血液冲天而起,溅了我妻由乃一脸。   她咧开嘴,狰狞的望着面前无头的女仆,动了动手里染血的斧子。而脚下,女仆的头颅依然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化成灰烬。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娜吉妮拎着大包小包重新走了进来,在玄关换鞋时还毫不避讳的把最重的那几个包裹递给了我妻由乃。   ‘这是安苏娜和伊莫顿的衣服,我顺路带回来了。’她拎着黑色的高跟鞋放好,裸脚踩在地板上,眯起眼睛:‘主人说,请您不要给我的工作增加负担呢,毕竟,血会溅的到处都是。’   我妻由乃却毫不生气的拄着斧子歪头看她:‘你的主人还说了别的话吧?’   ——森月纱会满足我的要求的。   这是我妻由乃独特的信心。   果然,娜吉妮抿抿嘴,撞开我妻由乃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往厨房去。   ‘她说,她会把龙蛋放在另一侧。’   冷漠的扔下一句话,女仆小姐利落的换上居家打扮,开始清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房间内‘自己’留下的血渍。   ‘您不用和我较劲。’娜吉妮一边收拾,一边和不远处,用满怀恶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由乃闲聊:‘我是主人的女仆,也永远是主人的侍从。虽然并没有规则限制旅法师不能和自己的侍从相爱——’   说到这,娜吉妮抬起脸,温柔的将黑发捋到耳后,斜头看着由乃:‘但我可不认为,主人会爱上一无是处的我。’   ‘我只是在做主人需要的事而已罢了。您内心阴暗的想法,不应该妨碍到主人的日常生活,她可是最喜欢开心,最讨厌麻烦的人了,不是吗?’   ‘况且,据某个知情人士(某个嗜甜死妖精)透露,您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主人的唯一呢…’顿了顿,娜吉妮轻笑:‘不知道用唯一是否正确,但,这样好吗?’   ‘不联合与主人最亲密的、身为侍从的我们,却反而与我们互相争斗?’   蛇女一双黑洞洞的瞳孔里仿佛沸腾着黑色的液体:‘您应该打消自己内心狂妄的想法,主人是永远不会被单一个人类拥有的。’   ‘你们人类的法则无法适用在她的身上。’   思绪收回。   我妻由乃无聊的卷着头发。   她明白,事情越发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了。这个女仆,还有英梨梨,还有——   那个奇怪的学姐。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吧? Chapter3 传染   伊莫顿不明白,学会、理解某个词,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比如‘购物狂’。   他跟着姐妹一样的森月纱和娜吉妮狂奔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里,从上午离开,一直到傍晚,三个人的脚步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要不是期间娜吉妮‘死’过来一次,帮忙分担了一些,他现在就应该像个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了——对,圣诞树也是新学的词。   夜幕的降临反衬出大都市里灯火霓虹的辉煌,这座人类伟力的体现,如今依旧增添了新的光彩。巨大的横幅LED上划过一条条文字广告与视频,年轻靓丽的女性陈述者代言的产品,娇俏可爱。   一个个背包客如同正午时的伊莫顿一样,边小声惊叹,边不停晃动脑袋,将那些难以一见的独特风俗纳入眼里。   而经过一天的‘洗礼’,安苏娜已经逐步接受了现代人的生活。此时的她正踩着一双价格不菲的黑色高跟鞋,不及膝盖的黑色连衣裙搭配上丝袜,长长的头发顺在前身后,臂弯里还挎着某个奢侈品牌的提包。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身材高挑冷艳,如模特一般靓丽新潮的女人来自三千年前。   “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逛?”伊莫顿疲惫的锤了锤腰,此时的男人终于发现原来被套在西服里逛街是有多难熬了。   “还好多呢。”森月纱拉着安苏娜头也不回的哼着歌,头顶的霓虹打在少女的侧脸上,泛着柔和的光。   今夜的月亮格外清晰明朗,而森月纱小姐也的确找了个非常‘正确’的活动,以消磨这对爱人三千年来对彼此的相思与情谊。   相信吧,现在的伊莫顿绝对不想看见森月纱和安苏娜,他宁可去旁边的冰淇淋店里坐一会,买一个那些年轻男女吃起来羞人的冰冰凉凉的东西。哪怕丢人,也比累死要好。   “你是不死的,别找借口,伊莫顿。”安苏娜上挑的眼角看过来:“还是说,你刚来现代社会,就开始厌倦我了?”   没等浑身挂满礼物,熊一样的男人解释,安苏娜就开始了接连不断的表演:这让伊莫顿感觉十分熟悉……   “你竟然厌倦我了。”   “太阳神在上!你曾为了我弑杀法老,如今却难以陪我走完一天的路程;我与你曾失落于冥河,三千年未见,如今,你甚至不想再看我一眼!”   “魔女大人,我和他的爱情……结束了吗?”   声泪俱下的样子惹得不少游人连连侧目,森月纱不嫌事大的握住安苏娜的手掌,一脸坚定的鼓励道:“姐姐!你还有我!没了他,我们两个也可以彼此依靠,蹒跚缓步的行走在满是恶意的生活中!”   “我们一定会将生活过的越来越好的!”   伊莫顿捂着脸,丢人的跟着两个戏精女,走啊走的,他甚至听见旁边有人为森月纱‘激昂且顽强’的发言鼓起巴掌了!   魔女大人…有毒。   神经病是会传染的。   大祭司叹了口气,很庆幸自己幸免于难;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自己是魔女大人侍从里唯一正常的也说不定呢?   在安苏娜眼含热泪、不住向周围连连道谢后,高挑的丽人立即俯身贴在森月纱耳旁邀功道:“是这样吗?”   森月纱颔首,眼含鼓励:“你学的很快,安苏娜。你没看到大家都为你鼓掌了吗?”   伊莫顿朝着两人的背影虚虚伸出手掌,空攥了两下后又收了回来:别…别跟魔女大人学。   这是他想告诉自己爱人的话,但估计是来不及了。而一旁的路人显然也没几个靠谱的:你们没看见我身上拿的东西吗?   这些换算成钱,都能在这里买一栋屋子了。   真是…   不理会伊莫顿的内心小剧场,森月纱蹦蹦跳跳的拉着安苏娜离开了广场,往另一个地方去。   沿途,一座巨大的神社映入三人视线。   那是座破旧不堪,早已荒凉的院子。   腐朽的落叶与淤泥散在院子正门前,棕漆翠顶也斑驳不堪,从围墙内露出的错落有致的尖顶望去,依稀能感觉到神社多年前的盛景。   即便残破如此,也还是很漂亮呢。   “当时装修肯定花了大价钱。”森月纱没在意的随口一说,伊莫顿却看了许久。   这里…很大,算的上在繁华都市里被隐没的一角了。如此庞大的占地面积,再加上所处地点,既不缺繁华,又特属安静一带——   总之大祭司十分满意。   “魔女大人。”他叫住森月纱,面朝神社:“这里…就很合适。”   森月纱眨眨眼,走过来,垫起脚朝里面看。安苏娜好笑的看着妄图用‘垫脚’来超过院墙的森月纱,悄声走到自己爱人身旁轻问。   “你希望魔女大人换个地方居住?”   “至少是独立的。”伊莫顿点点头:“未来侍从多了,也会相对方便。我相信所有侍从都想要围绕在自己的主人身边,没谁愿意住在侘寂庭院里,等发生什么大事后,自己后知后觉…”   男人很讨厌公寓类的住宅,也不能理解森月纱口里所谓‘公寓很贵的’这种话,他说的这些,与其说是给安苏娜听,不如说是讲给森月纱。   姑娘正竖着小耳朵偷听呢。   “唉,伊莫顿你真是…”晦气的嘟嘟嘴,少女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你爱我,我爱你’之类令人扭动兴奋的话,结果却是这些:“我是没问题啊,说起来,能在东京找到这么大面积的独属地块也不容易呢…”   “但有个问题。”少女转过身,严肃的望着伊莫顿。   男人整整西服下摆,同样严肃。   “我懒。”   伊莫顿:……   安苏娜捂着嘴,媚眼如丝的瞥了下自己的爱人:“你怎么还没适应魔女大人的思维方式?我的爱人,这可不像曾侍奉过法老的人。”   伊莫顿想了想,看着小小少女朝安苏娜懒兮兮撒娇的德行,什么话都…   没敢说。   ——因为侍奉那个老王八蛋,可比面对这个小王八蛋要轻松多了。   ——刚来新世界的男人,就准确的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并且清楚的领会到‘心脏病要犯了’是什么意思。 Chapter4 夜酒吧歌唱   三个人沿路而行,头顶的LED依旧闪烁不停。   那是一个网站的广告。   ‘说出你的愿望!’   ‘留下你的愿望!’   ‘我们来实现它!’   广告后面写了一长串网站隶属的财团名称,有些甚至是世界级的跨国公司。   安苏娜还不太明白‘广告’的含义,森月纱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但说起这个突然出现的网站,少女就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留下愿望,会被实现?”森月纱重复了一边广告词,想了想:“大概是什么网站的推广吧?先用这种噱头吸引流量——意思是,让大多数人群去访问它。”   “这样啊…”安苏娜不太能理解这种做法,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财富。   “哈哈,当然不会啦!那些愿望,是被挑选的哦。你看后缀的隶属公司:有些是负责海域运输的,那么,提供一张海上十日游的船票很简单吧?”   “还有那个很知名的世界级跨国医疗公司,大概会挑选一些‘医疗’方面的愿望来实现。”   “说是随机,实际上都是被挑选出来的。”   聊着聊着,酒吧到了。   ——应安苏娜的好奇心,森月纱带着两个人选了一间比较清静的酒吧。相对于喧闹夜店里的群魔乱舞,安苏娜只是想尝试一下这个世界的酒而已。   森月纱对此一直都是浅尝辄止。   她压根不喜欢酒精,也不喜欢平冢静口中所说的‘喝到朦胧时,世界会变得美好’这种事。   主要是因为……她根本无法喝醉。从很小起就藏着的秘密,终于在点燃火花后有了答案,自此,揭开谜底,不再好奇的女孩就对酒精失去了热情。   身为侍从的安苏娜和伊莫顿当然也喝不醉了。三个人就找了六个座位(三个放东西)面对着坐下。   轻柔的音乐来自演出台上的音箱,音箱连接着木吉他,而琴弦的拨弄,来自骨节分明的手指。   打扮简单利落的短发少年垂着头,轻轻挑动琴弦。   舒适清爽的音乐里,干净的声音烘的唇边的话筒暖洋洋的,新鲜短暂的前奏后,治愈的少年音抚平了酒吧里所有浮躁的情绪。   ‘天放晴,虽然下过雨,’   ‘水洼反射落日,我穿了风衣。’   ‘行色匆匆的路人…’   ‘慌忙又安静的世界…’   ‘亲爱的,’   ‘听一首我唱的歌曲。’   歌词像一阵风吹进了端着玻璃杯的女士眼里;钻进了夹香烟的男人耳中;吧台上摇晃空杯中冰块的动作放轻了,绑黑头绳的服务生也短暂的跟着歌声微微闭上了眼。   轻鼓点敲了一场屋内的雨,曲目结束后,歌手羞涩的低头一笑,稀稀拉拉的掌声里,还伴着一些成年独身女性的调笑与询问声。   这让歌手更羞涩了。   “真是动听的音乐,在我们的时代,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听这些。”安苏娜放下玻璃杯,琥珀色的酒少了一半,女人望着杯里湖水倒影的自己,低声道:“但你们可以听个够。”   森月纱看着那位年轻的歌手换了谱,又对试图上来搭讪的女人轻轻摇头后,随口说道:“没错,但很多人并不觉得这值得高兴呢。”   伊莫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大手抓握下,剔透的方杯显的非常小。要知道森月纱可是双手捧着那杯苹果汁的。   安苏娜翘起令人侧目的长腿,眯眼望向远处逐渐被围住的年轻歌手,轻喃:“那…他们要什么呢?”   “什么会让他们高兴呢?”   在女人看来,能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如果还能随时随地听到动人美妙的音乐,让心灵畅游在有趣的旋律中——那将是最棒的生活。   森月纱摇头,看向面前的女人,自己的侍从。她托起下巴,手中的果汁就像一杯醉人的威士忌一样,少女脸颊有些红扑扑的,惺忪的神态让那颗泪痣更加撩人了。   “就像…”她笑了,嗓音甘甜低沉:“就像你最初的理想,也并非伊莫顿。而是让自己的家人不受到侮辱与欺凌一样。”   “安苏娜,什么时候…”   “你的‘理想’长大了呢?”   伊莫顿微不可查的赞许颔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发现,有些时候,自己这位魔女大人清醒的可怕——虽然,大多时候她都不清醒…   安苏娜半倚着自己的男人默默不语。   一位孔武有力、精神饱满的帅气男人;一个高挑性感、妩媚撩人的丽人小姐。两个人彼此望着对方,给刚下完鼓点儿雨的清吧里增添了一些更为惹人偏爱的画面。   那副浓情的美好之感是每个到这里的人所没有的,而目的是为此而来的人,也很难在此地找到安苏娜与伊莫顿之间令人羡艳的东西。   森月纱抱着苹果汁啜了几口,两腮鼓鼓的。她咕嘟咕嘟漱了几下,放下杯,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表演台边。   少女俯身朝年轻的歌手嘀咕几句后,顺着台阶走上了表演台。   散开的灯光十分配合的黯淡下来,只留下中间一束。   这种情况在酒吧里屡见不鲜,台下的客人们嬉笑着鼓起掌,年轻男士还好,稍微有些阅历的已经吹起口哨了。   “嗨。”森月纱坐在高脚凳上,两条细腿晃晃悠悠的沾不到地,她朝那位抱着琴的男孩挥挥手,然后,复古且轻快的调子溢出了舞台。   女孩蜜糖一样脆甜的声音,如同一个靠在火炉旁翻动日记的姑娘般,暖洋洋的昂起下巴后,抬手,慵懒的拈起旧浆纸——她轻言慢语的,给在场的所有人讲述着自己父亲和母亲年轻时的冒险经历。   而座位上毫不拘束的人们,已经开始轻轻击掌,给台上的女孩打起拍子了。   声音就这样压着拍子,像一只跳脱兴奋的小麻雀般,从舞台一下蹦到了客人们的桌面上。   麻雀张开翅膀,开心的唱道:   ‘啦啦啦啦啦,’   ‘旅行家在轻唱…’   ‘唱些不被相信的故事,’   ‘从未见过的景象。’   ‘比如落日下的钢铁巨轮、蜥蜴菠萝糖;’   ‘比如傻乎乎的烟斗妖精,’   ‘等到一位女王…’   可爱活泼的的声音,让本似寂寞的都市酒吧瞬间热闹起来。 Chapter5 兔子小姐的赌   可可爱爱的歌曲引来了热烈的掌声。   安苏娜靠着伊莫顿,温柔望着台上软乎乎朝众人鞠躬致意的少女,额头轻轻蹭了蹭男人的下巴。   “她真美好,不是吗?”   伊莫顿不置可否。   他很难断定哪一面是森月纱的真实——这个被杂糅了太多恶意和神秘的生物,总会带给男人某种不寒而栗的针刺感,但作为侍从,他又打心底尊重她,渴望保护她。   他清楚,这就是高等生物的吸引力:她正强迫性的吸引着四周的生物跪拜臣服。   忽然,伊莫顿发现,自己怀里的爱人气息逐渐变的危险起来。   抬头。   发现森月纱垫着脚跑回来时,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他叫野口!野口…什么来着?”少女挠挠下巴,瘫回座位里后,又拍拍旁边,让男人坐下来:“我忘啦。”   “野口风。”野口忠骚包且尴尬的撩起黑亮的长发——说实话,他已经混迹酒吧不少时日了,今天选中这里也是偶然。   没成想能在这里见到森月纱。   “哦…风?”   “风一样的男人。”身为前特殊作战部队,如今跟随东条葵的人,野口忠实在不太受得了从自己嘴里说出这种尴尬且想死的话。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把每日训练量提高三倍,也不想这样…   怎么办?   为了完成仪式,他必须照着自己‘大人’教的东西一样一样施展,吸引那些女性…   也不知道葵大人是认真的还是恶作剧来的…唉,自己也没得选。   虽然恶作剧的可能极——其——大。   但野口忠仍对东条葵的‘良心’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年轻有为且美丽的葵大人,你不会只是因为好玩…吧?   “嗨呀,野口先生,你刚刚的问题,我觉得还是问安苏娜最好了。”森月纱当然认出野口忠了,这位跟随东条葵的男人,森月纱一丁点的恶感都没有,不知道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说爱屋及乌。   或许也可能是爱屋及乌吧。   男人尴尬的看看森月纱,又看看依偎在伊莫顿怀里的女人,挠了挠头:“那个…别误会,这位——父亲大人?”   野口忠装作不认识森月纱的样子,然而少女却看了看来自丘陵的安苏娜,又低头看看来自珠穆朗玛的自己——捂着嘴:“哈(唔)哈(唔),野口先生,你认为我没遗传到‘妈妈’的基因,是好是坏呢?”   什么都不能说的野口忠显得更尴尬了。   “诶,你这么内向,怎么让女孩子喜欢嘛。”   少女朝眼神越来越危险的安苏娜摆摆手,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不会使用自己美貌·野口先生,刚刚就像个士兵一样,手贴裤线,一脸严肃的盯着舞台周围某个衣着靓丽的女孩,一字一顿:   “你,很漂亮。你觉得我呢?”   大傻子吧。   森月纱眼神如此,嘴里也是这么说的。于是,板着脸的士兵先生就立刻泄了气,转过头,满面苦笑的朝森月纱倾吐着内心的苦水…   当然,仪式是肯定不能说的。   ‘我就想找个女朋友,太难了!’   ——找年轻的女孩凑数,能保证涉世未深的小姐们维持短暂时间的‘爱’就行。   野口忠就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他只是针对‘爱’来行动,他不太想因为仪式而到处乱碰女孩子的身体。至少…目前来看,嗯,不太顺利。   安苏娜这才明白,低笑着躺回伊莫顿的怀里,食指放在桌面,悄悄指向另一侧:“野口先生,你应该学学那一位…”   哪一位?   四双眼睛转向。   不远的另一个圆桌上,一男一女正低声调笑着。由于距离原因,再加上接近午夜后的音乐放轻,四个没一位是普通人的家伙,将二人的对话轻松收于耳中。   女人一头栗色卷发,低胸长裙,左手腕上带了一条黑色绳结编织的挂饰,中央坠着一颗银制的兔子头。   她深色的尖头高跟鞋挑在脚尖一晃一晃的,嘴里不停调侃着面前同样出来玩的男人。   “…已经很晚了呢。”   “没错,所以…”   “兔子小姐要回家了。”   男人有点沮丧,撸起袖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能要你的…”   “联系方式?”女人扬起一侧眉毛,绯色的唇釉抿着,伸手把男人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当然没问题了…一会你送我回去的时候。”   她笑着弯起眼睛:“你就会清楚我家的格局了,对吗?”   “比如,哪里是衣柜,哪里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了。这边,野口忠差点给那位自称兔子小姐的女士跪下。   “可怜的崽,你到底在酒吧混了多久?”森月纱抱手叹气:“白白浪费这张脸了呀。”   听见自家魔女的盛赞,伊莫顿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野口忠——却被怀里的女人抓了个正着,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而另一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离开前,我们打个赌吧。”兔子小姐神神秘秘的说。   奇怪的插了一段不知所谓的东西,女人面前的男人并没发觉有什么问题,或许是摆放衣柜的房间里一定会有床,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令人浮想联翩,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头,身子还是向前探去。   男人沙哑的反问:“赌什么?”   “赌…”栗色头发女人想了想,一双眼睛在男人的锁骨上游移不定:“就赌你有几条舌头好啦。”   这叫什么赌?   “我赌一条呢。”说完,女人就托起脸,静静的等着回答。   男人笑了:“如果我赌两条,输了的话…?”   “输了就要送兔子小姐回家。”   “赢了呢?”   “奖励兔子小姐家里的咖啡一杯。”   明白这又是一个调情后,男人放松的拽了拽衬衫领口,靠回椅子里张开嘴,饱含深意的指了指自己:“你可以仔细看。”   话音刚落,栗色头发的女人立即‘啪’地打了个响指,笑嘻嘻的结束了话题:“所以,你输了呢。”   “没错,我输了。”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拿起自己的小包包:“太晚啦,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我要回家啦。”   野口忠也站起来,朝着伊莫顿和安苏娜点点头:“你们的女儿很可爱,唱歌很好听,你和你的妻子也很般配。今天多有打扰了。”   鞠躬,转身离开。   迎接安苏娜的是森月纱笑盈盈的脸。   “妈妈?”   伊莫顿抽了抽嘴角。   他可知道森月纱的‘妈妈’是什么玩意。   别乱说话了,魔女大人。 Chapter6 人类制造的不可名状   怎么样?   喜欢这里吗?   回去的路上,霓虹依旧灿烂。   LED里的广告不知疲倦的播放着,传来一阵阵美少女偶像的念白。   ‘许下你的愿望!’   ‘我们来实现它!’   安苏娜不复冷淡的眉眼,搂紧身旁男人粗壮的胳膊,她的另一侧是举着菠萝味棒棒糖的少女。   一颗金字塔形状的蜜黄色棒棒糖。   “作为一位爱人,我此时应该说‘只要和我的伊莫顿在一起就很开心了’,但事实上,我的确喜欢这里。”安苏娜抬起下巴,任由五光十色的人造光线打在自己的一侧脸上:“魔女大人的世界真轻松。”   轻松?   “没有高高在上的法老和贵族。”伊莫顿接话,“发达的时代,拥有‘科技’,普及的通讯…太多了,您简直生活在天堂。”   男人望着灯火繁华的城市,一杯杯清酒凛冽醉人,滴落在松石上,燃起橘色的火。   “我们的时代无知又愚昧,还有像混沌之蛇阿佩普那样的不可名状的恐惧。那些众神互相争斗,人类内部也倾轧不歇——”   森月纱摇头:“不可名状的恐惧?这个时代也有哦。”少女点点嘴唇,否定了秩序、混沌的说法:“不是,不是我之前说的秩序和混沌。”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可名状…”把手伸到脑后绕起皮圈,将散开的黑发梳成低低的尾巴时,少女脸上隐晦流露出某种让人熟悉的神色——阿莉埃蒂知道,不靠谱的女王陛下又要开始抽风了。   “我说的是一种独属于人类创造的不可名状。”   “它没有实体却处处影响着世界。”   “它拥有一大批忠实的拥趸与信徒。”   “它说不清道不明,却无处不在,影响着人类的社会;在黑暗的不可触、不可视、不可名状中,静静蛰伏,悄然扭曲着人心与万物。”   “它能让黑的变白,让清水变酒;它让心灵变贪婪,让动物变财富。”   “它能使美丽的童话成为恶魔的引诱,也能让伤人恶毒的信条变虔诚的祷告词。”   “它常潜入少女的梦中,把姑娘持剑着甲的‘英雄之愿’改成‘做个公主’;”   “它也藏在男孩的幻想里,浇灭‘直言不讳的火’,注入‘唯利是图的毒’。”   “它是唯一的顶点,最高的王座;它是数十亿人的梦想所在——和少数清醒人眼中的黑色幽默。”   说完,少女甩了甩长长的墨色发尾,挑眉狡黠:“怎么样,恐怖吗?”   伊莫顿紧了紧被安苏娜搂住的胳膊神色复杂:“魔女大人?”   森月纱微笑不语。   点燃火花只是近期的事情,而从少女有意识开始,整个世界就只有那座在四十度灼闷的夏天里却终年积雪的孤儿院。   她时常待在庭院里席地而坐,周围的猫咪客人打盹酣眠。那段凡人的日子,让孩子们的‘姐姐大人’尝遍了万种坎坷——更何况,她还是位被指指点点的‘疯子’。   ‘找了个脑袋有问题的未成年,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是啊,她这里——这里有问题,疯疯癫癫的。’   ‘喂,你说,我们要不要捐点钱?看起来,那些孩子过冬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   ‘啊?我今天还有事,咱们改天聊?’   ‘我也要去接女儿了,唉没事说什么孤儿,怪伤心的。’   森月纱回过身,头顶LED中的美少女偶像仍孜孜不倦的推销着网站。   “欸——”少女吐了吐粉红的舌尖,在伊莫顿和安苏娜不解的神色里,看向夜空中不言的银月:“好在…遇到了你们呀。”   安苏娜挑眉:“突然这么认真…还真少见。”   “我觉得你有点化身阿莉埃蒂了哦,安安小姐。”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有你这样经常不当人的魔女做主人,只有像阿莉埃蒂那样才能在心脏病发前活下去。”   “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一条衣着华丽的蜈蚣。”   “蜈蚣这个…是怎么来的?”   半晌沉默的伊莫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爱人。   森月纱的小腿下。   哦,鞋…高跟鞋,靴子。   这样就可以穿很多鞋了…?   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话越来越远,穿过茂密幽寂的树林,车来车往的路上,一辆救护车疾驰而过,朝着三人来时的方向奔去。   …………   酒吧里少了三位样貌上等的客人,并不耽误狂欢。   兔子小姐捂着嘴,看着面前的男人将一杯杯琥珀色的液体灌进嘴里,又不拘小节似的抹了把嘴角。   “赌输了的我,什么时候‘付给你’赌注呢?”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利剑一样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翘起长腿的兔子小姐。   他抬起手,露出金色的腕表。   “时间不早了,午夜时分,正适合流汗运动。”从刚才那桌人离开后,男人就不停的暗示面前身材丰腴的女人,他今晚花了不少钱,怎么也得有点收获才行吧?   显然这位兔子小姐也不真是食草动物。   “几点了?”女人忽然问。   “十一点五十分。”   “就快了…”   什么?   女人喃喃的话音淹没在鼓声里。   “我说,我去整理一下,等我出来哦,小男人。”痴痴笑了两声,兔子小姐放下腿,提起银色的长包,末了,还对男人挑逗的眨眨眼:“就十分钟。”   望着女人妖娆扭动的背影,男人舔了舔嘴唇。   明天休息日,自己不休息…   兔子小姐…   唇齿间将这几个字摩挲嚼碎,在口腔里翻卷不停。男人掏出手机,哒哒哒的给自己的女友发送了‘要加班’的讯息,然后关机…   今晚…   忽然。   他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扭曲,或是…酒吧被扭曲了?   不像醉酒的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而是种很清醒的扭曲——长方形边角嵌棕木条的吧台被拉成了更长的面条,立在两旁的服务生像一团被揉烂的曲线,生长到三四米后,又瞬间卷做球形,再拉长,再蜷缩——   他的手指长出一条条触须,掌心贴合在额头时,指肚已经碰到了自己的脚跟——那双皮鞋的后跟有点硬,新鞋,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裤脚上几滴未干的酒渍。   像倍速播放的影片一样,他开始以某种极高的角度俯视着酒吧——俯视着整片街道、东京、地球、宇宙…他升到了极高的地方。   他看到了弹珠滑入大奖区,把头发染成花花绿绿的不良少女抱着男孩尖叫;他看见了母亲被车蹭倒在地,对方赔了一大笔钱;他看见了自己上司被降职,看见了不知何时到来的新项目;他——看见了自己的婚姻。   女友幸福的搂着自己的腰,把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呢喃;   他看见了母亲重病去世,父亲郁郁;看到了被提拔,看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用母亲的赔款投资成功,他换了房子,换了新车。   他甚至见到成为妻子的女友发牢骚;他看见他们争吵摔砸,家里混乱不堪。   他看到了自己新的爱情,一个更加温柔的女人。   然后,新的生命诞生——   可爱的女儿。   他开始生病,开始咳嗽。年轻时沉默的隐患终于在身体衰老时抬起头,狰狞的咧开了如深渊般的嘴。   ——他看见了病房里的自己,和病床前的新妻子。   她抱着女儿,一脸忧色,温柔的说着什么。   然后,她消失了。   他看到自己挣扎着寻找——找那位温柔的新妻子,而病房里只留下了一个襁褓中需要被照顾的婴儿。   婴儿看着自己,男人看着婴儿。   ——他看到了最初的女友。   或者说前妻。   她半长的头发被养到了及腰。她坐在自己病床前,不发一言,拿了拧干的毛巾替自己擦脸。又转身热好奶,抱起襁褓中的婴儿。   ——最后,他看到了酒吧中的自己。   艳丽诱人的女性翘起修长的腿,无聊的托腮时,一双热烈的眼似乎要将他融化。   男人听见了对话。   ‘你赌输了哦。’   他的一生过完了。 Chapter7 女仆先生   安艺伦也套着蕾丝袖,穿了条蓬蓬裙,头上夹着白色的发圈。   给打头的森月纱小姐开门。   结果…   “你好,我们是特意来羞辱你的。”   “安艺伦也女士。”   到嘴边的那句夹子音‘欢迎主人回家!’还是没说出来…   “你就这么对待我。”伪娘伦也先生把来人迎进咖啡厅,特意找了个角落坐下,英梨梨白了他一眼,而跟在身后的町田麻里子和我妻由乃倒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就…微笑。   至少安艺伦也觉得不错。   “就是来羞辱你的呀哈哈哈!不,不要上吃的了,我知道你要‘业绩’嘛…可我们已经约了超——高——级的餐厅哦。”森月纱撒欢似的抓起安艺伦也的手臂,比了比:   在显瘦的黑色蕾丝映衬下,男孩的手臂依然比森月纱的粗了好几圈。   “哈哈哈!你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男孩子!我喜欢!”   安艺伦也撇嘴,看了一眼英梨梨——她正趴在町田麻里子的耳畔嘀嘀咕咕什么。   森月纱今天把不太熟悉的两波人凑到了一起:她觉得既然町田麻里子和我妻由乃熟悉,而我妻由乃又认识英梨梨…   “上几杯清水吗?”安艺伦也实在对面前看‘神奇生物’一样眼光的几位少女做不出羞耻的动作,就连鞠躬卖萌这种‘入门级’的事都放弃了。“吃饭的话,坐一会就快走吧。”   “可以拍照吗?”英梨梨用死鱼眼盯着安艺伦也头上的发圈。   男孩比了个X。   “菜单!上菜单!我来支持一下这孩子的事业吧!”摆出痞样,森月纱翘起腿,大喇喇的接过安艺伦也递来的纸质菜单:“唔…因为要吃饭…所以。”   “就喝点饮料吧?”   女仆咖啡厅的东西不便宜,或者说,沾上‘女仆’二字,又开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商圈里的地点,都不便宜。   安艺伦也只依稀记得森月纱算是‘富裕’家庭,不太想让她破费。   “我不是说了,来支持我一下就可以了,不用月姬你花钱的。”安艺伦也眨了眨不知是谁给画的眼线,弯腰小声:“还有,不是说不要带‘金色’的东西来么?”   森月纱看看头贴过来的安艺伦也,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英梨梨。   “你变成女人后嘴更碎了,伦也小姐。”英梨梨冷笑:“我和月纱来支持你,竟然被嫌弃成这样啊…?”   “只是嫌弃你而已…”男孩嘟嘟囔囔的侧过头,“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咳了两下,规规矩矩站直,朝町田麻里子和我妻由乃展出标准的微笑:   “两位主人!想要喝点什么甜丝丝的东西呢?”   呕。   英梨梨掐着自己的脖子,舌头挂在嘴角。   安艺伦也表情不变的又问了一遍。   两个人看向森月纱——毕竟是这位少女的提议。   唔…   “都要。”   “哈?”   森月纱懒得看这本稀奇古怪的菜单,里面甚至还有一些颜文字:什么饮料的名字会叫「爱情在亲吻你!。.:*・゚☆(●^▽^)・゚☆.。.:*・゚」   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没有看的必要。”英梨梨接话,白了一眼远处朝这边张望的几位打工的女仆,用手肘顶了顶森月纱:“喂,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一杯饮品都很贵,全点下来…你知道有多少吗?”   没等森月纱回话,我妻由乃就轻描淡写的扎了英梨梨一刀:“月纱不知道哦。但她邀请你去高级餐厅时,你也没问贵不贵吧?”   “不也默认了月纱请客吗?所以,这些饮品相比一会的正餐算不上什么呢。”   英梨梨哽住,町田麻里子倒不好意思了。   “抱歉…月纱姐。我也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   丝毫不认为自己打击面过于广的我妻由乃重新靠回沙发上,森月纱摸了摸町田麻里子的头顶,嘻嘻哈哈满不在乎:“我们的关系是可以分享一些黄金哦。”   “都要啦!也请为现在这里的所有客人都上一杯!”   安艺伦也今天终于要对森月纱的财力重新做一个评估,而高兴的少女更是不在意这一点点黄金的代价——是的,现在她的计量单位已经不是日元,而是黄金了。   安艺伦也轻飘飘的走到柜台前说了两句,接着,那位岁数也不太大的店长就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   英梨梨发现了:“富婆,你的傻瓜做法引起了店长的注意。”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那位店长小姐就急忙忙的跑过来鞠躬道歉,说自己的店员好像搞错了什么——接着又在森月纱点头确认后,瞪圆了眼睛…   ‘为了我亲爱的崽,妈妈必须要支持他的独立!’   ‘什么?是、是您的孩子吗?真…难以置信,您看起来是那么年轻。’   ‘哎呀,都是死掉丈夫留下的财产啦。’少女揶揄的看着年龄不大的店长,而高个子的店长也一脸玩笑的望着森月纱一行人。   一个谁都知道是玩笑的对话,却让‘妈妈的好宝宝’这个外号,永远安在了某位男士的头顶。   ——当然,说笑归说笑,四位少女最后也没能喝的了摆满两个桌面的饮品:这会的咖啡厅倒像什么高级咖啡豆子与糖水品鉴会了。   …………   ……   …   .   “下次不要来了。”重新换回男装的安艺伦也不高兴的抱着胳膊,桌上琳琅满目的料理并不能打动他那受伤及社死的心:“全店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有一个好妈妈了。”   “哎呀是玩笑啦。”   町田麻里子和英梨梨像两只仓鼠一样,腮鼓鼓囊囊的同时,眼睛还瞪圆了瞄向桌上的料理。   太好吃了。   我妻由乃文静优雅的握着水杯沉默,森月纱…   就在安慰受伤的伦也先生。   “什么啊,真是。月姬你的性格越来越奇怪了,有点——”   ‘疯’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两道锐利的视线怼回了嗓子里。英梨梨咬着牛肉朝他挥了挥拳,而我妻由乃则是一脸微笑。   “有点…”安艺伦也摸了摸汗毛竖立的胳膊:“有点…”   “可爱?”森月纱眨眨眼,嘴里叼着一片薄荷叶。   算了…   今天因为森月纱的一通胡闹,自己的收入几乎赶上了一整个月的收入。   安艺伦也想着那几张新出的游戏光碟…   “可爱。”男孩很实诚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我发现你浑身正冒着金色的光芒,月姬大人。” Chapter8 什么部位?   料理屋内,三女一男吃的正开心。   英梨梨一反常态的强烈要求坐在森月纱的右边。   照她的话说……   ‘自古对波左边输。’   安艺伦也却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这位家乡地处平原的大小姐最后的倔强。   ‘还用比么我们不是没眼睛。’   哦。   ‘就你有嘴?’   由于今天森月纱大发‘慈悲’的散财,让男孩得以用一天的工作获得了一整个月的收入,现在他早就把什么社死、难听外号之类的抛之脑后。   满心都是何时去买游戏的计划。   还有吃面前的好吃料理。   想着游戏的事,男孩夹起一小块肉条放进了嘴里,嚼着享受着弹软的肉质,汁液与香气在口腔里四溢。正对面的森月纱也夹了一条放进嘴里。   “唔…好吃…”又夹了一根,顺口问:“这是什么?”   “牛肉,白痴吗?”家乡远在平原的姑娘仍旧没放下刚才的仇。   “我问是什么部位,好有弹性啊…”   这话一说,英梨梨顿时觉得不太妙了——因为她刚才吃了一条,而现在,森月纱正一边吃,一边神色诡异的望着自己等人…   以她对森月纱的了解…   “是…”少女贼兮兮的探出头,看看三个人:“一头牛只有一根的东西哦。”   噗!   喷吐声来自金发的少女和面前的男孩,显然町田麻里子和我妻由乃并不在意,听完森月纱的话反而还夹了两根放进嘴里。   “森月纱!”英梨梨低声尖叫:“太恶心了!你为什么点这种东西!”   “因为…”森月纱眼神游移不定:“以形补形。”   这回轮到英梨梨眼神游移了。   ……你补了个寂寞啊?   当然,不管再怎么说怎么聊,桌上能跟这东西有关联的人是谁呢——所有视线都聚集在安艺伦也的身上。   “奇、奇怪了!看我做什么!我是年轻人!!”扔下筷子,男孩使劲推了推眼睛,“月姬殿下,我对三次元的东西不感兴趣。”   森月纱微笑:“那请您把因为我付钱买咖啡而获得的‘三次元提成’还给我好吗?”   安艺伦也:……   这么一会,我妻由乃和町田麻里子又吃了两根。   “你们简直是在对公牛犯罪…”本来还特别喜欢肉质的英梨梨远远推开了盘子,眉头紧蹙:“这种东西…没必要吃那么多。”   “诶,牛舌又什么关系,请多吃点。”   英梨梨:……   安艺伦也:……   町田麻里子:嘻嘻,我早知道月纱姐会这样。   我妻由乃:诶?是牛舌吗?   森月纱:哈!哈!哈!   “森月纱女士。”   英梨梨侧过身,严肃的看着她:“今天过后,我们就来一场为期一个月的绝交吧。”   “好,你还吃牛舌吗?喏。”   “两个月。”   …………   吃饱喝足,四个人皆呈现了一种孕妇躺的姿势。森月纱拍拍平坦的小肚子,忽然想起娜吉妮拜托自己的事。   “那个…还没绝交的闪亮亮小姐。”   英梨梨不满的瞪了嬉皮笑脸的少女一眼。   “我有个‘亲戚’想要进修女仆与管家课程,你父亲那边原先好像是贵族…吧?”   森月纱也是从前听英梨梨说过一嘴,似乎那位先生在英国的家族十分厉害,不知怎么,就被拐到日本,再也没回去过。   原来还调笑说是小百合姐姐的魅力大,现在看,或许有其他的隐情…?   英梨梨倒疑惑另一个问题。   “亲戚?”她仔仔细细看了看尽量表现出认真神色的森月纱——这家伙可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能有什么亲戚?   “唔…我刚才说错了,是朋友。”   英梨梨被这个小疯子都气笑了:“你就明摆着骗我是吧?”   “第二次了!森月纱!”   “嘻…哎呀,是一位很好的朋友。闪亮亮小姐,帮帮?求求了!”   英梨梨‘嘁’了一声,在安艺伦也和町田麻里子好奇的神色里讲了讲自己父亲的故事。   ——总的来说,的确是个大家族。那时候少女还小,已经记不清太多事了。但…女仆和管家还是有的。   “不过,你为什么不让她报一个学校呢?”英梨梨奇怪:“现在修行这些的地方有很多,你有钱的话,去更专业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麻烦。”森月纱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要一对一传授,又不想去别的国家——老师必须来这里,而且,我又…”   “懒的找。”   “就只好拜托你啦。”   “最后才是重点吧。”英梨梨剐了森月纱一眼:“我才不信有钱还找不到上门教课的人,你真是。诶…我想想,现在学这些的都是不简单的人呢…”   这个月…   和父亲母亲…   去伦敦…   正好。   “参赛?!”   安艺伦也推了推眼睛,“你过几天要去伦敦参赛?那里的人也喜欢18——”   “闭嘴吧!是业余组!风景画风景画!”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金发少女不满的看着安艺伦也:“我也有正经画画的时候好不好。”   “风景画…即便你说是‘风景画’,怎么莫名也会让我想到其他风景呢…”   懒得搭理嘟嘟囔囔的安艺伦也,英梨梨转过身朝着森月纱说道:“这个月我和父母要去伦敦,可以顺便帮你问问有没有圈子里好一些的老师,方便来这边教的。”   森月纱现在已经对教课的事不感兴趣了,她开始好奇英梨梨的比赛。   “那是一个艺术性质的大赛,在圈子里很知名……”间森月纱傻乎乎的摇头,少女没好气的轻骂:“你这种不务正业的人当然不知道了,明明那么有天赋,却非要——”   非要当鸽子不当人。   女孩有点心累:“反正我是‘业余组’。不,我的水平也就是‘业余组’了。你不知道全球所有的年轻画家都聚集在那里了吗?听说热度最高的是那位‘幼国宝’呢。”   森月纱点点下巴,好像…听过?   “那位叫真白的少年?”   英梨梨无奈:“是少女…”   “哦。”   “反正我会问的,到时候可能的话,会直接把老师带回来。话说,钱方面没问题吧?这种事如果拜托我父亲帮忙找的话,可非常——非常非常昂贵。”   森月纱比了个OK,歪头贴上英梨梨的耳朵,眼神揶揄。   “我拥有的黄金数量,就像你刚刚得知原来自己吃的是牛舌后的表情一样。”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绝交三个月。” Chapter9 七海的偶像   回去的路上,几个年轻孩子聊起最近大热门的话题。   比如…   那个网站。   “许下愿望诶,这种事,可信吗?”   “就像商场大促销抽奖——”反正安艺伦也不大相信:“还有游戏的抽奖,嘁,说什么买典藏版就有可能抽到亲笔签名,我买了五——套!攒了好久的钱啊。”   “你应该花钱买点补脑的。”英梨梨嘲笑:“那种靠‘几率’的事,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中的。”   “你就能?”安艺伦也反问。   “我从来不花钱在这种拼‘几率’的东西上。”   “我之前看到过你为了抽某个画师的‘特殊作品珍藏手册’买了十多份当月的画报。”   安静。   傍晚的路灯照在一张尴尬的脸上,让金色的头发愈发闪亮——也让几秒钟前一正言辞的少女更加尴尬。   有时候打脸的速度太快,甚至当事人都反应不过来。   几个人沉默的迈着腿,直到森月纱实在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后,接二连三的笑声终于响遍长长的街道。   “呀呀!安艺伦也!”   “是你自己说的…”   气呼呼的小虎牙女孩不甘心的反击:“你在那个‘许愿’网站上留言变成女人了吧?女仆小姐?”   安艺伦也推了推眼镜:“许愿让你喜欢上牛舌。”   英梨梨:……   认了吧,牛舌梗过去之前,你谁也说不过了。   …………   小金毛和眼镜君在路口和森月纱告别,少女又领着町田麻里子和我妻由乃直奔便利店——   青山七海正值夜班,百无聊赖的哼着流行歌,脚尖一垫一垫的。直到森月纱推门而入。   “嘿!七海!”   “町田!月纱!啊——由乃也来了!”   我妻由乃话不多,看三个聊的正起劲的女孩,浅粉色的辫子一甩,转身走进了生活厨具的类目架中…   “最近接了个配音呢。”青山七海握着森月纱的袖口兴高采烈:“是第三号女配!怎么样怎么样?我很快就不用打工了!”   町田麻里子比了个大拇指。   “嘿!我可是青山七海…”   森月纱只能点头微笑。因为她和町田麻里子都清楚记得,回家路上时,安艺伦也不停吐槽最近新出和即将要推出的‘粪作’中——   青山七海配音的动画名字就在此间。   而且被女仆先生重点批判过呢…   就…只能微笑了。   “加油…我的龙珠如果动画化,一定会邀请小七海的。”森月纱承诺道,然而漫漫无期的漫画一眼望不到尽头,刚画了没几卷就厌了的森作家还不知哪天能动画化呢。   起码…不是一直拖稿的现在。   和平鸽小姐现在已经长出洁白的翅膀飞走啦。   “诶…你那个,已经写成纲交给别人画了吗?”青山七海了解森月纱,也清楚这位很少干正事的懒惰少女私下里是什么德行…   但她还是小看了森月纱。   “是可以交给别人画。”少女点头,满脸愁容:“但我连纲都懒得写怎么办呢…”   青山七海沉默了一下。想想自己整日除了打工就是奔驰在东京各个公司里,而面前这个懒妹坐拥百万人气的漫画,竟然懒的动一下笔…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刚刚得到配角工作的喜悦全没了呢…月纱,打击别人,这才是你真正擅长的事么?”   “嘻…哎呀,别这样嘛。今天如果不是加班就叫你一起庆祝啦。我们再约一天吧?”   青山七海没搭理试图悄悄绕进柜台里面的森月纱,扭过头看向町田麻里子:“吃的什么?”   麻里子说了个地方。   “诶?诶?!”   “那不是琴子小姐去吃过的餐厅吗?!”追星情节十分罕见的出现在青山七海的身上,女孩一把抓住麻里子的手,眼睛瞪圆,“好吃吗?怎么样?”   “很、很好吃呀…”   “果然!我就知道琴子小姐的品味绝对没有问题!”   这关那位偶像什么事,明明是我选的…   森月纱嘟嘟嘴,靠着收银台——她已经悄悄翻进来了。   “琴子小姐是完美偶像,推荐的东西是绝对绝对不会出错的!”青山七海在脸前摇摇手指,“还有那个网站,我休息时也会看看的。”   网站…?   “许愿网站啊。月纱没注意到最近有很多偶像都在推荐?”   想起商厦和广场上的巨型LED屏幕循环不歇播放的广告,森月纱摇头:“有人说是假的呢,那种概率是不可能中的。”   “哦。”青山七海不屑道:“说这种话的人,一定背地里没少抽奖。绝对——绝对是个手黑王。”   你总能一语中的,小七海。   不过…泽丽高琴,世界级的明星,青山七海崇拜的是这位吗?唱作俱佳,后又以《痴小姐的星期天》一炮而红,开启了自己的演艺之路。   听说,最近正在东京举办什么见面会呢?   “有空我会去帮你要签名的哦。”   森月纱知道青山七海除了打工还要上有关声优的课程,再加上每天奔走于各大公司寻找机会,她应该没什么时间去参加。   “真、真的?!”   青山七海松开町田麻里子,又一把握住森月纱的手,“真的吗?!可以帮我要一张高琴小姐的签名吗?!”   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女孩嗓音变的尖细,一边摇手一边兴奋的原地高抬腿:“我早就想要了!我有高琴小姐全套限量版光碟!就差签名了!”   森月纱不太理解,却能感受到她雀跃的心情。说着说着,青山七海掏出手机,开始给森月纱科普这位超级明星的事迹——又打开网页,对着排名前五的某条‘愿望’骂骂咧咧。   那条写:   ‘泽丽高琴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为什么不去死!地震快来吧!’   森月纱头一次真正见到这个网站:大大的横幅上用金色字体飞扬的写着「留下你的愿望!」,下方或多或少的赞同。只需要验证身份信息,然后写下你的心愿就好了。   很简单的操作。   横幅下,一颗黑色的蓬勃浓密伸展枝条,树的根须扎根于每条留言中;当写下愿望后,就会出现在某条根须上——就像汲取养分一般,从根须吸收,反哺到上方,茂盛出更多黑色的叶片。   而最终幸运儿被挑选出来后,会在树梢上结出果子。   黑色的树…   很奇怪。   森月纱盯着那颗树看了半晌,怎么看怎么都感觉不太舒服。   唔…不过,「泽丽高琴死于地震」这种愿望是一定不会入选的吧?   “躲在网络后面的怪物。”青山七海关闭屏幕鄙夷道:“高琴小姐是最优秀的!”   优秀与否森月纱不知道,但少女发现,这个时下最红的网站,果然名副其实…   每分每秒都有新愿望诞生呢。 Chapter10 短发与短发的初相见   伊堂光夫带着三个手下把女孩堵在角落里。   短发女孩穿着漂亮的海蓝色上衣和迷你裙,抱着两本书。她刚从书店出来,就被四个奇怪的人堵在了这里——   他们…?   十分典型的骚扰事件。   这一段时间,松谷会接了不少大项目,整个组织也愈发向荣;很多中层级别的家伙换了新的车子,做的好的更有换新房子的…   哦,有些人还换了新的女朋友…   或者新的妈妈。   总之看起来十分美好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除了……除了他们这些小喽啰。   同时,伴随着好事,也有一些坏事发生——比如一些高层莫名其妙的消失,比如组内对于‘神神鬼鬼’的事情也越来越讳莫如深。   这么一来,逐步转型的大组织可顾不上最微末的底层人了。   他们几乎要失业了。   伊堂光夫摇着头,想到‘消失’的中岛沙希,又瞧瞧面前的女孩。   “要去唱歌吗?”   前凸后翘的少女不光身材有致,长相也比中岛那个女孩精致的多,除了这一副‘机器人’的木讷和单纯…   “诶…?”少女歪了歪头,毫无防备的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伊堂光夫,“有什么事吗?”   伊堂光夫咧开嘴,转了转无名指上浮夸的银色戒指:“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紧了紧怀里的书,平静的脸下藏好了紧张:“…惠。”   伊堂光夫没听清,挖着耳朵,满不在乎的继续向前:“好普通的名字。嘛,要一起去玩吗?看你打扮,是那种没钱却很有眼光的女孩吧?这一条街都是由我负责哦,想要买什么吗?”   一边说着,男人愈发靠近面前的女孩,他几乎能闻见若有若无的香味了…   “嘿…你知道松谷会吗?”   “当然。”   这一声就立体多了。   伊堂光夫回头。   死路的巷口,高挑女人抱臂冷冷看着他们——同样是短发,这位就显得攻击性极强:就像一颗有毒的苹果,女人冷淡的眼线在眼尾轻轻勾了一下,十根长长的指甲上涂着黑色的油彩,利落的女士西服下,踩着一双素黑高跟鞋。   她看着伊堂光夫,似笑非笑:“松谷会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伊堂光夫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小步,这让他撞上了身后抱书的女孩。   “别多管闲事!”男人撸起袖口,成片的黑色纹身张牙舞爪的露了出来:“松谷会可是——”   “我会跟你们组长谈谈的。”   女人抬手看看表,皱着眉给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家伙…   漂亮的可怕。   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修长笔直的身材,一身黑色的西装。那双眼睛轻描淡写的扫过几个人后,冷意蔓延。   “加藤,我该送你回家了。”女人遥遥伸手,纤细的手指勾起来时,不屑的眼神肆意洒在伊堂光夫几人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蔑视,男人猛地推了一下抱书的女孩,将她重新拽回自己几人的圈子里。伊堂光夫色厉内茬的对那颗毒苹果凶悍的捏了捏拳:“松谷会可是在给东条家——”   忽然,男人死死闭上嘴。   所有不满与桀骜的神色翻了一面,变成小心翼翼;他悄悄又退了几步,把自己的一半身体藏在手下的身后,虚虚问道:“请问您是…?”   女人撩动耳后的短发,斜起一边嘴角,不屑之意更加明显:“智商还没低到让人看不见的程度,松谷会如果都是你这样愚蠢没眼色的家伙,我就要考虑换一条狗来养了。”   “过来,加藤惠。”毒苹果再次勾了勾手指——这一回,没人敢拦了。   加藤惠看看这位漂亮的像人偶的大小姐,抱着书挪到她身后,低声道谢:女人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野口,让他们几个休息一段时间。”东条葵朝着立于一侧的野口忠吩咐了几句:“还有,别再看什么‘教你追女孩’的书了,看看他们,简单直接,起码是一种筛选。”   “您这是在教唆我犯罪,葵大人。”漂亮的男人垂头撇嘴。   “我给你那么多‘活动资金’去酒吧,不是让你做一个正义的法官或健身教练。”女人哼了一声,示意加藤惠跟上后,转身离开。   等两位女士消失在巷口,野口忠才转过脸。   看着伊堂光夫几人。   “我辛辛苦苦都撩不到姑娘,你们这些杂碎到挺直接啊…”原本漂亮的脸骤然变得狰狞,男人捏着拳头,脆响和惨叫回荡在死巷里。   …………   加藤惠还没乘坐过如此豪华的汽车。后座宽畅的不行,女孩伸直了腿,距离前方还有富余。她用余光注意着左侧同样短发的女人,自从刚刚上车后,她就没再和自己说过话。   不问问去哪吗?   车内安静的可怕,只有鼠标和键盘的哒哒声。   过了三个漫长的红绿灯后,东条葵才合上笔记本,看向加藤惠。   说了一个名字。   “诶…诶?!爸爸?”   “你父亲没跟你说过?”东条葵翘起腿,从一旁抽出蓝色包装的香烟,看看加藤惠,又放了回去:“他是东条集团的员工——拜你的女儿控父亲所赐,很多员工都知道他有一个好女儿。”   “一次讨论工作细节时我见过你父亲拿出的照片——你和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东条葵认识她。   “这样。”加藤惠点头:“十分感谢您的解围哦。”   东条葵没回应,盯着加藤惠的脸发呆。   “欸…葵小姐?”   “?”   东条葵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和森月纱一个学校?”   森月纱…?   加藤惠想了想:“我和森月纱同学不是朋友,但我知道她。葵小姐?”   “能经常见到吗?”   “如果特意去碰的话…的确常常见到?葵小姐?”   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又是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东条葵黑色的指甲点点座位,窥着加藤惠那双有些旧的老款女鞋说道。   “你父亲该升职了。”   “…抱歉?”   加藤惠跟不上面前女人思维的跳跃速度,而这颗冷漠锋利的毒苹果忽然笑起来时,又能让人沉浸在她精致且艳丽的笑容里。   就是没有丝毫感情呢。   加藤惠想。   “我是说,你的父亲该升职了,对吗?”   对吗?问句?   什么意思?   东条葵愉悦的放下腿,身体轻轻靠近加藤惠,意味深长:“很简单的意思,试着像个大人一样思考吧,小加藤。” Chapter11 布娃娃的故事   望着加藤惠远去的背影,司机柴崎疑问重重。   “大小姐,这个…您拜托她是什么意思?”   对于给加藤惠父亲升职,作为偿还,女孩得在学校里盯着森月纱,将她日常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东条葵一事……很不能理解。   扶着方向盘的司机打开了天窗,后方的女人正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沉默不语。浓郁的白色烟雾充斥了车厢。   “让她帮我盯着点森月纱,聊胜于无吧。”   “反正她父亲本来就是要升职的,只是还没通知到他本人而已。”   柴崎撇撇嘴,狡诈。   “不。我不理解的是,您到底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柴崎跟东条葵有一段时间了,自从上一任嘴不严的司机巧合去世后,一直都是他负责大小姐的行程与日常接送——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柴崎愈发感到这位大小姐的厉害。   或者说,她是天生的上位者。   天生该取代琛助先生的人呢。   也因此崇拜感,让男人对东条葵嘴里总念念不忘的‘森月纱’很不满。   还在上高中的女孩,怎么能体会到自家大小姐在波谲云诡的商海里经历的那些无形的战争?她能理解每字每句都要斟酌、彻夜不眠为了项目的葵小姐吗?东奔西走时被高跟鞋磨出的水泡,那些因为酒局彻夜难受呕吐的日子…   她只是喜欢东条葵的钱,喜欢东条家的势力吧?   明明有那么多年轻才俊追逐,葵小姐为什么不……   女人清脆的声音如刀般劈碎了柴崎先生的思绪。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吐出烟雾,滚滚团团的浓郁又被紧接着的第二口稍淡冲散。   “不是你想的那样…”东条葵喃喃自语:“我也知道这种做法很可笑,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柴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呢?”   柴崎人近中年——中年人对于‘爱情’的看法,显然与东条葵不同。他皱了皱眉,没敢接话。   “不,不是中年人对于爱情的看法与我不同。这根年龄无关,柴崎。”   东条葵举起烧到一半的香烟,杏眼不眨的望着酥黄的烟叶被红色的炭火烧卷、烤成炭黑。   想到了曾经。   …………   ……   ——曾经,我和森月纱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女孩是孤儿院的大姐头,即便被有钱人家领养,每天见到我依旧穿的破破烂烂,像小疯子一样朝我飞奔过来,嘴里还大喊着:‘葵!猫客人凶我!’   ‘那是因为你又拽它们的尾巴了。’我忍俊不禁。   那时候,美子和大石还不太懂事,当艾丽娅愁容满面的为了孩子们的穿衣、吃饭苦恼时,森月纱已经可以带着小萝卜头们安静的帮忙干活了。   ——有一天,美子看中了一个布娃娃。   那是一个小公主样子的布娃娃,像森月纱一样可爱;麻线绳编的头发一绺绺垂在脸上,眼睛是棕色的;它穿的是一身羽白色小纱裙,头上配了顶矮矮的冠冕。   娃娃可爱极了。   当然,它摆在橱窗里,坠的标签是某个昂贵且奢侈的品牌——这是森月纱和艾丽娅孤儿院负担不起的价格。   ‘就从你的养父母那里要一些…’   ‘不要的。’森月纱立即拒绝。   美子喜欢的要命。每次她陪森月纱去接美子,路过那家店,美子都会眼巴巴的贴在橱窗外的玻璃上,仔仔细细打量一便那只布娃娃,次次如此:森月纱曾偷偷告诉过我,她已经从饭钱和日常生活的钱里,挤出不少,就等过一段日子,偷偷买下来送给美子了。   对于这一点,我是一百个赞同。不然,又能怎么办呢?森月纱既不要她的钱,也不想从养父母那里拿。   于是,我们每次路过时,都要刻意在橱窗前多停留一会:我搂着森月纱站在远处,看美子兴高采烈的望着那只布娃娃发呆。   后来发生的事,让我记忆很深刻。   那天,森月纱一脸坏笑的找到我说:‘喂,葵美美,我已经攒够钱啦!’   她带我悄悄来到那家店前。   却发现…   娃娃涨价了。   虽然在我的金钱观里,这种涨价甚至都不能让我多犹豫一秒——可对于森月纱来说,就又是一段漫长无比的勤俭节约与焦急等待。   她已经够节省了,我想。   所以,我就问对着橱窗发呆的月纱:‘我买一个送给美子吧。’   结果当然是拒绝。   那…换一个稍微便宜的买?   ‘不要其他的。美子就喜欢这个…’   ‘她…就要它!’   后来的一次放学,美子看到了涨价后的布娃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时,也给了我相同的回答。   ‘我只喜欢这个,只要这个。’美子有着小孩子那种未能得到喜爱之物的郁闷,却也在森月纱的感染下,拥有非同一般人的洒脱与明朗。   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森月纱究竟有多么与众不同呢。   再后来,攒钱,依依不舍离开;攒钱,离开;   离开…离开。   直到再次攒够那些零碎的钞票,我陪着月纱和美子来到橱窗前时——   布娃娃早就被人买走了。   美子那天沉默了很久,直到森月纱开始调皮,把美子的作业本放进小口袋拴在猫客人身上时。   孩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满院子追猫。   美子也才重新笑出声音。   这件事我没太在意,说实话,那时候我甚至都没太在意森月纱——直到半个月后,我陪森月纱接女孩时,她浑身脏兮兮的,脸蛋上全是泥渍和灰尘,一双白嫩的手也被锐利划的乱七八糟。   但她高兴极了。   她抱着那只橱窗里的玩偶,虽然它已经脏成土黑色,靠近后还有难闻的味道。   ‘班里有个女孩买到啦!那天我发现了!’美子紧紧抱着娃娃,小下巴放在冠冕上,难过又警惕的望着我:‘她今天有了新的,这个就扔掉了——你看,肩膀被铁钉划了一小道,她说不好看了。’   森月纱在一旁拍手恭喜,我却很不高兴的问:‘你从哪——捡——来的?’   ‘学校里的小垃圾堆呀。’   我生气的把森月纱拽过来,感到丢脸的我,对她半发怒半上火:‘你看到了?这孩子竟然去垃圾堆里捡东西!我们很穷吗?’   森月纱不以为然,她倒觉得,美子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多么开心的事?   我那时忙着和家里对抗、追寻秘密,实在懒得跟森月纱这个有些疯的女孩抬杠,就任由她洗干净布娃娃,撒上香水,让美子如愿以偿的抱着入睡。   ——那只布娃娃一直都放在美子的卧室里。   ——无论它高贵纯洁时,还是它流落于让人作呕的垃圾后;不管买不买的起、得不得的到;甚至美子都不在意出现多少个‘便宜’的替代品……   她都用热烈且真诚的眼神满怀期待的遥遥望着它。   或许,爱情应该也没那么复杂吧。   我是这样认为的。   就像美子对那个布娃娃一样。   像那样去爱一个人。   像那样…   去爱森月纱。   东条葵收回思绪,扔掉早已烧灭的烟。 Chapter12 美工刀   关于废弃神社的事,伊莫顿的行动快速直接。没两天,这位适应了现代生活的大祭司先生就一脸骄傲的拉着森月纱出了门。   神社的拥有者似乎愿意谈,那么再此之前,就要先找一位律师聊聊了。   爱人和魔女大人都不在,安苏娜只好无聊的陪我妻由乃去接美子和大石放学。照我妻由乃的话说:‘你主人最在意的人就是她们了’。   安苏娜果然立即同意。   她太想方方面面了解森月纱的一切。为了爱人也为了自己,为了他们以后作为‘最先来到的侍从之一’做出铺垫。   对主人现世的亲密凡人不够了解怎么行。   说起现世,安苏娜还有另一个期望——她想学驾驶。   “驾驶?”我妻由乃扫了扫安苏娜的紧实的长腿,对方也在女孩的打量里挺了挺身:“不,不是身材问题,我是说,身份——森月纱可没能力解决你们的身份问题,你怎么学?”   偷偷学,偷偷开。   “又是那只妖精的馊主意吧?”我妻由乃也算认识了阿莉埃蒂,那个有时会令人恨的牙痒痒的诡异生物总是跟森月纱意外的合拍,比如抢劫,比如抠门,比如收集癖…   比如出馊主意。   “这算什么,我觉得阿莉埃蒂的主意很好。”安苏娜低头看着我妻由乃:“魔女大人比法老都高贵的多,她出行竟然没有交通工具,简直——”   “你口中‘高贵’的魔女大人,就是喜欢拽猫尾巴、把番茄汁一点点吐出来,假装自己吐血受伤的……生物?”   安苏娜十分诡异的想了想,觉得这些事魔女大人的确做得出来…   “随你吧。”我妻由乃勾起嘴角:“她高兴就行。”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我妻由乃算看明白了这些侍从:她们几乎都百分百的心向森月纱——除了各有各的毛病外,忠诚度没有任何问题。   比如阿莉埃蒂贪财,安苏娜高傲;比如叫伊莫顿的那个男人是个心机男绿茶;再比如娜吉妮……   娜吉妮。   我妻由乃磨了磨牙。   那个女人…敏锐的不像人类。   一大一小两姐妹似的女性慢慢悠悠走到了学校门口,没看见大石,倒是校门内的美子有点沮丧——她后面正有个男孩不停拽她的书包,拽着拽着,又没尽兴似的开始扯女孩的辫子了。   在安苏娜冷漠的眼里,美子就这么被男孩拽着辫子,摔了一个大跟头。   ‘略略略!没妈妈没爸爸!’   ‘你是一个住在贫民窟的丑孤儿!’   男孩哈哈大笑的唱着编纂的辱人歌谣,周围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也跟着唱了起来——三两个女孩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盯着跪在地上的美子小声嬉笑。   真难看呢。   安苏娜一丁点也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我妻由乃捡了块石头,把棱角最尖的那边朝外,刚要走上去。   就看见大石怒火朝天的冲了出来。   小孩子张开嘴发出‘啊啊啊’的喊声,书包抡的呼呼作响,一圈圈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用力——   直接甩在拽美子头发的男孩脸上。   巨大的一声‘啪’!   半张脸着地。   “不许欺负美子!”大石撸起袖子踩着男孩的脑袋,一手把美子拉起来,又瞪视着周围:“我会打他的!狠狠打他!”   我妻由乃扔了石头,走到近处跟大石打了个招呼,在小男孩欣喜的眼神里,她轻轻蹲下,拍了拍趴在地上欺负美子的男孩。   “你欺负我的家人…”我妻由乃捏住男孩的耳朵往上轻轻一提,在仪式者的身份下,这个动作差点让男孩的耳朵与脑袋分离撕裂:“我就会每天来找你玩…每天…每天夜里…我会悄悄爬进你的屋子…在你睡觉时,静静划开你的脸…把你妈妈的头割下来…放在你爸爸的办公桌上…摆上玫瑰花…你会多一条项链…那是你爸爸的眼球和牙齿…”   可怕的不是话,可怕的是,我妻由乃是个真诚且说到做到的优秀新时代少女。   美子和大石不知道我妻由乃说了什么,总之当浅粉色头发重新淡然起身后,趴在地上的男孩已经开始瑟缩发抖,眼泪鼻涕混着灰泥弄了一脸。   狼狈又恶心。   我妻由乃温柔的帮美子重新梳好辫子,领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学校。   从街角文具店里出来后,少女递给美子一样新买的文具。   一把…美工刀。   她拉着美子的手,将塑料刀塞进女孩的手心里,漫不经心的数着路过的车辆:“用它保护自己,美子,别轻易拿出来。”   “划他们的脸,让他们二三十年后,还能记得曾经极其愚蠢的童年究竟为她人和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   “一定要竭尽全力的挥动手臂。”   大石瞪圆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我妻由乃一样——这、这个平时总一脸温柔的大姐姐,时常给他们打包游戏卡带,买各种玩具,会做一手超级好吃的料理的姐姐…   怎么会说这种话…   大石担忧的望着美子。   美子沉默,紧了紧手里的美工刀。   沉默的四个人里,只有安苏娜开口了。   “我喜欢你。”她说。   我妻由乃诧异抬头,安苏娜正笑着打量她。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喜欢你说的那些做法。”这位曾击败了整个古埃及女侍卫后脱颖而出的妖姬,冰冷的笑了起来:“在我们那个时代,有过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舍身刺杀贵族成功的案例。”   至于为什么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贵族身边就不用多问了。   安苏娜低头看看美子,女孩脸上尽是倔强。   “想学一些小技巧吗?让我教你你用这把…”安苏娜询问似的看了看由乃。   我妻由乃指指墨绿色的塑料壳:“美工刀。”   安苏娜点点头:“好,美工刀。你以后就可以保护你的伙伴了。”   美子咬着嘴唇,征询似的推了推我妻由乃,结果由乃并不给她回应。   她又看看大石——小男孩疯狂摇头。   “那…”最终,美子还是仰起头,盯着这位脸上冒寒气的可怕女人:“学会了,能…保护姐姐吗?”   姐姐?   森月纱?   这句话直接戳进了安苏娜的心底。她冰冻的笑容瞬间融化,嘴唇挑起柔软的线条,看着美子,轻轻开口:   “嗯,一定能。”   远在事务所的森月纱还不知道,两个心理扭曲且相看彼此十分投缘的女人,正盘算着怎么帮她带崽崽…… Chapter13 多子多福   我妻由乃很喜欢给森月纱做饭——自己忙碌整个下午,然后欣赏少女吃饱饱的拍拍肚子嘴角沾着米粒的样子。   换了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   比如安苏娜,比如美子和大石。   四个人找了家看着人不多的高级餐厅吃晚餐——由于美子的犹豫和不舍实在过于明显,看似鲁莽实则精打细算的大石也有些拒绝的意思,餐桌上,我妻由乃好好的给两个孩子科普了一下她们姐姐的‘财富’水平。   两个孩子那副吃惊的样子也太好笑了。   “怎么,是因为没告诉你们,所以生气了吗?”我妻由乃把冰凉的柠檬水贴在脸颊一侧,笑吟吟的打量满脸沮丧的美子:“你们姐姐是个脱线大师,这不是很正常。”   大石左边腮鼓鼓的全是肉,一边嚼一边摇头:“不是啦,是美子在网上许愿‘要很多钱’,结果——”   结果愿望浪费了。   “那个网站火热到你们小孩子都知道了?”我妻由乃惊讶,然而,美子和大石并不喜欢这位粉毛姐姐叫自己小孩子。   “我们才不是小孩子。”   “没错,我们已经长大了,再过六七年都可以打工赚钱养艾丽娅了。”   安苏娜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不太理解我妻由乃怎么那么乐于逗弄这两个小崽子——少女一脸‘大人’的得意样早就激怒美子了。   小姑娘撩起头发,指指自己耳朵:“有男生说喜欢我的耳朵!由乃姐姐,有人追你吗?”   我妻由乃僵住。   “大石都有被女孩子告白过哦。”   小男孩叼着肉排咧开嘴,油乎乎的嘴角翘得老高:“唔…是两个!”   美子严肃点点头,再次看向垂头切肉的我妻由乃:“姐姐,作为‘大人’,难道都没有被告白过?”   “不会…初吻还在吧?”   “欸…也太逊了。”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却只能听见‘喀嚓喀嚓’刀刃摩擦瓷盘的声音。我妻由乃轻轻切开肉块,用叉子死死按住,连带血丝放进了嘴里。   一边嚼,一边微笑。   “嘁。果然是没有呢。”美子可不怕由乃,幸灾乐祸的躺回对她来说很大的椅子,竖起食指:“由乃姐姐很漂亮,如果没人追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笃定的女孩瞪圆眼睛,齐齐的头帘跟着脑袋左右微微晃动:“第一: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安苏娜隐晦的看了一眼不停吃吃吃的我妻由乃。   “第二…”美子食指贴在唇尖,声音放低:“姐姐不喜欢男孩子。”   大石懵懵的抬头,看看由乃,又看看笃定的美子,不明白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姐姐…你是哪种呢?”   哪一种啊…   我妻由乃慢条斯理的捧着柠檬水小口小口喝:“姐姐…是成年人了哦。”   没听懂的女孩想要追问,一旁餐桌上的对话却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男人。   一头黑色的长发于后背汇拢成条涓涓细缕后,发尾勾起个巧妙的弧度。   他的鼻梁笔直挺立,眉骨偏高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深邃有神;十根手指交错,托着下巴时,深情望着与自己同桌的年轻姑娘——如若不是那些糟糕的谈话时不时传来,我妻由乃甚至以为这是个什么明星在拍电影…   然后,他开口。   几个人深吸了一口气。   清晰的嗓音拧成一股线:“原来你不吃肉吗?抱歉…我没问你喜好就自作主张了。不过,你…你需要减肥?只是腰和大腿有些粗,其他地方没什么问题的,放心好了。”   男人似乎从事相关职业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肌肉与脂肪的分布配比好像很清楚。他指指脸色已经隐隐发黑的姑娘:“你的上肢一看就没什么力气,而下肢又过于肥胖——你需要针对性的饮食和训练。”   长相精致的男人十分认真,他似乎是真的想要帮助对面的女孩呢。   美子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甩甩脑后的小尾巴:“长得这么漂亮,可惜是个傻子。”   安苏娜认识这个人。   野口…风?   魔女大人说应该是野口忠。   现世的超凡者吗?   漂亮男人没注意到不远处几个人看笑话的女孩,更没注意到面前脸色漆黑的约会对象,仍喋喋不休的念叨:“我的上司都拜托我帮她制定课程,你比她的身材差远了,不过这样也好,瘦身效果也会明显的多…”   一贯在人前摆出优雅轻慢姿态的我妻由乃也有点忍不住了。   她托着下巴,手指挡住一侧的眼睛,耳边接连不断传来野口忠不知从哪学来的的‘恋爱’技能。   展示自己的能力。   不是让你贬低她人…   安苏娜十分好奇这个森月纱口中作为‘葵’附属的男人。   据她观察,这位长相绝对称得上美丽的男性,浑身上下都露着危险的气息——除了那张叭叭不停的嘴外:他就像女人曾多次见过的,在古埃及时,贴身保护伊莫顿的那些万里挑一的护卫一样。   强大,敏锐,身经百战;不乏善使各种武器外,还能在关键时刻用血肉之躯抵挡刀剑。   好想…跟他打一架。   安苏娜舔舔嘴唇,把残余的酒渍卷进口腔里,蜷缩的手指伸展开,下意识的敲起桌面——说起战斗的话,她最喜欢和这种技巧型的战士交手了:无论赤手空拳肉搏还是手持兵器,她总能在一次次战斗中变的更强…   当然,魔女大人那种除外。   森月纱身上很明显存留着某个流派的战斗方式,举手投足间痕迹鲜明。再加上少女天生敏锐的直觉和强大到超出凡人的身体素质,让这种安苏娜没见过的战斗方式变的更加危险、直接。   杀伤力非凡。   和森月纱这种人交手学不到任何东西的。一场战斗下来,恐怕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自己活下来了。   找谁…在这个时代,能酣畅淋漓的打一架呢…   安苏娜出神的想着想着,隔壁桌已经飞快的结束了约会。年轻女孩气冲冲的站起来,抛下一句‘别再联系我了’,狼狈的小跑出餐厅。   这时候,野口忠才发现邻桌看了很久戏的几人。   他挥挥手,朝安苏娜装模作样:“嗨!小歌唱家的妈妈?”   男人指指我妻由乃:“这也是您的女儿吗?”   安苏娜猜测他应该是想说‘多子多福’之类的祝言,捋着脸颊旁散开的黑发。   男人果不其然的用恭喜的语气开口了。   “您可真能生。” Chapter14 面谈   伊莫顿不知道自己爱人差点在餐厅里掏刀的事,和森月纱咨询完律师后,再次和废弃神社的主家通了电话。   结果对方意外的真诚,电话里声音略有失真的老人直白道:‘如果有诚意,你们就来面谈好了。’   看了看时间,森月纱索性‘生病’几天,带着自己的侍从们直奔乡下——两个多小时出东京,在松本转乘,把一路繁华甩在列车的尾巴后。   就到了糸守镇。   说实话,任谁走在这里,都会立即感受到‘城市’一词的多余:这儿还保留着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复古不失韵味合掌式建筑,木质结构的梁与柱——闲适的小溪绕镇一圈,在横穿蜿蜒的途中,被村民架起一道小木桥。   到处都是绿色的植物。   幽寂的艳阳里,听着清冽的溪水穿透溪边层层青石;窃窃私语的乡下孩子们举着五平饼,把雪条棍叼在嘴里。大一些的推着老式自行车,男孩望着女孩,老人望着年轻人。   风一吹,所有人都笑了。   森月纱喜欢这种田园气息,喜欢植物——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呼唤来自己的三无母亲后,少女对自然有了更加迫切的向往…   今天可算满足了。   伊莫顿搂着安苏娜,娜吉妮带着阿莉埃蒂,四个生物像家长一样欣慰的望着前方撒欢儿的姑娘:她不知在哪捡了朵叫不出名字的粉花,啊啊啊的跑过来插在娜吉妮的耳朵上;又啊啊啊的跑走,半晌后举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零食啊啊啊的再次跑回来……   一路上哗啦啦的铃铛声和女孩的笑声混在一起。   真是玩开心了。   伊莫顿和安苏娜也很喜欢这里。虽然目前为止,对于现代化社会以及繁华都市,两位还没有开始感到厌倦。   “主人应该很想住在这里。”娜吉妮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莉埃蒂聊天,“她适合这里,在这里居住生活。”   “我就说你是个智力底下的蛇类没有错。”小妖精鄙夷的斜斜眼:“她一会喜欢,一会又不喜欢了。你还不了解你的‘主人’吗?最后一定是这种情况——”   光说还不解气,小妖精索性跳到娜吉妮的掌心上,手舞足蹈的演起来:   ‘啊!我的小靴子…这里没有商店…我到哪里去买我最爱的亲亲小靴子呢?’   ‘啊!也没有软软的名贵地毯…我的脚丫!她想念它们!’   ‘啊!没有现代化…’   ‘啊!也没有……’   ‘英梨梨我妻由乃霞之丘诗羽平冢静和泉纱雾东条葵青山七海之类的生物呢。’   阿莉埃蒂自言自语说完后就开始止不住大笑,直到她发现娜吉妮面无表情——不,应该是十分不赞同的盯着她。   直到她发现,铃铛声消失了。   机警的小妖精立刻回头。   ——森月纱正背手垫脚,静悄悄的站在不远处看她。   “阿莉埃蒂,你在说什么呢?”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沉默…   “阿莉埃蒂,这一年,请过无糖生活吧。”   “女王陛下!!她、她刚才也笑了!!”这条臭蛇明明就是笑了,混蛋!刚刚自己都看见了!   森月纱觉得此刻的阿莉埃蒂有点像被训斥的小学生。   ‘你说话了。’   ‘她也说了!!’   噗嗤。   森月纱捂着嘴闷闷笑起来,看看还是一脸严肃装模作样的娜吉妮,调侃的问:“娜吉妮小姐,听的很认真嘛。请问你笑了吗?”   “没有,主人。”娜吉妮瞧瞧正撅起屁股咬自己手掌的小妖精:“我认真听了一遍,是为了更好、更准确的向你重复。”   “你这个两面派!”阿莉埃蒂叼着娜吉妮的手含混不清的嚷嚷。冷眉冷眼的女人托起手掌,将小妖精摆到自己嘴边,悄悄开口:   “我可是个没脑子的蛇类呢…”   “阿莉埃蒂大人。”   …………   那座废弃神社的主家就在糸守镇中心的一个高坡上。稍晚,每家每户点起灯火,优哉游哉的虫鸣声藏在成片的茂盛里。   踏上石阶,两边的青苔厚厚的附着;面前,古色的木门年代感十足。   伊莫顿上前敲了两下。   叩——叩   “请问找谁?”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拖鞋声啪嗒啪嗒从门缝里传出来,十几秒后,吱呀一声,厚实的木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少女一头缎子般的漆黑长发,圆脸。大大的眼里满是好奇和疑问——似乎是天生的笑唇,面对几人时,总感觉她正悄悄微笑。   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伊莫顿后退两步,说明了来意。   “我是伊莫顿,两天前和贵家神主商议过有关东京废弃神社的——”   “喔!!是你们!你们来自东京吗?”少女猛然打断,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我听奶奶说过的,快请进!”   打开门,女孩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   森月纱拉住伊莫顿的下摆,越过他走到门前挡住,“这么晚打扰真是抱歉啦!因为提前到了,所以来打个招呼——明天上午,还是那个约定好的时间,可以吗?”   女孩看看森月纱,对方正笑眯眯的朝她挥手:“明天见啦!请跟神主奶奶说一声哦!”   “欸——欸?!”   女孩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望着森月纱蹦蹦跳跳的背影,身后,一只手突然拍在她的肩膀上!   “唉呀!四叶!!”   “嘻…是谁啊姐姐?”   “是…要买神社的那些人。”女孩把妹妹的头重新推回屋子里,带上门:“我要去告诉奶奶,明天他们会来拜访的。”   “我好像听见女孩子的声音。”妹妹抹了抹嘴,“对了,我把你的冰淇淋吃了。”   姐姐眨眼:“哈?”   “你的,”妹妹一左一右两根短短的辫子翘着:“桌子上那杯,本来要吃的。”   她指指自己:“我吃啦,谢谢款待。”   “宫水四叶!我要诅咒你!”   “呓!身为巫女不要随便说这种可怕的话!”   “你吃我冰淇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有多可怕?”   姐姐拉着妹妹走进屋内。   “奶奶!刚才有几个——”   花白头发的老人戴着眼镜,头也不抬。   “是是,我知道了…”   “明天会等他们的…” Chapter15 1000円先生   “我们本来约好明天,是我提前来的嘛。”   路上,安苏娜对于那家人的感官很微妙,而开门时小女孩‘失礼’的表现也让曾经的妖姬女士不大高兴。   “是我自己任性要提前过来看嘛。”   阿莉埃蒂惊叹:“你竟然知道你自己是任性的?”小妖精捂着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女王陛下!”   “最重要的是…”森月纱缩了缩脖子贼兮兮的笑:“最重要的是,我刚刚买小丸子的时候,发现有一家可以住宿呢…她家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   阿莉埃蒂面无表情。   “所以…”   “所以我们去那家住吧!店长也是个年轻女孩子呢!她做的手压小丸子特别好吃,安苏娜刚刚不是尝试过了吗?”   “哎呀走啦走啦!在这个无聊神社人家住有什么意思,她们又不住在神社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巴里巴里!”   娜吉妮被少女牵着往前扯跑,阿莉埃蒂坐在安苏娜肩膀上无语。   “刮目相看了,是吗?”安苏娜眯起眼。   小妖精‘哼’了一声。   “没准那家的手压丸子真好吃呢…”   …………   ……   好不好吃,一行人也只能住在这里。如果你要问为什么来之前没预定住宿——伊莫顿就会用饱含热泪的三千年的大眼珠子悲哀的看向你…   他真的定了,真的。   关键是,魔女大人不去住啊。   ‘那么无聊的酒店有什么意思,当然要住在本地人家啦!’   和自己爱人挑选了一整晚,就为了让自家魔女大人有个干净、不太被乡下脏乱打扰的环境,结果,短短一句话就被否定了…   安苏娜安抚性的抱了抱男人宽厚的肩膀:“魔女大人就是这样,比法老好照顾多了,不是吗?”   伊莫顿不敢苟同——   法老让他麻烦最多的也不过是对于贵族和平民的关系、那些需要建工的修筑事宜以及安排各种享乐、侍女姬妾等破事。   这么想,森月纱的确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呢。   ——最多就是…就是…   伊莫顿看着面前脖子上洒满番茄酱的少女,一双微垂的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   她捂着脖子,番茄酱从指缝里流出来:‘救我…’   “略。”少女翻了白眼,小舌头挂在嘴角。   她死了。   ——最多就是…   ‘我的鞋丢了!伊莫顿!’少女哭丧着脸,举着只剩下一只的高跟鞋——直到他们从银座满载而归,大包小包的放下后,伊莫顿才从自己的衣柜里发现那只被少女藏起来的高跟鞋…   还是用他的衬衫,以叠饭盒的布皮式包好的…   ——最多就是…   伊莫顿举着手里琳琅满目的人工制品久久无言。   那是少女送给他的‘礼物’,银色与黑色、各式型号长短不一的……   假发。   伊莫顿面无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最多就是…   ‘来,我带你和安苏娜看看这世界的旅游影片!’少女打开墙上超大的屏幕,拉好窗帘,关上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和自己爱人的两双眼睛就这样恨恨看着画面里时不时跳出来的女鬼和吃棒棒糖高兴的不得了的森月纱。   ——最多就是…   ‘喏。’商店里,森月纱递给自己一张纸币:‘这是我们世界的钱,一千万。’她说。   ‘我要去买靴子,伊莫顿去买三部新手机好啦,你、安苏娜和娜吉妮用的。把钱交给给服务人员,记得,选最贵的喔。’   于是,见多识广的大祭司就拿着‘1000円’日元优雅沉稳的走到售货员小姐面前,等对方鞠躬打招呼后,男人才慢吞吞操着不大标准的话开口。   ‘给我拿三部最贵的手机。’话里话外居高临下的样子任谁都能察觉出来。   售货员小姐惊讶现在还有这种人,看了自己的同伴两眼,还是从柜台拿出三部,很贴心的为面前让人心生好感的精致男士解说道:   ‘这种款式您看可以吗?颜色呢?价格的话,您能接受吗?’一边说,售货员小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伊莫顿的那张英俊的脸。   当然能了,一部不到十万,自己可是有一千万呢。   男人不屑的看看女人,这种表情他见过太多次了。   然后…   当他掏出那张写着1000的纸币时,大家的神色都很精彩——儒雅的中年男,一位有钱,或许社会地位很高的帅气男性,在众目睽睽之下选了三款昂贵的手机,紧接着就从价格不菲的西装内里抽出一张。   1000円纸币。   他还大言不惭的说:‘快一点,我没时间等。’   售货员小姐可惜的盯着男人的脸……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是个疯子吗?   总之,当伊莫顿发现森月纱在角落一直偷看自己,捂着嘴哈哈哈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有点尴尬的道歉后…   呵,最多最多,就是这些呢。   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   伊莫顿面无表情的讲着讲着,愣是给自己的爱人逗笑了。   女人花枝乱颤,看看前方带路的森月纱,又一副‘你辛苦了’的样子瞧了瞧伊莫顿:“一千…买三部手机?”   伊莫顿绷着脸点头。   “三部?”   点头。   噗——   哈哈哈!   “我现在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伊莫顿难得的有点生气,手指摩挲着爱人的脖子轻轻一剐,这里是安苏娜的痒痒肉:“跟魔女大人‘学’的东西越来越多,现在她已经很难整到我了。”   安苏娜捂着脖子嗔了一眼男人。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   安苏娜接话:“再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侍从了。”女人默默计算了一下从阿莉埃蒂那里打听到的穿梭频率:“随着魔女大人实力变强,频率也会越来越快。”   “我的爱人,你得尽快分清楚1000円的购买力了…”   伊莫顿对安苏娜揶揄的话充耳不闻,双目直视前方,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忘记那些尴尬的曾经…   安苏娜今天笑的太开心了。   “我喜欢她的性格。”   实在憋不住的男人闷闷反驳:“那是她没耍你!”   哈!   1000円先生生气了。 Chapter16 旅宿   森月纱领着安苏娜和娜吉妮来到自己发现的旅宿人家,不知怎么了伊莫顿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板着脸的男人,后方贴着一张手写的价格卡——相比起东京稍微能住的旅馆,这里的价格只有十分之一。   “只要这么点?”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您和家人一起开一间吗?”   旅宿的主人是个大学生,和自己的奶奶生活在这座镇子上多年,平日里靠卖手压丸子和接待一些背包客维持生活。她看着面前的三女一男,以为是父母带两个孩子出来旅行。   只是,为什么是最小的孩子出来交涉……是因为在训练交际能力吗?主人看着趴在柜台上摇头晃脑十分‘活泼’的姑娘,心中升起奇异的好感。   “您的孩子可真漂亮。”她微笑。   伊莫顿也没多解释,就算开两间房,也可以把理由推到‘锻炼孩子独立’之类的理由上——   但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便宜的可怕。来到魔女大人的世界就一直在东京活动的两位老古董,头一次发现钱是这么禁得起花。   “您还需要什么?”   “丸子!我们饿啦!”   没有…只有你饿了魔女大人。   一直没说话的阿莉埃蒂忽然拽了拽森月纱的头发,女孩跟着使劲的方向回头,不知何时她们后面早早出现了一道佝偻的人影。   站在阴影里的老妇人。   老人头上绑着撰写经文的带子,手里举着一根破破烂烂的御币,沟壑纵横且发黄的脸上,一双三角眼眯起来,细细打量森月纱。   她举着御币晃了几下,跳着脚嘟嘟囔囔:“恶灵退散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安苏娜和伊莫顿在森月纱回头时就迅速向里踩了一步,两人像一扇门般,用身体挡住了森月纱的……   的身体。   头露在外面。   不老实的姑娘伸出手拨开两人,一颗脑袋夹在伊莫顿和安苏娜的手臂间,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回以凝视——   “恶灵退散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老人还在神神叨叨的碎碎念,在森月纱身后的女店主面露难色时,这位少女做出了个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捂着心口,故作痛苦的扬起下巴。   “啊!这是——这是什么力量!我…”   “我要被驱散了!!”   年轻的女大学生兼店主:……   老人:……   伊莫顿&安苏娜:正常操作。   娜吉妮:呱唧呱唧!   老妇人奇怪的看着森月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那根从来没用的御币和头上瞎写的经文…   我终于觉醒了?   哈!哈!   宫水一叶那个老太婆,这一回她可比不过我了!   我才是糸守镇的第一巫女!   我才是最强的驱魔老太婆!   ——店主姑娘早早从柜台里跑出来,嘴里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奶奶,一边给了伊莫顿个歉意的眼神,做了让她们稍等的口型后,按着肩膀把自己奶奶推进屋里。   至于为什么忽然跟伊莫顿说话,是因为演员小姐的戏还没完呢…   ‘好啦奶奶,恶灵已经被您驱散了。’   ‘我才是糸守镇第一巫女!’   ‘我觉醒了!’   ‘是是是,您觉醒了。快去休息吧,这还有客人呢。’   ‘她是非人!我在做每一任巫女该做的事!’   女孩和老人的声音远去,森月纱痛苦的皱着眉,一边‘吐血’,一边瘫软在门口的沙发里,随手拿起盘子里待客的糖果拨开塞进嘴里。   “唔(嚼)…好痛苦(嚼)…”   “魔女大人,已经走了。”伊莫顿心累的摸摸后脑勺,眉毛耷拉下来。   “她没过完瘾呢。”阿莉埃蒂翻白眼,“三间离远些的屋子,大祭司。我和女王陛下不想在夜里被你和你爱人吵醒。”   “两间。”娜吉妮插话,看看伊莫顿又说:“但同意离远些。”   这位高大的祭祀先生头一回流露出羞赧的神色,倒是安苏娜一点不在意,还挑起一边眉毛反问:“哦?我们还怕被你们吵呢。”   阿莉埃蒂抱着胳膊撇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安苏娜点点头:“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还没女王陛下的巴掌大。”   “嗯,但你不用充电,也不用装电池。”曾经的妖姬看着阿莉埃蒂冷笑:“而且会游泳,大概也防水。”   娜吉妮:硬把我忽略了?   伊莫顿:……   森月纱:……   告诉我,安苏娜,我让你去学着接受互联网后,你在上面……究竟学了什么呢?   现在看来安苏娜学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大概是一些关于《电力井喷后对人类生活的影响以及全球海洋潮能通量与耗散》的论文吧……   看阿莉埃蒂通红的脸色就知道,这只妖精也没少看论文。在两个学识都很渊博的人的交谈中,彼此甚至都不用说太多就能懂对方的意思。   这是独属于学霸与学霸之间的默契。   一大一小两个女性斗嘴时,年轻的店主终于安抚好自己的奶奶,端着一把深棕色壶走了出来。她的脖子上挂着银色菱形吊坠,满脸歉意的从柜台上拿出杯子给几人。   清冽的茶水浇在杯子里,香气四溢。   “实在抱歉了几位客人…我的奶奶。”女人勉强笑笑,“她有点——”   森月纱抱着杯子摇头:“没关系哦,店主…小姐?”   “叫我悠就可以了,我只比你大两三岁吧?”刚上大学的悠头发潦草的绑成马尾,即便发生这种失礼的事,她依然没消去脸上的笑容——仿佛是种本能。   森月纱都觉得她有点僵硬了。   她也是这么问的。   悠没说话,抿抿嘴放下茶杯,朝着三人鞠躬后,绕进柜台一言不发的替她们办理了入住。女孩不想聊这个话题。   “您可以带着妻子和女儿去这里、这里——”悠拿出地图给伊莫顿指:经过刚才的事,还是觉得这位帅气的先生看起来靠谱的多:“有小溪水,这边还有特色餐厅。”   “很抱歉我们糸守镇不太繁华,如果您和您的家人此行只是为了休闲散心的话,去我推荐的地方就好了。”   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地图中央:“这里是宫水神龛——您,应该听说过吧?”   “糸守镇最重要的地方,可以说,我们都是围绕神明而生长的人呢。”   森月纱瘫在沙发里慵懒的举手发问:“你的奶奶好像很不喜欢一个人?”   悠苦笑。   “那只是玩笑而已。因为某个男人,两位多年前还年轻的女士发生的一点小争执而已…”   “巫女什么的瞎说的啦。宫水家的巫女可是世代传承…”   森月纱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抹嘴:“那…没事的话,能去和奶奶玩吗?”   悠是第一次见到森月纱这种女孩。   她不仅不害怕,而且还十分乐意靠近一个只是生病了,却被镇子上的人说成是疯子的老人。   真是善良的姑娘。   伊莫顿把女店主脸色变幻的一幕收之眼底。   善良?   她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Chapter17 巫女一脉   一夜无言。   最后森月纱也没让辛苦一天的悠小姐,顶着月色给她做夜宵。   第二天,就是约定好,前往宫水家的时间了。   森月纱和年轻的店主约好会回来吃午餐后,就带着几个侍从气势昂扬的出发了!   然后在蜿蜒茂盛的树林小路上玩了半个小时。   又扑了二十分钟蝴蝶。   花十五分钟吃吃吃买买买。   于是,她们迟到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阿莉埃蒂嘲笑:“你们没有一个人管她,任由她胡闹,最后的结果不就是这样吗?约定好的时间迟到,真失礼!”   “那你怎么不管?”娜吉妮反问,说话时手里还给森月纱捧着纸盒装的热乎乎的烤鱼饼,时不时用木签扎起一块喂给身旁的姑娘。   啊呜啊呜吃的很开心。   “我…!”阿莉埃蒂嗅了嗅森月纱捏下来的小块鱼饼,抱起来舔了一口:“每次不都是(嚼)…你去处理(嚼)…这一(嚼)次倒想起我了…”   那就闭上嘴吃东西吧,烦人妖精。   伊莫顿和安苏娜真的就像来乡下休闲旅游的情侣一样,生疏的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爱人照相照相照相,又求着娜吉妮给自己和爱人照合影。   姿势就很一言难尽了。   比如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身后的小溪…森月纱想起伊莫顿在天空之城上当过几分钟导游,或许他真的适合这个行业也说不定。   很难想象曾经荣耀加身的大祭司先生会做这么萌的表情呢。   地址因为昨天来过一次,所以一行人轻车熟路。   敲门,脱鞋进入。   宫水一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和昨天那位有些痴呆的老人差不多年龄。只是脸上少了些褶子,衣服也干干净净的。   精神矍铄的老人。   “请坐吧。”老人哑着嗓子坐在矮桌前,昨天开门的女孩端上几个杯子倒好茶,门后探出小脑袋的是她的妹妹。   “这是宫水三叶、四叶。”简单介绍完,直接进入正题:“我是宫水家这一代的神主,你们在东京看到的那块占地面积非常大的神社,是宫水家分支一脉留下的……”   上升的太阳偏斜的将阳光打进屋子。   宫水家的主支一直留在糸守镇——对于侍奉神明的巫女家族来说,只接受外人的入赘。这也引起了一些孩子的不满。   孩子是会长大的,谁又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父亲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支脉拿走了宫水家的所有财富,在东京买下了一块地。”说到这,宫水一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呼…”   “他们最后一代的‘巫女’嫁去那个爱管闲事的国家了,而她的爸爸或许是良心发现,临终前把庞大的财产留给女儿后,将那座神社送给了宫水主家。算是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赔罪。”   “嘛…”老人望着浅绿色的茶水怔怔出神:“……那个国家有什么好呢。”   森月纱听见身旁名叫宫水三叶的女孩小声嘀咕了一句。   ‘巫女也没什么好。’   老人恍若未闻的小口啜着,茶香袅袅缠绕上略过飞尘的光线,安静的世界,几人跪坐在榻榻米上悠悠然听一位老人讲述曾经的事。   思绪被抚的很静,又被拉的很远。   “…自此,那位再也没回来过。在那么远的国度生活,还说着与我们不同的话。想必…”老人轻笑:“想必早就记不起‘巫女’了吧。支脉就从此在宫水家消失了。”   “你们想要的话。”   奶奶放下茶杯,双手扶着膝盖,有神的眼睛在四个人脸上寻索游弋——她看看伊莫顿,又看看森月纱,似乎不大确定。   “两位是…”宫水一叶顿了顿,从桌上拿起眼镜戴上,面向森月纱:“不,应该是你说的算吧,小姑娘。”   森月纱嘻嘻哈哈的笑着,法术力却忽然涌动,刹那间,紫色的帷幕充斥了整片空间。   在场所有跟随森月纱的侍从都有所感应的转头看她。   …   【人类】   【巫女】   【宫水一叶】   【血脉奇特的短生种。】   【她们世代侍奉的神明名为「建叶槌命」,也称「武叶槌命」。】   【说是编织之神,实际上是一位令人敬畏的武神。在正命神名众里,真名被简化为‘天羽槌雄神’的棘手上神,一直庇佑着宫水一脉。】   【直到某些人类放弃了这种庇佑。】   【如今,仅剩此间。】   【她们的血脉十分特殊,和某类可以窥探命运线的神力相仿——当她们‘将’遇到生命危险时,血脉里留存的神力才会被激活。】   【当然,许多年前众神被消失后,这种血脉就开始变的时灵时不灵且愈发难以被操控和察觉了。】   【注:请不要问有关‘被’的问题。】   【・-・】   请不要总给我出现这种外星表情。   森月纱隐晦的撇了撇嘴,往头顶张望几下——她觉得这个秘密只有一个家伙知道,没准牌封上写着秘密,翻过来就读作罪魁祸首了呢。   ‘源’是吧。   黄色废料女士。   看完字,森月纱又看了看正对面坐的有些无聊的宫水…三叶。这个大概正读初或高中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血脉里拥有着怎样超越人类的恩赐,正一脸好奇的打量安苏娜身上艳丽奢华的穿着,偷看森月纱长长的翠色指甲和她脚踝上晃来晃去的银色小铃铛。   “是我。”森月纱点点头:“我叫森月纱。”   伊莫顿知道自家大人不擅长这些,已经做好了付出超出预算的准备——如果不是怕给森月纱惹麻烦,他可以很轻松的用海一样的珠宝金银给魔女大人修建一所巨大宫殿,甚至想要重现塞提之城的繁盛也不是问题。   不料,老人却笑着摇了摇头,问出句毫不相关的话。   “那么月纱小姐,你和你的——”她看看娜吉妮:“你和你的‘家人’住在哪里?”   虽然森月纱有点疑惑,但还是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滑动几下后,将手指停在一张最近刚拍的照片上。   ——画面里,少女站在家门前,捧着大杯冰茶笑的很开心。   然后,她把屏幕展示给着宫水一叶看。   “东京,一个好几层的大房子里。”   阿莉埃蒂:我求求你了。   人家问的是你住在哪家旅宿。 Chapter18 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果不其然,又重新问了一遍,这回伊莫顿抢先帮着回答了。   “哦……是悠那孩子家啊。”老人摩挲茶杯口,盯着森月纱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买了神社,要做什么用呢?”   用?   当然是住了?   宫水一叶慢吞吞的从桌角上拿起黑绳结捆的油纸包,哗啦哗啦的把里面的糕点倒在瓷盘里,推给面前的几个人,手里忙着,嘴里说着:“看来,只是看上地段好而已。”   “说实话,已经有很多开发商来问过我了。”   森月纱没客气,拿了两块,自己咬了一半后,把另一块塞进娜吉妮的嘴里。   “我才不想卖给他们。”厚厚的花镜下,宫水一叶眼里孩子般狡黠的神色一闪而逝:“如果并做神社用途,老太婆我勉强还能同意。”   森月纱若有所觉的点点头,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利刃要送给善于使用它的人。而传承下来的神社,最后被推平,盖成高楼大厦…   “我能理解您,宫水奶奶。”少女放下糕点微微弯腰:“那么,我们去吃好吃的啦,再见!”   宫水一叶:……   伊莫顿:……   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然呢?”森月纱疑惑的小眉头又皱成一团:“不是说不卖…”   伊莫顿轻咳两下,朝着森月纱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代替自家魔女对着神色愈发慈祥的老人:“如果是你说的那样,神社名不可能挂‘宫水’了。”   “我能理解。”老人终于发现了森月纱的不靠谱,看向伊莫顿:“不管你们怎么改造,它的‘用途’必须是神社。”   伊莫顿索性扭头对森月纱明说了:“大人,神社只是挂名而已,有没有人上门——”男人瞥了眼宫水一叶:“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老人默然。   “就是这样。神社只能是神社。”   说起来,在霓虹神社大多隶属于私人,是允许私人买卖的,但很少有家族愿意卖——代代传承之物,森月纱也不懂这位老人究竟怎么想。   她反正无所谓:“都交给你啦,伊莫顿。”   “请您放心。”   宫水三叶和四叶这对姐妹奇怪的看着伊莫顿:这个时代,还有人叫‘大人’?   ——这还是伊莫顿把前面‘魔女’省略后的结果。   “对了,森月纱小姐住在悠那孩子家…”宫水一叶忽然一转话头。   可不容易啊,那孩子。   本应有个幸福的家庭,可惜…   这孩子自从高中开始就打工,除了积攒大学学费外,还要照顾有些痴呆的奶奶。   “悠小姐是很好的人。”虽然森月纱也疑惑,她昨天再没见过其他人了——也没听那位店主小姐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除了那位疯疯癫癫的奶奶。   宫水一叶点点头:“神社的价格我没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想法,不过,森月纱小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少女从包里掏出一根水滴形印金花纹的蓝莓味棒棒糖塞进嘴里。   “我和那个老太婆又从来不对头。如果可能的话,请帮忙解决一下那孩子的问题吧?”   “问题…?”森月纱鼓着嘴:“我没发现悠小姐有什么问题?”   宫水一叶放下茶杯招招手,让自己的孙女送客。   “没准你能发现呢,森月纱小姐。”   …………   ……   “那个神社主人有问题,”回去的路上,阿莉埃蒂敏感的问:“女王陛下‘看到’什么了?”   “是个拥有不凡血脉的人类。”森月纱随口回道:“普通人。”   “哇哦,巫女大人又要出场了。”   少女指指不远处——   头戴方巾的老人举着破旧御币,还是那副装扮谨慎的立在门前;只是今天手腕上的绳结换了颜色。   她看见森月纱回来,瞪大眼睛嚷嚷:“恶灵退散!恶灵退散!呸呸呸!退散退散!”   又来了。   悠在一旁不停给森月纱鞠躬道歉,女孩拽不动自己的奶奶,只能抱着她,任由老人张牙舞爪的原地挥动手臂——路过的镇民早就见怪不怪了。   “您是外地游客吧?”   森月纱点点头。   搭话的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打扮的时尚靓丽,似乎和周围村民格格不入。相比起这里的质朴风格,她们的谈吐风格更接近东京圈的年轻人。   “一家人来旅行吗?欸,怎么会住在悠家?”长发女孩满脸嫌弃,悄悄靠近森月纱,一边瞥着抱住奶奶的悠,一边低声道:“那家的老太婆这里有问题。”   女孩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好像受了什么打击,整天疯疯癫癫的。”   “不是旅游,我们来找宫水一叶。”   听到这个名字,三个人同时露出了更加嫌弃的表情。   “喂,你是想看祭典吗?来的太早了,还得有几个月呢。”说话的男孩半长发,脖子上挂着皮圈银饰,仔细看,他还画了两条上眼线——从歪歪扭扭的线条能看出来,手法并不熟练。   “我说,宫水家的那两个‘巫女’这么出名吗?”   “恶心死了,咀过的米再吐出来。”   森月纱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口嚼酒,不是为这个来的?”说起祭祀的事,三个年轻人显然有兴致的多:“当众,当众捏起一团米饭塞进嘴里。混合着唾液咀嚼后,在吐出来——”   “宫水三叶那家伙是怎么忍住羞耻,当着所有镇民做出这事的?”   森月纱终于明白了。她轻笑:“一些传承而已,用唾液发酵是古代人的智慧——你们很不喜欢巫女吗?她好像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发现森月纱似乎有替宫水三叶说话的嫌疑,为首的女孩瞥了她一眼,不屑道:“这种东西早该消失了,被时代淘汰的东西就永远不该再出现。”   “诶,你好狠毒呀。”少女捂着嘴惊讶,“不过,说起来,你的衣服…”   森月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三人中最骄傲的女孩,她的样貌最出挑——女孩自认也清楚这一点。   “衣服?”低头看看自己。   “嗯…好土好旧哦。”森月纱认真的点点头,“你……偷穿了你妈妈的旧衣服出来的?”   三人:……   “你很漂亮,可衣服就与你不相衬啰!”卷着发尾,少女轻点脚尖,面带奇色的打量三人:“‘被时代淘汰的东西就永远不该再出现’,不是吗?”   “旧衣服小姐?”   等三个年轻人气呼呼的看不到背影后,悠才踌躇着挪步走过来。   “谢谢…”   少女晃晃脚踝上的小铃铛,清脆悦耳。 Chapter19 见鬼的女孩   或许是森月纱一时无聊之言,让悠心生好感。做了一顿不太丰盛却很暖心的家庭饭菜后,女孩稍稍倾了些内心的郁郁给毒舌大小姐听。   “其实…”她惴惴道。   “我能看见鬼。”   桌上瞬间安静。   伊莫顿和安苏娜停下酒杯,就连娜吉妮都把冷淡的视线投向了女孩——   “真的,是真的…”悠苦笑着放下筷子:“或许你们不信,认为我也疯了…”   “有段时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森月纱夹起一条蔬菜天妇罗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边吃边问:“鬼?是什么鬼?你的话,传说中可以窥见阴间的眼睛吗?”   悠摇头:“不是那种。我…我只能看到一只。”   一只?   这位女大学生穿着宽松的淡蓝色长宽睡衣,头发用红色绳结绑成马尾,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一只,只有一只,他跟着我很多年了…”   故事断断续续开始在多年前的某日,自己不小心将那根雪糕掉在地上而为此难过哭泣时。   “自那天起…”回忆着,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就时常能看到那只幽魂。”   “他有黑洞洞的眼睛,血色的嘴唇——他短发,长手长脚…”   “每当…”   女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每当我出现负面情绪时——”说着说着,她有点激动:“他就会出现!出现在我的身边!他笑起来,就连空气都会变冷!太可怕了!”   “所以你才会…”   即便如此,悠依然精神饱满昂扬的笑着:“没错,从我找到规律起,无论出现任何事,我都会保持昂扬的状态,绝对、绝对不会低落沮丧!”   “他就不会出现了!”   一只以食负面情绪为生的幽灵,遇到快乐暖心的事就会被击散——这怎么…   森月纱想不起来了,她似乎听邓布利多说过某条魔咒恰好适用这种情况来着?   那个…怪物?   叫什么怪?   少女忘了邓布利多先生提及过的生物了,这得怨他,总是说那么多深奥的话,自己怎么记得住。   “主人,悠小姐没有巫师血统,这里也不是那个世界。”娜吉妮小声提醒。这条蛇类从不喝酒,而她负担的那只小妖精就不是了——   早就不知偷跑到厨房或酒窖喝个痛快了吧?   “也对…不过听你说完,确实是个很标准的…幽灵?”   悠没理会娜吉妮口中的‘主人’,在她看来,森月纱的出身绝对不凡;光看女孩的日用品就知道了——她可不是没见识的本地镇民,在外上大学的她,见过太多家境富裕的女孩了。   而被那些都市女孩拿出来显摆的护肤与彩妆类日常用……在森月纱这里只是随便扔来扔去的消耗品。   她甚至瞥见,那位名叫‘娜吉妮’的冷漠女人,给自己主人准备了一大堆更加昂贵的,她只在那些明星的日常八卦新闻里见到过。   “是个幽灵…但他没伤害过我,只‘食用’我的负面情绪…”悠僵硬的笑起来:“我很怕他再次出现,只要我稍有放松——”   “所以悠小姐也很辛苦啊。”森月纱感叹:“多想想美好的记忆吧,一个老巫师说过的。”   老巫师?   悠微微摇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恳求过宫水家,可一叶奶奶也没什么办法——或许她还在生奶奶的气?我去过很多神社,最后都没能解决…”   “他似乎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几人默然。   森月纱倒好奇的打开了侧写师。   【藤原悠】   【人类】   【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一个坚定努力的孩子。】   【检测到神秘。】   【能量等级:Lv0·「接触者」】   【注:理智崩解中】   诶…神秘接触者吗?   那幽灵的话…混沌?森月纱舔舔嘴唇,如果是混沌生物就有意思了呀。   “藤原小姐,只要你有负面情绪,他就会出现吗?”   悠很错愕的看着森月纱,不明白这女孩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我猜的。”   主人,全日本一共有十多万种姓氏…   “但我是个幸运的姑娘,一猜就猜中了。”   …随你便吧。   桌上的藤原悠好像并没追问,只是盯着森月纱,满脸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果然啊…”悠轻轻说道:“月纱小姐也是位‘巫女’吧?”   …?   “您问了这么多,其实,早就发现我被恶灵缠身了吧?”刚上大学的女孩开始神神叨叨的碎碎念,望向森月纱眼里满是希冀:“没错!你来找宫水家,一定是谈关于‘那边’的事情吧?”   “恶灵缠身,您有解决的办法吗?”   “森月纱小姐!请您帮帮我吧!”   先不谈开始说敬语的事,森月纱觉得藤原悠这些年确实被吓坏了,以至于把任何有可能的人当成了救命稻草。这一点倒挺令人心疼的。   “我很好奇,悠小姐打工时,‘他’会出现吗?”   悠抚着胸口缓缓点头:“只要我流露出负面情绪…”   “流露?”   “比如嘴角下垂。”悠苦笑:“很奇怪吧?如同开关一样!只要做出那种动作,幽灵就会出现…就好像他一直躲在什么阴影里监视偷窥我…”   “但当我使劲大笑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说着说着,女孩甚至开始感觉到冷了。   微笑才消失?   沮丧难过就会出现?   以负面情绪为食,用正面情绪击溃?   “森月纱大人…”悠再次提出了请求,这一次,森月纱同意了。   “我虽然不是巫女,但也想见见你说的‘幽灵’呢,欸,晚上吧?把餐具收好,我去你的房间。”   “您不需要准备东西吗?”藤原悠激动的半站起来:“我奶奶留着很多驱魔道具!您需要什么?宫水神龛那里还有镇民奉献的祭品!”   森月纱笑了。   “我带着啦,请放心吧。”少女竖起拳头,缓缓张开——接着,像变魔术一样光影交错,软软的小手正反翻转后…   一把雪亮的短匕出现在掌心。   “刀…”藤原悠坐回椅子,看着魔术一样的场景喃喃。   “没错没错!”森月纱灵活的动动手,那把刀就像一条活了的鱼般在少女的指缝间游弋旋转起来;它在昏黄电灯的光照下闪烁,宛如一股粘稠、流淌在指间的银液。   “时代变啦,藤原悠小姐。”   森月纱翘起嘴角,危险的刀锋贴在脸颊上,敲了敲眼角的泪痣。   “我有更方便的办法。” Chapter20 到来的幽灵   傍晚,把奶奶哄睡的悠小姐跪坐在屋内。   森月纱几人在她对面无所事事——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娜吉妮捧着一本金融类的书籍坐在角落里读;伊莫顿和安苏娜正抱着手机学如何把照片变的更好看…   阿莉埃蒂已经醉的睡着了。   这些人…真的可以吗?   屋内的所有灯都被打开了,外面是安静的黑夜,窗内却亮如白昼。   “放心吧,悠小姐。”森月纱把最后一口小蛋糕就着上面的樱桃塞进嘴里,用手背一抹嘴角:“唔…我得先看看幽灵先生。”   “来吧来吧。快想想难过的事。”   实际上并不用这么做。藤原悠原本僵硬的笑容在森月纱的视线里渐渐拉成一条直线,紧接着,空气骤然冰冷起来…   她的嘴角朝下愈发倾斜,屋内就变的愈发寒冷——头顶的多头高瓦数电灯闪烁不停;木框梁的窗户‘砰砰’作响,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摇它;榻榻米如同无数条光滑冰冷的蛇从脚心滑过…   森月纱舔掉嘴唇上的奶油,抬起头。   头顶,黑色的液体自灯丝内一点点出现,很快覆盖了正片天花板;如一场黑色的雨般,淅淅沥沥滴落在屋内所有人的身上。   奇怪的是,它穿过身体后,一滴都没沾到身上,就好像是另个世界的投影一样。   “他…他来了!!”此时的藤原悠早已捂着耳朵团成一团藏在角落里,她不复开心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既狰狞又痛苦,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小腿哆嗦不停:“他来了!!”   砰。   灯泡彻底熄灭,屋内一片漆黑。   娜吉妮不满的合上书,抬起头瞥了眼黑暗中。   咯咯咯…   极为年轻的男性声音。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男孩。   原本可爱的童声在周围环境的加持下变得阴森可怖,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缓接近着藤原悠……   “巫女大人!!”   森月纱站在女孩身边靠墙发呆,面前,一个和她身高相差无几的灵体静静的看着她。他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短发,窄肩,诡谲的笑声就是从灵体的心脏方向发出来的。   森月纱看着他,他看着森月纱。一时间,黑色的梦魇与少女相对无言,法术力涌动时,相应的信息也如水波散开。   【幽灵】   【一……】   森月纱平静的阅读着半空中的一行行文字,不知何时掌心的匕首早就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藤原悠听见自己头顶传来森月纱的声音。   “我知道啦。”女孩说,“我考虑一下。”   须臾间灯光复明,那些笑声和冷意也缓缓褪去…   “巫女…大人?”   藤原悠缩在墙角,仰头望着如同灵媒一样的少女,四周早已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看书的看书,玩手机的玩手机…   “森…月纱小姐?”   森月纱跺跺脚驱散寒意,叮铃叮铃的铃声打破寂静:“唔…我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明天、明天告诉你,可以吗?”   毫无头绪的藤原悠被森月纱拽起来,女孩一双小手在她的胳膊上猛地搓了几下——   “热乎一下。安心睡吧,我已经短暂的封印他啦。明天,我会告诉你问题所在。”   魂飞天外的悠小姐只能相信面前矮个子的女孩了…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森月纱做的一切都是自己不曾踏足到的进度。   那些所谓神社中的巫女可没她这么厉害,让自己当场呼唤出幽灵然后做法的也不只有森月纱一人:在很久之前,惊吓过度的女孩想尽了各种办法。好一点的,面对那只幽灵还能自若做法;大多数都是一副不信的样子,然后仅仅五秒钟,就面如土色,一边哀嚎着一边抛下她消失不见…   森月纱却只用了一句话就做到了‘驱魔’。   这才是真正的巫女吗?   森月纱不置可否,她可不懂驱魔:“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餐吧?”   “什、什么?”悠还没从刚刚的事件中回过神。   “我说,明天一起吃午餐吧…刚刚幽灵来的时候,我想了半天…”   “啧。相比起红豆糕,我还是喜欢你做的抹茶小丸子。”   所以刚才你只说了一句话。   是因为你在想明天吃什么…?   僵硬的大学少女望着面前最多也就上高中的女孩有些发木。这孩子…把驱魔、见鬼魂,当成日常琐事了么?   她的家里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危险的事——   悠望向森月纱的眼神开始带上怜悯…   和母爱。   “抱歉…我还是想问。”平复心情后,藤原悠就更加不能理解了:“森月纱一直都是这样吗?”   “刚刚那种事,经历多少次了?这样做…很危险的。”   娜吉妮没出声,垂着头静静翻过一页。伊莫顿则看了看自己的爱人——安苏娜伸了个懒腰,招展的女人眉眼间带了笑意,指指悠的身后:“谁…危险?”   藤原悠回头,看向毫无形象瘫软在地上打滚的森月纱…   “阿巴阿巴…明天吃抹茶丸子抹茶…”   …………   ……   第二天上午睡了懒觉,等森月纱顶着阿莉埃蒂打开卧室门时,阵阵饭香已经飘然入鼻了。   “哇喔。”阿莉埃蒂揉揉眼:“我爱会做饭的家伙!”   “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夸过娜吉妮和由乃?”   伊莫顿和安苏娜也起晚了,整个厨房里只有娜吉妮安静的帮着忙,一会递盘子一会帮切菜,冷眉冷眼的女人和刚入大学的女孩竟然能聊到一起。   悠的奶奶也被安排到桌上——这是森月纱要求的。   ‘那样太失礼了。’   ‘关于昨天幽灵的事,奶奶也要在场才行呢。’   巧合的是,午饭时老人和森月纱坐在正对彼此的方向,于是…整段吃饭时间都伴随着喋喋不休的‘恶灵退散’和‘啊!我死了!’的有趣对话…   此起彼伏。   “恶灵退散!”   “不好!我的力量…消失了!”一脸严肃的少女咬着青椒手舞足蹈,正对面的老人被孙女喂了寿司,嘟嘟囔囔。   实在是一顿快乐的午饭。   “哦,对了。”咽下青椒,森月纱盯着对面的老人随口吐出一个名字:“关于他的事,您还记得吗?”   “如果没问题的话,缠着您孙女的幽灵,就要被驱魔了哦。”   藤原悠不明白森月纱对自己奶奶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几近痴呆失去理智的——   “他不行!”   女孩惊诧的扭头,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木桌上。   老人混浊的眼球此刻却清明的可怕,瘦骨嶙峋的身子霎时间充满了无穷的力气般,挥动起来掀翻了桌上的酱油碟,几近疯狂。   “不行!不行!他不行!”挣扎着弄散一头白发,老人死命抓住森月纱的手,混浊的眼球里有什么在涌动着。   她颤颤巍巍的指着某个方向。 Chapter21 幽灵的秘密   森月纱从奶奶指的方向,拿出藏了多年的木盒。解开绳结,揭开油纸包,吹散浮面的尘。   那是某个幽灵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记录。   藤原悠呆呆的捏着照片,看向画面里的四个人…一些本该坚固的锁骤然开裂,记忆如水流淌,缓缓淹没了女孩…   …………   ……   人们都说。   藤原悠是个没有父母的女孩,她的奶奶是疯子,家里有妖魔存在。   藤原辉不这么认为。   ——那时小家伙还是婴儿吧?   小小一只,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自己趴在婴儿床边逗她时,还只会发出‘呀呀呀’的叫声,肉肉的小胖手抓着自己的食指不停的往嘴里塞。   可爱极了!   她是自己的妹妹,父亲和母亲爱的结晶。   搬到糸守镇,和奶奶一起,一家人都很赞同——包括自己也是哦。我喜欢乡下的自然气息,在田埂里玩平衡游戏,扑蝴蝶,听青蛙的叫声。   如果正巧夏天星星多的夜晚,说不定还能躺在草堆上打个盹,安静的夜风肯定舒服极了。   母亲是个温柔但固执的人。父亲虽然严厉,但面对母亲却能放下自己扳起来的脸,嘻嘻哈哈的听她抱怨。照片里的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恩爱非常呢。   悠的话,当然由我这个哥哥来抱着啦!   我只用了半天就学会了正确抱婴儿的方式,唔,我以后,会是个好丈夫?   父亲说我想的太远了,母亲却说这样很好——悠,喜欢哥哥抱着吗?   由父亲驾车去往糸守镇,于途中结束一切。   我们出车祸了。   一辆绝对超速的汽车剐蹭了我们的车头,顷刻间,强烈的撞击感让我下意识搂住了怀里的妹妹。   车翻了。   后来,我看见了我自己。   眼睛被破碎的玻璃刺穿,父亲和母亲满脸鲜血,颈椎软的像被煮过的面条,头随意的耷拉在玻璃上。   幸运的是,我抱住了妹妹。用身体挡住了那些碎片和凹陷的挤压——它挤碎了我的内脏?但悠没事,太好了!   小家伙哭声响亮,没一会就被抱了出去——我和父母三人都裹着白布,所以…我死了吗?   现在的我,是幽灵吗?   我是藤原辉,是悠的哥哥,是她的亲人。如今变成幽灵…也要跟在她身边吧?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守着奶奶和悠。看奶奶一天天的苍老,看悠慢慢长大;渐渐的,我发现,奶奶时常发呆,站在屋里静静凝视父母和我的相片——凝视的时间越来越长。   奶奶开始对有些懂事的悠说那些曾经的事了。   ‘你的哥哥死了。’   ‘父母死在车祸里…悠,你要好好生活。’   别、别对妹妹说这些事!如果可以,我不想看见她可爱的小脸变的皱皱巴巴,眼泪汪汪的揪着衣服,藏在被窝里流泪。   我不想看见奶奶就这样郁郁死去,抱着父亲和母亲的照片,整天喃喃自语。当桌上爬了蟑螂,糕点长了虫子,也只是轻轻抬眼,接着,继续望着合照…   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   不想这样,不想。   不想不想不想!   忘了我,如果可以的话,也忘了父母,忘了车祸,忘了这一切。   如果能让悠和奶奶开心起来。   ——我是幽灵的话…许愿有用吗?   不知道,但我发现,转过年后,奶奶和悠似乎不会再沉浸于悲伤里了。管它呢,太好了!   我就这样静静守着她们,直到奶奶开始痴呆,直到悠上了学,总是开怀大笑的悠也终于出现了些许女孩子的心事。   直到……   我也慢慢变得不清晰。   不清晰是指思维…我时常想不起来,今天到底是什么时间,我出车祸的前一天吗?悠怎么这么大了?   奶奶也老了?   今天是哪天?父亲和母亲死去几年了?我…现在在哪里?   我…   我啊。   我是谁?   我想不起,我是谁了。   但我知道,面前的姑娘是我的妹妹,好像…是亲人呢。   对吧?   亲人,我爱的妹妹,请随时保持微笑吧!抱着对生的希望好好活下去,每一天看看升起的太阳,当暖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时,露出微笑,朝着天空!   笑吧,高兴的活下去。   不过…现在的话。   我已经不记得面前的女孩是谁了。   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心中仿佛有一个神明也无法阻止的信念让我停留在世间徘徊不定——那个女孩,如果她悲伤时,我会出现的。   像从前一样,从前…我似乎常常做的那样。   做个鬼脸,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逗她开心的笑。   这是我必须做的,当她难过悲伤,我一定要做——直到她破涕为笑,开心的挑起嘴角。   那时候,我也就满足啦。   笑起来,不要悲伤。   但,当你悲伤时,也请不要害怕。   我会重新出现,再次逗笑你的…   这位我已经不认识的女孩。   我,应该是你重要的人吧?   对吗?   ……   ……   藤原悠抱着那张薄薄的相片,泪水从眼角决堤。泪流满面的姑娘此刻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汹涌冲出了封锁,在凌乱的思维里,她似乎找不到曾经熟悉的声音了。   那些‘略略略笑一个’和‘呀,别吃我手’之类的话。   怪不得…悲伤沮丧时他会出现呢。   笨蛋哥哥,吓死人了,知道吗?   泪水染满了脸颊,女孩跪在地上却笑得很开心。森月纱坐在一旁,看着那道阳光下的影子渐渐变淡…变淡……   他欣慰的摸了摸藤原悠的头顶,透明的手掌却穿过了女孩。摇摇头,影子又朝着依然神志不清、喃喃自语的奶奶深深鞠躬行礼…   ‘谢谢你啦。’   他向森月纱挥挥手,抬头时,露出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依旧穿着生前最后时刻的衣服,破碎的布面此时如新的般闪耀着淡淡的光辉;半长的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脚下踩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球鞋。   就像一位整装待发,即将远行的旅人。   男孩就这样望着自己的奶奶和妹妹,微笑着,缓缓被吹散在午后的艳阳里,融化成希望的味道。   ‘谢谢您。’   ‘请告诉悠,一定要开心快乐的生活!’   ‘哥哥…’   ‘哥哥就先走啦…’   自某个没有蝉鸣的午后开始,藤原悠小姐再也不会惧怕黑夜与幽灵了。   她知道,有个世上最棒的哥哥。   曾默默守护着自己。 Chapter22 首付   【藤原辉】   【灵体】   【一只幽灵,一位哥哥。】   【在执念的影响下,男孩一直静静守护着自己的亲人。】   【他曾悄悄恐吓过对妹妹抱有恶意的经理,诅咒过欺负她的学姐;他程序性的出现又消失,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的妹妹砍掉了一路以来会划伤她的枝条和苦难。】   【直到,这耗尽了他所有思念与记忆。】   【能量等级:Lv 1 · 原点】   【注:即将消散。】   ……   这是昨夜森月纱看到的信息。   自此,悠和辉的故事让她很满意——对于女孩来说也只是故事了,她认为藤原辉的消失时间恰到好处。   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成为接触者的:虽然多年漫长的陪伴让悠熟悉了身边的‘恶灵’,但随着神秘复苏,一切能量都被秩序和混沌操控着去感染周围的所有生物。   从前的恶灵、亲人的守护者,如今却变成了一颗大型感染源。即便有着‘不能伤害她’的执念,可在浩瀚伟力的压迫下,小小的幽灵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不知道男孩本人是否清楚这一点,他选择离开的时间很准确。   …………   ……   藤原悠小姐家的事情就算解决了,虽然她的奶奶又重新回到了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但店主小姐却获得了新生。   精神上和物质上皆有。   “这、这么多?!”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娜吉妮抱着森月纱坐在沙发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座小小的金字塔——金条垒成的塔。几天旅宿而已,魔女大人,你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付纸币然后走人吗?   伊莫顿面色艰难的盯着桌面上黄澄澄的金条,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也有了‘阿莉埃蒂化’的趋势:按照娜吉妮的话说,最近伊莫顿和安苏娜接触阿莉埃蒂时间太久了,连带吐槽和嘲讽森月纱的口吻都有点像这只妖精了。   伊莫顿想起半个小时前,阿莉埃蒂在屋里和森月纱的争论。   ‘虽说你的金银已经多到花不完,可这也是浪费!’小妖精双手叉腰站在相框上气呼呼和森月纱对视,即便拥有了山海般的黄金珠宝,这只妖精依旧秉承着‘能不花就不花’和‘能少花就赖账’的人生信条,像一只火红色的仓鼠一样小心翼翼的替自家女王保管着庞大的财富。   森月纱就不这么认为了。她坐在储物箱上,两只脚踩着娜吉妮的膝盖——蛇女仆小姐正专心的给自己的主人涂新指甲油。   ‘浪费?看故事要付钱的。’她说。   阿莉埃蒂不能理解:‘你还帮了她呢!’   ‘因为我也是故事里的人呀。’   最后的最后,小仓鼠精也没争辩过阔气大小姐,依依不舍的从庭院里拿出沧海一粟——或者说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五六块金条。   “这是住宿费嘛。”   住、住宿费…   藤原悠望着面前的金条塔,拿起一根握在手里。   金灿灿、沉甸甸的。   大概一百多克一根的金条,大学生店主看看桌面上的七八根…   森月纱小姐,您是送了我个首付款?   “在东京圈买房子是不可能的啦,”森月纱惭愧的摆摆手:“悠可以用来负担学费和奶奶的治疗费用。”   小妖精斜眼:你还惭愧上了。   藤原悠拗不过森月纱,或者说,不想。经历过太多苦难艰难的女孩更清楚人生的坎坷与险恶,一个轻而易举可以让自己和奶奶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没有人傻到会拒绝。   金条收下后,森月纱一行人就得开始收拾行李了:再见一次宫水一叶,无论达成什么结果,明天,她都要回东京。   因为…   少女垂头看看手机屏幕。   【平冢单身怪:您什么时候来上学,大小姐?】   【森月纱:我生病了,感冒。】   【平冢单身怪:被子感冒还是你感冒。】   【森月纱:是毯子。】   【平冢单身怪:替我转告毯子小姐,她如果缺席这一次的月末考试,就会…】   【森月纱:…得到奖励?】   【平冢单身怪:得到一次惨绝人寰的补考机会。】   【森月纱:喔…】   “怎么了吗?”   “有个讨厌的大龄单身女催我回家啦。”森月纱放下手机看着悠:“再住一晚,明天我们就启程回东京,悠,记得去找我玩。”   …………   ……   宫水一叶笑的很开心,但绝不单单是因为藤原悠的事解决了。   “哈哈哈哈哈!那个老太婆跟我争了一辈子,结果男人没抢到,自己孙女的问题也是我派去的人解决的!这回…我又赢了!”   昨天还安静优雅神鬼莫测的老人,今天却捧着糕点咧嘴大笑,森月纱都能看见她嘴里缺牙的地方了。   “您…派去的人?”森月纱指指自己:“是我吗?”   宫水一叶收敛笑意,嘴角却止不住的上翘:“人老了就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别在意,森月纱小姐。我只是开心而已。”   可是你明明全都说出来了啊…   “其实身为巫女的我不太合格。我只能依稀感觉到悠那孩子不太正常——她的周围时常有种冰冷的感觉。”老人推了推眼睛,身后的孙女正给她按肩膀:“可‘鬼神’?如果说巫女的祭祀已经足够令人烦恼的话,生活中真的出现幽灵才让人无法相信吧…”   “一叶奶奶自己也不信吗?作为巫女?”   宫水一叶肯定的点头。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真正的幽灵,我应该相信吗?”   “但我说的你就相信啦。”   “因为森月纱小姐也很特殊。”宫水一叶爽朗的笑起来:“哈哈哈,那我可不清楚啰。我已经到了这个年龄,有‘凭直觉思考’的权力吧?就当尊重老人好了…”   “否则,你们以为我会出售宫水家支脉的神社吗?”老人狡黠的扬眉:“我能感觉到世界在变化…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世界和往常不同了。”   “而你,森月纱。”宫水一叶凝视少女:“你给我的感觉最强烈…”   少女点点下巴。   对于凡人来说,这种血脉真的很不错了。   “嘛,虽然这些话说出去没人相信,但森小姐明白我的感觉,它应该是正确的?”   森月纱没回答,推了推一旁正注册聊天软件的伊莫顿。   “秃秃,你来谈吧。”   接下来,就是出售与购买之间的博弈了。森月纱懒得理会,站起来,朝一旁无聊的女孩挥挥手。   “三叶小姐,带我去镇子上逛逛吧?” Chapter23 宫水…数学?   宫水三叶和森月纱同龄,今年刚上高中。   “三叶在镇子里上学?”   “是一所小学校。”   女孩带着森月纱绕过溪流,时不时和沿途的镇民打招呼:“糸守镇是个非常小的镇子,我们几乎都认识彼此——月纱小姐这两天应该也看到了。”   “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着,与世隔绝了呢。”   森月纱不理解有着网络的世界怎么会与世隔绝。   宫水三叶:“看。”   女孩指指路旁。   那是一根破旧的电线杆,杂草堆侧面放着一架几乎腐朽的木质长椅,旁边是一台贴着‘BOSS COFFEE’的自动贩卖机。   “这就是糸守镇的‘咖啡厅’,奇怪吧。”三叶的声音有些低落:“我还没去过真正的咖啡厅呢…”   波光粼粼的湖泊上划过鸟儿留下的线条,石头垒成堆被青苔覆盖,绿色的植物丛,合掌式建筑,幽寂的苍穹下的镇子…   “哈哈好硬核的咖啡厅,”森月纱侧头,竖起食指,一只黑金色的蝴蝶停留在少女的指尖,“三叶喜欢大城市?”   “我…喜欢。”   宫水三叶的确向往大城市,向往充满新鲜感的繁华钢铁丛林;她不是讨厌自己出生的地方,只是这里…   “这不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愿望嘛。”小蝴蝶扇动翅膀飞上少女的头顶,占领了阿莉埃蒂的位置。森月纱就在宫水三叶奇特的视线里,顶着一只蝴蝶,语调轻快。   “来东京玩嘛,来找我!”大包大揽的拍拍胸脯,颤颤巍巍的少女翘起嘴角:“三叶和四叶都来,我家很大的!”   宫水三叶也笑起来:“什么啊,都能买的起神社,月纱果然是个大小姐。”   一路走一路聊,三叶和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渐渐熟悉起来。或许大户人家总有能让人亲近的能力?她不清楚,但至少这位来自‘大都市’的少女,的确让宫水三叶心生好感。   她有点像自己的妹妹,却又比自己的妹妹更加成熟。   也更调皮。   “…那只黑黑的海胆猫就这样——”少女说着说着,皱起鼻子,两只手举高后做了个‘爪子’的动作:“就这样丑陋且暴躁的从屋顶跳下来,她说:‘哇!我要吃了你!’”   宫水三叶捂着嘴轻笑:“那你怎么办呢?”   “我说:‘你的尾巴太短了!我不会被一只短尾巴的丑丑黑猫吃掉!不要成为这种丑陋怪物的食物’,她有点羞羞脸,捂着自己的脑袋跑掉啦!”   “噗。”三叶哈哈哈的按住腹部:“你这是哪里看到的童话故事?”   “怎么会是童话故事呢?丑丑黑猫怪和巨——大——的传说金字塔可是存在的!”森月纱一脸严肃,透过阳光和蝴蝶翅膀,宫水三叶瞥见女孩脸上一层薄薄的小绒毛,耳朵上也有。她的性格有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样貌却如同魔鬼为了引诱人类而创造的妖魔。   微垂的眼角下,那颗小巧的泪痣让整幅画面瞬间扭曲。一路走来,宫水三叶发现森月纱早已被无数次打量——无论是年轻男孩子亦或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他们皆用某种深意望着森月纱,细细的看着这位外来的,美丽妩媚的姑娘。   随着脚步一前一后迈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也跟了一路。   宫水三叶想,如果森月纱是个谨小慎微的害羞性子,娇羞时红脸垂头,脚尖向内,由下自上用她那双撩人的眼睛向上看时…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她。   宫水三叶自己应该也不行。   “三叶?”   呼唤声在女孩耳畔响起。   刚刚的出神让宫水三叶更无法直视森月纱了。女孩像一只仅存在于梦里的精灵般,斜倚着击碎尘土的淡淡阳光,红唇翘着,极近的贴在她的眼前。   一股凛冽的薄荷味钻进宫水三叶的鼻子里。   “三叶?你在想什么呢?”   宫水三叶摇摇头,把奇怪的画面甩出脑海。   “月纱…明天要走了?”   森月纱不高兴的噘了噘嘴:“要上学,病假时间已经过了。”   “这样啊…有空的话,”宫水三叶顿了顿,“如果,如果有空,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我不是在客套,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些好玩的朋友。”不知不觉,两个女孩已经走到了镇子中心——宫水神龛跃入视线。   “三叶是巫女吧?”想起那位穿旧衣服姑娘说过的话,森月纱好奇:“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祭祀。”   传统祭祀…   宫水三叶不知道森月纱了不了解‘口嚼酒’,有点担心她厌恶这种传统,越过这个,女孩只说了一些其他边角的东西。   但森月纱可就想问口嚼酒的事呢。   “我听到了哦,嚼啊嚼,变成酒。”   宫水三叶低声问道:“月纱不认为很…”   “很恶心吗?”   森月纱后退两步,笑眯眯的上下看了看宫水三叶:“那要看是谁呀。如果是某个男女仆先生就不行呢…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巫女都是女孩子了…”   “嘿…”   你在想什么呢,森月纱小姐?   宫水三叶嗔了一眼少女,细细解释:“很多年前我们就这样做了,这是最古老的传统,每一任巫女都要在祭祀上,在所有人面前制作口嚼酒。虽然。”   “虽然一开始会害羞,会奇怪…”   “小三叶,这可是你们血脉里的恩赐。”森月纱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怔怔望着面前的神龛。在她的感知里,这座神龛上的能量已经无法笼罩住糸守镇了。   按理说——被供奉的神明会保护供奉祂的子民。但显然这座神龛…或神龛背后的神明已经消失。残留的能量似乎只缠绕在宫水一家人身上。一叶最少,四叶最多。   一叶…四叶…   说起来,宫水家起名字很怪啊。   森月纱窃笑着转身,看向不明就里的宫水三叶:“奶奶叫一叶,孙女是三叶和四叶…”   “祖先会是宫水零叶和宫水负一叶吗?”   “欸,也不一定,没准你的祖先和英梨梨一样讨厌数学…那会是另一种吗?”   不等对方反驳,森月纱就背着手开始认真的揣摩关于宫水家名字的问题——如果是叶的话,那么,就跟树有关?   大树成长前,是幼苗,是根须,是种子。   所以,如果不是宫水零叶和宫水负一叶的话…   宫水苗?   宫水根。   宫水…种?   宫水三叶用手指使劲杵了一下森月纱的腰!   “谁的祖先会起这种奇怪的名字啊!” Chapter24 严肃的大人   “你当我的面诋毁我的祖先真没问题吗?”   宫水三叶气呼呼的叉着腰,手指却下意识的捏了几下。   软乎乎的森月纱。   “我这是猜测,你没看过那些学术性的推论吗?”   “请不要用‘学术性’的推论来臆测我祖先的名字。”   实际上…哪有这么可爱的起名方式。宫水家的上辈是用‘丰’、‘节’、‘言’来为名的。   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咖啡,两个人坐在‘三百六十度全景露天咖啡厅’的椅子上闲聊,日头偏斜。   “10月份是秋祭,月纱可以来看。”   秋季,巫女,口嚼酒,祭祀典礼。   森月纱向往的不行,三叶却苦恼:“也只有你这种大城市来旅行的才会喜欢乡下生活,人真是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啊。”   森月纱想了想,觉得这话不对。   反正她从来没羡慕过还处于儿童期发育水准的英梨梨小姐。   眨眨眼,宫水三叶接二连三的吐出一大堆牢骚:“破旧,又小又挤,什么都没有;电车两小时才有一趟,便利店九点就关门;没有书店,也没有牙医;酒馆倒是有两家——没有地方招人工作,没有人愿意嫁过来…”   “日照时间还短。”宫水三叶把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一定要去东京上大学。”   回去的路上,森月纱极为罕见的发现了人群聚拢的现象,这座小镇的人数可不多呢。女孩拉着不太情愿的宫水三叶走近…   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演讲。他粗眉大眼,头发短且利落的于额头偏分,严肃的脸上带着审视看向四周,领带笔直,深棕色的西装上还挂着条幅。   「糸守町町长」   「宫水…」   俊树?   察觉到三叶的纠结,森月纱关心的扭过头。   “是、是我父亲…”   哇喔。我的镇长父亲吗?   “你为什么…”森月纱不好形容:“不太高兴吗?三叶?”   激昂高亢的演讲声仍在继续:‘…为了继续振兴我们镇的事业,必须要稳固财政,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创造出一个安全安心的城镇…’   听着演讲,周围镇民的窃窃私语声传入森月纱的耳朵里。   ‘这一次…肯定也是宫水当选吧?’   ‘那是肯定的。喂,我也就是在这里说说啊。听说,听说他这次可是花了血本呢。’   提着菜篮的胖大婶嘀嘀咕咕,在人群中,森月纱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三个人也看到了森月纱和宫水三叶。   旧衣服小姐?   “哟,宫水。”男孩的眼线今天依然画的不太顺利,倒是换了个新的耳钉:“镇长的孩子,怎么没和土木建筑公司老板的孩子在一起?”   一边调侃着,身旁两个女孩低低嗤笑。   “也对嘛,绑在一起,所谓的利益结合体。宫水以后也会是‘了不起’的人吧?有这样的父亲在,干什么都行了。”   “别这样说女孩,没准宫水留在这里做个‘永远的巫女’也说不准。”   “吃进去再吐出来的那种巫女吗?”   宫水三叶没说话,低着头拉起森月纱就要离开。一拉,没拽动,她回头错愕的看着一头茂盛黑发的姑娘。   “旧衣服小姐?”森月纱这位阿莉埃蒂口中对食物充满渴望的‘大食’女士什么吃,就是没吃过亏:“你今天穿的比上一次好多了,新买的衣服吗?”   哼。   梳成侧马尾的女孩高傲的抬起下巴:“你到底是谁?宫水家另一位‘权力互助友人’?”   森月纱懵懵的样子显得无害又单纯,她向前一步,丰腴软和的身材和极为精致的面容让两个女孩暗自后退。   “我是森月纱,是宫水三叶的朋友。”一边说,少女一边瘪起嘴,蜷着手指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你们…不要这么嫉妒三叶,她成为镇长的女儿,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很努力、很善良的女孩子而已,除了比你们漂亮一些,家境比你们好一点,为人善良,成绩很棒,未来前途远大之外…”   “就没什么优点了呀…”   “你们自己的人生也会很精彩的,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嫉妒她人就私下诋毁她呀…”   戏精少女哭唧唧的瘪着嘴,周围窃窃私语声愈发大了。   ‘我早就看出来那三个孩子不喜欢小三叶…’   ‘参加着祭祀典礼,竟然背地里诋毁我们的巫女吗?’   ‘唉,宫水家一直都是代代传承,他们有什么好羡慕的…真是…’   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不满声,从为经历过如此阵势的三个高中生慌了。男孩后退了几步,把身后藏着的两个女孩显露出来——这让他遭受了更多鄙夷的神色。   旧衣服小姐倒不怕被围观,昂首挺胸的朝森月纱靠过来:“你说的都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宫水三叶可没有你说的那么——”   ‘喂,行了吧!你们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家吗?’   ‘两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整天黏着同一个男孩?’   ‘三叶可是巫女啊巫女!糸守镇祖祖辈辈多少年的传承了?回家问问你们的父母,少给我在这里大放厥词!’   在女孩尴尬又僵硬的神色里,森月纱悄悄勾起嘴角,一双冷淡的眼里满是戏谑。她贴在女孩的耳畔低声笑着:“看,你吃不到的葡萄,别人吃的特别甜呢…”   阿莉埃蒂挠挠头。   有钱的疯子真可怕,她现在只祈祷几年后的考试,森月纱可千万别报考艺术类大学…   比如表演系什么的。   三个年轻人灰溜溜的拨开人群,低着头飞快消失,而人群里的骚动,也让正在演讲的宫水俊树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宫水三叶。   “三叶?”严肃的男人法令纹很深,这让扳起脸后的宫水镇长更加有气势了:“你走路就不能抬头挺胸吗?!”   宫水三叶黯然低头,不言不语的拉起森月纱。   森月纱看看盯着这边的宫水俊树…   一手按住宫水三叶的后背,将它使劲向下按,自己也做出老人那种驼背佝偻的模样…   两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就在镇长大人一句‘你为什么不昂首挺胸’的训斥后,以老太婆的姿势开始迈着八字脚——走路了…   宫水三叶发誓她是被迫的!   但这种事没人在意。周围所有的镇民哄然大笑!   宫水俊树脸色难看的瞪着三叶和森月纱:“你、你们!”   森月纱笑嘻嘻的回头,按住眼角往下一拉——   “略略略!才不听你的!”   说完,拽起宫水三叶就跑。 Chapter25 父亲和母亲   宫水三叶被拽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扶着道旁的铁网,一双圆眼睛瞪着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的森月纱。   “喂,你——”   生气的话还没说完,三叶嘴里就被塞进一只棒棒糖。   草莓味,甜丝丝的。   “唔…”   “这种时候只要说‘谢谢森月纱大小姐’就可以了。”少女抱着脑袋靠在树干上,叼着形状诡异的糖果没心没肺的笑:“哈哈哈!你爸爸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个假的你!”   不,我认识的才是假的你。三叶含着棒棒糖丧着脸。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森月纱。   这已经不能用调皮来形容了。   简直是个闹人精。   “我明明帮了你。”森月纱的糖果在牙齿间咯哒咯哒滑动:“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三叶。”   宫水三叶觑着森月纱,拽出嘴里的棒棒糖看了一眼:一根浅粉色的糖果,形状是…咦?一条奇怪的蛇?   系着红头绳的三叶晃晃头,把自己父亲那张从来严肃的脸摇出脑袋。森月纱还在咯咯咯的傻乐呢。   “你怎么会会确定我未来前途远大…”宫水三叶嘟嘟囔囔的样子有种好笑的男孩子气,这样的冲突感体现在女孩柔和的脸上就更有意思了。   “因为你成为我的朋友了。”森月纱一脸笃定:“对吧?”   “对吧对吧?”   宫水三叶耷拉着嘴角,不情愿的点点头——回去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呢…真是的…   沉浸在刚刚周围人替自己说话的场景里,少女余光看见背靠大树的森月纱举起了左手。   “提问!”她含混不清的问:“三叶那么喜欢东京,为什么从没去过?这里是有电车的…呀?”   太贵了。   宫水三叶摇摇头。   “我的零花钱…”女孩说了个数字:“我看过网络,你们那里的一杯咖啡的价格,就是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了。”   “你不会以为自己家很穷吧?”森月纱很奇怪:“你家世代传承的职业暂且不提,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圈有一家这——么——大的神社。”   “你知道同样这种面积每年能租多少钱吗?”   该说宫水三叶笨蛋还是该说他的父亲过分呢?   “那是父亲的愿望…”宫水三叶捏起肩膀上的落叶,摩挲着脉络清晰的椭圆形叶片,声音低落:“自从母亲死后…”   宫水二叶,三叶和四叶的母亲。   作为上一任巫女,和作为民俗学者的沟口俊树一见钟情——三叶说起曾经的事,小脸上笑容渐盛。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会和你结婚的样子!’这是三叶的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时说的话,浪漫的男人十分认真,而宫水二叶只是轻轻笑着,羞涩的望着男人。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入赘后,沟口俊树改名宫水。   原本和睦开心的一家人,只停留在宫水二叶生病前的那一刻。   ‘去医院!我们去医院!二叶, 你的病是神明治不好的!’宫水俊树握着病床上妻子的手:干枯,瘦弱,原本性格就很温柔的女人,此时更加显的易碎。仿佛窗外的一阵风就能将她的灵魂永远带走。   ‘医院,二叶,你一定要听我的!’   宫水二叶怔怔望着窗外不语。   ‘二叶…不…你不能这么残忍…’   ‘俊树。’   宫水二叶摸着自己男人的脸,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上了年纪却如同孩子般哭泣的丈夫。   ‘真好啊…’她说:‘遇到你之前,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女人断断续续的话通过干燥开裂的嘴唇发出来,沙哑到就连一旁还小的三叶都皱起眉头。   她的肺部已经不行了。   ‘那时候,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了…’她说:‘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呢…’   窗外叶片凋零,秃了的树枝交错凌乱,锐利的刺入了男人的心缝里。   ‘我就不去医院了,俊树。一切都是神明安排…’   ‘我才不要侍奉这种带走我爱人的神明!!’   宫水三叶闭上眼睛,漆黑中,父亲的话越来越暴躁,她和四叶也越来越少能见到他——他经常出现在酒馆和空旷的场地中,举着麦克风,狂热的对周围村民承诺着。   镇长,他很快就当上了。   ‘宫水家的人都喜欢胡说八道!我是绝对不会当这个神主的!’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和与奶奶争吵后离去的背影一直刻在宫水三叶年幼的记忆里,一直被女孩死死攥在掌心,攥到了现在。   时不时,她还会偷偷展开看一看,想想曾经。   “父亲…”宫水三叶笑了:“父亲…是个好父亲。只是…只是我们的命运很糟糕…母亲也是。”   奶奶说母亲是宫水家历代以来最强的一位巫女,真的吗?那些所谓‘被说中的’事情,真的不是巧合和必然会发生的事吗?   森月纱静静的听完,‘嗯’了一声:“这样啊。”   “三叶。”   少女撩起一边头发,拧成一股小辫子,轻轻抽了三叶的手臂。   女孩抬头看向森月纱。   “月纱?”   “其实…”森月纱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拉着宫水三叶躲到土路旁的树林里——实际上人数稀疏的镇子,这条路本身就没什么人。   “巫女是真正存在的哦。你的母亲,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类!”   人类…?有用这种词来形容同类的吗?   宫水三叶疑惑的眨眨眼。   “你讨厌的那些传统,只是凡人隔着迷雾窥探真理而已。”森月纱神神秘秘的拉着女孩走到树林深处,相对原始的村镇,植物的茂盛程度也更甚于大城市。   这里才叫野蛮生长。   “喏。给你看看世界的反面,不许说出去哦。”少女黑发散开,笑眯眯的拍拍三叶的肩膀:“男朋友也不能说。”   “哦,一夜那种也不行。”   宫水三叶:……   短短几天时间,我感觉自己学会了很多从前没听过的知识呢。   不等对方回话,森月纱朝后稍退,小臂从左向右一划!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传入宫水三叶的耳朵。   世界被折叠了。 Chapter26 自传   糸守镇是个箱子。   自脚下开始延展,周围立壁般被折叠成直角,于穹顶上盖好盖子——折叠而成的糸守镇,原本遥远的两个对角,此时却正处于头顶交错。   宫水三叶甚至抬头就能望见原本要骑自行车很久才能到的地方。   几乎触手可及了。   “呀哈!怎么样,巫女大人今天依旧满满的帅气!”   对于森月纱的招摇嬉笑宫水三叶一直保持沉默,女孩从为见过如此景象——不用说她了,任何一个经历了现代社会洗礼,那些科幻与魔幻电影,那些热血的动漫与脑洞大开的小说:任何人,任何人都仿佛可以笃定的说,自己对所有能想象到的画面、现象见怪不怪了。   我们,是可以,保持平和的心态。   面对世界上所有的光怪陆离。   对吗?不对。   宫水三叶才发现,那些网络上的话简直就是胡扯。   如果今天之前,有个人告诉自己:我能把糸守镇折叠起来——方盒子,见过吗?我能将镇子的最左侧和最右侧,从距离最远的两端开始折叠…   宫水三叶大概会笑一笑,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那种场景,捂着嘴,一脸无聊的夸赞一句:好厉害。   如果是男孩子这样说的话,她可能会多加一个:‘真的’好厉害呀。   最多就这样了。   可当一切真正发生在眼前时,那种战栗和惊悚感,无形的窒息和压力挤压心脏的痛苦、那样神奇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没有震撼且兴奋的举起双手;没有瞪大眼睛,试图去摸那些呈90°横折叠后的树丛——更不会对贴在头顶却恍若未觉的倒立镇民挥手打招呼。   宫水三叶只感到害怕。   “我常常想把镜像空间做成一个个的小格子,然后翻过去用来和阿莉埃蒂玩抽奖比赛的…”   森月纱哒哒哒跑过来,拉住真巫女小姐微微颤抖的手。   松开,掌心里留下一颗糖果。   “吃吧,别害怕。”   阿莉埃蒂坐在肩膀上捏着猫胡须制作的笔,在小纸条上刷刷刷写下。   ‘真巫女跳舞祭祀。她看着同样自称巫女的丰满少女,问道:你的舞蹈是什么样子呢?’   ‘假巫女说:我不会跳舞。’   ‘那你会什么呀?真巫女天真的问。’   ‘毁灭世界和折叠空间。’   ‘她如深渊般混浊的身影藏匿在阴影里,血红的眼睛盯着快要迟暮的天色,在视线的背后,张牙舞爪的岩浆流淌在苍穹之上。’   ——《史莱姆之王·巫女·魔女·永恒银月·维度锁与匙·疯公主·高塔上的黑天鹅·嘴欠手欠的辱神者·调皮怪·带球撞人先锋·世界最美陛下·跨越生死的精神病患者·小脚丫长头发的翠绿吃手手童话癖女性·诸界行者森月纱传》   对于称号比正文还要多这种事阿莉埃蒂并不在意。她昨天突发奇想,从乡下的猫咪那里‘借’了根胡子做成笔,开始着手记录自家女王的经历与一言一行。   等到有天收集成册,森月纱的名也传遍万千宇宙…   这就是她的黑历史了。   哈!哈!哈!   小妖精要用这本册子过上永恒的高糖生活!   森月纱当然知道,就不太在意而已,反正她只要有趣就行,到时候还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克扣小妖精的糖果。   她就喜欢自己侍从这么天真的样子呢。   在小妖精低头记录时,宫水三叶已经完成了从害怕到震惊再到接受的心路历程,女孩摸索着‘盒子’,用手指轻轻触碰折叠过的‘墙壁’。   触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这是镜像空间,现实世界的投影。”   森月纱随口讲了几句科普后又一下子带过,在镜像里,两个女孩坐在蓬松的树干上聊了起来。宫水三叶现在对森月纱的好奇已经超过了东京。   “我以为自己被狐狸附身了…”   “哈哈!怎么样三叶,世界的另一面有趣吗?”   “与其说有趣,不如说惊悚…”宫水三叶扶着树干喃喃道:“要知道原来还有一群奇怪的生物,在我们一直没发现的地方生活着,暗自窥探着我们;它们或许还会嘲笑人类的无知和笨拙,操纵着神奇力量轻而易举的干涉现实世界…”   森月纱觉得这话太奇怪了,至少对自己这种‘神奇生物’可不大公平。   “小三叶,操纵世界的可不是我这种人哦。”森月纱指指自己:“我可没那么讨人厌。”   “…什么?”宫水三叶没听懂。   “欸,你就像我的侍从一样天真可爱。”   ——头发被狠狠揪了一下。看来有人知道是在说自己呢。   “森月纱…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少女,一个永远惹人注目的热辣辣夏日小公主!”   ——‘我是热辣辣的小公主!’魔女如此高傲(不要脸)的说道:‘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某日咖啡厅,被甩掉的‘世上最热辣辣的女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依然在笔者的脑海里循环播放呢。   ——《诸界行者森月纱传》   对于‘热辣辣’这一说法,宫水三叶觉得再过些时日,当夏日阳光完全笼罩住这片土地后,的确会有那种出现的可能:算上森月纱的身材来说,即便是冬日也该很动人呢。   不过…   谁问你这些了?   少女的插科打诨冲淡了宫水三叶的惊诧与恐惧,她摸摸脖子后散去的凉意,指着天上被折叠的土地。   “这是月纱的法术吗?太难以置信了…世界上,很多人和月纱一样吗?”   森月纱晃晃悠悠的坐在树枝上点头:“是呀是呀,现在的世界乱套啦!恶魔从地狱里爬出来,天使胡乱屠杀;妖精用尖牙吃人血肉,祝福的圣文变成魔鬼信条;白天有在地上行走的狼人,夜晚月色下划过吸血鬼的影子。”   “神社里藏了雪女,床下睡着妖魔;吊死的女鬼趴在树梢上盯着行人来去,眼球沉入湖水等待野营的孩子。”   “一切都乱套啦!”   宫水三叶面无表情的折断了手里的小树枝。   说谎精,你可以再夸张点。 Chapter27 中年救世主?   关于森月纱小姐是个疯疯癫癫的说谎精这件事,阿莉埃蒂暗自和宫水三叶达成了一致。   虽然三叶并不知道小妖精的存在。   就像那些写出不朽名著的名家。现代人捧着书本,跨越漫长的时空,听早已逝去的人讲一场或感人或悲伤的故事——铅字前的人们除了赞叹和随文字转变时情绪也跌宕起伏外,最大的感触是被理解。   就好像早已死在历史里的作者曾和自己朝夕相处过一样,十分细致且精准的理解了自己。   阿莉埃蒂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小妖精捧着记录册,透过森月纱的黑发眼泪汪汪的看着满脸质疑的宫水三叶。   终于找到了一位懂我的人!   可算有人知道森月纱这个麻烦精多能说谎了!   天哪!宫水三叶!如果我不是个妖精,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挚友!   哦…到时候就甩了这个光长身体不长脑子的调皮怪!咱们两个远走高飞!   撩了撩头发,森月纱捂嘴悄悄的侧脸:‘如果把你想的东西说出来,而且,还被我听到了的话…’   ‘你今天的小糖果…’   沉默。   “女王陛下,您今天好像…”阿莉埃蒂声调上扬,话里话外全是卑微:“您今天怎么又变漂亮了?!”   “每天都在变漂亮!诶呀,一年后可怎么办呐…”   森月纱眨眨眼,掏出一颗糖球塞进嘴里,含混着:“谢谢,不过已经晚了。”   “…哈?”   少女指指自己一侧鼓起来的腮:“你的今日份在这里。”她还用舌头顶了顶糖球,腮帮子鼓的高高的…   “森月纱!我要杀了你!”   …………   ……   实际上森月纱是不是巫女,或者有没有魔法,并不能对宫水三叶的人生造成什么太大影响——至少处于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来说,接受这件事显然要比那些三四十岁的人简单的多。   哦,三四十岁的人也能接受,不过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态度?”回去的路上,少女搂着森月纱面色自若,长了森月纱这样一副面容和…身材,就算她是魔鬼也很难让人拒绝吧。   “什么态度?”   森月纱诡异一笑:“你有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漫画里的‘救世主’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   宫水三叶‘唔’了一声:“很简单啊,因为可以和看漫画的读者共鸣。”   “毕竟大多数阅读、购买者都是这个年龄的孩子。”   “不对哦,”森月纱晃晃手指不赞同:“我可是‘好——好——的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这个绝世大秘密!”   阿莉埃蒂:先不说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好好’想出来的鬼东西感兴趣……关键你平时都在想这些东西吗?   这个绝世大秘密是什么?   森月纱推开宫水三叶的胳膊,快走几步到少女的前方,张开手臂。   ‘某日,神明降临在三十五岁的福永社畜先生的身边。’少女使劲送胯,争取让自己的肚子看起来鼓一些:‘神明降临时,福永社畜先生正在加班。’   …好真实的故事。   ‘神明说:世界即将毁灭,年轻的——咳,帅气——咳,唔……努力的男人啊!快去拯救世界吧!’   森月纱装模作样的推开并不存在的桌子,龇牙咧嘴吃力的站了起来,粗声粗气:‘你说什么?!世界要毁灭了?!’   ‘神明沉重的叹息着:没错,你是被选中的人,只有你能拯救世界,拯救人类!’   ‘福永社畜先生抱起电脑屏幕,一把掷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要世界末日了?!他惊喜的咧开嘴:还有这种好事?!’   宫水三叶:……   虽然我知道你在胡扯,但…确实有点道理。   神明大人,绝对不要找那种人做救世主。   那样世界就真的完蛋了。   森小姐的自杀式表演,让宫水三叶也逐渐恢复过来。她指着站在夕阳下的女孩露出微笑。森月纱望着宫水三叶,相距不远的距离却拢着嘴喊道:   “三叶!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巫女!来东京找我!”   宫水三叶没好气的快走两步一把拽住女孩的手,左看右看,生怕丢人:“嘘——你真是,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我还得在这生活呢!”   “那又怎么样,大家都很喜欢你呀。”   宫水三叶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在镇民心中是这样的——她一直认为大家都不喜欢巫女,不喜欢宫水家,不喜欢…她。   “陌生人的喜欢是很短暂的,人还是要自己活的开心。”森月纱忽然蹦出的智慧鸡汤让宫水三叶一愣。   “自己活的开心…”少女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月纱说的没错…”   阿莉埃蒂翻了个白眼。   森月纱就是自己活的太开心了,以至于身边的所有生物都很辛苦。人类,你真不了解她。   一前一后的走着,快要靠近宫水家时,森月纱已经给向往大都市的三叶科普了很多有趣的地方。谈起亲自来玩,钱的问题再一次被提起。   “我不想问奶奶要钱…我已经攒了一些了。”   森月纱大概也能猜到每月只有几千元的姑娘所谓‘攒了一些’能有多少。她想了想。   “口嚼酒。”   “哈?”   森月纱指指嘴巴:“你可以卖口嚼酒的。”   “谁会买那种东西啊…”宫水三叶一言难尽:“你和四叶说了同样的话,那孩子让我开直播,直播制作口嚼酒,然后卖给…”   森月纱哈哈大笑:“你妹妹是个天才…”   “她是个不知死活坑姐姐的讨厌小孩。”宫水三叶揉揉脸,满是疲惫:“我怎么能在那么多人眼前做这种事…”   “可是会赚很多钱的。”森月纱眼珠一转,给这个提议又添了几条:“你可以这样…”   “先做口嚼酒,不、不要做的那么完整,然后,再用脚来完成最后的工序。”   “出售时分成两种:单口嚼的是「新手」版本。”   “加上脚踩的是「进阶」版。”   宫水三叶:……   我绝对不能把森月纱介绍给四叶认识。   这两个小混蛋一定会弄出大事来的。   她不想某天在新闻上看到…   「大事件!」   「宮水神社の巫女竟做这种事!」 Chapter28 整蛊   说到做到的宫水三叶的确没让森月纱认识自己的妹妹。   再次回到家,伊莫顿和宫水一叶已经谈好了所有必要的事情。   价格来说还算能接受。   “我会很快派三叶去找你们的。”   老人似乎知道自己孙女一直以来的向往,再加上自己上了年纪,她想也没想就做了这个让少女惊喜的决定。   “真、真的?!我去?!”   毕竟合同之类的签署只要伊莫顿再跑几趟就好了,实际上说‘派过去’,一叶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孙女好好玩几天。   “就是你了,三叶,休息日的时候可以去找月纱小姐。”宫水一叶扭头:“对吧,森月纱小姐?”   “当然啦,我很欢迎三叶来家里玩的!”   ——后来宫水一叶才发现自己的孙女忽然不再排斥做巫女这件事,才恍然察觉森月纱可能说了什么。   总之这一趟行程还算有趣,森月纱玩的也很开心。   “那我们就走啦!宫水奶奶,请保重身体!”   宫水一叶挥挥手,让三叶和四叶送人,沿途几人却碰倒了一直等在这里的藤原悠。   “就知道你不会特意来打招呼。”悠不高兴的递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你喜欢的小丸子,别一下都吃掉,胃受不了。”   森月纱开心的点头。   “还有,你竟然把联系方式、地址写在了我奶奶绑额头的布上面!”说起这事藤原悠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清醒,自然不知道——你可是正常人,你怎么能这样!那种话也太奇怪了!”   阿莉埃蒂:正常人?   想到这事藤原悠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奶奶有些痴傻,镇民都很清楚,也能体谅。偶尔女孩招待客人时,奶奶有时会在门口晒太阳,即便走远些,也有左邻右舍照看——   但这架不住森月纱调皮的非常隐蔽。   她在奶奶的头巾反面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住址,让藤原悠有空去找她玩:这没什么,算是很浪漫的告别;但……她在正面写了什么呢?   「欺负悠和奶奶的晚上会尿床出门会被野狼吃掉」   这句话绕了奶奶头巾一圈。   巧的是,在悠工作时,奶奶好像也闲来无事溜达,绕了镇子一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要社死了吗?!   森月纱噗嗤噗嗤的笑着,丝毫没有在意藤原悠快气炸了的表情:“我是在帮忙!”   “我应该谢谢你是吧!”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藤原悠气哼哼的白了她一眼,这才跟宫水三叶和四叶打了招呼:“别觉得她看起来可爱,其实是个黑心肠的小疯子!”   关于藤原悠的提醒,宫水三叶认为自己对森月纱有比她更深的理解。   岂止呢?   …………电车行驶中…………   ……   两位女性的闲聊对象此时已经到家,并且愉快的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龙蛋在由乃的强烈要求下被移居到房间里的软垫上…)   “还是家里舒服呀…”   “好像累的是伊莫顿吧。”阿莉埃蒂把《森月纱传》藏好后,才爬到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你什么也没做。”   少女惊讶的扭头,满眼委屈:“我?我什么都没做?”   阿莉埃蒂面无表情的颔首:“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在你眼里,你的女王陛下,这一趟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个可爱美丽性感的小废物一样光傻玩了是吗?”   委屈巴巴的德行并不能让看穿一切的妖精放弃抵抗。她将火色的长发捋到另一边,歪头托着脑袋,吐出一个字。   “是喔。”   “我——”   “你拽了三只猫的尾巴,被咬了五次;撅折了两户人家门口的木条装饰;吃了半盘小丸子,揣了两颗偷偷喂猫了;你把藤原悠的所有袜子,每样藏起来一只,藏到了宫水家三叶房间的枕头下…”   阿莉埃蒂觑着面色僵硬的森月纱:“还要我继续说吗?”   森月纱一把拽起被子蒙住脑袋!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来:“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的!再见!我要休息了!”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起来起来,伊莫顿还在等你商量神社的事儿呢。”   女孩毫无动静,反而把被子压的更严实了。   阿莉埃蒂爬起来,踩着被面灵活滑动,悄悄落在床的另一头——脚的位置。看看远处依然毫无动静的‘人形物体’,小妖精双手捧着被子轻轻向上推动…   露出一颗银色的铃铛。   接着是翠绿色的指甲…察觉到被子外的空气,少女软软的脚像条白色的小鱼般,‘嗖’地一声收拢,再次消失在被子里。   “呀呀!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阿莉埃蒂!”   阿莉埃蒂撇嘴:“不是你把我衣服都藏起来的时候了?我可是找了好久才在书里发现它们。快起来!森!月!纱!”   不情愿的少女被妖精捣乱的睡不着,只好吐着舌头坐起来,不情不愿的下了床。   “伊莫顿不是都弄好了。”小声牢骚。   “你不能把所有事都甩给他,女王陛下,至少你得决定装修风格吧?”   森月纱就是对风格无所谓,而阿莉埃蒂认为那是她还没遇到有着一言难尽审美的侍从。至少现在这几位对于美都有着不错的见解。   这才是森月纱敢放手让他们去做的原因。   如果是那位住在粉色空间里的,名为阿戈摩托的哥哥的话…   “我们去和伊莫顿谈一下装修吧!”能量似乎霎时间重新回到了森月纱的身上,精神饱满的女孩托起冷笑的阿莉埃蒂,光着脚跑出屋子。   伊莫顿正和安苏娜坐在沙发里聊天,见到自家大人叮叮当当的跑出来,男人不慌不忙的松开握着爱人的手,指了指桌面上正显示图片的平板电脑。   ——还是那个废弃的神社,还是那些角度的照片。   伊莫顿不知何时拍了下来,然后用修图软件‘稍稍’制作删改后,呈现给森月纱看。   是…   全粉色的一家神社呢。   无论是梁是顶,无论墙面还是石板路——   全!是!粉!色!   察觉到自己好像‘预言’成真的少女终于嘴角向下,欲哭无泪的望向掌心里的阿莉埃蒂——怎么办!我不要住在器官里!!   救救我阿莉埃蒂!   娜吉妮倚着厨房门偷笑。   ——这是安苏娜提议的‘小行动’,第一次,几个侍从整蛊自己的主人就成功了。   这全都要归功于那位黑心的妖姬小姐……哦,她的提议里最后一步是。   把整个整蛊计划的策划人。   嫁祸给阿莉埃蒂。 Chapter29 无聊的侍从们与通灵板   阿莉埃蒂是什么下场不用多说。整个晚上小妖精都郁郁蹲在茶几的角落,靠着小茶杯用难以言表的眼神看着屋内忍笑的几个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   同样忍笑的森月纱就当没听见,托着下巴,从娜吉妮开始,视线划过一张张无辜的脸——   蛇女小姐率先欠身,认真的看着森月纱。   “主人,你应该了解我。如果是我,不会单只有拙劣的、修改过的图片,一定还会有更多能让你信服的‘证据’。”   凝固的视线放过了淡定的娜吉妮,跳到安苏娜的脸上。   妖姬漫不经心的玩着指甲,紧实的蜜色大腿摆在自家男人的腿上。   “魔女大人,如果是我,连图片都不会有——你会在未来看到一座真实的全粉色神社。”   再次跳跃,这回是伊莫顿。男人恍若未觉的抬起头,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某个国家的历史纪录片。   “魔女大人,如果是我,神社早就没了。你应该能见到一座金字塔。”   三个人说完,携着森月纱,一同将视线投射到扒着茶杯郁闷的小妖精脸上……   阿莉埃蒂:……   这一群戏精。   “你们就跟着她疯吧,”小妖精哼哼两声,朝伊莫顿身旁龇牙咧嘴:“安苏娜!我不用猜都知道是你!”   森月纱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站起来一边笑一边跺脚。   “哈哈哈哈!阿莉埃蒂,为什么侍从多起来了,你还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我才不跟她们计较!等着瞧,我可是掌管着女王陛下的金库,哼哼,看看谁先来求我。”   黄金似乎真的能给人底气,这个还没巴掌大的妖精就站在茶壶盖上,叉着腰,一脸不忿的盯着面前的三个人,从娜吉妮开始,她一个个的数落着。   “买食材?饿着吧!死蛇臭蛇!”说完不解气,还使劲瞪了面色奇怪的娜吉妮一眼,转过头,瞄准了安苏娜:“买鞋,买衣服哈?没!钱!一个硬币都没有!”   最后是伊莫顿。   男人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没参与刚刚的事。   “你最坏,就你最坏!你自己用手修房子吧!”   森月纱咯咯咯的在一旁笑,几个人的吵闹声惊扰了屋里的另一位。   我妻由乃穿着睡衣从卧室里推门出来,一脸懵:“你们在干什么…呢?”   “在讨论有趣的话题。”森月纱招招手,把女孩揽到椅子上:“阿莉埃蒂,你刚刚说…你掌管什么?”   小妖精得意洋洋:“金库,女王陛下。虽然她们很讨厌,但你可以随意支配所有金币和财宝。”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森月纱揉了揉笑僵的脸:“你好像忘了,自从哈姆纳塔融进侘寂庭院后,大部分的财宝都被放进那里去了…”   “放进哈姆纳塔了。”   “忘了吗,阿莉埃蒂?”   一片静默。   在森月纱好笑的眼神里,阿莉埃蒂就像一个瘪了的气球,本就不大的脸皱成一团,滑溜溜的从茶壶盖上软软的流了下去……   瘫在玻璃板上,四仰八叉,面无表情。   “我的人生结束了。”小妖精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吊灯:“如此尴尬的场面,我的人生就在今天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   傻乎乎的小家伙。   对于这只妖精,我妻由乃还是挺喜欢的——至少她发展成森月纱另一半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安全,实用,忠心;比娜吉妮和安苏娜要保险的多。   我妻由乃在心里给她打了一百分。   “对了月纱,你今天随手乱扔的东西我放进你的抽屉里了。”由乃指的是一个黑色的小袋子,捏上去硬硬的,有点像画板用具。   喔!对了,那个东西!   女孩倏地跳起来,光着脚啪嗒啪嗒跑进卧室,一阵翻找声后,没一会又啪嗒啪嗒跑出来,手里拿了一块…   黑色的木板?   “怕你们无聊嘛,我就买了这个给你们玩!”晃晃手里的黑色板子,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你是怕她们无聊,还是怕自己无聊?”阿莉埃蒂盯着吊灯时嘴里也不忘吐槽:“就不能买点正常人类玩的东西,扑克围棋之类的……你这个…”   一言难尽的木板。   ——那是块通灵板。   时常放在一些卖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店铺里,时不时吸引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掏钱——比如森月纱这种大傻蛋。   “你…”阿莉埃蒂捂着半张脸侧过头:“你…一位诸界行者,手下不乏非人生物。”她顿了顿,实在不忍直视:“你竟然带着她们玩…笔仙?!”   “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笔仙了?!”   我妻由乃听到那句‘非人生物’后就眯起了眼。   谁…娜吉妮,还是,安苏娜?   森月纱噘着嘴摊开掌心。   里面是一块泪球状的小巧「占卜板」。   “不是笔仙,是通灵占卜!”   “用这个,我们来问问吧!快来快来,都坐过来,这是我们森氏家族第一次集体玩游戏喔!”   就玩这个破玩意儿。   森月纱,你长大了吗。   这跟笔仙有什么区别。   反正除了阿莉埃蒂,剩下的几位倒挺乐意哄着少女玩的。伊莫顿拉着安苏娜坐在左侧,娜吉妮在旁边;我妻由乃理所当然的挨着森月纱。   放好木板,五根手指点在小小的占卜板上。通过占卜板的圆形镂空孔,可以看到提问人所提出问题的答案。   “奇妙的板子,会说话的板子,请——”森月纱张张嘴,忽然看向没参与的阿莉埃蒂:“关上灯吧?”   “你在跟我说话?”小妖精正瘫在玻璃板上,面朝下的游陆泳:“我没玩这个游戏,森月纱。”   “所以你才能帮我们关灯呀。”   这回看向她的是五双眼睛了。   “我真是欠你们的…”   啪嗒。   灯灭了。   屋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夜晚都市的灯火与霓虹。   “欸,这样的场景还挺浪漫,如果在点上几根蜡烛,摆上香薰,倒几杯…”   “你还玩不玩?我要回庭院休息了。”   少女闭上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五根手指上。 Chapter30 可怜的占卜板先生   游戏开始了。   “神奇的木板!会说话的木板!”   少女欢快的声音在客厅的黑暗里回荡。   “请告诉我!”   声音停了一下,藏在黑暗中的小脸思考着即将要提出的问题…   那…   就问…   “请告诉我!”   “圆周率的每一位数字吧!”   我妻由乃:……   阿莉埃蒂:……   “你这辈子不打算干别的了是吗?”   阿莉埃蒂气急败坏的嚷嚷:“别以为我听不懂,有哪个白痴幽灵会跟你一起抽风啊?”   果然,占卜板没动。   少女很懊恼。   “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幽灵真的好无知…”   “可能是提问题的人有病吧,你觉得呢?”阿莉埃蒂‘啪嗒’一声打开电灯。她算看明白了,无论多奇怪的游戏,在森月纱手里都能给你玩成‘崩溃大作战’。   “我问的不合理吗?”女孩看看由乃。   “合理,是幽灵无知。”   得到肯定,少女又看看娜吉妮。   “合理,主人。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它不配回答你的问题。”   伊莫顿和娜吉妮就不用问了。   阿莉埃蒂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就是关于森月纱获取肯定的顺序……由乃排在第一位呢。   她,依然那么重要吗?即使女王有了服侍自己的贴身女仆,有了妖精先锋军和操纵黄沙的法师与妖姬侍卫…   我妻由乃也依然重要吗?   真的第一位?   唔,还是…某个金毛呢?   诶嘿嘿…   沉浸在幻想里的妖精没发现,周围的五双眼睛再次看了过来…   “阿莉埃蒂?”   小妖精吓了一跳。   “你最近总是发呆,看着地面嘿嘿嘿笑个不停,你…生病了?”森月纱担忧的凑过来,大眼睛仔细打量着不停后退的妖精,还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唔…发烧了吗?”   是脑袋顶在壶盖上太久了。   “还是…到思春期了?”   呸呸呸!   先锋银骑士永不恋爱!   “哦。”森月纱才不信:“我觉得那个拿长矛,头发短短的少年就很适合阿莉埃蒂呢。需要作为‘女王’的我去帮你说说吗?”   媒婆什么的先不提,女王陛下…   “阿塔是女孩子。”   森月纱一哽,强说道:“那不是更好。”   那对你而言确实是…   “你还玩不玩了。”阿莉埃蒂走上木板,用脚尖踢了踢几根人的手指:“快点快点,我困了!还要抱着你的耳朵睡觉呢。”   游戏继续。   以防森月纱再问出什么比如‘宇宙的尽头’或‘我的妈妈都是谁’这种让鬼魂天崩地裂的问题——这回换到我妻由乃来问。   大家一致同意。   “嘁。我是善于求知的姑娘。”   “谢谢,别为难鬼魂了,求知欲小姐。”   我妻由乃点点占卜板,余光瞥了眼望着窗外月亮的森月纱。她轻轻开口:“神奇的木板——会说话的木板。”   “请告诉我。”   “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吗?”   我妻由乃想要什么阿莉埃蒂十分清楚。现在,就要看由乃会不会推着占卜板朝写着‘可以’的地方前进了。   占卜板轻轻晃动。   “呀!它动了动了动了!”森月纱腾出一只没事的手举得老高:“哇喔,一个不怎么聪明、成绩不好却喜欢回答其他问题的幽灵!”   占卜板朝着左侧缓慢行进,伊莫顿和安苏娜不信这些——或者说男人在从前,大概就属于被提问的那个。所以,感受过森月纱世界的不同能量后,他可以十分肯定,现在周围的空间里,没有那种生物。   如果它动了…   只能是人为的。   这对儿相爱的人极其默契的把视线投向我妻由乃。   就在这时,占卜板停下了。   发出‘咔哒’一声。   我妻由乃瞥了眼对面的娜吉妮,挑起嘴角的同时,占卜板又开始朝着‘可以’的方向前进…   两秒后,又停止了。   “一个成绩不好而且还有点畏首畏尾的幽灵。”   森月纱叽叽喳喳的念叨,左看右看,伊莫顿和安苏娜垂头不语。只有我妻由乃和娜吉妮望着彼此,笑眯眯的朝对方点点头。   然后,向左…移动。   停止。   向右…停止。   阿莉埃蒂已经听见劣质木板和滑块间的巨大摩擦声了。   在YES和NO之间,手足无措的占卜板先生就这样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挤压拉扯着,一会朝左一会向右。如果有什么幽灵神鬼上帝佛祖的,请帮帮忙来推一下吧…   但没有那种东西。   木块扔被两股力量左右推拉着。   接着…   木条撕裂后,是木屑炸开的粉碎声。   咔嚓。   占卜板裂成了两半:一半按在我妻由乃的手指上,一半按在娜吉妮手下。   伊莫顿和安苏娜十分警觉地迅速抬起手,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搂着彼此,转身,开始赏月…   “欸…?”   森月纱眨眨眼。   “看来,主人买的占卜板有些劣质。是被老板骗了吗?”娜吉妮掸掸手,施施然站起来:“需要我去杀了他吗?”   “停留在YES了。”我妻由乃没理会娜吉妮的话,望着森月纱:“鬼魂说YES了。”   “还没有,只是差一点而已。”娜吉妮一反常态的打断了森月纱原本想说的话,这位从来规规矩矩的女仆此时极其反常:“由乃小姐的问题,或许鬼魂都回答不了。”   “大概,它觉得是个没必要回答的问题吧。”   “因为答案显然是YES,所以没必要回答吗?”分毫不让的由乃今天也很反常。   森月纱看看由乃又看看娜吉妮…就在少女感觉不对前,阿莉埃蒂忽然嚷嚷起来。   “我!要!去!睡!觉!”小妖精利落的爬上森月纱的袖子,几下就跳到了女孩的肩膀上:“驾!森森傻瓜兽!目标——卧——室!”   “啊啊啊啊!凡人驾驭不了超凡的怪物!”少女张牙舞爪的一蹦一跳,朝着卧室跑去…   伊莫顿:……   安苏娜:……   反转来的总是那么快。   娜吉妮摆出笑脸,等自己的主人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转过头,面色冰冷的看着我妻由乃。   “今天玩的很开心,由乃小姐。鬼魂没能回答你的问题,真奇怪。”   我妻由乃绕过桌子,在伊莫顿皱起的眉头里,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娜吉妮,粉色长发服帖的散在女孩瘦弱的后背上,像一朵干枯的粉玫瑰。   她用指甲划了一下娜吉妮的嘴唇,沾着唇膏的手指又点了点自己森白的牙齿和舌尖。   “或许吧。”她舔舔指肚,抬眼,怒气尽消后,那股讨厌、尖刻的情绪重新浮现在瞳孔里:“可现在,我得去和你的主人‘一起’休息了…”   “明天见,‘永远的’女仆小姐。”   娜吉妮面无表情。   安苏娜亲昵的抱着自己爱人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调侃:“你说,今天是谁赢了…”   “什么谁赢了?”伊莫顿疑惑:“娜吉妮…只是不喜欢我妻由乃吧?她不是说她太傲慢太无礼…”   “你也是个傻子。”   安苏娜嫌弃的揪了下男人的耳朵。 Chapter31 神社的初始   今天说好了要去看艾丽娅和孩子们,昨夜玩的很开心的森月纱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念叨‘鬼魂不会数学’之类的话…   阿莉埃蒂不想给伊莫顿和安苏娜科普圆周率是什么,只让他们两位上网自己查——对照着古埃及的知识,大概就能明白了。   而我妻由乃和娜吉妮一大一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个做早餐一个端盘子,配合默契不说,来言去语间彼此还能偶尔朝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容…   弄的安苏娜倒好像是生气的那一位。   “这是正常的,娜吉妮还小。”安苏娜站在屋里的落地镜前,任由伊莫顿搂着自己,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男人闭着眼睛闷闷问道:“小?和我们比?”   “她说我妻由乃没弄清一些事,我看,娜吉妮自己也没弄清。”安苏娜亲了亲爱人的额头:“打着身为女仆的幌子照顾森月纱,这个年龄进行自我欺骗不是很正常的事。”   自我欺骗…?   肩膀上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多明显。女仆给主人涂指甲油的时候,视线可不会一直停留在自己主人的脚背和大腿上。不过,娜吉妮的癖好很有趣哦。”安苏娜一针见血,拉起男人走到梳妆台前,递给他一把梳子:“帮我梳。”   伊莫顿还真没注意到安苏娜说的那些细节。他捏捏爱人的耳朵,又俯身亲了脸颊,接过梳子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梳起她缎子般的如瀑长发。   屋内安静的只剩窸窣的密齿摩擦声。   “原来如此。你总是观察的比我细致。”夸着镜子里的丽人,伊莫顿此时是满足的:“三千年来,我一直等待这一刻,没想到却用这样的方式实现了愿望。”   魔女大人…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安苏娜放好梳子,美目流转间嗔了男人一眼:“就让她们闹吧。你和我把神社的事做好就行了。或许经历这些,魔女大人就长大了。”   不…只有这点我不同意。   伊莫顿摸了摸光头,想到被自己塞进衣柜最里面的一大包假发…   那孩子大概永远长不大了。   …………   ……   其实不仅是想念艾丽娅,森月纱其实也想让新来的侍从见一见自己重要的人。对女孩来说,曾经的孤儿院,现在的大房子——那里面才是自己最重要的财富。   虽然‘财富们’有很大很大很大可能并不想见到森月纱——调皮捣蛋鬼一来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反正……   反正艾丽娅是不想见到她。   “不是刚见到吗?”我妻由乃紧张的抓住森月纱的衣角。她觉得森月纱是不是因为‘穿梭’,导致时间上有点错乱了。   “我想让她们见见艾丽娅和孩子们。”少女身后站着早已打扮好就等出门的几位。   穿西服的穿西服,穿短裙的穿短裙。   娜吉妮还格外用心的画了个淡妆,既精致又不显过分。   这个举动让我妻由乃更不高兴了——她有事去不了,这位自我意识过剩的女仆小姐还特意打扮靓丽的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   ……   “所以原本是孤儿院,现在…停止了?”   路上,森月纱给几个好奇宝宝具体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崽崽们的名字和人员构成以及这些年的情况——问的最多的就是伊莫顿。   这个男人似乎总想把一切都弄明白。   “资格早就没有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让艾丽娅操劳。”森月纱脸蛋贴在玻璃上,窗外一颗颗树飞快的划过:“这一批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了。”   健健康康长大吗?   想起自己爱人和我妻由乃的打算,那些准备好的匕首和格斗教学…   男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魔女大人。   “神社的话,我想了一下。”森月纱忽然提起昨晚未完的话题:“还是像‘庭院’一样好了。”   像侘寂庭院?   女孩用食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圈:“像那里一样。每一位自己决定风格就好,总体还保持原本神社的样貌,翻新修一遍,如果不顺眼就多花点钱好了。”   说起多花点钱,少女格外硬气。   “记得留一些‘位置’给后面的人。”   这个伊莫顿懂。他之前就查过很多资料,对于大概什么样子适合她们居住心里还是有谱的,剩下的事就要靠专业的人来做了。   “目前来看已经有游泳池,露天庭院;有娜吉妮要求的小型图书馆,我妻由乃小姐要求的格斗室;我和安苏娜加了一间电影院。魔…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跟我说。”   反正宫水一叶的意思只要部分‘用途’是神社就行了——最多伊莫顿留一个小神龛,建一间不大的事务所。放些破魔箭、绘马和神签好了。   绕过正门进去才是她们居住的地方。   整片废弃的土地被男人轻描淡写的画下一条线。   ——百分之一作为神社用。   ——百分之九十九自用。   “对了,你还得想一个名字——”   由于车上还有司机,阿莉埃蒂想拦也没法拦…   “名字?”森月纱‘腾’地坐直,两眼放光:“什么名字?我来起我来起!”   “不能再叫宫水,也不能写他们支脉的曾用名。起一个名字作为神社用吧,这些都需要你亲自决定。”   包括神社门口的石雕像(如果有的话)和主祭神:伊莫顿原本和安苏娜讨论过,随便找个稻荷神什么的供奉就好了——对于私家神社来说这并不奇怪,不算那些未登记过的,单看记录在册的神社,整个国家加在一起就高达八万多座…   可想而知它们都供奉了什么。   比如弓削神社(哈),比如间间观音(哈哈),还有森月纱最爱的招财猫之寺:豪德寺。反正千奇百怪的供奉和神社真是让搜索过后的伊莫顿大开眼界…   昨夜和安苏娜聊起来,逗得她笑个不停。   ‘巫女——神职人员呢?’   ‘那个叫三叶的孩子不是说以后要考到东京来么。’伊莫顿搂着安苏娜,给爱人解释:‘在此之前,找个兼职人员就行了——我查过,那些神社的护身符进价120却卖600、800,我都有点想好好经营了。祝福…一个来自三千年前的大祭司的祝福,值不值1000?’   ‘我们不缺钱,伊莫顿,你太紧绷了。魔女大人的财富足够我们挥霍。’   ‘我们?’男人笑:‘原来还包括我?’   安苏娜敲敲伊莫顿手腕上的表盘,靠在爱人怀里时,她喜欢用额头顶他的下巴。 Chapter32 喷泉的误会   在森月纱的概念里她很久没见到艾丽娅了。可在艾丽娅这边,她明明才刚见过森月纱。   老太太一脸不耐烦的跪坐抱着麦茶杯,曾经森月纱拿出来用以让孩子们生活的大大居所,短时间内就染上了许多生活气息——从玄关柜门上贴着的明星贴纸,一些塞在角落的杂志;到一只只男孩女孩的小鞋子,落在地上的发卡;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和几根男孩子的棒球棍。   茶几下滚着一颗足球。   乱糟糟却温馨,这才有家的感觉,而并非奢华却冷冰冰的高级公寓。   “你怎么又来了。”艾丽娅不耐烦的嘬了一口茶,老人显得精神头十足。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已经可以‘统领全军’的美子和大石分担了奶奶的大部分工作,平日里老人就只要享受孩子们的嬉闹和服侍就好了。   这也是森月纱高兴的地方。   她很放心。   “我很久没见你了嘛。”少女整个身子靠在老人的一侧,搂着她的脖子,小脸蛋在艾丽娅脸上蹭来蹭去——就像一只犬化的猫咪。   “你才刚让我踏实两天…”艾丽娅负担很重的叹了口气:“说吧,你进来之前是不是把孩子们的鞋藏起来了…”   森月纱惊讶。   “你怎么知道?”   艾丽娅:……   ‘鞋魔女’啊鞋魔女,以美子为首的一群女孩子们已经见惯了——当有天回家找不到自己鞋子时,就知道是姐姐大人回来了…   “看完就快回去吧,真是的,你是不是又逃课了。”老人将桌面上的碟子朝森月纱推推,“你们三个吃吧,吃点东西。晚饭还要很久。”   艾丽娅的视线扫过安苏娜和伊莫顿,在娜吉妮脸上停了很久。   “你们是森月纱的?”   伊莫顿在来之前就叮嘱过女孩,千万别在撒上个世界的谎了——比如亲戚。   森月纱有没有亲戚艾丽娅还不知道么。   “我是‘鹏洛克’珠宝的负责人,这是家妻。”首席外交官伊莫顿先生开口介绍:“娜吉妮是集团旗下店的经理。今天我们来是要感谢森月纱小姐,她在我们店内打工时,制止了一起盗窃案…”   就硬胡编乱造。   反正森月纱已经和美子大石打好招呼了,两个孩子还是挺相信一直以来‘英勇神奇’的大姐头是个不凡的女孩,那么她身边的人也应该都很厉害吧?   比如那个教她们‘防身术’的安苏娜姐姐。   伊莫顿:防身术…安苏娜,古埃及法老近卫的格斗技巧被你改成了这么善良的名字吗?   “唔,鹏洛克珠宝?名字真少见啊…”艾丽娅点头:“月纱这孩子就喜欢管闲事,看热闹。她能帮助你们,或许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有趣而已,伊——”   “伊莫顿。”   “伊莫顿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拿回去吧,老太婆我用不上这么多珍贵的东西。”   不得不说艾丽娅是真了解森月纱。   “这些相比起月纱小姐对我们的帮助简直不值一提。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女孩,您绝对功不可没。”安苏娜巧笑嫣然的躬身行礼,在老人渐渐柔和的神色中,女人轻而易举的俘获了她的信任——从进门开始,房间的摆设、壁纸装潢包括桌面上的卡通杯子无一不证明了艾丽娅在意的是什么,夸老人身体健康,不如夸她的孩子。   就在安苏娜和艾丽娅说笑时,叩叩叩的敲门声忽然传进屋里。   “这个时间,孩子们应该还没回来吧。”森月纱站起来跑去开门,一路叮叮叮叮的铃铛声后——某位黑长直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瞳孔盯着她。   身后,站着笑嘻嘻的成熟女性。   短发…的阳乃小姐。   “嗨!森月纱也在?”阳乃搂着自己妹妹挥挥手:“今天是小雪乃的幸运日哦,上次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吧?”   “阳乃小姐。”森月纱点点头,盯着一言不发的长发姑娘,“雪乃怎么会来?”   “我和妹妹来拜访奶奶了!还没有正式过来一次,今天正好没事。”阳乃非常自来熟的推着雪乃挤进门里,森月纱的视线和雪乃对上后,对方迅速错开眼。   “欸,家里都是孩子的气息呢…”   “真漂亮的画啊,是谁画的,男孩子女孩子?”   “月纱小姐,你们吃饭了吗?”   叽叽喳喳的雪之下阳乃开朗的正和下雪的寒冬妹妹形成鲜明对比,进屋坐下后,外交满值的姐姐就开始当着森月纱的面忽悠艾丽娅。   总之还是那套‘情非得已’的说辞——不是我,不是我的意愿,不是我的意愿只是我没拦住,不是我的意愿只是我没拦住但道歉了…   艾丽娅对于那件早过去的事不想再谈:“上一次,平冢静小姐已经道过歉了,雪之下小姐,您不必亲自过来的。”   “嘛,叫什么小姐啊。叫我阳乃就行啦,奶奶,您的身体还好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一老一少交流时,森月纱挪啊挪的,悄悄靠近雪之下雪乃。   ‘喂——’   雪乃斜了下眼。   ‘上一次要了英雄小姐的号码,却一次都没联系过英雄小姐呢。’   女孩冷笑:‘你给我号码?’   森月纱眨眨眼,她记得上一次在医院的喷泉前,明明给雪乃存了自己的号码,还恶作剧似的把名字写成‘美丽的英雄大人’——没记错吧?   ‘你当时应该光顾着玩你那种无聊的游戏,却没发现你把号码存错了吧?我打过去后竟然是一个风俗店的经理电话。’   雪之下雪乃正襟危坐,悄声说话时不但不看森月纱,就连嘴唇都极少动——其实……她说谎了。她并没有打电话。   她只是发了一条讯息。   ‘今天在干什么?’   对方回复:‘在工作,请问您是哪位?’   ‘一起看喷泉了。’   手机另一头的人好像理解错了‘喷泉’的意思,接下来回复的东西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毕竟是‘一起看’的。   总之这些尴尬的事雪乃是不可能告诉森月纱,她绷着脸报出一串数字,森月纱听后发现果然错了一位。   ‘最后一位是9。’   少女嘻嘻哈哈的样子引来了雪之下阳乃的注意,她看看不知何时坐到自己妹妹旁边的女孩,冷淡的神色一闪而逝。   “月纱小姐…的朋友很多啊。这位…”   艾丽娅重复了一遍刚刚几个人撒过的谎。   鹏洛克珠宝?   在森月纱的视线里,阳乃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她仔细打量着安苏娜和伊莫顿——这两位倒装的挺像,可娜吉妮就没那么入戏了…   小蛇女冷冰冰的回以凝视。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鹏洛克珠宝’这一品牌呢。”   短发女人轻笑着说道。 Chapter33 阳乃与雪乃喵   最后还是雪乃给森月纱解的围。   一句‘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太多了’,再加上点足以冻结气氛的冷淡,阳乃果然轻飘飘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只是看森月纱的眼神更古怪了…是种看到了什么有趣东西的神色。   晚餐由娜吉妮和阳乃负责,最初森月纱和雪乃也要帮忙——女仆小姐是不可能让自己的主人动手的,虽然她一直促狭的追着自己叫‘店长店长’;而雪乃的话…   ‘雪乃应该不行吧?这一次我们可是来道歉的,做一桌足以表达歉意的晚餐这种事,雪乃能做到吗?’   精致如人偶样的少女面无表情的退了两步,转身回了客厅。   森月纱有点理解初次见面时雪乃听到自己姐姐的名字后,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阴影…吗?   “人活在世界上一定会被比较的,无论是主动或被动。”晚餐后,恰巧在院子里‘偶遇’森月纱的阳乃随口说道,推着女孩的肩膀,两个人边聊边走。   轻松的饭后散步,话语间却刀光剑影。   “我的妹妹好像很喜欢你呢,森月纱小姐?”   少女的手指划过灌木,夜晚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喵喵,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女孩每一步准时响起。   “好像?你没有朋友吗阳乃?”森月纱奇怪的扭头看着和自己并肩的女人,她大概也就上大学的程度吧?   “唔…如果是说像你那样的‘好朋友’可能没有呢…”雪之下阳乃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紧接着,敏锐到可怕的女人一下揭开了森月纱的某处秘密:“比如…东条葵?”   森月纱抿着嘴不说话,见此阳乃更开心了。   “欸,真是个惊天大秘密呢。原来,月纱小姐的‘好朋友’是这种意思吗?上一次拆除事件后我就很纳闷,月纱小姐到底认识东条集团里的哪一位呢?”   故作惊讶的女人虚虚掩着嘴,惊讶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不含感情的盯着森月纱。说是调侃,倒有点冷嘲热讽的意味了。   “原来如此,月纱小姐可缠绕上了一颗大树哦。”   森月纱捏了一下耳垂——上的阿莉埃蒂,以防这只在某些方面很冲动的妖精拔剑扎死雪之下阳乃。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和包括森月纱在内的一干人拌嘴多数吃亏;她的坚持其实一直以来和娜吉妮是一样的。   她的女王陛下。   ‘侮辱你的该死女人!我要把她的眼球挑下来,像谢赫那样在黄金里滚一圈!’   ‘我们的黄金不能这样浪费,阿莉埃蒂。’   ‘上一次是谁住宿后付给对方六七根金条?我浪费?还有!你是不是又把我今天应得的小糖果们藏起来了?!’   ‘嗳,你看月亮,好像个月亮呀…’   少女歪着头心虚的小声和自家妖精闲扯,一旁的阳乃却认为森月纱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森月纱小姐?”女人轻唤一声,待少女转过头后,又笑道:“请不必担心,我可没打算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秘密?”森月纱还没回过神,一脸懵:“什么秘密?我和东条葵早就分手了——喔,其实这个秘密你也可以不保守的。反正,到时候找上雪之下家的大概会是东条集团吧?”   雪之下阳乃笑意更深了。   “聪明的姑娘…就是靠这样吸引了东条葵?”   阿莉埃蒂:当然是靠脸了傻瓜!靠脸靠两个西瓜!靠白白腿靠小脚丫!你以为靠的东西是脑子?那玩意儿她有吗?   森月纱不想谈东条葵的事,耸耸肩岔开话题:“阳乃平时都是这样?”   “这样?”   “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毫不留情的揭穿后又装作无辜的站在一旁笑,看对方血流不止的痛苦模样……这样,平时都是吗?”   雪之下阳乃一副不懂的样子,背着手超过森月纱,在她面前转身后站定。   “月纱小姐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森月纱懒得跟她玩文字游戏,径直道:“对你妹妹好点吧。”   提到雪乃,阳乃笑的更开心了。   “果然,森月纱对小雪乃很关心呀。诶,我是不想往那边猜啦,不过,越看越危险呢。你们…哦,应该是你。我的妹妹可不会有奇怪的倾向。”   这话说的很重,森月纱觉得在呆下去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去世了。   “阳乃小姐,你真的很讨厌,我要回去了。”跺跺脚,哗啦哗啦的小铃铛声绕了一圈,跟着森月纱往回走。   我也觉得自己讨厌,可是……   那些大叔很喜欢我呢。   你看,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为了谈好各种合作,得强忍着恶心,在酒桌上应酬那些年近五六十的大叔们。闻着刺鼻的烟味和他们嘴里的酒臭,听着不堪入耳的笑话,还要在时刻小心警惕的同时……摆出一副笑脸。   我也讨厌这个样子的自己呢,森月纱。   雪之下阳乃轻快的跟在少女背后往回走,脸上一分钟前的嘲讽和调侃全然不见。她悄悄的、悄悄的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就像刚刚森月纱做的那样。   女人近黑短发勾起发梢融在夜色里,此时像是一双双即将溺毙者伸出水面求助的手。   冰凉的耳朵,冰凉的手指,死涩的污水通过满是脓液的心脏稍稍渗出来,转又立即被平静饮下。毒药喝起来会让人痛苦,可有些喝的人甘之如饴。   森月纱。   奇怪的人。   天真无邪与洞悉世事杂糅在一起,会有……那种人吗?   就像一个足以俯瞰众生愚蠢茫昧的神明,祂…怎么可能会是个天真活泼的样子?   雪之下阳乃越来越好奇…   对森月纱。   喝下毒药求死的人,无论死志有多么的坚决,在死前那一刻,痛苦挣扎的那一刻。   还是想要解药的。   如果真有一瓶放在眼前的话。   …………   ……   森月纱是在独属猫客人的小院里找到的雪乃。   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在她面前,四仰八叉的躺着几只小奶牛。大个的躲得老远,而这些小东西时常‘被’森月纱开玩笑,倒很亲人。   森月纱悄悄走过去,本来想恶作剧似的吓一吓她,没成想拍了拍肩膀后……转过脑袋,还停留在逗猫阶段姑娘有些呆滞。   她看见森月纱后,那双清澈的眸子颤了颤,冰冷尽消的脸上显露出让人心惊的脆弱——女孩糯糯的抬起眼,红唇雪肤的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望着森月纱。   然后,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   “…喵?”   就像炎热的夏天吃了一大口冰激凌一样。   森月纱笑眯眯的歪了脑袋,站在她面前回以相同的语言。   “喵喵?”   浓稠香甜的牛乳冰淇淋在口腔里炸开。 Chapter34 动物之家   平冢静趴在吧台上,下巴枕着手臂。这间只在傍晚才开门的酒居藏在小巷子的尽头,不明显的位置证明了几乎只有熟客才能找到这里。   她就是熟客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坐在她旁边端着酒杯的雪之下阳乃。   吧台是实木打造的,纹理做旧,摸上去很有年代感;头顶的灯光被调整成不是很亮却足以让人看清而不会感到难受的程度;墙壁是古着的木面热红色风格,黑胶唱机沙沙的鸣转声附着在上面,偷偷藏着,以便忽然闯进路过的人耳中。   调酒师带着灰白相间的格子帽,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宽泛的裤子,黑框眼镜。吧台尽头摆着几个烟斗,时不时还能闻见浓郁的草香。   名头各异的威士忌与奇形怪状的酒瓶码了一整面墙,沙哑散漫的慵懒女人藏在黑胶唱片里,将自己只在夜色下才凸显诱人的嗓音抛给醉意熏人的各色动物们。   套着价格不菲的西服三件套,白日里鹰视狼顾的短发男人,此时却像个柔弱的兔子;看着窗外,麻灰色长袖的女士轻轻抹着口红。白嫩的脸蛋,鼻翼生着几颗小雀斑的甜美小鹿一反常态露出猛虎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猎物——某位比她小很多的年轻帅哥。   胖胖的豚大叔憨态可掬,只喝国产酒,嘴里却大聊特聊某个爱管闲事的国家有多么美好;明明在酒吧,可依然给自己耳朵套了一副厚耳机的孔雀男孩,浑身上下都穿着买LOGO而送的衣服;像鳄鱼一样的三位成年上班族已经醉醺醺的沉入湖底,而守在唱机旁失恋的年轻女人,终于从宠物猫变异成可以被无数人连接的另一种猫。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拉低自己胸口的衣服,将连接密码贴在了沟渠里。   形形色色的动物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就像这间酒吧的名字一样。   动物之家。   烟雾缭绕成厚实的迷雾,动物们感叹着夜晚的美好和白日的痛苦,静静听着沙哑的声音升高、再升高。把烦恼像盐巴一样洒在拳心,舔一口,夹起子弹杯一饮而尽。塞进嘴里的柠檬被牙齿炸出酸,混合着咸与龙舌兰骑枪一样尖锐的辣。   大脑混沌,舌头嗨了。   耳畔的声音托着它们,带它们去往没有痛苦的另一个幻境。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ah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音乐沙沙的,平冢静瞥了几眼身旁的女人,捏起一杯酒倒进嘴里。自从几年前发现了这里后,她就把这里当成了秘密基地。   后来,是她和阳乃的。   “我听说,你去了孤儿院?”平冢静扒拉着面前的骰子,原本有很多颗放在那里,现在只剩下三颗。   “那里已经不是孤儿院了。我去道歉,不行吗?”阳乃托着腮,迷离的眼睛陷落在酒吧的音乐里:“小静是怎么知道的?森月纱说的?”   “我可是有间谍在那里。”平冢静红扑扑的脸躺在自己手臂上,屈起手指,‘啪’地一声又弹走一颗骰子。现在,只有两颗了。   雪之下阳乃对着弯腰捡骰子的调酒师抱歉的笑了笑。   “那个女孩太有意思了,她竟然对我说‘对你妹妹’好一点。”   平冢静含混不清的‘唔’了一声。对于阳乃的做法平冢静一清二楚,她没想到森月纱在短短接触几面后就注意到了。   她当时可是过了很久才发现。   “有什么问题,你对小雪乃…”平冢静蹭蹭胳膊,整日彪悍的女人终于流露出一丝妩媚,“太苛刻了,阳乃,我早说过你的问题。”   “但是我不听,是吧?”雪之下阳乃眯着眼睛,手指在脸蛋上漫无目的画着。   “唉,可怜的小雪乃,竟然有这种姐姐。”   如果说平冢静教育方法是引导,阳乃的大概是棍棒。   小孩子笨笨的,丢了钱,哭着回家后,父母便知道了。   妈妈说:‘你看,笨蛋笨蛋。下次一定要注意,好吗?喏,乖乖的。’   妈妈摸摸孩子的脸蛋,重新拿出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塞进她的小手里。   孩子很高兴,虽然可能记不住这一次教训。   ——这就是平冢静的教育方式。   而阳乃呢?   ‘那个钱是给你这星期的饭钱,你丢了的话…有什么资格再管我要另一份?是我偷的吗?还是说,我有义务为你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   ‘记住,没有人会为你自己犯的错买单,现在是这样,未来也如此。’   母亲冷淡的抄起水杯回了屋子。   小女孩一个星期艰难度日,很痛苦的熬过了这段时期。   但她一定能记住这个教训。   ——这就是阳乃的教育方式。   是保护一位温暖善良但不谙世事的天使…   还是铸造一只冰冷理智擅长掠夺的怪物?   ‘就是这样。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只有让她的心灵深深受伤、再也无法忘掉。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只有被伤害、被贬低、被侮辱才会成长。爱情友情或勇气都不可能改变一个人。’   ‘但痛苦可以。’   平冢静和阳乃的分歧并非一天两天了,但她们彼此深知对方都是固执己见的人,绝对不会为两三句话改变。而森月纱的这一次看似随口的话,再次激活了平冢静。   “森月纱都能看出来,你知道自己有多过分了吗?”   “嘛,你这话好像在说那个姑娘是个笨蛋哦。”阳乃轻笑,望着沉浸在醉意里的平冢静,感受着被酒精麻痹的思绪,无言的快乐冲淡了郁郁。   “她可是个意外聪明的孩子呢。”   平冢静想了想,意外到很意外,聪明…体现在哪呢?   “笨蛋是看不出来的。”阳乃刺了女人一句,叩叩叩的敲击着吧台,再次要了一沓酒。   “你今天是怎么了?”雪之下阳乃反常的态度平冢静一眼识破。平时的她可只会看着自己喝,偶尔劝酒也浅尝辄止,今天怎么主动起来了?   “啊。”阳乃指指自己的耳朵,伸手捏了捏,直白的说着谎言:“因为…”   “可能因为今天的音乐很好听吧。”   平冢静翻了个白眼。   沙哑成熟的女人依旧不停的唱着歌,唱给这些只有在夜色里才显露真身的动物们。   ‘In other words…’   ‘Darlingkiss me.’ Chapter35 天使与怪物   “是不是又让你去陪那些高层喝酒了?”   雪之下阳乃很少表露真实情绪。这是多年来平冢静对她的分析,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证明这个女孩最近确实过的不好。   虽然她对自己妹妹的态度让人诟病,但这不代表她自己就是悠闲轻松的。相反,她其实替雪乃承受了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她原本是可以推开那些,自由生活的。   “那种东西不可能啦。”阳乃笑嘻嘻的扇扇手掌,“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情况。”   “我是很关心你的状态,也很关心雪乃。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扭曲的性子吗?”平冢静看着女孩万年不变的笑脸很是无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这样了呢?   “你是成年人了,孩子的道路需要引导,而不是用自以为是的方法给她创造困难。这话对你也有效。”平冢静抹了把脸,攥着纸巾坐直:“有时候我真讨厌你这样笑。”   阳乃耸耸肩,看向平冢静后,更使劲的笑了一下。   “唉。”   “出来喝酒就不要聊这种事了。小静,我可是比你更了解雪乃,她是‘我的’妹妹哦…”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上一句的人管得太多,平冢静也不可能听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说。   “那孩子…已经很沉默寡言了。她的敏感和自尊心让她十分痛苦,而痛苦又不停加剧着她的那份敏感,防御系统开始不断增强、硬化;风吹草动,甚至某个不经意的字句都能让她想很久——力求完美,做什么都怕做错,可显然人又永远无法追求到完美。”   “直到最后,所以努力…”   “被你轻而易举的碾压。”   平冢静‘咚’地放下酒杯,看着沉思的阳乃:“‘人越清醒,越痛苦’,你这种生活哲学该改改了——至少,至少不要用在自己亲妹妹身上。”   如果雪乃像森月纱那样就好了,平冢静想。   乐天派,或者说带了点怪诞调皮的性格,反而能让她在阳乃的打击下岿然不动…甚至可能都不会在意自己姐姐在说什么、做什么。或者,雪乃能像那些‘平凡’的高中生也不错:被打击一两次,臣服在自己姐姐的阴影里。   尽心尽力的做个跟随者,至少不会痛苦。   痛苦的是谁呢?   痛苦的是西西弗斯,是不断推着巨石上山,淡然的看它滚落,然后重复循环的人。   这个痛苦的时间是永恒。   雪之下雪乃就是这样的孩子,一位不屈不挠的挑战者,一个要么不做,做就做到完美的绝对主义者——在面对全方面数值都比自己高的姐姐时将是一场灾难。   “她是有缺陷的。”平冢静平淡的结尾,叼起一根烟,开始在身上摸索打火机。   “啊,完蛋了,小静因为雪乃,要对我有不好的看法了呢…”阳乃若无其事的一带而过,她当然知道平冢静是什么意思,“唉,我这个姐姐还真不称职。”   平冢静抬头瞪了一眼不正经的阳乃,继续低头翻找。   咦,打火机呢…?   啪。   一只修长的手握着金属火机,小火苗正对着平冢静的烟头。   女人诧异的抬眼,一张极其漂亮的脸…正看着她。   一边嘬,男人平稳的举着手,顺势坐在了平冢静身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酒。   “很抱歉,刚刚路过听到了你们一点对话。”他没用上自己漂亮的面容,反而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越过平冢静,盯着雪之下阳乃。   “哦…?这算是道歉吗?”阳乃挑眉指了指平冢静嘴里点燃的香烟。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了。”男人长发梳成低低的辫子贴在背后,穿着衬衫,“我是野口风。”   “这么正经的介绍啊,还以为先生是来指责我的呢。”   野口忠的确没忍住。自从刚刚听到阳乃和平冢静那一番对话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跟随东条葵很久,可是真切见识过那个女孩是如何在遍地荆棘的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的——   所以。   他极其讨厌歌颂苦难的人。   苦难带给东条葵什么了?只有痛苦和无声的哀嚎。   “喔,野口先生原来是想让孩子像天使一样活下去吗?”阳乃静静的看着相隔不远的男人,眼里若有若无的危险逐渐翻涌。她能接受平冢静的质疑,但不代表可以任由陌生人指责。   “天使啊,被温柔呵护长大的孩子,对那些怪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呢。野口先生是怎么理解‘任人宰割’这一词的?”   野口忠觉得东条葵和任人宰割毫无关系,即便她没有经历那些,自己家的大人也绝对是一位成熟、敏锐且天才的企业家。   雪之下阳乃弯腰弯头,戏谑的视线绕过平冢静,看向愈发不满的男人:“天使可是需要数量庞大的金钱以及虔诚的信仰来梳理羽毛呢。野口先生能给的了吗?”   “如果只是生活在上帝身边,生活在神国里的天使们,当有天来到人间,发现那里并不如神界的话…”   “格格不入、落入泥潭的天使就变成怪物的猎物了哦。”   但怪物就不同了。   怪物不同。野蛮生长,无论扔到泥塘里还是荒原上,她们都能想办法活下去。无论吃草根还是吃泥土,吃腐烂的动物;她们掠夺,争抢,竞争杀戮;她们从不停留在一个地方,不断寻找新的可能性。   她们的猎物是那些天使。   清淡的弦乐浇了一些萨克斯的调皮,浅香蕉味的爵士活跃起来。不善言辞的男人总觉得这个女人在诡辩,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握着酒杯生闷气。   “总…总不会都像你说的那样。”这是男人最终的反驳,无力且单调。雪之下阳乃能找到无数个漏洞说的他体无完肤,但今天,她不想。   女人撩起短发,似有似无的轻叹一声。   “没错,总有某种像精灵一样的生物可以解救怪物。那种活跃的、直至核心的敏锐的自然造物;那种天真的、不谙世事却自身极其强大危险的、神话里那种被神偏爱的孩子;那些划过森林只为看一朵花开的种族…”   “如果能拯救怪物,只有它们了吧。”   野口忠没说话,他绝对不认可女人口中的所谓天使/怪物的言论——可他却同意‘拯救’的论调。   森月纱不就是那只精灵吗?   她什么时候来拯救自家的大人呢?   眉头不散的想着想着,平冢静忽然用胳膊碰碰男人的手臂。   “那个…野口先生,您过来到底是…?”   阳乃也笑着接话:“对呀,说起来野口先生突然自我介绍,只是为了来指责我?”   野口忠差点忘了正事。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朝着两位各异的美人,放下酒杯后,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极其做作的眨了眨眼。   “嗨!我是野口,要和我交往吗?”   阳乃看看平冢静,平冢静看看阳乃。   这是哪儿来的大傻子? Chapter36 酒有毒?   大傻子野口先生最终也没得到‘好消息’。   阳乃就不说了,对于她讲,野口‘风’这种一眼能看穿的人让她提不起兴趣;而平冢静则觉得这家伙太过漂亮…   漂亮也不行?   “得有个度,先生,你不能比自己的女友还美。”阳乃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小静可不喜欢柔弱的男人。”   野口忠心下明白自己是绝对没办法证明他‘不柔弱’这件事,郁郁的闷了一杯酒,坐在椅子上不动了——反正今晚应该也没什么收获,还不如和两个漂亮成熟的女人待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增加点经验什么的。   “多看看,野口先生,你要有打算的话,勇气是第一位。好消息是你已经拥有了。”   “那有什么用…她们都说我是傻瓜…我还不如去许个愿…”漂亮男人嘟嘟囔囔的接过平冢静递来的烟——叼上女士细长的烟卷后,长发的他更显阴柔了…   “许愿?”平冢静立即掏出手机,登陆了某个界面:“是这个吗?”   野口忠点头。   “唉,近期聊到最多的就是这个网站了。”一边说着,顺手在上面确认了个人信息:“我看看…咦,只是发上去就行了?很难相信会这么火热啊。”   手指轻触巨木的根须,平冢静挑了个顺眼的,在上面留下一行字。   「酒有毒」   “这是什么怪愿望。”阳乃瞥了一眼:“你也准备虐待自己了?”她知道平冢静就靠酒活着了,怎么可能会许这种愿望。   “如果有天全世界的酒能有剧毒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我就能戒酒了。嘛,玩玩而已,总不能像那些年轻人一样留下真的愿望吧。”女人摆摆手,“我的愿望可不如刚才那个好实现。”   “比如找个男朋友?”   “是结婚…”说到婚姻,女人一脸害怕,抱着杯子哗啦哗啦摇晃。冰块撞击,溅起几滴琥珀色的液体。   “结婚是很可怕的事情吗?你这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别胡说,鬼才没那么可怕。   平冢静干瘪的瘫在吧台上,野口忠离开后,两个女人不免陷入了各自的沉思里。后方的小沙发内,银色的兔子挂饰套在手腕上摇摆不定,从五光十色的繁华领域来到独特的酒吧,动物们并不在意自己的群体中多了只兔子。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孔雀先生?”   打扮潮流的年轻人摘下耳机,看着对面自来熟的女人——穿搭性感,长的漂亮,巨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最重要的是…很主动。   难得一见的尤物。   男孩痞笑着坐起来:“玩什么?”   “打个赌,怎么样?”女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指甲划过桌面。   …………   ……   “你就打算这么去?”我妻由乃拽着森月纱的衣角,少女正在竭尽全力的朝前‘原地’狂奔——短裙女孩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我妻由乃拉回了床上。   “森月纱,穿好衣服。”   “我就出去一下下…”   “你少骗人了,我看见你手机上显示的东西了。”由乃微笑着靠近森月纱。自从安苏娜开始学着自己买东西后,就时常给她和森月纱带回各种‘不合时宜’的服装——   比如快低到肚脐的低胸装,名为短裤实则像内衣的东西…   我妻由乃是绝对禁止少女穿成这样出去的,再加上她多动症一样的性格,很难想象不端庄的月纱小姐会不会不小心给谁发了福利。   “在家穿就行了,出去还是要…”衣柜里的衣服都是由乃挑的,安苏娜买回来的已经扔了一部分,现在森月纱穿的这身是安苏娜新送的。   “喏。”   一身睡衣的粉发女孩提着衣架交给满脸不情愿的少女,那是一套裹得几乎像伊莫顿没复活之前德行的衣服。   跟踪狂才穿这种吧。   “安苏娜说很好看…”嘟嘟囔囔嘟嘟囔囔,小手还不舍的攥着衣角。   “好看,但不能穿出去。”   森月纱用脑门顶了一下我妻由乃的小腹:“你现在就像艾丽娅一样…”   这话一说,我妻由乃的神色立即危险起来——原本站着的女孩静静望着坐在床头的森月纱,缓缓半跪俯身,换做自己仰头。   她安静下来后,森月纱也不吵闹了。   “月纱,我不想让你穿那些出去。”同样的对话,这次的效果却格外好。女孩的手指贴在森月纱的大腿上滑动,眼里却满是委屈和低落…   “如果你非要的话…”我妻由乃苦笑:“就穿好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被那么多人…”   “看到?”森月纱不解,握住由乃的手背:“欸,原来做妹妹的话,由乃的占有欲会变那么强吗?”   占有欲?妹妹?   我妻由乃抱住森月纱的小腿,把脸颊贴在她的膝盖上…   悄然冷笑时,嘴里依旧软糯糯的回着:“嗯。不想姐姐大人穿太暴露的出去呢…可以吗?”   黑色的毒液顺着眼角淌在少女的膝盖上,接着,一滴滴渗透下来,穿透毛绒绒的地毯,抵达地板的最深层。   楼下的客厅正在无声落着一场黑色的雨。   “只能穿给妹妹看。”   “还有安苏娜和娜吉妮。”森月纱补充道:“娜吉妮还说很喜欢呢。”   呵。   我妻由乃毫无笑意的咧开嘴,使劲搂住森月纱的小腿。紧闭双眼的女孩就这样一边放空,一边轻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你可真香,月纱。   不知道腿上女孩正在想什么的森月纱,伸手一下下轻抚由乃的脑袋——这个画面把她拉回了很久之前的记忆里。   当时,东条葵也是这样,轻轻躺在自己大腿上,疲惫一天的女孩在森月纱的抚摸下安静入睡。   不同的是,东条葵是短发,所以腿上会有些痒痒的、轻轻的疼;而我妻由乃的头发很柔软,就像一块光滑无痕的缎面。   我妻由乃想着抚摸自己的人,抚摸自己的人想着曾经躺在自己腿上的人。   一时间屋里很和谐…   “月纱。”   “嗯?”   “为什么要去帮青山七海拿签名?泽丽高琴?”   “欸,吃醋了?妹妹?”手指调皮的划过腿上女孩的耳朵,这是她经常对东条葵做的事,不知为何却顺手为之了:“她喜欢嘛。碰巧有见面会,我看能不能多买一些,要到几张签名送给小七海,她很辛苦的。”   “过几天还会有,我打算每一次都去买!说不定能集齐呢?”   腿上的人颤抖了一下。   “然后就去看平冢静的奶奶?”   “嗯。由乃为什么不去?”   “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奶奶。”   我只喜欢你。   “哦,那你等我回来喔。”   “嗯。” Chapter37 罕见病   年轻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舞台上的演员吧?   尽情的在台上挥洒着自己充沛的感情,不在乎摔伤和疲惫。旋转,旋转,不停地让舞台下的观众们看到自己的光辉和闪耀——   如同剧烈燃烧的短暂流星,烧焦所有人的记忆,从白纸中划过一条长长的黑色燎痕。   压腿,抬手,绷直身体;   昂头,挺胸,注意仪态。   每一步都要走的恰到好处,每一次开腔都要精妙绝伦。她不求掌声,却奢求更高的东西:她要台下的人瞳孔随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她要让所有人为自己倾倒痴迷。   她的手指纤细如凝脂,近看却伤痕密布;她的小腿修长矫健,可实际上粗糙有力;她的脚如同精灵的脚丫,一勾一挪诱人撩火,却内里长满硬茧。   当伴奏出现时,无论男女都仿佛上紧发条的玩偶,标准的跟着律动,嘴里低吟。   但梦是不可能做一辈子的。   长发飘飘的黑雾和仙如天上人的长裙总有脱下来的一天,届时的她会端庄的穿着婚纱,牵着自己的另一半走向新的生活。   然后,少女的时光就变的有限了。   蓝的天成了孩子尿布品牌的颜色,绿的草变成男人手腕上的表盘;深红色的玫瑰化为掩盖苍白嘴唇的口红——黑灰的眼线也逐渐消失,流淌在皮包和成年男女的夜晚里。   ‘In sleep he sang to me,’   ‘In dreams he came.’   台上的人喋喋不休的唱着,而台下的观众早已离场。   ‘That voice which calls to me,’   ‘And speaks my name…’   在聚光灯下孤身一人的女孩明白了。   那是她的曾经…   是多年后记忆中的,多年前的自己。   她坐着轮椅,皱纹遍布,十根手指就像泡了两个小时热水一样丑陋;她能藏在黑暗里的头发如今趋近白炎;那个美丽的姑娘是她的学生时代,是她的年轻时代,是她多年前无畏的时代。   她现在老了。   而只有老人才会对一件事有最最深刻的痛苦体会。   那就是年少的时光无法重来。   如今,她只能围着厚厚的毯子,在冬日午后里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庭院里荒芜安静,记不清去世丈夫的模样,只好抱着她们的合影相册,一页一页的边翻边笑;泛黄的相纸里,唇红齿白的长发姑娘笑着,宽肩高挑的男孩怪模怪样的搂着女孩,对镜头做出鬼脸。   然而看照片的人已经丢失了太多的时间。   平冢奶奶混浊的眼睛聚焦,看向近在咫尺的森月纱。   女孩巧笑嫣然的如同一朵寒冬中绽放的玫瑰;她的泪痣和傲人身材正期盼着自己的姑娘赶快长大,以能彰显自己性感撩人的成熟魅力——而那副完美的童颜却时刻祈祷着让她永远留在今天的状态,永不衰老。   女孩调皮可爱的演绎着曾经的选段,她握着轮椅的扶手,避开医院里的人群,小小声的靠在平冢奶奶的腿边唱着笑着…   可爱极了。   “月、月…”平冢奶奶干枯生硬的声音打断了唱段。“纱…”   “奶奶?”森月纱眨眨眼,倏然站起来朝着不远处和医生交谈的平冢静:“单身女!快来快来!奶奶好像清醒了!”   高跟鞋飞快的奔跑在医院的走廊里!   “你说什么?!”   平冢静焦虑的蹲下,她身后正跟着一群医生——为首的院长,正带了几个学生,拿着记录表。   平冢静双手握住老人,试探:“奶奶?”   混浊的眼球转了转,奋力抽出手!   “你是哪位?骚扰狂吗?我告诉你,我可是歌舞团里最红的女人!少给我动手动脚!八——”   后面直接骂上了。   森月纱绝对相信平冢静说的‘奶奶年轻时可是歌舞团最红的女人’这句话。就凭眼前的情况,一个娇狂傲气的美人形象转眼就在平冢奶奶身上活了起来。   平冢静:怎么又是我被骂。   “赶巧了,平冢老师。”森月纱和那些学生噗噗的偷笑,院长也忍俊不禁的抹了把嘴唇,拍拍平冢静的肩膀:“平冢小姐,这种事不能着急,先起来吧。”   垂头丧气的女人推着骂骂咧咧的奶奶做完全部检查,她还是有点低落,直到遇见个熟人。   某个学生的表哥。   “你大概不知道她的名字。”平冢静提起那个女孩就想笑:“就像隐藏在学校的BOSS呢,毫无被人注意的能力。但却意外的漂亮可爱。”   森月纱随口冒出个名字:“哦,加藤惠啊?”   平冢静呆滞。身后的年轻男孩也惊讶的敲敲手里的记事板:“喔…真有人能留意到小惠,难以置信。”   这位是加藤圭一,身为同班惠的堂哥,正处于即将毕业的阶段。   “圭一君可从小就是模范生,大概…也是家里的骄傲吧?”   “哪里。”   少年清爽的短发,穿上医服后,年龄感向上提了一提。他在平冢静的一侧坐下:“奶奶的事,我已经问过老师了,平冢小姐,这种病是无论如何都急不来的。妄想用一些刺激手段,也只能得到如同刚才那样的短暂清醒。”   “你需要多陪她说话,带她去一些记忆深刻的地方。总之,天气很好,多出去走走吧。”   平冢静有点失望,还是点了点头。   “说起来,最近少来医院。”已经可以被称为男人的加藤圭一神神秘秘的扫视森月纱和平冢静,在两人面前小声:“最近好像有新型病在肆虐,可怕的吓人。”   病?   什么病?   “还不清楚。”加藤圭一也很疑惑:“那些尸体…哦…抱歉。”吐着专业名词,男人才忽而察觉到自己正对着两个女士说一些十分血腥的东西。   “唉,你这样就很扫兴了。”平冢静拍拍膝盖,瞥了眼森月纱:“我们两个可都是好奇大过害怕的人,说话说一半会短两厘米的圭一。”   “从医学上来讲那是不可能的事。”严肃的医学生板着脸,在平冢静安静的凝视下,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至少现在还没收到。那些教授们研究了几天毫无头绪。”   是一种奇怪的病。   首先,它没有传染性。   其次,患者大多是年轻人(也有中年),且几乎都是男性。再其次,尸体老化十分严重。   如同球杆撞击桌球的刹那,人可能走过一生吗?   “…老化?”平冢静皱眉,女人开始感到不适。   加藤圭一颔首:“身份信息写着二十五岁,可骨龄已经有八十了,根本无法解释。”   这种罕见的病症神秘的出现,毫无征兆。 Chapter38 食寿者   送走平冢静和森月纱,加藤圭一等到了自己的堂妹。   “一定要你送吗?”接过便当,男人看着面前靓丽的女孩唉声叹气:“为什么每天都要做这样的东西,我根本吃不了啊。”   还没打开盖子就能闻见扑鼻的药味了。   “是长辈对你的期望哦。”加藤惠歪头:“你可是加藤家的珍宝。”   “少胡说了。”   “是妈妈说的。”女孩背着手在自己堂兄的小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简陋的地方,圭一哥真辛苦呢,怪不得要吃这些。”   “又不是我要求的…”加藤圭一嘀咕,把家人的‘期望’便当找了个地方一塞,怎么看都不像会吃的样子。   加藤惠也没说什么。   “那我就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惠。”加藤圭一不太想麻烦自己的这位堂妹给自己送饭,“下一次不要过来了,最近医院不太平,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事?”   加藤圭一严肃的点点头,把桌上的钢笔插进上衣兜里,领着女孩往医院外走。   “很奇怪的事,总之…少来医院吧。”   “哦。”   莫名其妙的话。   …………   ……   院长室。   “那个姑娘真漂亮啊。”   “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一定忍不住追求她的,什么?我年轻时帅气的能吓你一跳…”   加藤圭一斜眼看了看自己老师的身材。   “我、我年轻时可没这么胖!”老不正经的院长托了托自己的双下巴,肥肉挤在脸上使得眼睛看起来更小了…   叩叩——   敲门声。   不等加藤圭一站起,来人直接推门而入。   二男一女。凶悍的男人径直大步,从口袋里掏出身份。   “我是白炬,官方特殊作战小队队长。”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为首的男人指了指胖院长:“你是新成立的‘新症’研究组的组长吧?”   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那些尸体现在由官方全权接手。封锁研究室和停尸房,不允许任何消息外泄,一干涉事人员不能离开这里。”   他侧着头对耳麦另一边说了几句,转过来继续道:“后续会有我们的人过来,请协助一下。”   “到、到底出什么事了?!”加藤圭一惊讶的叫了一声,身旁的院长狠狠拽了一下自己这没眼色的弟子。   官方的事,少听为好——有了一定高度的胖院长多少也听说过现在世界出现的奇怪现象,他还有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并不打算掺和这些。   也不打算让自己这位才华横溢的弟子瞎掺和。   “明白了白炬先生,我会疏通的。请让你们的人直接来找我。封锁的话,即便我是院长,您也得有…”   酒井孝递过来一张字不多的手令。   “那就没问题了。”胖院长眯起眼睛:“研究室目前还是封闭状态,会下令封锁。请允许我多问一句。”胖院长隐晦的看看一旁的弟子:“会有大危险吗?”   回答他的是后方的短发女人。   “请放心吧。”女人稍稍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安抚面前师徒情深的一老一小:“我是宇佐美玲子。请您放心,只是这些尸体与最近出现的事件有关,我们怀疑有凶手利用一些新型病毒进行投毒作案。所以…”   “我懂我懂,不用说那么详细。”胖院长连忙摆手:“请便吧三位,我们听从指挥。”   …………   ……   冰凉的停尸房亮如白昼。   酒井孝扇扇那股医用消毒液的刺鼻气味,一脸晦气的靠近宇佐美玲子:“混沌侧?”   “大概…”女人带上黑色的眼镜,掏出本边记录边说道:“具体还要等研究组过来,不过…通过「秘仪」的指向,至少能确定是仪式者犯案。”   “也有可能是秩序。”白炬站在尸体前一言不发了好久,这才刚刚将裹尸袋重新拉好:“调查结果没出来前别轻易下判断。酒井,摄像记录那边去问了吗?”   酒井孝无奈摇头:“去过了,你应该明白吧,根本拍不到——间歇性的停机和黑屏自一年多前就开始了,我身后的观察组根本没法通过寻找间歇停滞的规律来圈定犯罪者的活动范围,没有规律,从不重合。”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自我到关闭了大多摄像的程度…我说,上面应该管管了,什么时候把那只肥猪调走?”   白炬眯起眼:“别发这种不该自己管的牢骚…想想怎么抓人。”   怎么抓?他们现在连对方如何剥夺寿命都不清楚——要知道,仪式者最重要的、最该藏起来的,就是自己的「能力」以及获得能力后所付出的「代价」。得到这两样信息,就掌握了获胜的钥匙。   毕竟像白炬这样的还是少数。   很多仪式者都如同酒井孝一样,并非战斗类……可他们依旧有着莫测的杀伤力。   在谜底没被揭开前,大家都要靠猜测。   更麻烦的是,没有活口。   “去所有涉事酒吧问过了,大多数都没注意到——而且这个凶手基本活跃在夜店,那种灯光下……根本看不清人。用的大概也是纸币。”   “现在唯一能判断的,就是对方应该为女性。”   因为受害者大多都是男人。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动物之家’。店长说他似乎瞥见:是一位长发女性,年轻,身材很好——脸的话。”酒井孝耷拉着眉毛垂头丧气:“都不用做人脸比对了,昏暗的灯光,大片墨镜。你知道酒吧或夜店每天要接待多少人么。”   对酒井孝的牢骚白炬并不在意。   “失去了时间,老化,受害者多为年轻人…还有儿童。”   宇佐美玲子察觉到了什么,看向白炬:“你是说,被拿走了?”   “受害者的年龄都偏小。也就是说,对方认为死者的剩余寿命还…”   “很多。”   酒井孝摇头:“可能吗?怎么会有这样的鬼能力被赋予人类?”他认为自己这种能力已经足够惊人了。   提起能力,白炬又扭头看着酒井孝。   “你问过了?”   问那些植物。   酒井孝点点头,拿出一袋西红柿味的薯片摇了摇撕开:“我问过了。”撕啦——“唔…没印象。你知道,我这种能力得低三下四的去求那些家伙的。”   植物也不清楚吗?   男人递出薯片,宇佐美玲子看看四周的尸体和冰冷的环境,轻轻摇头。   咔嚓咔嚓的声音回荡在停尸间内。   “找不到的…唔(咔嚓咔嚓),那种家伙除非自己暴露,或惹到不该惹的人,否则单凭猜测,鬼才能知道它是怎么杀人的。”夹起薯片塞进嘴里,顺手又在自己衣角上抹了抹。   反正是发的工作服,不造白不造。   “这件事已经扩大化了。如果真像我所想,剥夺的寿命可以被吸取的话就麻烦了…”白炬清楚,单单是随机杀人的疯子还好说,如果真是抱着‘永生’的欲望进行的话,那将是一场无止境的杀戮。 Chapter39 面具的秘密与兔子小姐   假面舞会的私人空间是另一扇门,专门为那些需要单独‘交易’的人准备。   不大的屋子,两三把沙发椅,一张小木桌,头顶是简陋的吊灯。   周围墙面斑驳,丝毫看不出来隔壁是个灯火辉煌奢华有致的房间。   “这么看来,举办人的能力还是和那位第一仪式者有不小的差距呢。”说话的女人坐在中央的沙发椅里,黑色的丝袜包裹着纤细修长的腿,她的一只脚从高跟鞋里退出来,随意的搭在桌子上——她不介意让对方多看几眼。   对方才懒得看呢。   霞之丘诗羽带着刻有桃心的面具紧张的要死。   “别那么拘谨,小桃心,来,过来…”女人招招手,血腥兔子的面具狰狞诡异,歪着头看她时,一股尖锐的恐惧感直上心头。   “来…”   霞之丘诗羽一步一挪的找了个最远的沙发椅,向后使劲拉了拉才坐下——后背挺直,屁股只沾一点点椅子。   仿佛对面的女人稍有风吹草动她就能跳起来逃跑。   “嘻嘻,你真可爱。桃心——”兔子小姐在霞之丘诗羽不敢置信的眼里,把手悠悠然伸衣服里——哗啦哗啦的铃铛声过后,一只精巧的小夹子被掏了出来。   “喏,你的东西,还给你。皆川?”   霞之丘诗羽默然。   这是什么…?   夹子?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兔子小姐举着夹子,静静等着霞之丘诗羽的回复。那只小夹子坠的铃铛在昏暗的光线下生出丁点锈渍,似乎饱经风霜呢。   “皆川茜,你不记得了?”   该,记得什么?   “嘛…”细长的手攥紧,收起夹子。   接着,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炸响在安静的空间里。   “你不是皆川茜,对吧?这位新任桃心小姐。”   霞之丘诗羽骤然握紧扶手!   她的大腿带动小腿紧紧绷直,上身前倾,一瞬间,女孩已经想好要如何逃跑了——只要打开那扇门,重新进入‘舞会现场’,面对举办人在内的所有参与者…   不,如果被识破的话也活不下去。   必须编造一个让人相信的谎言…   两颗汗珠划过鼻尖,滴落在满是灰尘的石砖地上。   “哈哈哈哈!你真有意思!”兔子小姐笑的前仰后合:“傻瓜,你以为谁都看不出来吗?”   “这只夹子。”兔子小姐捏起夹子上的铃铛,握在手里摩挲:“那天晚上,我们一起侍奉火间社大人的时候,还是你提出要带的呢。”   霞之丘诗羽心里不停狂骂皆川茜!   “别紧张别紧张,嘛嘛,我是不会杀你的。”女人摩挲着手指,指甲刮在质地坚硬的面具上,发出难听的刺耳鸣音:“你还不了解舞会的规则,火间那个人…又因为某些原因辨认不出你,哈,你就极其‘巧合’的进来喽。”   霞之丘诗羽的手心里全是汗,座椅的扶手已经开始打滑了。   “说了别紧张嘛。喏,我告诉你吧。”兔子小姐放下腿,稍稍坐起来了一点。   “面具,我们只认这个哦。”她点点自己的面具说道:“如果有天我死了,而面具被什么人捡到的话…”   “她就是新的兔子小姐了。明白吗?”   霞之丘诗羽了然。   继任…这也源自于那位举办人的能力吗?所以,我的顶替即便被人看出来也没关系了。   桃心面具下惨白的脸长出一口气。   “当然还是有一点小关系的。我说了吧?火间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准确分辨身边人,所以你可不要傻乎乎的告诉他真相哦。虽然「假面舞会」里有规定,「面具」的持有者‘最好’不要互相残杀——你能理解‘最好’的意思吧?”   “他好像很喜欢皆川小姐呢。”   感觉面具下的人越来越不正经,霞之丘诗羽终于冷静下来,搓了搓胳膊:“你这么‘好心’,一定有什么要拜托我?我可不认为这种聚会还拥有互帮互助的主义。”   “嘛嘛,当然啦。我发现…”女人穿好高跟鞋站起来,哒哒哒的走到霞之丘面前,那张狰狞的兔子脸自上而下的看着她:“发现火间经常找你聊天哟。”   “很嫉妒呢,我的火间大人一夜后就抛弃了…我。”兔子小姐扶着霞之丘的手背,将身体靠近——女孩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问题了。   生了茧子的手掌,有些骨节肥大——这家伙现实里应该从事过什么重复性的体力劳动,甚至,她的小臂比自己要有力的多。身上的香水不是女生常用的品牌,嘴里有漱口水的味道,来之前漱过口,还是吃过什么…?   惯性的左手先发力——刚刚穿鞋也是用的左手,是个左撇子。没有口音,身材丰满,考虑到她说‘一起侍奉火间社’,也就能认为,她和皆川茜坦诚相见过?   不,也不一定。‘侍奉’的概念有很多。   那么,她对那个皮衣控男人抱有什么感情呢?   不对。   电光火石间,霞之丘诗羽抬头:“「仪式物」?”   兔子小姐静静看着少女,过了半晌才轻笑道:“你比皆川茜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要聪明的多…没错。举办人答应给你一件「仪式物」…”   站起来,女人背朝霞之丘诗羽撩了撩头发。一股奇怪的香味散开:“交给我。我会帮你在这个组织中活下去…”   我可不打算继续参加这个危险的聚会了。   霞之丘诗羽心里想什么似乎兔子小姐一清二楚。她提着手包,兴致盎然的盯着她:“没有人活着退出过舞会。这位新任桃心,你想试试看吗?”   什么意思?   “嘛…你可以试试看。和不相关的人提及,试试看嘛…”兔子摆弄着长长的指甲,话里话外的怂恿满是危险:“不久之前,有一位官方仪式者卧底就是这样消失的…”   “他全身的骨头都变成了糯米状哦…”根根手指蠕动,女人笑嘻嘻的点点自己那张兔子面具:“「假面舞会」的‘面具’是有诅咒的。有些‘概念’层的东西,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无法感受到的。”   霞之丘诗羽翘着腿思索。“所以…一旦进入的人无法退出,也不能向任何非舞会成员讲出有关的一切?”   兔子不置可否的哼哼两声。   “那被你拿走了「仪式物」的我,处境就更危险了。不是吗?”霞之丘诗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我不清楚所谓「神秘」赋予人类的力量,入级后的能力又有多么强大。但我还算清醒的是,”她‘啪’地一跺脚:“我们正在和这个社会的‘正义’为敌,对吧?”   “无法晋升的我,无法自保的我,又能在这个越来越危险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多久?「仪式物」…这东西给了你,如果火间社也需要呢?”   兔子小姐欣赏望着她,然而,口中的话却丝毫不变。“那是你的事情了,新任的桃心。”   “那是你的事。首先,要考虑能不能活下来,其次,才是活的有多好,对吗?”兔子歪头,面具上狰狞的血渍在阴翳的话里更显可怖:“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么?‘最好’的意思…你能理解吧?”   当然,死亡威胁吗?   兔子小姐没理会还在思考的霞之丘,施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纸。   “你要的东西。”   霞之丘诗羽接过后,又听她说道:“收到仪式物后,请开开心心的交给我。唔…你大概会等一个月左右?”   “用这一个月好好思考余下的人生吧。虽然像野狗一样活下去,但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凡人就别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轻飘飘的放下一句话,女人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出。   留下沉思的女孩,静坐在沙发里。 Chapter40 伦敦展会   飞机线划落在伦敦希斯罗机场,LHR的粗体字母让所有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豪华轿车,阴翳的天气和一个个半开的铺子;大厦前或千年桥的街头表演,绑脏辫的黑人轮着Bass摇晃肩膀,坐在箱鼓上撸起袖子的金发姑娘,抱着萨克斯风戴侦探帽的胖男人。   林立的高楼与复古的教堂交相呼应,斑驳却不翻新的围墙外,如织的游人一波又一波。   这座从来向世界彰显自己傲慢的国度,如今依旧不改风范,反而将长长风衣的后尾扇了一下,撇着嘴,那股低沉又死板的惹人嫌腔调高高在上。   ‘看,我还是这样。’   如果城市有语言,它一定会对这些在它身体上走来走去的小矮人说这些的。   英梨梨也想说点什么,可惜的是没什么人听。   繁多的画框裱着一幅幅业余爱好者们的‘心血之作’,但显然举办方没将他们当回事,秉承着这座城市一贯的姿态,将这些‘不入流’的作品挂在了走廊里。   顺便一说,走廊是通向画展的通道。   也就是,他们还没资格进入正式的地方。   ‘混蛋…我还要感谢那个死女人吗…’嘟嘟囔囔的英梨梨小姐今天依然光彩照人,长长的头发用细密的梳齿顺过好几遍,马尾也细心的绑好,用浅灰色的发带。她穿了一身同样颜色的休闲小礼服——既不显过于郑重,又靓丽大方。   唯一让女孩高兴的就是路过的观展人群大多会将视线放在画而不是她身上。   “嘛,幸亏英梨梨画了小月纱呢,否则根本没什么人看。”一旁紫长裙的小百合拉着自己的女儿,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话有多打击人:“与其说画的好,不如说小月纱漂亮。”   画中的森月纱的确漂亮。   ——整幅画是黑色用黑色基底展现:漆黑的房间里,古朴的圆桌前。   穿着典雅蕾丝长裙的女孩静静托腮,唯一的光源来自银色烛台上的半根蜡烛。黑暗里浅笑的姑娘怔怔的望向画的另一侧,留下了无尽的秘密以待欣赏者们发现。   她在想什么呢?   是恋人,还是晚餐时好吃的甜点?   而整幅画面里唯一鲜艳的嘴唇:欲滴的鲜红,恰到好处的点亮了这幅有些阴郁的作品。   画中的少女似乎处于死与生的界限之间,以死的方式存活着。   “画中少女,已经有很多人议论了哦。英梨梨这回大成功!”只有母亲陪她来展出,父亲从前天下了飞机就陷入了应酬中,以至于今天都没来得及脱身陪她参展。   “他啊…别管他了。爸爸这边确实有些麻烦的关系。”谈到自己丈夫,泽村小百合仿佛意识到什么,轻巧的点了一下话题,立即绕开:“不过,英梨梨是怎么想起用这一幅的?”   可以用来作为展出的画作英梨梨有很多,要说为什么用这一幅…因为森月纱吧。   某次到她的画室里参观,欣赏那些天才般的创作时…   ‘这一幅太棒了。如果我能画出这样水平的作品…’   画里藏着一个短发姑娘。她依稀模糊的侧脸,双臂按住栏杆,迎着风朝天穹上的月亮大笑着。那时候,英梨梨还不清楚她是谁——美术生的创作虽说都来源于生活,但水果呀石膏像呀人像呀这种东西吧……   直到她见到东条葵,直到她藏在花园的树后,听到了她和森月纱的那段对话。   于是冲动之下,英梨梨就决定把这幅偷画某人发呆的作品搬到了伦敦参展。   “因为很难得。”英梨梨撇嘴:“难得安静。你不知道让森月纱那家伙乖乖坐在桌子前当模特是有多困难…”   总不会比爱上一个人难的。小百合低头看看女儿,有点担心。   之前还好,从伦也换到森月纱。作为一个开明的母亲来说,发现女儿开始转换目标,不仅理解,而且还有点高兴。毕竟森月纱的样貌、身材、性格(由于没有全面了解造成了误会)都是女人眼见过最顶级的,有这样的媳妇……   诶,光是想想就很快乐。   小百合能意识到以森月纱的条件来说自己女儿的竞争对手可能会有很多,但…即便宝石再昂贵、罕有,也总比选个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块要好吧。   安艺伦也:我买游戏呢勿cue。   本来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进行着,女儿也会时常发发牢骚比如:‘啊啊啊啊我要杀了那个白痴球女!’比如:‘我要诅咒森月纱身材缩水到和我一样!’比如:‘我妻由乃真烦人啊她每天到底在干什么啊!’   都是一些很开心很快乐的小牢骚。   偶尔深夜路过,还能从门缝里看见小金毛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脸上的表情就不说了,嘴里还‘诶嘿诶嘿’的怪笑…   嗯,也是很快心很快乐的小动作。   直到最近。   英梨梨仿佛‘大彻大悟’一样,很少提及森月纱了。包括假期里,提着画具缠她,在对方家一住好几天;包括和自己聊天时不出三句就会有一句‘月纱也是’或‘月纱不喜欢吧’之类种种。   全都没有了。   女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把那个姑娘当做了自己亲密且要好的朋友。当小百合试探性的问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啊,那个啊。我心里是有一些疑惑。’说这话的的英梨梨自信满满,盘着腿,金发歪七扭八的杂草般翘着:‘妈妈就别问了,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因为我们太要好,是深刻的、一生的友谊。’   你找到的答案就是这个吗?   听完女儿的真理发言,泽村小百合就在自己丈夫疑问的眼神里满屋子找熊——她总觉得可能是有只藏在衣柜或茶几下的黑熊趁她不注意,跳出来一巴掌把英梨梨的脑袋拍傻了。   我妻由乃:?   你对她是朋友的感情,那我对你父亲大概也是吧。这么说,我们简直是个友谊之家呢呵呵呵…   真是瞎了眼,当初怀孕的时候,是吃了什么降低智力的食物吗?如果人生是场游戏,小百合此时的‘女儿账户’大概得删了重练。   新建一个的话,首先智力拉满,其次外观和身材拉满。   就算充钱也得拉满。 Chapter41 展会上的两位女士   整点时分,稀稀拉拉的观展者或好奇的游客们走过长廊。   英梨梨装作欣赏的模样徘徊在其他画作的周围——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那幅‘大作’,试图从一个个游人的脸上找出欣赏喜爱的表情。小百合早就扔下女儿跑去正式展厅了。   ‘英梨梨的画,我都看过太多遍了。幼国宝今天可是重头戏,妈妈就去看一下,就看一下下——’   这话就像森月纱说‘我就吃一口,就一小口’一样扯淡。   “我喜欢你画里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   长直的蓝紫色几乎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大和抚子般温柔的笑着,双手放在腹部。见英梨梨盯着她发呆,女人稍稍退了两步,欠身开口,嘴里说的是日语:“吓到你了吗?”   “很抱歉,我注意到你的画了。真漂亮,它应该被放在正式展厅。”   身材爆炸的家伙。   英梨梨瘪瘪嘴,眼神游移不定:“那个…这幅画不是我的作品。”   “嗯,我知道。”女人笑起来亲切,短促的几个表情也格外温柔:“因为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右边第三张,那是你的作品吧?”   英梨梨:……   “不必害羞。能画出这种杰作,举办方却因为狭隘的偏见让你遗落在‘业余组’,不亚于为了一捧沙子丢失了黄金。”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正处于参展综合症中的英梨梨小姐更爱听,她挠挠脸,开始不好意思了:“只是、只是寻常作品而已…你、你真的喜欢吗?”   “当然了。很细腻的感情掺杂在颜料里,我想不需要懂艺术——只要稍有观察力,热爱美的人都能感觉到作画者偷偷放在里面的感情。”女人勾起嘴角的时候仿佛一阵复苏熏人的暖风迎面而来,而刚刚苏醒的小猫正被风围绕着弓起屁股,伸长了转子打着呵欠。   “谢谢…你的评价。”英梨梨攥着裙角小声:“那个,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太失礼了。”   “但我知道你的呢。”女人调皮的眨眨眼:“在署名上看到的,是吧?英梨梨小姐?”她伸出手,“我是毒岛冴子。”   毒岛…冴子?   好熟悉的姓氏,在哪听过来着?   “英梨梨小姐?”   回过神,女孩赶紧伸出手握了一下——柔软修长的手掌比自己大了一圈,摸上去…有着厚厚的茧子?   粗糙又有力。   “这样就行了。祝愿你今天能获得更多的赞赏。那本来就是这幅画应得的。”毒岛冴子手指挡在嘴唇前浅笑着,朝英梨梨欠身,转身离开。   ‘奇怪的女人…’   温柔的不像话,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吧?   明晃晃的灯光被红色的地毯吸收,随着人群开始增多,讨论声愈发渐弱。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的欣赏着长廊上各异风格的作品,而停留在英梨梨画前的也偏多是男性。   这让金发的姑娘有点不高兴:‘喜欢喜欢…肤浅的喜欢,那个女人才不需要这么肤浅的喜欢。多领会一下绘画技法和颜色冲撞的美感啊…’   周围人:哇女孩好漂亮。   …总的来说,单论结果还挺不错的。至少在业余组里,英梨梨这幅几乎算是受到最多瞩目的作品。   顺便提一嘴,和其他画相比,英梨梨的水准可以算的上拔尖了。如果排除那些打扮‘奇异’的画师站在自己画前不停揽客拍照的行为。   “适当的宣传和营销也是艺术的一部分。”低沉沙哑的腔调向上一挑,英梨梨扭头,这是今天第二个向她搭话的观赏者了。   来人插着兜,漫不经心的扫过画墙。她穿着浅白色的丝质礼服,自傲人的胸口向下,亮金色的缎带铺向脚面。象牙色的尖头高跟鞋,深褐色的长发下,金色的圆形耳环熠熠夺目。   一位标准的英伦美人,端庄又高傲的贵族小姐。   “我不认为那些华丽辞藻堆砌起来的谎言是艺术。”英梨梨撇撇嘴。她绝对不会把拍下来的照片放在社交网络上,再加上一句什么‘哎呀世界最大的画展果然不一般,只有区区几百人欣赏我的画呢。’之类明明已经快乐的翻白眼了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恶心话。   女人寻梭着英梨梨的打扮,露出笑容:“斯潘塞小姐,你应该大方点。或许…更应该在里面的展厅。”   斯潘塞?   英梨梨诧异。她记得,为了区分「柏木英理」的身份,自己特意署了真名——但只是英梨梨而已。   “我认识你父亲。很多年前,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女人想了想,做了个手势:“大概是‘朋友’?虽然差了些年龄。所以…”   提起父亲那边,英梨梨就没刚才对待毒岛冴子那么好声好气了。她可太烦这些自作高贵实则愚蠢的,早该消失在历史中的贵族们了。   更何况,她还比自己大。   那就更讨厌了。   “哦,是吗?‘贵族’小姐?您的名字是?”英梨梨装腔作势的点点头,看着拥有傲人上围的女人,话里话外攻击性极强。   “你可以叫我劳拉。劳拉·克劳馥(Lara Croft),我父亲是亨辛利·克劳馥(Henshingly Croft),如果你和你的父亲提起,我想他应该记得。”劳拉没在意小姑娘的挑衅,笑着指指她的画:“真好看,我想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家的小公主?”   莫名其妙的,英梨梨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劳拉小姐和森月纱有些相似:并非是身材,而是她们隐隐约约流露出的,一股奇怪的危险与进攻性。   就像丛林里打盹的花豹。美丽…但危险。   “是虚构的人物,劳拉小姐你——”   “我想知道她的名字,斯潘塞。”劳拉笃定的重复了一遍,看看周围意有所指:“这个展会有部分一直是克劳馥家族赞助。或许…我可以让你的画挂进‘里面’?一个斯潘塞,怎么能在‘业余组’呢?”   “我就喜欢外面,你该入场了,克劳馥小姐。”   女人轻笑:“那…可以把这幅画卖给我吗?”   精致的金百合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在劳拉的视线里,张牙舞爪的小猫龇着牙,自以为凶狠的怒吼着。   喵。 Chapter42 浅金色的女孩子   场内的画作的确比外场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这不仅专业的画家能看出来,即便外行人也能感觉到。   英梨梨走在琳琅满目的作品丛中左看右看,欣赏着全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心血。虽然她一直很推崇森月纱的天赋,但不得不说,相比起眼前的这些,那个奶牛妹还是差了一筹。   差在热情。   对于一件事没有热情…在底层和中层时还好。但倘若走到顶层,处于金字塔尖的位置后——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沉心于此的炽热心脏,一颗颗形态各异的努力跳动着…   只有一颗正在吃吃吃玩玩玩,闲来无事摆弄自己的靴子和高跟鞋,竖起脚丫动来动去,借着阳光欣赏指甲油。   …就会很突兀了。   差距也由此拉开。   ‘热忱才是你忠于它的最高表达。’少女背着手摇头,像个老人一样叹了口气。   森月纱如果能认真钻研,或许用不了两年,就能成为这里的常客了——至少她觉得那时的女孩一定可以比肩所谓的‘幼国宝’。   很久之前,她曾吐槽过森月纱的天赋:‘不怎么练习也能画成这样,简直是水系魔法使啊……’结果对方极其讨厌的指着自己的某个部位。   ‘那英梨梨就是儿童魔法使。’   烦人的家伙。   一路小步,从熙攘的人中穿梭而行,前方聚集的越来越多。那位‘真白小姐’的作品就在尽头。绕过棕木的厚墙面,侧着身挤进去,英梨梨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   绿色的铃铛果实挂在枝蔓上,露珠凝结出阳光的颜色。井然有序的鲜花藏在灌木丛中,有些不甘心的冒头,带着水汽。看不见的芳香与暖意扑面而来——无声的土地上,希望正在生长。   真美。   英梨梨站在边缘望着。   有人说,透过画,可以看到绘画者的内心世界,这句英梨梨其实并不太赞同(或许是柏木英理小姐不太赞同)。但此刻,她真想见见那位世界知名的画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简单的心才能画出如此不带恶意,满含希望的作品呢?   用恶意表达善意,用绝望催生希望,此间种种技法在圈内人士来看都十分常见。再有甚者,用希望表达希望。唔…以难度来说勉强高一筹。   然而,这幅画却在用漠然表达希望。如同一个不含感情的少女,随眼一撇,将视线的刹那记录下来,传递给画前的所有人——   ‘这只是一片风景优美的地方而已。’   她似乎这么说。可却能让观看者感受到希望与幸福,而不是刻意粗暴的塞给看画的人。   不可思议的平静与内敛,却又奇幻般传递给了观看者。凝望画面时,甚至会莫名的触摸到作者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它正‘砰砰砰’的跳动着——她在白天,在傍晚,在群星璀璨的夜里,那些丰富的感情和无以言表的热爱,几乎难以用颜色和型态表达…   所以她用了真诚。   英梨梨失落的握了握拳。能走到这里的画家基本上已经不用再讨论其他了,纯论风格和创意来说,这个名为‘椎名真白’的家伙并不出众。   她唯一厉害的就是心吧。   她拥有一颗简单且真诚的心。   “很,好看吗?”一旁同样欣赏作品的少女忽然搭话,似乎是因为和英梨梨相似的发色,她扭头时,眼睛一直粘在女孩长长的辫子上。   “嗯,很厉害的画。”英梨梨点点头,“如果这家伙再努力几年,不…十几年,说不定能写进历史了。”   这已经是英梨梨能给出的最高赞赏了。   “哦。”少女呆呆的眨眨眼。   白皙的皮肤,微微的凤眼让她看起来显得成熟。但交谈时,又奇妙的混进了些稚嫩的语感。   英梨梨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女孩——如果不是她开口,如果不是这身藕荷色的小礼服,只是冷眼看上去的话,会让人以为是个成年的姑娘呢。   “你也是画家吗?”英梨梨挑眉:“还是为了看这位而来?”指指作品。   “画家。”少女点头:“我。”   “唔…我在外面没看到你?”英梨梨想了想,“你的作品在哪?是‘专业组’?”   “是专业组。”看起来楞乎乎的少女重复了一遍:“你的,也很棒。”   什么也很棒?   “画,女孩子。”她说:“我看到了,女孩,真漂亮,令人兴奋。”   令人…什么?   “兴奋,”同样金发的姑娘指指心口:“这里,一跳一跳的。她是谁?”   英梨梨不甘心的嘟起嘴,当没听见:“难道只是因为画里的女孩?你好歹是专业组的人吧?除了人物,技巧什么的…不是应该…”   夸夸我?   “哦。”   哦是个鬼啊!给我好好评价一下啊!   “很棒,”女孩依旧重复:“…的女孩。”   森月纱,你真是个罪人。   “她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有人问过了,英梨梨这一次仍不打算回答:“虚构的人物。”稍微糊弄一下。   “除了漂亮,没别的评价了吗?”引诱着某个来自专业组的傻姑娘,想要听到夸奖之语的英梨梨一脸希冀的望着对方。   披着浅黄色长发的少女想了想。   除了漂亮…   “这里…大!”   她做了什么动作就不用多说了。英梨梨气的咧嘴:“技巧!我在说技巧……怎么样?”   “她的技巧吗?”凤眼少女歪头疑惑:“没体会…过。”   你在说什么呢…   英梨梨认真的看看周围。   她…的确是在伦敦画展,而不是某个挂着18号码的展会现场吧…   “我是说我的!”英梨梨咧开嘴,凶凶的瞪了一眼傻乎乎的画家小姐:“我的技巧怎么样!”   结果太过愤怒没控制好声音,几个中年绅士面色奇怪的看了过来——两位金发小姐正在争执讨论一方的技巧如何如何……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呀。   英梨梨捂着脸,一把拉住还在原地静止的画家小姐,快步走出重围。   “你画画把脑子画傻了吗?”嘟嘟囔囔的绕了一圈,两人停在展会的另一头,掌心里的姑娘似乎一点挣扎都没有,就这样被英梨梨一路拉着走了很远。   直到脚步渐渐慢下来,她仍一脸好奇,视线在英梨梨的头发上扫来扫去。   “你是自己来的?”   “还有,监护人。”   “嗯…为了来看真白那家伙?”英梨梨边走边说:“果然啊,开开眼界吧。世界上还有椎名真白这种天才的画家,像你这种性格的孩子想要在艺术上有一定成就太难了。”   “天才是我们这样凡人无法追赶的存在呢。”   面前的少女神色逐渐奇怪起来。   “怎么了?”英梨梨不解:“你不觉得看到那副画后会有无力感吗?”   “为什么会有无力感?”   怎么形容呢?   英梨梨咬着嘴唇:“就是…无力,第一感觉,你看到我的那幅画不也会有…”   想了想,她还是把‘兴奋’咽了下去:“…不也会有‘漂亮’的感觉?”   “是兴奋。”凤眼少女十分严肃的纠正英梨梨:“兴奋后才是无力。”   英梨梨:顺序有那么重要吗……我现在就很无力啊。   忽然,一个着装笔挺的高个男人从远处快步走过来,绕过英梨梨走到女孩面前,恭敬的低头小声道:   “真白小姐,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去那边了。”   “哦。”点点头,椎名真白朝英梨梨挥手,就像那位克劳馥小姐不信一样,这位相近发色的少女也认为英梨梨画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我要走了,再见,身材棒棒姐姐的朋友。”   “椎、椎名真……”   马戏团里的小丑摘下圆圆的红鼻子,笑嘻嘻的递给英梨梨。   ‘喏,试试看。’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加入我们。’ Chapter43 姓氏问题   小百合很奇怪。   自己只是稍稍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头看女儿已经处于某种自闭状态了——   怎么了?   明明今天很不错呀?   “没什么…我正考虑换一个爱好…”   爱好?什么爱好?   “马戏团里的小丑怎么样…”   啼笑皆非的听完了故事,泽村女士拍了拍英梨梨的头顶,打气道:“没关系啦。英梨梨有英梨梨的擅长,真白小姐有真白小姐的天赋,你们都很棒啊。”   为什么我的是擅长,她的就是天赋…   泽村小百合捂住嘴哈哈哈的大笑,一副‘我不是你亲妈我只是嘲笑你的陌生人’的表情。   “唉,说起来,原来椎名真白是那样的女孩子吗?”小百合假模假样的大摇其头:“还是喜欢英梨梨,我的女儿还能给那些奇怪的杂志画插图,隐藏身份可是超高人气的柏木英理老师啊——她做不到吧?”   “那些少年漫画不也是这样的情节吗?表面上我是个平淡无奇低调寡言的普通少年,但遇到怪物时,我可是——”   成熟优雅的女人极其不合时宜的张开双臂:“tadah!我可是英雄大人呢!”社死完,不尽兴的她又低头对自己的女儿说道:“所以,按照这个规律来讲,英梨梨应该骄傲。”   ‘虽然我只是个业余组的普通画家,但隐藏身份实际上是——tadah!名满全霓虹的18——’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妈妈。   “我知道,我就是安慰一下你。别不领情啊。”   “你这么说我怎么领情啊。”   母女一个戏谑一个生气,并排往出口走。   “因为你的画有感情:大家能看出来画中的女孩是真人,是因为英梨梨赋予了感情在里面呢。”   小百合笑嘻嘻的摸着女儿头顶。   “那个,明天的话…”英梨梨吞吞吐吐的意有所指:“明天…我可不可以…”   “明天必须出席哦。”小百合竖起手指,冷酷的掐灭了少女的小火苗:“你父亲很久才回来一次,明天的宴会上都是那些所谓的贵族与高层,女儿不出席太失礼了。”   “在家的时候不也没出席…”   “那是因为在家。”泽村小百合按着女儿的后背,知道她不喜欢…甚至厌恶那种场合。“你父亲也很讨厌那些,所以才会从家族里脱离。你就稍微理解一下吧,可以吗?”   父亲…也讨厌?   英梨梨是第一次听见母亲说‘那边’的事。自己父亲的家族…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坐上接送的豪华轿车,小百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身子靠在座椅上,眼里晦暗不明:“很讨厌。就像你想象中的那种,高高在上,傲慢,贪婪。”   和危险。   “斯潘塞(Spencer)是姓氏,只是你父亲实在厌恶那边…”   斯潘塞家族吗?   “嗯,传统的贵族,延续多年的血脉。目前在这个国度依然掌握着重大的权力,是一只操纵风雨的隐形大手。”泽村小百合的表情有些严肃,不知是不是明天的宴会让她觉得有些东西不用隐瞒了,安静的车厢内,她轻轻的说着。   “如果不是这样,你应该是英梨梨·斯潘塞(Eriri·Spencer)。”   斯潘塞家族…   英梨梨察觉到母亲的怪异,稍稍挪了挪,靠在小百合的怀里:“妈妈,在担心什么…?”   妈妈在担心你。   小百合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没什么,明天过后,我们就回去了。嘛,英梨梨不给‘可爱的月纱’带点什么吗?”   虽然是很明显的转移话题,但提到森月纱的话…英梨梨绝对听不出来。   果然,女孩立即一脸嫌恶的推开母亲:“咿…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话了!”   你手机里存储的名字明明是这个啊…就这么放在桌上谁看不见?上一个是‘奶牛妹’吧?   “她在我这里,现在是‘讨厌的女人’,”英梨梨捋着头发,在转瞬的路景里,将金色绕了一圈又一圈:“我才不要给她买东西…”   小百合看看女儿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她心事重重的手指和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头发……   “哦…这样啊。”   “就!是!这!样!”   “话说,你最近也很少提到那位我妻小姐了。”   英梨梨扭过头,冷冷的盯着母亲。   “妈妈聊点别的话题吧。”   别的话题没什么可聊的。对于自己别扭的女儿,小百合也不知道她到底继承了谁的遗传基因——她明显能看出来森月纱对英梨梨有非同一般的好感,也清楚那女孩的取向。   奈何两个人都是大傻瓜。在这方面,森月纱足以跟英梨梨相提并论:都一模一样的自以为聪明到看穿一切。   “我拜托父亲的事…”   小百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嗯,我已经说过了。不过月纱那孩子还真舍得花钱啊,那么昂贵的课程。虽说老师绝对顶级……”   “她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还学这些的…”   英梨梨也想知道。   “不清楚,我们,我们家以前也有吗?”   小百合翻着屏幕随口道:“有,你父亲那边。有很多很多……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吓了一跳呢。”女人扭头回忆:“我和朋友旅游,他就鼻孔朝天的带着一群保镖…”   “哈?父亲?”   “没错哦,以前你的父亲就是那样的。”甜蜜的想着曾经的女人,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庞大的世界级公司元老,某个分支的后代,金钱帝国的股份继承人。”   “就连女仆的身材都…”嫌弃的看了一眼女儿,小百合挑眉:“…总之是个顶级公子哥。”   谢谢你,妈妈,原来我连个女仆都不如。   不过…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脱离家族呢?”与这种庞大家族做切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英梨梨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但想想也能清楚,帝国式的集团,你中有我的股份,根须深固繁杂不清的关系…   “所以,你父亲是个男子汉。有勇气的英雄…”没有正面回复英梨梨,小百合只是托着腮望向窗外的风景:“你不用了解那边,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英梨梨若有所思的盯着母亲的侧脸。   面容上的忧色一闪而逝。   母亲…父亲…   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Chapter44 讨厌的人永远讨厌!   金黄色的液体冒着气泡,晶莹剔透的高脚细长香槟杯;香甜的烤饼干气味,精巧的小蛋糕,鲜艳的水果;细声细语的小姐们,笔挺有礼的绅士,服务周到的侍者。   然而英梨梨却一点食欲没有。   她穿着比昨天更正式的小号礼服,带着一脸假笑和无比的不耐烦坐在角落里……看母亲跟着父亲应酬来应酬去。   和那些异国的陌生面孔打哈哈。   真烦人。   别别扭扭的扯了扯腰间的不适,少女又瞥了眼另一侧。   不远处,是那位昨天不招人喜欢的女人。   劳拉·克劳馥小姐。此时她正闲适的端着香槟杯优哉游哉的享受,面前还放了一盘少了几块的小饼干。似乎感受到英梨梨的视线,女人扭过头,朝着女孩举杯示意。   英梨梨没搭理她。   ‘那幅画。’劳拉做了个口型:‘卖给我吗?’   还是不搭理她。   这里的宴会显然与一般的不同。光是看那些考究且毫无意义的烛台、装裱画的相框,那些不菲的餐布和桌角隐藏的花纹——不看主体,光看细节,就让英梨梨觉得这些人和几百年前他们那些把脸涂抹成煞白的祖先没太大区别。   一点进步都没有。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也是时代在进步,而并非他们。   “我猜,你就是‘那个’斯潘塞了吧?”   就像现在正搭讪的男人一样。   黑缎面的前襟领子插着银色的胸针,浅色衬衫,暗花领带,黑西裤黑皮鞋。他伸手谈话时,食指上那颗巨大的红色珠宝闪光夺目。   如果他不是那么刻意向周围人展示它的话,或许英梨梨还会仔细看看。   ——其实森月纱日常佩戴的比他还夸张,但英梨梨就不反感,甚至觉得那些宝石只是为少女做陪衬而已。反而……面前的男人总给人一种狗带王冠的感觉。   不配吗?   “小姐?”   男人又唤了一声,淹没在琴声里。   英梨梨摆出标准的微笑起身:“您好?我是英梨梨。泽村·斯潘塞·英梨梨。”   男人精致的五官有点偏向女性化,一头金发抹的油光可鉴,这倒让他眼角的皱纹没那么惹人注目。这个男人年龄看起来不小了,怎么动作语态还那么年轻化…?   感觉…就像个自大且无知的洋娃娃。   “你称呼自己为斯潘塞就行了。那些滑稽的前缀是不必要的。”男人不屑之意昭然若揭,傲慢的腔调就像舞台上的歌剧演员的念白一样。他跺跺左脚:“在这里,在我们脚下,你至少要保持对家族的忠诚。不是吗?”   英梨梨微笑着将手握于背后。   掐了下自己手臂。   “请问您是?”   “阿尔弗雷德·阿什福德(Alfred Ashford),那是一个伟大的家族。”整段话着重于‘伟大’时顿了顿。   阿什福德?没听父亲说到过?   “当然了,当然了……唉,你必是不清楚这伟大又令人震惊的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我们敬爱的父神在上,曾经光辉的后人,竟如盲眼的牛一样愚蠢的四处奔撞,早已忘记了那些过去的荣耀。”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英梨梨感觉自己的笑容就要维持不住了。   “斯潘塞家族的背叛者,一位被美色引诱的男人脱离了自己的主家,生下了愚蠢的女儿…哦,你还不知道自己家族的情况吧?难过吗?真是个无知的孩子…”   “阿尔弗雷德先生…”   “啧啧啧。”男人打断英梨梨的话,做作的竖起食指晃啊晃:“你不能叫我阿尔弗雷德,你应该称呼我阿什福德先生。我的天啊,你没有这种社交经验吗?你在那个国度都学了什么?”   “整天吃喝玩乐…哦,抱歉,”他认真的摇了摇头否定自己:“抱歉。如果只是吃喝玩乐,都不会对礼仪这么生疏——我想,你不会整天跟那些低层次的男孩混在一起吧?”   “或者每天抱着那些新型科技产品看电影吗?”周围人似乎对于这位‘阿什福德’先生早有了解,在他和英梨梨交谈时,没谁不长眼的靠过来——   这代表他或许是个草包,但家族的地位大概很高。   “你看,你今天的打扮就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除此之外,不合群。这是个大问题,斯潘塞小姐。你应当去聊聊的,和那些家族的新锐,那些棒小伙,还有淑女们——如果她们不嫌弃你的话。”   英梨梨十分用力的深呼吸了一下。她真希望此时此刻森月纱能在自己身边,让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感受一下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先生,我失陪了。”英梨梨再三考虑,还是不想给自己父母招惹麻烦。放下手中的果汁,准备离开…   结果讨人厌的男人再次开口。   “父神在上…你竟然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懂。天哪,在一段正在进行的对话中离开,我、我能问问你的父亲大人,是怀着什么样的阴谋如此摧残斯潘塞家族的血脉吗?”   “说的好像阿什福德家好到哪去了一样。”解围的人不是森月纱,但嘴皮子功夫也不差。劳拉·克劳馥就在英梨梨希冀的眼光中,端着香槟杯施施然走了过来,女人摇曳的体态妩媚动人,鲜红欲滴的唇斜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看着阿尔弗雷德。   “你看到一顶假发了吗,阿什福德‘先生’?”劳拉屈指一弹,香槟杯发出‘叮’的一声:“我听说,哦,只是听说。某个家族的某个继承人,因为太过于怀念死去的妹妹,经常顶着一头假发在庄园里种玫瑰……”   说着,女人还探出头,坏笑着靠近男人:“那个人…你认识吗?阿什福德‘先生’?”   两次了,她在‘先生’一词上加重了两次语气。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你这是污蔑!对阿什福德家族的污蔑!”阿尔弗雷德激动的攥着拳头。这一下,周围人都竖起了耳朵。   不激动还好,现在这样……   不打自招了啊女大叔。   “怎么会是阿什福德家族呢?”劳拉惊讶的后退了两步,“怎么能这么想,阿什福德‘先生’,我只是在和你讨论一些小流言而已……”   “天哪,你的社交礼仪呢,难道时间都用来种玫瑰了吗?”   漂亮的还击。   看着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气冲冲离开的男人,英梨梨爽翻了。   接着,女人放下香槟,似笑非笑的扭头。   “画…可以卖给我了吗?”   喵!   讨厌的家伙永远讨厌,她们不会悔改的! Chapter45 不听话的孩子   英梨梨最终还是没拗过劳拉小姐的纠缠。   这个‘老女人’愣是假装没听见她口中的冷嘲热讽,那副随你怎么说我达到目的就行的样子倒颇有几分本地贵族的特色。   “谢谢你,英梨梨小姐,寄送到我的庄园就行了。”劳拉再次干杯,收了戏谑的神色后,说了一串英梨梨听不明白的话。   “有些荣耀是很昂贵的,既然脱离了,就不要再回来。抱着所谓的利益和感情,期待血脉能换来温柔而不是利刃……那是过于天真的做法。泽村小姐,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她站起来,从提包里夹出一张名片压在香槟杯下。   “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克劳馥蹙眉:“如果出现一些你不能‘理解’的问题,请立即打电话给我。”   “相信我,这大概能救你的命。”   望着扭动屁股离开的女人,英梨梨一边撇嘴,一边‘诚实’的将那张名片捏在手心里。   她今天算是发现了——她讨厌这个国家不是没理由的。就都像得了病一样,父亲的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父神在上’又是什么怪东西?女大叔背后的阿什福德家族到底和父亲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丰满的讨厌女人,劳拉·克劳馥。   她凭什么对森月纱那么感兴趣!   丝毫没注意自己讨厌的地方很奇怪的女孩气哼哼的站起来,找到父亲告诉他自己要先离开了。无奈的小百合只好送女儿出去,反正露过面,留不留到最后没那么重要。   “你要小心一点,下车后直接回去,别乱逛。”   “知道了。”答应是这么答应,等坐上车就不是她了。   “我们前面停车。”刚开出没五百米,英梨梨就提起小包,朝着前方的司机说话:“我去见个朋友,你直接回去吧。”   司机可不管那么多,能早结束谁不愿意。他又不对英梨梨的安全负责,再说了,这可是伦敦,能有什么事?   啪。   车门关闭,尾灯消失在街头。   “啊……可算解脱了。”看着周围随意的行人,英梨梨伸了个懒腰。这身衣服太别扭了,走一走再回去吧?   …………   ……   傍晚的街景很动人。因为灯光会在夜里更加耀眼,踩在大地上的人们抬头时,璀璨的光芒就点亮了时间。   穿晚礼服的金发姑娘行走在街头,没什么人太过注意。这里穿更夸张的都有——甚至还有不穿的。再说了,长得这么漂亮,一切都不是问题。   古老的巷子残破斑驳,很少翻修的都市只会在原地立起崭新的大厦,交错混合的冲撞感有趣极了。英梨梨盯着手里屏幕上的地图,打算穿过这条巷子后就乘车回去。   似乎受到某个吃货小姐的影响,她一路买了不少零食提在手里——骄阳般的金发姑娘,曼妙悠闲的走在街头,一身典雅的晚礼服套在身上同时……   提着好几兜零食。   就像这座城市的冲撞感一样,美丽姑娘的行为也非常有趣。   “这里…右转,然后一直向前…”没察觉异常的女孩就这样步入了黑暗。   无灯的巷子。   猩红的眼睛一双双悄然打量着毫无察觉的肉体,涎水滴落在石板路上发出‘呲呲’的灼烧声,然后,沉重的呼吸,静悄悄的尾随。   “右边第二个路口…什么呀,这地图怎么回事…”英梨梨在腿上磕了磕手机,界面似乎有些闪烁不定——地图指引的方向没错,但纵横交错的古老巷子可不会被那么详细的描述。   至少,方向感很差的英梨梨是看不明白。   “唔…往右吗?还是向前再向右?”   忽然,那些沉重的喘息声传入了耳朵,伴随着涎水滴落时的溅射声。   轻轻的…化开。   英梨梨回头——   死死的捂住嘴!   几兜零食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散落开,女孩惊悚的瞪圆眼睛,不停后退,后退!   那是…一群怪物!   巨大化的犬牙,巨大化的头颅,巨大化的身体——这就是怪物的样子。仿佛一头头平凡常见的猎犬,被谁拽长了牙齿,又恶作剧般在电脑上拉大了头部的骨骼。   和狼不同的是…他们拥有两倍的腿。   视线里,就是这么一群生物。   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渴望的紧盯少女,从牙与牙之间,黑色的涎水渗出来。   它们的尾巴上长着蛆虫一样的肉芽,一根根扭曲、翻转、蠕动;鼻子疯狂的嗅着,头颅也随着气味左摇右晃。   像狮子一样大的多脚猎犬们缓缓靠近英梨梨的位置…   她被包围了。   怎、怎么办?!怪物…怪物?!   它们…   它们怎么会…是畸形吗?变异?   八条腿…尾巴上是什么?   蠕动…蠕动的…   跳舞的…触须…   唔……   很漂亮嘛。   在粗糙干燥的皮肤下生根发芽,鼓出一颗颗小肉粒。然后,肉芽结出人脑一样的粉色组织,伸展出自我的触须,仿佛卡在肉里一半的蛆虫,疯狂优雅的扭动着白色的身体。   甘甜的黏液划过空气,包裹着灵智和神秘滴落在自己伸出的舌尖上。   一卷,在口腔里附着摊开,四处爬行。   然后,生根发芽。   无数个小肉芽招摇蠕动,张开嘴,用疙疙瘩瘩的触须舔一舔脸颊,优美喷香的肉体,鲜艳的血液,嚼起来很有弹性的肌肉组织…   漂亮的生物。   撕开皮肤塞进嘴里,扯下手指塞进嘴里;摘下眼球塞进嘴里…头发,指甲,牙齿,吃掉,全都吃掉…   因为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吃的越多,自己会越来越美丽…   美丽的跳起舞!   啊…   首先,把眼球…   锵!   月色下的刀光劈碎了粘稠的空间——连带那些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低声碎语,被经火锻打的锋刃……   尽数斩断!   锵!   刀芒一闪!   巨大的头颅倏然坠地。   砰地震响将英梨梨从痴迷中拉了回来——此时,她的指尖已经几乎贴在眼球上,只消轻轻一推,向内一扣…   塞进嘴里就行了。   英梨梨浑身发抖的紧贴着墙壁。   不远处,银色与黑色交织成一团无序的光幕,模糊的身影双手持刀,凌厉挥舞,斩断血肉。   深色的长发飘荡间,面容俏丽的女人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那是开心的笑容。 Chapter46 不适格者与管家   八条腿似狼似狗的怪物接二连三的冲了上去。   舞刀的身影纤细有力,矫健的后退前进间,密集的银芒挤压成一道密不可穿的锋利气网,那些猩红的眼球和利爪在通过后无一不变成了碎肉。   就像一台发出美妙声音,轰鸣作响的移动绞肉机。   刷。   刷刷。   飞溅的鲜血溅在英梨梨的鞋尖上,她的脚趾都能感受到从鞋面传来的热意——挥刀,劈砍,直刺;格挡,闪避,翻滚。   七八只蠕动的怪物在几分钟内被砍杀殆尽。   只留一地灰烬。   它们…燃烧了?   啪嗒,啪嗒。   背靠月色的身影斜斜握着刀,一步步靠近…靠近…   远洲茶色的木屐,菖蒲色的和服,绛红染血的刀锋,柔软蜷缩的银月,淡淡的冷色调长发——还有脸上的那张殷红的神明面具。   这就是出现在英梨梨视线中的缤纷色彩,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讨厌自己对颜色的敏锐天赋。   “伊、伊邪…”   “伊邪那美。”面具下的嗓音磁性十足,如果振动可以表达情绪,此时的女人应该很……开心吧?   “是死神,管理黄泉的家伙呢…”随着对方越靠越近,英梨梨已经快要融进墙壁里了。   她避无可避。   “放心,我不杀人。”轻笑着,长刀打了个旋入鞘,‘锵’的一声。   “请少在夜晚时来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平静了…”戴面具的女人回头看了眼天空中高悬的明月呢喃着。她的长发虽然被盘的严实,也带了假发,但…   对颜色十分敏锐的英梨梨还是迎着月光,依稀间瞥到了一抹蓝紫色…   好熟悉的颜色…我在哪见过呢…   “你是「不适格」者。”   “什、什么?”   “记住自己是「不适格」者就行了。再遇到,远远躲开吧,你无法对抗这种力量。”女人拍了拍刀,转身,踩着木屐咔哒咔哒的离去。   不适格者…   常年泡在二次元里面的少女惊慌失措的看着巷口——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超能力?!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   声音也很熟悉…   …………   ……   再没离开过公寓五百米的少女,很快便迎来了伦敦之行的结束。劳拉小姐口中所谓‘难以理解’的事,英梨梨算是见着了真切,但她并不打算给那个讨人厌的克劳馥致电。除了信任问题之外…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回程时除了一家三口,还多了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悠然待在头等舱里的老人,扣着咖啡杯,身旁是气哼哼的小金毛。   “您如果在这种时候生气,就会显得过于吝啬。”老人的一头白发自然服帖,合身的西装挂在衣架上,脚上的皮鞋一看就价值不菲。他端着咖啡小口抿着,时不时扭过头冲英梨梨微笑。   “‘过于’吝啬?!”不说还好,一说英梨梨就更生气。   事情是这样的——   森月纱拜托寻找的教学者的确有很多候选人,在这个起源国家找管家或女仆,就相当于在霓虹找某类光碟一样,简直算的上土特产了。   但,英梨梨又想找个各种意义上都很棒的人,那就需要费一番力气。   好在父亲还算有些渠道,寻了几天终于请到了这位‘Ben’先生——曾经服务过皇室,身后的弟子们也多数现役于皇室与贵族家庭。可以说,这个老人在此间领域算得上顶尖之人了。   ‘这是我最后一单,之后就准备去周游世界了。’老人当时是这么说的:‘我的要求很简单,对方必须有合适的地方——你得知道,小姐,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庄园,是不必请我这种人教学的。他们用不到那么专业的管家。’   ‘生活上的开销也是必要的。届时请允许我推荐一些经验之物,我不希望我的主人和学生因为区区几万英镑和我起争执——还是那句话,如果只是这样,不必请我这种人教学。’   ‘除各式礼仪外,还有名酒与佳肴鉴赏;雪茄与烟草的收藏养护、水晶与银器的保养;急救训练、保安训练;插花及家居饰品方面的风格教学,艺术基础鉴赏与设计审美课程——’   ‘这只是一部分。具体后续还有很多细节,我需要和对方的主人商议。当然,我自己是完不成这些的,我已经六十多岁了。’老人调皮的眨眨眼:‘等我商议好后,后续的团队才会过来。到时候会根据要求提供其他服务。’   ‘包括但不限于养马、枪械养护、驾驶、护卫等。’   ‘还是那句话——’   ‘如果不必要,就不需我这种人教学。’   话里话外的傲慢之意几乎都冒泡了。   英梨梨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当然,我看的出来。”老人放下咖啡,对周到的空姐致谢后,才慢悠悠扭过头:“但我的职责不是让你喜欢上我,斯潘塞小姐。我曾经的职责是服务好我的主人,而现在的则是教导好我的学生。”   “让人喜欢从不是管家需要拥有的,那是——我不是在特指谁,我是说现在很混乱的‘现代化’、‘学校化’的教学培养理念。”老人嗤笑一声:“什么时候,管家也得变得会讨好人了?”   “我们从来会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的衣食住行,从生活琐碎一直到宏观层面的理念,我们都会默默的为其提供帮助——我们从来都是一代人传一代人这样繁衍下去的。”   “总的来说,从你的‘朋友’拜托你父亲寻找单独教学,而不是囫囵送到什么‘国际管家学院’来看…只是初步的话,我对它还是有些好感的。”   英梨梨暗暗撇嘴。那只是因为她懒而已…   “所以,”老人挑眉,优雅手划过空中,分毫不显冗赘:“一切都要见面再谈。我希望你的朋友能有极其庞大的接受能力——”   “以及和它接受能力一样庞大的财富。”   英梨梨目前真的不清楚森月纱到底有多少钱且从哪来的钱。她似乎听过一次,只是森月纱的养父母留下的一些房产和股份而已,从日常开销来看,虽然森月纱一直秉承着买买买的理念,但那些也只是小头…   和这位管家口里的有钱人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这,算有钱吗?   少女有点担心。   但,看看已经坐上飞机的老人,一切都只能等见到再说了…   怪物,月色下的和服女人。   英梨梨陷入了另一个巨大的沉思中。 Chapter47 简直赚爆啦!   【学姐:怎么了?】   【月姬:有些事想要拜托‘霞诗子’老师,但我又觉得有些唐突…学姐帮我想想?】   【学姐:请说,救命恩人。】   【月姬:啊哈哈!我的稿子…欸,龙珠,知道吧?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办法交稿…所以现在编辑让我提供大纲,那个…】   【月姬:因为某些原因,大纲现在也提供不了呢…】   【学姐:我能问一下么。】   【学姐:你的‘某些原因’,是‘懒惰’吗?】   聊天停滞了一分钟。   【月姬:啊哈哈哈怎么可能。】   【学姐:那是什么呢?】   【月姬:Lazy…?】   【学姐:英文的话,我就不认识了,是吗?】   【学姐:你直接问‘霞诗子’老师吧,上次帮了那么大忙,她不会推脱的。】   手指划开聊天栏,点了另一个框框…   【月姬:霞诗子老师?】   【霞诗子:哦呀,看看谁给我发讯息了——鸽子侠小姐今天很空吗?】   【月姬:那个…想拜托你…】   重复性的话,对面的人似乎都没做考虑,很快就同意了。   【霞诗子:嘛,写东西是没什么问题啦。不过…小要求的话,月姬能满足吗?】   【月姬:?】   【霞诗子:诗羽那孩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替我看看她吧——或许,一次女孩子的约会也不错?】   …………   ……   “所以…‘约会’是条件吗?”面前的女人一身浅蓝色,黑色的丝袜凸显出腿部的修长紧实,乳白色的高跟鞋打了个转。她扭头看向森月纱时,眼里满是戏谑:“唉,原来救命恩人的约会,竟然是条件?”   “和霞诗子老师的?”原本就没想隐瞒的事被霞之丘诗羽一语道破:“都跟我说了,月纱酱已经懒到这种程度了吗?可看起来,倒对其他活动抱着无比热情?”   霞之丘诗羽深红色瞳孔扫视着面前的姑娘——女孩穿了件V领针织线衣,大大的娃娃袖遮住手背;从胸前到手臂被三条马卡龙色的宽线条穿过,在阳光下就像一颗可口的小蛋糕。A字短裙,露出一条白嫩紧致的腿,脚下踩着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走起路来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阳光洒在露牙大笑的女孩身上,一株生机勃勃的花。   不知为何,霞之丘诗羽觉得森月纱越来越有吸引力了——不,应该说是‘向往’才对。她越来越令人向往。那种女性的魅力和生物性的魅力并行,无比香甜的肌肤和如烈焰般妖娆炽热的双眸…   吸引着她原本平淡无聊的灵魂。   真是…到底在想什么啊?   自己是不是病了。   隐晦的掐了掐指尖,霞之丘诗羽自然的拉起森月纱的手:“今天…我们去哪里?”   两个女生出来还能去哪里,总不能去拯救世界吧。   “购物购物购物!GOGOGO!”   一早就去了签售会的森月纱小姐丝毫没有疲惫之意,再次拿到青山七海的偶像「泽丽高琴」女士的签名物后,兴高采烈的回了家一趟,洗个澡,换一身不同的衣服,悠悠然赴约。   …………   ……   琳琅满目的靴子和高跟鞋,精致的小短裙,一个个镶着宝石的耳钉和柜面里码放整齐的戒指——森月纱握着霞之丘诗羽的手,拉她来到自己常来的店…   某个豪华大品牌。   导购见到森月纱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迎了上来。   “呀!竟然是月纱小姐!今天怎么有空?难道是看见新品上市的公告了?”   偌大的白色柜台,只放了一双鞋。整个店面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与其说卖鞋,更像个服务良好的大型休息室。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也只是调侃而已。最主要的,霞之丘诗羽认识这个牌子。   “这家…月纱酱还真有钱。”   “来来!过来,”森月纱推着霞之丘诗羽坐到沙发里,跟导购打了个招呼:“那个…上次订的,拿一双——”   女孩扭头看看霞之丘:“学姐的话,穿多少码的?”   霞之丘蹭了蹭沙发,不自在的望着蹲在自己腿前,小猫一样的女孩拒绝道:“我…我的话就算了。我今天没打算买…”   “多少码多少码?”   “月纱…”   “多少多少?”   无可奈何的报出码数,服务员小姐绕过墙,几分钟后,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过来。   “这个码数只有一双。”   “给我吧。”森月纱摆摆手,打开盒子时,服务员小姐还在一旁不停介绍。   ‘纯手工制作,每一双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黑色罗缎在意大利制成,饰有两根超大号的纱制蝴蝶结,错位交织,手工绑扎缝制。细高跟和裸带配搭扣…’   这双鞋的确非常好看。纯黑色的面,鞋弓挽出弧度后,又于脚踝处缝制了黑色的蝴蝶纱。如果皮肤白皙的人穿上去…   “喏,学姐。”森月纱半跪着脱下发楞少女的高跟鞋,暖和的手指一下子碰醒了被抬起脚丫的少女。   “我我自己来吧…”   森月纱递过鞋,霞之丘诗羽动了动脚趾,手划过刚刚被触摸的足弓,安静的穿好后,站起来。   “其实我们这里不支持试穿…就连这一双,如果不是会员都不会拿出来…”导购看着镜子里俏丽高挑的女孩夸赞道:“您穿上真漂亮,在任何场合一定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位。”   霞之丘诗羽轻轻蹙眉。   这鞋…好看归好看,但牌子太贵了。说实话,以她的家境是绝对不可能花钱买这样一双‘消耗品’的,那也太疯狂了。   “哎呀,买东西的时候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扫兴了,而且,没看到最近有折扣吗?”森月纱欣赏着镜子里的女人——没错,穿上这双高跟鞋的霞之丘正淡淡散发着女性的魅力。妖娆的身段,隐隐约约的黑色丝袜,细长的脚踝,再搭配上这双嵌黑纱的高跟鞋…   也太美了。   “折扣?”霞之丘跟着森月纱手的方向看过去。   的确,柜台上摆了个小标识,印着「年度大減免」——那么,折扣后是多少钱呢?   “六十万。”服务员小姐标准的挂出营业微笑,根本不理会一旁纠结的诗羽,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森月纱——她在这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见过不少次森月纱。   这个女孩一次都没让她失望过。   这一次,也一定是这样。   果然,听完价格,少女毫无反应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森月纱掰着手指计算:“除开现在的折扣,除开我有这里的顶级会员,再除开熟客的我不用配货……简直…”   “简直赚死啦!”   霞之丘诗羽:……   她看了眼一旁快要笑出声的导购。   呵,是呀是呀赚死了。 Chapter48 具体的所见所闻   一场疯狂的购物草草被叫停。   若不是看出森月纱还有继续买的趋势,原本霞之丘诗羽是想多转转的,结果这双鞋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再继续下去,她的心脏可能就受不了了。   “你经常这么花钱吗?”高个女孩领着矮个子姑娘,拎着纸袋走在大街上。“一次购物就会花几百万吧?”   伊莫顿:几百万?   你瞧不起我们魔女大人?   “令人开心的事怎么能用金钱衡量…”森月纱小声嘀咕,偷偷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霞之丘诗羽:“再说,学姐不也很喜欢那双鞋?”   “喜欢是喜欢。”霞之丘诗羽摇摇头:“但能不能拥有它,大概心里也有个标准吧,有些东西不是自己喜欢就能拥有的。”   “为什么?”   “为什么?”霞之丘诗羽酒红色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当然是因为付不起代价。有些东西适合,有些不适合,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如果是非常——非常喜欢呢?”森月纱轮着袋子,像个孩子一样不老实的海盗船般挥动手臂,丝毫不在意手里东西的价值:“非常喜欢的东西。”   非常喜欢啊…   霞之丘诗羽瞄了眼恍然未觉的森月纱。   “如果是非常喜欢…”女孩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那要看付出多少代价和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了。月纱的话,应该是不惜一切得到吧?”   森月纱点点头,手指瞄准了街旁另一家店铺。   “我现在非常非常喜欢那里的小袜子,我们走长腿学姐!”   …所以说关键点在这里?   长腿学姐?   我的…外号?   看着蹦蹦跳跳的背影,霞之丘诗羽莞尔。那句‘非常喜欢’被磨碎在少女齿尖。如果一样非常喜欢的东西,自己会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得到她吗?   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吗?   ——富婆纱挑选袜子中——   购物是肯定要买东西的,光逛不买不符合森月纱的人生信条。阿莉埃蒂也不知道森月纱哪儿来那么些没用的信条,一路东看西瞧,最终两人还是走到了街的尽头。   一家蛋糕店。   唔…做活动?今天遇上不少做活动的店嘛。   “那是对你来说。”霞之丘白了她一眼:“像我们这样的‘平民’,游艇对折减半也无关紧要吧。就像跑车的十万元抵扣券。”   “这里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打折。”   小小蛋糕店门口还有个穿着可爱服饰的年轻姑娘,左手端着托盘,右手捏着一张表格。   “填写愿望!新出炉的小蛋糕可以打折哦!”   愿望?   霞之丘诗羽听说过:“好像是个网站,来的时候没看到大屏幕吗?那个偶像组合正宣传的东西——”回头,身边没人。   森月纱已经拿起笔开始写了。   “行动快过脑子…”好气又好笑的走过去,发现少女正一笔一划的在「愿望」一栏横七竖八的写字。一旁的引导员见是两位女性,也懒得扮可爱了,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   ‘那家网站的赞助宣传。您只要写下愿望,留好个人信息,我们会帮您在网站上许愿的。’   哦…无聊的活动。不过,为了不打自己脸,证明这才是真正的‘折扣’,霞之丘诗羽也随手拿起一根蓝色水笔。   “你的愿望是——”女孩瞥了眼森月纱的笔尖,神色古怪:“你的愿望是…「变成蜈蚣」?”   “嘛,好多只脚,可以穿很多鞋。”手腕贴在胸前,十根手指灵活的动了起来:“咕噜咕噜的爬,那样的话…哇,想想就有些期待。”   “…这是诅咒吧。”   霞之丘诗羽想了想,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虽然明知是个营销手段,但一旦拿起笔后,就不得不认真想一想了。傍晚的月色穿行在热闹的人群中,着迷的于少女的脸上化开,霞之丘诗羽盯着森月纱的侧脸,下意识的在表格里写下一行字。   「爱着月亮」   这就是她的愿望。   那个人就像月亮一样干净、神秘。   “欸,我看看学姐的愿——”   “那种东西没必要看。”一把抢过表格,胡乱塞给引导员后,霞之丘诗羽拉起森月纱进了蛋糕店:“快去买你的小蛋糕吧,享受一下平民的折扣方式。”   折扣不折扣的倒无所谓,但看见森月纱和一位性感妩媚的女人出来逛街,而且举止如此亲密…   野口忠是挺崩溃的。   他可知道森月纱的取向,很难把这当成一次正常的、朋友之间的活动。   ‘出、出轨了!竟然偷偷养了情妇!!’   男人拉起领口,侦探似的试图把自己的脸藏进狭窄的领子里:‘擅自交往其他异性!森月纱…这个多情女!’   他已经跟了一路了——今天野口先生的约会对象是一位比他年龄稍大的女人。根据葵大人的说法…   ‘你这种弱智的交流方式和莽撞的直拳,还是试试姐姐类型的女人吧。希望她们强大的心脏和丰富的情感经历能承受的了你的愚蠢。’   ‘或者大发慈悲的玩弄你一小下。’   但姐姐类型的女人,会轻易爱上我吗?   ‘如果野口桑是个哑巴的话,你大概早就成功了。’   嘁,他可不认为每次是因为自己的言辞才搞砸了约会。没准…没准是眼光不同呢?没准自己不是那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呢?没准…   ‘没准你真是个傻瓜呢?这个「没准」你考虑过吗?’   总之,约会进行的依然不顺利。成熟女性笑眯眯的度过了整场饭局,最后,用纸巾蘸蘸嘴角的她,只是说:‘你和我的弟弟很相似呢,可爱又单纯的少年。’   什么意思?   掏出手机汇报了今天的日程,东条葵回复的飞快。   【帅气野口没女友:葵大人,今天好像不太顺利…我把对话都发给你了。可以帮我看看吗?哦,今天见到森月纱了。】   【葵:什么?!你见到森月纱了?】   好高兴。   丝毫没管自己的死活呢。   【帅气野口没女友:是的,她在逛街。】   【葵:…自己?】   【帅气野口没女友:唔…你猜。】   【葵:…你想死吗?】   【帅气野口没女友: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葵:用你愚蠢的大脑把见到的一切打成文字告诉我,通过手机网络。这很难么,需要我教你怎么打字?】   【帅气野口没女友:名为森月纱的少女‘亲昵’的搂着高个子的女人,她用自己的额头撞了撞女人的肩膀,她的手背很白;对方是有着酒红色瞳孔容貌靓丽性感的都市女性,长腿很性感,穿上黑丝袜后就更性感了。森月纱今天瞄了不少次女人的腿部,女人也在五分钟前偷偷捏了一下森月纱的腰,以及,她们现在正往酒吧去,亲密的像是一对情侣……】   【葵:你肯定是想死,野口忠。】 Chapter49 熟悉的话   想死的野口先生苦着脸。   本该可以回去休息的时间,却要像个跟踪狂一样悄悄跟着两位女性进入酒吧,还得找个相距不远的位置——唔…这一条,葵大人还是有些笨拙了。   为什么要悄悄的呢?   上次在酒吧明明见过的…况且,自己需要女孩子的爱,而东条葵也不希望森月纱有其他女性在身边…   我去追那位高挑的女性怎么样?   凭我…   ——自己做了决定的男人没听上司的嘱咐,放下衣领,大喇喇的走到圆桌前:两个女孩正商量着喝点什么。   “小歌唱家?”   抬头的是那位陌生女性。   酒红色的眸子满是淡漠,明明她才是坐着的那一方,可却在看一只昆虫一样居高临下的扫视着男人。   “有事吗?”平淡的语气,甚至连身子都没转:“我们不需要第二位服务生了。”   野口忠:……   一旁的森月纱认出他来了,虽然不知道这位漂亮男人什么意思:“风先生?”   “风先生?”霞之丘诗羽重复了一遍,眼睛一扫,似乎在判断森月纱和这个陌生男人的关系:“你认识他?”   “唔…上一次在酒吧认识的,是吧?野口风先生?”森月纱笑眯眯的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是要一起吗?”   在霞之丘诗羽审视的目光里,野口忠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   ‘你可以的,你行的,野口!’   ‘摒除威胁,捍卫葵大人的正统性!’   ‘我可是正宫大人的侍卫,那个女人只是个不论的情妇而已!’   ‘追她!追她!我行我行!’   即便如此,在霞之丘诗羽逼视的锐利眼神里男人依然越缩越小……最后团成一个难以辨认的物体,尴尬的给自己点了一杯鸡尾酒。   “风先生今天又来约会吗?”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性。   通常来说,听到这话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是个情场老手」,任谁也不会想到发生在野口忠身上的悲惨遭遇。就如同介绍自己时说‘做金融业的’一样,大家只会对你抱有惊叹,而不会认为你买的那只股票已经跌破四十个点位了。   这话倒提醒了野口忠。   他放下菜单,自作帅气的整了整衣领,学着自己见过的那些酒吧里的男性,‘不经意’的露出手腕上的昂贵手表,又‘沉稳’的捏住下巴,大腿翘起,深棕色的皮鞋尖朝上一挑一挑的。   这些动作来的都十分不合时宜。   “咳。这位…”   “霞之丘诗羽。”   “嗯,霞之丘小姐。”野口忠装腔作势的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摆出的这幅谈生意的架子,极其女性化——森月纱能看出来,男人的有些小动作实际上是在模仿…   东条葵。   “我想和你谈一些重要的事。”野口忠故作低沉的开口:“一些关于一见钟情的——”   酒红色的瞳孔眨了眨,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展示给男人:报警电话。   “这种重要的事您不如亲自和警察说?”   野口忠:……   不,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   “真的不需要吗?”女孩文静的捋好头发,握着手机躬身:“没关系的,像您这种无论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动都极其惹人注目的、深夜徘徊在酒吧夜店,专门对单身或结伴柔弱的女性下手的人…”   “我想警察先生也会有一些重要的事和您谈。”   气氛戛然而止。   森月纱捂着嘴哈哈哈,野口忠一脸郁闷。   “又失败了…”   “您如果一直这样,我想会单身到世界末日吧。”霞之丘诗羽翘起脚,桌下的鞋尖轻轻扫过森月纱的小腿——像一只刚刚恶作剧完的猫咪一样可爱。   “嘻…”森月纱夹住她的鞋尖,有点痒:“野口先生不大会说话呢。你应该多练练,搭讪可是一门学问。”   “我真的练过很多次…”   “有这个空闲,不如买点药吃。”桌下和森月纱小腿玩的很开心的女孩,桌面上却一本正经。霞之丘诗羽木着脸:“想办法给自己毒哑,您的成功率会上升一大截。”   又是哑巴…东条葵也这么说过…   桌面下,森月纱已经踹掉高跟鞋,两只小脚丫踩住了霞之丘诗羽的脚。   ‘抓到啦!’女孩做了个口型,手指按住眼角的泪痣,一边吐舌头一边坏笑。   霞之丘诗羽面色淡然的动了动脚趾,发现实在拽不回来,只好歪着身子任由服务生递过来的水杯——草莓的一杯,菠萝的一杯,还有一杯是野口忠的鸡尾酒。   年轻的女服务生揶揄的看了一眼霞之丘诗羽。三个人离得近,桌子又大,自然看不到下方的情况;可这种事,越远越清楚。   哦豁。   我看到了什么?!   丰满的裸足萝莉和高挑黑丝jio御姐…   她们玩的好开心哦。   服务生激动的开始脑补。   ——某位家境富裕的小姐喜欢上一位少女。可惜,她的母亲执意要她嫁给漂亮的财阀贵公子,以利用其背景疏通丈夫的上升通道。于是,在自己眼前,一无所知的帅气男性还喋喋不休的展示着自己的男性魅力。   不远处的那枝玫瑰花蕊早被片片翠绿色的枝蔓叶片爬满了身体。   啊。   多么有意思的豪门情事,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见到电视剧里的情节。   不清楚这位服务生回到吧台后会不会传递消息以让更多同事过来围观,野口忠今天算是大失败了。区区十几岁的女孩自己都搞不定…   “别难过,野口先生。您的外表还是极具竞争性的。”霞之丘诗羽淡定的端起菠萝果汁抿了一口:“想个办法,您得想个办法。”   “办法?”   “想办法毒哑自己。”   又来了…   野口终于没礼貌的翻了个白眼,哧一声笑了。   “我说你啊,这么小的年纪得了毒舌病,以后一定找不到男朋友。”   黑色丝袜里的脚趾动了动,磨的森月纱脚心痒痒的。   “这样啊…”女孩食指绕着黑发,一圈圈的拧在手指上,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那个时候…就找女朋友好了。”   绝!对!不!行!   葵大人你快来!   我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野口忠看着‘你侬我侬’眼神交流的两个女孩愈发感觉危险,掏出手机正准备汇报时…熟悉的话忽然传入耳朵。   他似乎在哪听过这个怪异的问题。   ‘亲爱的,我们…打个赌吧?’   男人猛地回头! Chapter50 未知的仪式者?   大框的时尚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女人浓妆艳抹后披散开头发——说实话,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样貌。   可野口忠却记得这个声音…和那句话。   自称兔子小姐的家伙。   这么巧?   她还是那副神神怪怪的说话方式,连勾引带诱惑的托着男人聊天,直到引出打赌的事…   打赌…   只要不谈追女孩,野口忠的大脑还是非常敏锐的——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所谓仪式者是什么呢?   就是包括自己和葵大人在内的、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曾被官方试图招揽过的男人很清楚,虽然神秘复苏只有短短一年多,但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所出现的人为凶杀案已经超过了往年十几倍。可见随着神秘复苏越来越久,这个数据还会提升。   亚洲就算不错了,另一头的那些自由国家…总之当时葵大人给自己看数据的时候男人可吓了一跳。   那些家伙究竟拥有怎么样的乐天性格,仅凭信仰和乐观,就能活下去吗?   所以,他曾和东条葵有过类似的讨论。   仪式者…   ‘究竟什么样的才算可怕呢?’   首先被否定的就是「全日第一」的白炬先生了。说实话,如果下决心,几次饱和式打击就能轻松解决。这还是没算那些杀伤力更强的武器——元素类的仪式者,大概需要强大到无视小型战术核弹的程度才可以吧。   但即便这样,野口忠也反驳了东条葵。   ‘可以抵抗爆炸,却无法防备来自身边的毒针。’的确如此,除非…除非白炬先生的身体能强大到森月纱漫画里角色的程度才行。   第二种,葵大人。除了稍作加强的肉体,几乎毫无攻击性的仪式者——大家都不傻,这种仪式者显然在多人小队配合中能起到一击制胜的关键作用。所以,无攻击性也是可以接受。再说…已知目前还没有类似仪式者晋升到白炬的等级,现在下判定还太早。   第三种,肉体强化类。原本‘升阶’就会强化肉体的神秘,当仪式者的「能力」本身也属于肉体强化类时,这种叠加会变成极为恐怖的形态释放出来——当然,弱点类似白炬。   第四种,很难被记录在册的诡谲‘规则’类。很大一部分仪式者都处于这个类别,有些强大的可怕,有些弱小到难以置信。比如之前野口忠就知道某个「原点」级的女人死在东条葵的手里…   女人的「能力」是:只要被自己双手触碰到的同类,她可以任意修改对方的记忆。每次一人。   乍一看很强大。   但代价呢?   ——每使用一次能力,需要24小时冷却。冷却期间,被任何同类触碰身体后,被动复制性获得对方所有记忆。   那个当口,葵大人只是笑眯眯的试探了两句,回去后,毒苹果小姐就迅速雇佣了四五十位人生经验丰富的牛郎先生…   敲开了她的家门。   轮流拍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后续的工作他不负责,只是听说,那个女人尖叫着冲上大街,果体狂奔时还不停咒骂着男人,甚至最后,抢夺路人的雨伞开始攻击行人…   这样的下场就是被更多人制止…即触碰。   再后来,她在被拘留期自杀了。   野口忠明白人类大脑是无法承担那么多记忆的,要说可怕当然是葵大人可怕的多——至于对商业上的敌人用这样酷烈的手段正确与否…   那野口忠可管不着。   相比起东条葵的「测谎」能力,男人更敬畏对方的果敢和紧要时刻的判断力。   至此一次后,才有了后来两人的交谈:‘什么样的仪式者最可怕呢?’   ‘不为人知的仪式者。’   隐秘。   这就是答案。   如上所述,若不是葵大人的情报和仪式者的能力侦测,抛开有心算无心的前提,不知道「代价」的他们断然无法出手。   所以仪式者第一课:任何一个入阶,升至「原点」的家伙都应该被自己的引路人教导过——藏好自己的「能力」和「代价」,那是命门。   也是取胜的关键所在。   所以…今天自己在无意中窥探到了某位仪式者发动「能力」吗?   还是说,她是正在完成晋升仪式的接触者?   所谓口癖,‘打赌’还算正常,但赌的东西…要说调情也太奇怪了。   上一次是,‘你有一条舌头’,而这一次——   侧耳,兔子小姐的声音遥遥的传来。   ‘就赌…现在的地球上,有人类正进入睡眠。’   ‘怎么样呀?’   那道男性声音模糊的答应了。   必赢的赌…吗?   跟最近的多人死亡事件到底有没有关联…?   野口忠担忧的捏着杯子,将液体一饮而尽。桌子前,森月纱正笑嘻嘻的摆弄白天得来的签名,霞之丘诗羽一脸好奇。   “泽丽高琴?你追星?”   森月纱顿了顿手指,敲击在签名簿封皮上的翠绿指甲轻轻刮了一下。   “这个?我替朋友拿的。”   “你还真是有钱。”霞之丘诗羽吸着果汁,顺手拿起桌面上的签名簿,里面还夹着几张风景照:“据说要得到全套得花不少钱,这一次举办活动,又能赚不少吧。”   “是爱,是爱啊。”森月纱抢过战利品小心翼翼的塞回包里:“这可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之前被再三拜托了呢。”   “过几天在那家游乐场还有一次活动,你…”霞之丘诗羽托着腮,嘴角叼着吸管:“…哦,终于集齐了?”   “当然,我又不喜欢她,排队时就开始后悔了。”   “这一次集齐了,不用再去啦。”   霞之丘诗羽低低笑起来:“说起来,游乐场,月纱不喜欢吗?最近的季节很适合去玩吧?”   “才不喜欢那种无聊的地方…”森月纱扭头,视线绕了一圈,有点想要回去了——游乐场?她还是更喜欢穿梭后的那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果非要说游乐场…也不是不可以。   唔…将整个多元宇宙当成游乐场,很酷的事吧?   一旁的男女似乎换了话题,野口忠拉回思绪,瞥了眼森月纱身旁的大袋子——男人没听清两个女孩埋头窃窃的对话,误会的他掏出手机,隐蔽发了讯息。   【帅气野口没女友:葵大人?】   【葵:如果你打断我敷面膜和冥想的时间只为了说一些不疼不痒的破事……你就死定了。】   【帅气野口没女友:是有关森月纱的报告。】   【葵:敷完了,请说。】   【帅气野口没女友:…您也太区别对待了吧?如果这一条是求救信息,葵大人都不会这么激动的。】   【葵:你再给我扯没用的年终奖就会变成一只金鱼公仔。】   【帅气野口没女友:我刚刚好像听到…森月纱追星。】   【葵:?】   【葵:谁?】   【帅气野口没女友:泽丽高琴,葵大人知道吗?我好像听到什么签名,今天森月纱去要了她的签名…】   【葵:以我的名义给泽丽高琴发私人邀请,买下她半天的时间。我要和她吃个饭。顺便,告诉她的公司,把她出道以来所有制作物包括签名、写真、赠送粉丝的手信等,全部,全部给我准备几套。】   【帅气野口没女友:真有钱…葵大人上次还说要我节俭一些。】   【葵:金鱼公仔警告。】   【帅气野口没女友:……森月纱要回去了,但我不能护送,已经给你发了位置,派人过来吧。】   【葵:怎么回事?】   【帅气野口没女友:看看新东西。】   这条发完,对面等了一会才回复。   【葵:小心点,有些东西不关你的事。】   【帅气野口没女友:明白。】   屏幕熄灭。 Chapter51 自作孽   离开酒吧,霞之丘诗羽犹豫再三。   她知道森月纱也在一个名字奇怪的组织里,既然她无法透漏自身信息,问一问森月纱那边的情况总可以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   “嗯?均衡教派?”   森月纱却眨眨眼,好像没听懂一样:“那是什么东西?”   霞之丘诗羽也懵了。   见状,阿莉埃蒂赶紧在耳边提醒:‘是女王陛下之前口胡的一个组织,在迷雾蔓延的学校里…不记得了吗?’   我说的?   对于自己做的孽森月纱完全记不起来了,她脑内的记忆储存系统基本每天都会清空一次,除了被她放进「重要」文件夹的「快乐购物单」外,昨天吃了什么她都不记得。   霞之丘诗羽一脸怀疑,“那个组织,到底怎么回事?”   和假面舞会一样,无法被泄密?   当然不是了,森小姐忘了而已。   “唔……一个非常散漫的组织。”没办法,森月纱只能现编:“里面的家伙都很可爱,喜欢买鞋子,还有很多很多金币珠宝…”   霞之丘诗羽的眼神更奇怪了。   森月纱也无奈,谁能想到一时兴起的胡说八道竟然变成连续剧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阿莉埃蒂捂着脸不发一言,都是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吧笨蛋女王。   森月纱头疼的厉害。   “那个、那个东西…”   “组织。”霞之丘诗羽抱着胳膊眯眼看她。“森月纱,你是不是…”   “我没有!我当时是一时冲动,所以才——”   “所以‘才’?”   霞之丘诗羽缓缓俯下身,酒红色的娴雅热烈里烧着暖烘烘的热意。   “森月纱。”   “嗯?”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眼睛。   恍惚间画面闪烁。   一年前,孤儿院,旧屋。   短发的毒苹果,坏坏的笑容,鲜红的唇色,冰凉的手指,如血的指甲,慵懒上挑的眼线,越来越近的脸,还有…   ‘你的眼睛真漂亮,小月亮…’   四目相对,靠近,靠近。   森月纱猛地摇摇头。   “没有…吗?”霞之丘诗羽看着森月纱越来越红的脸色:“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画面与对话让森月纱一时有些难过,后退了两步,躲开了霞之丘诗羽伸出的手。那只手在控住虚握了一下,又不尴不尬的收了回去。   霞之丘诗羽没再纠缠,侧过头看向街面颜色各异的灯火:“我猜,月纱大概是高层吧,如果有不能说的东西就算了。我不想让你因此背上麻烦的事。”   “麻烦的事倒没有啦。但诗羽学姐有什么想问的?”   霞之丘诗羽什么都想问,关于自己莫名其妙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那些神秘的力量,无法正视面容的怪人;那些可怕的黑暗与莫测的未来,以及自己的前路…   可糅在一起,又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唔…不如学姐自己来看看吧?”   自己来看看?   “要加入这个组织吗?”森月纱玩心大起,不顾耳畔传来拉扯的疼痛感,背着手在女孩身边绕了一圈:“来看看吧,我可以做你的推荐人哦。”   阿莉埃蒂小声:‘你又在给自己挖坑,你口胡的那个组织一个人都没有。’   森月纱:‘没人可以邀请嘛,娜吉妮不是每天很闲。’   阿莉埃蒂:‘你给她找的老师马上就到了。’   森月纱:‘安苏娜每天也很闲。’   阿莉埃蒂:‘听说最近因为某人一句「鹏洛克珠宝」的戏言,也在读各种管理方面的书籍呢。好像真的要做一家珠宝公司。我们拥有的宝石都多到可以扔着玩了。’   森月纱:‘伊莫顿…’   阿莉埃蒂:‘正帮你盯着神社的改建和装修,每天忙的都没法按时回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混进一只这么小的生物,你没问题的话,我也没问题。’   森月纱:‘一定还有被我忽视的侍从吧?我只有你们几个吗?’   阿莉埃蒂:‘呵呵。’   啪。   布鞋停顿,森月纱指尖掩嘴,尴尬的看向霞之丘诗羽:“学姐,如果我收回…”   “我同意。”   “?”   “我说,我同意你的邀请。”霞之丘诗羽靠近一步,低头看着森月纱:“我也想看看月纱所在的组织究竟什么样子呢…会,保护我的吧?”   森月纱:…安全是肯定安全。   毕竟空气是没办法杀人的呀。   阿莉埃蒂:你这是作孽,自作孽,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森月纱:帮帮我。   阿莉埃蒂:呼呼呼…   森月纱:阿莉埃蒂大人?   阿莉埃蒂:已睡,勿扰。   ‘她的组织最初源于一场可笑的胡闹,而后,如燎原烈火般遍布世界。’   ‘教派内的人对她讳莫如深,却又在追逐中,为她付出鲜血。’   ‘因为魔女,她们将刀锋指向了彼此。’   ——《诸界行者森月纱传》   预言家·阿莉埃蒂小姐舔了舔笔尖,满意的合上记录册。   会吧?一定会的吧?   诶嘿,想想就很有趣嘛。   不知道自家妖精邪恶的愿望,森月纱现在只是苦恼。和学姐分开后,回家路上女孩焦虑的掏出手机,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组里发送了求救信息。   【多元第一美丽:求救!谁来帮帮我!】   【虽然是光头但没关系:?】   【帅气祭司爱上我:?】   【小女仆也有春天:?】   接着,阿莉埃蒂毫不留情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编辑成文字版上传到群组里。   【我的女王不可能那么缺心眼:已经上传,请各位自行查看。】   「成员:‘我的女王不可能那么缺心眼’上传了文件。」   「作死少女发言实录.docx」   五分钟后。   【虽然是光头但没关系:魔女大人,我近期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进行这种伟大的事业了。】   【帅气祭祀爱上我:你多大了?每天没事干吗?】   【小女仆也有春天:主人,那位您聘请的教学者不是快到了吗?我可能…】   【我的女王不可能那么缺心眼:活!该!】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手指飞快的按按按。   「系统提示:群名已更改。」   「‘相亲相爱一家人’已变更:」   「见死不救会便秘。」 Chapter52 我妻由乃的追求者   这个世界上,明明有些东西不关他的事,可有些人就偏要不知死活,惹人厌烦还不知的擅自插手。   比如她一只手能拎起来的水桶,男孩抢过帮忙,拎到班里后已经洒了一大半。   ——自己还得笑眯眯的跟他说‘没关系哦’。   如果不是森月纱再三叮嘱她要‘乖乖的’。   “唉,二宫同学真有力气呢。”我妻由乃赞许的比了个大拇指,将手里的墩布递了过去,不经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细瘦的手腕:“这个…要怎么用?”   ——不用教我,直接帮我做了吧。   果不其然,这位同班级和我妻由乃排到一天值日的男孩,羞赧的接过墩布,低头摆了摆手:“不、不用我妻同学动手。这种活,交给我!我力气大…”   “真是太感谢啦。”   ——白痴。   “那,我可以先回去吗?今天朋友过生日…”我妻由乃惭愧的拿起书包,有点纠结的望着班里未擦的黑板和凌乱的桌椅:“如果,如果都交给二宫同学…真的能行吗?”   ——说‘能行’,白痴。   “能行!没问题!”男生拍了拍胸脯,下一刻,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差点让我妻由乃标准的微笑崩溃:“那个…我妻同学,我可以…”   男孩杵了杵墩布,踌躇半天,声音小到几乎不可察的程度:“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妻由乃:你再给我说一遍。   恍然未觉周围已经杀气缭绕,羞涩的大男孩推着墩布在班里乱窜,留下原地僵硬的我妻由乃。   这一回,好好的心情都没了。   “我,我想请你吃章鱼烧,我很快就做完了。可以,等我一下吗?不会耽误你和朋友的生日聚会…”   “真的吗?”由乃歪头,一脸难言:“二宫同学的心意,有些沉重呢。”   ——啊,越来越烦躁了。   “沉、沉重?!”男孩惊诧,手下的动作更快了。“马上!我很快做完,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   我妻由乃端正的抱着书包站在门口:“机会…二宫同学根本不了解我吧?你确定喜欢的是‘这样的’我妻由乃?”   看着终于‘正视’自己心意的女生,二宫秀男一鼓作气,猛地仰起头,大声嚷道:   “当当然了!我考虑了很久,非常非常认真的!”   “这样啊…”我妻由乃笑嘻嘻的坐在桌子上,静静望着辛勤劳动的二宫秀男。   ‘…有趣的玩具,玩一玩,应该不会被月纱骂…吧?’   …………   ……   三三两两的男女背着书包,营业的铺子里冒出热气。贪吃的孩子们举着零食和木签,一边吃一边聊,每当放学时间,这条街就瞬间被年轻的声音填满。   尽管商贩们乐得每天如此,借学生们的贪嘴赚些活计,但店铺的主人们——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更爱看到这些年轻的面孔。这让他们能想起自己的青春时代。   一样的乱七八糟,一样的热烈疯狂。   正在买香肠的少女就是如此。铺子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围着堪堪能挂在腰上的加大版围裙,手下利落的切肉,时不时用被肥肉挤的狭长的眼睛扫视窗口外的一男一女。   女孩一头粉色的长发梳成辫子,本就不怎么有精神的神色在学生服的衬托下更显柔弱,是个温柔的病美人呐…和自己年轻时不同。   大婶‘砰砰’的拍响案板,把香肠包好后,又瞥了一眼窗口外的男孩子——男孩子就好懂的多了。学生头,平凡的长相,惴惴不安的眼神时不时飘向身旁的少女。   他…喜欢这个女孩子。   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感叹着自己一去不复返的苗条少女时代,胖的不像话的大婶递过一兜香肠:“喏,请拿好。”说完,还偷偷朝男孩子眨眨眼:‘加油吧。’   男孩羞涩的低着头。   我妻由乃拎着超大兜的香肠一路走一路哼歌,身旁的二宫秀男还沉浸在刚刚铺子主人调侃的眼神里。   ——我…应该有勇气再表白一次。   ——不过,由乃会生气吗?   ——她是不是拒绝我了?   ——坚持!秀男,你一定能用真心打动她的!   ——这是,要去哪里?   光顾着踌躇思考,不知不觉,两个人越走越远。   二宫秀男还算了解周围的情况,看着周围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物问道:“我妻同学,我们要去…‘那里’吗?”想想女孩提前买好的香肠,二宫秀男心下了然。   他们正前进的目标是某个贫民区的方向——不同于大都市繁华区那些‘有家不回’的街友们,现在两人的目标可是真正的‘贫民区’,那些躺在碾平的纸盒上,衣衫破烂的真正的乞讨者。   在看我妻同学手里提的香肠。   原来如此,我妻由乃同学是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吗?   平日里时常布施么?   真令人惭愧,我,我配得上如此金子般心灵的女孩吗?   “那里?”前方,我妻由乃意味不明的开口:“二宫同学知道?”   “嗯,以前和妈妈,路过。”男孩回忆道:“很疯狂…那些乞讨的人,妈妈丢下钱拉着我就跑了…”   “由乃同学比我要温柔的多,也勇敢的多。你有一颗真正的善良之心…”二宫秀男追逐着前方少女的脚步,边走边夸,他已经打定主意,就像追逐她的脚步一样,自己也许会坚定的追逐着爱她。   我妻由乃没回答,蹦蹦跳跳的欢快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某个人。搭乘地铁,没过多久就到了二宫秀男口中自己曾落荒而逃的地点了。   萧瑟的街道上,人三三两两躺着。   有些捧着被丢弃的牛奶盒作为自己的水杯,有些脸冲墙,蜷缩成一团,不知是睡是醒;更多的还是抱着腿,渴望的盯着走过的两位学生…   瞳孔里只有对生活的绝望和麻木。   “我妻同学。我们是不是…”二宫秀男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步子也越迈越大:“我们是不是快一点,最好,最好快点离开吧…”   催着催着,两人越走越深。   “别着急,不想看看乞讨者对于施舍者的回报吗?”   “而且,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减压’活动了,请不要剥夺我的爱好。”   二宫秀男怔怔望着我妻由乃,他…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她开始兴奋了?   我妻由乃悠然走向着那些怀揣渴望眼神的乞讨者们。停脚,低头,打开装香肠的塑料兜后,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纸币——左右手摇晃着向四周示意。   一沓崭新的,闻起来还有油墨味道的大额纸币。   来呀。   她勾了勾手,口型如此说道。   接着,拉住塑料兜底部,将热乎乎的香肠倾斜在盖满沙尘的地面,手高高地一挥。   纸币飞扬。   风不仅穿过一头粉色长发,也吹起里被女孩抛出的纸钞——刚出炉的香肠滚落一地,沾上了灰尘,然而,乞讨者并不在意。   就像被蜜糖吸引过来的蚂蚁一般,蜂拥而至的乞讨者们跪着、趴在地上,一只手抓起脏兮兮的香肠塞进嘴里咀嚼,一只手又四周寻梭自天空飘下的钱币。   就像摇摆不定的流浪狗,贪婪的大口吞噬着。   在墨绿色的纸钞雨中,除了挤在一起、相互推搡争夺的匍匐者们,只有一道身影站在原地。   她咯咯咯的笑着,侧着脸看向二宫秀男。   “你看你看!这就是回报!”我妻由乃随意的踹翻一个过于靠近的乞讨者,轻巧的穿行在狗群中,听着他们撕咬香肠,贪婪的争夺那些墨绿色的纸张,发出令人作恶的谩骂与攻击,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和破衣服。   相互争夺推搡的人四肢着地,吞咽肉食的嘴里无法吼出完整的字句,那些警告性质的‘呜’和‘吼’,听起来更像……   动物了。   爬行在脚下的动物们。   哈…   善意给了我太多回报,心情就是这样变好的。   我妻由乃十分欣赏脚下的美景。   就像踩在云端一样。   她在一个个或年轻或苍老的匍匐身影前停顿,弯下腰,侧头,一脸温柔的听他们撕扯香肠,听他们大口咀嚼的声音;安静的享受着脏兮兮的手指,将那些绿色钞票塞进所有能塞东西的地方,然后虎视眈眈望向彼此的眼神。   她轻轻问:“好吃吗?”   回应她的只有脚下的呜咽声。   她踩住半根泥泞的香肠问:“想吃吗?”   答复她的是渴望而祈求的稚嫩眼神。   流浪的儿童不知钱重,只想抢夺热乎乎的食物。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嘴唇上沾了些血。他祈求着站在夕阳下看不清面貌的女人,一边推着她的鞋,一边试图用手指扣出鞋与柏油路缝隙间的肉。   “想吃吗?”   “想。”   脚挪开了。   她一路绕行,随手抛出纸钞,身后便抢夺不停。笑声比行为更加残忍。   “这个世界就是一家大型游乐场!简直…”   手臂挥舞间,眼睛骤然睁大,灼灼盯着不远的男孩。   在纸钞飞舞的缝隙里,两人对视着。   “简直太有趣了!”   二宫秀男落荒而逃。   就像曾经他从这条街上逃跑过一样。那一次是因为蜂拥而至的乞讨者。   这一次,却因为某个心仪的女孩子。   或者说,是因为某个面容姣好,藏在人皮下疯狂的怪物。 Chapter53 古怪的澎湃仪式   关于怪物什么的,宇佐美玲子并不害怕。   她害怕的是手里这张纸。   或者说,给她纸的人。   慵懒的爵士调划过丝绸睡衣,女人摇晃着鸡尾酒,头发凌乱的靠在沙发里。傍晚时分,来来往往的车辆喧嚣不到屋内,静谧浓稠的悠然乐曲里。   宇佐美玲子一身冷汗。   对面,白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你是说…‘她’?”   宇佐美玲子抓紧睡衣,惊魂未定的短发后勤部长慎重开口:“没错,应该是‘她’。模糊、不断碎裂合拢的玻璃,空间被撕裂,无限扭曲的齿轮与机械铸就的墙壁……”   喃喃自语着,在白炬逐渐凝固的神色中,那片薄薄的纸片被举起来:“‘她’给了我这个。”   一张纸片。   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澎湃仪式」   「七对雌性乌鸦眼球,两段处女尾指磨粉,三滴施术者鲜血,五秒死者的哀嚎,一段优雅的脚步声,十根绝望者的胡须,20滴玫瑰汁,500克纯金。」   「金液融成仪式阵,饮下‘澎湃’者,将短暂获得呼唤秩序的能力。」   白炬捏着纸片剑眉紧蹙。   “你刚刚说‘她’?”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应该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吧?”   那团扭曲的影子。   “一样。”宇佐美玲子推开烟盒抽出一根,胡乱塞到嘴角后点燃:“但我曾短暂的在特殊部门留过一段时间,该受的培训没缺席过。那家伙,绝对是女性。”   “如果你有女朋友…”她挑衅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野兽派男人,‘哧’地吐出烟雾:“就能清楚,女孩子要礼物时的神态了。”   “她…它,绝对是位女性。”   ——‘诶?这家限量款很不好买的,你也去排队了吗?’走廊的那双高筒靴静静的放在地毯上。   “这么说…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白炬揉了揉太阳穴,事情越来越复杂,尤其是上一次的「迷雾事件」后,那个人还轻而易举的击败了自己。   要知道,能和他不相上下的仪式者,绝对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闲庭信步般的击败自己…   对方的强大令人不得不重视。   “这很正常。”宇佐美玲子叼着细长的香烟,从桌面下攥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空玻璃杯,边给白炬倒酒边含混说道:“如果我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隐藏身份。她这么做很正常。”   “如果惹我不高兴。”   “就把你们全杀掉。”推过酒杯,女人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冷淡的眸子。   “谢谢。”白炬扬眉:“你大概是真这么想了吧?”   “想想也触犯‘白炬大人’的正义信条了吗?”疲惫的靠回沙发,女人伸了个懒腰。缱绻的室内,暖和惬意。酒香浮在阔口杯的酒液上。   “我应该没什么信条了。”   宇佐美玲子拧眉,“什么?”   男人没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炬,你不会告诉我…”女人不敢置信的坐起来:“又死人了?那个食寿者?!”   骂了一句脏话,拖鞋摩擦着地板。女人站起来气冲冲的不知该向谁发火:“王八蛋!我不是叮嘱过他们,击毙击毙击毙!优先击毙!”   宇佐美口中的王八蛋就是她和白炬的上级,整个官方仪式组织的负责人——下田纯一郎先生。曾下令狙击「均衡教派」的是他,如今,下令寻找抓捕「食寿者」的也是他。   呵,那只小肥猪还真是迫切的想要做出点成绩给家长看呢。   就是不知道,是本国的家长,还是外国的家长了。   “啧。”白炬脸上的嘲讽一闪而逝:“如果击毙,就没办法证明是「食寿者」。你清楚的,会变成灰烬。怎么邀功?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与和平的。”   宇佐美玲子倒是对白炬的这声‘啧’感兴趣的多——坐下,翘起腿,也不顾松散睡衣下露出的腰。女人向着白炬探头靠近,越来越近…   盯着他。   “宇佐美部长。”男人板着脸,肩膀斜斜的够着桌面那瓶威士忌。   “真奇怪,你居然还会‘啧’…我和你共事多少年了,从没看过你发牢骚呢…”   往常严厉的外勤部第一人今天有点尴尬,或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僵硬的捏起被二次添满的酒杯,遥遥敬了一下女人——也算把距离推开了。   “有时候我也会偶尔发一发,对待这么严肃的世界,不这样会活不下去的。”   “你也知道啊…”   宇佐美玲子揉揉脸,今晚的事让她原本清晰的逻辑乱成一团了。   “一点点来吧。至少,至少现在为止,「均衡教派」可没有「假面舞会」危险。”白炬放下酒杯,将那张白纸摊在桌面上,手指按住:“重要的是这个。”   “澎湃仪式。”   “神秘复苏以来,第一次出现的,可以人为主动、重复举行的仪式。”   “如果是真的,可是一份昂贵的礼物。”   宇佐美玲子点点头,不过。   “这些奇怪的材料是怎么回事?”   「七对雌性乌鸦眼球,两段处女尾指磨粉,三滴施术者鲜血,五秒死者的哀嚎,一段优雅的脚步声,十根绝望者的胡须,20滴玫瑰汁,500克纯金。」   不,其他的还能勉强理解。一段优雅的脚步声…   “优雅?”   “嗯,优雅。”白炬食指无意识的点着,安静的室内只有指尖敲砸玻璃的闷响,一下一下的重音。   眼球…尾指…鲜血…玫瑰汁…   二十滴…   二十。   多少算一滴?   一段脚步。   一段?   “这些东西可够川原谦作头疼了。”男人挥挥手里的纸片:“让他们去试吧。还有,500克纯金…呵,这个仪式一旦流传出去,金价一定会大幅上涨的。”   想想也清楚,每一次需要用这么多黄金,而全球的神秘复苏之势又不可逆转,随着情况愈演愈烈,可见未来这种金属会更加昂贵。毕竟秩序…能抵抗混沌的秩序,是每个国家都需要的。   “我们明天上报?”宇佐美玲子挽了下头发,看向自己的上级。   “不,”白炬抬眼,不符合女人对他定义的神色再次出现在脸上。   “我们近期…先买点黄金吧。玲子,把酒井孝叫过来。” Chapter54 失去还是得到?   刻着放大镜图样的侧写师卡牌轻盈的漂浮在少女的周围。   “我做的好吧?”   「黑雾凝聚,张开一千张嘴。」   「祂说:你自己觉得呢?」   “嘁,直接对话嘛,不要总借我的卡牌传递,它很辛苦的,每次你来后它都要萎靡几天。”   “…反正结果是好的,晚几天早几天有什么区别。”   森月纱推开咖啡店的门,在服务员疑惑的神色下点了一杯,对着空气开口:“谁让你不提醒我,记忆力不好也是因为你啊。不是说我的性格都源自于你。”   「你后来居上了。」   接过咖啡,少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方便她打量街上来往的小姐姐——的靴子和高跟鞋。   “反正完成了,这样,就能对人类有帮助?”   「祂露出古怪的笑容:不,是对你有帮助。但太晚,点燃仪式的时间也太迟。所以,一切注定发生。森月纱,我的女儿,你做好准备了吗?」   森月纱推了一下面前的卡牌,“别总给我出现那些奇怪的形容词…”   捏着咖啡杯,她忽然感到不适。   阿米娜图的能力在少女身上体现的并不完全,她无法预测未来,也没能力窥探到命运。所以…   “‘发生’什么?是什么意思?”森月纱盯着卡牌上的放大镜,上面一行行的字体如血般殷红。   「祂摇头:这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想要知道的话…」   「卖,」   「个,」   「萌?」   沉默。   “妈妈…亲爱的‘源’…”   森月纱弯起眼角,声音腻腻歪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卡牌,两只小拳头贴在脸蛋上。   拳头扭啊扭。   身体扭啊扭。   路过的服务员看看她,又看看她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   脚下走的更快了。   然而……   「祂截屏后,群发了照片。」   「祂食言,」   「并嘲笑了你。」   「伟力离开了,留下话。」   「‘这一次,’」   「‘好好感受失去吧,女儿。’」   「‘或许,你就能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嘁。   细长的咖啡勺甩在桌面上,气冲冲的女孩不顾服务员惊讶的神情,推翻咖啡杯,板着脸走了出去。   其实她有些不知所措——很罕见的情绪。捂着心脏,从掌心里感受着胸腔中急促的跳动感:这是她第二次出现这种感觉。上一次是东条葵…和她分手前。   失去…失去什么?   烦死了!我讨厌谜语人!   可回到家后,面对我妻由乃的疑惑:‘做什么去了?’   少女直挺挺的摔进被子里回道:‘你猜。’   有些东西大概是遗传吧。   …………   ……   “遗传吗?”男人带着头巾,不正经的嘴角叼着一根牙签上下撬动。他的眼里映着一张靓丽的脸。   巨大的墨镜,鲜红的嘴唇。   “当然,我的母亲就很美,所以我也一样。”女人妩媚一笑:“你不会对我母亲有兴趣吧?”   “我只对你有兴趣。”小混混一样的男人敞开衬衫,露出巧克力色的胸膛,宽阔的肩膀带着些许训练过的痕迹。   “对我…还是对兔子小姐?”女人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嘴角,四周安静的可怕。两个人正单独待在某个无人的公园里,男人叼着牙签,女人夹着烟卷。   彼此间暧昧很少,言语来去间的肃杀却满溢。   “都有,为什么叫‘兔子’?”   兔子没回答,手指划过男人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坚实有力,弹性十足…   “可口…你应该还能活很久吧?”   “要开始了吗?”   “当然,你不正是为此而来吗?”女人咯咯咯的笑起来,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兔子,仰着头,任由黑压压的树影盖住一半脸。   “先打个赌怎么样?”她笑嘻嘻的指指自己:“我赌自己是女——”   “我赌你是女人。”不正经的男人忽然挺腰坐直,抢答后,吐掉牙签,整个人锐利的如同一把开刃的刀剑——就像生产线上那些制式的武器一样。   标准,危险,精锐。   他静静望着身侧吃惊的女人,不复刚刚的调侃之意,抢先说出那句话后,终于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虚惊一场。   “原来如此。”边说着,男人迅速摘掉头巾,从腰间拔出武器:干练的短发,制式手枪:“是「赌博」吗?研究组一直在讨论你的‘无形杀人’是如何做到的——真是个难以被察觉的能力……”   官方仪式者。   “我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打开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女人的躯干:“即便知道,也无所谓?自大、傲慢的仪式者,近期多起杀人案的凶手。你的能力是「赌博」?”   “我们内部对你早有猜测,束手就擒吧。「能力」已经生效,继续赌下去,死的会是你。”   望着呆滞的女人,其实持枪的仪式者并没有他表面那么淡定。   ——那是一位极其危险的仪式者,我们初步判断,她的能力和‘交谈’有关。   ——遭遇后,请慎重回答对方的一切提问。   ——所有执行任务的外勤人员注意:记录对方施展能力时的状态信息,汇总成报告提交。抓捕,不可直接击毙,否则你们亲自向我谢罪吧。   这是会议上下达的指令。除此之外,临行前,宇佐美玲子部长也特别‘叮嘱’了他们。   在只有外勤人员会去的武器库。   ‘别听他扯淡。一有征兆,直接击毙!’   ‘杀错了我负责!’   ‘直接击毙!记住,别听那肥猪的指令!直接击毙!’   幸好…   幸好自己机敏。   说实话,能力为「赌博」也太无赖了。只要提出一个必赢的赌,谁会注意到一来一去的玩笑之言会让自己失去生命呢?   想必输了的人,至死都不明白原因吧。   就是不知道这位仪式者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男人摇摇头,感受着四周依然澎湃的神秘。看来,对方并没有放弃?   “哦…女人啊。”   举枪的男人惊恐的睁大双眼。   在他的视线里,那位靓丽的女性轻飘飘的摘掉假发,比他还短的黑发立在头顶。‘她’咧开嘴,鲜红的嘴唇衬的牙齿更加森然。   于是,粗犷的男声炸响在寂静的公园里。   “我赌是男人哦。”   “小猎物。”   多谢款待。 Chapter55 澎湃仪式!   剑眉紧蹙。   身段修长挺拔的男人套着作战服,粗密的短发立在头皮上,高挺的鼻梁,深色的皮肤——后背平整的犹如大理石板。   等待全员到齐后,他才缓缓开口:“准备好了?”   “是的,一切就绪。”宇佐美玲子顿了顿:“那位,那位第七小队的…也失联了。”   「也」的意思不言而喻。   “食寿者。”白炬侧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得宇佐美玲子叮嘱过他们的:“没听你的?”   “是…呢。”宇佐美玲子苦笑,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白炬的胳膊:“我们…会找到它的。”   “通知所有外勤队员,一有任何线索立即通知我。”白炬死死咬着槽牙,怒火冲天的男人如同一只咆哮的公狮:“我要亲手杀了它。”   下田纯一郎这只猪。   仿佛听见了一样,宇佐美玲子掩了掩嘴:“你不是一直是‘听话的白炬’么,怎么今天想通了?”   “剑刃不能把锋利对准铸造自己的人。”白炬板着脸,一路小跑的研究组员们在他和她的身边穿梭。为了即将的试验,这一次研究组可算是全员加班了。“不过,你做什么是你的事。”   “别在用屏蔽档案室的监控这种做法了。”看着巨大沉重的防爆金属门,他小声告诉宇佐美玲子:“酒井孝有我特殊通道的权限,我已经让他划到你的身份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走向实验室的另一头。   女人勾起嘴角。   …………   ……   “准备就绪。”   之所以在实验室见面,是因为「澎湃仪式」。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身为官方仪式者也没理由不收下——见过结界师的白炬和宇佐美玲子一致认为这个仪式很大概率是真实的。说实话,那个神神秘秘的仪式者想要做什么他可阻止不了。   唯一骂骂咧咧的就是川原谦作这位研究组的组长了。   ‘你闭嘴!有的是人可以执行这个试验任务,请把你的翘臀放在椅子上坐好,滚开,少用你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的手碰我!闭嘴闭嘴闭嘴,这个试验可是我来负责,我说不行就不行!’   秉着自己最强,所以不想让其他队员因为这个不安定的仪式受伤,白炬理所当然的举手表示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然不是了。   至少研究组的研究员们都不同意。   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也不同意。   “他就不错。”酒井孝懒散的插着兜,用嘴里叼着的巧克力棒指着加厚防爆玻璃里的年轻男人:“第二等级「超序」,能力为肉体强化。”   “至少比你合适。如果连他都承受不住,你也一样。”   “仪式有可能会污染精神。”白炬反驳。   “他的精神也很坚韧,白炬,每一位能成为正式仪式者的人都不简单,你不能永远像只老母鸡一样保护他们。战斗,守护,然后死去。这是我们的宿命。”酒井孝‘咔嚓’咬断巧克力棒,若无其事的说道:“人类就是这样顽强生存下来的。”   “从远古时期和狮子老虎搏斗,再到互相厮杀,为了女人,为了领地,为了黄金或上帝什么狗屁理由,厮杀厮杀,敌人朋友,尔虞我诈——最终,我们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酒井孝正色:“我们才是最残忍也最勇敢的生物。白炬,不只有你一个人勇敢。”   “少小看人了。”   “噗嗤。”宇佐美玲子捂着嘴,美目流转间斜斜望向白炬。   白炬也看着她。   奇特的感觉一瞬间涌上男人干涸的心脏,像潮水一样卷着浪花翻滚冲上沙滩般,留下白沫与遥远海洋中的可爱贝类。   “白炬?”   “没什么。”男人伸手按着酒井孝的肩膀,‘轻轻’捏了他一下:“你说的真好,的确,是我小看你们了。”   嘴痛快,肩膀可就受罪了。酒井孝龇牙咧嘴的揉着,十分理智的停止了作死行为。   准备,就绪了。   作为试验者的仪式人员走进被再三加固的实验室内,一群人通过玻璃观察——毕竟仪式一旦开始,鬼知道监控设备会不会失灵。   小瓶子,象牙色的粉末,黑的乌鸦眼球,浅绯色的液体,还有…   一堆看不见摸不着的声音。   鬼知道,往玻璃瓶里灌声音,上一次这么做是他们三岁时。   「七对雌性乌鸦眼球,两段处女尾指磨粉,三滴施术者鲜血,五秒死者的哀嚎,一段优雅的脚步声,十根绝望者的胡须,20滴玫瑰汁,500克纯金。」   “我们用了黑猫的脚步声,处女尾指、绝望者的胡须和死者哀嚎均来自这一次的死囚。”研究员举着记录表一笔一笔向白炬汇报:“确切的说,是来自「秘仪」的消耗品。施术者的鲜血已经滴入,剩下就是最后的步骤了。”   “温度就绪。”   “仪器准备。”   守在监控台前的试验人员喊道。   “已解除火力限制。”   “保护闸门开启。”   “静动双态捕捉开启。”   “记录进行中。”   完全封闭的试验室里,一道道方形的黑色模块卸下伪装,伸出了长长的金属式喷口。一旦仪式中途出现任问题,他们都有能力迅速将问题‘解决’在这座封闭的空间里。   接着,就是最后一步了。   纯金融化,依照纸面上绘制的图案,自预先准备好的凹槽中流出。静态的金色液体无声沸腾,螺旋形向内一直延伸到全副武装的男人脚下,在他的周围盘旋一圈又一圈,逐渐复杂纠缠——他握着玻璃瓶,看向玻璃外的一群人。   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针落可闻的实验室,每个人都尽量将呼吸放轻。仪式员砸了咂嘴,微酸的液体,有些颗粒,算不上难喝。   他看着玻璃墙外的一众人。   大眼瞪小眼。   什么,也没发…   忽然,一股呕吐感涌上喉咙。   张开嘴,白炎大作!   它们呼地从仪式人员口中喷涌而出,封闭的实验室内被一浪接一浪的白色火焰填满!   玻璃的另一面,浑身发芽出火焰的仪式人员双目无神的看向天花板,在一簇簇炎花的围绕下,苍白的波动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玻璃,穿过人群,击透了一切实验用品。   所谓「防护」,在白色火焰野蛮的扩散下轻而易举的被忽视了。它就像狂奔的声波、开闸的水坝,汹涌的能量接二连三的在所有人类的胸膛和大脑前庭跳跃闪烁,只留下一抹白金色,随后消失不见。   试验人员浑身浴火。他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角落喃喃自语,那个仿佛只有他能见到的维度:‘毁灭日…要来了。’   ‘我们…都会死。’   接着,三人身后的某个研究员身上,也窜出一簇白色的火焰。   伴随火焰无声的攀爬与燃烧,他终于忍不住哀嚎起来。   火焰的殿堂自众人的脚下喷涌,白色的墙壁被瞬间融化。   他们站在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口。 Chapter56 面膜英雄与跳出笼子   执行仪式的人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死了个研究员,整个研究组全部都要被彻查。   “这就是「澎湃仪式」吗?”白炬显得很高兴。或者说,这是近期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事了:“我们终于有能对抗混沌的力量了。”   “点燃整个仪式,可以创造出一片没有混沌的空间。”   “秩序侧的力量…”记起刚刚那座于众人脚下喷发的火山,他感觉到的是温暖与充盈,似乎有什么生物在窃窃呢喃,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没听清。   宇佐美玲子递给酒井孝一瓶饮料,毫不留情的给白炬泼了盆冷水。这位仪式者大人此刻就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一样,兴奋的走来走去,手里比划来比划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要不是出现了混沌侧的研究员被「澎湃仪式」击杀的事故,他都打算再来一次了。   那种力量充盈、永远不竭的感觉可真棒。   “别忘了代价。其他的还好说,黄金怎么办?按现在的金价,每一次举行仪式,都至少要花三百多万。”   “你觉得…”她食指朝上指:“…我们会有那么多钱用吗?”   有个屁。   “至少能保证本部安全…”白炬摸了摸脸,他感觉最近自己的皱纹又变多了。宇佐美玲子心领神会的肘了一下男人,见到仪式成功,这位后勤部的部长女士也促狭起来。   “面膜,明天给你带几张试试。”   白炬板着脸摇头:“我不需要那些。”   “嘁,白炬先生,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多了一条皱纹——”女人指甲划过额头:“这里,对,因为总是皱眉。”   “我不需要。”朝酒井孝点点头,他大步离开。   “我感觉白炬先生最近…”   “变了,是吗?”宇佐美玲子抄手望着雷厉风行的背影,勾起嘴角:“再忠诚的犬,被遗弃多了,也会变得神经兮兮…”   被遗弃?   “啊,大概吧。这倒是件好事,他算是唯一称得上少有私心,真正的战士了。就这样死掉太可惜…”女人咂咂嘴,顺手从酒井孝的零食里夹出薯片:“你也是,最近外勤小心,活着才有希望。”   宇佐美玲子对白炬的感官很复杂。   于私来说,她痛恨恪守规则、间接性害死自己未婚夫的男人;而于公,她又对白炬的为人十分赞赏。他是她的前辈,女人几乎是以仰望的姿态加入部队,亲耳听着他的传说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他是个真正的战士。   可不要倒在黑夜最初时分啊,还有许多残酷的未来需要有人带领我们冲锋。   …………   ……   白炬插着兜,转转悠悠兜回地下。   忙碌的小蜜蜂们一个个垂头工作,没人接待他。有些路过的年轻研究员好会好奇的打量一下白炬,这个传闻中的「第一」;但,更多的则是面无表情的念叨着什么系数或捏着刚计算好的数字,三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怎么样了?”   中年研究员有着狐狸一样的眼睛,细细的黑框眼镜遮掩住似笑非笑的神色,让不大正经的男人看起来至少像个正经人——而不是骗子或什么容易被警察注意到的边缘犯罪人员。   川原谦作,就是他在之前提出了‘结界师有概率为「非仪式者」可能性的观点’。当然,这条结论被下田纯一郎指鼻子骂了很久。   “还不行。”作为研究组长,川原今天比白炬还要高兴。以前只守着「001-秘仪」的他,今天终于得到了新的玩具。   “你知道么,白炬。”一身白的男人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说‘毁灭日’要来了,我们都会死。”   毁灭日。   沟通秩序后吐出的名字。   像上次的‘迷雾’一样吗?   入侵者?   “你应该理解‘都’的意思吧?”川原谦作放下笔,狭长的眼睛藏在镜片的后方:“这次不一样。一般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会用这种说法?”   难以抵抗的。   与其说警告,不如说是一场宏大毁灭前的预言。   “想到结界师了,对吧?”川原谦作盖好钢笔,笔尾戳在桌面上漫无目的的划来划去:“那个敌人或许是我们无法抵抗的,我们都会死。在死之前…”   身居高位的研究组长眨眨眼,年龄不小的男人,对面无表情的白炬弯了弯眼角。看起来真诚极了:“在死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个秘密。”   白炬没说话。   “你——”握着钢笔的手开始不老实了:“这样的时候,一般是左手还是右手?”   “我过来不是跟你扯淡的。”   狐狸萎靡不振的扔下金色的钢笔,座椅旋转,翘着腿面朝白炬:“唉,你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想要找女朋友吗?话说,你上次过生日,所有部下的愿望都是‘白炬先生尽早结婚’啊,满足手下的愿望不也是上级的义务之一吗?”   “上级没那个义务。”   川原谦作瘪嘴:“没意思。”   “我是来找你聊‘毁灭日’的。”   “我还是比较好奇‘结界师’,毁灭日那种东西…”研究组长挑眉:“如果全人类都会死,为什么需要我这样的人来操心?大家一起下地狱不是更好吗?话说,地狱生物里有没有白炬桑心悦的癖好…比如尾巴?你知道魅魔吗?”   话题又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开去。   白炬硬是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结界师大概率是女人没错,我记得宇佐美玲子部长提交过报告了。你可以通过系统调出来。”   川原谦作狡黠的点了点太阳穴:“第一次,你们在迷雾事件中初遇,我就大概能判断她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性。这种东西不重要。我好奇的是——”   男人眯起眼睛,视线挪回桌面,与其说是在对话,不如说他在自问。   “我好奇的是,她究竟是不是仪式者。”   白炬知道,自己这位不知算不算的上好友的人,一直都很怀疑结界师——至少他对自己就提过无数次了。   ‘你应该继续打,反正不会死就行。让她暴露出更多能力。’   是,疼的又不是你。动动嘴多容易。   “已知的结界能力就远超现在的…”男人看了一眼白炬:“…远超现在的第一仪式者。嗯,简直是吊打你。后期的采证又发现墙壁有几条被灼烧过的痕迹,判断是类似钢索一样的东西…”   他竖起两根手指:“两种能力,白炬桑「超序」时跟她相比,就像我跟你的差距一样大。”   白炬动容的点点头,不经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你知道我们的差距就好。”   “我是说脑子方面。”   关节脆响了一声。   “哎呀,你就是这种粗糙的、勇往直前的笨蛋。跟你说这么多白费力气,算啦。虽然我仍认为结界师并非仪式者。”   白炬不解:“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嗯?”川原谦作诧异,白炬的问题让他一愣。   判断那位结界师到底是不是仪式者,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啊…”男人推了推眼镜,饶有深意:“如果说重一点——她,跳出了笼子,你能明白吗?”   跳出笼子?   白炬不明白。   “所以说你只是个莽夫…”嘀嘀咕咕的研究者转回座椅:‘虽然我们现在需要你这样的莽夫拯救大家…’   “川原,有关「澎湃仪式」的数据和使用——”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真不体谅脑力工作者的辛苦。”烦躁的摆摆手,组长倒在桌面上,一语中的:“最近一定买黄金了吧?多买点,继续加码。我猜上级拿仪式去和各国兑换利益的时间很快就要到来了。”   “仪式所可不是什么保密的地方,晚了泄露出去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所以——”   “我已经买了。”   “嗯,多赚点钱给你那些‘退役’的部下吧,男妈妈。还有,检测发现了试验人员的「神秘」有微量增长,你做好准备,这种仪式每举办一次都价格不菲——我猜上级会把资金用在以你为首的这群‘听话’的战斗力上,让你们率先晋级。记得晋升后老样子啊,过来找我记录数据。”   川原谦作不耐烦的弹了下指尖,看也不看站了半天的男人。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不过,白炬还想问一个问题。   一米九的大汉扭捏了半天,直到对方开始将驱赶性质的眼神投过来后,白炬才做了决定。   “咳。”拳心对着嘴,侧脸,声音极低:“我看起…那…吗?”   “你要不干脆别说,否则弄的像我聋了一样。”   “咳。”   “我说我看起来…”   “老了吗?”   川原谦作不解,“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问,我需不需要!敷面膜!科学家!”   这一声的确很清晰,洪亮的声音扩散开后,周围翻页的刷刷声瞬间静止——川原谦作一副得逞了的样子,笑嘻嘻的站起来,低声耳语:“白炬桑的感情像大海一样深邃,直到今天我才能通过不太平静的海浪判断出一丝微妙呢…”   面膜这种东西对于白炬来说简直就像神话故事。他能从哪听到,并且得到这个建议呢。   而且本人还对所谓建议如此上心。   “如果你问我的是字面意思,我的回答是:不用。”   “但你若问我做法。”   “我建议你接受。”   “白炬桑,英雄守护世界的目的,有时候并不单纯哦。会接受女性建议敷面膜的英雄更帅气呢。到时候,记得问一问对方‘怎么敷’,如果能‘一起敷’,‘顺便教你敷’,不是…更好么?”   芜湖…两个人穿着浴袍。白炬隆起的肌肉和未知女人若隐若现的白腿——唔,未知女人……宇佐美玲子吧?   “我今天来跟你扯淡就是个错误。”   扔下一地尴尬,白炬板着脸飞快的离开了这个自己再也不想来的地方。   留下无数窃笑和川原谦作的呐喊。   ‘小的们,今天老大我请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Chapter57 欠揍   闪耀的钻面尖头高跟鞋型号小巧,算起来,这种小码数的鞋本身就容易买不到,更遑论柜台侧面印的那枚不大显眼的LOGO。   这种顶级的大牌限量款,此家只有一双小码数了。   柜台小姐涂着浅红色的唇釉,一身黑色笔挺的小礼服,静静看着柜台前的两个女人——约莫三十岁的女人,浑身上下挂满了奢侈品,相比起钞票堆积起来的穿搭,人倒是没那么显眼,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画着不浓不淡的装。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精致,非常、非常的精致。   犹如拥有大把时间梳理羽毛的鸟儿。行走的纸钞旁边是个矮个子的小女孩。   要说特征,她就没有身旁的女士容易辨认了。穿着打扮普普通通,脚下的鞋倒是容易辨认,衣服…一般;手腕上挂了一条紫色的长流苏手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尾指上还戴着一颗巨大——巨大的红宝石戒指。   这总不能是真的吧…   除开这些,最明显的就是女孩无比霸道的…身材了。   这么小的家伙,这样真的不会很累赘吗?   肩膀不酸吗?   不酸吗?   真的不会酸吗?   可是我好酸啊。   嘁,怪不得长不高。   柜台小姐摆出营业性质的微笑,静静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低声嘀咕,决定着这双高跟鞋的归属。   那位阔气的少妇倒也不是电视剧里趾高气昂的家伙。她温温柔柔的讲着自己有多喜欢且预约后又等了多久;身材丰腴的小公主就乖乖站在原地,安静的听她说。   柜台小姐一般不会插手这种事——谁也不是傻瓜,那种所谓‘看不起人’的情况只会出现在不高不低的品牌上,那种打着所谓‘高贵奢侈’的快消品,那些满大街都是仿品的品牌。   它们,它们那种牌子才乐得见到此种情形,并且在出现多次‘侮辱’事件后,不仅不公关,反而暗地里默默的推一把,让那些金钱至上论甚嚣尘上——有时候无关好坏与黑白,只要被议论,就是免费的展台。   柜台小姐想。   她才不会傻乎乎的这么做。   除开自家品牌顶尖外,就是女人本身的经验和智慧了:和那些太太小姐们混熟了的她清楚,有时候一双对她来说是天价的鞋,买不买并不取决于价格或对方是否喜欢,而是根据看鞋的人,此刻的‘心情’。   也就是说,她到底高不高兴…   很魔幻的逻辑,但是行得通。   所以…   阔绰的少妇还在细声细气的讲着:“我等了这双鞋三个月,小朋友,我很喜欢它的…”她拍了拍女孩的手臂:“让给姐姐吧,你年龄还很小呀…”   女孩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圈泛红,依稀间似乎还有晶莹划过脸蛋。小小的泪痣让整副面容变得楚楚可怜,柜台小姐赶紧拿纸递给她。   “不,不是因为你。”女孩沾着眼角,一边哭一边打嗝,她看着少妇悲伤的勾起嘴角,强颜欢笑的样子让人想一把抱住她:“姐、姐姐…我等不了三个月啦……”   女孩指指自己的头:“这里…这里有东西。医生说,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啦…”   “两个月,我怎么能等到它呢…”   最终,实在心疼女孩的少妇将那双难得的高跟鞋让给了时间不多的姑娘,柜台小姐也悲伤的替她包好后,在自己的权限内,额外送了很多礼品。   ——微漫画《骗子纱的一天》   森月纱盘着脚丫,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滑动鼠标,面无表情的看完了短漫画。屏幕光莹莹照在脸上,原本嫩的像个剥了皮的鸡蛋样的皮肤,恍惚间…黑气缭绕。   “所以…”女孩的声音甜腻撩人,却有股凉丝丝的冻结感:“所以…纱雾,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故事,又是怎么…怎么想到把它画成漫画放在个人账户上展示的呢…”   “嗯?”少女扭过头,朝着藏进被子里撅起屁股的小家伙微笑:“你可以告诉我吗?”   被子里很闷,但外面更危险,和泉纱雾表示先躲一会,避其锋芒,等待自己的援兵到来。   其实。   等了个寂寞。   ——援兵端着咖啡也帮不了她什么。   千寿村征踢开门,看了眼床的方向,好笑的朝森月纱努努嘴。   “喏,加了很多糖。”放下托盘,短发女孩不满道:“放那么多糖,你直接喝奶茶不行吗?糖水也好吧,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咖啡…”   “我现在是跟你聊咖啡的事吗?亲爱的梅园花小姐。”森月纱指了指屏幕:“你写出来就算了,还联合,联合——”   气不打一处来的「脑病」小姐哼哼唧唧,“还让纱雾画了出来!我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千寿村征举起绑着绷带五根手指,收回四根,食指朝着天花板:“一件事,有些人答应过我一件事…”   ‘写吧!尽情的写吧!小梅园!我的漫画,你的小说!我们一起成名,成为超——大——名气的作家和漫画家!’   “有些人是这么说的。”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抿了一口,千寿村征淡淡看向森月纱。   一脸尴尬的女孩眼神游移…   “可是,她变成鸽子扑拉扑拉飞走了呢。”   正在扑拉扑拉飞翔的鸽子小姐讪讪一笑,扣着咖啡杯的握把,干巴巴道:“在画了,已经在画了…”   “我听说,大纲好像也交给别人写了。”   “口述,在口述了…”声音越来越低。   千寿村征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拉开被子。   ——迎接她的是一只小脚丫飞踹。   “哈!赛亚人纱!吃我一脚!”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与和泉纱雾的战争中自己永远都是受伤的一方,即便短暂的结盟对抗森月纱,受伤的仍是自己。   千寿村征面无表情的捏着和泉纱雾的脚趾挪开,揉了揉被踢的脸,把撅着屁股的女孩从被子里揪出来。   “你的赛亚人姐姐在另一头,还有,纱雾,故事我只是讲给你听,并没让你画出来放在网上。”   “就是就是!侵犯隐私权啦!”高声叫着举手,森月纱迎来了两道冷光,懦懦放下胳膊还不甘的分辨:“我哪有漫画里那么讨厌,我当时只是说‘还有两个月’嘛…”   “然后呢?”千寿村征歪头,“两个月,你在暗示别人你得脑癌了?”女孩指着屏幕读道——   “‘女孩指指自己的头:医生说,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啦…’这不是你的原话?”   森月纱摸摸泼墨般的长发,点头:“是原话,只有两个月了,再不剪头,头发就长到屁股了——怎么了吗?”   “你欠揍的样子真欠揍。”   “嗯?”   “别喝我泡的咖啡,走开走开。” Chapter58 忽然的温柔   抱着咖啡杯满屋乱窜的少女不顾阻拦,吨吨吨的痛饮,等千寿村征抢过来时,只剩个空空如也的杯子了。   “喝完啦!谢谢款待!”   “森月纱!”   “嘻嘻。”   千寿村征一直以森月纱为目标,就连她的第一本小说的灵感也是对方带给她的。女孩很难理解森月纱对待自己的作品如此随意的态度——她觉得大家都应该如她一样,喜欢的东西,要倾尽全力。   然而,当网页上显示出「推迟」的字样时,少女的怒气终于到达了顶点。   这才有森小姐今天的一劫。   “你怎么能不画了!”千寿村征气呼呼的叉着腰跪坐在垫子上,和泉纱雾抱着枕头左看看又看看,森月纱偷偷打了个哈欠。   “森月纱!”   “在听在听啦…诶,我在画嘛。可是,可是进度一直不理想。”森月纱绕着头发辩解:“那个东西就很麻烦,有时候买了小靴子,就忘记还要画画…看好看的电视剧,一眨眼,哇塞,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伸个懒腰,噢!黎明——是如此的——美好!”   千寿村征咬着后槽牙挤出声音:“所以,再也不画了?”   刚想点头的鸽子小姐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死亡凝视,小下巴没敢动,偷看了一眼对面的千寿村征,稍稍斟酌用词:“那个…画……吧?”   “吧?”   “会画的!”森月纱正襟危坐:“我对待作品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会怀着无比热爱它的心,继续下去的!请上级放心!”说完还敬了个礼。   “我真是…真是气死了啊啊啊!”   “嘻嘻,别生气啦,今天我给你做巧克力派吃吧?”森月纱向前探头,整个上半身趴在圆桌上,挤压感让千寿村征不自然的移开了眼:“嘿,我学了新的烹饪手法(来自娜吉妮小姐的指导),要试试看吗?”   “还有,你画的也太脱离现实了,纱雾,”森月纱扭头指指屏幕:“那个少妇姐姐很有礼貌,很温柔,而且,她的裙子也没这么摇摇欲坠。”   漫画里的森月纱除了长相不同,行为还是很还原的;那位少妇就不一样了,和泉纱雾为了吸引眼球,特意加了些‘喜闻乐见’的东西。这直接导致漫画里女士的裙子十分轻飘,似乎有意让读者对着屏幕吹气一样。   “好怕她的裙子掉了呀…”   半天没说话的和泉纱雾鄙夷的看了森月纱一眼:“你那是怕么?你那是希望。”   “你怎么知道。”   “芒果女…”   不理会碎碎念的小东西,森月纱今天向往常一样抽出时间陪和泉纱雾。买菜,做饭,和可可爱爱的小画家、怒气冲冲的小作家,两位一起吃了晚餐。   耳边除了和泉纱雾不断纠缠自己再次当模特的话之外,就是千寿村征的念叨和嘱咐‘月纱一定要继续画下去!’   知道啦知道啦。   期间,少女还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自英梨梨小姐的。   “那个、我快回来了!”横冲直撞的开场语让举着电话的森月纱莞尔,她朦朦胧胧能看到一只炸毛的小东西,正龇牙咧嘴的抱着手机,凶凶的对着话筒嚷嚷。   “喂!不说点什么吗?”   “我可是废了很大劲才找到满足你要求的人!”   然而话筒里只有清脆的笑声。   “森…喂?喂?”   “嗯,我在听啦。”森月纱捏着电话,眼中温柔之意盈满了眼眶,细细的嗓音如银色的光雾般缭绕,透过话筒,神奇的吹到了另一头:“英梨梨…辛苦了。”   “什、什么意思!这么突然说这种…这种奇怪的话!”   又是一阵宠溺的笑声。   英梨梨鼓着嘴,看看手机屏幕,再次放到耳畔:“森月纱!反正…反正你要报答我!我可是舍下脸拜托了父亲,这一次很累的!”   森月纱含着食指,‘啪’‘啪’地用牙齿一下一下硌着指甲,想了想,“那…”   她说:“我给泽村小姐做一顿美味大餐吧?我亲手哦。”   此刻的阿莉埃蒂正在女孩的上衣兜里昏睡。如果清醒,小妖精就又该调侃了——她太熟悉森月纱了,一到紧张或关键时刻,这傻子就会吃手。   不知怎么想起之前黄色废料母亲‘源’的话——「你会失去」,森月纱攥紧拳,脚趾蜷缩,对着话筒忽地小声补充:“就你…和我。”   这算,迈了一大步吧?   然而,话筒里的‘啪’‘啪’声让英梨梨大条的略过了那句低语,她不满的高声道:“喂喂!我飞了那么远把人请回来,报答就是一顿饭吗?太小气了吧?还有,光你和我有什么意思,叫上那次的…是叫町田麻里子?”   对面静默了一阵后,缓缓出声:“那…英梨梨想要什么呢?我买给你吧?”   森月纱的声音有些失真,英梨梨晃着手机,站起来寻找通讯通畅的角落。   声音继续说着:“我买给你吧。英梨梨想要什么呢?我有很多——很多钱,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买给你的。只要。”   咳了一声,话筒的声音更模糊了:“只要你喜欢。”   “喂?”英梨梨再次拿下手机,古怪的盯着话筒:“什么叫我喜欢?我喜欢帝国大厦,月纱也买不起吧?这种话越来越像那些笨蛋的说辞了,你这个奶牛妹也开始学会说大话了吗?”   再次静默。   英梨梨跺跺脚,身后已经传来母亲的催促声。   “没…”然而话筒另一头的声音依旧缱绻温柔、缓缓的流淌着。这种情况的森月纱除了某人,其他人似乎从未见到过:“没有说大话哦。我的闪亮亮小姐。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英梨梨一时间哪想得起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在她看来,这种简单粗暴的回答算是朋友间的正常模样,并没什么不妥:“那个管家很贵的,要求也高,真是麻烦死了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辛辛苦苦请过来,如果送回去会很丢人的。你——你真的有那么多钱吧?”   回答依旧温柔:“嗯,我有的。”   “呼…那就行了。”扭头朝母亲做了个口型,英梨梨焦急的对着电话说道:“转机时间到了,我要登机了,回去再说吧。还有,别想拿一顿饭糊弄我啊!”   “英梨梨,你喜——”   嘟,嘟,嘟。   森月纱垂目锁上手机。   抬头,两双眼睛古怪的看着她。和泉纱雾搂着千寿村征的胳膊,两个人凑在一起,小脑袋里装满了好奇。   和八卦。   “我人生中第二次见到你这么温柔的说话。”千寿村征摸着纱雾的头顶,意味深长:“上一次是谁,森月纱,你知道吗?”   森月纱没做解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找寻可能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飞机线。   “阿,我知道的…” Chapter59 野口忠的伤   野口忠浑身是血的躺在沙发上,伤口已经被缝合包扎好。   汗淋淋的头发挂在脸上脖子上,散开的模样显得男人格外脆弱易碎。不过,一旁的东条葵嘴里丝毫没有因此减轻责骂。   “我说过的吧?让你‘看看’就好?”   ‘新东西’指的是有可能的仪式者,那天在酒吧发送讯息后,野口忠就一直跟踪那位女士,结果…   “结果你就被弄成这样。野口忠,如果性命对你来说无所谓,请变现成黄金还给我。”东条葵吹出一口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遥遥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人潮车流。   女人胸口起伏不定。   开门惊魂的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个手下了。   “葵大人…”野口忠望着天花板,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我以为——”   “你以为你能赢?”东条葵骤然扭头,杏眼凶厉的瞪着他:“你只是个「接触者」,对方是「原点」吧?”   野口忠沉默。   记忆里的小巷拐角,戴着宽墨镜的女人抱手靠墙,静静望着野口忠。   “然后呢?”   “然后…”野口忠苦笑:“我可能发现了一个秘密。”男人龇牙咧嘴的撑住沙发,东条葵踩着高跟鞋快走几步,绕过茶几,扶着野口忠坐起来。   “对方大概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食寿者」。”他深吸一口气,在东条葵的死亡凝视中,讪讪接过烟盒,抽出一只。   东条葵掏出个银色的打火机帮他点好。   “呼…能力,真是个可怕的仪式者。”回忆中的女人十分强悍,虽然战斗技巧并不如自己,但「原点」和「接触者」可是有很大的差距——被神秘强化过的肉体十分强悍,无法招架的拳与腿,难以跟上的移动与反射神经,野口忠差一点就死在那儿了。   “你差点死掉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东条葵端了烟灰缸过来,随手扔到野口忠的肚皮上,“别弄脏了地毯,我新定做的。”   男人不以为意,摆正了烟灰缸,叼着香烟继续说:“能力施展后,我——”   话停。   东条葵皱眉:“什么?”   野口忠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股沛然的能量锁住了他的思维、他的喉咙、他的心脏。   仿佛警告一般,只是轻轻点了点。   “不能说?”东条葵盯着野口忠一脸严肃:“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用说,听我说,眨眼或点头都可以。”   野口忠眨眨眼。   夹着香烟,短发毒苹果边思考边吐出各种字眼,翘起的高跟鞋尖一挑一挑的:“交谈,陷阱,言灵,幻觉,预言,元素,无形,畸变,有形,秩序,混沌,寿命,即死,毒素,诅咒……”   无数个有可能的字眼被樱桃色的嘴唇嚼碎,然而,野口忠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静静望着东条葵。   眼皮眨也不眨,就像一副定格的画片或摆好的木偶。   说着说着,东条葵也渐渐停了下来。她想到了自己的「代价」,那种‘概念’上的封锁。也就是说,野口忠被‘封锁’了某种表达,以至于——即便刚刚的自己说出了关键词,他也无法回应。   是我想的这样吗?   野口忠垂目不言。   “果然,这种诡异的能力真强大…我猜,”东条葵看了一眼男人:“我猜以你的素质,应该没让对方完全展现力量,否则一个「原点」级的仪式者,不会让你活着回来。”   “你可是个还未入级的菜鸟呢。”   野口忠依旧没做任何回复。   “换个话题吧。”东条葵轻笑:“男人,女人?”   “女人。”野口忠开口,挣扎着锤了锤自己的心脏,在东条葵问询的神色里点点头:“没错,我什么也不能说。原点级,女人,食寿者,最多只能是这样了。”   最多了。   野口忠痛苦的回忆着当晚的一切。   那个女人躲在墙后,当自己跟上来时,她敲了敲墨镜,朝着自己沙哑的开口。   ‘赌一场吧?’   野口忠十分庆幸——那把骨质的梳子(仪式物)恰好被他带在身上,放在怀里。   滚烫的梳子惊醒了即将点头的男人。   ‘我拒绝。’话音刚落,破碎的能力化作无形的压力将他碾在地上,若非多年的训练与战斗,让他条件反射一般就地翻滚——那三枪就会直接洞穿他的头颅。   挣扎着逃跑,野口忠心里明白了对方的能力与身份——她应该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食寿者案件」的凶手,大墨镜,熟悉的话音。「能力」,大概是诱导赌博一类的东西。   自己并没有答应,所以…才活了下来。   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所谓‘封锁’,使男人无法说出这一切。这个「能力」似乎只有接受赌博且存活下来的人才能顺利的说出来?   真是缜密又麻烦的能力。   东条葵静静看着男人变幻莫测的神态,她知道野口忠不是傻子,相反,对方在除女人外的事上很聪明。他应该猜出了什么。   “食寿者…?”   “那么,”东条葵站起来,“不能表达关键,用排除法试试?”   说出错误的,剩下的就是正确了。至少,可以缩减范围。   野口忠点点头,尝试着吐出无关紧要的词,比如‘幻觉’、‘诅咒’之类的。   但…   “……”无声的口型,什么声音也没有;他试图伸手指向办公桌上的报纸,试图挪动眼球望向播放的电视——不行,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白了。”东条葵比了个‘停止’,“这件事先放放,你最近不要出去了,既然对方看到你的样貌,近期先在家修养吧。”   虽然还能继续试探,比如催眠,比如吐真,比如各种上不了台面的、东条葵所见过的那些背地里使用的、迫使人说出秘密的东西。   但她害怕这些东西会杀死野口忠——很大可能,当秘密还未吐出来或刚被使用时,这个男人就已经被规则…扯碎了。   她从不拿身边人做这种交换。   自从…自从森月纱那次之后,那次之后她就不会了。   整理了一下上衣,女人拿起手机准备出门,临走回头又问:“对了,森月纱身边的人,查到了吗?”   没有。   野口忠摇头:“一男二女,所有身份信息都是空白——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指纹dna…什么都没有记录过。购买废弃神社的事你应该看过我交上来的的东西了,他们似乎弄了假的身份,我查询后发现…”   “身份均来自死去的混沌感染者。”野口忠不赞同的看着东条葵:“做的非常粗糙且原始,似乎直接拿来用了。如果有心人深究,立即会被发现。”   东条葵黑色的指甲划过裙线,半晌,她有点纠结的下令:“算了。用我的个人渠道为她们办理身份,都处理好后,找信得过的人送到森月纱手里。”   “葵大人?”野口忠诧异,三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就这样让他们待在森月纱身边吗?   “就这样做吧,月纱那个笨蛋不会利用手中的资源获取权力——嗯…不。她应该是懒。有些事我帮她做吧,野口,别忘了,能处理掉混沌感染者的人…至少和你一样。”   至少是接触者。   不是森月纱,就是她身边那三位。   看来,我的小月亮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东条葵舔了下嘴角。舌尖扫过唇釉,杏眼闪动。   “你接触过其中两位吧。”女人冷笑:“不是告诉过我,她们对森月纱很‘尊敬’吗?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两个年纪不小,或许还拥有‘超能力’的不凡者,对一位未成年使用‘大人’的称呼呢?”   “她们既然是森月纱的东西…”   “我就帮她处理好首尾吧。”   打开门,东条葵再次叮嘱:“最高级别权限,我不希望以后她们出现任何身份上的漏洞。”   “明白了,葵大人。” Chapter60 伊莫顿的错误认知   伊莫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这个三千年前的老古董即使拥有者超越常人的吸收速度,可面对庞大的信息社会还是稍显吃力了一些。   男人翻着书,那位被称呼为‘ben’的老管家正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悠然闲适的喝着咖啡。随着一页页闪过,伊莫顿百无聊赖的瞥着飞速划过的铅字。   「病…」   嗯?   好奇的用食指卡住,重新翻开后,大祭祀先生不解的翻面,看看书的封皮,又看看那一页。   那一页写着:   「病娇。」   病娇是什么他当然清楚,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接触的东西就是互联网。伊莫顿对于那些动画和网络用词也算下过一番功夫,谁让自己的魔女大人就是这么个思维跳脱的女性呢。   这本书是阿莉埃蒂的,书页里还夹着几张小妖精用的记录卡片,如果眼神好或者拿放大镜看的话,还能读一读上面的随笔。   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分析。   我妻由乃,精神有问题的女孩。   伊莫顿敲敲下巴,干燥粗糙的手指划过刚剃完的脸,轻轻的刺痛感从指尖传到心脏。   他想起自己和阿莉埃蒂的对话——   ‘那种东西啊,你还是别管太多为好。’不久前,在咖啡杯里泡澡的阿莉埃蒂如是说。   ——虽然小妖精正在偷着用自家女王常使的咖啡杯泡澡,但因为有求于她,伊莫顿决定把告密的事情留到几天后再说。   或者,告诉自己的爱人,让安苏娜‘不经意’透露给森月纱…   别看披着巧克力色的皮肤,伊莫顿可是个实打实爱喝绿茶的冷都男呢。   ‘这不是很有趣吗?’一头珊瑚色的长发耷拉在肩膀,阿莉埃蒂顶着白色的汗蒸毛巾,靠着咖啡杯壁,两条手臂搭在杯口。‘你在担心什么?’   伊莫顿当然担心。那个粉头发的少女可不像森月纱。   她似乎时刻都散发着浓浓的恶意,对周围的一切,对这个世界,尤其是…   对靠近森月纱的女性。   ‘修罗场啊修罗场,这可是最美的画面了,你懂个小薯片。’小妖精鄙夷的神色历历在目,‘还是说,你对森月纱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左手拇指和食指相对成圆形,右手的食指飞快的穿过——抽回来、穿过、抽回来…   不知道这个动作在多元宇宙里适不适用,至少在这里,伊莫顿一下就明白了。   ‘亵渎!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他狠狠瞪了不学好的妖精一眼。‘我已经有了爱人!’   哦。那…   ‘那就是说,你的爱人,安苏娜,对森月纱有非同一般的——热情?’阿莉埃蒂坏笑着,把右手也蜷成一个圈:   两个圈对在一起,蹭来蹭去蹭来蹭去…在咖啡杯(浴缸)里,溅起一汩汩清澈的水花。   伊莫顿纳闷这个王八蛋妖精是从哪学来那么多形象又引人浮想联翩的手势的,说实话,他已经有画面感了。   ‘亵渎亵渎亵渎,实在抱歉魔女大人…’捂着脸,壮汉分开手指骂道:‘我的爱人只会把魔女大人当做亲人。她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孩子啊。   ‘既然你和安苏娜都对她没兴趣。’小妖精搓搓手背,被小手托着的脸陷入沉思:‘为什么要插手这些事?我妻由乃跟你有什么关系?’   ‘哦?难道你是对我妻由乃那孩子——’   ‘亵渎!阿莉埃蒂!注意你的言辞!’   ‘嘁。’小妖精捧起水浇在脸上,噗噜噗噜的做了个鬼脸:‘假正经,伊莫顿。我奉劝你,少操心那些不该你管的事。’   ‘我担心我妻由乃会伤害到魔女大人。那个孩子,’他指指脑袋:‘这里不正常。’   ‘说的跟森月纱正常似的,你在嫌弃谁啊臭光头。’   ‘魔女大人…比起我妻由乃,正常多了。’   阿莉埃蒂神色大变,忽地眯起眼睛:‘哈?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她摘掉头顶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收起戏谑的调侃。   一脸严肃看着男人。   ‘伊莫顿,你和安苏娜少掺和森月纱的事,注意你的分寸——侍从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主人,听候指令。其它的想法都是多余。’   ‘娜吉妮就算了,她对森月纱的感情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说完,她的半张脸潜进水里,咕噜咕噜吐出水泡。   伊莫顿拉回思绪,合上手里的书。   我妻由乃,森月纱。   假装看不到,什么都不管吗?   叹了口气,伊莫顿把书重新插回书架,对着面前的老人躬身:“请您移步吧,大人应该到了。”   “你的行礼方式有问题。”没想到这位‘本’先生并不买账,腔调正式,下巴轻蔑的一晃:“很多侍从都会用这种半行礼的方式来掩盖自己腰间的匕首——”老人指指伊莫顿的腰。   “在古时候他们会用这种方式发动刺杀。”   伊莫顿面无表情的僵在原地。   “你认为我说的不对?”满头白发的老人挑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幸好你不是我要教导的人:高傲、不驯、冷酷、残忍,从你眼中我看到了那些食腐秃鹫般的凶恶。你适合做一把上膛的枪,但不适合藏在主人的身后。”   “你太亮眼了。”   伊莫顿下意识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   “我没说你的发型。”老人好笑的摇着头站起来,收起怀表:“而且,你也没什么发型可言。”   怎么办,我现在有点讨厌这个老家伙了。   身为最老的老家伙,伊莫顿还要给他领路。   …………   ……   “你就是…”老人上下打量着森月纱。   他们的脚下正是那家神社。几天前,宫水三叶跑到东京大玩特玩(大买特买),如果不是伊莫顿提醒,签约的事早就被两个女孩抛之脑后了。   这也直接导致延后交接时间的神社,没时间让伊莫顿稍稍装点一下。   不过,本先生看起来倒很高兴。   “我早就想要按照‘正式’的风格来做一次装修了——那些贵族无趣至极,土气、老套。难道花那么一点点心思就能改变的事还需要犹豫吗?”老管家东摸摸西看看,白色手套上染了不少灰尘都毫不在意:“我很满意这里。”   可这破的不成样子了。   “这叫可塑性,一个装点好的地方还有什么发挥的余地。”满头白发的管家一脸认真。   所以,您的梦想其实是个室内设计师吗?   森月纱叼着棒棒糖发呆,直到管家再次走了过来。 Chapter61 任务目标是…?   “是你提出雇佣?”   森月纱点点头。   本先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皱皱巴巴的眼皮打开,混浊的蓝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孩。   “没什么地位和头衔,也并非那些高贵家族的后裔。所以,你应该很有钱了?”   “大概?娜吉妮,我们有多少钱?”   ‘几颗珠宝被选成压轴在月底才会上拍;黄金按照安苏娜的意思,没有大量出手;珠宝品牌的注册还在走流程,目前能动用的资金——’   凹凸有致的女仆趴在森月纱耳边说了个数字。   “哦,这个。”森月纱比划了一下。   “…只是一部分?”本先生还在打量娜吉妮,听到森月纱说的数字后,一脸古怪:“可能斯潘塞小姐告诉我的信息大概有误吧,请问您的家族是?”   庞大的财富不可能凭空出现。   “哦,那个啊。”森月纱摆摆手:“我是位旅行者。”   所以旅行者跟庞大的财富有什么关系。   森月纱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旅行,探险,总会找到一些宝藏,本先生没看过那个故事么?”   出身穷苦、一贫如洗的樵夫,在砍柴的路上无意中发现了强盗的藏宝地——在机智、嫉恶如仇的女仆马尔吉娜的帮助下,化险为夷战胜强盗并…获得了宝藏。   本先生很不理解为什么在森月纱说到‘机智、嫉恶如仇的女仆帮助下’时,面前这几个侍从均一脸‘我很棒’的骄傲德行…   况且。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是什么鬼东西啊?这位小姐是想告诉我,她庞大的资产都是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劫富劫来的?   望着稚气未脱的少女,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先说好,价格不菲。等我的团队来了,你就不能反悔了,小姑娘。”   他似乎对森月纱很满意。   “可能是我想念孙女了。”本先生拽掉白手套疑惑的摇头:“为什么看到你的主人,我有点喜欢她呢?不,不是——”在伊莫顿越来越奇怪的神色里,老人解释:“就像亲人一样…”   “奇怪…”   …………   ……   同一时间的某个地方,一条刀疤皱了起来。   东条琛助歪坐在沙发里,利落的背头和稍有纹路的领带衬的男人精神饱满,然而沧桑的眼睛和稍有皱纹的眼被一条长长的疤痕穿过后,所有温和都冻结成冷酷。   这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虽然兔子小姐来这与此无关。   “别,别碰那些东西。”拦住男人想要剪开雪茄的行为,她推了推脸上黑色的墨镜:“我讨厌闻那股臭味儿,你不想让我把你的办公室砸了吧?”   “你真以为背靠「假面舞会」就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东条琛助的嗓音低沉,侧着脖子说话时,戏谑的腔调让原本就低的声音更显闷重。   男人不屑道:“「假面舞会」这群狗可没少吃我给的食物,现在,我连举办人都请不过来了?只派了你这种水平的家伙?”   女人从腿上的包里掏出唇釉,开盖,推上来,边抹边照手镜:“哦,琛助先生的地位,举办人跟我说过…”   “虽然它说让我全力协助您,”抿了抿嘴唇:“但好像也没太过重视呢。”   东条琛助冷笑。   啪。   小手镜合上。   “说说吧,”女人翘起腿:“价钱太低了,东条集团不是很有钱吗?”四处打量着办公室的装潢,她不太满意。   “我自己已经玩的很开心了,要不是举办人曾帮过我一次…”   “钱那种东西我不在乎,不过…你怎么证明你有能力完成?”东条琛助随随便便的从桌上挪过一沓支票,撕下两张扔给女人,上面是空白。   “自己填吧。”   女人终于笑了。   伸手还未碰到支票,东条琛助就迅速按了上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球盯着女人的墨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兔子’小姐?说实话,我对你们的代号很感兴趣…”   安静的办公室,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兔子小姐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东条琛助的手背,诱惑的厚唇吐出半句话——紧缩的神秘一瞬间包裹住两人,无形的压力收拢挤榨,由内而外,桌面上的雪茄‘嘭’地爆开,玻璃板上出现一道道细细的裂纹,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   “…赌一场吗?”   “当然不。”   倏然破碎!   无形的神秘转化为实质的压力碾碎了茶几,将上面的支票连带雪茄盒打了粉碎!   嘭!   玻璃炸开,银与黑的各异枪口指向彼此!   东条琛助握着手枪,另一只手插在兜里,西裤与衬衫的接驳板正严实,只是领带被割掉半条。安然无恙的男人挑了挑手枪,对面,女人手里握着的那把银色小巧的枪口上…   有了条明显的断痕,半指厚的枪口被割断。   “琛助先生的「能力」真可怕呢。”   “很好。”东条琛助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把枪扔回沙发,大喇喇的坐下来:“很好,原来是这样…”男人边笑边摇头:“原来是「赌博」…有意思…”   “语言…”   诱导失效。   兔子小姐这是第二次失误了。   上一次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这一次,东条琛助。   这世界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仪式者了?   是的,她认为野口忠也是正式仪式者。否则,怎么可能逃过自己能力的诱导和追杀?   她还不清楚,那些真正在部队里历练过,在满是硝烟战场上穿过后依然活下来的人,到底超越了多少次人类的极限。   这种超越极限的、一往无前的战士,是能够短暂的抗衡高高在上的她们的。   “知道又怎么样?”女人收回枪,满不在意的踩着玻璃碎片碾了几下:“你可以试着说出去看看?琛助先生?”   说出去?   男人的眼神仿佛有种看婴儿的意味,里里外外透着轻蔑之意:“我知道的比你多的多,兔子小姐。‘规则封锁’这种事我很清楚——在我这个位置,已经见到过不少诡异的能力了,「赌博」真不算什么。”   “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好,暂时安抚一下你那颗傲慢无知的大脑,别把我的事搞砸了。”东条琛助耷拉下脸,阴翳的影子遮挡住他的一面,黑漆漆的眼球转动时,一条细长的生物游弋划过。   冰冷的刺痛感窜上了女人的大腿。   “东条…”兔子小姐跺跺脚,绕开碎玻璃,从条条框框的碎屑中翻找出几张还未被割破的支票。捡起来,朝男人晃晃:“喂,你给我的情报里为什么会有自己女儿的信息?”   “击杀目标时,避开我的女儿。”   避开?   “她大概率会阻拦,所以…快一点行动,别让我等太久。”   目标和东条葵认识?   “你不用知道这些,别碰我的女儿,否则…”   “否则怎么样?”兔子小姐笑嘻嘻的夹着支票,纸片在手指的晃动中左摇右摆:“啊呀呀…开个玩笑,当然啦,我可不敢惹东条家呢…”   东条琛助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嘻嘻…琛助大人很在意自己的女儿?可…”女儿不解的歪头挑眉:“我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事,好像父女不和哦…”   “所以呢?”男人反问。   “嘛,只是好奇而已。东条…葵?是叫葵吧?很温柔的名字。”女人鞋尖轻点,缓缓靠近东条琛助。她弯下腰,拽了拽男人那半条领带,手掌挑逗似的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你的女儿知道后…”   “她会伤心吗?”   “会恨你吗?”   室内越来越冷,窸窸窣窣的软体动物蘸着黏液的滑动声灌进女人的耳朵。   她突然松开领带退了几步。   “呀,真可怕。算啦,我是真的不想招惹东条集团。不过,价钱我会开很高的,毕竟,你女儿是唯一的继承人吧?也就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和集团的继承人结仇了。”   东条琛助踢开脚下的碎木头:“你不用管那么多,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他看看女人,“不会觉得我找不到你吧?”   “嘻…我很守信用的。那个目标,叫森月纱是吗?啧,年轻的姑娘,应该会有大把寿命?长得可真美。”   女人扭着胯出了门,手里捏着一张偶然拍下的侧脸照片。   小巧的泪痣挂在年轻少女的脸上。 Chapter62 恐怖电影的约会   不谈ben先生是如何‘规规矩矩’的折磨伊莫顿,也不谈娜吉妮对自己老师的观感如何,最近几天,森月纱总是神情恍惚。   这让阿莉埃蒂有些担心。   她清楚,是因为‘源’的那番话。   “女王陛下?”   森月纱哼着歌迈步。今天少女穿了大号的帽衫,下衣失踪的打扮让一双紧实的大腿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元气满满的女孩东瞧西看,走到目的地前,手里已经拿了不少零食小吃了。   “嗯?”   “你最近…”   森月纱知道阿莉埃蒂想说什么。   “没关系啰,我今天不正是准备去解决这个问题嘛。”给了英梨梨长途飞行休息的时间,约在第三天见面,是森月纱深思后的决定。   相约一起去看电影。   然后…   “解决…”小妖精欲言又止,她觉得既然‘源’开口,那么事情一定不会如想象顺利——更何况,这种事用的着那些高等生物来‘预言’吗?   她自己都看的明明白白。   自家女王陛下很大可能会失败。   跟着她那么久,少女身边来往的人不多,多数聪明,少数傻,极少数空空如也。   某个金发少女就属于空空如也那种水平的,如果趴在她的耳朵上大喊一声‘傻瓜!’脑袋里都会不断响起‘傻瓜…傻瓜…瓜…瓜…’这种回声吧。   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呢。   “别担心啦,阿莉埃蒂。”森月纱左手举着章鱼小丸子,右手捏了一根粉白色的蓬松棉花糖:“你就是操心才会变老的。”   “变、变老?!我吗?怎么可能?我哪里变老了?我记得每天都在偷用你的洗面奶和面膜!”   我说我的面膜怎么总会时不时缺一角,多个洞…   “你今天的小糖果,你懂的。”   “那是之前的事了森月纱!”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那道金色的影子就出现在主仆二人的视线里。   英梨梨大小姐。   黑白相称的公主裙被阳光色的头发衬的典雅,碎蓝的眸子,淡妆,长长的睫毛。如同高傲闪耀的百合花一样立在街口,女孩一手一个,握着两杯奶茶,正四处张望着等待的人。   像个优雅的眼疾患者。   森月纱露出白牙招手喊道:“闪亮亮!”   女孩扭头,故作姿态的保持着自己一贯在外的行为,微微欠身,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装模作样的:“喏,奶茶。”   “你明明在家都不是这样的…”   英梨梨瞪了森月纱一眼,看看周围,小声威胁:“别说那种话,看看我今天穿的!”   穿的…很漂亮?   “公主裙,懂不懂!我要这样走路——”说着还给森月纱表演了一下舞台上的步伐:“这样才不违和,喂,你少给我露出那种‘有病’的表情,你明明也这么穿过。”   “可那是在宴会上,亲爱的。”   对于森月纱随口而说的‘亲爱的’,英梨梨似乎并没什么反应,她嘬着奶茶,鼓腮点头:“唔…有什么区别。对了,今天的电影…为什么是恐怖片?”   因为是阿莉埃蒂提议的。   ‘看什么科幻大片!你真是为了看电影去的吗?’小妖精鄙夷的推开森月纱,跳到女王陛下的屏幕上,推着页面滑动:‘看这个看这个,《恶灵在人间》,听说是本年度最恐怖的电影!’   ‘看着看着,会被惊吓到对吧?你就可以安——抚——她啦。’   怎么个安抚法,森芒果小姐必定不用别人教。   “月纱?”   森月纱眨眨眼:“啊?怎么啦。”   “我说你怎么回事,我从伦敦回来,你变得很奇怪啊。”英梨梨背着手靠近少女,仔细看了看她:“我问你呢,为什么看恐怖片,你不是说那些东西很无聊吗?”   但…和我一起看的人很有趣呀。   森月纱勾起嘴角,这一笑让英梨梨更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我、我看到了什么?!你今天涂口红了?!”英梨梨用拇指抹了一下森月纱的嘴唇,捻了捻,一脸惊讶:“哇,你今天真是隆重,怎么,因为我帮你找到了那位管家?”   因为…   森月纱神秘一笑,随手把没吃完的零食尽数扔进垃圾桶后,拽起英梨梨的手。   “我们去看吧,巴里巴里。”   奇奇怪怪的…   英梨梨被拉着往电影院走,眼睛不断扫着今天十分‘隆重’的女孩。   森月纱。   什么意思?   因为提前购票了,所以只需要确认,提交——顺便一说,是情侣厅。那种两个人独处,一个大沙发,一块大屏幕的空间。   当然,乐意的话三个人也挤得下。   四个人也行。   就是容易被抓起来。   “情侣厅啊…”英梨梨看着正在买爆米花的少女喃喃,“我们有必要去情侣厅吗?人越多才越有‘看电影’的感觉吧?不然在家里看不也一样…”   森月纱叹了口气,抱着爆米花捅没回答。   “跟我走就是啦。”再次拉起英梨梨,一路左拐右拐,轻车熟路的进了独立的电影厅。   她早侦查好地形了。   软包偏多黑银色,一张大大的可坐可躺的电动沙发,超大的高清屏幕,点选电影的平板电脑。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英梨梨拍拍和自己大脑一样空空如也的胸口,瞪圆眼睛,一副‘赴死’的德行,悲壮的选了那部《恶灵在人间》。   灯光渐弱,昏暗袭来。   安静的独立空间内,森月纱靠着英梨梨,听着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清淡的皂角香味飘了过来。   ‘我曾经认为这世界就是如此运转的,直到,我遇上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每个星期日都落在我阳台上的乌鸦,长出了人类的头颅。’   ‘它说:你好呀,你的脑袋很漂亮。’   冷漠的念白率先响起,荧幕由黑转亮。阴郁的天空下,铅灰的云团团挤在一起,镜头朝下运行,背着书包的少女主角映入眼帘。   故事开始了。   “我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了…”英梨梨小声嘀咕,不自知的搂住森月纱的胳膊。   森月纱动了动,挣脱开英梨梨的手,索性直接从后方越过马尾,把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阿莉埃蒂: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Chapter63 一起看夕阳的人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来自电影里的女主角和…   森月纱怀里的女主角。   英梨梨小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屏幕,当那只恶灵接近女主角时,电影里的女孩捂着耳朵,发出超高分贝的‘呀!’   然后,她也会跟着一起‘呀!’   ——电影里少女‘呀呀呀!’   ——英梨梨‘啊啊啊!’   此起彼伏。   森月纱面无表情,用空出的左手夹爆米花吃,时不时无聊的和一旁写写画画的阿莉埃蒂交换眼神。   啊…好无聊。   不过,人还是很有趣的——其实,森月纱没想这么快行动。   或许,再过半年、一年?   或许,再多了解一下英梨梨对自己的态度?   或许,多试探、暗示几次?   或许,等自己完全消化掉东条葵带来的破损和缺口。   或许——个猫屁屁!   啊啊啊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告白就要像油滋滋香软软的烤肉一样趁热一口啊呜进去!!   不等了!   冲鸭!!!   ——母亲那段有关「失去」的话扰乱了她的心思,少女的理智一触即溃(如果有)。   ‘我喜欢她!’森月纱鼓着腮,黑色屏幕里映出一张纠结的小脸。‘好奇怪,为什么想要吃掉她。’   ‘那就去告白吧,你这么漂亮,她一定喜欢你哦。’屏幕里的森月纱笃定。   ‘我觉得也是。’   陷入‘超级自信’怪圈的少女收回并不复杂的思绪,手心的触感传递着怀中瘦弱女孩的轻颤:直角肩呢,英梨梨小姐。   该加餐了,你可太瘦啦。   森月纱的轻轻摩挲似乎惊扰了怀中的姑娘,她扬起脸,自怀中向上看着森月纱——这个角度的英梨梨漂亮极了。   眼睛,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稍许淡妆,一丝金色的头发掉在鼻尖;呆呆的鼓着腮,眼角还有未缓和的颤抖和疑问。   活像一只在人怀里钻来钻去,眼神湿漉漉的小猫崽。   喵喵叫呢。   在森月纱看来,英梨梨就是拥有着如此令她着迷的奇特魅力。   然而,此时的眼睛的主人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腔调弱弱的:“月、月纱?”   森月纱低头,用侧脸轻轻蹭她:“嗯,别怕,没事啦…”   要说不对劲,英梨梨是能感受到的——从见面开始就这样,接着,谈吐也不一样了。调皮和跳脱消失,反而温柔的像个大和抚子;会帮自己推门,会抢过自己手里比较重的东西,会安排一切她还未想到的事;现在,搂着自己,如同那些情侣一样,温柔的看着自己…   触碰自己。   再加上她偷听过森月纱和东条葵的对话。   英梨梨觉得自己应该没想错。   所以…   所以,她挣脱开了。   英梨梨捏着手机,使劲推开了森月纱。   少女诧异,背靠沙发的两个人相对沉默。只有背景电影里,还在惊魂逃跑的女主角发出尖叫。   “我…”   “我…”   不约而同的开口,又在同一时刻停顿。   “嘻。”森月纱洒然一笑:“英梨梨,先说吧?”   英梨梨死死握着手机,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最终,跳出来的…   却是那个网页,和自己的提问。   还有「蜘蛛小姐」的回答。   「那不是爱,是友谊。为此勉强自己,也是勉强了她人。感情是要相互付出的,如果接受了对方的爱,却无法给出对等的感情…像话吗?」   「明明你付出的只是友谊而已。如同用劣质的咖啡豆冒充高级咖啡,这样对待客人,会被投诉的哦。」   ——没错…   ——我对森月纱,应该不是爱…吧?   ——友谊,我对这家伙只是友谊而已。   ——我很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了。   ——但那也不是爱啊,我要勉强自己接受吗?   ——勉强,为了现在场面不尴尬;不勉强,有话直说,以后还是朋友…吧?   ——哈…哈哈…?   森月纱望着神色变化的英梨梨不禁莞尔。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任性,太过于勉强这只傻乎乎的小金毛了。   “算啦,我先说吧,笨蛋小姐。”少女朝英梨梨比了个‘停’的手势,脑袋贴上沙发,无聊的眼睛盯着头顶微弱的光源。   然后,干净的嗓音击穿了恐怖电影里嘈杂的叫声。   至少在英梨梨的耳中是如此。   她的世界静止了,只有森月纱淡淡如雾的声音缭绕。   “我呢…”   “爱上了一个女孩。”   ——那是今年夏日的某个黄昏,晚霞从织布机里扯出云,落日余晖中,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我悄悄看着她,她没发现,傻乎乎盯着落日。”   “她的金发干净又纯粹,每到夜里,就会在我的心脏里变得暖暖的……”   嗓音停顿了一下,接着,稠密的缱绻更加轻且温柔的流入了英梨梨的耳朵。   声音说道。   “我喜欢她。”   “就像喜欢蓝色的夏夜和夏夜中的栀子花香。”   森月纱静静的转过头,望着早已呆滞的英梨梨,伸出手指,戳到脸颊上。   呆呆的脸上,一个小小的坑。   少女甜甜的笑了:“所以,我喜欢你。”   “英梨梨,我的闪亮亮小姐。”   “森月纱喜欢你呀。”   屏幕中的电影光线交错,黑色的头发融进昏暗里,而金色的那边依旧耀眼璀璨——由光作为切割,左右分明。   英梨梨张了张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应答声。   “……”沉默。   森月纱歪头浅笑:“嗯?”   女孩温柔的样子和屏幕中的电影反差极大。   英梨梨感觉不到疼痛,却也知道自己快把手机捏碎了。她的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此时,再恐怖的电影也无法让她害怕一秒。   少女正全神贯注的和自己的心脏激烈搏斗着。   砰,   砰,砰。   ——可是…不仅「蜘蛛小姐」那么说过。   ——我的提问,很多答主都说…   ——那不是爱。   ——友谊的话,我该怎么拒绝?   ——糟糕了…森月纱那些话…   ——我…心脏跳得好快。   ——是被感动了吗?   感动…?   望着越来越靠近的森月纱,英梨梨也越来越紧张。在她的视线里,这枚温柔可口的姑娘,一脸妩媚的姑娘,诱惑无比的姑娘,难以被拒绝的姑娘…   就这样一点点的朝着自己探身靠了过来。   她的脸越来越近,那双黑色灵动的眸子缓缓消失,闭眼的少女鼻尖皱了一下,蔷薇色的嘴唇微张,英梨梨依稀能看见软软的舌尖——   “…不!!”   瞪圆眼,伸手,猛地一推!   对方无声倒回沙发里。   英梨梨低着头不敢看森月纱,手里扯着公主裙上的挂饰,飞快说道:“那是不对的!我、我并不喜欢森月纱!如果,如果就这样接受了,无法回馈爱情给你的我,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低头大声嚷嚷还不算,英梨梨索性站了起来,背朝森月纱。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月纱…”   “…月纱也没那么喜欢我,对吧?”   “嗯?”   “对吧?”   背后没有声音。   英梨梨咬牙,湖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坚定。   ——我不能这样,接受了,又让森月纱伤心难过。因为…我是无法给她爱情的。   ——所以…不接受,还是朋友。   ——我并不喜欢她。   ——对…吧?   “我…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逃避,是英梨梨最擅长的事了。少女心慌意乱的捂着心口,那颗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血淋漓的向她昭示着身体主人难以挽回的错误。   “今天的事…”   没说完,金色的马尾低头,身影噔噔噔的消失在房间外。   …………   ……   “…跑了呢。”   森月纱安静的坐在沙发里,脸上仍带着彼时温柔的笑,看完了只剩结尾的电影。   建筑外,巨大的落日正在下沉。   一直以来,陪你看夕阳的人,或许从没有关注过夕阳。 Chapter64 一根筋少女与救援受阻   侘寂庭院湖畔。   黑色的巨蟒绕在腿边,蛇头趴在少女白皙的脚面上。棕黑色相间的危险花纹绕着一只丰腴白皙的腿,任由她另一只脚半放进水里,盯着安静的湖,时不时踢起几朵水花。   阿莉埃蒂靠着花瓣,看娜吉妮腻在自家女王的腿上脚上——今天她没心情吃醋生气,随她去吧。   娜吉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森月纱的情绪,自作主张的化身后,就一直黏在少女身边。至少,森月纱还是挺喜欢滑溜溜的她的。   直到她偷偷问过阿莉埃蒂后。   ‘真的吗?’小蛇女惊讶,她很难相信自家主人有这么勇的一面,更难相信的是,在小妖精的描述里,对方似乎是个——傻子…?   主人会喜欢一个傻子吗?   ‘你以为她自己就多聪明了?’阿莉埃蒂斜眼:‘有什么资格觉得别人是傻子?’   虽然是挺傻的。   嘀嘀咕咕的小妖精垂头丧气,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一根筋,拦不住。唉…   ‘可,主人的感情,或许她感受不到?’   ‘你在火炉旁感受不到热?’阿莉埃蒂嗤笑。娜吉妮想了想,我妻由乃的感情…不就没被感受到吗?   嗯…她是正常的感情吗?   而且…   你怎么知道,森月纱没感受到?   小女仆怔住。   ‘阿莉埃蒂,我不明白。’   阿莉埃蒂神秘一笑:‘嘛,别担心太多了,我们只是侍从而已。就算主人有了几个另一半,也不会耽误她宠爱你的…’   几个…?   ‘我怎么知道几个?’小妖精奇怪。   ‘不,我这不是问句啊!’   之前的闲聊让娜吉妮越聊越迷糊,直到现在,变成巨蟒的她趴在森月纱的脚面上,也依然没弄懂自己主人是怎么想的。   她只能忍着颈下脚趾调皮的动来动去,挠的她很痒痒。   也很…舒服?   “我没事啦!”森月纱忽然开口,笑眯眯的冲着阿莉埃蒂屈起手指:“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女王陛下?”   “走啦走啦!”   摸摸蟒蛇的可爱脑袋,森月纱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果然还是喜欢安艺伦也吧。”   能俯瞰到全貌的阿莉埃蒂可不希望森月纱多想:“女王陛下…其实。其实,并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样。”   然而,一根筋小姐能够勇敢直接的告白,想必脑子是转不过这个弯了。   “我想的那样?”森月纱轻笑:“我就像曾经由乃嘲笑过的傻瓜一样,今天也当了一回傻瓜呢。只以朋友作为感情基础,冲动的告白,想来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沉醉在自我感动里吧。”   ——不过,这样也好?   ——凡人终归有一死。而漫长的生命中,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永永远远的陪着我呢?   ——英梨梨,艾丽娅,美子,大石…   ——唔…藉此机会,让我好好想想。   ——可不可以…   ——诶,想吃鳗鱼烧了。   ——去哪家好呢…   瞥见女王陛下阴晴不定的神色,阿莉埃蒂一丁点都没往心里去。唉声叹气可不适合她,这不没多会,一根筋小姐已经开始琢磨要吃点什么了。   “女王陛下只要享受被爱就好了。”小妖精抓着她毛绒绒的头发随口说道:“被爱、被崇拜,被献上忠诚和誓言。女王陛下,追逐,并不适合你。”   “端坐的王,不需要主动。”   “嘻嘻…说的也是呢。”   不大点的影子蹦蹦跳跳远去。   …………   ……   东条葵穿好防弹衣,外套遮住。清脆的枪械声响后,哗啦哗啦的子弹被倒在玻璃桌上,黄澄澄的弹头叮叮当当碰撞着。   野口忠一脸紧张,忍不住伸手去拉她,却被冷淡的甩开。   ——半天前,内线传来消息。   ——东条琛助,唔,也就是葵大人的父亲,似乎要对森月纱下手了。   ——所以…她炸毛是很正常的。   “葵大人…”   “你伤成这样了,还想拦我?”东条葵慢条斯理的擦着匕首,嵌入线封后绑在腿上,几颗微型手雷正排排坐,整齐有序的码在办公桌的边缘…   看着就让人发毛。   “您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到了这种时候,野口忠即便再对森月纱有好感也不行,两边相比较…他宁愿让森月纱去死。   “您是东条集团的继承人,您知道这个身份的责任吗?为了一个女人…”在冷艳杏眼看过来之前,男人就很识时务的改了话:“…就算如此,您也不该以身犯险。”   东条葵利落的短发垂在脸上,她低头时,正好遮住眉眼。女人叹了口气,放下弹匣,好声好气的朝浑身是伤的男人发问:“那,我该怎么办呢?”   “葵…大人?”   “回答我的问题,野口。我该怎么办呢?”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年轻企业家,在公司内部说一不二的女王式的上位者,如今却显得格外脆弱。   她揉了揉眼角,疲惫悄悄的在脸上攀爬。   “对方可是「假面舞会」…”东条葵张开手,旋即死死握紧:“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公司…时间,时间来不及了…”   野口忠清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从得到消息到东条葵准备行动,只堪堪过了半日。然而…对方的行动也会很迅速的…   今晚,还是明天?   东条葵没那个时间去联合各方出力保护森月纱,没那个时间,她也没那种理由。   而且…   而且外面已经守满了人。   “东条大人为了让您乖乖待在这里可是费了不少心…”   野口忠苦笑。从今早东条葵‘被通知’,到进入这间分公司的办公室开始,刚刚得到消息,电子信号就被屏蔽了——几队‘安保人员’迅速浇灌进大楼,一层层的塞满。他们静静守着办公室的那扇唯一的出入口。   出入禁止,在今日结束前。   野口忠可是废了天大的力气才把东条葵的指令传递出去。   为此,大概会消失不少安插的暗线。   “这都是值得的。”最后一把枪上膛,插入腰间。女人拢了拢头发,深呼吸。“野口,你可以选择不去。”   “你这叫什么话。”野口忠轻咳着坐起来,龇牙咧嘴的扎紧纱布,侧耳听着门外走廊响起的脚步声与闷哼。   “来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   拳头与利刃,沉重的呼吸和叫嚷——屏蔽信号的坏处就是,这里出现任何问题,她的父亲也如她一样,没办法即时得到消息呢…   更遑论展开神秘后,屏蔽与否都不重要了。   咔嚓。   门把手轻轻转动。   木门推开,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一身黑衣的短发男人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身后随行的一群劲装利落的相同黑衣。为首的人进来后,朝野口忠微微点头,又对着东条葵的方向单膝跪地。   一切都那么自然。   “葵大人,清理干净了。”   少言寡语的男人低着头,脸上还沾了不少飞溅的血点。   “走吧。”   东条葵率先迈出门,野口忠和黑衣男人跟在后面。   走廊里,七扭八歪的尸体洒了一地。东条葵面无表情的踏着残肢前进,时不时侧过头和男人说话。   “速度很快,野口的指令你们什么时候收到的?”   严肃的短发男人说了个时间。   “我的父亲真谨慎啊,这么多人…”   “很奇怪。”男人踢开拦路的头颅:“葵大人,这些人的作战能力极其低下,如果不是为了排除有自杀性攻击的可能,我们或许能够更早的上来。”   脚步忽然停住。   东条葵诧异:“你,说什么?”   男人重复:“这些人作战能力极其低下,葵大人?”   野口忠也察觉不对劲了。   那可是东条琛助,集团的统治者,就派这些渣滓来阻挡东条葵吗?那个男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女儿手里的几张明牌。   “糟糕了…”东条葵喃喃自语,望着被血污涂满的墙壁,一股沮丧涌上心头:“糟糕了…原来,那件东西是这种作用么…”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狭长的走廊里震荡冒泡。   放眼望去,这些即将前往电梯的渺小人类。   正站在一条不停蠕动的…   血肉模糊的肠子里。 Chapter65 大出息少女   如果你杀了那些人…   女儿,你就更出不去了。   东条琛助表情戏谑的捏着手里滑溜溜的肠子,粉白色的肉质正在他的掌心里挣扎蠕动…   【SMC-C-002:血肉迷宫】   【外观:肠】   【能力:   【在预先设定的范围空间内,造一场迷途。】   【该「特殊物品」会吞噬血肉,当范围空间内死亡人数增加时,迷宫神秘烈度随之上升。】   ……   【准备好刀叉,轻轻的切割,细嚼慢咽;将汁液和浓水混着肥厚吞咽下去,你会和咀嚼谈一场汁水淋漓的恋爱。】   【代价:随范围、使用时间上升而变化。】   【你猜,这条肠子…】   【到底是谁的呢?】   潦草的记录册上写着一行行有关该物品的提示,旁边,还着重标着等级识别信息。   C级:   物品拥有轻微攻击性或程序性意识。   使用者需要付出代价,在某些情况下,损伤使用者生命。   (代价包含肢体残缺、行为限制、理智混淆、思维短暂混乱等。)   (不可多次、长期持有并使用。)   最下方是潦草的签名和一句留言。   ‘你会喜欢它的,祝合作愉快。’   ——Albert Wesker.   合上记录册,把空空如也的银盘挪到面前:不需要肉汁,不需要酱料,银质的刀具轻轻切割着不停挣扎的肠段。   “一天时间足够了…”东条琛助揶好餐布,坐姿优雅的男人端起红酒抿了一口,而后,捏着叉子扎起一段扭动的肠体放进嘴里。   一股腐臭的汁液在他的口腔里喷发!   咯吱咯吱的颗粒感冒出来,像一只只贴在肠壁上的跳蚤,在男人的嘴里蹦来蹦去。他只能皱眉忍着,用牙齿将它们一只只的嚼碎、嚼烂,喉咙吞咽中,腐臭滑入胃袋。   他感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   那根肠子…   是我的。   …………   ……   东条葵眼前一片粉白。   蠕动的肠体包裹住整片空间,腥骚与恶臭无孔不入的钻进所有人的毛孔里;地面不再是地面,天花板也不再是天花板——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蠕动的器官吞噬殆尽,稀薄如水的血液哗啦啦的从每一次器官的蠕动中冒出来,浸透了所有人的鞋底。   她们被困住了。   “类似‘结界师’的能力。”野口忠握着匕首,随意的扎破一段后划开——紧接着,新鲜的血肉立刻填满了破损的缝隙:“这里不是我们之前的空间了。”   他们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几乎任何攻击手段都无法击碎这些蠕动的、恶心的东西,尽全力破开的狭长裂隙,也会立刻被新鲜的血肉填满。   就像现在这样。   毫无危险的空间,似乎只是困住了他们。   “那已经足够达到他的目的了…”东条葵喃喃自语。   她知道父亲和某个组织做了交易,也清楚东条琛助得到了一件「特殊物品」,但还没查明用途及使用方式…   当然,现在也不用查了。   “不该杀那些人的。”女人后悔的摇摇头,指着一地狼藉:“看。”   死去的人化成了养分,缓缓沉入肉壁。新鲜的骨头和大脑是一样的待遇,它们咀嚼、吞咽,完好的肉体被揉成粉红色的小泥团,一颗颗的嵌在蠕动的肠节上。   自己的手下可是一路杀上来的,到底有多少人成为了这座‘迷宫’的养分?她们又需要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强行破开壁障?   是迷宫…?   不可能的。   如果说‘找到出口就能出去’,这种话东条葵才不会信。真如此,就不配被称为「特殊物品」了。   “开火吧,击中一点。”女人掏出枪:“我们时间不多了。”   森月纱…   你一定不能出事。   …………   ……   森月纱没出事,玩滑梯的孩子出事了。   举着菠萝包和巧克力小仓鼠一样啃的少女,坐在长椅上,两条腿晃晃悠悠的。不远处的儿童游乐设施旁,小男孩哭哭啼啼的抱着自己母亲的大腿干嚎。   “你是真欠揍。”   阿莉埃蒂叹气,她知道森月纱心情不好。但…   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吧。   十分钟前,几个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正欢天喜地的玩着滑梯,他们的父母站在侧面三三两两的聊天。然后,森月纱就偷偷摸摸的绕过几个大人,爬上栏杆,弯着腰靠近了孩子们。   撅着大屁股潜入儿童游乐设施的旅法师…真是有够可以的。   然后,静静看了会,她逮住了一个长得最丑的小男孩。   “嗨,你好吗?”   小男孩望着面前的漂亮姐姐,咧开缺牙的嘴,指指她手里比划的棒棒糖。   “你想要?”   “要!”   拨开,塞进男孩嘴里。   “你的妈妈…”少女拎着塑料袋表情哀伤,盘腿靠在颜色可爱的塑料防护板上,“唉。”   “妈妈?”小男孩吮着糖果不解:“妈妈在,在下面看我。”   “是…但…”森月纱欲言又止,伸着脖子朝下面望了望,还故作姿态的挥挥手打了招呼。   “妈妈?”   “你的妈妈…”看小男孩实在着急,森月纱咬牙说道:“她说…她要走了。”   “走?回家?我还想玩!再玩一会!”   女孩神色复杂的摸了摸男孩的头,怜悯的望着他:“你可以一直玩了。”   什么…意思?   “你的妈妈说…她要去别的国家了。可你是累赘。你知道什么是累赘吗?”森月纱晃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刚买的菠萝包和巧克力:“就像这个,玩的很开心的小朋友,手里不方便拿东西的。一旦拿了,就很难玩个痛快。”   “这种道理还是能明白的吧?”   少女一脸严肃,男孩已经开始慌乱了:“所以,你对于妈妈来说,是累赘的…”   “有了你,她就没办法离开了。”   “我、不是!我要妈妈!妈妈!”   森月纱一把将男孩拉回自己怀里,凶凶的皱皱鼻子:“你的妈妈雇我盯着你,在她离开这里之前,你不许去找她!”   “等她再也不回来之后,我才能放你走!”   “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妈妈妈妈!”   咔嚓。   巧克力咬碎。   不远处的妇女正抱着自己孩子四处张望,试图把那个恐吓自己孩子的倒霉王八蛋揪出来打一顿。   森月纱半躺在树林后的长椅上翘着腿,怡然自得的吃着面包。从那双蹭来蹭去的帆布鞋能知道,鞋主现下应该很愉快。   少女一边看戏,一边拧开酸奶舔了舔瓶盖。   “我心情好一些了。”   阿莉埃蒂捂脸。   你可真有出息! Chapter66 终于…遭遇!   小花园里静悄悄的。   少女在外面浪了一天,除了吓跑了一位男孩、得到了他母亲骂骂咧咧的慈祥诅咒外,吃了几顿大餐,订了不少高跟鞋和小裙子。   总之买了个爽。   这里距离家不远,森月纱休息一会就要回去了。   “今天算玩够了吧?”   阿莉埃蒂虽然坐着就好,可一天的奔波还是让小妖精着实有些疲惫。相比森月纱的爱好,她更喜欢躺在舒服的茶杯里泡澡,闲时享受娜吉妮的服侍,看看电视剧,吃吃小饼干和糖果…   “阿莉埃蒂,谢谢你。”   嘁。   骄傲的扬起下巴,红色的头发和少女的黑色绕在一起。   “谁让我摊上你这样的…咦?”阿莉埃蒂忽然扭头——窸窸窣窣的草被踩踏,声音渐进中,树林里的一抹身影也出现在主仆二人的视线中。   巨大的黑色墨镜遮住半张脸,黑色的丝袜,高跟鞋,手里提着绕银线的时装包。靓丽时尚的女人似乎和这座幽寂的小花园格格不入。   ‘是个女人。’   ‘我有眼睛,阿莉埃蒂。’   放低声音聊着,墨镜女人却径直朝森月纱走了过来,于长椅前定住后,盯着少女看了半晌。   森月纱疑惑的抬头,松手,放掉一掬月光。   “你好,小朋友。”女人嗓音沙哑,她挎着包坐在森月纱的身旁,扭着头看她。漆黑的镜片上,反射出少女自己的脸:“很晚了,不回家吗?”   “马上就回去啦。”   艳红色的唇勾起弧度,哗啦哗啦的兔子手链碰撞中,墨镜依然没被摘下。   “今天是好事发生的一天呢。”女人笑起来时,白色的牙齿有些凸出嘴唇:“赚到一笔巨款,还遇见美丽的姑娘。”   美丽…我吗?   森月纱竖起拇指:“您可真有眼光!”   比什么金发和什么金发马尾和什么金发马尾平板的家伙要有眼光多啦!   毫不谦虚的德行让女人楞了一下,旋即又低笑着指了指森月纱的脸:“因为是真实的漂亮,我可没兴趣恭维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啊,今天可太累了。”女人推推墨镜,靠着长椅说道:“每一次演出都会让人精疲力尽。”   演出…?   森月纱眨眨眼。   “我啊,是个魔术师哦。”女人笑嘻嘻的挥挥手,从兜里掏出一盒扑克牌抛来抛去,古蓝色的旧牌盒在女人灵活的指尖跳跃:“闲着无聊,要看看么?”   森月纱兴奋道:“看!我最喜欢魔术了!”   阿莉埃蒂:你最喜欢的东西有好多啊。   扑克牌在女人手里灵活的开扇,翻飞的手指切着一摞摞,洗成一叠后,交给森月纱。   “抽一张。”   翻开,黑桃A。   “看仔细。”大框的墨镜并不妨碍女人的手法,这种为了逗弄讨好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所学的小技巧,她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森月纱抽出的黑桃A被女人捂在手心,她抬起头笑道:“现在,要开始啰。赌一赌这张牌是什么吧。”   “当然还是黑桃A!你明明都没动的。”   女人意味深长的揉了揉手掌,反复问道:“赌一赌这张是什么牌?”   “黑桃A啦!”   “我赌不是哦。”   手掌打开。   红桃9。   “你输了。”   呱唧呱唧呱唧!   森月纱还挺开心。   魔术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它是假的,但依然会为表演者精湛的技巧而欢呼赞叹。然而喜欢深究障眼法、热衷于揭穿魔术而彰显自己聪明的观众们,并不能很好的享受这种神奇的表演。   “真有趣呀!姐姐,你在哪表演,我要去买票!”   “有趣?”女人微不可查的神秘开始聚集在这片无人的花园里,夜色湿深,长发女人兴奋的蹭了蹭高跟鞋。“作为让你开心代价。”   女人舔了舔嘴唇,靠近森月纱的脸:“你的时间,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啰。”   “森月纱。”   森月纱的瞳孔忽然放大。   咚…!   一座巨大的时钟被沉沉的敲响,如同从极为遥远的地方轰鸣,又迅速的击透人耳,在脆弱柔软的大脑里震荡着——   咚…   钟鸣静止了思维。   兔子小姐咯咯咯的笑起来,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恢复男声的嗓子粗糙低沉:“哈哈哈哈哈!每一次!每一次都让我无比快乐!!”   “凡人就是这样愚蠢脆弱的东西…”   “美妙的世界,美妙的能力!”   在兔子小姐——不,兔子先生的视角里,凡被他的「能力」所击败的人,头顶都会展现深红色的数字倒计:如同那些魔幻电影里面一样。那是对方剩余的时间。   而现在,全部归于我了!   全部!   一个个,一个个的凡人,无尽的时间与寿命,我将。   不朽。   望着一脸呆滞的少女,兔子先生施施然的重新坐下,侧着脸看‘陷入’幻觉的女孩。她的寿命即将归零——让我看看,东条琛助所说的‘不确定是否为仪式者’的小家伙,到底,能给我提供多少时间呢?   男人蹭蹭眼角的黑色眼线,抬头。   啧。   个,   十,   百…   嗯?   …千?   …万?   咦?   这串数字…   怎么回事?   他盯着森月纱头顶的红色数字,忍不住探头: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数字。   人类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多?   ——那可是时间。   而这个女孩…   在他数的过程里,那些数字依旧疯狂的增加着!   仅仅短暂的思考几秒,猩红又向上跳了不少。   嘛,不是更好么?   大概是个‘治疗’或‘生命’类的仪式者吧?   呵,现在,都是我的了。   兔子先生咧开嘴,双手合十对着森月纱轻轻道:“多谢款待,我开动啰。”   仿佛开启了泄洪的开关,巨大的能量洪流顺着森月纱无神的瞳孔倾泻而出,银色的光斑组成流苏,粗壮的流向男人的口腔里,顺着舌头灌入喉咙。   唔!这是…   何等的充足!   太棒了!好多的美味!   好多的力量!   他,从没吃过这么饱足的时间大餐!   男人大嘴疯狂的咀嚼着,他能感觉到,除了时间在飞速增加外,他体内的「神秘」也逐渐充盈着——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天选之子,这一次,我可以突破「原点」,进入「超序」了吗?   贪婪痴迷的盯着少女头顶的数字,男人的余光里,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   少女撑着下巴,颇为不爽的盯着他。   “你最好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Chapter67 可笑的不朽   “你最好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话里话外的嫌弃之意让一脸痴迷的男人错愕。   “我还想让你‘杀’我一次,至少能把妈妈叫出来…”   “上一次她话说一半,超级在意呢…”   “现在什么快乐都没了。这种水准…”少女天鹅般的颈子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的曲线,一双冷淡的眸子里流露出沮丧。   “你、你在说什么?!”男人慌乱的站起来,远远退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你是清醒的?!”   不怪他惊恐。   自此获取伟力之前,男人只是个某类行当的对已婚少妇有特攻属性的…从业者,对他来说,那些所谓高官、财阀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他那副漂亮的脸蛋儿可无法为他赢来尊重,只能得到那些老女人们不疼不痒的安慰和还算够用的钞票。   直到…直到神秘降临。   他拥有了一切。   他已经忘了,自己的本质是什么。   凡人。   挥舞巨人武器的孩子。   “别嘴硬了!”男人面目狰狞,那副姣好的、秀气到雌雄难辨的脸现在有些模糊不清:“你最多只是个「原点」级仪式者吧?吞噬掉你,说不定我就进入第二级了!我连「超序」级的仪式者都杀过……你就静静看着自己的身体腐朽吧。”   森月纱专心致志的扣着指甲:“所以即便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这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话,你也会像电视剧里的反派那样回答我吧?”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你会这么回答对吧?”少女抬眼,优哉优哉的翘起腿,美目里闪过古怪:“吞噬时间的仪式者,我很好奇哦。”   “凡人之躯…”   “到底能容纳多少‘时间’呢?”   这话提醒了男人。   他眼球微颤的挪动,视线里,女孩头顶那条如血般殷红的数字依旧朝上跳动着…   不仅未减,反而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如果把人类一生所拥有的时间比作「面包」的话,他的能力就是「吃掉面包」。   有些面包很完整,有些面包少了一半;还有些身体不好或患上未被察觉绝症的人,他们只拥有一捧风吹就散的面包屑。   ——但无论何种情况,「面包」的数量是不变的。   ——大多人类似乎只有一块面包,既,不超过百年。   ——超序级也只会多拥有半块。   可现在…他已经吃了够多了。   饱胀感源源不断的从大脑和胃部传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而且「能力」的规则是无法违背的:即,只要不‘吃光’对方的面包,一切都无法被停止。   在男人惶恐的感观里,这个百无聊赖的姑娘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面包加工场——他竖起食指威胁道:‘我每分钟可以吃掉一块’,然而,对方却毫无礼貌的,以每分钟八百块的速度生产,并强硬的塞给他…   他感觉不适了。   膨胀的「神秘」在男人的四肢乱窜,冷汗从额头一滴滴的滑落。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最可怕的是…   他失去了对胃和肠子的感知。   刚刚那些饱胀感和挤压感全然消失不见。   这是种警告。   忽闪忽闪的路灯下,巧笑嫣然的姑娘展示着森白的牙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一块块松软的、刚出炉的面包被用力的塞进他的嘴巴里。   那是一个人类一生的时间。   “不…不吃!我已经够了!”   “给你,给你!快吃呀!”少女瞪大了眼睛,嘴角勾起个极为夸张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眼神温柔的姑娘轻松卸掉他的下巴,牢牢攥住,一块一块的将面包不停塞进他的嘴巴里。   吃不下了…用手塞一塞。   用锤子砸一砸,塞下去;用刀划开两边的嘴角皮肤和肌肉,让整个喉咙和食道暴露出来;塞进去,混着血和肌肉;塞进去,用餐刀在食道里搅一搅,扩张它;   塞进去……   塞进去!   吃!!吃呀吃呀吃!!   哈哈哈哈哈!   女孩疯狂的大笑着,满是鲜血的手撕开了他的脸:她只需要温柔的搂着自己的脖子,深情的望着那根被扩张的食道。然后,将面包一块块的塞进去…   塞满。   给你!给你!给你!快吃!每秒钟…每秒钟!八十个!八百个!八千个!八万个!八十万、八百万!越来越多!吃!快吃——快吃呀!   无尽的时间!   永恒的…寿命!   他的眼球鼓出眼眶,凸的像个人型青蛙;鲜血顺着鼻孔、牙龈、眼眶、耳朵汩汩冒出;男人的骨骼开始扭曲、粉碎——他正在以癫狂的姿态把自己拧成一只血肉麻花。   就像洗衣服时,拧干水分的样子。   很有趣。   若无外力干涉,他大概就会永远处于这种扭曲的形态,活到时间消耗完…吧?   吞噬时间的人类。   真以为有了时间,就有了永生吗?   以‘赌博’的能力,短暂连接起他和森月纱的生命通道:眨眼的功夫,男人体会到了真正高等生物的力量。   ——结果,就是被无尽的时间洪流吹碎脆弱的肉体,未觉醒的庞大魔力甚至没来得及洞灭他的灵魂。   他就如短命的流星般炸碎了。   冬天的生命,偏好奇夏天的故事。   珍珠一样的脚趾在月光下像一颗颗剔透白嫩的玉石摇晃,少女撑着下巴,一边把脚放在月光里漱着,一边静静观赏身旁血肉四溢的躯体。   骨骼的脆响和皮肤的破裂声成了月色下悠然飘荡的曲子。   他的哀嚎早已微不可闻,只剩淅淅沥沥的血水从麻花般的肌肉与脂肪中渗出来。甩干拧干后的衣服如此,人类…也是一样呢。   月下血肉与骨骼的奏鸣曲,需要伴唱么?   琴弓逐渐如拉锯般干燥刺耳起来。   “啦啦啦…”踏着月色,森月纱挪到‘扭曲’的男人身旁。在他哀求的目光中,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然后,猛地一拽!   咔嚓。   断裂的声音。   正在挣扎的表情骤然静止。随手被扔在地上后,一只不大点的帆布鞋‘啪’地踩碎了脑袋。   像个薄皮西瓜喷爆一样解压。   一颗颗血珠泛黑、干瘪,苍白色的火顺着尸体的毛发开始燃烧沸腾。皮肤、脂肪、骨骼;灰烬便如成群的蝴蝶般,随着月色飘然起舞——它们朝着悬于天空之上的弯月而去。   跺跺脚,布鞋面一尘不染;四周,还是那个恍如没发生任何事情的静谧花园。   “呼…舒服多了。”森月纱揉揉脖子:“心情好差,都怪英梨梨…”   “失恋的女人真可怕。”阿莉埃蒂打了个哈欠,眼角倏然泛起锐利:“有人要杀你。”   “唔…”森月纱低笑:“我也不认为是巧合。”   森月纱踢开死去男人的挎包,鼻子皱了皱,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树林。   “有人来了,阿莉埃蒂。” Chapter68 戏剧与伪装   办公桌罕见的整齐,罕见的空气清新,罕见的沉默。   东条琛助揉着贯穿眼角的刀疤面露难色;他现在已经没心情点燃烟草享受了——面前的东条葵正冷淡的抱臂坐在椅子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着他。   桌面上唯独多余了一张面具。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   “琛助先生。”东条葵揉着指肚,纤瘦脸上毫不保留的尖锐明显至极,怒火朝天的女人似乎已经懒得在和面前的男人虚与委蛇了。“雇佣假面舞会,花了不少钱吧。”   “你应该叫我父亲。”东条琛助看看面具嗤笑一声:“因为一个凡人?”   东条葵漆黑的眸子里映着那张刻有兔子的面具。   让我想想…   是吧。   曾几何时,女孩不熟的脸,如今早已与鲜红的唇釉融为一体;曾拽着父亲袖子抽泣的姑娘,不知在哪一刻,长成了可以与他面对面交锋的人。   ——姗姗来迟的她们,在寂静的花园里,只捡到一张面具。森月纱或许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危机,但这种事依然让她没法接受。   “我一直以为我能忍受。”东条葵咬牙,一脸阴狠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她瞥过男人鬓角的白发,瞥过他脸上的那条刀疤:“但我发现不行。父亲,您还是提前退出吧,我会带领集团走到您一生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看着面前气势十足的女儿,东条琛助弯了眼角。似乎派人刺杀森月纱的人并不是他一样,男人施施然捏起桌上的面具,感受着从上传来的热意,随后,像扔垃圾一样扔给了自己的女儿。   “假面舞会的东西,有兴趣的话,派个人加入也好。”没有正面回复,东条琛助又道:“你不想知道我用什么困住了你?”   东条葵不想知道。   “你未来会继任东条集团,葵,现在的世界不同了。想要更好的活下去,你必须…”   “必须像你一样投靠那个令人作呕的组织?”   东条琛助眼里的挣扎一闪而逝。他放在桌面上的拳头攥紧,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我竟然让你感到恶心了…?”   东条葵默然。   女儿的沉默似乎更令男人沮丧,他强笑道:“我是隐藏身份加入的组织,放心吧,一旦我死了,他们找不到你的。”   “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吗?”自己父亲那副‘遗言’的样子激怒了东条葵,女孩骤然前倾,失控的愤怒从舌下‘腾’的烧了起来:“你竟然一点悔意也没有。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母亲吗?”   “还记得我差一点就活不大吗?这些都怪谁?!现在,东条琛助,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装可怜?!”   桌子被拍的砰砰作响,男人抓着头发不发一言,愧疚挣扎。良久,他长出一口气,静静的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东条葵。   少女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短发,打开后。   颅内肿瘤…   恶性…   患者已出现喷射性呕吐…   视力障碍…   东条葵的手抖了一下,她闭了下眼又迅速睁开。   脑癌晚期…吗?   多年未出现的某种感情缓缓萦绕在这对曾经的父女之间。东条葵浑身失了力气,松开手,任由那张轻飘飘的诊断报告忽左忽右的落到了地毯上。   东条琛助倒安抚一笑,隔着遥远的桌子,虚虚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我还能挺一段时间。”他促狭的眨眨眼:“我的女儿说过,投靠怪物带给我不少收获。如果说最大的收获…”   “就是延缓了我死去的时间,让我有机会多看看你。葵。”说到这里,锐利的神态重新冲散了疲惫与老态:“我不在乎东条集团的未来,甚至…你毁了它都行。”他轻蔑道:“只要你开心。”   “对我来说,它什么都不是。”   “你才是最重要的。”   东条葵张了张嘴,下嘴唇一条明显的咬痕。“那…”   长长的刘海遮住少女的眸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森月纱。”   提到森月纱,东条琛助就满脸不高兴了。他讨厌东条葵总是把那个女孩挂在嘴边。   “自从跟她接触后,你不觉得自己管的越来越多了?孤儿院,雪之下家,你派去的保镖,今天忤逆我的事…”   “她没资格和你站在一起,葵!”   东条葵突然抬头,眼圈红红的看着父亲:“所以,她就得死?”   “当然。”东条琛助颔首:“不然,证明给我看。证明,她有能保护你的能力,最起码,自保能力、在这个愈发混乱的世界里,不拖你后腿的能力——她有吗?她至多是个「接触者」,如果不是你今晚的营救,她早就死在兔子手里了。”   我,今晚的营救?   东条葵眨眨眼。   “你竟然为了区区「接触者」击杀了假面舞会的成员。你知不知道一个拥有大量仪式者的组织在现在代表了什么?”   我,杀了谁?   一大段指责扔出去,男人靠回椅子,静静看着哽住的女儿,冷硬的话不自然的软了下来:“我…我知道你盗走了那瓶仪式物,也试图阻止你。你能明白父…明白我的苦心吗?”   “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被混沌操控着变的越来越疯狂,对你母亲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   “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葵。”   东条葵怔怔的望着满脸泪水的东条琛助,轻轻念了一声。   “父亲…”   东条琛助僵硬的张了张嘴,这个词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自从那个女人死去后,和这个词一同死去的还有女儿的微笑。   “你叫我什么?!”   东条葵难过的侧开脸:“别再为难森月纱了,算…我求你。”   男人深呼吸了几下,可还是难以平息胸中的怒气。他不知道说了这么多,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凡人。但…   他能怎么办呢?   他看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多了。   东条琛助苦涩的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头:“答应我,葵。别再和她纠缠。”   “别再联系,别再关注…”   “你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答应我?”   “我…答应你。后续,你准备正式接手东条集团吧,这一段日子你干的很漂亮,我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东条琛助扭过头,望着桌面上的老照片。   蓝天,绿草,乱七八糟的餐盘,歪歪扭扭的帐篷,灶具,小椅子。   还有笑得开心的,一家三口。   “父亲…”   长久没被维系过的感情使得父女二人十分尴尬。东条葵缓缓站起来,迫使自己离开已经无法继续呆下去的压抑空间。   “我会盯着您的。”她说:“盯着您去复查,去治疗。别想就这样放弃生命,默默死掉。给我好好活着赔罪。”   “为我,为了…”   “妈妈。”   身后没有声音,女孩失魂落魄的推开门,将自己甩进走廊的阴影里。   男人无声的哽咽,随着沉厚的隔音门被用力的甩严,哽咽声开始从墙体的四面八方来回的弹射扩散,这让东条琛助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然后…   抽泣缓下来,逐渐静止。   取而代之的是…   一阵轻笑。   呵。   “像她妈妈一样愚蠢。”   倏然间空气凝滞。   “是吗?”另一道声音慢悠悠的出现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如果此时霞之丘诗羽在场,她应该能记起这道让人浑身发冷的嗓音。   来自「假面舞会」的举办人。   “当然了,她的母亲就是这么死掉的,感情,果然是人类这种生物劣等的原因之一啊…”东条琛助双手交叉托住下巴,余光里,黑色的雾气纠缠交织,声音就从更深的地方传了出来。   “这次试探,你的女儿杀掉了一个「原点」,你打算怎么赔给我?”举办人的声音冷冰冰的,虽然这样说着,但话里话外,他似乎对所失去的并不在意。   东条琛助也清楚,死掉的仪式者无关紧要:“对于拥有「能力」的你来说,都是消耗品,面具扔出去再找就是了,别想拿兔子和我谈条件。等我…等我把东条葵推上高位,把一切的一切都交给她后…”   男人紧了紧领带,眼里布满了崇高与热意,想到那一天,脱胎换骨的自己,他就无法抑制这股兴奋和颤抖:“我这副身体就没用了,届时,你会得到想要的。”   “你好像高兴的太早了,你的女儿并不满足换……的条件。这一次试探还不明白吗?你必须杀掉她最重要的人,摧毁她的精神防线。”   森月纱。   “着什么急?”东条琛助咧开嘴,虚在半空的手掌陡然握紧,自信道:“森月纱啊,一个「接触者」而已,除了第三等级的白炬外,这个国度对我来说…”   “没有杀不死的人。”   “如果不是这一次我小看了我的女儿,低估了她手里的牌…”   对于东条琛助的话,举办人好像默认了。他提醒男人:“失败也好,你抓紧把一切交付给你的女儿,偌大的集团,需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东条琛助盯着紧闭的房门不置可否,眼白里,黑色肉段如线虫一样扭动缠绕…   “嗯…不急。我有足够的耐心…”   “等待美妙的时刻来临。”   “那会甜美到令人疯狂……”   …………   ……   眼眶红红的少女拎着皮包,醉酒一般无措的踢开高跟鞋。野口忠捡回来后,一脸担忧的跟在后面。   “葵大人…”   “父亲…父亲…”女孩喃喃念着,一路走一路哭,梨花带雨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姿态更显脆弱,那双杏眼已经有些肿了。   “葵大人?”   东条葵一把推开试图搀扶自己的野口忠,抽泣着下了电梯,打开车锁,把自己扔进了副驾驶里。   男人赶紧跟了上去。   砰。   车门关闭。   野口忠蹙眉:“发生什么了?”   女人还是不理会,泪珠子断了线一样滴落在腿上、座椅上,她痛苦的抱着胳膊抽泣,嗓音嘶哑的念着东条琛助的名字。   她的头发被自己抓的一团乱,肆意搓揉眼角后黑色的眼妆也有些散开。   “父亲…”   一边沙哑的叫着,一边捂着脸,催促野口忠快点开车。   她想要休息了。   “父亲…”   “我的父亲,得了癌症…”   路灯晃过驾驶与副驾驶,她们渐渐远离了东条集团的大楼,跟随者川流般的车群,闯入漆黑的隧道,盘上蜿蜒的桥。   啪嗒。   肿着眼泡,短发女人干脆的按下了手里的信号屏蔽器。   野口忠诧异的扭头。   ——凌乱的短发被细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捋平整,前额的头帘扫齐。   翘腿,打开烟盒,点燃。   吸。   呼…   白色的烟雾充斥密闭的空间。   在乳白色的雾中,那双野口忠熟悉的眼神终于倾泻出戏谑的神采。   这才是她认识的东条葵。   “葵大人…”   东条葵夹着烟冷笑,望着窗外闪过的夜景,开口:“父女的对手戏,腐烂的鱼腥味。真无聊。”   到底发生什么了?野口忠疑惑。   “我只是去确定一件事…”东条葵贴着玻璃。戏演了半天,她也差不多清楚了东条琛助的目的。   ——虽然以她和东条琛助的等级差距来说,能力在对方身上生效的概率很低,但谁让她这位‘聪明’的父亲大人自己乐意说那么多呢…   ——说的多,她判定次数就多。   总有一个「谎言」冒出来。   然而自信满满的东条大人仍认为她的「能力」是「接触身体后才能识别谎言」,「代价」为「无法说谎」,以至于在办公室内,男人一直坐的远远的…   以防自己女儿‘激动’的抱住他?   呵。   这些日子的直言不讳还是起效了。   “他一定会对森月纱再次动手。接着…大概就是我了。”东条葵在野口忠的忧色里挑了挑眉:“没关系…野口,现在,没有关系了。”   她带人赶到时,花园里空空荡荡。长椅下藏着一只破烂的时装包。   森月纱,或者,她身边的人,有「超序」等级存在。   真有趣。   “撤回保护森月纱的人手,只留监控组。”东条葵用食指摩挲着唇角,清冷寂静的车厢,月色把短发女孩的侧脸照的朦朦胧胧。   她沙哑低沉的嗓音如同沉在海里一万年锈尽了的船锚,被升上水面后,长久缄默于黑暗中的故事就结束了。   “森月纱不需要我的保护。”   “把注意力转到我亲爱的父亲身上吧。”   “嗨。” Chapter69 分歧   “源,你这样会失去森月纱的。”   无光的黑暗虚空中,一把苍白的火焰骤然点亮。白皙的大腿痞翘在王座的扶手上,女人斜斜靠着堆满了花花绿绿软垫的王座,在一言难尽的色块里,无聊的扣起扶手上镶嵌好的颗颗华丽宝石。   亮紫色的长发闪耀。   白色的火焰自王座下熊熊燃烧。   “失去?”另一道声音听起来更加年轻。“欧希特(Oshtur),我们有过约定吧?”   欧希特眯着眼,满不在乎的握着刚从王座上扣下来的蓝宝石,抛起来又接住:“我是没有打破约定的想法。只是好奇你这么做的后果,强行觉醒的后果…”   咔嚓。   璀璨昂贵的宝石在掌心里发出碎裂声,蓝色晶莹的流沙顺着拳心,如沙雨般散散落下。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把她弄的鲜血淋漓。”   “伊露维塔应该清楚,”黑暗中传来低笑:“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一旁捧着半人高巨大书籍的女人藏在墨绿色的薄纱里,她顶着薄纱,呆呆的停笔转头,头顶冒出文字。   ‘?’   ‘女儿,会嫌麻烦。’   ‘我,只想看。’   ‘贴贴。’   “所以说我很讨厌你们外神这一套。”欧希特笑吟吟的望着那团黑色如雾般腐烂的暗渊,一丝白金色的锐利自女神的后方撕破黑暗!   闪耀的紫色长发无风自动,圈圈夺目的光辉逼退腐烂的黑雾,破灭般的燃烧,如同神在创世一样点亮了无边黑暗!   然而黑雾中的声音依旧固执不变。浓郁的溃烂臭味见缝插针的穿过光芒,凝结成一缕缕黑红色的触须,滑腻粘稠的虚空爬行在无边的宇宙中…   欧希特冷笑着倏然站了起来。她的背后被耀眼的白金色劈开,撑裂的宇宙背后,是另一个光芒耀眼的宇宙!   维山帝之剑!   闪耀的巨大剑刃遮天蔽日,如同倾世洞灭般的苍白火焰缠绕在剑身之上,在此前方,任何生物都将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欧希特,”脓血组成了某种器官,它撕裂开的伤口里,鼓鼓囊囊的卵床如一颗颗暗黄色的心脏跳动:“你在欺骗自己…你的女儿并不如你所想象…”   扯碎脓血的火焰铺天盖地的横跨了整座黑暗的宇宙,它们眨眼间凝聚,又于合眼前笔直劈了下来!   啵。   无声的寂静。   一抹蹄形的巨大踏在虚空中,无尽的触须与吸盘燃烧、吮吸,暗红色的粘稠与另一边的白金色泾渭分明,两者激烈的对撞,彼此相互厮杀着!   女神亮紫色的长发激荡:“我曾守护自己的宇宙亿万年。我的女儿也应当以如此的姿态升神晋位多元!”   然而慷慨激昂的话只等来了戏谑的嗤笑。   “她本身就是扭曲的,欧希特。你不明白,我们究竟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恶念怪物——我正在解放她,让她看清真实的自己…”   “闭嘴!”   白金色的光辉被不断蔓延的触须逼退,一张张不停吞噬的嘴沾满黏液,贪婪又兴奋的吞噬着一切可见的光芒…   啪。   于无声的寂静中对抗的两股能量被轻巧的静止了。   伊露维塔重重放下笔,是时打断两方的交锋后,顶着薄纱的神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头顶的小气泡嘟嘟嘟的向上冒。   这代表了祂心情不大好。   ‘我们提出建议,给予选择…’   ‘不能干涉。’   ‘这是最初的约定。欧希特,「源」参与了创造,祂有资格让森月纱觉醒自己那部分…’   “我的女儿已经够疯——”女神蹙眉反驳,却被伊露维塔捏着笔打断。   ‘是「我们」的女儿。’   竖起手指,指尖冒出一块块五光十色的面板,不同于头顶的文字,这里可装着大段大段的对话呢——某个作家创世神小姐搞出的跨宇宙聊天室。   大家的意见又是怎么样的呢…?   「沉静陛下:想看贴贴。」   「想当妈的变命师:想看贴贴。」   「Pralaya不想睡觉:想看贴贴。」   欧希特:……   谁不想看谁是胖子。   光辉收敛。   重新坐回王座的神明打了个响指,冷着脸,苍白的裂隙张开后收缩,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中。   欧希特离开后,伊露维塔终于侧过身,朝向那团曲张无序的雾气。此时滚滚黯色露出獠牙,正向祂彰显着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创造,没有误差。’   ‘但,出乎意料。’   滚滚黑雾回荡着嘲讽:“只是你们这群伪善的神明才会惊讶…怎么样,看到子嗣并非自己所想的模样,决定否认她的存在,还是,把责任推到参与创造的我的身上呢?”   气泡消弭了半晌。   ‘我会说服欧希特。’   ‘我,我们,并不在意。’   ‘但,小心,自食恶果。’   身为整座宇宙的创造者,伊露维塔眼神平淡的瞥向那团黑雾,表达着自己的立场。祂对黑雾的做法没有异议,只要结果是好的。   结果,会是好的吗?   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方式刺激森月纱。   她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无论秩序,或,混沌。’   ‘旅法师、外神、古神…’   ‘善良、中立、邪恶…’   ‘如果她无法超越创造者…’   ‘这些,都将毫无意义。’   …………   ……   咕嘟咕嘟的水流气泡在电路狰狞的房间里低低作响。巨大的培养仓内,赤身的金发女人静谧安详的闭着眼,任由身体漂浮在淡蓝色的液体中。   阿尔弗雷德·阿什福德先生捋着一头同样的金发,穿着吊带长裙,妖娆的行走在粗犷蜿蜒的电路线中。   他定做的大号高跟鞋被双脚使的灵活,可见这并不是男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阿莱克西亚…”相似的面孔,相似的发色,相似的神态。男人贴在培养仓上,仿佛照镜子一样。   “阿莱克西亚…”呢喃痴迷的望着液体中浮沉的女人,阿尔弗雷德侧耳感受着基地外呼啸而过的南风。这一切,终将有所回报。于多年前的混沌低语,于自己深爱之人聆听到的神谕,于孤注一掷却自信不会失败的决定。   所有的付出都将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巨木的根须已经黑到最深邃的地底,开始腐烂的触须向上蔓延着。男人用高级权限登陆了许愿网站,看看培养仓,又看看界面上那颗早已变得诡异的树。   “吞噬时间吧。”   “然后,复苏我的珍宝…”   “完愿树。” Chapter70 第一个愿望   平冢静趴在天台上。   她很少来这里,是因为不大的安静之处经常被学生们光顾,作为一个老师来说,午后偷偷跑来而不是待在办公室里就有些惹人讨厌了。   更何况目的还是为了喝酒。   头疼于雪之下雪乃的事,对这姑娘要组建的奇怪社团更是无力言说——求助阳乃那家伙,也只能得到‘随它去吧’这种毫不负责任的话吧?   咕嘟咕嘟。   冰凉的啤酒吞进喉咙。   嘶。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姐姐,”平冢静捏着铝罐,午后微弱的风并不能让人有丝毫凉爽感,倒是显的掌心里冰凉的液体更加珍贵了:“麻烦的事一件接一件。啊,森月纱那家伙最近还请假请假不停的请假…”   “出国的出国,消失的消失,我到底在带什么样的班级啊?”   咕嘟咕嘟。   清凉继续滑入喉咙。   忽然,本是蔚蓝的天幕,闪过刹那的定格。   平冢静抬头:世界仿佛被相机的快门锁定一般,飞鸟与云彩同比例的静止在楼顶斜面的某个角度。太阳与校园内的胶皮跑道变成了灰色,一切…   都变成了灰色。   然后,血色的巨大字体缓缓蔓延——她确信自己看不懂这种文字,但她的确接收到文字的意思了。   「完愿树,优美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字蠕动变换,读起来却十分难以理解;不适的感觉随着阅读越来越浓郁,一根根锐利的针搅动脑髓,肥厚的嘴唇贪婪的趴在平冢静的眼球上,伸出长长的肠管。   吮吸…吞咽。   ‘不想让我的丈夫再喝酒了’‘妈妈总喝酒’‘我讨厌应酬喝酒’‘妻子为什么嗜酒如命’‘好难受工作后还要喝酒’‘酒真难喝’‘买醉的人最糟糕了’‘今天又要喝酒了吗’‘宿醉好难受’‘医生说我不能再喝酒了’‘我想喝点酒’‘成年了终于可以买酒啦’‘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喝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酒’   酒。   大段大段的字出现又消失。   「完善中…」   「愿望修改中…」   「确定。」   「完愿树伸出某条根须,洒向人类。」   「它说:所有的酒,都有毒。」   「旧时间线以暂停。」   「开启新时间线。」   「现在,请。」   「狂欢吧!」   咔嚓。   平冢静揉了揉眼睛,环视周围:一切都似乎于平常一样…   正常,有序。飞鸟藏进高楼的斜角里,消失在视线之中。流云缓缓飘着,脚下的操场上传来男孩子们吵闹的叫嚷声。   掌心里的铝罐啤酒冒着凉气。   发生了…   什么?   平冢静凝眸望向天空。   刚刚,好像有一行字?   咕嘟咕嘟。   咽了口啤酒,女人想起来了。   酒有毒?   什么嘛,出现幻——剧烈的疼痛感忽然袭来!   平冢静扶着天台的栏杆蜷缩成一团,手里的空罐头叮叮当当的滚落;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稀薄的血液混着食道粘稠的分泌物涌上口腔,从下巴流淌至颈部,然后渗进上衣。连绵不断的呕吐感让她总想吐出点什么——   平冢静伸出食指,张开满是鲜血和脏器的嘴。   拼命扣着喉咙!   呕——   一地粉白色的血肉,浇在水泥灰的脚下,炸开成一朵漂亮的离散花朵。痛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她几乎失明了。凉凉的、坠坠的感觉从眼眶里生出来,她的眼球掉在脸颊上,在鼻翼旁碰了下面,神经牵扯不住,‘啪’地一声砸在呕吐物里。   紧接着被女人倒下的身体碾碎。   咕嘟,咕嘟…   血液从嘴里喷发而出,殷红的喷泉里,平冢静摸索着按开手机,拨出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小静?”   “荷…”   “喂?”   “不…”   “喂喂?你又喝醉了?”   “不要喝…”   嘟,嘟,嘟。   视角远远上升。   街道上,无数朵饮下酒精的人类炸成血花,他们顺着半黄的牙齿溢出鲜血,从指缝里滋射,将脏器混合着食道里的黏液喷到彼此的脸上,然后惨叫;偷喝酒的学生从腹部开始融化,血水从阶梯上汩汩汇成溪流,书包里的课本吸饱了水分,整本整本的变成殷红死亡的知识。   有人为此疯狂,有人为此欢呼。   女人踩在榻榻米上,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丈夫,露出欣慰的笑容。儿子蜷缩在柜脚下,看着鼻青脸肿的母亲半蹲在父亲融化的尸体旁。   她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你看,”年龄不算大的妇人向儿子指着丈夫的尸体:“你看…代价!哈哈哈哈!这就是代价,这是神明的惩罚!”   她跪在地上,膝盖淌进血水里,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头顶的吊顶。动作间,手臂上被凌虐过的斑驳痕迹青紫一片:“感谢神明!感谢您…”   “感谢您拯救我于危难;感谢您杀死我的丈夫;感谢您的到来…”未知的神明是谁并不重要,此时此刻,她从长久的、被殴打的无边地狱里解脱出来了。   “喝酒…喝酒!哈哈哈哈哈哈!有毒!酒…酒…有毒!我亲爱的丈夫…”女人死死盯着那滩血水,耳畔却传来儿子年幼的惊呼。   “妈妈…你…”   她回头,儿子正战战兢兢的指着自己。   “你忘了他是怎么虐待我们?”母亲指指自己脸上的疤痕,额角的撞伤:“他死了!再也不能伤害我了!喝酒,喝酒死掉的!哈哈哈哈哈!”   “妈妈…”   男孩干脆退到了门口,一双大眼睛半闭着,眼泪滚滚落下。   “妈妈…”他说:“你说了那个字…”   字?   女人挠挠脸——我的…手呢?   视线里只有一双蜡般融化的大臂。经年操劳的粗糙手掌消失不见,连带小臂也整个和丈夫的尸液融为一体。大臂上的青紫消失,此时女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的她——   皮肤白皙嫩滑,一碰就碎;脸蛋上的风霜被尽数抹去,在未知神明的恩赐下,她短暂体验了一把重回青春的感觉。   接着,在儿子惊恐的视线中,炸成一团四散的肉块。   这个世界乱了。   到处都是血泥,到处都是生者的哀嚎;路面上汽车相互撞击着,有些舱里早已没有驾驶人的身影;讲课的老师在学生的凝视中,握着粉笔融化;相拥的情侣醒来后,女友变成一块块早已凝固的血痂;电视台紧急插播着新闻,半个小时后,黑压压的士兵开始走上街头维持秩序。   概因出现在天幕上的鲜血痕迹。   「愿望:」   「酒有毒。」   「目前存活人类:」   「5,371,439,761」 Chapter71 新的时间线   仪式所里乱套了。   无数刺耳的蜂鸣声环绕交错作响。白炬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个研究员兴奋且忙碌的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靠在两边,时不时将担忧的视线投向这位领头的男人。   十几分钟前,下田纯一郎作为最高长官,可算是展现了一番许久不显的威严。他当着所有高层的面痛骂了白炬一顿,虽然宇佐美玲子并不认为这件事能怪的上他。   连「秘仪」都毫无反应,这就说明,对方举行仪式的地点离仪式所非常非常远——至少不在国内。其次,这种全球性大规模的献祭仪式,如果都能被白炬轻而易举的阻止…   他又不是神。   总之那头肥猪看白炬早就不爽了,在今日的灾难前,不痛不痒的指责还算能接受——最让人不能忍的是他的愚蠢。   他说出了那个字。   ‘还好我昨天没喝酒…’   在白炬无比愤怒的眼神里,那头肥猪就这么化成了一滩白色脂肪居多的粉色液体。   和消失的二十多亿人一样。   “他愚蠢到这种程度是我没有料到的。”宇佐美玲子叼着烟无语,谁也不会对下田纯一郎的死有任何怜悯悲伤,积怨已久的宇佐美玲子更不会。   白炬不太想谈死掉的人,拉过电脑哒哒哒的输入。   “这只是开始。”他说:“‘许愿网站’的浏览量。”转过电脑。   “这么高?”   宇佐美玲子的惊讶男人并不意外。他作为一个不怎么常关注互联网的人都听说过那个网站,想来全球到底有多少人在上面留下过自己的愿望?   “公司,联系到公司了吗?”   白炬摇头:“现在什么也查不到,自从天上出现那些字后,那个网站就消失了。”   “赞助商呢?他们肯定知道点什么。”   男人合上电脑:“和我们没关系。那些跨国巨头企业离我们小小的仪式者太远了。现在的问题是——”   白炬深深吐出一口气。   “问题是,我们怎么应对。”   一团乱麻。   “外勤小队我已经交付由军方指挥,研究组那边——”   “还没出结果哟。”   扭头,川原谦作那双狐狸眼藏在镜片后,无所事事的研究组组长正笑眯眯的盯着两人。   白炬蹙眉道:“你现在应该很忙。”   “嘛,末日来了,悠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中年科研人员优哉优哉的放下记录簿,踱步到桌前,端起一旁的杯子小口喝着:“唔…愿望,到底有几个呢?”   这也是所有人担心的问题。   川原谦作摘下无框的方形眼镜,从上衣兜里掏出眼镜布垂头擦拭:“马上就要集体去世,工作就可以放一放了嘛…”   “川原,如果连你都——”   重新戴好眼镜,那双狡黠的眸子里,思索一闪而逝:“不,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   “天上的字,不仅有这些吧。我更在意‘旧时间线以暂停’和‘开启新时间线’这两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处于另一条时间线。”   “太神奇了…”   “另一条?”宇佐美玲子不解。   川原谦作一手拿起一根钢笔示意:“这边,旧时间线,是我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工资不多,女人很少,啊,还要面对白炬那张死人脸…”   白炬瞪了他一眼。   左手的金色钢笔晃来晃去:“欲求不满的严肃仪式者,多情帅气的研究组长,还有怀着矛盾情感的女士…”   宇佐美玲子瞪了他一眼。   “这一根,”右手银色的钢笔翘起来,男人将他接驳在金色钢笔的中央:“是新的时间线。天幕上字迹出现时,我想智力足够的人都应该注意到了…”   时间被暂停了一刹那。   “你的意思是,我们正处于新的时间线…?现在,此时此刻?”   这,也太魔幻了?   宇佐美玲子不敢相信。   明明什么感觉也没有?时间线,这种奇幻电影里出现的词汇,他们就这样轻易的从一条跳跃到另一条了?   “仪式者这种生物都出现了,你不会觉得白炬的‘火焰’能力是跟哪个路过的魔术师学的吧?”川原谦作斜了她一眼,又道:“为什么要开启新的时间线呢…”   这个问题…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但那又怎么样,身为凡人的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川原。”宇佐美玲子挑眉。   川原谦作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新的时间线,我大概猜测是说明一件事。”   男人锐利的目光扫过头顶。   “‘它’没能力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找麻烦,不如新开一条。然后,”严肃戛然而止,后续的表达就有些不堪入耳了:“在我年轻时,女友可是班里最漂亮的…”   “有一天,我和她一起回家。”帅气的中年大叔穿的干干净净——就是怎么也止不住话里的油腻感:“她的父亲在家休息…”   啪,他一摊手:“牙白,那可就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我们找了一家不大正规的Love&Love旅馆…”   “咳咳…”   宇佐美玲子举起拳头,环顾四周憋笑的组员:“你在这里受伤没问题吧?医疗组正待命吧?”   川原谦作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我的意思是,我们原本的世界,就像是有‘父亲’存在的「家」。对方想要达到目的,只好带着我们去了新的「住处」,只要完成咳咳,在哪里并不重要…”   咳咳还真是恶心…川原先生,你到底想模仿着吐点什么东西出来?   做些对得起你身份的事吧。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宇佐美玲子倒明白了。   “时间线的问题就说到这里吧。”川原谦作不耐烦的打断:“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下一个愿望的启动时间。”   白炬接话:“军队已经接管各地方,他们会尽量维持。只要不再出现类似大规模的混乱——”   “那是不可能的。”川原谦作扬起下巴,视线穿过头顶密闭的封锁,不知看向了哪里。“在我看来,「酒有毒」这种只能算是开胃菜而已。”   “做好死掉三分之二以上人类的准备吧。”   “这段时间,我们可许了不少愿呢。”   是啊。   宇佐美玲子看着桌面上交错的两根钢笔。笔直的金,被银色分成树杈状。   愿望…新的时间线…   怎么阻止。   怎么才能回去,回到那根金色钢笔的时间线上。 Chapter72 是谁杀了英梨梨   时间线先不提。   森月纱看到相同字样后就立即出发了,朝艾丽娅和孩子们的住处。我妻由乃在途中打来电话,被购置日常物品耽搁在超市的她还未能回来。   “直接在艾丽娅奶奶家见面?”   “嗯,来不及了。我要去确定奶奶和孩子们的安全。由乃直接回来吧,这件事一天结束不了。”森月纱也注意到了‘第一’的问题,再加上‘源’说过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让她愈发感到不安。   “直接回来,由乃。”   话筒对面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她提出了个让森月纱心动的建议:“英梨梨,需要我去把英梨梨带回来么?和我们待在一起,才最安全吧?”   “小百合,英梨梨的电话都打不通。”路面上的车流早已堵住,撞毁的、死在车轮下的人不计其数,乱糟糟的街道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一边奔跑着,森月纱看看时间:“如果可以,把她们一家都带过来吧。”   “我明白了,等我,月纱。”我妻由乃挂断电话。   看着面前的门。   手里深红色的消防斧举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按动门铃。   …………   ……   叮咚。   门铃响起时,小百合正六神无主的瘫坐在楼梯上。   她的丈夫没有喝酒!   没有喝酒。   只是…   只是说了‘酒’字,说了,说了就会死?!   他…   他炸成了一团烂肉。   把女儿哄到房间里,听着门内一阵阵歇斯底里的抽泣,小百合蹲在楼梯拐角,无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眼泪也是无声的。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的丈夫就这么死了,女儿和自己目睹了一切。然后呢,自己也会死么?留下英梨梨一个人?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   谁…   叮咚。   门铃响了。   小百合木然扭过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遥遥看着空旷的客厅和外门,此时一切来客都不重要了。   叮咚。   然而,叫门的人没有放弃,不仅如此,按铃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叮咚。   叮……   咚。   叮——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接着,是疯狂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谁。”轻轻的声音仿佛雪花般洒下来,冰冷颤抖的绝望一时压住了门外的焦虑。   那是道熟悉的声音。   “小百合?英梨梨?森月纱让我来接你们了,我是由乃,上一次见过的。”   小百合吃力的扶着楼梯上的扶栏,将自己拽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下楼梯,靠在门上喘了口气。   “谢谢…”她惨然一笑。   丈夫死了,自己还要带着英梨梨活下去,不是么。   哐。   打开门锁,拉开防盗门。   “谢谢你们,森月纱,由——”   锋利的红色斧刃像白日里染血的上弦月,将她完整的视线一分为二。   啪嗒。   软肉坠地的声音。   砰。   防盗门关好。   我妻由乃拖着斧头,踢开不太规则的头颅,一边哼着从森月纱那里听来的歌谣,一边迈着小碎步往楼上去。   ‘啦啦啦…’   哐当,哐当,哐当。   斧头磕在木阶上的声音很吵,二层某个屋内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英梨梨抱着枕头抬起脸,早已哭红的双眼没有聚焦的望向桌面上的合照,她侧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妈妈?   妈妈在干什么?   哐当,哐当,哐当。   在搬东西?   哐当,哐当…   哐。   停了。   “妈妈?”英梨梨试探性的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噪音的主人没有回答。   “小百合?”又喊。   没有回答。   英梨梨抱着枕头挡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踮起脚尖,耳朵贴在门板上…   呼。   吸。   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英梨梨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对方,对方好像和自己一样,也贴把脸贴在门上了!   “别、别进来!我要报警了!”色厉内茬的女孩蹬腿向后挪着,一把抓起床上的手机,哆哆嗦嗦的按下数字。   还没等拨,门外的人开口了。   “这样都能吓到么?”   声音很熟悉。   是…   “我妻由乃?”   “快点收拾,我们要一起去森月纱那里。”我妻由乃似乎不太耐烦见到她,使劲砸了下门,试着拧把手却发现拧不开后,话里话外更加冷淡:“麻烦你打开门锁,快点收拾要带走的衣服,拿好手机。”   “英梨梨大小姐。”   放在平时让人讨厌的话,如今却能让英梨梨平稳下那颗受惊吓的心。至少,至少是熟悉的人。   “稍等…”英梨梨站起来,光着脚来到门前,拧开把手。   啪嗒一声,锁弹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坏——”   噗。   嘶。   金属的锋利过后,是气球漏气的声音。除此之外,血液喷射,滴滴答答的溅了一墙。   金色的头颅向上扬了一下,那双璀璨的眼里还留着一抹不敢置信的惊悚,而后,被砍断的血管无法再将血液送上去,渐渐黯淡的瞳孔缓缓放大。   坠落在木地板上的头,发出‘嘭’的闷响,很快又被一只脚踢开。   我妻由乃拖着斧子走进来,在血洼里绕来绕去的女孩,啪嗒啪嗒的踏着。如小时候的孩子们喜欢在雨后放晴的日子里满街疯跑,专挑那些积水的小洼玩闹一样。   踩进去,溅起淅淅沥沥的水渍,染在新鞋和裤脚上,换回几句母亲的骂。   踩在血水洼里的我妻由乃怔怔出神。   啪嗒啪嗒。   她小时候也这样做过。   “嘻嘻…”低头,尸体不再抽搐。女孩咧开嘴,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握紧斧柄,缓缓转身…   伊莫顿正站在门外,神色复杂的盯着她。   “魔女大人让我来接你。”   黯淡的蓝色瞳孔没有闭眼,被踢到角落里后,她只能盯着墙壁上垂的插座,不受控制的嘴张开,流出唾液和血。   伊莫顿不忍的侧过脸。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个既活泼又傻乎乎的女孩。   “我妻小姐。”伊莫顿又叫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只是个侍从,也只能做侍从做的事。   “伊莫顿。”   我妻由乃松开斧子,当啷一声落地后,粉色的长发和着血水凌乱黏在她的脸上,遮掩不住的…   是惊恐。   “伊莫顿…”哭腔里混着恐惧和崩溃,我妻由乃踉踉跄跄的朝伊莫顿跑过去,扶着门框哭诉:“我…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死了…”   “太可怕了。” Chapter73 大祭司的自省   是谁杀了英梨梨…   伊莫顿悄悄后退了一步。   曾身居高位权倾一国的大祭司,自认什么都见识过。   实话实说,这种场面。   他真没见过。   抛却一身魔力的话,还有点毛骨悚然。   “我看到了。”伊莫顿深吸一口气,指指英梨梨无头的身体:“那里是被砍断的,你——”   你又拿了斧子。   “不,不是,不是我…”我妻由乃不住的摇头。“伊莫顿,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斧子,斧子是防身,是保护我自己,森月纱知道的……”   魔女大人,森月纱。   伊莫顿把这个名字在牙齿间磨了磨,看看不再淌血的尸体,看看‘脆弱失神’的我妻由乃。   ——遵从阿莉埃蒂给自己的建议,他对魔女大人可能的‘另一半’保持缄默,无论英梨梨还是我妻由乃,或者那位东条家的女孩:这是非常私人的事,或许弄个恶作剧还算偶尔,但那也是女孩子们的乐趣。   他作为已经成年了三千来年的人,男人,不太好参与她们之间的调侃和私语。   直到今天,伊莫顿终于再次产生了替森月纱‘处理’麻烦的僭越想法。   没错,他想‘处理’掉这个女孩。   她太危险了。   这可不是阿莉埃蒂给自己那本书里所写的那样,或者说,程度上已经有所不同了。   她竟然,她…她竟然杀了这个孩子。   一个不到二十岁岁,还什么都不太明白、或许以后也不明白的孩子。只因为…森月纱吗?   楼下的,这具尸体的母亲,也是她杀掉的吧?   森月纱,魔女大人,真的可以让这种人站在王座旁么?   如坠冰窟的伊莫顿黯然摇头。   森月纱虽然调皮了点,恶作剧接连不断的扰人心烦——那只是恶作剧而已。魔女大人终归是善良的、是真诚的,换句话说,她虽超然,但仍是属于秩序那一方的高等存在。   她绝对搞不定自己面前这个可怕的生物。   阿莉埃蒂曾说的森月纱的‘真实’面目,在伊莫顿看来根本是夸大其词。   黄沙悄无声息的在男人的脚下聚集,从层层砂砾中,幽蓝色的甲虫宝石般一颗颗的冒出头。伊莫顿不知道自己冒然动手后的后果——   他敢打包票,自己能杀掉我妻由乃。但,森月纱,魔女大人会怎么对自己呢?   会被遗弃或再次封印吗?   “不知道哦。”   抬头。   我妻由乃空着手,一步一步踏着血水朝伊莫顿走来。她无视了反常的沙堆以及沙堆里开始鸣叫着、准备攻击的虫群,一双亮粉色直勾勾看着充斥杀意的男人。   毫无惧意。   她天真的问:“我,杀人了吗?”   伊莫顿冷笑。   “我,杀人了吗?”我妻由乃重复了一遍,咧开嘴,英梨梨喷出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到牙齿上,钻进牙龈、口腔。柔软尖细的舌尖一卷…   “没有吧?”   我妻由乃嘿嘿一笑:“你没有看到我杀人哦,伊莫顿。只通过猜测也太草率了?最起码也要报警才对嘛。”女孩揶揄的侧过身,脚尖杵了杵穿着睡衣的尸体,食指把长发绕成一圈一圈的。   不知怎么回事,站在鲜血淋漓的尸体旁绕发尾的少女,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羞涩。   “就这么杀了我,你要怎么和你的主人解释呢?”少女做了个吃惊的表情:“‘主人,她杀人了!’虽然我没有证据,虽然我自作主张——是这样吗?”   “她对你有威胁!虽然她只是个凡人。”   “是这样吗?”   “她以后会造成麻烦。所以现在就要杀掉她。”   “是这样吗?”   “她的脑袋生病了!我必须杀死她。”   “是这样吗?”   随着每一句的调侃,伊莫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我妻由乃毫不遮掩的提醒着他:你,只是个,侍从。   或者说,森月纱的。   狗。   “对吧?狗?”我妻由乃张开嘴,竖起那根染满了英梨梨鲜血的食指,在伊莫顿凶狠的视线里,非常、非常缓慢的……   放进嘴巴里。   吮吸了一下。   啧。   “没有味道的血液,就像她的人生一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年。”我妻由乃抬起脚踩住尸体:“无法理解生命真正有趣的地方,没有目标、没有渴望、没有……”   “没有意义。”   “所以,伊莫顿先生,森月纱的恶犬先生。你确定要在这里杀掉我么?”一边说,女孩越来越靠近男人。直到两人伸出手可以够到彼此,直到我妻由乃需要仰起头看他。   那双浅粉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幽深:“还是说,将这件事完整的,完整的告诉你的主人,然后,让有权做决定的人来做决定呢?”   “毕竟,以我和月纱的关系…”   伊莫顿沉默。   自从和森月纱结下契约卡化后,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就一直用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众生——毫不客气的说,仅仅活了自己零头的魔女大人,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伊莫顿也并非完全赞同。   偶尔,他偶尔还是会生出‘我来自三千年前,你才活了多久’以及‘你懂什么’的想法。   但此间一切,都在现下被打碎。   被面前可怖的画面打碎了。   傲慢,使他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了。”伊莫顿轻轻跺脚。黄沙与甲虫如倒转的沙漏,顺着地板的缝隙倾泄渗透,‘沙沙沙’的消失在两个人面前。   “我会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魔女大人。”在某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伊莫顿低下头,死死盯着我妻由乃那双看似天真的眼睛:“请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听阿莉埃蒂八卦的安苏娜当然也会跟自己的爱人八卦,他可是知道,森月纱前几天对英梨梨正式求爱过。   ——原谅他,‘告白’这种词太过遮遮掩掩,老古董还是觉得‘求爱’比较简单直接。   所以,杀掉英梨梨的我妻由乃,没可能活下来。   “你跟我一起回去。”   伊莫顿威胁道:“跟我一起,回去见魔女大人。”   我妻由乃退了几步,捡起丢在一旁的消防斧。   “当然得回去啦。”   她掂了掂斧子。 Chapter74 一个好主意   艾丽娅年纪大了,森月纱模模糊糊的解释几句就能遮掩过去,最让人头疼的是以美子为首的那群孩子。   胆大的小家伙们可不觉得害怕,反而认为这是什么‘新时代’的开始。   直到伊莫顿‘押送’着我妻由乃回到公寓,三三两两的小矮子依然没停下叽叽喳喳的幻想,猜测着之后会不会出现魔法和巨龙之类的东西。   接着,伊莫顿就开始告状了。   “…事情大概是这样。魔女大人,虽然我没看到过程,但无论伤口,还是那把斧子。”他瞥了眼乖乖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辜’的女孩:“…都能证明,是她杀了那孩子。”   泽村·斯潘塞·英梨梨。   孩子们和艾丽娅被哄到二楼休息。客厅里,娜吉妮背身捣鼓咖啡,安苏娜靠着爱人,捧了本经济学的书。除了阿莉埃蒂外,几个侍从各自忙着手里的事,隐晦且担忧的偷看森月纱。   伊莫顿已经准备好接受森月纱的问责了。   比如失望的‘为什么你没阻止’,或朝我妻由乃发火‘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之类的情况,他的座位和森月纱有一定距离,刻意靠近了我妻由乃。   方便得到指令后动手。   说完话,客厅里一阵安静。   汤匙叮叮当当的撞响瓷杯,娜吉妮端着餐盘走出来,把热腾腾的咖啡端给在座的几人。接过杯子,森月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似乎——对于英梨梨的死毫无反应。   或者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魔女大人?”伊莫顿唤了一声,森月纱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眼我妻由乃。   “不是我做的。”我妻由乃摇头解释:“我去的时候,已经死掉了。”   伊莫顿冷笑:“你觉得能骗过谁?”   “不是我。”   “呵,魔女大人,她——”   森月纱搅着咖啡打断:“尸体呢?”   伊莫顿停了一下,仔仔细细观察少女的状态。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以,受到刺激了么?   “魔女大人,你没事吧?”他推了推看书的安苏娜,试图让自己爱人安慰安慰森月纱。然而安苏娜却白了一眼伊莫顿,什么也没说。   不得已,男人只好规规矩矩回复:“还在那里,和她母亲的尸体。”   “伊莫顿,麻烦你和由乃再去一次。”森月纱放下杯子站起来,神色无异:“再去一次,把英梨梨的尸体带回来。”   “完整的。”   女孩低着头嘟嘟囔囔,围着椅子转一圈后,一路小碎步走进卫生间。   抛下身后疑惑的几人。   …………   ……   生锈的铁丝网被手指挨个划过,啪嗒啪嗒;廉价的出租屋隔壁,呜咽尖叫;崭新的一套琴弦,催眠曲;冰箱里有腐烂的臭味。   卫生间里热闹极了。   森月纱拨弄开洗手台上林立的瓶瓶罐罐,拧开口红,看着镜子里的一张张嘴,小声道:“我会自己上厕所…”   镶嵌在墙上的镜子特意制作成超大号,镜子里的少女慢条斯理的抹完口红抿抿嘴,堵住两只耳朵。   “嘘…”   “太吵了,你得大点声。”   镜子里的人影做着相同的动作,堵住耳朵,看着镜子外一模一样的她。   ‘嘘…’   ‘好吧,周围确实太吵了。’   “你也听得见吗?”少女惊讶,捋起头发,把小耳朵露出来,“你听得到?”   镜子里的小耳朵也同样侧着:‘当然啦,因为我就是你嘛。’   “你是我?”森月纱指指自己。   ‘我是你呀。’自己指指森月纱。   “怪不得,你看见那些乌鸦了吗?”   ‘怪不得,你听见翅膀拍动的声音了吗?’   “我听见了。”   ‘我看见了。’   蔷薇色的嘴唇翘成深红色的月牙,镜子外的少女很高兴;镜子里,看着外面高兴的女孩,它也很高兴。   ‘你不生气啦?’   森月纱眨眨眼,揪起两边的裙角,蝴蝶一样扇动人造的翅膀。她拉着镜子里有样学样的另一个自己,一起转了个圈。   “我没有生气。”   ‘真的?’   抬起胳膊,肩膀到手腕弯了个弧度,另一条伸展开,脚下交叉错步。   “好看吗?”   ‘你一直最好看。’   “月亮和太阳呢?”   ‘不好评价,有时好看,有时讨厌。’   “我也这么觉得。”摆了两个动作,森月纱放下手臂,“我有个好主意。”   ‘我知道你有个好主意。’   “但我忍住了。”   ‘没有必要忍住。’   森月纱歪头,眼球向上。她琢磨了一会,还是没能下决定。“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   “会被讨厌。”   ‘谁?’   “你。”   ‘我就是你,我不会讨厌自己。’   “也对哦。”森月纱若有所思,“由乃给我的灵感。”   ‘你得谢谢她。’   “唔,或许。这只是开始,艾丽娅、由乃、孩子们——”镜子外的女孩不高兴的嘟着嘴,鼻子皱着指指镜子里:“都会死。她们都会死。”   “我早该想到的。”   ‘「源」会杀了她们?’   “当然,除了她们,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啦。”   ‘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哒,谜语人最讨厌了。”   ‘你还有我。’   “我不想叫她妈妈了。”   ‘我也是。’   “不如我们抢先吧?”森月纱拍拍手,高兴的做了决定:“是了!神秘的古埃及,厉害的大祭司!凡人的躯体怎么能永远陪着我呢?”   “反正她们早晚会死。不如…让这些东西永远属于我!”   ‘有道理。’   女孩咧开嘴,小白牙磕了两下。   “祂抢不走的。”   “我们行动吧?”   ‘现在?’   “现在。”   ‘好呀。’   咔,哒。   咔哒。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走廊里的光顺着门缝照进来。   照亮了黑暗无光的卫生间。   照清了站在镜子前的女孩。   娜吉妮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看着跳完整场舞蹈,正在谢幕的森月纱。   “主人。”蛇小姐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在她漫长的逃跑生涯中,在斯肯德先生马戏团里,在鞭子和发霉面包的日子中,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就像蒙上双眼后,被人推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中。潮湿的空气里散布着腥臭味,手指摸到了湿润、蠕动、尖叫的植被或苔藓。   “你在里面很久了。”她说。“伊莫顿和我妻由乃来了电话,马上回来。街道上有点混乱,我已经让安苏娜去接他们两个了。你,要不要——”   森月纱盯着娜吉妮半晌没说话。   摊开手,一张环绕着紫色能量的卡片出现在小小的掌心。   她抬起头,口红刺眼,笑容诡异。   “娜吉妮。”   “我有个好主意。” Chapter75 真实的一角   英梨梨的尸体分成两个袋子装了回来。   身体稍稍折叠,大一点的背在伊莫顿背后。剩下的用手提袋,我妻由乃拎着悠来悠去。   小百合的尸体依旧扔在原地没动。既然森月纱没发话,两个人谁也没想主动多事——反正又不重要。   街上早就乱套了:士兵尽力维持着,举着喇叭,萧瑟的店铺和走上街头热闹的人群对比鲜明。   仅仅不到一天时间,秩序几乎崩溃。   有些是的确信以为真,如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样,喊着‘新时代’或‘魔法’之类的词,举着自制的牌子,挤在人群里挥舞;有的是借故挑唆,不同目的和背景的,用不同的方式。   挑唆混乱与纷争。   总之,乱起来,乱起来。   安苏娜斜挎弯刀,出来接应伊莫顿和我妻由乃。虽然伊莫顿的能力远超她,但娜吉妮看来,在审时度势方面女武姬显然比她的爱人要聪明、成熟的多。   “娜吉妮就瞎操心。”伊莫顿叹气摇头,背后早就不再滴滴答答。殷红渗透了背包的底部,拉锁敞开,散着血腥味。   “这就是…”   尸…体?   “嗯。”   安苏娜看看满脸无辜的我妻由乃:她此时正像个热身完毕,即将火热登场的链球运动员一样,把手里的袋子用力的甩来甩去。   再看看自己的爱人。   即将发怒。   “好了。由乃,交给我吧。”安苏娜赶紧抢过袋子,手轻轻捏住伊莫顿的胳膊,暗暗掐了一把。她朝男人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回去吧,森月纱在等我们。”   “她…”伊莫顿有点担心森月纱:“她还好么?”   老父亲心态的大祭司是真怕森月纱想不开。他不清楚自家的魔女大人到底有多‘爱’英梨梨,有多舍不得这孩子——总的来说,三千年漫长的冥河死途,让这位里里外外都很冷酷的男人,多了一颗柔软的心。   虽然这一点作为魔女的侍从来说,并非好事。   安苏娜摇头。   “自从你们出去,她就没从卫生间出来过…”   看来是不太好。   伊莫顿转过头怒视我妻由乃。如果,如果不是这个女孩犯病,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妻由乃笑嘻嘻的拍拍伊莫顿身后的大背包。   “月纱不会怪我的。”   “她当然怪你。”伊莫顿表情有些狰狞:“可她也很在意你,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干?!”   “回去了。”安苏娜使劲拍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回去,我们先回去。”   …………   ……   玄关里散着乱七八糟的童鞋。   今天事情发生的突然,森月纱还没来得及藏。伊莫顿轻手轻脚的把背包摘下来抱住,不顾粘在身上的血渍,小心翼翼的朝屋里轻唤。   “魔女大人?”   “我们回来了。”   带着英梨梨的尸体。   屋里静的针落可闻。   拖鞋,拐进客厅。   刹那间,尸山血海般的浓郁腥味扑面而来!冻结的气氛,就像被卷着无数尸骸的暴风雪拜访过一样。   留下一地红色的冰渣和碎骨。   甚至,几颗心脏才刚刚熄灭了跳动。   啪。   伊莫顿手里的包落在了地上,从拉锁里掉出一条细瘦的胳膊。   安苏娜下意识的搂紧了爱人的手臂,感受着自己的颤抖,也感受着爱人的颤抖,面前的一幕让她实在无法接受: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她干呕着,另一只握住我妻由乃冰凉的手掌,几乎要坐到地上了。   眼前的场面让女人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荒蛮时代。   ——面前的客厅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二致。   绸套沙发,四五把高背椅,昂贵的穿衣镜。角落里的盆栽,未拆的快递,干净的玻璃窗。   还有地板。   和。   地板上码放整齐的死尸。   客厅里如同下过一阵小雨,薄薄一层积水淹没了小段桌角,恰好没过掉在地板上的童话书封皮。   结构良好,价格昂贵的公寓是不大可能漏雨的,况且,今天也没有下雨。   屋里的积水是血液。   快要溢到玄关的血液。   森月纱蜷在椅子里,光着脚。巴掌大的脚丫上染满了鲜血,滴滴答答的从脚背分叉,顺着坐垫渗进去,吸饱后又沿着椅子腿往下流。   像带了一条细长晶莹的珊瑚色脚链。   她从小臂开始到指尖,从脚到大腿,全是鲜血。或许是刚吃完东西,除了嘴角上还沾了点奶油和饼干屑外,脸蛋上、额头上也抹了不少红色。   刺眼的红色和干净的白衬在一起,就像一枝白玫瑰,在香甜浓郁的樱桃汁里打了个转,鲜红欲滴又可口诱人。以血作画的狼狈艺术家哼着小调,像个稚嫩调皮的孩子,涂抹完整幅水彩后,又给自己的身体和脸颊抹上了不少。   血水的中央,尸体码放整齐,由高到矮的被精心调整过。   艾丽娅打头,然后是美子,大石…   老人与刚刚还鲜活的孩子们一齐闭着眼,任由绛色的浆没过耳朵,静静的进入了永眠。   全,死了。   只剩浑身浴血的森月纱和立在椅后,端着垒满小饼干餐盘的娜吉妮。   伊莫顿大脑一片空白。   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孩子们还在楼上热闹的蹦蹦跳跳,一转眼,全变成了尸体。   发生什么了?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森月纱欢快的笑着站起来,血水淹没了脚踝。打破了寂静的少女淌着血水走到三人面前。   朱红色的血河里,满脸鲜血的蔷薇少女拉住伊莫顿的衣角。   拽了拽。   “你看书了吗?”   书。   伊莫顿嘴唇颤抖:“什么…”   “医学医学,我不是拜托你了嘛。”抹掉快要落尽眼球里的血滴,她踮起脚尖,那颗黑漆漆的眼球骤然在视线里放大。   伊莫顿从中看不到任何的倒影。   她就像一个巨大黑洞,冰冷、无情,稳定的碾碎着周围的一切。粘稠的、水分充足的食物被嚼碎在漆黑无光的黑暗空间里。   一闪而过的只有貌似森白的牙齿。   那是千百张巨大的嘴。   “伊莫顿,伊莫顿,伊莫顿。”饶有韵律的叫声唤回了男人思绪。   女孩如墨的长发被血淋淋的打湿,黏在脸蛋上,犹如用割喉后喷薄而出的灿烂洗过澡一样。   热腾腾的血,香喷喷的腥。   “别怕。”   “一会可是有重要的事来拜托你!”   “等一下哦。”   没等伊莫顿从空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森月纱扭头看向我妻由乃。她伸出手拉住女孩,往屋子的中央走去。   “来吧,来吧,”   “我妻由乃…” Chapter76 变化初始   我妻由乃有点慌了。   她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问题,可她,也不想看着森月纱变成眼前的样子。   森月纱,杀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些人。   艾丽娅,孩子们。   都是,因为我的任性。   “月纱。”我妻由乃不安的握住她手掌,未凉的血摸起来滑溜溜的。少女有些自责的抬起头,疯狂的情绪在眸子里一闪而逝:“我、我只是…”   “只是…”   “只是——”   “太爱你了!”   歇斯底里的粉瞳孔放大,我妻由乃不顾周围诧异的眼神,凝望着森月纱,大声说出压抑许久的话。   至此,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太爱你了!”   “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   “这有什么错?”   “只有我,只有我可以爱你!”   “她们都该死!!”   “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月纱。”   “无论、无论怎么样都好!就算是被月纱虐待也会觉得愉悦,即使被杀掉也会感到幸福!毁掉我的生活,或者毁掉我!剥除皮肤、眼球送给你!”   “只要让我待在你的身边,怎么样都好,怎么样被对待都无所谓!”   “森月纱!”   唔。   望着几近疯狂激动的我妻由乃,森月纱满意的点点头。绕到身后,静静环住她的腰。   下巴放在肩膀上时,她还能感受到对方尚未平复的激动喘息。   呼…   “这样啊?”   “我很开心哦。”森月纱对着她的耳朵轻念:“我很开心。”   “不过,「永远」,可是很久的一段时间。”一边说,右手缓缓顺着我妻由乃的小腹向上攀登。划过胸口、脖子——   “所以,我有个好主意。”   翠绿色的指甲缝里塞满了血肉,她的手掌贴着下颌,一点一点的覆盖住我妻由乃的口鼻。   死死捂住。   贴在耳畔低语,森月纱语气里带上某种恶作剧般的调皮:“我喜欢你的感情。由乃的爱是深红色的,性感、热情、璀璨夺目——但,有些沉重哦。”   软乎乎的嗓音告诉愣住的少女。   “还有,”   “只有我,能决定谁该死,由乃。”   “做错事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手掌渐渐收紧。   被森月纱从背后抱住,氧气一点点的消失,脱离身体。   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又似乎是要窒息了。光线从瞳孔中一缕缕的逃逸,先是从周围一圈圈的暗下来;紧接着,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她看不见了。   伊莫顿想要上去阻拦,被安苏娜一把拉住了手。女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爱人,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警告他。   ‘别给老娘作死。’   几个侍从只能眼睁睁看着森月纱捂住我妻由乃的口鼻,温柔的亲吻她的耳垂;两道秀丽的身影映在血水中——抽搐着,抖动着。   她进入了濒死的窒息中。   女孩挣扎着抬起手,天生的求生欲,让她试图抓住阻止自己呼吸的那只手掌。哪怕,哪怕掰开毫厘,露出一丁点可以灌进氧气的缝隙。   哪怕,最后呼吸一次。   然而,希望却被森月纱的另一只手捏住了。   她亲昵的进贴着挣扎的少女,静悄悄的讲话声如同深夜划过寂林的鸦鸣:   “乖,再坚持一下…”   大腿疯狂的颤抖,脚踝带动脚尖,一滩滩鲜红色的血水被踢的四处飞溅。   死前的身体,肌肉不停的收缩抖动。粉发的姑娘就像一台尴尬且失控的玩偶般,在众人的眼里揭开了最难以启齿的一面。   血水里淅淅沥沥的添了几滴。   啪嗒。   重重的摔落。   又一具鲜活的生命进入了永眠。   瑰丽的粉色如樱凋零。   森月纱十分满足的盯着掌心,鲜血酿造的血潭里,倒映出女孩黑色微卷的长发。瑰丽的朱红色终于由上自下融为了一体。   原因。   什么原因,让你杀了她们。   伊莫顿大脑一片空白。   “伊莫顿不是学了那个么?”森月纱满是鲜血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长方形:“从亡灵黑经上,呼唤灵魂。”   “太阳金经和亡灵黑经留给芭丝特了,魔女大人。没有经书和经书背后神灵力量的加持,我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   “我知道我知道。”森月纱舔舔手心又道:“我只要她们的灵魂,复活什么的不用啦。”   灵魂。   伊莫顿痛苦的闭上双眼。   “魔女大人。”   “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冥府,所以,死去的灵魂得不到安宁与平静——它们…”男人不敢看森月纱失望的样子:“它们没有理智、没有记忆、没有思维、没有意识…”   “对您来说。”   “没有意义。”   “就是因为没有冥府我才决定这样做哦。灵魂的保质期可比肉体要长多了——”少女张开手臂,挑起脚尖踢了踢水花。又白又小的脚上,淋漓的血更加明显:“先这样放着,过一段时间,我肯定就有别的办法啦。我要她们永远的陪着我,永远——对待凡人,要求不能太高…”   “这一点,能够做到吧?”   少女指指桌面上的一个个垒好的空玻璃罐:“放进去,我可以在上面画一些好看的东西,作为卧室中的装饰品。”   “亲人,爱人,时时刻刻陪在我的身边…”森月纱相互摩挲着手臂,满足又幸福的望向脚下的一列尸体,嘴角兴奋的颤抖着:“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你可以让她们进入庭院躲避…”伊莫顿死死攥住衣角,明明,明明还有别的机会可以让她们活下去。   “那也没有现在幸福吧?”   森月纱撅嘴,似乎不满伊莫顿再三的反驳:“我让她们远离了疾病与衰老,从此,作为灵魂体安全的陪在我身旁——没有病痛、愁苦、纷争、欺诈。她们只要…”   “专心致志的爱我就行了!”   “我的!是属于我的!”   安苏娜微不可查的一歪头,嘴唇不动的小声道:“我怎么感觉,魔女大人说的有点道理…”   有个屁道理。   她们痛苦的灵魂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每一份每一秒都如血肉掷于沸水。   无尽的痛楚与煎熬。   “别随便用你的想法来臆测她们的感情!”   森月纱终于不高兴了。女孩小脸耷拉下来,眼睛眯着,像一头炸毛的猫科动物,张牙舞爪的指着尸体:“她们那么爱我,即便很痛苦,也是能坚持下去的。”   “对吧?”   “伊莫顿。”   ——就像阿莉埃蒂说的,我。   ——只需要享受被爱的感觉。   ——就足够了。   哼哼哼…哼着歌转身蹲下,森月纱抽出餐刀:“我先帮你把内脏取出来,一会就该你上场了——伊莫顿,帮我把她们做成最美的木乃伊,我要封起来留作回忆。”   喀嚓。   “有趣么?”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男人肩膀的小妖精,抱着一块奶糖啃来啃去。她今天把头发梳的高高,没配剑,反而换了双厚底的防水靴。   糖渣沾的满嘴都是。   “借你肩膀坐一会,到处都是血,我这件衣服可是新买的。”   环顾周围。   娜吉妮正蹲在森月纱身旁,帮自己的主人交递解剖工具;安苏娜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只有自己,自己…   不明白,伊莫顿实在不明白,原本还好好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   “我是阿莉埃蒂,是个妖精。”   “在遇见森月纱之前,和种群格格不入。那么…伊莫顿。你认为,我为什么和他们格格不入呢?”   阿莉埃蒂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珊瑚色的茂盛长发中,狰狞一闪而逝:“仅仅因为它们保守,而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吗?”   没理会男人的沉默,小妖精继续说道:“可爱、调皮,和猫说话。你对森月纱的了解真肤浅…”   “和猫说话,并不是因为她喜欢猫。”阿莉埃蒂望着森月纱忙碌的背影,声音愈发诡异:“那是因为,她真觉得自己能和猫对话。”   “你明白吗?”拍拍他的肩膀,小妖精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和乱糟糟的头发,把糖渣抹在男人领子上。   这间屋子里的侍从,除了自己之外都曾是人类。   可显而易见,只有伊莫顿没弄清楚状况。娜吉妮就不说了,安苏娜早早就看穿了森月纱的本质。   只有伊莫顿,这个傻大个,真像个老父亲一样呢。   “和安苏娜独处的时候,最好多听听她的意见,别总想抱着你的爱人制造声音污染。”阿莉埃蒂打了个呵欠,指指前方:“多位高等生物交织的血脉。”   “绝不会造出一只天使。”   恶意满满的瞥了眼男人,阿莉埃蒂蹭蹭蹭的跳下肩膀。   “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份。‘侍从’先生。”   血湖中央,最后一团内脏被取了出来,像一块软滑的、吸饱了水分的红色海绵。   森月纱疲惫的扭动肩膀,重新瘫回沙发椅里。   娜吉妮走过来,顺势拿了条毛巾准备给她擦腿擦脚。   “毛巾,舒服吗?”   女仆小姐忽然道。   森月纱楞了下。   “什么?”   娜吉妮蹲在血水里,垂下眼帘,神色变幻。   或许是某块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在今天陡然炸碎,我妻由乃窒息死亡的刹那,女仆小姐忽然想通了。   随心所欲的主人…   要有一位和她相配的侍从才行啊。   对吧?   森月纱不耐烦的晃着腿,脚趾打开,动来动去的催促着有些阴晴不定的娜吉妮:“巴里巴里,娜吉妮。再不来,它就要自己干掉了。”   女仆咬咬牙,松开干燥的毛巾,任由它落进血潭里。   那,失礼了。   主人。   单膝跪地,轻轻抱住森月纱的小巧后,在众人或惊讶或早就了然的神色中——   面色潮红的娜吉妮小姐慢慢俯下了头。   看着身下,森月纱先是诧异,而后犹豫…   犹豫。   终究,没有反抗。   啪。   一根极其重要的、看不见的心弦。   终于,绷断了。   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面对真实…”   “随心所欲…”   “唔嗯。”   呜咽声从天鹅般的颈子里细碎的散开。   睁开眼,安苏娜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娜吉妮,伊莫顿…尴尬的侧开了头。   森月纱面向虚空喃喃自语。某个自信满满的神明,在少女不满的情绪中,被单方面断绝了母女关系。   “不过,我讨厌你的做法,妈…阿姨?”   “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命运,夺走我的物品。”   “她们是我的…”   “就算变成灵魂也是。”   森月纱坏笑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收缩的心脏一半银色一半深红。   此时此刻,一张张滴着黏液的嘴在心肌上渴求的嘶吼,黏滑的黑色触手绕过银色的那半,插入血肉之中,逐渐吮吸着另一半深红。   吸盘一颗颗的出现,像婴儿初生的嘴唇,又如新生未愈的创口。密密麻麻的颗粒宛如遍布肉瘤,银色的另一半不再是深红。   它依然更活跃的跳动着。   那颗黑与银相间的心脏。 Chapter77 灵魂们   制作木乃伊与呼唤灵魂,对于伊莫顿来说并非难事。在娜吉妮摘下发间的扇子,两道‘清理一新’魔咒后,连房间的打扫都免了。   “擦脚的时候怎么不用…”一边把内脏磨成粉,伊莫顿小声嘀咕着,话里话外满是怨念。“心机的蟒蛇…”   阿莉埃蒂和安苏娜对视一眼,揶揄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正经先生。”   “你们就这么看着…”   安苏娜斜靠在沙发里,懒洋洋的顶着阿莉埃蒂说话:“魔女大人的幸福时刻,也是娜吉妮的幸福时刻,你当时要是敢出声打断。”   “大概会被魔女大人做成木乃伊吧。”   “又不是没被做过…”还在嘀嘀咕咕。   “我怎么感觉你有种老父亲的德行呢。”安苏娜古怪伊莫顿的反应:按理来说,不应该将恶意朝向杀人后不知反省的森月纱么?   在曾是人类的伊莫顿的感官中,应该是如此才对啊?   怎么自家男人却一反常态的对娜吉妮怨念满满,从刚刚就开始不停的嘀咕,什么‘亵渎’,什么‘不知廉耻’,什么‘草率决定’,什么‘碰脚罪该万死’…   什么‘舌头更不行了’。   一米九的壮汉就像个攒足存款买了根冰棒却弄掉了的孩子一样,不甘心啊不甘心。   唉,把她当女儿养了啊,我的爱人。   伊莫顿手下麻利,嘴上却苦笑:“还没养几天,她自己就歪了…”   歪不歪的,那是伊莫顿认为。安苏娜和阿莉埃蒂能理解森月纱的逻辑——或者说,森月纱的逻辑从没变过。   只是某个老父亲操心操到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可是她最亲的亲人。”唉声叹气的。   “你也知道是‘她’的啊?”安苏娜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我还以为是你的呢。”   伊莫顿:……   阿莉埃蒂: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样也好。   “未来会有更多的生物加入。”阿莉埃蒂玩着安苏娜的黑发,若有所思道:“如果女王陛下和我代表‘恶’,就必定需要伊莫顿这样秉持‘善’的侍从。嘛,没准下一个加入的也是人类呢?”   伊莫顿:不,我不认为还能有脑子正常的生物加入了。   “你正常你正常你正常?”听他明里暗里不满森月纱,安苏娜就来气。她‘腾’地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男人锃光瓦亮的后脑勺:“不是你杀法老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怎么不惦记我们的法老大人还有个孤零零的女儿呢?”   “然后,三千年的沉睡,一复活就要用黄沙淹没开罗城。”   “你好讲道理哦!伊莫顿先生。”   伊莫顿:……   委屈巴巴的光头壮汉围着围裙,操弄手里的瓶瓶罐罐。   她特殊时期,我忍忍忍忍忍忍…   阿莉埃蒂都懒得嘲笑他。   特殊时期?伊莫顿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已经很久了,安苏娜是什么吸血种吗?特殊时期连续两三个月啊。   一对秀恩爱没够的老古董。   翻了个白眼,小妖精顺着安苏娜一头黑色的绸缎滑到地毯上。“一会就开始招魂吧,女王陛下正在卧室撒欢儿呢,她很期待这些新装饰品,”   蹦蹦跳跳的走了。   伊莫顿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安苏娜。”男人的声音倏然沉重沙哑。强忍着面色不变的他直到现在,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了。   心爱的女人并没有回应他。   她知道,伊莫顿现在不需要什么安慰。   他只是单纯的…   恐惧而已。   玻璃器皿和不锈钢的汤匙相撞,叮叮当当的散落声。男人双手撑着桌面,手背青筋暴起,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阿佩普…”   “她给我的感觉。”   “就像混沌之蛇一样…”   “森月纱,到底是什么东西…”作为侍从来说,这句话就有点不敬了。   安苏娜光脚下地,悄无声息绕到男人的后面,轻轻抱住他。   “伊莫顿。”   “阿佩普…阿佩普…混沌之蛇…”   “混沌之蛇…阿佩普…黑暗…死咒…破灭…”   “混沌——”   “伊莫顿。”女人把脸蛋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揽住腰:“伊莫顿,她是什么不重要。”   “她只是森月纱。”   “我们的魔女大人,拯救了我们的人。”温柔清丽的女声缱绻抚慰着不安的男人,呼唤着他的理智。她知道,三千年前,还居高位率神谕前行的大祭司伊莫顿,曾短暂的听见过太阳神和混沌之蛇的低语。   自那时起,神明的可怕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别担心,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安苏娜用脸蛋蹭了蹭男人:“我们的魔女大人,可绝对不一般呢…”   我倒希望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一般人。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摆弄手里的瓶瓶罐罐。   其实包括伊莫顿在内的侍从们,谁也没真的在意死掉的那些人:无论是慈眉善目的艾丽娅奶奶、对森月纱抱有不可言说深爱的我妻由乃、懵懂的英梨梨、还未长大的美子大石等孩子们…   重要吗?   她们担心的是森月纱而已。如果主人能找到真实的自己,以合理自洽且——开心的方式生活的话,侍从们可不在意她杀了谁。   开心的生活,无忧无虑,这是所有侍从们对森月纱的唯一要求。   这也是阿莉埃蒂逐渐开始憎恨‘源’的理由。   这位用语言恐吓、欺骗森月纱的家伙——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一件事:越是冷情淡漠的长生种,越是封闭自己;同样,她们也越是会精心、谨慎的挑选令其敞开心扉的生物。   这些生物也越是对她们格外重要。   在阿莉埃蒂看来,用这些被森月纱看中的‘生物’来‘开玩笑’,逼迫自己的女王陛下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永远陪伴」的路。   未免有点过于恶劣了。   有机会的话。   阿莉埃蒂晴朗的脸藏在长发披散开的阴影里。   随着女王的成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   ……   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   但痛苦、时刻哀嚎、失去理智、没有记忆、思维混乱的灵魂,大概就像瓶子里这样了。   透明的高强度玻璃密封瓶里浮着一团黑线球般的东西。几缕淡淡的雾不浓的缭绕,线团伸出一条条纤细的线,小心翼翼的摸索瓶子内部的状况。   当然,静态总是比动态要优雅。   如果你试图接近它,轻轻用指甲敲响玻璃瓶——   就会听见尖利且令人作呕的哀嚎声。   ‘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   痛苦的情感填满了线团的全部,它装不下任何东西了。每分每秒的移动中,无形的能量都在灼烧着它们,滋啦滋啦的炙烤着脆弱不堪的一团。   它们没有记忆,没有理智。它们只想疯狂的撞击玻璃瓶,自毁般的灭绝自己。   结束痛苦。   “真漂亮…”森月纱盯着疯狂尖叫的线团子,美目中流露出赞许:“棒!伊莫顿!”   伊莫顿欲言又止,灵魂都长的差不多,你真的…   “我知道,这个是美子的灵魂。”少女摇摇瓶子,任由黑色的线团在里面撞来撞去。她托着瓶底,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她说,她想吃冰淇淋了。”   不、不可能吧?!   这的确是那个小女孩的灵魂。   她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伊莫顿一脸惊讶。   男人的确有目的的分装召唤了灵魂,他自己是能通过瓶身上的‘小标记’分辨出身份的。但,森月纱是怎么看出来的——?   标准的密封瓶里,每一条灵魂的模样几乎相同。   同样哀嚎着。   “嘻…我就说伊莫顿不懂嘛。”森月纱一把抱起几个罐子,颤颤巍巍的头也不回,往自己的卧室跑去。   “晚安啰,伊莫顿,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娜吉妮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主人(爱人)的身后,临走前,还威胁似的瞪了他一眼。   ‘话真多。’   …………   ……   曾两个人住的卧室,从今晚开始就变成了独居。墙上放大的合照仍挂在那,抽屉里塞满了两人互穿的衣服,床头柜上摆了个个新买的剑玉。   唱机里转着沙沙的音乐,屋里没点灯,月光也不怎么亮。   “艾丽娅,美子,大石,我妻由乃,英梨梨……”   一个个数着念着,手指依次划过瓶盖。   宣软的厚被子披在身上,露出一双不安分的小脚。森月纱趴在床上,眼前是一堆瓶瓶罐罐;极其微弱的辉光透过窗子,从被子的缝隙中钻进来,在玻璃瓶身上反射出粼粼的淡银色。   唱机里转着模糊的音乐。   “灵魂掉进天空,就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小声嘟囔:“如果能把时间装进身体里,就可以把灵魂放进罐子中…”   没错,是个好主意。   森月纱,只要享受被爱就好啦。   唱机里转着黯淡的音乐。   “你们,会一直陪我的。”   “我,很开心。”   女孩搂紧罐子们,小脸蛋安心的贴在玻璃瓶上。她枕着回荡在玻璃瓶中的尖锐哀嚎声,进入了甜蜜的眠梦。   唱机里转着温柔的音乐。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Chapter78 阿姨你好   “我没让她杀了所有人!!”   “没有!我没有!!”   多重叠加的怒吼响彻无光的宇宙。   男声和女音叠加在一起,愤怒的冲击推散了几颗不长眼的小行星。   “她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欧希特狂笑,祂可太久没有看到这家伙吃瘪了。女神捂着嘴,指指自己,又指指滚滚黑雾:“森月纱奖励了你新的称号。”   “阿姨,欧巴桑?”   “哈哈哈哈哈哈!”   奖励可还行。   “我并没有让她杀了所有人!”黑雾气急败坏,尖细的嗓音和祂此刻庞大的身躯丝毫不符:“我只是…”   只是想利用完愿树的入侵,用那些她在意的女孩和家人刺激她——而后,在绝望中,觉醒森月纱身上,自己那部分的起源。   “我就说你太着急了。”欧希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笑的花枝乱颤还不忘揶揄:“阿姨,年龄大了,要注意和孩子的相处方式。”   “直接像我一样送给她就好了嘛,整什么热血漫那一套活,出事了吧略略略——”   滚滚黑雾无声的咆哮着,浓水从残破的胎盘里渗出来,几只巨大的蹄子‘砰砰砰’的乱踩乱踢。   现在倒有点可爱。   伊露维塔坐在高脚画家椅上涂涂改改,4开的板子纸面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月纱正叉着腰,喷出毒液。   手指的方向是一团可怜巴巴的小黑雾。   画中人头顶着两个浅蓝色的对话框。   「从此——」   「我愿称你为:阿姨!」   “哈哈哈哈哈哈!”欧希特今天爽死了。祂决定奖励麾下法师们一天免费借用自己能量的机会。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让她!杀死!所有人!”浓郁的黑暗,终于冒出了极其年轻的女性声音:稚嫩,有点微微幼年的尖锐感——祂再不复之前莫测高深的伪装了:“我没有!森月纱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给我好好理解别人的意思啊!”   欧希特叹气:“你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   「好好感受失去。」   “我是想让她及时行乐,顺便刺激一下她嘛…”黑雾收缩,不甘心道:“结果,这孩子竟然都杀掉了…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是啊。”   “这就是做谜语人的代价。”   “……”   自己看好的两个女性都死了,然而,东条葵那个低贱的人类还活着。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弄死她…”黑雾喃喃低语。   欧希特和伊露维塔可没有源这种想法,祂们更趋近于自然而然的发生,自然而然的结束。强行插手一位旅法师的命运,正神一般不会干这种事。   况且,那还是自己的女儿。   再况且,她也不是一般的旅法师。   再再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小火车呜呜呜的驶进黑雾里。   总的来说,也只有‘源’这种在欧希特眼里属于‘肮脏无序’的外神才会试图影响森月纱——祂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即使沉睡在深海或茫茫星空之中,依旧潜移默化的渗透影响着人类脆弱不堪的精神和灵魂。   把他们搞得一团糟后,再拍拍屁股,满脸无辜的说。   ‘我在沉睡。’   ‘不关我的事。’   ‘谁让他看我。’   讨厌的家伙们。   “这次是失误…”黑雾干干巴巴道。   “你打算怎么做?”欧希特问:“完愿树这种渣滓级别的混沌生物,你不会想让它彻底切断旧时间线,真正在新时间线上扎根吧?时间线覆盖后,宇宙可就要易主了。”   “而且,它也不属于你。”   刚泡在高等能量里仅一年的宇宙,并不算‘健壮’,无法承受祂们这些存在的降临——然而,只要再过几个地球日,欧希特口中的‘渣滓’生物,就会用新创造出的时间线覆盖旧的。   分叉合并成一条。   届时,它将能初步控制地球,渐而辐射整个宇宙。   至于源为什么不能出手——祂倒是能轻而易举的碾死那只臭虫,不过连带着,整座宇宙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寻求其他神明的帮助吧…呵,在争夺「女儿的爱」这件事上,少一个竞争者,简直普天同庆。   果不其然。   “我早说一步步来,不要引入那些过于麻烦的混沌生物——别看我,我才不管你。前一阵不是还要打爆我的头么?”   “免谈免谈。”   黑雾凝成一团圆形的藻类生物,在欧希特身旁飘来飘去。见祂懒得搭理自己,又飘到伊露维塔身边。   讨好的蹭啊蹭。   ‘我也,不能出手。’伊露维塔扭过头看着海藻,头顶冒出小气泡。   ‘如果你失败,源宇宙易主。’   ‘女儿,就会来我这边生活。’   ‘所以我,不帮你。’   ‘放心吧我,会,把女儿照顾的。’   ‘很好。’   “一帮落井下石的臭神!”气急败坏的黑雾尖锐的嚷嚷:“我自己有办法!只要森月纱觉醒我那部分的起源,我就可以藉由刹那间的链接,让她使用我的能量,把时间线拨回去!”   哦。   “可是…”欧希特表示赞同,并亲切的回复道:“可是,我们的女儿很有教养,不喜欢拿陌生人的赠礼。”   “你只是她的‘阿姨’而已,送那么贵重的东西,森月纱不会收的。”   要气死了。   欧希特乘胜追击,一脸得意道:“好好睡觉吧。让那些凡人心惊胆战的渴望、窥探,让他们理智崩溃、发狂、溃烂——不可名状的恐惧,做你最擅长的那些。”   “女儿的人生就交给我们好了。”   “阿姨。”   要气炸了。   “她会接受的!我的起源,我的爱,脓肿和溃烂的生育——”黑雾炸着满身的触须畸形的蠕动起来:“跳回时间线,她在意的人都会活过来!”   欧希特不置可否:“可是称呼大概不会变了呢。”   “阿姨。”   “我会锤爆你的头。”   “别这样,阿姨。”   “你头爆定了。”   “真可怕,阿姨。我被吓到了。”   今天的宇宙是愉快的宇宙,里面充满了女神肆意欢脱的笑声。   …………   ……   地球,午夜。   浓郁的黑烟蜿蜒上天幕,半个下午加整晚的混乱,许多沿街的店铺被砸碎了玻璃,短腿的椅子和分不清颜色的呕吐物洒在柏油路上。   许多从前不敢抬头的邪教组织开始在网络上宣扬世界末日论;有裸着做直播立刻被封的,有当众伤人的,更有甚者扬言要炸毁某座地标;警局里人满为患,小打小闹的事件已经全都延后推迟,潦草的拘禁起来;医院里也如此一般的拥挤。   伤人或自伤的,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摔的血肉模糊的;孩子和女人的哭泣声,纠缠医生被警察带走的。   平静的月亮照着大地,大地上的人类开始了狂欢。   午夜12点。   熟悉的字再度出现了。 Chapter79 第二个愿望   就在电子时钟刚刚跳过59时,那行鲜红欲滴的红字又出现了。   在钢琴键上,在电脑屏幕里,在手掌心,在手机背后,在睡梦中,在指甲上,在一切,在每个人类自我能看到的地方。   于视线里缓缓沸腾。   「完愿树,」   「渐入佳境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依旧是无法理解的话,这一次,从‘优美’变成了‘渐入佳境’——很难说是好消息。   接下来。   ‘如果我可以做决定就好了’‘上司是个蠢货,还没我的女儿聪明’‘这是什么白痴决定啊’‘我就知道我是对的’‘老师也不过如此’‘如果是我就不会失败’‘他们懂什么’‘官方是白痴吗’‘早知道就让我来回答啊’‘父亲应该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赔钱了’‘我比网络对面的人聪明’‘这种决策根本不利于国家发展’‘我成为部长的话一定比现任部长做得好’‘对外决策太笨重我有更好的想法’‘我才是最适合做决定的’‘如果是我一定会照顾到所有弱势群体的’‘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大段大段的文字出现又消失。   「完善中…」   「愿望修改中…」   「确定。」   「完愿树伸出某条根须,洒向人类。」   「它说:甜美的尝试,从现在开始。」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赞同请举右手。」   「否决请举左手。」   「新时间线加固。」   短暂的抹除后,一行新的问题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第一个问题:」   「失去手臂的人类,有权参与投票吗?」   「赞同:修复所有地球上失去手臂且拥有生命体征的人类躯体。同时,相等数量的人类将失去‘参与投票’的权利,随机选择。」   「否决:‘抹除’投票不能的‘它们’。」   ……   「你们,证明自己的知性…吧。」   嘭!   房门被粗暴的推开。   娜吉妮穿着深蓝色睡衣光脚跑进来,发丝凌乱,气喘吁吁的打开灯。   森月纱正藏在被子里,露个小脑袋。   一脸错愕的少女往被子里缩了缩:“嗨…晚上好?”   娜吉妮咚咚咚的踏着地板过来,一把掀开了被子,面色担忧的摸了摸少女烫乎乎的脸蛋。   “主人,你看到了吧?”   “什么举手…”森月纱蹭蹭娜吉妮的手掌,放下怀里的瓶瓶罐罐坐起来,“看到,怎么了吗?”   娜吉妮只是担心森月纱出事,从‘关心’的角度出发,也只有她会紧张兮兮的跑过来「保护」自己的主人——伊莫顿正抱着安苏娜睡得香甜,阿莉埃蒂则躺在自己舒适的小棉毯上玩着某个手游…人物头顶金闪闪的顶级VIP是森月纱偷偷摸摸给她充的。   吝啬的小妖精自己才不舍得。   几位侍从都很明白一件事——整座房子里,最可怕的就是她们的主人。要论保护…   也只有某只长条条的蛇类才会关心则乱。   娜吉妮嘘了口气,侧坐床沿边看着她的主人:“担心你,我有点担心你。”   回应她的是少女那副嬉皮笑脸的傻样。   摸着森月纱的头顶,娜吉妮刚把腿蜷起来放进被子,一双小脚就立即贴了上来。   软。   “你的脚冰凉凉的。”用头顶了一下娜吉妮的下巴,森月纱打了个呵欠:“唔…完愿树。看来又要死不少人了。果然,我先动手是正确的。”   “属于我的东西,差一点就被抢走了。”   娜吉妮不想和森月纱讨论‘动手’正确与否,或者那些神明是不是真想要抢夺只有森月纱重视的‘东西’,她只是担心自己的主人——或者爱人。   虽然从阿莉埃蒂口里得知了很多了不得的隐秘,但…   那些神灵,可信吗?   还有,这一次的,被称为完愿树的混沌怪物。   娜吉妮不由感叹:“它的能力已经堪比神明了。”   任意的摆弄世界上的人类,发出宣告,处死生灵——几乎为所欲为。达到这样可怕的程度,足以称得上神明。   神明?   森月纱想了想欧希特和源给自己的感觉,又回忆起那位强行要当自己妹妹的‘变命师’阿米娜图小姐——   “它还差得远呢。”   大概,是太阳和火柴的区别吧。   “至少对人类来说足够了。”娜吉妮摇头:“足够的恶意,足够的险恶。”女人都能猜到第一个问题的结果。   “当然是「否决」,抹除所有投票不能的人类了。”   见森月纱疑惑,娜吉妮冷笑道:“赞同,那些手臂残疾的人又不会感谢自己,而自己却有可能失去参与投票的权利。”女人一段一段讲给森月纱听。   “从午夜开始计算,零点、六点、十二点、十八点、二十四点——它至少还会提三次问,失去投票权的后果,谁也不知道有多严重。”   “而否决,让他们去死…”   女人嘲讽的神色更深了:“去死…但和投票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投了什么,谁知道?”   孤身流浪多年的女人见遍了人间百态,对人的恶意,她有更深的了解——虽然森月纱觉得她把人类想的太坏了。   “不,主人,你不明白。”感受着脚下传来轻轻的摩挲感,娜吉妮有点失神。“人啊,在群体中的外表和独处时的内在,往往天差地别。”   “真看仔细了…”   “能吓死人的。”   森月纱不太明白娜吉妮的话。她看到的世界似乎和女人看到的并不相同哦。   “当然。”娜吉妮收回沉重,嘴角挑起笑容,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当然。森月纱,我的主人。你只需要…”   “只需要享受被爱,享受万物的尊敬,享受侍从们献上的忠诚。”   “这样,就足够了。”   这句话曾是阿莉埃蒂对森月纱说的,在某一刻,它点醒了少女。   而现在,娜吉妮也开始用这种言论来潜移默化的‘洗脑’自己的主人。   傻乎乎的一根筋很容易被洗脑的。   她们并不知道,一根筋小姐一旦认定了这种观念,将这句话牢牢印在脑海里后,会对她日后的感情生活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森月纱鼓着嘴点点头,忽然问道:“享受被爱——是娜吉妮白天对我做的那些么?”   “那些,是娜吉妮的爱吗?”   提起白天发生的事娜吉妮就忍不住脸红:那一刻因森月纱的举动而受到冲击女人,抽风似的做出了自己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且,还当着安苏娜、伊莫顿和那只讨厌妖精的面。   自己就那么不知廉耻的俯下身,埋头忙…   咳。   公开处刑。   蜷起脚趾,热意再次涌了上来。   “是吗?”森月纱伸着脖子,手指划过娜吉妮的脸。指肚和脸颊上的小绒毛轻轻一触,那股异样的感情顺着血液笔直奔流起来,一直痒到了心里。   “呀,好热。冰凉凉的蛇变热了…”   “主人…”娜吉妮侧过脸:“…是,我的爱。”   “是么?”   “主人…”   似乎很满意娜吉妮的坦诚,森月纱也朝她吐露着心声:“我呢,并不讨厌娜吉妮的‘爱’,反而,感觉,很奇妙——”   少女动了动脚趾,似乎在回忆那种极为特殊的状态。   大概是,非常奇妙吧。   难以形容。   ——娜吉妮此时的心情也难以形容。   就像一根奶油冰淇淋,有的人喜欢舔着吃,有的人喜欢咬着吃。   她拨开表皮,冰淇淋忽然开口:   你做对啰。   我喜欢,你这样吃我。   就像这样。   一朵古怪美丽的花,容忍了自己古怪的癖好。   室内的空气都有点泛着蜜糖甜啦。 Chapter80 提问一与二   仪式所内气氛沉重。   时间分界线皆停在凌晨五点五十九分。   自午夜十二点提出的问题,经过六个小时,终于有了结果。   血色的字体从空气里渗出来,出现在每一位人类的视线中。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赞同请举右手。」   「否决请举左手。」   ————   「第一个问题:」   「失去手臂的人类,有权参与投票吗?」   「结果…」   「赞同:25%」   「否决:39%」   「弃票:36%」   结果展示后,血色融成一条长长的线,一圈圈的卷成向内的螺旋,逐渐成了张古怪的脸。诡异的血色笑脸拉长嘴角,仿佛正无声的讥讽着这场令人绝望的投票结果。   「就差一点哦。」   「那么…」   「开始执行‘否决’结果。」   「祝好运!」   咔嚓。   撕裂声。   诡谲压抑的力量沛然降临在仪式所里——   被事先找来的双臂残疾的犯人,双目几乎瞪出了眼眶,头颅‘咔’的一声,拧转了一百八十度。   绝望的眼睛一点点失神。   在一众研究人员的观察中,他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着脖子——像木盒里上紧发条的人偶般,不停的转动,不停的转动。   直到瞳孔放大,皮肤撕裂,骨骼粉碎,榨出鲜血,身体抽搐,头颅…落地。   咕嘟咕嘟的红色涌泉般喷发。   结果…成真了。   绝望的氛围里,没人有谈话的欲望。那具无头的尸体仿佛正昭示着所有人的未来。   没办法,没办法阻止的。   这可是全球性的灾难,早已并非一国一地能控制的了。全体,全体人类都参与了这次投票。   而,研究员给出的结果更是不尽人意。   白炬拿着六个小时内上百次的试验详述报告一阵头疼。   然而,不理会处于何时何处正思考什么的人类,血色的文字稳定维持着自己变幻的速度。   第二个提问出现了。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赞同请举右手。」   「否决请举左手。」   ————   「第二个问题:」   「拥有世上最庞大财富和最顶尖权力的人啊——」   「他们。」   「该,消失吗?」   「赞同:抹除。」   「否决:相等数量的人类失去‘参与投票’的权利,随机选择。」   「你们,证明自己的知性…吧。」   1…2…3……   时间一点点跳过。   财富和权力…   依据什么来判定呢?   川原谦作耸耸肩:“模糊的判定方式,即‘老子说了算’。”中年研究员坏笑着拍了拍白炬的肩膀,手朝上指了指。   “你说,有多少人会坐立不安?哎呀,我们的秩序,马上就要崩溃了哦。”狐狸眼眯着,垂头嗅嗅手里的保温杯。看不清的茶叶漂浮在淡绿色的水面上。   嘭!   愤怒的男人一拳砸碎了桌子。   …………   ……   咚。   打着呵欠,端起热乎乎的牛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森月纱调皮的蹭到娜吉妮的怀里,扬起下巴——   女仆小姐温柔的抹去少女嘴角的白色奶渍。   撒娇的少女像一团刚发好的面团子,喝下去的牛奶泼在身体上,又白又香。   “早上好。”声音藏着慵懒缱绻。   娜吉妮盘起长发,调了调着吊带连衣裙的位置。相同的话,如今说起来含义却有些不一样了。   至少她们的关系,不再只是主人和女仆的关系了。   森月纱趴在女仆的肩膀上嗅来嗅去。   “嘿…娜吉妮的气味不一样了。”   “不一样?”   “变得比以前更温柔更暖和了。”   安苏娜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一脸揶揄的看着腻在一起的主仆二人:“因为某条蛇终于得偿所愿啰。”拉开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   “早餐都变丰盛了,哎呀,我很难想象没有娜吉妮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谢谢夸奖,”娜吉妮很高兴女人能发现这一点:“伊莫顿呢?”   伊莫顿啊。   在研究那什么破树。   森月纱抬头:“唔完…愿树?”   “大概吧。”安苏娜接过娜吉妮递来的叉子,扎起培根塞进嘴里:“新的问题,看到了?”   财富和权力。   森月纱觉得这跟自己又没关系,安苏娜却晃了晃叉子:“模糊的问题。如果算上黄金,你绝对可以挤进‘当事人’的行列了。”   这也是伊莫顿心忧到没出来吃早餐的原因——要知道自从复活后,这位绿茶先生可注意身体的养护,照他话说,这是最科学最前沿的生活方式。   嘁,侍从又不会死。   “他以前可不这样。”安苏娜好笑道:“因为怕你出事,特意统计了一下我们的财产。”   结果呢?   结果不太好。   安苏娜无奈的答复道:“按照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很遗憾,你算。这得多感谢阿莉埃蒂小姐和芭丝特大人了。因为两位的慷慨和努力,让你很轻松的进入这一次‘荣耀大选’。”   “全球人类通过举手表决,送你去死。哈,这种荣耀可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享受不到的。”女人反讽着,又扎起一条培根放进嘴里使劲咀嚼,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   娜吉妮忽然插话:“如果财富并非指——”女仆挽起耳畔的青丝想了想:“如果是,指爱,指幸福,指梦想,这些应该也算得上财富吧?”   安苏娜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沾了点白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简易的小人。   “完愿树,”女武姬着重在水渍上敲了两下:“恶意,第二个问题的目的并非是杀人。”   而是,让人直面内心,解放心灵里的黑暗面——那些曾高高在上的、或许自己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人;那些不可一世,拥有私人飞机、游艇的家伙……现在,他们的生死就掌握在每一位人类的手中,掌握在自己手里。   呵。   只要心里想着投票,不经意的举起右手…   女人左一下右一下,轻描淡写的给小人的头顶加了两根长长的弯角后,在它的脸上勾出一个笑脸。   “释放心灵中的恶魔。”   说完,又一把抹掉桌上的水渍。   “多做几次后,说服自己就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所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财富。”   娜吉妮有点焦虑。   “主人,我们不如…”   安苏娜伸手从茶几上拿过平板电脑打开。   “你的想法已经有人在做了,小女仆。”   打开某个末日论的视频网站,画面中正在直播——让人举着机器拍摄的年轻富豪,驾驶着跑车,满大街的挥洒钞票。混乱的街道,拥挤的人潮,杂而尖锐的叫骂,还有…开车人疯狂的嚎叫和绝尘后散落满地的纸钞。   大家都疯了。   “他刚刚分散转移了自己的房产和大部分股票。”安苏娜喝了口牛奶,“这些人只能这样。”   赌,赌所谓‘财富’是动态计算现有资产而并非在提出问题前就被锁定和记录。同时,分散出去的财富,还要确保之后可以拿回来。   森月纱摇摇头,并不赞同这种做法,或者说,她根本不认为这种做法能取得成功。   “没意义的呀。那可是来自混沌的怪东西,又不是什么税务官。他们那一套只能骗骗自己。”   至于除财富外的另一方面…   安苏娜摊手。   “啊,那个?网络上很少出来类似信息。不过,相比起这些富豪来说,严丝合缝的巨型机器,是不会因为一两颗齿轮坏掉而停摆的。”   曾接近过最高权柄的女人深谙此道。   “人类最不缺的就是人类本身。” Chapter81 教学指导   对于自家主人舍命不舍财的举动,女王陛下的第一骑士·最高近卫小姐·阿莉埃蒂表示一百个赞同!   那可是小妖精们一点点,辛辛苦苦‘捡’来的。   “因为一点黄金,就看着主人陷入危险?”   娜吉妮秀细的眉毛倾斜,冰凉凉的逼视正趴在手机上玩游戏的骑士小姐。   “钱对我们来说,重要吗?”   “重要!!”森月纱一把攥住娜吉妮的手,凄切泣血的哀鸣道:“它们重要的呀呀呀呀!!”   我能活,就指着这些金灿灿的小玩意了。   求你了娜吉妮,别让它们离我而去。   “主人要是能少买些昂贵的衣服和靴子,我们生活上其实用不了那么多钱。”娜吉妮叹气:“你的衣服多到没地方摆了…三大间屋子,堆满了衣服。”   少买?   那你不如杀了她。   娜吉妮说的是那些根本不穿的衣服。   崭新的,还未摘标牌的,就挂进衣柜里,再也不会拿出来——深红色的轻装薄纱,只织了上下两块巴掌大的布片;要么就是腰际大开的晚礼服。   或。   短到几乎朝所有人默念‘欢迎光临,请进’的裙子…   根本没法穿出去。   “我挺好奇那件‘欢迎光临,请进’的裙子是什么样…”安苏娜扯扯自己的短裙,森月纱眼神游移的样子有点可爱了。   “在家里穿也不错嘛。娜吉妮,那是月纱小朋友的爱好。”   默默散发着‘请进’的裙子,简而言之,暗示性强且某处比泳装还要暴露。   几乎是反向着装了。   女仆小姐严肃的摇头,无情戳破:“问题是,她也不在家里穿。我想不到能穿那些服装的场合,现在来看,也没办法退掉。”   安苏娜似有似无的暗示:“不在家里穿,我想,是因为没有人‘特意’的‘希望’她穿吧?”   “这种衣服如果不被人要求,自己主动穿起来不会很奇怪吗?”   娜吉妮忽然陷入了沉思。   ——武姬·娜就喜欢指点这种脑子好使且虚心求学的女孩子,与其便宜了别人…   哼。   不如先给自己人尝尝。   看着森月纱吧:那几乎是一切美好事物构成的生灵。她敢拿伊莫顿打包票,所有下决心想要冷落她的家伙,只要对上女孩那双天真稚嫩,却又时而热情如火的瞳孔,每一寸理智和冻土都将融化在她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平坦小腹上。   至于其他地方,还用多说么?   安苏娜觉得娜吉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换做她们古埃及的说法,就是被神明祝福过的少女:现在来说,是迫不及待要去住神明的少女。   然而未来的神明·森大聪明却一头雾水。   不是在说完愿树吗?   怎么忽然聊起着装了?   刚吃饱,就困了?   啊,我确实有点。   “娜吉妮,我的衣服…”女孩懵懵的侧过脸,发现女仆小姐早就重新挂上了笑容。   她带着两分考量、一分勉强、七分只有安苏娜能看出来的渴望,规规矩矩的回复自己的主人,一本正经:“我刚刚考虑过了。主人的衣服,很好看,就这样处理掉,也未免太可惜了。”   “你不是说…”   “既然花了大价钱,还是留起来比较好。”   “你不是说…”   “没关系,我们有好几层空间,可以放你闲置的衣物——和白色黑色透明丝袜渔网袜线袜或者光脚更咳咳…”   “你不是说…”   “没关系!身为女仆,为主人保管养护衣物是我的天职。”娜吉妮昂首挺胸一脸正气,那副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德行——若不是安苏娜能从她的眸子看出火热…   呵,女人。   “你不是…”   “我同意!”   这事就这么定了。   森月纱眨眨眼,看看安苏娜又看看娜吉妮。感觉,安苏娜帮了自己一把?   “谢谢啦!安安!”   安苏娜也不知道该说该做什么表情,就…祝你们飞得更高?   卷起……风暴心生呼啸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年轻人要节制。   话说回来,愿望,黄金,财富,完愿树。既然不舍弃财产…   “那个啊…”森月纱揪起两缕黑发甩来甩去,腿也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没关系,没关系,它杀不死我。”   因为,森月纱在第一次完愿树出现波动时,就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类似母亲,‘源’的气息——哦对了,祂现在不能叫母亲,得称呼祂阿姨了。   波动传来的气息和祂很相似,却又不完全一致。大概有种猫和猎豹的感觉:大相径庭,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同属。   实际上可差得远呢。   作为被「阿姨」放养的不受疼爱的自己,也当然身处‘猎豹 ’的种族,小猫咪什么的,想杀自己还是算了吧。   姆。   想起小猫咪,森月纱就忍不住想到英梨梨。   “我要去看看小猫咪!”她倏地站起来,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往屋里跑。“英梨梨!由乃!我来啦!今天我们讲什么故事呢?”   等疯疯癫癫的姑娘离开后,安苏娜才朝娜吉妮挑起一边眉毛,努嘴:“坐。”   小女仆乖乖的坐下,手放在膝盖上。   她算看明白了,这个围绕森月纱建立的大家族里,要论靠得住,还得是这位三千年前的美人儿武姬——伊莫顿这个绿茶男就不说了,最近有进化为老父亲的趋势,他一向被森月纱的外表欺骗看不清形式;阿莉埃蒂更别提了,抠门的强盗妖精,脑回路跟森月纱有一拼。   只有安苏娜,只有她还算靠谱。   “抓紧时间。”   安苏娜把用过的餐盘一个个摞成一叠,“挡在你面前的人都消失了,你应该,”齐齐的发帘下,美目闪过一丝疑惑。   “娜吉妮,别告诉我,你还和森月纱分开住…呢?”   娜吉妮尴尬的点点头。   成熟的女人捂着额头,作势倒在椅子里,目光中噙着不满:“愚蠢。”   “什么是贴身女仆,你清楚么?这种时候,就别听那个英国佬的话了。”看看周围,她小声教育娜吉妮:“以防自己主人夜里的呼唤,睡在她身旁不是很正常的事?”   抱着她贴着她搂着她,轻言细语,耳鬓厮磨;让房间里的温度随着她们的体温一齐升高、升高;鼻息和檀口中吐出来暖烘烘的热意交缠在一起。   啊。   然后。   在那些装满灵魂的玻璃罐前,在它们狰狞视线与痛苦的哀嚎中,和森月纱开开心心的玩一些有趣的游戏。   啧,听起来就令人激动。   看着面前逐渐变得越来越激动的美人,不断重复着‘在它们的视线内一定要在它们的视线内’陷入痴念的美人——娜吉妮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安苏娜也不正常。   嗯…   自己也是。 Chapter82 收藏什么的女仆小姐   ——这些曾为了利益连鬼神都能踩在脚下的人, 如今却因为可笑的理由散尽家财。   “想要活下去,不是什么可笑的事。”   不甘如此下去的贪婪家在六个小时内不停慌忙的签署着合同与协议,和手下,和早已不信任的家人,和交易对象:以便度过这个「问题」后,自己还能重新把财产拿回来。   “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   ——在你眼里就没有可笑的事了。   “不,可笑的是,他们几乎笃定般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的听着姐姐侃侃而谈,全球性的突发事件一出,她已经快要两天没见到外面的太阳了。   家里单方面的戒严,只有姐姐和母亲可以偶尔在重重保护下短暂的离开。   手机上,蹦出一条讯息。   【月姬:还活着吗?】   雪之下雪乃皱眉,不太满意对方问候的速度——早在一天前就出现的‘怪异灾难’,她竟然等到现在才发来讯息。   例行公事吗。   哼。没那个必要。   雪乃静静的握着手机,任由嘟嘟嘟的震动提示音不停响起。   少女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的更死了。   嘟,嘟。   阳乃停下话音,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妹妹皱皱巴巴的小脸,看向那只不停往背后藏的手——和一直在震的手机。   “啊呀呀。”女人眯起眼睛:“是谁呢?”   手干脆塞进抱枕后。   雪乃平静道:“房产的销售员。”   “是么。”   “嗯。”   “森月纱不是在那个「鹏洛客珠宝」打工么?嘛嘛,换工作了呀?”恶意满满眸子里,笑意一闪而逝。朝着无措的妹妹发问,每一次都能得到有趣的回答。这是雪之下阳乃生活里不多的娱乐了。   “森…”   “月纱哦。”雪之下阳乃伸出手,一把抓住妹妹怀里的大抱枕,勾起唇角:“我看到了,小雪乃,你在…紧张?”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掌心的手机已经停止了震动。   “我看还是回复一下吧,难得有个孩子担心你。算得上‘朋友’了,对吧?”两姐妹一个坐在床沿,一个盘腿坐在地毯上。   安静的房间里,大尺寸的合照装裱后挂在了显眼的地方。   ——十分夸张的表达着一家人的和睦相爱,莫名其妙的全家福里,没有一位笑的自然。   在雪之下阳乃看来,这才是最讽刺的东西。   “那是我自己的事。”雪乃冷漠的侧过头,五根手指陷进抱枕里。“你可以去忙了。”   “嘛嘛,不想见到姐姐么?”   雪乃没说话,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手机光滑的屏幕。森月纱,还活着…太好了。她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看着发愣的妹妹,雪之下阳乃笑嘻嘻的站起来,转身离开。   “近期,雪之下家还要帮忙处理很多麻烦事。小雪乃,如果可以的话,去找森月纱吧。”背着身,阳乃面色复杂。   权力和财富。   雪之下家已经无法挣脱开不断向内收拢的漩涡,这一次,唯利是图的家族在神秘的天灾前绝对保护不了雪乃了。   连小静都…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雪乃的回复不出所料,一贯如此的冷漠。雪之下阳乃回头,青春靓丽的脸庞上,是一张早已揭不下来的面具。   微笑熟练的扭曲成冰冷蔑视。   “你的事,也要分时候哦。小雪乃,毫无作用的人,在乱世,只会给家里添麻烦呢。”   嘭。   重重甩上的门,碾在雪之下雪乃的心里。咬着嘴唇,一如往常一样,她依然后退着沉默了。   …………   ……   嘟,嘟,嘟。   “莫西莫西——哦,是雪乃呀,什么?太想我了,因为害羞没办法回电嘛。没关系啦,我这么美丽动人,直视我对话的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哦。”   少女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叼住娜吉妮递过来的奶棒零食,顺势倒进沙发里,踢掉鞋。白色的线袜套在脚上,脚趾动来动去。   在娜吉妮的眼前晃悠。   女仆小姐看看通电话的少女,在得到首肯后,才压抑住心里的兴奋,小心翼翼的从她脚踝开始,褪下那双‘荣幸’的线袜。   手掌轻易的握住。   白生生的脚被放好,盖在上面的除了小毯子之外,还有某个女仆依依不舍的眼神。   团成一团的线袜被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女仆的兜里。   想来,这一双再也不会出现在洗衣机里——它大概会像其他袜类一样,‘永久’的消失吧。   安苏娜觉得就冲娜吉妮这种癖好,这种‘收藏’速度,她可没资格遏制森月纱买买买。   ——服侍自己的人都开始监守自盗的藏藏藏了,照这个速度来说,不拼命的买买买能行么?早早晚晚会没有袜子穿啊。   “哦,这样啊。太想我的话,可以来找我嘛。诶,每天都会变的越来越漂亮,负担也越来越重啦。什么?我说的负担啊…”   没发现自己女人在想奇怪的事情,伊莫顿现在头反正是隐隐作痛了。   因为电话。   根—本—就—没—通!   不知道娜吉妮在陪森月纱抽什么疯。   “导演呢?导演怎么不喊cut?”森月纱靠在垫子里,慵懒的撩开额前的发丝,流转的眉眼中,局促的妩媚与断断续续的轻喘凝成一把几乎实质的钩子。   勾住了谁呢。   光头导演先生摸不着头脑。   “喊cut,我的爱人。”安苏娜轻轻推了下伊莫顿。   “c…cut?”   森月纱呼地做起来,比了两个‘耶’,像一只兴奋的小螃蟹:   “怎么样怎么样?一个花心的女人,正在通过电话和人调情,与此同时,还在招惹着自己的女仆。嘿嘿,情节是阿莉埃蒂给我想的哦。”   “它是不是超——有——做编剧的天赋呢?”   伊莫顿:不就是把现实中发生的事搬过来用么,只要不怕死我也行。   “你可以出演电视剧了,魔女大人。”安苏娜瞧了眼神色变幻的爱人,捂着嘴偷笑:“伊莫顿做导演可不太合格,下一次,让我来吧?”   森月纱伸了个懒腰,澎湃的曲线再次牢牢锁住了娜吉妮的视线。   “娜吉妮?”少女看看站在自己面前不发一言的女仆小姐,盘起腿,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娜吉妮最近好沉默,我演的怎么样?”   “…很好。”   “是嘛。你也不错。”   本色出演的女仆小姐抽了下嘴角,对于森月纱的亲呢,她是既开心又痛苦。   脸蛋蹭蹭蹭。   暖暖的。   “娜吉妮?”森月纱眼球向上,鼻子嗅嗅:“什么…味道?”   “失礼了主人,我要去休整一下。”   鞠躬,转身快步离开。   留下一脸懵逼的少女。   “她怎么了?”   安苏娜快要乐疯了。   “魔女大人,你得明白,有些人没有什么演戏的天赋。光是站直,站好,不发抖,就会耗尽全部的能量喔。”   这个形容…   森月纱看看娜吉妮踉跄狼狈的身影。   “这样啊…娜吉妮真可怜。”   伊莫顿:我觉得我最可怜。 Chapter83 阿莉埃蒂的小秘密   发送的讯息没有得到回复,倒是line上,霞诗子老师和学姐都很快的回复了自己。连带着和京香在一起的纱雾,被爸爸照顾很好的村征小姐。   看起来,大家都很安全,只有雪乃和平冢静死掉了?   “没回复不代表死掉,女王陛下。”   那…为什么不回复我呢?   “现在正是全球大灾难时期,已经死了十几亿人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   “主人没有无所事事。”   娜吉妮打着阳伞,一双长腿如蛇尾般摇着晃着,紧实纤长的在腰际的黑纺纱裙里面若隐若现,从腰胯带动脚,每一步每一摇似乎都正好压在森月纱的影子里。而蹦蹦跳跳的少女打扮的却如同即将踏上沙滩的游客般,顶着个大大的草编洋帽——这俩人的反差感极强。   一个像是活在古堡里不理世事的刻板女仆,一个却像是从病院里偷跑出来、还顺手抢劫了道旁小朋友新帽子的调皮鬼。   “主人没有无所事事。”女仆又重复了一遍,十分坚决的站了森月纱。   阿莉埃蒂今天没梳头,大花一样的红珊瑚卷发,在阴影里盛开缠绕,蓬松的显得她的脸更小了。   “她现在就是在无所事事。”   “去什么养老院,我会错过副本的!”小妖精不满的就是这里,作为女王的近卫(自认),她无论如何都要形影不离的跟着森月纱。   然而自家的女王陛下一看就是个闲不住的多动症,为此她已经鸽掉了很多「活动」,新开的副本还没打呢。   “平冢静老师死掉的话,她的奶奶就没人照顾了呀。”   阿莉埃蒂嘟嘟囔囔的声音从少女肩膀的一侧传来:“只是电话打不通而已,没准还活着呢…你怎么净喜欢出来瞎折腾…”   娜吉妮把伞向前伸了伸。   为森月纱挡住阳光,自己就有一半暴露在日头下。女人脖子被光打出了一条很长很细的曲线。   “我们是侍从,阿莉埃蒂。你有权质疑主人的决定?”   小妖精斜斜的撇着嘴,挪动屁股,把自己再次藏进阴影里。相对于伞下的阴影,身材娇小的生物可不怕你动来动去——大不了躲进森月纱头发里好了。   “阿莉埃蒂…”   “娜吉妮,你管的太多了吧?”阿莉埃蒂忍不住反唇相讥:“怎么,如愿以偿后,准备自抬身价,想做我的主母了?”   小人儿翘起一只小腿,脚丫晃啊晃的同时,抬起手,张开五指,伸出舌头在指尖比划了一下。   “这样,这样,”她暗喻着面色越来越不好的娜吉妮,小嘴开闭,吸溜吸溜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啊——蛇类的信子如此的敏锐——”   “今天的我的爱人,是走在柏油路上,还是踏过青草地——”   “她今天懒惰到没有下床,还是在太阳下大汗淋漓的奔跑过——”   “她穿了靴子还是高跟鞋,寡淡还是浓郁,是用玫瑰花露泡过,还是潦草的只有清爽嫩滑的身体乳味道——”   啪!   清脆的金属粉碎声。   这把伞大概是合不上了。   “阿莉埃蒂。”森月纱空灵的嗓音响起,轻轻戳了一下小妖精的脸蛋。   “我才不闭嘴…”小妖精又是嫉妒又是生气:“她竟然说我管的太多!”   谁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森月纱每天穿什么都要问娜吉妮了。   她有资格说我吗?   ——倒不是娜吉妮喜欢什么特别的口味,只是某次穿袜子前,森月纱泛出纠结,扭头问了下立在一旁服侍自己的女仆。   ‘没错,今天穿白丝的确比较搭。’   就这样,娜吉妮‘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森月纱日常的穿搭工作。   主要是鞋和袜子吧?   狡猾的蛇。   阿莉埃蒂早就不满了,她竟然还有资格这样说我?   “是我拜托娜吉妮的嘛。”   见森月纱替自己说话,娜吉妮悄悄勾起嘴角——笑容出现的一瞬,‘恰好’让阿莉埃蒂看到。   “你看她!她还笑!!”   森月纱瞥了眼冷冰冰的娜吉妮。   ?   “她刚才真的笑了!娜吉妮!你这条死蛇,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什么是不可能的,娜吉妮知道自己打不过阿莉埃蒂——她又不傻,这位可是妖精强盗团伙的领袖,她身后站着的全是跟她一样强大且讨厌的妖精。   而她,势单力薄。   决斗是不可能决斗的。   只有依靠主人的爱与偏袒才能活下去的样子。   要说,还得多谢安苏娜姐姐的指导呢。   “好啦好啦,娜吉妮这是表达对我的爱嘛。你不是告诉我过,我只需要,享受被爱和尊敬就可以了。嗯嗯?”森月纱心不在焉。   阿莉埃蒂哽住。   是这么说没错,但她的爱也太奇怪了…   奇怪?   娜吉妮可也知道不少这个小人儿的秘密呢。   “阿莉埃蒂,别总盯着我的癖好说三道四。”   “我听说你很喜欢泡澡呢,在热乎乎的水里,在某人用过的杯子里。”   “唔…妖精的嗅觉,是最灵敏的吧?”   “一边泡澡一边——”   话说一半就被小妖精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森月纱听不明白娜吉妮在说什么,阿莉埃蒂这只大污妖可一听就懂。   ——该死,她怎么知道的?!   ——我都是挑森月纱不在家或睡觉时用她的杯子…   ——被发现了?!   事情的传递链条是这样的:   伊莫顿——安苏娜——伊莫顿&安苏娜(开心茶话会)——娜吉妮。   开心茶话会什么的必然没带上阿莉埃蒂。宅女妖精热衷于电子游戏,才没有功夫和这几个无聊人士喝喝茶、吃吃小饼干浪费一下午时间呢。   有这个功夫,自己又能打几个本。   所以…   当团体聚会时,某个人却不在场——大家谈论的必然就是她了。   “伊莫顿这个绿茶渣!绿茶粉!”恨恨的磨着牙,小妖精在心里诅咒了一万遍光头死古董:一到深夜就会全身无力。   某种程度上这个诅咒算挺恶毒了。   “所以,你可没资格指责我哦。”娜吉妮十分做作的捋了下头发,另一只手纹丝不动的撑着伞,一丝一毫的阳光都晒不到森月纱。   伞下,女仆小姐做了个口型。   ‘你只是嫉妒。’   张牙舞爪的小妖精从森月纱的头发里游出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女仆那张讨人厌的脸:“森月纱!我要和她决斗!!”   “这条赖皮蛇!!”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   自己这些侍从越来越奇怪。   今天她和她站在一起,或许明天两人就分崩离析,掉转枪口朝向彼此了;本来就没几个人,还十分热衷于玩间谍啦反水啦那一套。   她是弄不明白。   明明只有四个侍从,感觉她们私下里却有无数个群组。   难道是自己管的太多了么?   阿莉埃蒂说只要享受被爱就可以了,果然,是正确的吧?   啪嗒。   鞋子轻扣,停顿。   少女捏着草编的帽檐从遮阳伞下钻出来。   “我们到啦!”   目的地近在咫尺。   疗养院的铁门上,吊着一具尸体。 Chapter84 摇铃铛呀摇铃铛   干净的街道,有序的单车架,安静的园区,蓝天白云,光线充足。   然后…   生锈的铁门尖锐上。   正吊着具尸体。   一群苍蝇正在它的眼皮和嘴角旁爬来爬去。   “患者么。”   尸体看上去年纪不小,脸上的皱纹占了大部分——就像把衬衫揉成一团再打开,老人脸上的皱纹大概如此。   娜吉妮收起阳伞,伞尖挑起尸体的手臂:“失血过多。”   无数道深且长的伤痕顺着手腕直达大臂。   “没碰动脉,却采用了华而不实的费力方式。”娜吉妮靠近尸体,仔仔细细扫量几眼后,转头劝诫道:“主人,还是别进去了。”   警力不足的时期,有人在街上点火打砸,抢劫后逃跑——还能理解。   大张旗鼓的把尸体吊在门口…   这个地方可就很难说的上安全了。   甚至有很大可能已经有人来过。却…没能出来。   世界开始混乱,娜吉妮不想让森月纱冒险。在她看来,主人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即便。   “即便她能轻而易举的把浅草寺炸成盆地。”阿莉埃蒂一脸嫌弃,嘴撇的像个凸嘴老太太:“她又不是你的洋娃娃。”   ‘你的副本时间快要到了。’蛇女仆无声的口型里一字一顿。   副本…   阿莉埃蒂哼了一声,扭头揪了揪森月纱的头发。   “女王陛下,我们回去吧。”   真好操控…   森月纱可不买账。   好不容易有个好玩的地方,她才不回去呢——在家里都呆的快要发霉了,每天不是陪着那些瓶瓶罐罐中的灵魂一起唱歌,就是试吃娜吉妮做的点心。   阿莉埃蒂抱着电子产品玩到深夜不理人,安苏娜又拖着伊莫顿追电视剧,两个人整天团在一起。   自己很无聊的啊。   没什么事干,每天还要被娜吉妮缠着洗很多次脚。   …也就这种时候还算有趣。   那也不能无时无刻的洗呀。   纱纱叹气。   “主人?”   少女动了动脚趾,不知是阳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她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了。   “我想进去看看嘛。平冢奶奶还没见到…”   支支吾吾的。   你就是无聊而已…阿莉埃蒂奈不住她,把视线投向娜吉妮。这位蛇女仆最近地位直线上升,如果她开口的话,说不定,森月纱会听?   然而,面色清冷的女仆小姐只是探头,趴在森月纱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少女的脸更红了。   她局促的点了两下头,迅速拉低帽檐紧着往前走。   阿莉埃蒂倒很好奇娜吉妮对森月纱说了什么。   ‘一次帮忙。告诉我,你说了什么。’   小妖精的帮忙还是很有用的,娜吉妮不发声音的张开嘴。   ‘我说。’   ‘可以去。’   ‘只要这一次,主人自己摇铃铛。’   哈?   阿莉埃蒂愣住。   摇铃铛…是什么意思?   蹦蹦跳跳的少女正推开铁门往里走,脚踝上叮铃叮铃的铃声清脆悦耳。   让阿莉埃蒂不解的意思,一段时间前娜吉妮也不懂。   这是安苏娜教她的办法——   ‘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很大,找个机会,让你的主人主动。糖果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起来又脆又甜。’   ‘主动尝到甜味的人,很难再干巴巴的等着被投喂。’   ‘她会主动拿的。’   ‘享受与掠夺是天性,激活它。’   安苏娜的声音依稀环绕在耳畔。娜吉妮神神秘秘的勾起嘴角,今天回去后,尝试一下?森月纱既然答应了…   不过。   说实话,这一番讨教,领略过安苏娜的手腕,她开始有点怜悯伊莫顿了。   可怜的大祭司先生。   他有铃铛吗?   …………   ……   病院里鸟语花香。大概可以这么形容,如果忽略用鲜血涂满墙壁的奇怪符号和插在碎石和铁筒里熄灭的火把。   看起来还算正常。   推轮椅的护士与轮椅没出现在院子里,在这里疗养的病人们也都消失的彻底。两栋大楼安安静静的,阳光下,一面面高层的玻璃后,黑漆漆不见人影。   森月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小跑进来,铃铛声打破寂静。   “人都哪去啦?”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火把?这里断电了么?”   “…喷泉,快看!”   旅游一样,森月纱带着两位侍从东跑西颠的来到那座花园中央的喷泉——朱红色的液体咕嘟咕嘟顺着出水口往外冒,循环往复的流动时,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也随之而来。   什么东西腐烂了。   “是血。”娜吉妮伸出手替森月纱掩住口鼻。皱着眉看看四周,花园里空无一人。   “主人。”   叫了一声,蛇女仆下一刻把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她看见森月纱眼中的好奇和兴奋了。   “那……别弄脏了衣服。”   “你是怕她弄脏脚吧。”阿莉埃蒂斜着眼吐槽:“汗水血水,必须是她自己的对吗?恶心心!”   娜吉妮微笑:‘泡澡澡。’   “啊啊啊啊我要和你决斗!”   “直面我!!死蛇!!”   森月纱比了个动作。   “嘘——”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自三人身后响起。   很轻。   它似乎正垫着脚尖,自认为悄无声息的接近着。然而,在安静下来的三个‘生物’的听觉与感知里,这脚步不亚于一头大象踩在鼓面上。   想不注意到都难。   见森月纱没兴致理会,娜吉妮便握紧伞柄,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   咚,咚,咚。   越来越近。   蛇小姐已经听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喘息声。   粗糙,紧张;颤抖,兴奋。各种奇怪的气味杂糅在一起,让本就灵敏的舌尖有些发苦。   娜吉妮微微蹙眉,收回唇角的舌头。   太难闻了。   哒。   脚步顿了一下,这是明显的发力,已经不顾隐藏了。   耳畔呼啸而来风声!   锵!   咔嚓!   雪亮的刀锋被伞骨架住。   娜吉妮一手背后,单手持伞,转身。   蓬头垢面的佝偻身影,两手死死的捏着剔骨刀,两颗几乎突出眼眶的,很难被称为眼球的东西在男人的脸上打转。   病号服已经套不住他那干巴巴的身体了。   “祭祀…祭祀!!”   嘎啦嘎啦…   金属激烈的摩擦声。   “普通人类,”娜吉妮无奈,侧头问:“主人,怎么办?杀掉还是…?”   森月纱看都没看这边,盯着远处的大楼朝身后摆手。   见状,女人手腕一晃,木质的扁头圆柱形伞尖画了个圈,绕过男人的胳膊后,轻而易举的卸掉了他手里的武器。   锐利的目光集中在他的喉咙上。   张牙舞爪的病人几近疯癫,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噗嗤。   喷薄而出的殷红和喷泉里的颜色汇合了。 Chapter85 疗养院的探索之旅   随手扯断锁链,推开病院正门。   艰涩刺耳的颗粒声。   漆黑的正厅,空无一人的服务台上隐约摆放着几本破损的记录簿。一根根圆粗的仪式蜡黏在光滑的地面上,顺着墙,燃烧殆尽只剩蜡根。   白色的蜡液流了厚厚一层。   脚边,落着几条血肉模糊的手臂,一把染血的手术刀,几根吸管。   墙上装裱的表彰框被扯掉,鲜红色的涂鸦抹的严丝合缝,红白相间的冷寂感在黑暗里尤为森然……   难以理解的图案。   陈腐的空气里游离着难闻的臭味。   “邪教。”娜吉妮嘴角挤出一个词。   这两天世界迅速的变化:就如同癌症晚期的人体,经过极致的恶化后,再厉害的医生也无法拯千疮百孔的生命了。   疯狂的人群,崇信古怪条例的宗教,解放的人性。   遍地开花的恶性案件。   大家都疯了。   娜吉妮和阿莉埃蒂比起那两位三千年前的老古董,算是更乐于接触现代科技。互联网上每时每刻在更新着什么,娜吉妮也扫过一些。   “平冢静的奶奶应该…”   森月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腿往里走。见不见得到是其次,她主要还是想在外面玩一会。既然都答应了娜吉妮‘那种’要求,怎么也得玩个够本吧。   细碎的铃铛声在安静的一楼,响的格外清晰。   从诊疗室路过,然后是两间会诊的办公室,再往后是卫生间、洗漱区。越往深处,气味越浓。   “她们放了多少血?”红色的塑料桶里灌满了红色的浆水,滴答滴答的在血面溅起波纹。   森月纱后退几步,抬头。   滴答,滴答。   一具尸体被倒吊在风扇上,一滴滴的响声就是从它颈部深长的刀痕里流出来的。   是个护士。   她的整张脸被蜡盖住,冷却后,成了一张厚厚的蜡壳——除此之外,她的身体上也沾了不少白色的蜡。   森月纱嘟囔:“敲上去应该会‘梆梆’响。”   阿莉埃蒂不想和森月纱讨论死人脸会不会梆梆响的问题。   “我说,我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回去。”不耐烦的妖精踢着腿,一把揪住森月纱的耳垂,伸头,张嘴就咬。   声调平和的一声‘哎呀’。   “装模作样,你根本不疼。”翻着白眼的妖精从女孩肩膀上站起来,左右嗅嗅:“咦…?我闻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在,那边。”   在楼梯那边。   “二楼?”   跑到楼梯口,森月纱竖起手,在嘴边环成喇叭,一脸兴奋的对着深黑的楼层。   完了,又要开始了。   阿莉埃蒂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堵住耳朵——下一刻,少女嘹亮的呐喊声穿透了整栋大楼。   “二楼的邪教们!”   “我是野比大雄!”   “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阿莉埃蒂一天中总有那么二十四个小时想要毒哑她。   …………   ……   大介一司踉跄的撞开某扇门,极快的闪身进入后,反锁。   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   他的腹部被刺了一刀。   捂是捂不住的,伤势只会随时间愈发恶化。除了手里还剩几发的枪,早就用掉的匕首,他没有其他武器了。   然而,外面的疯子还在寻找他。   本以为只是意外死亡报案,又因是疗养院,警署还特意在这种人员不足的时刻派了三位警员上门——结果。   两个小时。   只有自己还活着。   ——队伍的领头者,自己的上司,总喜欢请客、酒量还不如自己妻子的豪爽男人,在二楼的入口被一盆沸腾的蜡液泼了满脸满身。   然后,一根扎满了钉子的木锤头凿开了他的后脑。   他因灼烧和窒息造成的哀嚎戛然而止。   ——自己的同事,在射杀了三个凶手后,和自己找到了病院里的幸存者。   两个坐轮椅的老人。   他们趁着自己前往楼梯观察的空隙,把他…   等自己回来时,那个年轻的家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皮肤了。   该死!!   大介一司摸出手机点亮,黑暗中,男人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没有信号。   该死…   这里太危险了。   古怪的病人,发疯的护士,还有不知道领头人是谁的邪教——她们在收集人类的鲜血和皮肤,那一具具被蜡液包裹的人茧,无比惊悚的烛光映着一张张虔诚又阴邪的脸。   曾经,应该都是病人,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世界已经够混乱了不是吗?!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忽然响起。   男人噤声,发抖的手握着枪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至此,他早已感受不到腹部的痛感。   早知道,早知道…   射击训练就多去几次了…   普通的办公室人员,偶尔出一次外勤。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怎么配过枪…   要完蛋了吗。   啪嗒。   脚步声停在门前。   “烛火的燃料,燃料点燃烛火…”   “于黑暗中融化,”   “躯壳…”   男人越来越紧张,门外的人似乎确定了他藏在这里,正用烛台或其他什么尖锐的金属,轻轻划过墙壁。   哗啦…哗啦。   忽然。   一道充满元气的少女声自楼下传了上来,中气十足的喊声像极了网络上偶像组合的模样——大家好!我们是…   “…邪教们!!”   “你们已经被我包围啦!!”   大介一司:……   这栋楼里有两个邪教组织?   男人思索着,察觉到门外脚步远去,终于松了口气。现在,他已经顾不上旁的事了。   趁着那个疯子被引开…   我得赶快离开这里。   捂着小腹站直,大介一司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寂静的病房里,一道接一道的火光慢慢的亮了起来……   照亮了男人的脸。   缓缓回头。   五个穿病服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托着手中的蜡烛;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无尽的渴望和虔诚。   “烛女需要你。”   大介一司颤颤巍巍举起手里的枪,绝望的大喊:“疯了!你们,你们都疯了吗?!”   随着围拢靠近,几个老人狰狞又渴望的脸也看的越来越清楚。   苍白的皮肤,干瘪如纸的身体。   领头的老妇人一脸为难。   “抱歉…实在对不起…”歉意的弯腰,妇人撸起袖子,露出干柴般的手臂。   上面满是新的刀伤和针眼。   “对不起对不起…血液,不够了啊……”   “求求你了…”   大介一司痛苦的攥紧手里的冰冷,食指扣上了板机。 Chapter86 邪教   “超出常人的力量,即超凡者。”   这个世界,是有神明存在的!   三楼,没有电力,厚厚的多层窗帘挂起来,这栋窗子不少的疗养楼即便在白天也暗的可怕。   一根根短粗的白色蜡烛替代了头顶的光源,佝偻的老人们像一只只被驯服的犬类,眼神随着群体中讲话的妇人移动。   背光的楼面本该有些阴冷,却因为一根根烛火反而闷热,人群正中央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巾——看起来就是用护士服修改后缝合的袍子。   世界混乱将始,一切都是就地取材。   “烛火之神告诉我!祂降下了神谕!”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溅着星星点点早已凝固的蜡液,在她说话时,褶子们彼此推搡挤压着,显得这张上了年纪的脸忙的不行。   有点高峰时期车站中人群贴合涌动的模样。   “烛火之神需要大量的鲜血!痛苦,被蜡液封闭的灵魂!”她手舞足蹈,握着的那根蜡烛,火光呼呼的在空中划过:“献给神明的祭品,还需要更多!”   “更多!”   “烛女大人!”   “显示神迹吧烛女!”   “进来的巡警还不够!”   被称为烛女的老人除了脸上拥挤的皱纹外,那双眼睛如同秃鹫一样阴翳,她听见了信徒们的低语,狠戾的扫视着周围。   “很好…很好。”她举起蜡烛,环顾一圈:“神迹,就在此显现给你们!”   薄薄的嘴唇开合,念出根本听不懂的语言,黑黄参差的牙齿里进外出。在摇曳的蜡芯里,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流轻轻盘旋起来。   啵。   火焰一跳。   白色的蜡烛仿佛放进了魔术师的手中,融化的蜡液顺着老妇人的手掌向下,一层层的包裹住她的手指、手掌、小臂。然而那团火苗依然灼灼发亮。   察觉不到热意的手掌端平后,烛女就这样展示着手里的‘神迹’,依次路过信徒时,她极近的贴着她们:有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有上了年纪的护士,甚至,里面还有明显小一些的医生。   所有人都虔诚的盯着女人掌心的那团火焰。   它无根自燃,在苍老干枯的手指笼罩中,旺盛的照亮了黑暗。   “这是神迹…”一位年迈的男人低声自语。   是啊,蜡烛仿佛有生命一般。   烛女阴笑起来,张开双臂大喊:“神迹!当然是神迹!烛火之神赋予了我操纵蜡与火的能力,祂会来,会来看我们!”   “这个世界是有着神明的!”   “而你们…”头颅扭转,秃鹫一样的豆眼黑漆漆一片,火光中,映着老人虔诚的脸:“…而你们,将是烛火之神最早的信徒。”   “凡是烛火的神谕。”   众人缓缓跪下,齐声接道:“我们将听从。”   “凡是烛火的需求。”   众人接:“我们将满足。”   “凡是阻挡烛火之人。”   “处死它!”   “处死!”   烛女满意的收回手掌,轻轻熄灭了蜡烛。   “祂曾是点燃世界第一缕的光亮,像天照一样伟大。祂熄灭了千百年,终于——世界还是仁慈的!它给了我们人类机会,去见识、侍奉这个伟大又无私的神明!”   “从你我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心怀祂的教义,把烛火传播到东京的每个角落!从现在开始!从东京开始!接着,全日本,整个亚洲!”   “作为第一任烛女!我将扩大信徒众,带领你们一直走在传播的神路上——”   兴奋的老人气喘吁吁的歌颂演讲着,说到极致,她已经开始享受脚边跪倒的信徒们虔诚又尊敬的目光了。   不料此时,自极远的楼层下,却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稚嫩回音…   “二楼的邪教徒们!”   “你们已经被我包围啦!!”   烛女:……   众信徒:……   “谁?!是谁在亵渎神明?!”随着含怒的脚步移动,人群像水一样分开。烛女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子前,稍稍捻开窗帘的一角,飞快的向外瞥了一眼。   “去找到那个亵渎神明的人!她的皮肤和脸,需要献祭给伟大的烛火之神!”   涂抹飞溅的咆哮中,几个还算身体强壮的老人受命转身。   黑暗里离去的几根蜡烛,火光摇曳。   …………   ……   “从刚才开始,娜吉妮的脸色就不太好?”咚咚咚的踩着楼梯,森月纱东张西望的打量。她在这里,就像免费参加了一场恐怖密室逃脱的游戏。   阿莉埃蒂对密室逃脱没兴趣,只是看在‘免费’的份上勉强愿意陪森月纱胡闹一会。   “因为是邪教。”娜吉妮轻轻回答她:“安苏娜给我讲了许多她们那个时代的故事。”   在古埃及的时代。   邪教是个既麻烦又恐怖的东西——它不止会动摇统治者的根基,所造成的后果也大多极为严重。   它有着让人心甘情愿不为人的魔力。   “安苏娜告诉我,她见过满心欢喜奉上自己五岁女儿的母亲。”   那位母亲受了邪教徒的洗脑,因信仰,将自己年仅五岁的女儿‘奉献’给了不知名邪神的地上行者——某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主教。   自众人的围观中,这位母亲就一脸满足且兴致盎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哀嚎,看着她还没有自己小臂长的胳膊,被两三个男人生生从身体上扯了下来。   她看着女儿尖叫着‘母亲!’和‘救我!’,看着她在那些强壮的教徒手下挣扎,逐渐熄灭瞳孔里的希望——最后,变成个空洞无神,任人摆布的木偶。   两天后,受尽痛苦,破破烂烂的木偶才永远闭上了眼。   她死于感染。   安苏娜在说这一段的时候十分平静,但蛇类的敏锐还是能让娜吉妮察觉到四周的能量波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愤怒状态的武姬。   ‘…后来呢?’   安苏娜微笑:‘后来,伊莫顿找到了他们。’   你不会想知道被大祭司逮住的邪教徒的下场的。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娜吉妮跟着森月纱走上二楼,断断续续讲述者听来的故事。除此之外,她来森月纱的世界时间也不短了,对于这个国度的邪教历史也略知一二——   令人作呕。   这并非是来自‘混沌’或‘秩序’带给人类的「天灾」:大多邪教都是人为而成,都是来自人心中的鬼蜮、不甘的贪婪与恶毒的伎俩。   他们用满嘴鲜血淋漓的烂牙,一口口吞噬着自己的同胞——踩着他们惨淡的人生和零碎的尸体,迈上自己不堪且恶臭的欲望之路。   对于它们,   娜吉妮只有一个想法。   “主人。”   “请务必杀光他们。”   森月纱缩了缩脖子。   “娜吉妮今天好可怕。” Chapter87 吧唧嘴   一声枪响迎接了森月纱的到来。   寂静黑暗的二楼,‘嘭’地一声炸响后,声音与火药味道久久不散。   娜吉妮伸出舌头在唇边扫了几下,转头看向走廊的一边。   “那里,我闻到了。”   森月纱耸耸肩,沉浸式的体验让她今天够开心了——打怪这种事少女从不纠结,她又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升级,而且难得的自己惫懒的侍从们有兴致。不抢,不抢怪啦。   她推搡着娜吉妮的肩膀向前:“巴里巴里,交给你了!”   “游走于病栋阴影中的森林巨蟒!”   一如既往的烂中二。   阿莉埃蒂懒得吐槽,只是…   她好像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层,短时间内绝对死过不少人。   寻着枪声移动,在快要到尽头的走廊拐角,一行人停在某扇门前。   “就是这里。”   娜吉妮舌头探出嘴唇,在空气里扫了扫后,率先上前,拎着坏掉的雨伞,后退两步——斜身,抬腿!   一脚踢了上去!   嘭————!!!   金属脆响,门竖挺挺的倒进屋里。   更浓的铁锈味被吹了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周围人都跟你学不了好。”   阿莉埃蒂像小狗一样呼噜呼噜的晃着脑袋,毛绒绒的红色大卷抖落灰尘:“好好的文静女仆都变成什么样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   “我真怕以后你的所有侍从都变成这德行。”   想象一下未来的战斗吧——   某地,某场战役,艰难。   森波波侍从团,战前参谋会。   生了铜绿的提灯里火朵摇曳,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一行人围在木桌前,气氛严肃的盯着摊开来的旧地图。   森月纱一拍桌子:我有个好主意!我将一马当先,正面突入敌阵!   娜吉妮举手:等主人计划实施后,我再正面突入敌阵!   安苏娜&伊莫顿:那我就等待你们的信号!最后正面突入敌阵!   那不是我的活儿么…   疯狂晃动脑袋,小妖精试图把缺心眼的一众侍从们晃出自己和森月纱的未来。   ——那是不可能的。   肉眼可见,娜吉妮已经开始‘森化’了;很可观的速度。大概,下一个就是安苏娜或者伊莫顿吧。这对儿古埃及的苦情人在阿莉埃蒂看来,面对森月纱时脑子也不大正常。   她已经做好某天森月纱带头冲锋的准备了。   “勇一点不好吗?”森月纱不明白阿莉埃蒂到底在愁个什么劲。“有人认为‘身体是最好的武器’,我觉得很对哦。”   阿莉埃蒂嗤笑:“说这话的肯定是个小姐姐。”   森月纱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摇头:“小姐姐?哪有小姐姐?是个光头老大爷哦。”   听见哗啦哗啦撕糖纸的声音,阿莉埃蒂像闻着味了一样,顺着森月纱的肩膀爬到她的手腕上。   “给我吃一口。”   少女没搭理她,把糖塞进嘴里后,就仅剩指尖一丁点薄薄的糖霜了。   “喏。”   细瘦的食指伸到小妖精脸前。   不料这个动作反而让阿莉埃蒂误会了什么,炸着毛尖叫:“休想!我告诉你森月纱!休想!”她蹭蹭蹭的蹬腿往后缩,连滚带爬一溜烟跑回了头顶。   “休想!有了洗脚蛇,你竟然还想要吮指妖!贪婪!太贪婪了森月纱!”   伸着手指,森月纱眨眨眼,不明所以。   “装什么无辜!我看你每天被洗的很开心嘛!”酸溜溜的话从女孩头顶灌下来,就像一瓶开了盖的醋咕嘟咕嘟的倾泻。“竟然还敢开着门洗!”   我都听见娜吉妮吧唧嘴的声音了。   这句话森月纱倒听明白了…   她脸颊微红,低下头喃喃:“娜吉妮说开门通风——”   “真恶心!没有窗户吗?她就是想让我们听听她吃的有多香!”   “恶心蛇!咿呀…”   主仆二人叽叽喳喳的没个完,直到娜吉妮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正好听见小妖精的那句‘恶心蛇’。蛇本蛇小姐的脸色立刻不好了。   “你说什么呢,阿莉埃蒂。”   被抓包的小妖精瘪瘪嘴扭头不理她。   “男性尸体,身份应该是巡警。”瞪了一眼钻进头发里,只露个屁股的小妖精,娜吉妮撕开湿巾,手上使劲擦了几下。   “他全身的皮肤和血液都不见了。”   脸…   “没错,像一楼那具倒吊的尸体一样。”   被滴满了蜡液。   “这个邪教还真是恶心。”   对阿莉埃蒂来说,战斗、击杀不过一剑的事,除了女王陛下交待的任务外,她们一族的年轻战士很少会这样侮辱战败者。   虽然小巧的身材和无法被魔力侦测的天赋使她们更适合隐秘潜入与刺杀,但相比起杀手的职能,阿莉埃蒂更喜欢用正面作战,以两军对垒般的凶猛冲锋来击溃敌人。   娜吉妮窥了一眼‘藏头露尾’的小骑士没说话。   “主人,”   “嘘…”   森月纱转头看向黑洞洞的走廊,空旷安静的楼层里,一丁点声音都会显得十分明显。   三簇橙色的火苗摇曳着,由远及近缓缓靠了过来。   病服如同平冢奶奶那套一样,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心翼翼呵护着手中的蜡烛。娜吉妮在她们脸上并没有见到与陌生人碰面的堂皇与惊讶。   蜡烛被托的高高的,从病服里露出了一只骨瘦如柴的小臂。   她的手腕几乎一碰就断。   “烛女的要求…”   “请你们,献上皮肤和血…”   烛女?   森月纱迎着蜡烛的火光伸出脑袋,忽明忽暗里出现了一双可爱的大眼睛。   眨巴眨巴。   “你们看到平冢奶奶了吗?”   少女看看三个人,抬起手奶声奶气的比划:“这么大,这么高,圆圆的,银色的,摸起来很凉,跑起来非常快!”   阿莉埃蒂:我怎么不记得那个老太太是圆形的?   娜吉妮:她说的是轮椅。   阿莉埃蒂:你以后戴个耳麦当森月纱的翻译吧。我听她说话脑袋疼。   娜吉妮嘲讽似得看了眼阿莉埃埃,那副嘴脸的意思小妖精心知肚明。   ‘你弱爆了。’   不谈两位侍从彼此间的刀光剑影,为首的老人听到森月纱的话愣了一下。   “平冢…”   少女点头:“没错!平冢奶奶,你们认识吗?”   身后的另一个老人忽然开口道:“她已经去见烛火之神了。”   沉默。   唔…   就是,死了吧?   “她的身体,她的神与灵,皆由烛女所奉献——”三个老人虔诚的高举手中的白蜡,一脸谦卑的朝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东西:“她是污浊的,被世俗的面纱锁住了灵志。而烛火之神拯救了她…”   娜吉妮冷笑:“从最软弱的、神志不清且没有行动力的人开始处决,用血腥的手法来震慑你们这些老家伙,看起来,你们所谓的神和烛女,胆子并不大啊。”   “你在亵渎神明!!”   为首的老人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举起手里尖锐的烛台。   “你根本不清楚烛女大人的能力!她可以役使火与蜡,她清楚我们每个人的名姓,她知道万物的规律——”   仪式者?   “她是被烛火之神选中的代言者,她是我们的烛芯!”   烛火之神?   娜吉妮古怪的咧开嘴,向着三个早已陷入狂热的老人迈了一步。   黑纱裙纱袖,黑色眼线,高高盘起的黑色缎子般的软发。只有嘴唇上冷调的蓝紫在噼啪燃烧的火光中幽幽。   女人的眸子渐渐转为纯黑,丝丝拖行和窸窣声围绕着几个人,打破静悄悄的耳膜。   细长的舌头从唇角探出了尖。   嘶——   啪嗒。   一根刚燃过半的蜡烛滚落在地板上,蜡油洒了一地。   满脸惊悚的三个人慌忙后退!   火光中。   映出了一条巨大的蟒蛇。 Chapter88 没什么大不了的   森月纱已经好奇的围着娜吉妮转了好几圈了。   一会戳戳腰一会摸摸她的肚子,像见了什么新鲜东西似的。   弄的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女仆小姐又痒又热的。   “好厉害…三个人,一点都看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蟒蛇化的娜吉妮一口一个老朋友,重新生出双腿化为人形后,肚子却丝毫不显。   那可是三个人。   “这么快就消化掉了?”   关于吃了辣么多都不显胖这件事——对森月纱来说,比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邪教、邪教的领头人是不是仪式者以及平冢奶奶到底死没死都重要的多。   阿莉埃蒂疑惑:“你到底想减哪里?”   作为拥有「完美公主」天赋的少女,她漫长的生命中,体型大概永远会固定在目前最完美的状态了——除了胸前的冗赘外,一切都是完美的恩赐。   当然,偶尔她也会撒娇似的说‘我胖啦!’——和,‘能吃寿喜烧嘛?’   想要得到的回复也仅仅是娜吉妮温柔的‘没有哦’——和‘当然可以’。   这是主仆二人的默契,阿莉埃蒂懒得吐槽。   所以,阿莉埃蒂认为森月纱既然有此疑问,很可能,是想减去某个累赘的部分。   ——猜错了,森月纱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还是蛮喜欢自己的胸坨坨和臀坨坨的。   她安慰小妖精道:“阿莉埃蒂。”   “你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   “只有你,”   “觉得它是‘累赘’呢?”   娜吉妮并不觉得这是安慰,但也不耽误她十分恶意的扫过不大点小妖精的正面。   嗯。   前胸和后背基本是两条平行且永不相交的线。   “窝!根本!不在乎!”小辣椒一样的长发炸了毛,哆哆嗦嗦的指着森月纱的耳朵,一拳一拳像打沙袋一样锤着:“对一个冲锋的骑士!英勇的侍卫来说!根本不重要!”   “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呀是呀,除了那里以外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和英梨梨都应该属于儿童服装区。”   “主人,你可真恶毒。”娜吉妮揉了揉小腹,捡起临时靠在墙边的伞。“这算是萌点么。”   森月纱的耳垂丁零当啷的被锤的飞来飞去,阿里·埃蒂拳击手正一边左右勾拳直拳的招呼,试图让这个臭女人感受一下来自平平无奇一族的力量。   卟噜卟噜。   小耳垂像个实心儿肉做的小沙袋一样晃晃悠悠。   “什么核弹级别的萌点啊,每一次受伤的都是我好不好!”阿莉埃蒂扶着森月纱的脖子,气不打一出来:“倒是真对不起你们了,我这个不合群的身材。”   说起来,伊莫顿都比阿莉埃蒂要有起伏的多,按照大小号排序的话,大概是:   森月纱——安苏娜——娜吉妮——伊莫顿……   小龙蛋。   “我连个蛋都比不上?”   娜吉妮认认真真的解释:“你没有发现么?阿莉埃蒂。”   “龙蛋上坑坑洼洼的,至少有起伏。”   阿莉埃蒂静静的弯腰,抱膝坐下;眼神眺望着并不存在的虚幻世界。   ——再见。   ——朋友们。   ——我即将远航。   ——请给我一艘永不回航的小船,让波涛汹涌的海浪,送我去往地平线的尽头。   “如果你非要加上‘波涛汹涌’的海浪的话,我们的排序就得再次改变一下…”   “闭嘴。”   噗嗤。   …………   ……   哒,哒,哒。   跟鞋敲击地板。   似乎是森月纱嚎的那一嗓子惊动了对方,除开刚刚被吞的三位,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护工打扮的中年男性,想要拦截森月纱和娜吉妮。   五大三粗的魁梧男性看起来就不好惹。   当然,看起来,他们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挨个送。”阿莉埃蒂最近打游戏频繁,对此做法十分不屑:“如果是我,要么All in,要么就收缩起来,趁还没打上门赶快撤退。”   扫荡(纱纱探险ing)二楼的空闲,阿莉埃蒂倒是发表了各种‘或许能赢’的办法。   “你最近玩的很入迷,时间都花在这种没意义的地方了么?”娜吉妮举着雨伞走在最前方,蛇类的敏锐和女仆的身份下,她可不许森月纱自己胡乱疯跑。   这地方或许没人能伤害她,但她自己很大可能会摔跟头。   “没意义?”阿莉埃蒂极其不屑的撇撇嘴:“你根本不知道电子游戏对我们的成长性。”   成长性?   森月纱也好奇,她当了这么多年人类,还没听说过这种论调呢。   “诶嘿嘿,你们两个外行。”   说到游戏阿莉埃蒂可不困了,盘着腿,一副老师的德行坐在森月纱毛茸茸的头顶侃侃而谈。   “首先,”竖起一根小手指:“训练了反射神经,无论是躲技能还是及时的预判,对操作者都是一场场锻打与进化;”   “其次,”第二个小手指:“大局判断。游戏比赛就像战场:什么时候该进攻,何时后撤;哪种情况去支援,而什么局势该独善其身——你们不懂吧?”   得意洋洋的妖精抓起一团毛茸茸,在手里不停揉来揉去,兴奋的小脸涨红:“是我!我经历了这些,从最低档次的水准——”   两根手指拉长。   “…到最高等级的梯队!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呢!”   “这难道不是水平的提升么?”英姿飒爽的小骑士手心向外,操控着压根不存在的法术,如名伶哀妓一样念白着来自遥远国度的诗词,却倒有种特殊的美感。   ‘低声问呐…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女王陛下,帅不帅气?”   她的女王陛下没工夫搭理她。   娜吉妮用伞尖推开一扇屋门,视线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扫了一圈后,朝森月纱摇摇头,领着女孩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去。   “听不懂,”森月纱随口接话:“而且,那些也只是证明你游戏水平的提升而已吧?对你本身有什么成长性?”   阿莉埃蒂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大腿,这两个人怎么不听劝呢?   “你不懂。我感觉自己的反应变快了;和那些混沌怪物战斗的时候,对大局的判断也越来越准确!”   “这就是游戏对我们潜移默化的提升!”   “我觉得你就是在扯淡。”娜吉妮冷着脸回道:“别给自己的沉迷找理由。”   阿莉埃蒂斜眼:“所以你一天说十几回‘主人你的脚脚脏啦’,就不是给沉迷找理由?我怎么不觉得森月纱的脚脏了,她明明连床都不下。”   娜吉妮哽住。   “哼,反正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擅于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是不会明白它的好处的。”   小妖精嘿咻嘿咻的出着拳头,自信满满:“我已经从最低层打到前十名了!说明什么?!说明我战胜了太多人!一个个手下败将!”   “我账户的头顶都标有大家给我的称赞!”   “战神!”   “无敌豪门!”   说实话,森月纱实在不想打击阿莉埃蒂,但又怕小妖精太过于自信。   最重要的是。   哎,呀。   不说她憋的难受。   “那个…”   “嗯?”   森月纱咬着唇强忍笑意:“阿莉埃蒂啊…你玩的那款游戏,我给你充了不少钱。你知道的吧?”   “当然,谢谢你。”   “不,我的意思是说…那个账户头顶的称号。”森月纱顿了顿,挥出了有力的一拳:“只要充值够一定金额,系统都会赠送的…”   安静。   没等反应,森月纱又挥出第二拳:“还有啊。那个,你的那身装备。我其实无聊的时候也试过。”   “站着不动,只要用一根手指不停按技能——”   “就能以一当百。”   二次凶猛的勾拳穿过了手臂的封锁线,准确的击中了某位拇指姑娘的下巴。   “所以…”   “是金钱的胜利呢,阿莉埃蒂。”   K.O. Chapter89 金钱的胜利   「并非技术而是日元的胜利」   这种事阿莉埃蒂根本接受不了。   “我明明是技术流…”   姆。   森月纱记得小妖精创立的男性账户「妖精之王」,可是拥有着不少称号呢。   战神:物理/魔法伤害+10%   无敌豪门:魔法恢复速度+20%   乘风者:移动速度+5%   龙:HP/MP+15%   神之子:攻击附加真实伤害   匠人:打造最上级装备概率up!   征服者:击中时造成暴击概率up!   零零散散的称号加起来要有二三十个,大部分是充值到了一定VIP等级后系统赠送的——比如「无敌豪门」、「龙」、「神之子」等等…   满VIP的账户就是这么可怕。   “我好像充值了几百万。”森月纱回忆:“趁你洗澡的时候玩过几次,发现两三个技能就杀死一片人,好无聊的,我就没再玩过…”   阿莉埃蒂:……   或许,某个本该冉冉升起的职业选手,还未踏上职业征途之前,就倒在了黄金打造的梦乡里。   “那种游戏根本没有考虑用户的操作水平哦。”不同于娜吉妮的一知半解,多亏了以大石为首的那些孩子们,森月纱勉强算得上了解游戏。   毕竟没少给孩子们买。   “阿莉埃蒂还是玩玩那些换装的小游戏,或者,moba类的也不错嘛。我看大石那孩子玩过,还有射击类的,赛车类的。有趣多了。”   阿莉埃蒂对森月纱的建议充耳不闻。她现在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   所以,自认为风骚无比的走位、凶猛无匹的进攻、闪躲技能时机把握…骄傲的我。   骄傲了个寂寞啊!!   噗嗤。   “森月纱…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还在垂死挣扎的小妖精试图挽回自尊,抓着自家女王的一缕长发喃喃道:“我的技巧,我华丽的操作,难道…”   都是日元的力量吗。   “唔,大概是哦。”森月纱好笑道:“我本来想让你玩个爽嘛,谁知道你居然联想那么多。”   对不起,让我远航吧。   远离这个尴尬的世界。   “没关系啦,现在不是有一款很火爆的竞技游戏,有空我陪你一起玩嘛。”   安慰无效。   大概阿莉埃蒂会惆怅一天吧。   “呵。”娜吉妮轻嗤了一声。她就知道这只大脑积水的妖精靠不住。   闲聊以某只妖精的心死落幕,二楼扫荡到尽头,一行人终于再次见到了活人。   还不少呢。   诺大的休息厅摆放了不少病床,沿着墙体边缘,蜡烛幽幽照亮了一张张苍白无神的脸——原本属于疗养院休息室的地方,如今成了邪教徒们放置‘物品’的地点。   这些多多少少行动出问题的老人,要么斜靠在轮椅里,要么瘫在病床上;几个手持棍棒的中年女人穿梭在绝望的气氛中,地上七七八八散着用过的针管,里面还存着见底的血液。   这是她们的血库,为教派奉献过的人全被安置在此了。   森月纱和娜吉妮在微弱的烛光中踏了进来。   “是谁?”   电力被切断直接导致了光线不足,看守者听见动静后,愣了几秒,才回身端起石台上的蜡烛。   照出两张年轻女性的脸。   “你们是——”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问题即使对方回答了,你也会一头雾水?”森月纱快步靠近中年女人,在她端起蜡台前就贴了上来:“让我们快一点进入正题吧。”   少女明艳的脸在烛火中显得既瑰丽又诡谲。   “平冢奶奶还活着吗?”   “平冢家的…”烛台被举高,女人阴晴不定的看了眼娜吉妮。对她来说,显然比起眼前这个‘未成年’,她身后的高个女人更有威胁些。   “对对,平冢家的,她的轮椅特别好推,能推的飞快!”   女人不着痕迹的背过手打了个手势,嘴上探问着:“你们是刚刚进来的?有没有看到——”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混着人体骨骼的脆响。   刚刚还在说话的女人头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嘭。   尸体一头栽倒,手里的蜡烛脱离烛台,咕噜咕噜的滚到病床底下。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的。”森月纱收回手,把视线瞄向另一个女人。   刚刚得到信号抄起铁棍的女人僵在原地。   “请问,平冢奶奶在哪?”   女孩的笑脸在黑暗中静静的溶解,铁棍‘当啷’一声落地,手持烛台的女人一动不敢动的立在原地——等森月纱慢悠悠走过来时,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平…”哆哆嗦嗦的女人瞥了眼尸体,飞快说道:“她死了。”   …………   ……   大厅里信徒并非全部参加过献祭仪式。有一部分甘愿奉献的老人,却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没有机会去参加烛女的‘显圣赐福’仪式。   这让她们很…   遗憾。   “邪教真可怕。”森月纱心有余悸,感受着周围一道道仇恨的目光,在拉住即将爆发的娜吉妮后,森月纱找了个比较顺眼的病床蹲下。   平视床上的老人。   她似乎觉得森月纱更可怕。   “嗨?”   干瘦的老人颧骨凸起,两颗浑浊的眼珠鼓着。   “我是野比大雄,你叫什么呀?”   “奶奶?”   老人挣扎着仰起头:“你…你!竟敢杀害烛女大人的手下,你们会被烛火之神惩罚的!”   森月纱回头和娜吉妮对视一眼。   “我没记错的话,完愿树这个东西,只出现了一两天吧?”   借着一两天的混乱,就洗脑了整座疗养院?   这是什么仪式者的能力么?   娜吉妮拍拍森月纱的头:“主人,你不明白人能有多愚蠢。”   那绝对跌破你的想象。   “那亵渎神灵的你们就不愚蠢了?”病床上干瘦的老人不屑道:“神灵已经出现在眼前,有些人却假装看不到、听不见。伟大的烛火之神啊——”   娜吉妮把森月纱拉起来,自己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看着要开始祈祷的老人。   “烛火之神?你见过了?”   老人一副‘你很无知’的表情:“神明怎么会轻易展颜于凡人的眼中。祂在上,在苍穹,在——”   娜吉妮打断:“所以,谁也没见过。”   这句话激怒了病床上的老人,或者,更多的信徒。   阵阵咒骂和咆哮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Chapter90 神明需要钱   “她能徒手生火,蜡是她的孩子,”   “血液从我们的体内流向每一位信徒,”   “我们共享彼此的生命,驱逐疾病和厄运——”   病病殃殃的信徒们七嘴八舌的嚷着,娜吉妮注意到,有个闭口不言的老人混杂其中,悄悄朝她眨眼。   女人绕过几架病床走过去,靠近后,对方暗示的愈发明显了。   “你不是信徒?”   约莫七八十年纪的老人一脸斑痕,头发已经掉光,脖子上和露出的手臂上有着许许多多陈年旧伤。即便大量的失血,老人的眸子依然炯炯有神。   “她们是邪教,快走!”老人急促的吸了几口气,大口大口的喘息后才能连续说出一句话。“快走!带着你的妹妹离开这里!”   他梗着脖子用力,悄悄从腰间抽出一把被磨得尖锐的牙刷。   “走…”   喝骂声在话音落地后愈演愈烈。   “无信者!”   “烛火之神会降罪于你!”   “信奉烛火之神,疾病将远离我们!”   森月纱打了个哈欠,“唔,饿了,午饭吃什么呢?”   “主人有想要吃的东西吗?”   “我想想…”   不合时宜的闲聊让这位虚弱的老人更急迫了。   “她们…她们让信徒欺骗自己亲人…”他以为森月纱和娜吉妮是被骗进来的。疗养院不许进出后,食物和补给会越来越少,每天都有很多张嘴要吃饭。   怎么办呢?   利用信徒。   让她们联络自己的家属,亲朋好友,带着食物和补给,带着自己。   进来后的下场只有两种。   信奉烛火之神,在烛女的见证下,亲手执行一次‘献祭’——或者,被献祭。   “没有人性,她们,没有人性了…”在饥饿和大量失血的影响下,老人的神志也不太清醒了。   森月纱倒是很好奇这个教派。   驱逐…疾病?   “我!我的感冒治好了!”   “奉献鲜血后,我不在头疼了!”   “我的腿…”   见少女有兴趣,这群上了年纪的信徒们十分狂热的给她科普着加入烛火教派的‘好处’:有疾病神奇自愈的,有不再疼痛的,还有甚者,说自己聆听到了烛火之神的神谕——   狂热的情感使人忘记疼痛;狂热的信仰使人趋近疯癫;狂热的思维让人失去理智。   不再畏惧死亡。   反而那些看守‘血库’的「士兵」们,刚刚被森月纱杀死的中年女人还留存着恐惧的情绪。   “这说明所谓的教义并没能欺骗过这些工蚁。她们畏惧的是暴力。”娜吉妮冷声道。听着周围循序的传教声,一个个面色惨淡肌瘦的老人真诚的劝着她和森月纱,邀请她们加入这个组织。   那些向她们伸出的干瘦手臂如同自病床上长起的枯萎触须。   “加入我们…烛火之神会让疾病远离你。”   ——再想想脚下是什么地点,就不难理解这些老人的思维方式了。   …………   ……   烛火之神的圣所就在疗养院的三楼。   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想要尽量抹去‘医院’属性的装修,想方设法的让这一层看起来更加庄严——只是效果不佳,遍地的蜡液与鲜血只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或许这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一些零散的担架和轮椅被拆开,废弃的针管,还有吃剩下的面包和肉肠。   “过得很艰难呐,这个宗教组织。”森月纱感叹。抛开二楼那些将死的老人不谈,就目前看来,仅仅两天的封闭就让她们吃不消了。   娜吉妮点头:“刚刚听说,那位烛女已经准备派人出去购买粮食了。”   在这种时候,她们需要花比平时更多的钱。   “看来神的子民也要吃饭。”   听见森月纱的感慨,娜吉妮略带讥讽的说道:“主人,不仅神的子民需要,神也是呢。”   “某位被钉的神不也如此吗?祂用了七天创世,造光;祂全知全能,俯瞰万物;祂在人的瞳孔中,无所不明;在人的心脏里,感化恶徒;祂降罪于不信祂的人,赐福虔诚于经书的子女——”   “祂的宫殿被建造在苍穹之上,殿堂里满是信徒——”   “祂是唯一,是不可敌的至尊——”   女仆敲了敲伞尖,低笑:“但是…没钱。”   “全知、全能、无可匹敌、俯瞰众生——就是。”   “需——要——钱。”   森月纱捂着嘴哈哈哈。   少女大概能猜到一些娜吉妮曾经的过往,虽然她很少谈起。   “娜吉妮,以后可没人能欺负你啦。”   女仆小姐温柔一笑,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她看着气鼓鼓如小河豚一样的森月纱,静静摇了摇头。   “我现在就是最幸福的时刻。过去的记忆,”娜吉妮点点太阳穴:“我早就忘记了。”   “是为了腾出地方记住我吗?”   “没错。”   真恶心。   阿莉埃蒂面无表情的听着一大一小两位神经病秀恩爱,自己也不敢开口。   ——今天可是丢大人了,短时间内还是……老实点?   反正森月纱忘性大,等这件事过去在说吧…   一个半大不大的疗养院,一个全球范围的混乱,一场仅才持续两天的事件。   就孕育出了这样的组织。   由无知茫昧的老年人组成,所需求的也不过是健康和莫测的神力。   仅仅一个地区而已,把视线拉高,全球范围内,又有多少呢?   娜吉妮朝着豁然开朗的厅堂努嘴。   “我们到了。”   原本的活动室被稍作改造,不知从哪卸了块木板,涂了奇奇怪怪的教标;五六位手持或烛台或钢管的男女立在门口。   当森月纱出现在拐角时,所有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嗨!这是Boss战的入口吗?”密室逃脱玩家森开心朝她们热情的招了招手。   “渎神者!”   调皮的话并没得到慈祥的回复,为首的女人举起烛台,金属的尖锐直指娜吉妮的脸。   “烛女大人的命令!”   “她将亲自审判你们!”   进去吗?   森月纱垫着脚往门里望了望,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里面,会有很多人吧?”   “不会等我们进去后,一拥而上,把我们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吧?”   守在门口几人的脸越来越黑。 Chapter91 剪死你   读作圣所,实为休息室的空间很大。若不是四五十个老人面色寡淡,森月纱还以为这里正在举办什么令人兴奋的一拍即合老年男女见面会。   一圈圈沿墙席地而坐,中心则是那位‘烛女大人’了。   当森月纱一伙人进来时,如刀剑一样锐利的目光密集的簇簇而来。   所有人都扭头盯着她们,像一个个假人般僵硬。   “欢迎,外来的迷途者…”烛女顶着的头纱挺像回事,本来佝偻的模样在一众信徒的虔诚仰视下倒多了几分正面的神秘色彩。她手里举着烛台,一朵橙色的火苗静静燃烧着。   “烛火之神欢迎所有迷途知返的孩子,加入我们,你将避开疾病与痛苦…”   似乎不想给森月纱质疑发问的时间,烛女连续不断的开口讲着,期间伸出另一只手,划过周围的信徒;被指到的依次张嘴:   “烛火之神引领我走向真实…”   “烛火之神让我避开了疾病…”   “烛火之神…”   世界在下沉,而神明向你张开了手掌。   手掌?   森月纱竖起一个‘耶’:“剪刀。”   阿莉埃蒂:……我快忍不住了。   “年轻的姑娘, 你的任何愿望烛火之神都将满足——你感受到了吗?这个世界的变化…”烛女面带慈色,摇曳着一身零碎的纱和金属,托着烛台缓缓前行。   她走到了森月纱和娜吉妮的面前。   “我听到了神明的指引,我得到了祂的恩赐…”   摊开手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融化的蜡液顺着烛台攀爬而行,如同有了生命灵智一般,缠绕在金属上,缓缓流过烛女的手臂;一朵朵橙色的小火苗在蜡液上燃烧着——乳白色与橙红色依托在老人的手掌、小臂上。此时,她就像对待一只听话的宠物般,随心所欲的操纵着它们。   “你看,神明的恩赐…”   火苗越来越多。   紫色的帷幕一瞬间展开。   ————   【烛女】   【人类】   【一位即将步入死亡、疾病缠身的老人,十分幸运的接触到了「神秘」——她是否聆听到了神谕、能操使神秘,并不清楚。但至少,她一定听见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之音。】   能量等级:Lv 0 · 「接触者」   …………   森月纱满头雾水。   尚未入级的「接触者」,怎么能役使蜡与火?   望着面前灼灼火光,娜吉妮很快看透了烛女的把戏——磷粉,特殊的溶液,低温蜡烛,黑暗模糊的空间,几位‘知情’的人。   从气味来说,差不远了。   一场简陋的障眼法,让无数人俯首。   然而,还未察觉自己被看破的妇女,依旧喋喋不休的给森月纱讲述着自己的神明:“祂欢迎每一位加入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森月纱脱口而出:“野比大雄!”   老妇愣了一下。   野比…大雄?   怎么那么像男孩子的名?   “唔…是呀。我的妈妈是个王八蛋,居然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哎,果然不是亲生的,不受疼爱呢…”   阿莉埃蒂:你主要想说你妈妈是王八蛋吧。   “嘻嘻,是阿姨。”   烛女摇摇头,似乎觉得面前少女过于单纯,有些说辞话术立即转了个弯:“你是怎么进来的,孩子。”   “我来找平冢奶奶。”   啊…那个神志不清的老东西么。   烛女温和的慈笑:“她已经去侍奉烛火之神了——小野比,你愿意加入我们,永享安宁,避开疾病吗?”   森月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听起来这个——烛火?这个烛火之神好像无所不能?”   烛女却反问:“我们能要求神明什么呢?”   “我们只是凡人,侍奉、尊敬神明发自内心,而不能期待每次神明都会给予回馈和无上的恩赐——”   娜吉妮冷笑。   老妇瞥了一眼女仆,她根本就没打算和娜吉妮说话。相比起来,这位野比大雄看着更好骗。   “所以,奉献出你的信仰,加入我们!跟随烛火之神,在这个愈发混乱的世界里走上丰饶光辉之路…”   森月纱严肃的点头,双手合十后,闭上眼,在烛光摇曳中沉默的祈祷着。   半晌。   睁眼。   女孩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开口:“我的信仰奉献完毕!”   烛女:……   不,不是这样…少自作主张的祈祷啊!!   干笑两声,老妇贪婪的探出脑袋:“烛火之神需要更虔诚的奉献。”见森月纱有再次闭目祈祷的势头,女人赶忙拽住她。   “不,不需要祈祷了,你的信念烛火之神已经收到。”她试探的问:“奉献世俗的财产,为教会添砖加瓦——野比女士,你能做到吗?”   看着面前的两张零钱,少女手心里还躺着三枚硬币,烛女失望的又问:“奉献世俗的亲朋,为教会点燃荣耀——野比女士,你能做到吗?”   少女拍拍颤颤巍巍的胸口,响亮回答:   “我是一匹游走于世间的独狼!”   烛女:……   兴致缺缺。   老人肉眼可见的耷拉下脸,随随便便做了个‘洗礼’的手势——娜吉妮甚至怀疑这个手势每次都不会一样。   “我现在,是教徒了?”森月纱兴奋的问道:“烛火之神的信徒?”   是啊是啊。   烛女欲言又止,琢磨如何才能借用森月纱,把她身旁冷淡的女人拉下水。她还没想出办法,就听面前活泼的少女叽叽喳喳开口了。   “那神明都能做到什么神奇的事?”她托了托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史莱姆之王,一脸期待的靠近老人:“神明能够帮我减去这里的重量吗?”   阿莉埃蒂:我要是神明,我就剪死你。   每天在我面前秀秀秀个没完!   ‘职业选手不需要身材。’   ‘你以为这是我的正面?其实是反面哒!’   娜吉妮靠近森月纱的耳畔轻轻嘲讽小妖精,可在烛女的视线里,却是这位高挑冷淡的女人在劝说少女。   她紧赶了几句,打断两人的低语:“神明将会赐予你伟大的勇气!趋避魔鬼的迫害!让你免除疾病的侵扰——”   “免除疾病,不再——”   啊啾。   森月纱打了个喷嚏。   一阵沉默。   两波人都很尴尬。 Chapter92 愚昧与反制   发现森月纱打喷嚏,娜吉妮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脑门:“感冒了吗?”   “嗯,”少女揉揉鼻子:“痒。”   封闭的空间气流并不通畅,再加上腐烂的血肉和积满地板的蜡液,敏感的人可不大能长时间忍受这里的环境。   察觉到自家主人的不舒服:即便她还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面渴望的告诉女仆,想要再玩一会——娜吉妮依然狠心的拒绝了。   “我们要回去吃饭了,主人。到此为止吧。”轻轻把森月纱拉到背后,娜吉妮似笑非笑的看向烛女——那位老妇人此时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障眼法很有趣,年轻时是魔术师么?”   “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忍下被揭穿的不安,她强硬的向前迈了一步:“你是渎神者!亵渎!亵渎我们的神明!”   说罢,她招摇张开双臂呼唤着周围的信徒。   “拿下这个渎神者!烛火之神需要她的血液和皮肤!让蜡液净化她肮脏无知的灵魂!”   咚…咚。   伞尖敲响了地板。   娜吉妮勾起嘴角,环顾一圈周围跃跃欲试的信徒们——他们正悄悄站直,朝着森月纱围过来。   “看看,你们的神使真正的面貌吧?”   伞骨划过沉闷的空气,带起呼呼的风声。来不及反应,那把黑色的雨伞就精准的敲在了烛女的肋骨上!   一声哀嚎,一段脆响。   嘭。   几根骨骼断裂后,她再也爬不起来了。一根长长的透明软管和一罐乳白色的液体轱辘轱辘从长袍里滚了出来。   滑到娜吉妮的鞋尖旁。   收回雨伞,一脚踢开。罐子又拉扯着软管滚到信徒聚集的地方。   “这就是你们的神,呵,它好像是‘人工制品’啊。”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段软管上:管口还滴着白色的液珠子。   “引火,挤压,蜡液,操纵。”娜吉妮冷笑,锐利的眼神扫过时,几个隐藏在更暗处的人迅速低下头:“帮手不少吧?”   安静。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颤巍巍的拿起罐子,嘴唇打着哆嗦。她看看手,又看看不远处哀嚎爬行的烛女,激烈交锋的思绪瞬间做了决定——她咬牙抬臂!   啪嚓!   摔碎了罐子。   玻璃碎片将她的手掌划的鲜血淋漓。   “神、神明——”信徒发疯似得扯着头发:“神明是存在的!!”抬起头,又满脸希冀。   “对吧?对吧!烛女大人?!”   “我的女儿已经奉献了全身的血液和皮肤!祂怎么可以不存在呢?”   “烛女大人,是不是血液不够了?!用我的,我可以…”   “烛女大人,我还有一些养老金!”   “烛女…”   “烛…”   一个个穷途末路的信徒满怀希冀的爬到烛女跟前,用力抓住她的四肢,一边嚷,嘴里一边念着杜撰好的祈祷词。   “我还有儿子!明天,明天我会让他过来!”   “神必须存在!烛女大人——对吧?”   “烛女…大人。”   可怜的盲眼赌徒,在输掉了全副身家后,唯一的愿望竟然是希望这场赌局是公平的。   太可笑了。   娜吉妮拉着森月纱后退,任由汹涌人潮淹没了烛女。   ——信仰是一把双面开刃的剑,持剑人应当对手中的武器保持敬畏,谨慎选择剑锋所指的方向。   森月纱赞许的转头,她几乎要为娜吉妮击掌了:“好棒的话!娜吉妮,你越来越厉害了!”   “都是安苏娜教的好,主人,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教…?   森月纱点点下巴,她可从未听安苏娜聊过这些:“那,还教你什么啦?”   娜吉妮抿嘴,微笑不语。   然而阿莉埃蒂可清楚着呢——   教她怎么攻略你,傻蛋。   傻蛋小姐踮起脚尖,使劲往人群里看:她只能听见那位烛女渐弱的哀嚎声,疯狂的信徒们如同埋头吞噬腐肉的秃鹫群,饥渴疯狂的向内钻着。   似乎想要钻进烛女的心脏里。   “人类。”娜吉妮叹了口气:“全日本又有多少这样的组织,亚洲,全球——释放的恶意与完全解开的‘自由’,”   “杀死他们的并不全是完愿树。”   没意思了。   森月纱拍拍手,一双大眼睛弯弯的眯起来:“OKOK!「病栋密室」作战结束!我们去吃好吃的料理吧?”   娜吉妮点点头,“很多店铺已经关门了,我让伊莫顿囤积了不少——”   忽然。   熟悉的波动碰动了几人的发尾。   那些鲜血组成的文字再次凭空出现于世人的眼瞳中。   时间到了。   「完愿树,渐入佳境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赞同请举右手。」   「否决请举左手。」   ……   「第二个问题:」   「拥有世上最庞大财富和最顶尖权力的人啊——」   「他们。」   「该,消失吗?」   「结果…」   「赞同:63%」   「否决:21%」   「弃票:16%」   同上次一样。血色融成一条长长的线,一圈圈的卷成向内的螺旋,那张古怪诡异的血色笑脸拉长嘴角,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森月纱的脸。   接着…   「开始执行赞同结果。」   「祝好运。」   咔嚓。   倏然紧缩的神秘包裹着森月纱的身体!   女孩蹙眉抬头,视线穿过钢筋水泥,直达正午的苍穹之上。   她察觉到了某类恶意的窥探。   遥远无光的宇宙,无数条粗糙坚忍的根须穿梭移动,松软的树皮翻滚,饥馋的恶念像一根尖锐的钢笔插入了森月纱的大脑内。   它正企图杀死身体的主人。   嗡的一声!   搅动,黏稠粘连。   链接虚空地牌的节点被打通,澎湃的法术力一瞬间蜂拥涌动,肉眼可见的深紫色滔滔气浪倏地推开了周围所有物体!   森月纱立在翻滚如浪的能量中央,像一朵朵于高岭不停绽放的紫罗兰海。   【注:超高能反应——】   来自地牌源源不断的能量倾斜而出,在半空中炸成一大团紫色的气雾;它们一圈圈一层层的交织缠绕,拱卫着当中那道绰约曼妙的身影。   【沸腾旧神之血】   【生物场滤网生效】   【法术力屏障生效】   【位面之子暂激活】   【注:检测到血肉标记】   【免疫】   【检测到混沌鸣音】   【免疫】   【检测到高等神秘感染】   【免疫】   【检测到心智崩解立场】   【免疫】   【检测到微量位面意志】   【反制】   啵。   一颗气泡破裂,无痕的波纹击碎了被堪堪操纵的微量位面法则意志。   「位面***核***」   「不可敌」   无数根藤条触须像遇火一样落荒而逃!   浓郁的紫雾中传出少女不依不饶的喝骂:   “死树臭树!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半空中,是还未褪去的血淋淋的字符。   「第三个问题:」   「你的另一半。」   「他/她…」   「该死吗?」   「赞同:随机抹除一位。」   「否决:相等数量的人类失去‘参与投票’的权利,随机选择。」   「你们,证明自己的知性…吧。」 Chapter93 母女间   还是那片无边的黑暗宇宙。   比起之前,多了一些忽明忽暗的星。   遮天蔽日的黑雾愉悦的凝聚成一张干巴巴的笑脸,还抽空生出两簇满是吸盘的须,一边一条梳成马尾。   “哼。一个租客试图杀死屋主。”   欧希特不知道祂高兴个什么劲,端坐于宝石软垫中的白魔法女神窃笑。   “阿姨,你很满意我的女儿嘛。”   你的女儿。   你的?   “森月纱不是已经决定了么?”把玩手中的蓝宝石,女神提议道:“缺少一位,或许可以让阿米娜图那孩子顶替你。”   或者,少一位就少一位吧,有祂们在,没人能欺负森月纱。   除了那些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黑雾原本的好心情‘啪’地一下全没了。   森月纱,我的,是我的女儿…   密密麻麻吸盘组成的马尾晃了晃,不甘心的尖锐叫声从黑雾里扩散出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之前是我不小心犯了错,有机会,我会弥补的!”   “好啊,跟森月纱说,看她给不给你机会。”   “她是我的造物,有我一份!我是她的母亲!!”   欧希特莞尔:“谁知道?”   伊露维塔面无表情的放下笔,扭头。   薄纱下隐约看不清面容。   ‘你们,别闹了。’   ‘想想怎么,解决那颗树。’   沸腾的小气泡咕噜咕噜冒着,伊露维塔的头顶,一根绿色的小箭头跳出来,指向茫茫黑雾。   ‘再给,三天。’   ‘失败,我,牵引女儿。’   ‘去,阿尔达。’   ‘生活。’   “破中土有什么好的…”黑雾喃喃嘀咕,一团类似眼睛的血肉心虚的看了伊露维塔一眼:“脏兮兮的矮人,神经病一样的精灵…”   “整天在树林里荡来荡去——喝果酒,吃烤肉,每天无所事事的欣赏日升日落;在旷野上骑马驰骋,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钻进热炉一样的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出一身臭汗,跑到瀑布下痛快的冲凉…”   “等一簇花凋谢后又盛开,路过灯苇草,去山谷里探险,寻找远古遗落的秘宝;蜜糖味的空气钻进鼻子,甜丝丝的露水跳跃在舌尖;友善好客的霍比特人,烟斗,脚板踢踏,热闹舞会,举杯欢畅…”   “湛蓝的天际,古老博学的树人;纯净的独角兽,叮咚作响的清澈泉眼…”   “嘁,破中土有什么好的…”   欧希特:……   有什么好的不是都被你说完了吗?   宇宙里弥漫着酸不溜丢的味道。   “反正、反正森月纱是不会喜欢那里的!!”   欧希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黑雾为什么极力推崇英梨梨那孩子。   生物啊,总归还是会亲近类己的生物。   “哼,休想带走我的孩子,伊露维塔泥这个阴暗作家!”   伊露维塔疑惑。   跟祂有什么关系,都是你自己作的。   黑雾唉声叹气:“谁知道森月纱脑袋有大病啊,我又没让她杀掉所有人…嘁,谁会抢她的东西,我才看不上那几个人类。”   欧希特饱含恶意的提出建议:“你可以把她贮藏灵魂的玻璃罐敲碎。用这个再威胁她一把。”   伊露维塔无语。   沸腾的黑雾倏然一静,好想是真思考了一番——片刻寂静,随后‘嘭’地一声,几只巨大的羊蹄咚咚咚的踩踏着茫茫星海。   “混蛋女神!你是不是想我死!”   “嗯,还以为你会接受呢。”欧希特有点失望:“没劲,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啊…   黑雾头顶的马尾摇了摇。   “我、我先试试看,道歉行不行的通…”气呼呼的声音却呐喊出了弱者的发言。“女儿,女儿心地很善良的对吧…”   欧希特温柔一笑:   “大概吧?反正她已经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变成灵魂放进罐子里了。大概,心地真的很善良吧。”   黑雾肉眼可见的褪色。   灰色的雾惨淡,作家小姐趁势写生,欧希特狂笑。   今天的宇宙依然欢乐满满。   …………   ……   森月纱没想过身为高等生物的‘母亲’是这个德行——   侧写师像个青蛙一样ber、ber、ber的从虚空里跳出来,巴掌大的卡牌跃上她的肩膀,三百六十度旋转着飞到路边的花坛上。   花枝招展。   接着,一行字出现在半空中。   「纱纱,纱纱!」   「你看那朵花!」   「闻没闻到一股妈妈错了的香味?」   森月纱:……   缺心眼?   哐当。   一瓶水从自动贩卖机里掉出来。   青蛙女士再次ber、ber、ber的从虚空里跳出来,像一圈塑料的广告贴纸一样贱兮兮的黏在瓶身上——   字再次出现在半空中。   「纱纱,纱纱!」   「你快尝尝这瓶矿泉水!」   「有没有喝出一种妈妈会改的口感?」   森月纱:……   说实话,她感觉如果英梨梨成神了大概就是这德行吧…   “你想说什么?”森月纱疑惑:“你降临会使我的「侧写师」进入无法使用的状态,有什么话快点说?”   卡牌扭捏的蜷起一角,扣扣自己肚子的部分。   「我只是来…」   “?”   「来…」   森月纱眯起眼睛:“来…?”   憋了半天憋出一行字。   「来晒太阳!」   你呆的地方晒不到太阳是吧。   卡牌单脚旋转跳跃,从瓶身一跃而下落在柏油地面,指着天空中的太阳。   「你看!伟大的太阳!热烈的太阳!」   「暖呼呼的照在身上!」   「浑身滚烫的年轻姑娘啊!」   「有没有从阳光中感受到一丝灼热的愧疚呢?」   啪嗒。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单方面切段了能量链条。   神经病。   …………   ……   “她是不是有神经病?!”   气急败坏的黑雾怒吼!   “我已经道歉了!!”   欧希特觉得这两位谁也别说谁。   “这么看来,你们两个在某些地方还真是挺相像呢…”女神感叹。   “诶嘿,是吗?”一秒前还处于愤怒状态的黑雾,听见这话立即变了脸,满肚子的怨言全变成了兴奋和愉快:“也、也没有那么像啦…”   “就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哦。”   黑雾挤出两缕间隙几乎不可察觉的线。   欧希特:……   伊露维塔:……   两位女神对视一眼。   要不,让她们母女自己玩吧? Chapter94 丈夫的选择1   呲——   自来水从弧形龙头里喷出来。   男人叼着燃至末尾的烟卷儿,杂草一样的头发半长不短。镜子里的他穿着墙灰色的睡衣,目光呆板。   “麻烦来了。”掐了烟,火星碾灭在白瓷洗手池里。   洗脸,刮胡子,蘸着水,用手指像梳子一样潦草的捋个几遍头发——男人的梳妆打扮就结束了。   时过正午,客厅里还暗着灯,簌簌扯开墨绿色的窗帘,光线也没多少能从玻璃外打进来。   “都快生虫了。”嘟囔着低头,‘啪’,又点上一根烟。   茶几上摆着火柴,烟灰缸。一把沾着奶油的金属刀,半块蛋糕,几根蜡烛。棉拖鞋磨磨蹭蹭的托着行尸般迷糊的主人挪进屋里。   卧室比客厅要安静些,或许是心理作用;一罐子印外文的药片摆在床头,除此之外,还有半杯清水,圆形的眼药水盒子。   半杯水?   男人盯着床。   被子下高耸着。   “在家吗?”随手把烟灰弹进杯子里,男人坐了点床沿,屈起手指,作势敲门一样点了点高耸的顶端。   被子里闷闷的说话了:“不在。”   哗啦。   猛然掀开!   一样凌乱的黑发,齐整的头帘像被加强版的吹风机直吹过半个小时一样。女人脸上没有妆,所以眼袋和皱纹看得清清楚楚;一些细密却浅的皱纹在她笑时出现,就像两个人昨晚盖完的被子一样,只要使用过,展开后折痕怎么也抹不掉。   女人的牙倒很白,一边傻笑,一边顺势躺进丈夫的怀里。还泛瞌睡的脸枕着膝盖,白色的烟雾后,看不清男人模糊的脸。   “不在睡会了?”   “吓醒了。”女人呼呼地吹着烟雾。谈起刚刚的梦,却不谈细节,她知道男人也做了同样的。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一次跟咱们可有关啦。”无论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或是手握权柄的成功人士——只要自己不出现在‘完愿树’的问题里,投票之类的可是很轻松的事。   就像走在大街上,随脚踢飞一只流浪猫一样——但如果被告知那条流浪猫身体里,是自己上司的灵魂的话…   呲。   烟头扔进水杯里熄灭,女人白了丈夫一眼。“去离婚吧。”   男人愣住,低头看看妻子。神色是认真的。   在一起十多年了,冷不丁听到‘离婚’,还真有点不适应。   “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另一半,真的会死么?   妻子把头埋进丈夫的衣服里蹭了蹭,淡淡的烟草味很好闻。   她想了想,闷声闷气的回道:“会死的。”   啪。   烟卷点燃。   细长颗粒织成一缕晃不散的蜿蜒,惯性皱眉的丈夫,像叼着个灶炉,于嘴角升起长长的炊烟。   “离婚…”他细细咀嚼这个词。在此之前,可是从没想过和爱人离婚的事。他们在大学相恋,毕业结婚;从一文不名,到如今小有成就。作为丈夫来说,自己敢说绝对没有对不起过妻子。   她,也一样吧。   走到这一步还真是麻烦呢,那个神秘古怪的字。   丈夫的苦脸逗笑了女人。她伸出长长的指甲刮了一下丈夫的下巴,细声细气安慰。   “假的嘛,假的呀。想工作的标准表情,可别用在我这里啊。”女人往后仰头,倒着看看墙上的表盘。   “现在刚过正午,我们去排队的话,在六点前赶得急哦。”   经历了几次‘问题’,大多数民众都对时间有了不同的认识。至少,六个小时,能救命。   “哎。”   男人叹气,望着大腿上女人早已不年轻的脸,揣揣不安的问:“会复合的吧?过了六点,我们再去结一次。”   “那要看‘前夫’先生的诚意啰。”女人眨眨眼。“担心什么呢?我早就没什么人追啦。”   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在那些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更多能够体现年龄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生长在她的皮肤上。   “该担心的是我吧。”   丈夫笑起来,侧头喷出一口烟雾:“你很有魅力啊,我已经老啦。”   “胡说,我们明明一样大。”   当你在乎一件事时,免不了患得患失。恋爱中的两个人总有一方更在意些,结婚后也同样如此。   妻子的性格很好,既聪明又贴心,男人可不打算让她离开自己。   “只有你才会把我当成个宝物一样。”内心的愉悦泛上眼角,妻子抱着男人的手背亲了一口。   “那就说定了。我去做午饭,吃完,我们去离婚。”   推开被子下床,发现男人还坐着,一口一口吸早就燃至尽头的香烟。女人鼓着脸拍拍他的肩膀。   很认真的说:“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度过的。前天不是错过中奖了吗?运气,或许就用在这里了。”   这东西还能转移的么。丈夫莞尔。   “知道了知道了。”   呲。   掐灭。   夫妻俩走出卧室,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的新闻稀奇古怪——昨天的愿望结束后,男人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可惜的是,普通民众是无法想象那些人死掉后,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   会有多大呢?   电视机屏幕里衣着暴露的艺人,正在和主持人玩着大众乐见的游戏。足球赛的录播,美食节目,运动会,偶像组合演出——好像…   那些人死掉后,没什么影响?   不。   要说最直观能被男人发现的。   他插着兜站起来,顺手从玻璃茶几上抄起一盒烟,磕几下,拽出一根扔进嘴里点燃。   啪。   嗤。   打开玻璃窗向下望。   最直观的,就是街上黑压压成片的士兵更多了。他恶意揣测着权力更迭的画面,在脑内构象出了一部上百集尔虞我诈的阴谋大剧。   不过,论起智慧与玩弄人心,还是要进口其他国家的片子才行——日本这方面实在笨拙,他们的老师到是最顶级的高手。   楼下,街角,路旁。   糙后的军服,钝重的军靴,刀林般端举的武器。   “真酷啊。”吐出一捧白雾,男人趴在窗子上。对面大楼中部,打开的窗子后,也有几户人家正好奇的向下看;漂亮的女人看起来也是刚起,慵懒的披散长发,回头时不时和自己的爱人聊着什么。   一位…   棕皮肤的光头男士。   可真壮。   拍拍自己嘟噜嘟噜抖动的整块腹肌,男人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Chapter95 丈夫的选择2   厨房的声音消失了。   “在看什么?”不多点水汽扑过来,妻子抖落手里的水分,好奇的将下巴放在丈夫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啪嗒。   男人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   “没什么好看的。”   “嘻,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我猜…”   男人翻了个白眼,摘下烟嘴,扔进烟灰缸里掐灭。桌上不知不觉的摆上了几盘菜——很简单的菜。   拉开椅子,面对面坐下。   “离婚就可以了吗?”一边吃一边聊,说的话题还是那颗神奇的树和随处出现的文字。丈夫有些担心的事,它提出的问题并不精准:这种事对于从商的他来说,无异于把一根尖锐的针悬在眼前一样感到危险。   在合同的文字上动手脚,只要在商海里呆久了,都会见识过这种事——要么害人,要么被害,要么。   二者都有,先一后二。   男人算是很清楚这些套路了。   “就像上个问题。”夹起一筷子凉拌海藻,咯吱咯吱嚼着,他朝不明所以的妻子说道:“之所以可怕,是因为问题很模糊。”   “班里倘若一百人,杀死前百分之十的话,是多少?”   妻子最讨厌的就是丈夫总时不时在吃饭时聊工作。   诶,出现这么奇幻的事件,今天就算勉强回复一下吧。   她叼着筷子转转眼珠:“十个。”   丈夫满意,又问:“杀死前百分之五?”   “五个,我数学再不好,这种问题总会吧!”妻子皱皱鼻子。   “所以。”   啪,男人放下筷子,朝上比划两下:“所以,假如你在班里属于前二十名,而我。”他指指自己。   “而我要杀死‘最好的那一部分’,作为成绩优良的学生,你会担心吗?”   最好那一部分…   那是多少?   “你看,问题就在这。”就像很多合同中的陷阱,比如「结算后三十个工作日内回款」——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假如你签了…   就等着对方结算两年吧。   较为低级的手法男人见多了,很少合作过的公司会采用模糊的手段:既双方权利与义务约定不明确。   而更高级的,就是权利义务约定明确,但…   违约条款约定不明确。   明明违约,你却拿不到补偿。这种事屡见不鲜。   要知道,如果前提是只合作一次的话,欺骗的成本是很低的。以往或许还只是损失金钱,而这一次。   可是生命。   “那,那些人肯定吓疯了。”妻子听明白了,想想上一个提问,模糊不清。   “没有被量化的文字本身就很难界定。”说了半天,也没什么食欲了。男人摸起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巴里。   啪。   嗤——   “我想说的是,提问里的‘另一半’如何界定。”他托着脸,凝视面前发呆的可爱妻子:“只是结婚的夫妻才算吗?”   “或者,相恋同居二十年,但并未结婚的呢?”   “只是情侣呢?”   “再或者,一对夫妻并非对彼此拥有真正的感情,反而妻子在外面有一个‘真爱’的男人——死的会是哪两个?”   丈夫并非提问,而是喃喃自语。他知道自己妻子是没办法回答的,大概,在问题结束前,也没人能回答。   “太乱来了。”男人揉揉太阳穴:“所有人都在赌命。”   “那…”   女人忽然抬起脸,貌似天真的问自己的丈夫:“如果大家不投票,不就没有人会死?”   稀薄的烟雾从嘴角吹出来。   挪近烟灰缸点了下烟灰,丈夫笑了。   “啊,你说的的确没错,”他重新返回刚刚的聊天:“还是那个问题。现在,你是班里的吊车尾。”   女人撇嘴:“问题一下就变得真实了。”   “我要杀死成绩最棒的一批人,你会投通过票吗?”   回答并未出乎男人的意料,妻子点了点头——这只是夫妻俩私下谈话而已,也不是什么必须对着镜头或在网络上顶着自己珍贵的账户发言:   在那里,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   “投通过的原因是什么呢?”   妻子摇头。   男人举着烟在她眼前晃晃:“是因为没有数字。换个问法,或许结果不一样。”   “「杀死班级里成绩前五的人」,怎么样,还同意吗?”   这回妻子否决了。   “不,我现在还能记起高中时班里的尖子生。”她想了想:“还有跟我不错的朋友在内——况且,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她们死?”   她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是了,上一个问题,明明自己投了赞同。   男人吸了口烟淡淡说道:“就像喜欢吃鹅肝的人,如果一只活生生的鹅在面前被杀死——抛开那些天生残忍的家伙,大概,很多人会选择不吃吧。”   “但如果只是菜单上的一行字…”   你看,我们天生就是故意蒙起眼睛生活的物种。   “你担心…”   男人沉重的颔首:“是的,我担心啊。我担心你…”   规则上来讲,是「随机杀死其中一位」,也就是说,丈夫或妻子,会有一个死去。   “嘛,如果我死了也算值得啦。”妻子巧笑嫣然,眼角弯弯的:“丈夫这么成功,我死才算最‘有利’的吧?”   男人沉默。   数字可以,人的感情是不能这样计算的。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是我…”他沮丧的摇摇头,掐灭香烟后,郑重其事的望着妻子:“如果可以。我会替你死。”   “诶,说说而已,好认真。”   “这种事我很认真。奈绪,我想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是我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幸运、最幸福的事了。”   “一旦…”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们的…不,你的人生,还很长。”   餐桌上,男人沉重的话让女人红了眼圈。接过丈夫递来的纸巾后,推开了那只想要为自己擦泪的大手。   “烦死了!这时候说什么煽情的话!”   丈夫低笑。   擤擤鼻子,眼圈有些发红的妻子忽然攥住丈夫的手,隔着不远的距离,那双不复柔软,神志有些粗糙的指肚,死死捏痛了男人。   她紧盯着丈夫的脸:“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这样抽烟,少喝酒,让那些烦人的客户滚开!还有,找一个…”   女人磨磨蹭蹭半天,声音放的非常小,从嘴巴里吐出半句话。   “…找一个,”   “像我的。”   “这样你就能永远记住我了。”破涕为笑的妻子说完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她摇摇头:“不,这样对你的新妻子就不公平了。”   丈夫只是微笑着看她,仿佛要从她黑色的瞳孔里钻进去,钻到女人心湖潋滟的水光中,永永远远摇曳在她的记忆里。   像你的,也不是你啊。   就是这样吧。   站起来,深深望了妻子一眼,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窗边。丈夫推开窗户,再次点起烟卷。   嗤——   “去穿衣服,奈绪。我们要出发了。”背影传来的话就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奈绪,我们出去约会吧。’   就像这样。   桌上的残余回来在收拾,女人转身进了屋。   唇齿再一次深切的感受烟草的辛辣与浓郁,窗外的街面也和刚刚没什么不同——除了日光偏斜后影子长度的变化。   “关于「另一半」的提问,破题方法真是残忍啊。”远方露出一角的日光在楼后投出一圈金色的光辉,这个世界太令人眼花缭乱,以至于回神时,很多事就像列车外的风景,被记忆美化后。   不再给人慢慢欣赏的机会了。   “「另一半」。只要没有另一半,一切都迎刃而解。”——显而易见,没有另一半的人,根本不在这个提问的考量范围内。   全球‘善良’的人们怎么投票,也就无所谓了。   对吧奈绪。   你就安全了。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茶几下的小盒子——那里藏着前一段时间妻子的就医报告。   怀孕。   他掐灭最后一支烟。   从窗子一跃而下。 Chapter96 半途的闲聊   森月纱这两天总被‘阿姨’骚扰,弄得她只好切断侧写师的法术供给,省的自己睡觉或干什么其他事时那位大龄神经病跳出来捣乱。   比如洗jiojio或洗jiojio或洗jiojio时,从卡牌里传出不停的‘咔嚓咔嚓’照相声——以至于逼的娜吉妮都要带妆上阵。   别低估了女孩子爱美的心。   烛女被信徒分尸后,森月纱对那些骨瘦如柴的老人就失去了兴趣。先前说出了让娜吉妮自己决定的话,她索性也没再管。   等在疗养院正门口,过了十来分钟女仆小姐才踩着点出来。   “她们?”   娜吉妮笑着摇头。   森月纱倒无所谓,她开心就行。   “吃饭时间都——”   诶?   少女拉着娜吉妮臂弯,指向街对面:“人,是不是变多了?”   相比起之前单单的士兵们,眼前的普通人的确多了起来。车流、人群熙攘,仿佛回到了几天前,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的确变多了。   “都是已婚男女吧。”娜吉妮看了一眼,“这个提问太麻烦,我猜有个地方要被挤爆了。”夹着伞,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奶糖。剥开,塞进森月纱嘴里。   “主人,你的…阿姨,是不是有话要说?”把‘母亲’吞下去换成阿姨,这几次的骚扰可着实给娜吉妮吓得不轻。当着对方母亲的面…   做这种事。   还被照了照片?   天啦噜…谁知道那位不知从哪来的神明大人,会不会愤怒的招出一道雷劈死自己。   虽然侍从不会死就是了。   但把自己舌头变没了也很头疼啊,不行,还是慎重一点。   “祂啊。”   森月纱呲牙嚼着奶糖,东看西看。   “祂大概是因为称呼吧。不过,做了这种事,我才不要叫祂妈妈。”少女仍觉得对方想要和自己抢人——包括艾丽娅在内,这些生物都是自己的东西。   “祂要抢我的东西。”   娜吉妮私下和安苏娜讨论过,两人一致认为是神明大人玩脱了。就像斯肯德先生威胁自己一样,在森月纱出现前,那些威胁从未生效过——只是迫使她就范而已。   安苏娜也是如此,被法老牢牢握着家人。直到母亲去世,爱上了伊莫顿后才…   可惜,神明大人好像不太了解祂自己的女儿?   大概就像常年出差的父母面对常年独居的孩子那样吧?这么想,那些别别扭扭的隐晦道歉就很能理解了。   当然她理解没用,得森月纱理解。   “不理解。”踢了一路的石子最终被送进某个还开门的便利店里,娜吉妮搂住吐舌头的姑娘,冷下脸,朝错愕的店员点头致歉。   “主人,我觉得——”   “不理解。”森月纱顶着娜吉妮的怀,哼了一声:“但我也不生气,因为这一次我发现了好的办法。”   “以后出现在意的人类,可以都放进小罐子里嘛。”   你可以换个办法吗?   “其它办法…”少女背手低头,干净的路面上再没有能让她踢的东西了。   “就是「卡牌化」了。”   是的,作为生物来说,是可以被旅法师卡化、以侍从的身份长久陪在主人身边的。   但是…   “但是太弱了。”   森月纱掰着手指数:“艾莉亚、孩子们、由乃、英梨梨——我没那么多法术力。契约这些没什么作用的生物,娜吉妮也会生气吧?”   黑发仰起头,圆圆的眼睛看过来。   娜吉妮抿嘴微笑:“不,只要你喜欢,我都同意。”   “嘁。”   少女干巴巴的踢了踢空气,张开手臂:“可是太浪费了,要等到我有——很——多——很——多——地牌时,才能这么奢侈的。”   “现在可不行,况且…”   “英梨梨都死掉了,那大家就都变成小绒球,进去罐子好了。”   强迫症少女迎着阳光,张开手掌,手指甲秃秃的。   一根指甲断了,就要把所有的都剪掉。   “以后也要这么办吗?”娜吉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以后,假如有喜欢主人的孩子,也要杀掉吗?”   唔…   惯性咬指甲的她只能啃两下手指,鼓起腮,气呼呼的瞪了眼娜吉妮。路上来往的行人纷纷朝两人投来揶揄的视线——活像个找姐姐要糖却失败的妹妹。   “罐子里不好吗?”她问。   嗯…   娜吉妮如果顺着森月纱的逻辑往下捋,罐子里是很好的。因为这样主人就只有自己了;但,她又不能。   女人隐晦的瞥了眼手臂上钻出的黑色触须。   “是不好的。主人。”娜吉妮拽拽袖子,搂着少女柔声道:“如果你喜欢她们,就要尊重她们。”   尊重…?   怀里的小脑袋仰起来,眼睛眨巴眨巴。   “我有尊重她们…吧?”   “你没有,主人。”   娜吉妮知道森月纱其实是很好说服的,就连阿莉埃蒂那种‘奇怪道理’森月纱都觉得没错——自己的话,想说点什么是没问题的。   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少女。   她希望森月纱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活。   不过现在…   “尊重,主人,你要问她们的意愿。”娜吉妮一点点‘揉搓’着森月纱的大脑:“比如,比如。由乃说她喜欢你,深爱着——”   “那就在小罐罐里好好爱我吧。”   娜吉妮:……   “我认为她更想‘活着’好好爱你,主人。”   “太麻烦了,在罐罐里比较方便。而且我每天都能看到所有小绒球。”   娜吉妮叹了口气,一圈圈转着伞柄。她见过森月纱给家里的猫客人们买食物和玩具——说实话,有些食物猫咪并不喜欢。   ‘可我觉得不错。’   这就像许多家长对孩子的态度一样。   森月纱更甚的是,在她看来,人比起罐子,显然小罐子更方便。方便携带,方便统一管理,方便节约时间…   什么时间管理大师啊。   这么想,自己都有点要被说服了。   娜吉妮搓搓手臂,一阵阵刺痛感深入骨髓。   “主人或许弄错了一点。有些事只有活着才能做。”娜吉妮紧了紧手臂,让少女更加贴合自己:“比如…对吧?”   低头,女人舌尖一扫。   蓝紫色的唇上,肉红色尖尖的。   森月纱呆愣愣的点了点下巴:“也对喔。”   娜吉妮乘胜追击:“看吧,单是爱,远远不够。阿莉埃蒂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森月纱拍拍胸脯肯定:“已经刻在心脏里了!”   ——只要享受被爱就好。   “没错,可是你杀掉了她们,怎么‘享受’?”   女人在享受上着重顿了顿,以确保傻乎乎的姑娘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并没有。   她低头,伸出腿。   看看脚丫,又看看娜吉妮。   一脸勉强:“我只有两只脚…”说完又开始计算:“娜吉妮,英梨梨,我妻由乃…”   三是大于二的。   沮丧的少女嘟嘟囔囔:“我就说变蜈蚣的愿望是在正确不过了…”   娜吉妮:……   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的,主人。而且,两个食量小的好姐妹同吃一碗饭的事也屡见不鲜吧。   不知该怎么给森月纱讲享受的多种多样性,话题到了这里就有些为难了。   “总之,得让她们活下去,主人才能真正享受到‘爱’的感觉——灵魂上的低语,听几十年会无聊的。”娜吉妮循循善诱道:“然而,保留生物的身体,主人就会不停的有新发现哦。”   森月纱半信半疑:“真的?”   ——这种疑惑的神态就说明了那位名叫东条葵的少女,几乎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教会森月纱感受。   躺在腿上摸摸头,就是爱情了?   弱。   “真的。”娜吉妮回神,肯定的点头:“我的‘爱’和她们的‘爱’或许不同哦,主人不好奇吗?”   “每个人不同的‘爱’。”   “各种各样的‘爱’。”   森月纱的确开始好奇了。   然而。   “可她们已经死掉了呀。”   终于转到正题了…!   累死了。   暗自松了口气,娜吉妮揉揉手臂道:“没准你的‘阿姨’有办法呢?”   小臂上的触须活跃起来,顶起袖口,扭来扭去。   啪。   娜吉妮面无表情的拍了一下。   “阿姨…”   这一回森月纱倒没再立刻反驳,沉思的少女像个小木偶一样被娜吉妮搂着左拐右拐。脑袋里想的,大概也是小罐子和真人哪个更优。   “我要考虑一下下。”   这句话一出,娜吉妮立刻便感觉手臂不在刺痛了。异物感消失后,那根黑色的须子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撩开袖口,纤细的胳膊上什么也没有。   “娜吉妮?”   娜吉妮没说话。   ——安苏娜告诉她,作为主人的贴身女仆,她有义务在森月纱疑惑时给出建议。   而今天的对话也不全是那位神明临时的‘威胁’导致。   其实,阿莉埃蒂私下里早有过不满,但大发牢骚的小妖精只拉着她和安苏娜念念叨叨,忍着吧忍着吧——估计对于思维奇特的森月纱来说,根本不明白阿莉埃蒂不满在哪里。   娜吉妮觉得这桶蓄满了怒火的小小炸药桶早晚会响。   森月纱就像个蛮横幼稚的孩子,什么都希望攥的死死的。   算了…   娜吉妮无声的叹了口气。   有机会再谈吧。 Chapter97 本地特色   吃完中午饭已经很晚了,娜吉妮不想再外面多留,买了点储备食就拉着依依不舍的森月纱往回走——有时候,她甚至希望阿莉埃蒂拉着自家主人打打游戏。   这样她就不会成天想着往外面蹦哒。   能给自己少惹不少麻烦。   她们住的位置偏富人区,周围的邻居还算友善,有时候闹出点麻烦,娜吉妮也好上门解决——即便这样,这一片的住户们也多少知道了森月纱的大名。   ‘那所超豪华的公寓里住了一位「活泼」的小姐’。这种话还是收着说的。更别提那些富太太私下里怎么聊了。   如果像阿莉埃蒂一样整天宅起来,会好很多吧?   “那你最好准备一下。”阿莉埃蒂踩着酱油碟,小屁股坐在牙签筒上。今天安苏娜下厨,试做了些颜色好看的菜式。   “准备?”娜吉妮不解,买一两台游戏机和电脑,也花不了多少钱。   “电脑?”   动动脚趾,软绵绵的触感亲吻着每一颗嫩白。   森月纱为她特殊定做的微型小凉鞋不仅合脚舒适,而且样式还模仿了线下最新款。鉴于最近天气,一贯不怕热的小妖精也终于换上了夏装。   “那你得做好买下游戏公司的准备,”阿莉埃蒂托着下巴,她太清楚森月纱什么德行了:“你的主人可是个完完全全的氪金选手——”   “除非是无法充值的游戏。”她说:“否则,以森月纱的性格…”   嗯…   没关系吧,能花多少钱?   阿莉埃蒂说了个数字——以森月纱的性格,这还是收敛的猜呢。   娜吉妮惊讶:“这么多?”   一个游戏而已,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   都可以买一辆很好的跑车了。   “森月纱单单给我的游戏就冲了上百万日元。”自从知道自己的胜利都来自氪金,阿莉埃蒂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卖掉账户,重新注册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绝不花钱的。   她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用依靠日元也行!   “都用在哪里了…”   娜吉妮不懂这些,她的概念里,游戏最多只用充值登陆时间吧?   玩一个月,就充值一个月的时间好了。   其他的…根本不用钱吧?   森月纱趿拉着茸茸小拖鞋从卧室里走出来。   刚刚陪完小罐子里的灵魂们,这会出来等开饭,正好听见两个侍从聊天。   ——顺便一提,自某天开始,娜吉妮就严禁少女光脚在家里走来走去了。   明面上的原因是担心森月纱着凉。   实际上的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揭穿威严满满的女仆大人:总之,如果你翻看每一位侍从的手机的话,会发现她们和普通人一样,多少都搜索过奇怪的东西。   娜吉妮最近常搜索的只有两部分。第一是「可食用指甲油」的制作方法。森月纱是个吃手狂魔,她真怕哪天这位旅法师慢性中毒。   或者也有为自己的健康方面考虑?   第二,就是以‘jiojio’为圆心向周围密集辐射的各类搜索。   范围包括但不限于:   与泡脚相关的浴盐、按摩仪——再加上足底按摩手法;   与生活相关的袜类;   与摄影相关的提问和回答。虽然大多数教程都默认读者是业余摄影爱好者,镜头里的也大概是人而不是人的某部分。   还有与饰品相关的,什么同心戒(jiojio版)、什么祝福绳结(同上);   更有关于各类家用拖鞋款式的搜索。   总之圆心钉死后,一圈圈的辐射开,能让娜吉妮琢磨的事可就多了。   ……   森月纱一蹦一跳的敲了敲厨房门,探头探脑的贴在门框上,嗅了嗅香味后,又扭搭扭搭的走了回来。   “游戏可不止能充值时间呐。娜吉妮,你也应该多了解一下啰。”   “不同的游戏,有不同的享受,”拉开椅子坐下,少女兴致勃勃的科普:“人物好看的小衣服啦,交通工具啦,武器呀,还有各式各样的特权等级——”   “甚至头发的颜色都可以买呢。”   娜吉妮下意识揉揉鬓间的黑发。   头发颜色…   也要花钱吗?   阿莉埃蒂收回腿,在圆形的牙签筒盖上盘起来,斜着眼看她:“你在现实里染发不需要花钱?”   “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啦。”   一边说,森月纱悄悄屈起食指——她趁阿莉埃蒂不注意,ber的一下,把牙签筒弹飞了…   小妖精嘭地落在了桌面上。   盘着腿,屁股着地。   像个从天而降且气急败坏的佛祖。   “森月纱!”   “哈哈哈哈哈!”   小妖精跳起来抱住手指,上去就是一大口!   嗷呜。   一口小牙咬住后,再拎起来——tadah!新鲜出炉的现钓珊瑚色人形妖精鱼!   没理会在森月纱手指上晃悠的妖精,娜吉妮还是不太明白。   “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森月纱拎着阿莉埃蒂,两只手比了个数字。   “这是一辆交通工具的价格哦。一辆。”   一辆?   娜吉妮有点明白了。   收集癖?   这些游戏赚钱的手段可真多啊…   森月纱表示都是小钱,原本想摇摇食指,又发现死妖精正伸长了脖子,不撒嘴的吊在自己指尖儿晃来晃去。   “阿莉埃蒂。”少女把妖精小姐拎到自己眼前:“一辆虚拟交通工具都那么贵。你每天骑着我出去,一丢丢钱都不付吗?”   “多少付一点吧?”   “唔唔唔唔唔(要钱没有!)”   “唔唔唔唔唔(要不你骑我也行!)”   森月纱握住指尖细长的身体,轻轻挠了挠她的肋下。待妖精鱼发痒松懈时,猛地一拽!   啵。   拔下来了。   “你这个无赖妖精。”   “你这个脑病女王。”   骂骂咧咧的鱼选手准备上演一出以小博大,娜吉妮在一旁笑着看热闹。厨房门打开后,安苏娜端着大小盘子施施然走了出来。   一盘盘交错摆到桌上。   “娜吉妮,去叫伊莫顿出来吃饭了。”   女仆起身。   大碟子里装的是大块的特级牛肉,小碟子里装的是小块的特级牛肉;配了各种蔬菜,花花绿绿的确实挺好看。   然后,烤炉端上桌面。   伊莫顿从房间里出来,挠着后脑勺出来懵了半晌:看看一桌肉,看看烤炉,又看看得意洋洋的安苏娜…   “这就是你说的,尝试‘做菜’?下厨??”   几位女士没搭理他,挨个坐下后,由娜吉妮倒上酒水。   切分肉块,打开烤炉。   “做菜,怎么了?”安苏娜挑眉。   “你不是说做一些本地特色…么?”伊莫顿再次看了一遍——牛肉还是牛肉,蔬菜还是蔬菜,怎么看也看不出本地‘特色’。   “这是日本特色?”强调了一下关键词。   盘碟筷子摆好,酱料倒足。   呲啦一声——   油水滋滋冒出来,香味也腾腾的跟着热气扩散开。   “都是在本地买的。”安苏娜冷笑:“你还饿么。”   “…饿。”   “吃饭的时候得闭上嘴吧?”   “…对。”   “是日本特色吗?”   “…是吧。”   “坐下吃饭。”   “爱你。”   一个面冷心热,外硬内软;一个貌似绿茶,实则绿茶。如果用最近学来的话说,娜吉妮觉得这两位是字母不明的一对儿。   互为彼此的进攻者…吧?   安苏娜夹起烤的软嫩的肉,一块块放进森月纱和爱人的盘子里。夹着夹着,忽然想起什么,随口说道:   “对面那栋。”   “今天在你们出去的时候,好像死了个人。”   死人?怎么回事?   “不知道。”安苏娜也没在意,只看到了赶来的救护车和维持秩序的大量警察。   “好像是跳楼。”她说。 Chapter98 再次靠近的树   “跳楼啊。”   因为提问吗?   吃完,娜吉妮收拾桌子。安苏娜钻进爱人的怀里。   这对儿情侣最常见的消食方式就是当着自己的魔女大人和两位侍从秀恩爱,然后试图依靠她们灼热的视线融化自己多余的脂肪。   “嗯。「另一半」那个提问,不就是让人自杀么?”安苏娜眯着眼睛,像猫一样在宽厚上蹭啊蹭,餍足的舔了舔唇:“这算最好的情况了。”   为了让另一半活下来,自己赴死。   还有很多,会杀掉另一半吧。   毕竟没了对方,自己就不满足条件了。   “好聪明啊。”   森月纱看着亲密腻在一起的两个侍从,想起今天娜吉妮说的话…   不同的‘爱’么。   “聪明?与其说聪明,不如说提问的家伙恶心吧。”安苏娜可算看透了这个‘完愿树’是什么货色:“故意留出漏洞,含糊其辞——”   不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安苏娜见的多了,千年前,女人也不是没见识过邪神。   地毯上,阿莉埃蒂正酣畅漓漓的大杀四方。   一只小拳头嘭嘭嘭不停砸在攻击按键上,随意释放的技能洒出去击倒了一片怪物外,还连带掺杂了几个玩家。   ——说的好听,要在不充值的情况下证明自我:   现在乐的像条未成年柴犬一样的也是她。   “阿莉埃蒂是你们的王!”   “跪在我的脚下吧哟吼!”   “哟吼哟吼哟吼!”   “哈哈哈!”   森月纱耸耸肩,扭头看安苏娜:“没事,她疯了,钱闹的。”   “杀死你们呀呀呀!”   “我可是日元战士!!”   彻底放飞自我。   三个人饶有兴致的看小家伙打游戏,叮咚的碗筷碰撞声从厨房里传出来。饭后所有人都赖在一切能靠或躺的物体上,懒洋洋的享受着舒适。   忽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所有人。   嘭!   轰隆——   而后,什么塌陷了。   隔着墙和街,森月纱都能感觉到震动。   伊莫顿一脸严肃站起来,快步走到阳台前,拉开窗帘。   森月纱和安苏娜凑在一旁伸出头。   不远街边,一家森月纱常去的冷饮店爆炸了。   墙体被炸碎,粉末状的灰白尘扑簌簌自天上落下,掩住了横斜交错的钢筋,门头上的金属LOGO插在碎水泥堆里。   肉眼可见的一个大坑陷了下去。   一条穿着黑色西裤的人腿上扎着三块碎木片,身体大概被埋在下面。   这是家正常营业的冷饮店。   店员的下场就不用多说了。   “这么剧烈的爆炸…”   安苏娜兴致缺缺:“网络上全是这些。”女人指指废墟。   “寻仇、寻死;高喊着万岁跳海的;把女友…”到这里就不用细讲了,太血腥的东西,最终也是同样的原因导致:“我看大概是人为,冷饮店里有什么东西能把整店炸个稀巴烂?”   抄起桌上的手机,女人打着哈欠准备回自己的床上美美睡一觉。   “随他们玩吧,别炸这里就行。伊莫顿?”   男人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睡个觉而已,那么高兴吗?   森月纱眨眼。   …………   ……   仪式所。   按部就班的有序人流,非但没有之前的混乱,反而生出了一些诡异的安静。一个个研究人员埋头忙着自己的事,部分仪式者也回归了。   白炬坐在椅子里,手里拿了片面膜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一个问题结束,该乱的就已经乱了。反而他们这些‘边角料’没什么事情做。世界也已经变成这样了。   “咖啡。”   宇佐美玲子把美式往桌子上一墩,撑着桌板坐了上去。那双被黑色丝袜包裹的长腿晃啊晃。   白炬瞥了一眼。   有点反光。   “没事做了?”   “大概。”宇佐美玲子捧着热咖啡小口小口啜着。现在,就等待这个提问的结束吧。然后,再一次提问,第二个愿望也完成了。   “人群疏散那边?”   “没意义。在门口静坐呢。”   大批量的人涌上街头,想在六点前解除和彼此的法定婚姻——哪有那么多人手?政府只好加派办事员,一个一个问过去,直接从系统里解除。   也方便,反正后续大多数人还是要改回来的。   “我看没什么用。”白炬深深摇头,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呼——”   热乎乎的咖啡被轻轻吹着。   ‘解除!快点解除我和她的婚姻!’   ‘排队!退后,退后!警告你们,退出警戒线!’   关于「另一半」的问题触动了太多人的敏感点;这并非上一个有关「权势」与「财富」的提问,要面对死亡威胁的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人。   然而,无论维持秩序的士兵还是来自政府特派的人手,看看眼前茫茫人群,多少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曾经被认为‘中二’或‘幼稚’的话,如今却要咬着牙承认——比如魔法,超能力,邪恶的神明…大概种种东西。官方虽然不说,民众又不是傻子。   弄成这个局面,地球上没有一个国家得以幸免,区别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   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哪里都有。   “玲子。”   白炬捏着咖啡杯,那款超大杯max的型号在他手里显得十分娇小。   “如果这一次事件,我们能活下来的话。”   他说:“带我去祭拜吉野健一吧。”   女人没有回答。   咖啡杯口沾了半点薄薄的口红渍,就像她曾涂着它们风情万种的等待一个男人一样;此时彼时,傻笑的未婚夫早已消失在苦涩稠热的黑水中。   将一切音容凝成固体,潦草夯实,成了一块碑。   她抬起头。   忙碌的仪式所升高,照出逐渐点亮灯火,混乱不堪的市区;接着,再升高,拥挤的人潮如百米外的发丝般不再可见。   再升高,连绵的小岛浮在海面上;每一块大陆,国度,都如往常一样平静和谐。再升高…   暗邃的深空中,蔚蓝色的地球如启明星般闪耀着希望的薄光。   它吸收了太阳的能量,毫不利己的尽数反馈给自己身体上的生灵们,但愿它们得以藉此度过难关。   再往上…   一颗由类似生物大肠编织的组织,如树一样的飘荡在宇宙中。   它正在静悄悄的、以肉眼不可查的缓慢速度…   靠近着地球。 Chapter99 蛋糕和游戏   安苏娜和伊莫顿现在没空琢磨那根死树的情况,眼前,从没尝试过这种新鲜事儿的森月纱小姐,正一脸兴奋的当着所有侍从的面——   给她们整了个好活。   完愿树什么的,再说,再说吧。   哗啦哗啦的水声停止,在古埃及情侣组合的期待中,甩着湿淋淋手指的魔女大人一蹦一颠的跑了过来。   神神叨叨小姐今天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连衣裙,配上及腰丰盛的黑色长发,乌漆漆的眼珠,呼之欲出的斯伯丁。   “啊啊!我来了!”   少女脸上也湿漉漉的。   占了几颗水珠子的泪痣一侧,挂在脸颊的大卷也蜷缩成了一缕缕小卷。   像个刚玩完水后,找自己父母邀功的小狮几。   “娜吉妮,再等一下!”   打开冰箱,把之前做好的蛋糕捧出来。   放到桌面上。   “我的第一次哦!”   圆形的蛋糕坯上挤了不少白奶油,一圈咸黄油嵌边;顶上码满了草莓和樱桃,每颗上还沾了点小水珠。   就像森月纱红扑扑的脸一样可爱。   献宝似的插起腰,女孩朝一旁‘待命许久’的几个侍从勾勾手。   “快来!尝尝我做的!”   一墙之隔的外界早就混乱的不成样子,公寓里的氛围倒是很温馨。森月纱又不能出去疯玩,只好拽着娜吉妮,让她教自己做甜点打发时间。   亲手做的蛋糕,再配上娜吉妮随手捏的几盘小饼干,烤炉一响,桌上像过节一样玲琅。   啪。   双手合十。   下垂的小狗眼可怜巴巴的对着侍从们说话了:“拜托拜托!不好吃的话,一定不要告诉我!”   不理会忍笑的几人,森月纱把手浮在空中,在娜吉妮的小饼干上转了一圈;扇扇风,朝着自己蛋糕的方向。   施咒一样。   “魔咒魔咒!芭斯特最丑!好吃的味道,都转移到蛋糕里,转移转移…!”   娜吉妮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森月纱看,看她蔷薇色的嘴唇不自觉的翘起,就像个娇憨的姑娘在像情人索吻一样。   比樱桃鲜艳的颜色,吃起来应该也比樱桃甜吧?   桌子下交叠的长腿绷直,冷漠却晕红的脸蛋上,渴望一闪而逝。   娜吉妮咽了下口水。   不得不说,森月纱对她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咕。   桌子上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   安苏娜似笑非笑:“饿了?”   一起动手,切成一块块,分到盘子里。按卖相看还挺不错的,所以,应该不难吃吧?   “唔…”   咀嚼品尝,一时沉默。   红酒香气,但不明显;有很多水果,小碎糖;奶油不腻,坯子松软;还有…   随着越嚼东西越多…   几个人的表情也…   越来越复杂。   火龙果香瓜苹果碎梨子香蕉葡萄肉糖碎焦和牛奶酪干咸黄油小肉桂虾子蟹肉整颗整颗的小果冻…   蛋糕里放了个便利店么。   森月纱掰着手指计算:“娜吉妮喜欢吃水果,安苏娜爱喝红酒;伊莫顿喜欢吃烤的焦焦的牛肉,阿莉埃蒂的小碎糖,我的…”   听听,听听大小姐往里面放了多少东西。   昨天剩下那些牛肉倒是没浪费。   “怎么了,不好吃吗?”咬了一大口蛋糕,嘎吱嘎吱鼓着腮,嘴角上全是白色的奶油。森月纱看看她们。   自己表现不佳?   女孩的信心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   “不…还可以。”安苏娜起了个好头。艰难咽下半块的女人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上一次吃到如此难吃的东西还是三千年前…   于是。   交换眼神,助推点火,微笑准备——   夸夸群启动!   娜吉妮:“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   阿莉埃蒂:“…可以吧。”   感受着满嘴的碎渣子,也分不清到底自己嚼的是什么——伊莫顿想,抓一把圣甲虫塞嘴里最多也就是这种口感了。   酸甜苦辣和蛋糕坯搅合在一起,连带着滑腻弹软的果冻,最终变成了稀粥一样的东西。   原本还想给魔女大人提点建议,做饭可以,甜点就算了。   不料,几位女士抢的还挺快。   伊莫顿放下叉子,摇摇头,在森月纱期待的目光中板起脸。   有些话,自己不说,就没人说了。就这样看着她们欺骗魔女大人,不是伊莫顿为人处世的风格。   “魔女大人,我不得不说…”   森月纱认真听着,鸦羽般的睫毛眨呀眨,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期待。   伊莫顿勉强继续:“这个蛋糕…”   看着严肃的男人,湿漉漉的眼里逐渐有了委屈。   “蛋糕…”   瘪嘴了瘪嘴了!   “蛋糕…”伊莫顿叹了口气,还是没能狠下心。   “很不错。”   “很不错,魔女大人。”   “松软,适量;既考虑到每个人的口味,又不显过分;无论从外观还是口感来评判,方方面面,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蛋糕。”   少女弯起眼角,偷吃到满脸奶油的小猫咪举手投降!   “耶!我就知道我有这种天分!”   安苏娜放下叉子,趁着森月纱不注意,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后,长出一口气。   “做的真不错。”抹抹嘴,女人轻声轻语的说道:“以后别做了。”   这句话得到了一致赞同。   “太麻烦了大人。”   “就是说啊,我们又吃不下。”   “做点别的吧女王…”   森月纱想了想:“那…给你们做烤饼干,怎么样?”   不,不是让你做这些…   “做做运动什么的就行了。”   “对对对!”   “玩游戏玩游戏,别吃啦,玩点什么吧?”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看着奇奇怪怪的侍从们,森月纱摇头:“上次的通灵游戏就算了吧,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没有鬼会回应我们的?”   您才知道?   就冲您把招灵仪式当维基百科使这德行,估计在鬼怪界早就臭名昭著了。   阿莉埃蒂摸了摸下巴。她接触互联网最多了,适合几个人玩的游戏…   安苏娜突然开口:   “猜词吧?伊莫顿和我一组,女王陛下和娜吉妮一组。阿莉埃蒂做裁判。”   “输掉的组,有惩罚。”   女人抱着手看了眼娜吉妮。   隐晦眨了下眼。   “惩罚?”   武姬小姐环着伊莫顿的胳膊,从缝隙里钻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展颜一笑:“就由赢家提吧。不许拒绝哦。”   见森月纱还有点犹豫,娜吉妮推开椅子,起身理了理头发,一脸严肃的朝森月纱张开手,神色里满是‘我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女配’的威严感。   “我们会赢的,主人。请相信我和你的默契。”   高冷状态的女仆看起来还是蛮靠得住的。   好…吧?   森月纱轻轻握住她的手。   阿莉埃蒂倒是挺相信娜吉妮和安苏娜的默契的。 Chapter100 比了个寂寞   你比划,我来猜。   很常见的游戏。   阿莉埃蒂站在伊莫顿光溜溜的头顶,举起一个个词,由安苏娜做出手势或表情,以无声表演的方式展示该词语。   然后,就看伊莫顿能不能猜出来了。   小妖精选的词基本都是从网络上找来的,也不存在偏向谁的可能。闲着也是闲着,陪她们玩一会吧。   小纸条举起来。   「牙刷」   很简单。   安苏娜翘起嘴唇,露出两排牙齿。   “接吻!”伊莫顿脱口而出。   安苏娜:……   手在嘴边动了几下。   伊莫顿疑惑的摇头,似乎在确认这个动作。   女人手又动了几下。   “唔…这个词。不能说吧?”伊莫顿看看周围的女性。只有自己一个男人,说出来好像有点奇怪。再者,森月纱还在这里呢…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   “笨蛋!看我动作啊!”安苏娜嘴巴张开,握拳的手移动幅度更大了。   “那个…床?”   安苏娜:“?”   安苏娜:“这个动作你是怎么联想到床的?”女人气急败坏的挥挥手,“过过过!”   不是…   伊莫顿也摸不着头脑。本以为很简单的东西,怎么突然搞复杂了?   “我想知道上一个答案是什么。”男人举手。   阿莉埃蒂敲了敲他的头顶:“是「牙刷」。”   伊莫顿:……   生生给他气笑了:“牙刷是这样吗?安苏娜!横着刷才叫刷牙!横着,不是竖着!你想干什么!!”   阿莉埃蒂抱着肚子哈哈哈,安苏娜一头雾水。“刷槽牙就是这样刷嘛?”说完,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爱人的意思。   女人娇羞的嗔了他一眼:“伊莫顿!”   伊莫顿:是你自己表达有问题好不好…   然而只有森月纱一脸疑惑。   这不就是刷牙么?   第二个词:「泥棒猫(どろぼうねこ)」   ——也就是偷腥猫,小三的意思。再看看猜词两人的过往历史:安苏娜,伊莫顿,古埃及,法老,刺杀。   阿莉埃蒂的恶意就很明显了。   女人撩起头发,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睛。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妖精后,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词。   “过…”   噗哈哈哈哈!吃瘪了吃瘪了,阿莉埃蒂让鼻孔朝天的武姬吃瘪了!   手舞足蹈的火色妖精举起一下个词。   「父爱」   这还差不多。   松一口气,安苏娜想了想——她指指森月纱,又指指伊莫顿。   很清楚了吧?   伊莫顿:清楚个轮胎。   摸不着头脑的大祭司只能往自己和森月纱的联系上面猜:“旅法师,侍从,祭祀,魔女…”   没一个沾边的。   见爱人没理解,安苏娜又拇指食指相对,比了个桃心,沿着伊莫顿的方向,‘飞’到森月纱的心里。   嗯?   男人面色不渝的看了眼自己的爱人:“是…不论之恋?”   安苏娜:……   一丁点默契都没有。   “是「父爱」啊!过过过过!”   「牛奶」   这个词…太简单了?安苏娜挺腰,指了指一旁的森月纱。   伊莫顿也纳闷,怎么又是森月纱。   森月纱…唔…   “女孩子?”   不对。   “嗯…魔女?”   不对。   “…女性?雌性?人类?非人类?什么啊安苏娜,你再做多一点动作啊。”伊莫顿着急,女人似乎笃定自己通过她单一的动作就能猜出来似的。   手指就一直指着森月纱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啊,总不会是奶牛吧?”   阿莉埃蒂:伊莫顿,你…比你爱人还恶劣。   安苏娜激动的一边拍手,眼里流露出赞许:‘接近了!接近了!生产者生产的产品!’   总之呢,一场猜词下来,两位爱恋跨越千年的情侣,只猜出了三个词。   分别是「下雨」、「牛奶」、「楼」。   这还是阿莉埃蒂放水的情况。   “不是…稍等一下。”森月纱举手打断:“牛奶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有点讨厌了?”   三个大小不一的侍从交换了一下眼神,阿莉埃蒂心领神会,刷刷刷抽出另一张刚写好的字条。   「斯伯丁」   “阿莉埃蒂…”   “今日份的糖果我已经吃掉了,休想威胁我!”小妖精一副‘老娘早就看穿你’的表情,磕磕牙齿,举起领一张字条:   「双倍斯伯丁」   森月纱:你是想死吧…死钉子。   阿莉埃蒂:略略略,笨奶牛。   无论如何第一场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轮到娜吉妮和森月纱了。   “主人是猜,还是比?”女仆问。   安苏娜插嘴:“我们猜出了三个,你们要加油了,输掉的话,会有惩罚哦。”女人舔舔嘴唇。   “输掉的组,当众接吻,怎么样?”   娜吉妮冷下脸,不等森月纱开口,率先反对似的摇了摇头。   “太好…太,太为难主人和我了。”   ——坚持为难下去,请。   “你和伊莫顿的关系,跟我与主人的关系不同。”   ——安苏娜,你是我的恩人。   “而且,主人也不会同意的。”   ——同意一下,求求。   几位侍从把目光移到森月纱的脸上。女孩眨眨眼。接吻…?   “就亲一下吗?”森月纱倒没什么,就是‘当众’这点——是不是太让人害羞的…?   “没关系?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快点开始吧,时间不早了。”安苏娜暗中使了把劲,阿莉埃蒂不情不愿的爬上娜吉妮的头顶。   森月纱比划,娜吉妮来猜。   第一个词:「手」   说实话,对比看就能知道,阿莉埃蒂这一次又放水了。   手简直太好猜了。   森月纱竖起小手,正反来回的给娜吉妮展示:倘若正常来说,是应该会猜一些有关‘手,手掌,巴掌,指甲’之类的词出来…   但。   娜吉妮认真脸:“飞鸟?”   安苏娜&伊莫顿:你也太明显了吧。   森月纱捂着嘴,着急的摆弄来摆弄去那只手,然而娜吉妮死活就不说。从‘飞鸟’一直猜到‘火箭’,最后还是过掉了这个词。   打定主意输了啊。   第二个词:「奶牛」   森月纱:……   今晚已经有两位瞪过阿莉埃蒂了,可小妖精丝毫不惧。怎么样,美丽优雅的骑士大人今天高兴——总该轮到我来欺负你们了吧?   森月纱比了两个‘六’插在头顶,嘟着嘴,鼻子皱着。两只手在头顶拧来拧去。   噗。   娜吉妮笑了。   她知道森月纱在比划什么词。 Chapter101 癖好与娜吉妮的爱   牛牛拧犄角,这还看不出来?   娜吉妮故作疑惑的歪头,细白却不显惨淡的脸上,完完全全呈现出一副‘你在演什么呢’的表情。   森月纱拇指食指放在鼻子上:鼻环,牛牛的鼻环。   这样,可以了吧?   娜吉妮恍然大悟:“赛亚人?”   森月纱:……哪跟哪?   她想要赢呀,娜吉妮一直猜不出来,怎么获胜?   没办法,弄到最后,大聪明小姐也只好耷拉着脸,沮丧的竖起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往下。   噗嗤。   几位侍从捧腹大笑。   娜吉妮也捂着嘴,一边哈哈哈一边吐出那个词。   “啊,「奶牛」吧?”   bingo。   气死了!   完全不理会自家女王的黑脸,兴奋的小妖精立即抽出另一张纸条。   「癖好」   这是什么?   安苏娜捂着嘴走过来,小声在森月纱耳边讲了一句。   咦…?   少女涨着脸,看看安苏娜。   对方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这种词怎么比划啊。   森月纱苦着脸,望着不停跳动的电子时钟,把求助的视线挪转到娜吉妮的头顶——阿莉埃蒂硬是假装没看到。   “你的pass卡已经用光了,这个词不能pass了。”   否则我还怎么看热闹。   森月纱陷入了沉思。   癖好,癖好…   娜吉妮…   对,这样这样。   撩起小睡裙,撸起裤脚,展示出瘦弱的脚踝。   露出一只巴掌大的脚丫。   朝着娜吉妮。   森月纱指指自己的脚,口型无声:‘就是它!’   反正再猜出一个词她们也是输,娜吉妮无所谓的开口:“脚。”   “不对哦。”阿莉埃蒂忍着笑否定。   “啊?”   不对?   “那…脚踝?”   不对。   指甲?   不对。   肢体?   不对。   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娜吉妮摸不着头脑了。眼前的森月纱伸直双腿,露出一双白嫩软和的脚底,俏生生的抬起一只,朝自己动来动去…   翠绿色的指甲嵌在一颗颗白圆的脚趾上,张开又合拢的时候,仿佛摩挲在女仆的心脏上。   砰,砰,砰。   看的入神时,时间也一点点走过。   “哒哒!时间到!”   阿莉埃蒂跳下头顶,高举双臂:“这场游戏是古埃及队获胜!奶牛妹和洗脚女仆大失败!”   先不说你这个作死的样子吧,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癖好」。   娜吉妮脸都绿了。   阿莉埃蒂,你活腻了吗?   收到今晚第三道怒视,小妖精笑嘻嘻的摸摸自己的脸蛋,满不在意的跳上桌面,盘着腿,坐到牙签罐上。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小座椅。   “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我告诉你们过,少招惹妖精一族!”   “我们可一直记在心里!”   “娜吉妮,安苏娜,森月纱…你们——”   “统统——”   ber。   森月纱屈起手指,啪地弹飞了牙签罐。   一脸错愕的佛祖再次从天而降。   盘着腿落地。   砰。   “哎哟!!”   “感谢您为我们带来快乐。”森月纱双手合十朝佛祖鞠了一躬:“扁平屁屁之佛。”   “森月纱我告诉你!我的翘臀没有了都是怪你!”   翘臀…   森月纱憋着笑,紧着腰向前挺了一下。前凸后翘的丰腴身材,切实给‘平淡’的妖精小姐展示了一番什么才叫…翘。   “森月纱!”   “哈哈哈哈您的法相实在太能愉悦信徒了。”   ‘我诅咒世界上所有的奶牛都把你当成母亲…’揉着屁股站起来,小妖精嘟嘟囔囔,一瘸一拐的趴在沙发上,试图晾干瘪下去的屁股,让四周游离的空气再次充满它。   就好像能鼓起来一样。   看了半天热闹,安苏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松开伊莫顿的胳膊开口:“娜吉妮,你们输掉的话,惩罚…”   惩罚…?   对,还有惩罚呢。   森月纱点点嘴唇,看了眼一旁僵硬的娜吉妮。   在少女的思维中,自己这位贴身女仆除了和她独处之外,任何时间都冷着一张脸;对话时也偏向毒舌。她那双妖娆上挑的眼里,最多出现的就是讽刺和居高临下的蔑视。   尖锐多过柔软的女性,冰凉的蛇。   让她,在众人面前做这么羞耻的事…不会愿意吧?   有点担心娜吉妮会不会生气,森月纱忐忑的靠近,伸手拽住女仆小姐。   “娜吉妮。不行的话,就…算了?”   “算了怎么能——咳。我是说…”娜吉妮猛地回头,神色古怪:“我是说…嗯,主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在侍从面前不曾食言…”   “如果,如果因为我。”   忽视掉周围揶揄的视线,女人的气质由淡漠渐渐转向柔和。替少女捋了下长发,挂在她的耳后,女仆小姐俯身,慢慢接近仰头看自己的天真姑娘。   “岂不是…”   蛇身也染上了淡淡的薄荷香。   “好闻吗?”徐徐绽放的笑容,红扑扑的脸蛋在娜吉妮宠溺的目光中,如红莲一样错乱盛开。   “嗯,好闻。”娜吉妮抿着嘴,五根细长的手指贴在自己主人的脸蛋上。热热的,软软的,然后,还有一些恍惚的话。   ‘来呀。’   那是通过皮肤传递而来的信。   ‘吻我吗?’   信上的文字简洁有力。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安苏娜拉起一脸老父亲微笑的伊莫顿就往屋里走,扔下客厅里对视的两位,临走前还一把攥住看热闹的小妖精,在对方踢腿挣扎中,施施然离去。   客厅里只剩娜吉妮和森月纱了。   “娜吉妮的嘴唇…颜色很好看。”   森月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一句,随着话音,仿佛被操纵了身体一样,手也不受控制的举了起来。   拇指摩挲着女人蓝紫色的唇。   终年不化的冻土在抚摸间融成一泓春水。   因为她面前有一千颗太阳。   两颗心靠近,彼此交贴着额头。   娜吉妮的眼睛是冷淡的,是一层雾掩盖的;如同未亮清晨的垂柳湖面,还没见到浓雾后的景色,游人就搓着手臂,率先感受到了湿意与水汽。   神秘的灰与黑像一层薄薄的膜,阻隔了外界对她的窥探,也阻隔自己对外界的反馈。   而森月纱却是热烈的。   热烈,真诚,洋溢着勇气与生命的活力。黑珍珠般发亮的眸子里有着无尽的好奇与探索欲,她天真单纯的模样,也会吸引许多想要将她染成自己颜色的人,如飞蛾扑火般为她竭尽一切。   美艳且诱人的欲眼,单纯却无情的天真…   让人想要溺死于她的眸子里,她的身上,她的声音中。   “我爱你,主人。”   娜吉妮说。   紫色的百合花盛开了。 Chapter102 乐子   森月纱是和娜吉妮一起回的房间,阿莉埃蒂从门缝里偷窥时,看到了少女嘴唇上沾了一抹蓝紫色,油彩似的星星点点。   “她们…”   安苏娜只是笑。   …………   ……   野口忠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里。   一般来说,不出任务的时候,他都会在自己老大这里蹭吃蹭喝蹭烟抽。他反复的拿毛巾擦拭手里亮银色的打火机,脚上的皮鞋转来转去的碾着毛毯上的花纹。   无聊的没事做,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东条葵。   女孩托着下巴,思绪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   半个小时前。   电脑屏幕上如血殷红的文字滚烫的烙印在少女的瞳孔中。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赞同请举右手。」   「否决请举左手。」   ……   「第三个问题:」   「你的另一半。」   「他/她…」   「该死吗?」   「结果…」   「赞同:13%」   「否决:37%」   「弃票:50%」   「开始执行。」   「祝好运。」   啼笑皆非的结果。   通过特殊渠道,东条葵掌握着很多人的动向,她当然清楚这个提问的险恶之处——而大多数人也没让她失望。   很多家庭都破裂了。   妻子杀丈夫的,丈夫杀妻子的。甚至还有联合情人谋杀,儿子或女儿因为偏向一方,擅自动手的;更奇葩的是,居然有母亲替儿子杀死儿媳妇的情况——或者相反,母女俩联手,杀死母亲的丈夫后,再杀掉女儿自己的丈夫。   很多慨然赴死的情侣在问题结束后相拥而泣,但更多家庭…   一地血肉与哀嚎。   因为这条提议并没有被通过,所有恶意和杀戮都白费了。   警局再次人满为患。   东条集团的保安部已经全部派了出去配合警方行动,公司的一切运作也停摆。   “真没有让人失望呢。”黑发留下的阴影里,一双淡漠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视频里,可恨又可笑的一幕正在上演。   ‘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男人握着染血的刀坐在大桥的边缘,不远处围着不少路人和警察。视频拍的有点晃动,跌跌撞撞的靠近后,又被挤到了另一边。   镜头拉进,持刀的男人断断续续说着。   ——在结果即将出来前,承受不住压力的他…   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而现在,结果却是‘并未通过’。   哈。   当啷一声扔掉切肉刀,于周围人的劝阻中,颓丧的男人从大桥上一跃而下。   “无聊。”   鼠标点击,网页关闭。东条葵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翘着腿,转了转椅子。   面向野口忠。   两个人都很沉默,因为最后一个问题。   很简单的一句话。   「第四个问题:」   「请,继续完成愿望!」   「赞同:让我们愉快的继续吧?」   「否决:当结果为‘否决’时,所有投‘否决票’的人类抹除。」   「你们…」   没开空调,入夏季节,办公室里却有些阴冷。   这是第二个愿望中,最后一次提问了。假设,只是假设。假设结果是‘否决’的话,是不是这一切就结束了?   灰白色的烟雾缭绕升腾,灰白色的烟灰掉在地毯上。   “假设是不成立的,野口。”东条葵叹气,她很清楚最后一次投票的陷阱——或者说,阳谋。如同囚徒困境一样,当所有人都处于猜忌中,每一位都有背叛的可能。   而疑虑对方是否背叛的人,更加会背叛。   这可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有多少人能做到?老娘为了你们投了否决,然后我去死?   才不要。   “马上就要出新闻了。”少女打开电视,电脑屏幕也跳到了新闻发布的网站。“呼吁大家牺牲吗?财阀和各大家族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毫不遮掩的讥讽。   “然后,他们再投赞同票。”野口忠接话。   “没错。”   所以,没人会投否决票。   野口忠仔细想了想,无论财富也好,权利也好,那是要在足够分配时才能实现安抚、操纵的目的——而投票是每一位存活人类都可以参与的事。   利诱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发布公告,所有东条集团的职工投‘否决’票,公司会在他死去后,给他的家庭一次性发放二十年的工资,并且,活下来的另一半,可以每个月从东条集团领走一份补助金,直到它去世——你猜,结果是什么?”   东条葵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滑来滑去,咔哒咔哒的按键声伴随着烟嗓发出的玩味笑声。   “呵。”   野口忠面色沉重。   这次,是需要全球所有人一同努力的事。恰巧,人类最难做到的就是‘一同’。以国家为单位是一个角度,以个人为单位又是另一个角度了。   即便有些国家能投出大量否决票,但…其他国家呢?   “这么看来,”野口忠挠挠头:“是个无解的问题吧?”   答案很清楚了。   “准备一下吧,这次结束后,第三个愿望肯定还会出现奇怪的事。现在来看,第一个愿望,那个「酒有毒」简直太友善了。”推开椅子站起来,东条葵说道:“不用担心暗线的隐蔽性,全力运转,把人收拢在手里。我们需要大量人手来度过这一次灾难。”   大量的、可消耗的人手。   “嗨。”   …………   ……   新闻不出所料的放送了。   虽然失去了一批最上层,但权利与结构分明的国家机器依旧有序的运作着。位置一空,马上就有新的人选顶替上来。就像一辆完好无损的汽车,驾驶员消失并不影响发动机的转动,换一位新人来踩油门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说开的如何,那也要等度过这场危机后再说了。   ‘呼吁各位…’   ‘否决票,我们人类的未来…’   ‘凡投否决者,家庭可终身领取补助金…’   ‘除此外,种种福利如下…’   啪。   “要忙了?”宇佐美玲子锁上手机。   “嗯。”白炬穿好外套。   特殊的制式服装上印着仪式所-外勤部的标识。装好证件,拍了拍枪套,确保身上没遗落什么。一边整理,白炬一边说道:   “我要去协助这一次的行动。”凡自愿投‘否决’的人将会被带入官方准备好的地点,按照顺序记录造册,然后,一同投票。   “我猜会有浑水摸鱼的。”宇佐美玲子指的是私下先投过票的人,又混到队伍里二次投票。当然,只有第一次投的才作数,她们试验过的。   “那不是问题。”   白炬跺跺脚,沉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引来了周围几道不满的目光。“只有结果切实是「否决」,且真正‘牺牲’的人才行。各国都在准备类似的事情,这一次能不能渡过…”   “很难说。”   白炬并不抱太大希望,前几次的投票,本土控制的并不好。不说呼吁民众一齐投票了,就连秩序都很难维系住。从传回来的信息看,做的最好的国家,也只是实现了部分基础统一管理,部分统一投票的情况。   就这样,票型还是很奇怪。说明什么呢?   至少能说明他们这边努力时,地球另一边的那些家伙在闲扯淡。他们根本管不住治下的民众。   混蛋,聊理论聊信仰聊人权的时候侃侃而谈,到了这种时候,装死是吧。   “我听说,他们最近正在举行抗议游行,试图让新教——‘愿望之树’合法,并提出在十一月份加入一个名为‘许愿日’的假期。”   宇佐美玲子听说这件事后差点乐疯了。   有些群体或国家,真是能让人在灾难里找不少乐子呢。 Chapter103 日光之下   丈夫从窗口跳下去后,奈绪女士没有急于下楼。他的丈夫没留下什么解释,唯一的,也只是茶几下盒子里的就医报告被翻动过的痕迹。   奇迹是没有出现的,从高层往下看,越过一层层阳台上的单车、椭圆机和半新的大立柜,烂西瓜一样洒在地上的是血。   她极力想要说服自己那是一罐丈夫丢下去的颜料。   可惜她们两个人谁也不喜欢画画,而警察和救护人员也不会在本就人手紧张的时候没事上楼和她闲谈。   ‘实在抱歉,我们尽力了。’   奈绪女士很痛恨自己年轻时学的是声乐舞蹈而并非医护。否则这时候她还能愤怒的揪着医生的领口怒斥他们。   ‘你们这群庸医!’她大概能这么说,然后噔噔噔跑下楼,像偶像剧里一样,神奇巧妙的救活自己的丈夫。   他还没看到她们的孩子呢。   女人坐在阴冷的屋子里,时间才不等她的悲伤。走过一刻,走过两刻,血色的文字出现后,答案也在笑声中揭晓。   ‘没通过呢。’她想。   那么,丈夫的自杀,意义是什么?   他抽完最后一支烟,从窗子一跃而下,最终,只是给大家添了麻烦吗?   生活是个性格恶劣的编剧,且大权在握。   哈哈。   多有趣。   女人俯身摸了摸自己并不明显的肚皮。裤腰和臀部的布料有点紧绷,最近她吃了不少营养品,当留意到自己体型变化时已经太迟了。   现在,发胖的自己就只能炸的更开,炸的更响。   只有这一样作用了吧?   宝宝,妈妈爱你。   但,对不起啦。   女人关上门,打开窗子,一跃而下。   目的地是丈夫的怀抱。   …………   ……   “你知道吗?”   “上一次跳楼那户人家,唯一的女性今天也跳楼了,听说,还怀着孕。”   有钱的贵妇人穿金戴银的凑在一起闲聊。   对她们来说,即便有人趴在她们耳旁大喊:   ‘世界末日要来了!!’   她们也会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装,把满是畸形老茧的脚使劲塞进昂贵的小高跟里,骄傲的昂起头,先抹上鲜艳夺目的口红再说。   描好眼线,打些粉底,挂上大颗大颗的耳坠。遮掩好面色惨淡,填满了一条条细密的皱纹后,她们才会施舍般的将目光挪到你的身上。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彬彬有礼的问。   ‘抱歉,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末日,有个末日!’   ‘哦。那么,我们家需要出多少钱才能买下您口中的这个「末日」?这是什么系列的服装?哪一位设计师设计的?’   显然奈绪小姐与她的丈夫并不在此列。她们是平民,或者说,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群,还不足以被她们纳入这个圈子。闲谈时偶尔带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奈绪小姐她们家吗?”大龄的贵妇人画了个时下最潮流的妆,就像个厨娘非要做二八少女的打扮一样有趣。她摩挲着刚做的指甲,不经意露出手腕上那串珍珠。   “我也是听说,谢天谢地,您没看到她死前的模样。”说话女人的样子也相差不远了,厚厚的脂粉抹的像蛋糕上的奶油层一样。   “很可怕吗?”   奶油层心有余悸:“可怕死啦,烂糟糟的。”   “丈夫跳楼没过几个小时,妻子就从同样的窗子跳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听说掉在护栏上,腹部鼓成了球,脑袋…唉,没法看了都。”   “真可惜啊。”贵妇人打了个呵欠。她们近期只在这个区域内的长椅旁聚会,或者到谁的家里,拿两瓶好酒,聊个下午——别开玩笑了,世界正陷入混乱中呢,去哪才安全?   “不是我好奇,但您是怎么逃脱那个的?”奶油层小声的问着。   “那个?”贵妇人挑眉,“上一个「问题」?我家的情况您不是很清楚嘛。只是住在一起,我们早就离婚了。”   说到这,女人转身回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才肯往前走了两步,脸上若无其事的装作看风景。“我前夫可就出大事了。”   “您…您要节哀。”   贵妇人笑着摆摆手:“不,不是他。如果他死了,我倒很开心。是一个高中女生啦。”   这样啊。   “多亏我一直以来的作风并不似他。从不搞那些肮脏的事情,最多,让那些男孩陪陪我,也不会留恋在同一个人身上——我和他们可没有培养出感情。”贵妇人大胆的话在另一位女人耳里却再不过稀松平常。   “没错,还是得向您多学。这一次太危险了。”   “多悲惨,奈绪小姐的丈夫还处于上升期吧?听说他的公司今年拿了一个大项目…”   两位贵妇的声音远去。   娜吉妮拎着超大号的包裹轻轻松松的上了楼。   森月纱正戳在门口,穿了身黑色的小薄纱,像个望夫石一样东张西望。   “欢迎回来!”   见到女仆,她举起手挥挥,跑出来前还不忘穿上鞋。楼层里的灯光亮如白昼,轻而易举的打穿了稀疏的黑色材质。   她雀跃的向娜吉妮怀中奔来时——   薄薄的纱就仿佛成了她行走奔跑时的障碍。   让人想要替她祛除。   急切想要帮忙的心情凝成了鞋里的石子,硌的不疼,却难以忍受。娜吉妮把包裹交给安苏娜,屈腿矮身,一把搂住了扑过来的少女!   巨型且昂贵的缓冲带减缓了撞击。   “今天,我也有担心你的!”少女邀功的说道,像饱满水果般水分足实的白嫩脸蛋,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怎么样?我也会担心娜吉妮了哦。”   “你做的真好。”   娜吉妮摸摸她的头,怀里的小雏鸟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比如阿莉埃蒂又做了什么,安苏娜和伊莫顿接吻了几次,自己巧妙的打断了几次种种…   娜吉妮静静听着,撩起她的黑发。露出一半侧脸,略微下垂的眼角和那颗泪痣,让萌软的样子立即变得妩媚起来。   “我的月亮。”她说。“你做的真好。”   咚咚。   金属敲击声。   安苏娜早就收拾完娜吉妮带回来的生活用品,满脸无奈的站在门口看她们。她反正是对娜吉妮的情话‘免疫’了,森月纱是懵懵懂懂,阿莉埃蒂则反感至极。   唯一毫无抵抗力的竟然是伊莫顿老爷子。   他经常在夜里靠着床头,和自己碎碎念什么‘不检点’之类的话,丝毫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你的月亮——以及你本人。请到室内聊天,谢谢。”   哦。 Chapter104 蛇尾   时间越接近午夜,有些人就越焦虑。   全球性的变动混乱,一个个小小的仪式者早就不是主角。像水滴落进洋流大川,整齐划一,肩上生长着枪林的士兵们才是维持秩序的主力军。   在「第二个愿望」的四个提问中,他们才是主角。   虽然这种局面一直在恶化——第三个愿望即将到来,夜不能寐的人类进入了更盛大的狂欢,掐死乌鸦,砸碎泥板,杀掉痛苦;而另一批人,也同样夜不能寐的望着虚空,一遍又一遍的计算着活下去的概率,尽量考虑到所有会出现的可能性,以便足够他们提前做出准备。   焦虑与狂欢,泾渭分明。   中央站着嬉皮笑脸的旅法师小姐。   她既不焦虑又不想狂欢——她正回忆娜吉妮吻自己的样子,愁眉不展。愁的并非感情,而是自己这位女仆,对自己越来越炽热、进攻性也越来越强。   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安苏娜偷偷告诉森月纱,是阿莉埃蒂出的主意),娜吉妮竟提出要求和她住在一起。别的不说,想起娜吉妮那张冷淡高傲……却又因热情而涨红的脸。   森月纱的脚丫就阵阵发热。   脸蛋也烫了起来。   她没说同意或不同意,倒是很好奇娜吉妮最近变得格外急迫的原因。   原因?   微笑时,女仆的内心却在碎碎的念叨。   ‘因为你那位不靠谱的母亲,大概率会为了错误而讨好你,复活那几位死去的人类。到时候,我怎么办?’   ‘安苏娜姐姐说的对。’   ‘把握时机…’   ……   “因为我担心你。”   刚洗完澡的女人正在抹身体乳。   她斜倚着床沿,果冻一样不透明的液体挤在手心,合十,轻柔缓慢的搓动。   十根滑溜溜的手指交接,昏黄色的光影,曼妙的影子像羸弱的柳枝摇曳——闻起来,却是和自己身上一样,淡淡的薄荷香。   什么时候沾上的呢?   森月纱一眨不眨的看着娜吉妮,看着垂下头,一缕黑发落在脸颊上温柔的女人。她比自己大了些,极尽体贴早已远超女仆或一般意义上的侍从了。   十根手指轻轻抚摸,黑色的指甲油彩和白腻的皮肤形成了一幅极刺眼的美景,从瘦长细弱的脚,脚尖,到小腿,大腿…   她似乎有意向森月纱展示着自己。一点点,一层层,丝丝毫毫,零零散散。光线打出白晕,反射出的柔和皆然泄露给森月纱的瞳孔。   像一根不会伤人的无头箭矢,素手捏着,轻巧的投了进去。   命中圆心。   森月纱终于动手,轻轻撩起那捋落下的黑发,将它重新挽回女仆的耳后。   还有些水分,多少泛潮的头发。   就像森月纱此时的内心。   娜吉妮抬起头。   在森月纱面前,蛇女小姐于人前冷漠的表情,早已融化成一碗蜜糖般稠浓的甜水。没有汤匙,就用手捧着喝。   “主人…”女仆环起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顶着闭合的口腔,语调也模糊起来:“还记得,阿莉埃蒂说过的话么。”   阿莉埃蒂…?   “「享受被爱」,你说,你记在心里了。”   娜吉妮猜错了森月纱的心。她据信自己跟随她以来的种种观察,认为这个美妙的人儿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那些和她接触过的女孩。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这时候,就得靠洗脑了。   不等一脸错愕的森月纱开口,娜吉妮揉搓着脚踝又道:“你只要「享受」就可以了。无论一个,十种,百道,千万条——多少的尊崇和爱意…”   “只要尽数收下就可以了。”   “你是王。”   无论是阿莉埃蒂还是娜吉妮,她们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同样的话。然而森月纱纠结之处并不在此——女孩很惊讶娜吉妮会再次重复着如此的论调,话里话外除了焦虑,还流露出一丝软弱。   她只是好奇娜吉妮为什么这样而已,干什么那么认真嘛。   “娜吉妮?”森月纱试图把话题弄的有趣点,“你看你看。”小手拧在一起,挡住光路后,一只黑色的小鸽子飞进墙中。   “手影,你会做吗?”忽扇着手掌,黑色的鸽子便开始扑棱扑棱,极其迅速的上下移动起来——绕了短短一圈(胳膊短),落在桌面上。   ‘一只小鸽子飞进了屋里。它东瞧瞧西看看,似乎…没有主人在家?’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要去哪里弄吃的呢?飞了一整天,真是饿的不行啦!’   黑色的手影又扑棱扑棱的飞起来,少女的声音继续讲道:   ‘我飞过了港口,见到绅士向我行礼;我跟着渡轮,在漩涡上盘旋;我在众人的尖叫与舞曲中张开翅膀,我长大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手影做了个跳的姿势,立在大立柜的沿子上。   ‘我横穿过沙漠,单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大地;我用锐利的鸟喙啄住黑猫的短尾——它像个海胆一样炸了毛。’   讲到这里,清脆沉下,变为绵软。   ‘我叮叮当当的撬开了锁头,我乒乒乓乓的击败了恶徒;最终,我找到了她。’   ‘一只黑色优雅的小姐!’   绵软起伏着,凝结成一股惊喜的叫声。   ‘我说:你好呀!蛇小姐!’   到这里,故事有了短暂的停顿。似乎,是在等着听故事人的加入。   ‘她,说什么呢?’   ‘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黑漆漆的眸子看了过来,定格的时间并不能阻止清淡薄荷味的荷尔蒙,如浓雾般扩散于少女的瞳孔之中。鸭子坐的半跪在床上,少女两只手依旧拧在一起,扇着翅膀,等待蛇小姐的回复。   ‘她,说什么啦?’   娜吉妮抿着嘴唇,一寸寸看过少女。   在她故作逗笑时,百花于床和地上盛开。轻移的眼眸所到之处化成了花丛,一根根一朵朵尽力盛放出大片的遮挡,以守护它们最重要的珍宝。   腰臀扭转,娜吉妮伸出右臂,手掌向蛇一样‘张开嘴’,‘咬住’了鸽子。   ‘她说:我想吃掉你。’   女孩和女人相视而笑,花丛摇曳。   “你不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   “我就是好奇嘛。好奇娜吉妮为什么最近很古怪而已…”嘟嘟囔囔的放飞了鸽影,森月纱撑着床仰头:“而且,我也有点期待的…”   期待?   娜吉妮不知道这个期待,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就是蛇,蛇尾。”森月纱手臂模仿了一下软软的尾巴:“上身是娜吉妮,下半身是蟒蛇的尾巴,抱着睡觉,又凉快又软和,多酷啊!”   “娜吉妮的话,能做到吗?”   蛇小姐哽住。   她觉得自己应当感到羞愧,因为「蛇尾」而发散的思维,令本就不大纯洁、还找了个大污师当导师的女人想到了很奇特的地方。   如果xp真是长条形蛇尾的话,这可比自己那个要冷门多了。   不,与其说冷门。   不如是邪门。 Chapter105 第三愿与蛋   零时,第二个愿望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不约而同的凝视着出现血色文字的某处。经过了‘两次事件’,没有一个人再敢忽略这位「神明大人」。   而提问的结果,不出所料。   「完愿树,牢固扎根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   「——多数决——」   「从现在起,每六个地球时将出现决策提问。」   ……   「第四个问题:」   「请,继续完成愿望吧!」   「结果…」   「赞同:46%」   「否决:11%」   「弃票:43%」   「铛铛!第二愿望已完成!」   从票型看,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弃票」。即:我没有助纣为虐,我不想世界末日;虽然不能为大家牺牲自己,但我可以放弃投票——   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虽然一点作用也没有。   鲜血淋漓的文字看起来比之前结实了不少,如果有心人观察会发现,它愈发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天幕之上——从视线中的小块投影,逐逐缓步的,迈进了现实。   「目前存活人类:」   「4,193,513,772」   「那…」   「让我们愉快的继续吧!」   文字写道:   ‘虐待猫咪的人都该死’‘我的柴犬咬你是因为你让它害怕了’‘动物怎么能低人类一等’‘我们拥有同一个地球’‘啊没有朋友的我还是觉得动物最好了’‘蜥蜴君今天吃饱了吗’‘吃牛羊肉也太残忍了’‘人类果然是残忍的动物’‘小麻雀真可爱’‘如果所有生灵都平等就好了’‘人类正在毁灭所有生物’‘狗狗比我的父亲还要重要’‘如果所有生物都能平等生活该多好呀’   「第三个愿望:」   「完善中…」   「愿望修改中…」   「确定。」   「完愿树伸出某条根须,洒向人类。」   「它说:人类认为的弱小,在今天开始强大。」   「喜欢这些小可爱吗?」   「用一整天时间和它们相处吧!」   文字涂涂改改时,一股无形的能量飓风席卷了全球,绕过每一个人类的身体,像活了的线头一样钻进各种各样的生物体内。极短暂的时间里,所有物种起了变化。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这种特殊的波动,之后,红色的字缓缓褪去。   “主人?”   “嘘…”   森月纱蹲在房间角落里,暖光灯照着,象牙色的蛋和蹲下的少女一样高。   自蛋壳的顶端,一条黑色曲折的裂缝不知何时出现。   咔嚓。   这个声音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娜吉妮顾不上别的,一脸惊喜站起来:“我去叫阿莉埃蒂和安苏娜!”   所有人都很期待新成员的到来——特别,这个新成员是一头龙。   谁见过龙呢?   给自己披了件薄薄的线衣刚想往外走,森月纱却叫住了她。   “不许叫她们。”   “主人?”   “第一面,动物第一面是认妈妈的。我的崽,外一认她们做妈妈了怎么办?”认娜吉妮做妈妈还好,如果认了阿莉埃蒂…   少女不敢想象那只死妖精会得意成什么样。   森月纱皱着小脸,一个个字儿飞快的从嘴里蹦出来:“不许叫她们!你,你也出去,要不…”   “蒙上脸!”   娜吉妮哭笑不得:“主人,有些动物是根据气味——”   还没说完,森月纱就站起来开始脱衣服了。   “主…”娜吉妮欲言又止,见少女快要脱的像根水灵灵的白萝卜一样,女仆小姐果断闭上了嘴。   上衣,裤子,内衣,袜子…   把衣服团成一团团小布球,围着半人高的龙蛋摆了一圈——如果再点上几根蜡烛,活脱脱一个献祭仪式。   就是使用的材料有些奇怪,很难想象会召唤出什么玩意。   “主人…”   “我有点凉飕飕的。”   娜吉妮:……   “我还没说完…”娜吉妮脱下披肩潦草的给少女围上,又气又笑,“担心过头了啊主人。”   即将为人母的森月纱小姐有没有略微理解自己那些‘母亲们’的想法了呢?   咔嚓。   若有所思的瞥着逐步扩大的裂缝,相应的能量波动如水纹般缓缓扩散。   这个瞬间,屋里的所有侍从都醒了。   率先推门进来的是安苏娜。   感知到这股强烈的波动后就立即从床上跳下来,女人慌慌张张的往森月纱的屋里狂奔——冰冷刺骨的寒意与剧烈的灼烧感吓了她一跳。   这种强烈的能量反应,她在这个世界从来没见过。   危险!   结果,推门进来,就看见只披了一件线衣的森月纱…   被娜吉妮搂在怀里。   白生生的腿并在一起。   三个人对视了半秒,裸着的魔女大人还有脸朝她咧嘴傻乐。   面无表情的女士‘哐’的一声甩上了门。   “打扰了。”   …………   ……   几束手机上的光打在蛋壳上。   五个好奇宝宝蹲了一圈。   给安苏娜解释完刚刚发生的事后,娜吉妮只得到了一个‘原来是误会’的失望眼神。然后,几位侍从就兴冲冲的赖在这里了。   任由森月纱怎么冷脸轰也不走。   她们要看小龙孵化。   “她叫小曲奇。”森月纱说。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和蛋壳破碎声响的频繁,很快,象牙色的壳里冒出个白尖尖。   率先探出来的是颗大大的脑袋:极淡的雾蓝色眼白,黑漆漆圆溜溜的瞳孔;耳朵立在头顶呈长长的弧形,像个可爱的兔耳动来动去;四肢着地,背上生了一双翅膀,薄薄的翼膜几乎透明。   一条非常非常长的尾巴还留在蛋壳里。   光煞。   随着小龙钻出蛋壳,开始好奇的打量头顶的一颗颗大小不一的人头,屋里温度也有了变化。   越来越冷了。   柜脚和桌面上起了层薄薄的白霜;寒气在灯光的照射下,成了一缕缕的浅灰色的烟雾。娜吉妮轻轻拍了拍森月纱的黑发,零星的小冰屑就哗啦哗啦抖落在地板上。   甚至张开嘴,能呼出哈气。   这可是夏天。   阿莉埃蒂故作老成的站在伊莫顿的肩膀上,一边抖落头发上的碎冰渣一边随口说道:“只有你的头发上没沾冰渣呢。”   “哦,真好笑。”   伊莫顿懒得搭理她,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头纯白色的龙…   龙吗?   传说中的生物,摧城灭世的恐怖…怎么。   怎么长得这么…   萌?   从蛋壳里挣扎着滚出来后,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模样,小龙竖起耳朵,舔了舔前脚掌,抹了把脸——她就像只猫咪一样后腿屈坐,两条前腿伸直,仰起头看着他们。   主要是盯着森月纱。   向里摇动耳朵,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在看你呢…”娜吉妮小声。   森月纱高兴的弯下腰,把脸靠近。   “小曲奇…我的崽崽…”   “叫妈妈!”   小曲奇歪头:“咕呜?” Chapter106 孵化   关于一个未成年的女孩非要逼迫一条未成年的龙口吐人言,并且还得精准的叫出‘妈妈’一词,众侍从并不想多做评价。   就如同在森月纱眼里,伊莫顿除了是首席外交官、大祭司、操纵黄沙甲虫的法师外…还是个临时导演;比如安苏娜,通常被用来执行跳舞助兴的任务,虽然一支舞结束后,最兴奋的反而是伊莫顿(有时候他会一把抱起安苏娜急冲冲的消失在客厅里);   ——阿莉埃蒂的作用则是去捡那些够不到的、掉到柜子或沙发夹缝里物品的工具妖。   娜吉妮的话…   就比较特殊了呢。   “你们俩能不能回自己屋里深情对视?”阿莉埃蒂双手叉腰,没睡饱的骑士大人站在窗台上,借着清晨的阳光,小心翼翼的擦着刺剑。   自夜里破壳,这头…唔,小曲奇就留在了森月纱的房间里。直到清晨几个人吃早餐的时候,森月纱才神神秘秘的趴在椅背上,一脸得意的告诉他们。   ‘我发现了!’   ‘小曲奇是女孩子!’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不也发现你是女孩子了…   ‘你不知道!小曲奇很难被骗到的,她又很害羞。我就让她在床上打滚——’少女指指双眼:‘动态视力!滚几下就被我发现了!’   阿莉埃蒂懒得搭理她。   浑身雪白的小曲奇正陷在沙发里,披着暖洋洋的日光打盹。头尾蜷成一团后,用两只翅膀拢着自己,通体泛着莹莹白玉色。   这头刚刚出生的小优雅,昨夜被自己的妈妈抱着折腾了半夜,现在有点犯困。   阿莉埃蒂忍不住好奇,‘刷’地把剑收回鞘内,从窗台上一跃而起,精准的降落在小曲奇滑溜溜的头顶。   白生生的脚丫踩着光滑皮肤。   “骑士终于拥有了龙!”   得意洋洋的小妖精昂起下巴,理着并不存在的铠甲,垫起脚尖,在她的鼻头上打了个转。沉醉在‘龙骑士’幻想里的小人没发现,一双大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了。   兴奋的声音仍然没停,她想当龙骑士很久了。   “带我翱翔在天际吧!”   “从此,狂风将听我号令!”   “永恒的胜利会为我加冕!”   “吾乃龙之骑士!”   阿莉埃蒂手舞足蹈的唱念着,丝毫没发现几个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满足于脚下犯困生物的惫懒,她还作死的用剑鞘敲了几下小曲奇的脑门,手欠的样子像极了某个女性。   嗙嗙。   “我是女王麾下的第一骑士·阿莉埃蒂!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的气味,记住我的脸!龙啊,从此——”   啊呜。   不耐烦的龙头颅轻甩,精准的将落下的小人…   一口吞了进去。   咕嘟。   屋内安静了。   森月纱:……   “吐出来吐出来!!那也是我的崽崽啊!!”   森月纱焦急的起身跪在地毯上,抱起她的脑袋,把手塞进嘴里试图掰开牙齿——小曲奇疑惑的眨眨眼,不明白自己的妈妈在干什么。   ‘不是给我吃的吗。’   “当然不是啦啊啊啊!那是我的第一个崽!而且那种东西会吃坏肚子的乖!我已经给你定了很多零食了!!”   “小孩子吃肉会坏肚子的…”   大大的眼睛眯着,不满的扭过头,扔给森月纱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乖啦。”   不吐不吐就不吐。   “那…一点点牛肉?”   脑袋还是塞在沙发缝里一动不动,只是……   头顶轻轻摇动的耳朵出卖了她。   森月纱笑了:“那…再加一点点奶油?你没吃过奶油吧?又香又甜,软绵绵滑腻腻…”   耳朵卜噜卜噜又动了。   “再加一碗玉米粒!不能再多了!”   ‘成交。’   啊。   张开嘴。   舌头上的阿莉埃蒂已经浑身湿透。   捏出来,甩甩。面色发青小妖精眼神直勾勾的,一副‘我死了’的样子,浑身僵直,头发全黏在了脸上。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爷爷。”   安苏娜觉得未来日子家里少不了热闹。   ……   【物种:龙】   【种族:光煞(上层龙环)】   【突袭纲-变异体】   【黄金种/白银(未成年)】   ……   【柔嫩脆弱的皮肤让它们无法像其他龙一样自由自在的快速穿梭于风里。】   【论起飞行速度,它们甚至比不上那些巨石纲的龙族——而失去鳞甲的它们,也无法抵挡同族的利爪和尖牙(相对来说)。】   【但,作为龙族里最为特殊的种族之一,光煞却拥有着更为神奇的能力。】   ……   【它们敏感的外皮天生就被元素和能量所青睐,可以从空间里吸收游离的能量,在需要时用以进攻或隐藏自己。】   【一只强大的光煞,甚至可以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操纵一场大面积的能量毁灭洪流。】   【而这也是隶属于突袭纲龙种的性格。】   【狡诈、凶悍,相对于防守…】   【它们更热爱进攻。】   ……   【渐隐:】   【光煞一族的天生法术。】   【它们可以利用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常用于捕猎和逃避强敌。低等侦测法术与不高于它能级的生物无法识破光煞的「渐隐」。】   ……   【最后的纯血:】   【作为被遗落在LAPUTA七百年的孩子,光煞一族最后的血脉,龙神赐予了她最高等级的荣光。】   【再加上…】   【跟随的是一位极不靠谱的旅法师小姐。】   【在开始漫漫旅途前,贴心的龙神给予了她一丝自己的血脉。】   【免疫「多元」级以下神术。】   【免疫「多元」级以下即死。】   【对法术抗性大幅提升。】   ……   【我即威严:】   【龙族与生俱来的威慑力。】   【在面对其他下位种族时,有概率震慑对方。】   ……   【川雪永冻:】   【来自旅法师·森月纱的某列自然能量感染了光煞——在日日夜夜的陪伴中,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意识体大口大口吮吸,不知疲倦的吞掉了它。】   【良性变异。】   【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成熟的龙种将缓慢激活操纵冰雪的力量。】   【她将比自己的主人更先冻结大地。】   ……   “我现在教她不要乱吃东西是不是晚了。”   森月纱跪坐在地上搂着小曲奇的脑袋顺她并不存在的毛,龙头在少女怀里蹭啊蹭的。虽然很挤,但只要是妈妈的怀抱,小龙都一本满足啦。   娜吉妮有点羡慕,也有点潮乎乎。   “是晚了点。”安苏娜忍笑看了一眼女仆小姐,刚受宠没多少时日,争宠的生物又来了。“我倒是想知道,月纱刚刚说的‘会吃坏肚子’是什么意思?”   森月纱挠挠脸,歪头疑惑:“我什么也没说呀。”   少给老娘装傻。   阿莉埃蒂蹲在角落里,隐隐约约的冒着土灰色的气…   ‘我是个脏兮兮的妖精,吃下去会坏肚子的妖精…’   ‘女王陛下说我是个吃了会坏肚子的妖精…’   ‘我的妖生一片灰暗…’   噗嗤。 Chapter107 巨大的动物   鲸鱼登陆了。   并不清楚某个家族新添了一位新成员,此时的官方早已焦头烂额——不,确切的说,是基本陷入了绝望。   那个名为「完愿树」的诡异现象,于第三个愿望后,彻底断绝了人类一切的信息交流:电子信号从刚开始的断断续续到现在的几近消失,所有行动措施都停摆了。   靠人力来传递,这不又回到古时候了吗?   况且,第三个愿望…被曲解的令人心悸。   “因为可怜动物,所以祂就让所有动物‘进化’了。真是充满恶意的修改。”   “我提醒你一下,不是所有。”川原谦作推了推眼睛补充道:“是‘排除人类之外的动物’。”   短短几个小时,出现了上千起宠物巨大化后袭击人类的恶性案件,这还仅是通过人力收集来的信息。随后,太阳高升,沿海地区沦陷。大片长脚的海洋类生物,如嗜血的食人鱼般汹涌而来。   两个小时候,市区动物园周边被设立禁区。   正午,各国人类生存区规划政策下达。   至此,军队已经全权接管。营地设置士兵聚点,在民房构建工事。大量的水与食物,医疗用品及战斗装备源源不断的运送往最前线。   战斗机升空,利用声波仪器驱散巨大化的飞鸟群——很难说这能起到多大作用。遗憾现代社会的人类密集程度,即便拥有杀伤力超强的武器,在流窜于街头巷口的生物面前也都失去了意义。   他们不能连民众一起杀死。   于是,一队队士兵沿街清扫,禁止民众出门。   电视信号消失,网络断开链接。失去了观察外界的手段,人心惶惶的民众们纷纷打开窗子,伸出脑袋朝街上的士兵喊话。   然后被半空划过的巨型麻雀叼走头颅。   无头尸体从窗口坠到围墙上。   汽车被狮子大小的狼狗踩的变形,小型装甲车大小的蜥蜴,一个甩尾便能击碎墙壁;从刚开始的大吵大闹,到最后战战兢兢的闭嘴,只需要亲眼见证一次。   往常的中心都市,最该活跃的下午,此时更加吵闹。战术小队大张旗鼓的钻进这条街,车顶的喇叭里放着吵闹的震动声,为了惊散那些流窜的动物,也为了引来它们,以便小队击杀清扫。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时间’。   ——第一个愿望是酒有毒,第二个愿望是多数决,现在,第三个愿望。它们相似的地方只有一个:只持续一天。   所以,只要守住一天,让人类阵线不崩溃就可以了。很多前辈们奔赴了沿海地区或更危险的‘禁地’,而他们只需要维持市区内的秩序,保护好这些居民。   ‘一百米拐角处警戒。’做了个预瞄的手势,队长朝身后的队员们下令:‘左侧翼斜向包围。’   咔哒。   一口口漆黑对准了前方,队长迈着缓慢的错步,一点一点的小心靠近着。   ‘车后安全。’   ‘未发现幸存者。’   军靴踏着泥泞的路,每个士兵都小心翼翼的。接到指示后的小队前往该地区执行清扫任务,上级配给的武器与补给十分充足。   ‘很奇怪。’   一般来说,都会有居民好奇的透过玻璃打量他们——或者撩开窗帘的一角,偷偷欣赏一下现实版的枪战;或者在战斗结束后,飞快的把窗户推开条缝,往下扔些面包或矿泉水之类十分质朴的补给。   士兵们都很感动。   但这条巷子…   奇怪。   打从他们踏进来开始,就没见到一个居民的影子。   那些多层的住宅里,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就是空无一人的天花板。   ‘注意警戒,向中心收紧阵型。’队长也感到不对劲了,端起手里的武器。一般来说,家养的猫狗类宠物最多,他们也配给了大量的针对性武器——好在巨大化的动物依然是动物,无法抵抗尖锐的金属弹头和高浓度驱散喷雾剂。   ——听说有个‘天才’还提出使用猫薄荷和狗咬球来作为「武器配给」,替代杀伤性武器,为了不让士兵们大量杀戮动物——动保人士也忿忿不平的抗议,针对各国军方毫无理由的击杀这些可爱的动物们。   ——他们认为:既然灾难只会持续一天,各国应尽量使用更柔和的手段捕捉,而并非粗暴的灭杀。在遥远的未来,人类依然需要和这些可爱的动物们和平相处。   ——然后在某位上将拔枪当场击毙了那位‘天才’后,抗议声瞬间消失。   也正因此,除了刚开始突然爆发的那一下,后续人类处理的还算不错。按照各地目前统计的伤亡来看,绝对没有上一个愿望的死亡人数多。   ‘登记记录上没显示这里有养过宠物的家庭。’一个士兵小声说道:‘或许是从其他地区流窜过来的猫狗。’   队长肃着脸点点头。   队伍在震天响的驱兽喇叭声中继续前进。   忽然。   一位辅助作战队员指了指右侧门廊大开的店铺。   ‘队长。’   ——大批不起眼的纸箱子堆在墙角下,破损的旧柜子和茶几东倒西歪,若不是依稀能看见店里的装饰,几乎要认为是个废弃的屋子了。   ‘里面有动静。’   是幸存者吗?还是…动物?   士兵抽出罐子,拧开背上的罐口阀门。经过高浓度配比的喷雾剂——这东西比枪械要好用,至少在面对数量不多的大型动物时,嗅觉灵敏的它们更容易被喷雾驱散。   铛铛!   “请答复,我们是第三军东京涩谷区第七分队。”   “屋里有没有幸存者?”   “请答复。”   一边敲着墙壁,队长朝身后背喷雾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喷口对准正门后,几个队员也掏出了特制投掷式高浓度驱兽弹。   “请答复。”   屋内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通常来说,如果出现响动又没有回答的情况,小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动物的伏击能力可远远超出了人类。论身体,他们绝对赢不了。   “准备投掷喷射。”队长戴好防毒面具后,闷着声音下令:“掩护,浓度达到标准后进入。解除火力限制,击毙一切非人类的生物。” Chapter108 蛇与炮灰   ‘安全。’   战术手电照亮了黑暗。   全副武装的作战队员端着枪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房间,在防毒面具的作用下,加浓的驱兽喷雾只是稍稍影响了视线。   ‘没有幸存者。’   ‘没有尸体。’   没有…   队长踩着碎玻璃咯吱咯吱碾了几下。这栋房子似乎被屋主特别改造过,动线以及屋内的摆设不同于一般的住户家庭,看起来…像是为养什么东西特殊准备的。   ‘队长?’   男人面具下的脸色不太好。   根据统计来说,在这个愿望里最先遇难的就是那些家养宠物的住户,单单少量的猫狗还好,在察觉不对前也有逃离的先例。   怕就怕饲养了并不常见动物。   比如…   面前这里。   看着作战靴踏过的木板碎片,轻轻踢开后,一条条大型生物‘滑过’的痕迹很明显——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了某类拖行的印记,巨大的鳞片零散落在地上。   ‘退出去。’   队员们察觉到了男人声音里的颤抖。   ‘队长?’   ‘立即,立即撤退!’   男人言语急促,他知道这条巷子为什么没看到居民了。   这户…或许养了蛇。   大量的蛇。   手电上移。   无数条粗壮的攀爬痕迹稀稀拉拉的遗留在墙体、立柱上,血迹虽并不明显,但那些伤痕累累的家具和天花板上因撞击产生的巨大破损,无一不证明了某个十分凶猛的动物来过。   并且,吃掉了饲养它的主人。   ‘先撤出去!’   维持阵型的士兵们有序的向外撤退着,房间里没有跳出什么猫狗一类的动物,但这个结果却比前者更加骇人。人类并不惧怕大象、犀牛或结群的狮虎,现代武器足以对付它们。   造成伤亡的反而往往是那些善于隐藏的杀手。   比如狼,比如猩猩,比如…蛇。   在电子设备失灵,短暂失去了有效侦查手段后,这些动物才会让士兵造成重大伤亡。   嘶…   轻轻的嘶鸣打断了脚步声。   所有队员不约而同的停住,枪口上移——视线里,一颗巨大的头颅正从窗口滑了进来…   金黄色的眼球,竖线一样的黑死死盯着他们。   嘶…   ‘别开火。’队长做了个手势:‘保持稳定移动。’   狭窄的空间不利于作战,这个程度的屋子可实现不了什么交错火力或覆盖式打击,一旦交战,他们都得被埋在这栋破房子里。   只要,只要到了外面。   ‘移动,别激怒它。’   嘎吱,嘎吱。   小队一点点向外移动着,在巨大头颅的凝视下,战战兢兢的队员们尽量放轻、放缓动作,以便于能奢望不激怒这条黄金色的巨蟒。   不,这已经不能成为巨蟒了。   是怪物。   突然,两颗破片手雷的爆炸声从外面响起。   嘭——!!   哗啦呼啦——!   ‘外面受到袭击了!’   咔嚓————!   窗子一下被撞碎!金色的巨蟒如入水的游鱼一样迅速的冲了进来!!   “开火!!”   哒哒哒哒哒!!   黑暗里绽开了一朵朵橙红色的火焰。   “保持阵型!掩护!正面压制!”作为队长的自己必须保持冷静,虽然男人知道,情况已经很不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叮叮当当的子弹打在光滑的鳞片上,击中又弹开,巨蟒居高临下的窥了一眼开火的阵型,倏地钻进了墙里,震荡声极接近着后方的队员!   “保持警戒!”   自然没有给这些捕猎者锋利的鳞爪,也没有赐予它们足以狂奔追捕猎物的四肢,于是,隐藏身形与一击必杀就成了这些生物的本能。   哗啦哗啦的石子弹开,屋子里满是嘈杂的、身体穿过石与木的碎裂声。   “移动!保持移动!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和它交战!”男人催促着队员们,只要到了外面,空旷的地形就能使他们在不担心误伤的情况下,使用更强有力的武器。   “移动!右侧准备突击!”   刚刚踏进正门用了几秒,现在他们要花几十倍的时间踏出去。门口,鳞片滑行穿梭带起的响动并未停止,但那只巨蟒似乎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队长?”   “不管它。”男人摇摇头:“或许是动物的本能让它躲避危险,这样也好,我们先和小队汇合。”   队形不变的移动着,作为众多‘清扫’小队里其中的一支,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肩上负担的责任——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与之作战的敌人竟然有天会是动物。   “已经是怪物了。”男人冷笑:“听说第三队遇上了鸟群,损失惨重。”   “那种动物我可不承认是鸟。”提起鸟群,一些略有耳闻的队员接话,语气也多是后怕和不甘:“简直就像科幻电影里的生物一样庞大,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   屋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小心。’   悄无声息的脚步一点点挪动,保持着战斗队形的同时,只只枪口的指向各个方向,没留任何死角。这一次的灾难来的太过突然,人手严重不足;相比起那些去往沿海地区或大型动物园区的队伍,他们小队配给的人员并不多。   ‘退出去。’   发现身后没有动静,谨慎观察屋内情况的男人提高声音:‘川田?’   ‘队长…’   名叫川田的年轻男人声音惊恐。   男人扭头。   门外只有车顶上的高频喇叭喋喋不休的播放着早录好的声音。   周围的队员全部消失了。   ‘怎么可——’   一把推开身边的人,队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人呢?人都去哪了?!”   这种场面比一地残肢断臂更加令人发寒。柏油路面残留着火药炸过的黑渍,几把枪械零散的落在地上,要么从中间断开,要么被揉成了一团。   除此之外,只有汽车还是完好的模样。只是几分钟,一切都不一样了。   嘟,嘟,嘟。   高频喇叭响着。   “队长…”川田惊恐的看向他的身后。   一栋栋半高的公寓或独栋内,无数条金或棕色的庞大身体穿行自如。它们就像从钢筋水泥的方形瘤子中长出的触须一样,纷纷探出头,安静的凝视着下方渺小的人影。   仿佛被围猎的幼兽,他们被自上而下的蟒蛇包围了。   嘶…   人类的怒吼与枪火声淹没在喇叭里。 Chapter109 生气的阿莉埃蒂   “街道真是干净,难得啊。”   森月纱捧着小罐罐蹦蹦跳跳的,一路回来,娜吉妮心惊胆战:那个玻璃罐里可不是什么坚果零食——那可是人类的灵魂。   就这么扭来扭去,摔碎了可就糟糕了。   正说着,不高的影子倏然消失在女人的视线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痛呼。   诶,   呀。   啪——   玻璃罐咕噜咕噜的滚到路旁,少女十分虔诚的向前滑跪搓行了一段,朝着杆折断的路灯行了大礼。   咚。   撞在铁杆子上。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做预言家的天赋?”   阿莉埃蒂瘫在娜吉妮的肩膀上,看都没看森月纱一眼。平地摔她见太多次了,如果说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女孩子,或许小妖精还有闲心调侃这是萌点啊可爱啊云云。   但森月纱?算了吧。   上一次这么做后,少女可是狠狠扎了她的心。   ‘不,不是萌点。是「重」点。’当时的森月纱是这么说的:‘很遗憾,我可爱的侍从无法感受来自地球重力对身体的严重影响。’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是不会承受重力的。’   怎么没摔死你。   娜吉妮窃笑,捡起罐子检查了一下。玻璃完好,只是里面的灵魂经过了一通颠倒撞击,正发出哀怨刺耳的尖叫——即使隔着玻璃,手掌都能感受到震动一波波的传来。   哦,顺便一说,那是青山七海的灵魂。   “你就打算这么干下去?”   之前就提过,阿莉埃蒂不喜欢这些东西——伊莫顿或许是此方面的好手,享受掌握生前与死后的权柄。但作为一只妖精,她极度厌恶玩弄灵魂的家伙。   这两天下来她可没少冲娜吉妮安苏娜发牢骚,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嗨呀,是我逼迫伊莫顿这么做的。他已经告诉过我了。”   的确,来自千年前的大祭司曾认真的对森月纱讲过关于灵魂的事——‘这是禁忌,魔女大人’。然而由于老父亲心态作祟以及自己爱人的怂恿,大祭司并没有拒绝、也没办法拒绝森月纱的要求。   除了阿莉埃蒂。   她一直以来都直言不讳,如今也是最反对森月纱做法的侍从。   少见的认真神色出现在妖精脸上。   “青山七海是被怪物杀死的。”森月纱不自然的解释道。   “那只猫我们谁都能干掉!女王陛下,你到底在想什么?眼睁睁看着青山七海被杀死,然后拿到她的灵魂,所有人——”   “你真打算把所有爱你的人都放进罐子里么?然后等空闲的时候,去冰窖里欣赏她们空洞、像腌鱼干一样的身体?”   “这就是你的想法?!”   森月纱从娜吉妮手里抢回玻璃罐,宝贝般紧紧抱住,低头不发一言。   “你不说话我也猜得到你的打算。”   从没有如此严肃过的小妖精从娜吉妮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她望着森月纱的背影,言语中带着失望。   “我讨厌这样的女王陛下!!”   生气的朝森月纱大叫着,阿莉埃蒂蹭蹭跳下肩膀,越上围墙,消失在几个人的视线里。   森月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娜吉妮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担心,她能保护好自己…”   少女紧了紧玻璃罐上的手指,郁郁抬眼,看着娜吉妮。这是她第一次和阿莉埃蒂发生争吵——森月纱没见过其他旅法师,并不清楚法师和侍从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很爱很爱阿莉埃蒂的。”   楚楚可怜的少女情绪低落,就连漆黑的瞳孔里也生出些许黯然,或者,是娜吉妮自身的感情影响了她的看法。在她的感知里,此时的森月纱就像个横陈在清澈湖畔的纯净少女,哀怜的抱着泥罐,忧郁全来自那条被她放生的鱼。   笨拙稚嫩的天真,却也楚楚动人。   值得万物为她叹息。   “主人…”娜吉妮笑了,把女孩轻轻搂进怀里,将自己的心暗暗跳给她听。   “我,”森月纱在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做错了吗?”   “嗯…也许?”   森月纱仰起头,这个角度的少女有种纯粹的剔透感,也许还带了点玻璃般的破碎。   “我打算…”   嘀咕几句,女孩吞吞吐吐,她是真的不明白。   “我就是这样打算的…阿莉埃蒂,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生气?   娜吉妮摇摇头,一下一下摸着女孩纤细的腰,感受着她的不安和疑惑。大概没有自己,没有阿莉埃蒂,没有伊莫顿和安苏娜,她也会拥有其他的侍从。   那些侍从会告诉她什么样的答案?   娜吉妮的疑问也有很多,比如,众神明‘调皮’的创造出一个可怖的生物——却在她成长最重要的时期不闻不问。   在神明眼里,除了力量外,其他的并不重要吗?   还是说,‘我’和‘她’的相遇,就已经是被神明们规划好的命运…?   娜吉妮不明白的太多了。   “你的打算是这样吗?”   “娜吉妮上次的话,我记在心里的…”少女小声试探道:“你说把灵魂放进罐子里不好…要享受被爱,给她们身体——我想了想,可以改正的呀。如果是长生种的话,也能陪我很久了…”   随着旅法师越来越强大,旅行过的世界越来越多。总有一天,她们会遇到长生种——如果灵魂可以抽出来,就能够放回去。   森月纱怯怯的看着娜吉妮的眉眼,脸上有些不安。她害怕这位和自己亲密接触过的女仆,也如阿莉埃蒂一样不满她这几天的做法。   ——虽然她已经听娜吉妮的话,把‘都在小罐子里陪我’的想法,改成了‘放入长生种的身体陪我’。   但保不齐还是做错了。   否则,今天阿莉埃蒂为什么突然生气呢?   但娜吉妮只是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   “我的主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不满。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娜吉妮捧着森月纱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女孩眼角的泪痣。   森月纱舒服的眯起眼睛。   “所以,你想赶快‘集齐’灵魂。”   森月纱闭着眼,用脸蛋蹭了蹭娜吉妮的手掌。   “嗯…不知道哪天会被混沌怪物吃掉灵魂的她们,不如趁着这次灾难,让我先保护起来——未来,找几具漂亮的长生种的尸体,把艾丽娅奶奶、英梨梨、由乃的灵魂放进去…”   “她们就能陪我很久很久了。”森月纱乖乖说道:“我很听娜吉妮的话喔。不再让她们呆在罐子里,而是准备找很棒的尸体装的…”   娜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正常人的逻辑里是错误的事,从森月纱的角度看却极为正确:‘爱我?那么,永远陪着我不是很好吗?’   一个没长大的、任性调皮的幼神,想要让几个人类永远陪着自己——就像隔壁那家孩子养了一窝蜥蜴崽一样,也会担忧它的伙伴在某年突然死掉。   孩子的爸爸认为宠物死掉再养就是了,森月纱却不行。   但是…   “但是,尊重。我知道啦…”森月纱睁开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疑惑:“我这样也不算尊重吗?明明准备给她们找更好的身体了…”   “主人果然还没长大呢。”   “?”   娜吉妮轻笑:“换身体…嗯,且不说现在这些灵魂——”女人敲了敲玻璃罐:“这些灵魂还能不能在进入新身体后恢复理智和记忆,就说保护、换身体这种事…”   “你有问过她们吗?”   森月纱蹙眉:“还用问吗?让她们的寿命变长,身体变得更加优秀,这种事,为什么需要问呢?”   “因为这就是‘尊重’的前提。”娜吉妮轻轻掐了一下森月纱的脸蛋,“没准她们不愿意,那么,森月纱就做了惹人讨厌的事情啰。”   谁会不愿意。   森月纱一脸不信。   “人类啊,是一种会因自己生而为人感到骄傲的物种。”娜吉妮捧起森月纱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也曾是人类,我知道的,我们会因自己的种族而感到骄傲。”   森月纱一愣:“可你现在不是了,娜吉妮。”   女人温柔的看着她。   “是的,现在我会为成为「森月纱的侍从和爱人」而感到骄傲。那比所有的骄傲更骄傲,比所有的荣耀更荣耀。”   但我要说的不止这些。   娜吉妮又道:“有些人认为,人类短暂却如花火闪耀的生命,是他们强大起来的源泉——正因为短暂,所以才会用力去爱,用力去恨;正因时间太少,所以才会竭尽所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创造出不可思议的伟大文明…而,也正是短暂的生命,让他们更加渴望留下超越肉体的、永恒与不朽的精神。”   “勇气、爱、牺牲、坚韧、智慧、信念——短生种的赞歌,你了解过吗?”   森月纱默然。   娜吉妮环着她细细的脖子,拉下手腕上的皮筋帮少女绑了个大大的高马尾。   “所以,主人。灵魂因自由意志而闪耀,这并非长生或短生,而是每一个活在多元宇宙的生物,都应如此的。她们有权决定自己活着或死去,有权决定如何活着以及如何死去。”   森月纱磨了磨小白牙,来回默念着娜吉妮的那句‘灵魂因自由意志而闪耀’。 Chapter110 解心谈话   森月纱磨了磨牙,来回默念着娜吉妮的那句‘灵魂因自由意志而闪耀’。   “如果你讨厌神明大人‘乱碰你的东西’,那你也该能明白,艾丽娅或许也讨厌你乱碰她和孩子们的灵魂。”   “你的未来太远了,主人,会有越来越多的生灵爱你。松开手,享受她们的爱,享受她们灿烂的活和枯寂的死,享受越来越多的生物围绕在身旁——你还记得第一双小靴子吗?”   森月纱点头:“攒了很久的钱。”   “重要吧?”   “重要。”   “现在呢?”   现在…   哦…森月纱好像明白了。   只是,即便自由的选,她们也会选择长生种的身体吧?   “不一定哦。”娜吉妮摇头:“有些人觉得百年的寿命就足够了呢。漫长的时间,看着身边的爱人和朋友一个个先后离去,世界变得越来越陌生——不适应的环境,自己生存的痕迹一点点消失至无影无踪。孤零零的像个流浪者一样活在世界上…”   “他们认为,长生是一种诅咒。”   “这话不就跟那个温泉连锁的董事长妻子,在派队上的发言一样么。”森月纱聊起不久前看到的花边新闻:“‘虽然我和我的丈夫,坐拥些许财富,但和各位一样,享用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人生,我并没有比大家要快乐多少。’哼,她食指上的戒指能买下那艘游艇。”   “可她只能这么说,不是吗?”娜吉妮反问。“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歌颂短生比长生的优越性,月纱也不会反驳吧?”   “…是啦是啦。”森月纱想了想,做了个标准的微笑:“我会说‘你说的对呀,长生的我,真没有你们快乐呢。’大概这样…”   “所以…”   森月纱抱着胳膊笃定的点点头:“所以漫长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的。”   “比如呢?”   “比如吃呀喝呀——太多啦!”森月纱退了一步,歪着脑袋。“那么多的世界,那么多有趣的人。”   “我喜欢衣服,所以,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位世界杰出的设计师呢…”   “我喜欢音乐,哇…有辣——么——多——好玩有趣的乐器等着我去玩,还有谱曲,唱给大家听…”   “成为厨师,像娜吉妮一样做出好吃的甜点;变成调酒女士,每晚记录有趣的故事;举世闻名的画家、声名显赫的大文豪、技艺精湛的剑道宗师——甚至还有打字符像写咒语一样的程序员!”   “数不清的故事、数不清的书本、数不清的人生——倘若没有天赋,每一样想要做到极致可能都需要数十年、数百年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人会嫌时间长呢?”   “明明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啦!”   少女展开双臂,被高高梳起的马尾蓬松黑亮,欢快的就像一只穿梭在丛林中找到清澈溪流的小鹿。雀跃的跳着转着圈,大大的眼睛里填满了兴奋与憧憬。   美丽的世界,可爱的侍从,亲密的朋友,有趣的未来。   再加上森月纱。   这也是娜吉妮渴望的生活呢。   女人望着咯咯窃笑的少女,看着她在柏油路上转圈蹦跳,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一会踢踢垃圾桶伴奏,一会朝着空无一人的车站挥手,然后,在广告牌上,偶像宣传照的范围内,优雅的行了谢幕礼。   她永远能看到娜吉妮她们看不到的世界,永远能感受到更有意思的情感,永远能听见那些或许并不存在的掌声和呐喊,触摸热情澎湃的心脏和灵魂——也正是如此,她才是娜吉妮心目中那道永不熄灭的银月。   是拯救她的恩人,以及…   泛着淡淡薄荷气息的爱人。   小疯子啪嗒啪嗒跑了过来,鼻尖上多出几颗小汗珠。她看着娜吉妮高兴的嚷嚷:“你看!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这就是长生种的厉害!”   女人屈起手指,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说的好听,但你只是每天赖在家里吃吃喝喝,作弄阿莉埃蒂,然后跑到各种你不该去的地方探险…”   娜吉妮无可奈何。   “长生种都是你这样就太可怕了。”   好在她不是,她只是个年幼的神明…唉。   那不是更可怕。   “娜吉妮?”森月纱悄悄靠近,伸手,一下捧住女人的脸:“你在想什么呢?嘻…我已经同意、明白啦。放心放心,我会乖乖的,不再收集灵魂、擅自决定她们的人生啦。”   “尊重嘛,这么简单的事,我很快就能学会。”   少女明朗着脸扬起下巴,在日光下,清泉闪动的眸子里弥散着淡淡的荷尔蒙。   “不过,艾丽娅和由乃她们已经死了呀…怎么办,只能找机会放进别的身体里了。”   娜吉妮替她抹掉鼻尖儿的汗珠:“有办法,你愿意吗?”办法当然来自森月纱那位古怪的母亲了。接着上次的话说,上一次,森月纱只是说‘考虑一下下’。   那今天…   终究是躲不过这个话题。   “我知道了…”瘪着嘴,森月纱轻轻拍掉娜吉妮的手,不甘心的瞥了眼强忍笑意的女仆:“…我会问祂的。”   “要解决哦。”   “知道了!”   “不要在生妈妈的气了哦。”   “知!道!啦!”   “要不要等复活后,再好好追求一次英梨梨呢?”   “知道——嗯?”森月纱点点下巴:“追求?为什么?没那个必要吧?”   啊…?   这回轮到娜吉妮僵硬了。   她什么…意思?   “享受被爱,慢慢会有无数生灵围绕在我的周围——不是娜吉妮说的么?啊,想想,阿莉埃蒂也说过这样的话。”森月纱一敲掌心:“果然我的侍从们都很聪明…”   主人这种话你就随便听听吧…   不然会出大事的。   森月纱跃跃欲试:“所以,我只需要享受各种各样的‘爱’就好啦。这么一想也是很有趣的,由乃的‘爱’一定和别人的不同——等她死掉后,应该还会有很多有趣的‘爱’吧?会不会有比由乃还可爱的人类出现呢…”   “果然死死抓住不放,没有尽情享受来的快乐…毕竟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嘛…”   事情似乎朝着某个不可逆转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我只是想教会你尊重爱的人。   你自己倒进化出一堆插翅膀的地方。   神灵就是与众不同。   娜吉妮深深叹气…算了,反正自己是特殊的,希望我妻由乃小姐复活后自求多福吧。   “嗯…主人啊。这些话是阿莉埃蒂告诉你的,如果有人问起的话,请报她的名字。这种名言警句如果被我抢了风头,阿莉埃蒂会不开心的。就,不要提我的名字了。”   “这样啊…?”   森月纱看看娜吉妮,好有义气和团队精神的爱人…这就是牺牲精神么?   “可这样你就吃亏了啊?这种足以传世的真理却不署名…”   “请务必不要。”   “哦…那,能补偿你点什么呢…”   “你。”   小小的脚趾动了下。   森月纱低头拉起娜吉妮的手,红着脸。   “…知道啦,先回去的。”   …………   ……   吸溜。   “你哪儿来的冰淇淋?”   安苏娜指指道旁的雪糕店,“人好像都死光了,我自己从机器里打的。”   “给我吃一口。”   “不给,这个是我最爱吃的。”   伊莫顿老脸一黑,刚才光顾着远远的看戏了,早知道弄点爆米花和零食之类的,再搬个椅子来。   安苏娜斜了他一眼:“亏你是‘首席大祭司’,魔女大人的问题还是娜吉妮解决的。丢不丢人?”   “丢人。”伊莫顿一脸实诚的摸了摸光头。“丢人,但比去世强。”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点点一高一矮离去的方向。   “那些话也就娜吉妮能说,如果是我,”手指拐了个弯指向自己,常板着脸的男人,今天罕见的撇了嘴:“如果是我说,就‘咔’——”   手掌横着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刚才她跟阿莉埃蒂吵架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好几次法术力的咆哮了,要不是娜吉妮——我真怕她把这片街区给炸没了…”   他十分诚恳的表示了自己确实不敢上去作死,并且鄙夷的向安苏娜投出了‘你不也没去’的眼神后,深深叹了口气。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啊。”伊莫顿想起两人最后的对话就头疼:“这种话说的过头了,以后可怎么办…?魔女大人一根筋啊。要真有那么多生灵喜欢上她…”   “那么多?你,你会吗?”   安苏娜突然挑起一边眉毛,春风满面的脸上卷起一股无形的危险,笑容越来越灿烂。   “我…”伊莫顿挠挠光头:“我当然不会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几乎当她是我的女儿。”   “那不就得了,管那么多,也不怕掉头发。”   伊莫顿:……   安苏娜这话就如同冲着一个瞎子大喊:天哪!请您!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吧!它是多么的美好啊!   “你学点好,老跟森月纱瞎学什么。”   “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森月纱有意见?”   “…走,打个冰淇淋吃。”   “哼。”   口嫌体正直的女武姬搂住男人的胳膊,整个身子挂在了男人的身上。两个人并没着急往回,反而留出了不少时间给森月纱和两位侍从。   离开时,伊莫顿随手一挥。   漫天的沙雨零碎坠落,缕缕昏黄色的溪流交织在一起,从天际顺流而下,安静有序的返回了大祭司的身体里。   周围林立的钢筋水泥中,一条条藏匿于窗口或木板后窥伺下方的庞大巨蟒,纷纷狰狞着体态,摆出了即将进攻的姿势。   它们以风干的躯体,永远停止在这个动作。   当不希望被打扰的主仆离去后,细密的砂砾也完成了任务——离开蛇躯,任由它们碎成粉块。 Chapter111 可靠的骑士   说是生气,阿莉埃蒂也就是换了条近路回家而已。   发泄似的一路上劈劈砍砍,无形中救了不少市民的小妖精一脸严肃,抛下满地巨大的野狗尸骸,蹭蹭蹭的跳上墙头,甩出钩锁后,一荡一荡的往家的地方飘去。   除了愤怒之外,她的心里还有不安——作为一个侍从却对主人发脾气、大吼大叫,阿莉埃蒂自己都不知道刚刚那份勇气是来自何处。   她当然不喜欢森月纱玩弄生命与灵魂,这是源自天性和本能。她喜欢闻每一个生命身上散发出的原始生命力,鲜活的、热烈的渴望;激昂的眼神和慨然赴死的壮烈——那些只有生灵才能做到的事。可每当森月纱捧着玻璃罐,热切的望着那团不听哀嚎的灵魂时,她身上的不协调感就愈发强烈。   女王陛下是自己所追随的人,但她和自己不同。   阿莉埃蒂蜷在房檐的角上,两条腿悬空,默不作声的发了五分钟呆。   这件事是她的错,大部分。森月纱没有义务为了自己的喜好而改变,也没有道理因为自己的厌恶而避退。她就是她自己,作为侍从,只要忠诚的跟随自己的女王,在她有需要时领军冲锋就可以了。   况且…   她还那么小。   自己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她应该在哭唧唧…?   唉…要怎么安慰小可怜女王呢。   表演个直播泡温泉?   阿莉埃蒂头晕目眩的望下去。   空无一人的街上,蓝灰色的破布条塞在玻璃窗的缝隙里迎风招展,冰饮店里的机器比平时轰鸣的更大声,店里却空无一人。对面的阁楼暗着灯,两只视力绝佳的生物正潜伏在黑暗中窥伺,舔着爪子上的鲜血。   她叹了口气,收起记录本,站起来转身离开。   …………   ……   从特殊的小门钻进公寓,阿莉埃蒂小心的像个窃贼般放轻脚,心里纠结着一会要说的话——道歉可不是她擅长的东西,况且,她做的那种事情本来就不对嘛…   端正态度,温和又讲道理的说通,然后,摸摸她的头,递纸巾,擦眼泪…   「别哭啦…」   「阿莉埃蒂很爱女王陛下的。」   这么说没问题吧?   希望森月纱不会因为和自己的吵架太过伤心…   记好一会要做要说的,放好武器,解开披风,骑士大人一边和内心斗争一边下了楼。   楼梯口照出一缕缕灯光。   小妖精蹦蹦跳跳的跃下楼梯,客厅传来的细微交谈声让她的心愈发不得安宁了。   「跑过去…擦掉她的眼泪。」   「拥抱她的…手指?唔…嘴唇好了。」   「希望女王陛下别太难过…」   再次默念几遍刚刚写好的说辞,收好记录本,小妖精深呼吸几下。   咚咚咚——!   下楼的速度越来越快,借着加速度,阿莉埃蒂鼓着劲一下蹦了出去!   落地!   “女王陛下!我必须说明,刚才是我——”   “唔…舔不到…”   阿莉埃蒂:……   ——森月纱举着半块蛋糕,嘴角沾了不少奶油。少女此时正仰着头,伸出舌头使劲儿勾呢。   娜吉妮面带笑意的站在一旁端了盘刚做好的甜点。   两个人玩的很开心…   吧?   咕嘟。   森月纱抹了把嘴,诧异的看过来:“阿莉埃蒂?”   阿莉埃蒂:……   眼泪在哪里?   我是谁……   我又在哪里?   森月纱眨眨眼,朝发楞的小妖精挥手:“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娜吉妮做了好吃的甜点,要尝尝么?”   阿莉埃蒂僵硬的张了张嘴。   “不、不用了…”   “来嘛来嘛,你最爱吃的咸黄油。”一边说着走过来,森月纱蹲下,手掌停留在阿莉埃蒂的面前。   一如从前她们初见时那样,等待小妖精跳上来。   少女温柔的看着她,黑色的长发划了个大大的弧形。无风的客厅内,几缕轻轻的垂着,如同曲折的蔷薇藤般落在阿莉埃蒂的头顶。   堆了个小小的毛绒帽子。   “阿莉埃蒂?”   明明…   明明朝她发了脾气…   女王陛下还是这么温柔…   我…   我真是…   阿莉埃蒂已经蓄满泪水了。   她‘啪’地一把搂住森月纱细长的手指,张着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啊啊啊…对不起!!”   “实在对不起!!!”   “是我!我不应该随便发脾气的!!”   “呜呜呜呜————!!”   森月纱伸着食指偷笑,扭头看了眼娜吉妮。   女仆静静抱手,冷眼看着哭唧唧的小骑士——她现在没空理会别的了:别看身体小,吵闹起来的动静可不小,森月纱万不得已,只好依依不舍的放下那半块蛋糕,轻轻捧起小妖精。   亲了亲她的额头。   湿漉漉的泪水沾在嘴唇上有点凉,阿莉埃蒂哭的更厉害了。   “呜呜呜——嗝——呜呜呜!!”   森月纱:……   “阿莉埃蒂,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哦。”森月纱好笑的捧着鸭子坐的小姑娘,她红色的长发沾了泪水贴在脸上,狼狈的像个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狗。“所以,你就不要生气啦!”   “我、我才没生气!!我…”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手心里的小小骑士胡乱抹了把脸,微红的眼睛小心的抬起,看向森月纱。   “女王陛下…没生我的气吗?”   回应她的是一口整齐的白牙。   “当然啦!娜吉妮都告诉我了呢。阿莉埃蒂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说?”森月纱嘻嘻哈哈的抬手帮她捋平翘起来的头发,假模假样的皱眉,粗声粗气道:“我们可是一国的!首席骑士大人!听询下属的谏言可是女王必要的责任!”   说着,少女大大的眼睛贴近她,用鼻尖蹭了蹭阿莉埃蒂的脸。   “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是一起旅行的伙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阿莉埃蒂垂头嗫喏:“一起、一起开心的旅行…”   森月纱从单膝下蹲的姿势站起来,举着阿莉埃蒂,脚下翩跹转了起来:“诶呀——气呼呼的小包子,要和我跳一支舞吗?”   暖洋洋的声音在泥泞的土地上踩出了深深的脚印儿,凹陷下去的印窝里,无声无息的生长绽放了丛丛幽幽紫色的茉莉。刀斑剑痕的盔甲从天堂投掷到人世,落过晚霞的瞬间,融化成一颗甜蜜的糖。它被女孩捡起来塞进嘴里,吮到了战死天使曾有过的勇气。   阿莉埃蒂破涕而笑。   啪嗒。   旋转着,一本小巧的笔记被甩到了桌子上。   “这是——”   “不要——!”   紫罗兰色的指甲抢先伸了过去,点上封皮后,瘦长骨感的手轻轻捡起本子。   翻开。   空气凝固了。   娜吉妮眯着眼看了几句,望向阿莉埃蒂的眼神由冷淡转成了古怪…   刚乐出声来的骑士大人又哭了。   看起来十分伟岸可靠呢。 Chapter112 来自星海的深爱   “踊子草,美丽优雅的踊子草哟——请告诉我,附近有没有巨大化的生物呢?”   宇佐美玲子强忍笑意推了推身旁的白炬,朝酒井孝的方向努努嘴。   “少见酒井这么温柔,如果是交往的女孩子,会吃醋吧?”   “他不会有那种东西的。”白炬板着脸。   酒井孝的「能力」使他可以和花草对话,注意是对话,而不是操纵。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有些花草的灵智似乎很低,而有些又过于高(比如喜欢骂骂咧咧和悍不畏死),从酒井孝欢天喜地的得到这个能力,不停尝试着和那些可爱的花花草草对话,再到满脸颓丧,只用了一个星期。   ‘他XXXX的!!它竟然让我给它跳一段好看的舞才能说出那个孩子的下落!!我要连根拔掉它!!’   ‘所以?你没跳?’   ‘跳了…’   ‘所以?’   ‘所以被路人报警了…’   ‘然后?’   ‘然后…它说它不喜欢那种舞…’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上班看女团视频的理由?她们扭来扭去的腰和白生生的大腿教会你什么了?你是不是在某个特别的地方暂停、放大了?’   总之酒井孝的能力就是这样。白炬看过分析报告,川原谦作亲自经手的厚厚文件里写明了有关这位年轻队员未来发展的猜测与建议。   如果「原点」级的力量是对话,那么很大概率在他晋升「超序」或「审判」时会得到自然的信赖——这个能力对于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警察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他才被调派到白炬的手下,一是保护,二也是跟着这位大佬混混资历。   在「第三个愿望」这天中,不出所料,酒井孝的能力立了大功——虽然如今的都市早已钢铁化,但仍然有着许许多多的植物。   这些植物就像一双双眼睛,酒井孝可以从它们那里知道很多此时此刻极为重要的事情。   “电子设备失灵,他的能力才体现出来。”   白炬倒不这么认为:“面对「神秘」时,电子设备也起不到作用。我现在倒十分期待酒井这家伙快一点进入「超序」级。”   “怎么,现在就开始想未来的事了?”宇佐美玲子叼着烟站在路旁,深夜的街道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寂静,反而时不时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击打声或枪响。都市里巨大化的生物不会因为夜晚而休息,反而更加活跃了。   士兵们就更不能休息。   他们也是。   “情况在朝好的一面发展。”白炬深吸一口气:“动物巨大化的同时却保留了天性,除了少数进攻性强的,大多数依然惧怕人类。伤亡不多,让我们有余力腾出空准备迎接下一个愿望。”   “川原谦作可不这么认为。”   “啊,他的确。”   仰头看着漫天群星,白炬怔然。   “希望能活下去,人类。”   …………   ……   灾难给大地带来疮痍。   如果再加上零碎的人类尸体和血染的植物,这话就得改个说法——灾难给大地带来满身疮痍,也顺便碾死了它身上的跳蚤。   霞之丘诗羽觉得这么说很有诗意。拿起笔,在笔记上刷刷刷的埋头写下。   很多天不能出门,爸爸妈妈有些焦躁。直到昨天,父亲死了,在她的面前融化成一滩黑灰色的泥水。母亲把自己锁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掏出手机,黑屏。   失灵的设备。   她联系不上想要联系的人,倒是街上总路过结队武装的士兵们,一头巨大化的犬类尸体被潦草的遗弃在道旁。   这是霞之丘诗羽人生中第一次听见真实的枪声。   不过如此,比起父亲的去世而言。   啪。   黑色的油性笔顿住。   森月纱…还好吗?   推开椅子,扳动窗户,夜风穿过纱帘进了屋。灰白色的月悬挂着,都市里灯火不明,除了巨大机器的轰鸣声外,就是零碎的枪声和金属爆破声。   地板上的凉意顺着脚心传进了身体,扶着窗台,女孩细长的脚蜷了一下,表情阴郁。   霞之丘诗羽作为「接触者」是能感受到「神秘」的,时间越趋近愿望交替时分,神秘就越发浓郁。她说不清那是种什么味道:有点腐烂的臭味,又混着泥土的朴实,加上铁锈味的血浆调和…   成了一呼一吸间令人烦躁的空气。   “大象死了…”   “猫咪死了…”   “人也死了…”   今天她看到了一头横冲直撞的大象被击毙,看到了两头狮子大小的奶牛猫被击毙,也看到了死在它们脚下、利齿中的人类。   如果把地球缩到城市大小,这座城池应该算濒临沦陷了吧。   滴答。   时间越来越近了。   下一个愿望,会是什么呢?   嘎吱——   门推开了一条缝,诗羽回头,黑暗中,是母亲憔悴的脸。   “诗羽…”   “妈妈。”   “诗羽…”   母女二人隔着门缝对视,推开,一张纸交到了女孩的手里。   “这是所有的了。”母亲苦笑,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柔软下垂的长发还如以往一样。   “所有的,妈妈和爸爸的财富,需要注意的东西,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收好吧,如果妈妈死去…”   “妈妈…”   霞之丘诗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点悲伤。   千百年来,人类一直的幻想,在这两日干干净净的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恶意。   因为自古以来人类默认——我们生活的的这个物质的世界、这个一切有迹可循的依照自然规律运行的世界,对他们是中立的,甚至如果有神,也会是善意或持无所谓的态度的。   好吧,其实不是。   祂或许是充满恶意的。   那张白刷刷的纸张上,母亲亲手写下的秀丽文字忽然在霞之丘诗羽的视线里扭曲起来。   字符与字符之间拉着彼此的手,团抱在一起;有的殴打者对方,扯掉其中的‘肩膀’或‘大腿’——   它们流血了。   它们变的殷红。   然后,看不懂的文字逐渐变得能够让人理解了。   「完愿树,牢固扎根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   ‘人类是没有信仰的’‘如果能虔诚的信仰着什么就好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神灵只是虚构出以安慰人的东西’‘胡说我看见过神明’‘说明你该吃药了’‘神啊请救救我的人生’‘我拜托了神明大人,却没有效果,这是不是证明…’‘神明存在吗’‘神明不需要我们的信仰吧?’‘信仰让人内心安定’‘根本不存在神迹’‘如果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信’‘才不要投硬币’‘神社很赚钱吧’‘交付信仰的我并没有看到过神明’‘神明…信仰…’‘信仰信仰神明信仰神明信仰…’   「第四个愿望:」   「完善中…」   「愿望修改中…」   「确定。」   「完愿树伸出某条根须,洒向人类。」   「祂说:人类的信仰,在今夜萌芽。」   「神明于星海里…」   「深爱着你们。」   「目前存活人类:」   「2,741,528,192」 Chapter113 无尽的爱   「凝望星海吧。」   你们的信仰就在那里。   霞之丘诗羽和母亲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两个人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被夜风吹起的纱帘,透过薄薄的白色,望见了那片黑色的天幕——   之上的璀璨群星。   深邃的黑,无比诱人的银。   那…大概就是信仰的所在了吧?   “对么,妈妈?”   霞之丘诗羽酒红色的眸子黯淡漆黑,星星点点的亮银色如同窗外的天幕。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也看着她。   “没错,没错…这就是我们的信仰…我们的一切…”   母女兴奋的握着彼此的手,没换衣服,也并未穿鞋。光着脚踏下楼梯后,推门而出。   那张母亲交付的重要纸张被抛在地板上。   门外,夜空闪烁。   无数居民打开了铁门,穿着各异的衣服,同样表情的走出了屋子。他们纷纷抬头,一脸憧憬的凝视着遥远的天空。   黑色中虚妄的无形。   “好美啊…”   “简单的美不能形容祂。”   “我、我已经…”   平日里冷淡的同区居民此时却一反常态,彼此热络的谈天说地。他们小心翼翼的暗指着天幕上的星海,狂热的搂着彼此。   霞之丘诗羽和母亲也在此列。   随着人流聚拢,队列也越来越庞大。   就像新年文化祭一样热闹的行走,窸窸窣窣的聊天声越来越大。他们试图伸手触摸天上的星,试图攀登到高处。骑着父亲的脖子,小男孩抓不住无形的遥远。   “爸爸,星海真美…”   “我们一会就到了哦。”   汇拢,汇拢。庞大的人群越来越拥挤,细窄的街道就像根病人脆弱的血管,几乎装不下那么多激动澎湃的血液了。   “我们的信仰…祂就在那儿!!”   人群叫着,“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一切!是一切!”   “我们能付出什么呢?”   “也是一切!也是一切!!”   霞之丘诗羽高举双手呼嚎着,一条条长短粗细不同的手臂如同细流中生长的毛发,被无形的狂热拨弄后,参差不齐的摆动起来。   他们摇曳着,兴奋着。他们张开嘴,眼角流出大片的泪水。   感动,震撼。   “我们…见到了神明…”   天幕上无形的璀璨星海明暗交织。   “我们要去…去那里!”   “怎么去!怎么去!”   “攀登!像登山那样!”   人群里冒出提议,很快便被所有人接受了。   “付出一切吗?”   “付出一切!”   身体强壮的男人率先趴在了地上,接着,一个个人摞在一起,趴在他的身上。   脸上满是崇高和神圣。   “付出一切…我亲爱的星海…”   “我的信仰…我的灵魂…”   很快,肉做的梯子已经搭到了半人的高度。前赴后继的趴,变成了接二连三的攀爬——直到堆到霞之丘诗羽的身高,再往后的人上去就比较困难了。   “踩着我!踩着我上去!”年轻的儿子粗暴的推开年迈的父亲趴在地上,而后者却甘之如饴,踏着孩子的脸,痴迷的朝人塔上攀爬而去。   璀璨的星光自天幕上落了下来,滑腻柔软的触须抚摸着每一个人类的面庞。祂像女人温柔的手抚平伤痛,也如男人的眼坚定炽热。   祂是繁多,是简一;是洁贵,也是美善——祂是所有人类的希望和灵魂道标,是一根针尖锐,是一块绸缎柔软,是无比轻盈的羽毛,是重如千斤的石山。   祂是…   所有人类的爱。   他们爱着头顶的这汪星海,爱着藏匿于星海中的无尽秘密与知识。   他们渴望得到祂的爱,祂低眉的凝视和偶然的一瞥。   为此,可以…   “付出一切!!”   啪。   最下方不堪重负的头颅被踩碎。破裂的西瓜皮碎的乱七八糟,西瓜瓤泼了一地。   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注意下面。他们痴痴凝望着头顶,着了魔一样望着。伸出舌头舔舐遥远的星空,举起手指细细抚摸,塞进眼球里,让瞳孔感受哪怕丁点的、来自星海的爱…   那就够了。就可以为祂…   “付出一切!!”   霞之丘诗羽暖洋洋的。她感受到了来自星海之中的视线,她很得意。   她的神明只关注了她,在那些人攀爬的途中,她的神明唯独在意她——祂看了自己,轻飘飘的滑腻掠过脸,那是种无限…   数不清的爱。   数不清的爱灌进脑子里,她开始数数。一…二…三…她迫使自己数那些无限,数那些数不清的触手和视线。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霞之丘诗羽的眼眶涌了出来,她死死抓着母亲的手,扭过头。   “…到底多少…妈妈!我数不清了…”   “数不清有多少了…”   母亲用力的拉了一下女儿,狰狞的看着她:“你怎么能数不清楚呢?!你一定要数清楚!”   “是…我一定能数清楚的…”   人潮大喊着攀爬,短时间内堆了三层楼高。无数攀爬着踩着彼此的头颅和肢体向上,被拽下来的人就像坠落的玩偶,零件甩了一地。   他们是幸福的,因为无尽的星海闪耀在大脑里。   在他们的视线里,在灵魂和每一根血管里。   “星海…我的信仰…我的神明…”   连滚带爬的狂奔,又是一批到来的人类。或许小区的大多数居民都在这里了。   他们手牵着手,一齐朝着那座人塔走去。   垒高它,然后,触摸星海,钻入星海,沉入星海。   在祂的怀里。   霞之丘诗羽拉了拉母亲的手。   “妈妈…伟大…在呼唤我们。”   早已不复绯色的瞳孔漆黑一片,从中只能看出怪诞的渴望。   “我们…我们去找祂…去找祂…”   母女牵着彼此,走向了那座越搭越高的人塔。   地球上的每个角落里,人类不约而同的开始修建起一座座属于自己的巴别塔。   ——他们试图用尸体和血肉堆满遥不可及的高度,沿着尸山,触摸那片遥远的黑色海洋,以及海洋中闪耀的星子。   因为神明驾临凡尘,因为信仰点亮了沉寂腐朽人类的心灵。   祂的血色宣言唤醒了人类心中的信仰与渴望,祂让人类颤颤巍巍的凝望着头顶的星空,一条条手臂举高,试图抓住高高在上的神明抛下的绳索。   他们想要抓住绳索,攀登上遥不可及的天堂。   可救命的绳索却只是缠上了他们的脖子。   神明绞死了他们。 Chapter114 血肉巴别塔   东条葵站在天台上遥望星海。   耳畔,传来深海中的低语。   ——那并非是狂热的爱恋和信仰之言,不同于十分钟前,野口忠的木然和痴笑,更不像他疯狂的举动:   他发疯般朝着地面上的人踏冲去,像头看到红颜色的公牛般。   东条葵任由他去了,现在,她站在二十三层的天台上,听着那道古怪的声音蹂躏自己即将崩溃的大脑。   ‘爱你?’   ‘没有人会爱你。’   ‘神明不会,信仰不会。’   ‘你自己也不会。’   东条葵捋了下头发,不远的天幕中涌动着暗色的水波和若有若无的触须。祂们的吸盘好像星子一样闪耀,蠕动吮吸时,几乎能把人的魂吸走。   祂说。   ‘出卖灵魂的废物,不会爱你。’   ‘利益交换的对手,时刻警惕。’   ‘犬牙藏起来的,朝你卖弄忠诚。’   ‘利爪收起来的,渴望啃食血肉。’   ‘高傲的天鹅被你称赞却蔑视你;流浪的狼犬被你收养却不解你心——这个世界,是一座大型的游乐场。’   声音不再神圣凛然,反而…   有些阴狠愤怒。   ‘用灵魂换到入场券的你,’   ‘没资格得到爱。’   ——没资格。   这句话像卡住的碟片般在东条葵的脑海里循环播放着,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快速。直到最后,她几乎无法思考,回荡在漫无边际的思维厅堂中,只有那句。   ‘没人会爱你。’   杏眼不再锐利,齐颔的黑色短发一点点的毛糙卷曲,像是那些纤长优美的触须一样。   双目无神的女孩趴在天台上,望着下方一座座人塔,悄声呢喃。   ‘没人爱我…’   ‘是的,没人爱你。’   ‘不…森月纱,还有森月纱…’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东条葵的神智短暂的清明了一瞬,死死握着冰凉的铁杆,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森月纱会爱我…’   星海似乎很愉悦,层层叠在一起的吸盘缓慢的划过她的脑髓,用褶皱的、充满蠕肉的褐色吮吸着她的灵智。   ‘她爱你。’   ‘她的确爱你。’   吸…   东条葵感觉自己酥软滑腻的大脑正在被吸走。   ‘她的确爱你,’   ‘但你太软弱,太善于伪装和欺骗。’   ‘所以…’   ‘你失去了她。’   东条葵重复:‘我,失去了她?’   恶意满满的声音回到:‘没错,你失去了她。’   抬头,满天星子璀璨。   除了爱,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高挑纤长的身影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   ……   人类的文明,或许要结束了。   川原谦作食指包着厚厚的纱布——二十分钟前,他的食指变成了石头。   确切的说,是他以为。   认知中的手指变的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的石头:僵直,坚硬。他试图用刀片切割,流出来的也只是乳白色的液体。用锤子砸上去铛铛作响,簇簇白灰色的粉末落下来。   那根手指无法弯曲了。   在一众研究员的眼里,他们的顶头上司就这么怀揣着好奇且探究的神色,竖着食指,拿实心金属锤砸断了它。   扭曲的指头向内弯折,川原谦作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又用手术刀划开了外侧的皮肤。   “我以为它变成石头了。”男人促狭的晃着裹成胖子的食指:“这算不算自我认知中的石肤术?如果能出现在别的东西上就好了…”   粗粗的食指晃来晃去,至于说这位从来没正经过的研究组长想要让所谓的石肤术出现在哪里。   还能是哪里呢。   宇佐美玲子冷笑:“你是不是不够疼?”   男人龇牙咧嘴的拢回手指后,小心翼翼退了两步。他得远离这个没轻没重的女人。   “嘛,看来我的意志足够坚强。”   这个愿望开始后,他们试图阻止那些‘寻找星海’的被迷惑者,可效果却并不好。当那些人发现如何也靠近不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星海时,他们就会…   会自杀,用千奇百怪的方式。动作快到让为数不多清醒的人来不及反应。   白炬嚅了下嘴唇,上半张脸藏在在灯光下的阴影里。“太晚了,我们得到这个仪式太晚了。”   宇佐美玲子第一次在白炬脸上看到沮丧的神色。这个从来眼神坚定的男人,此刻却浑身散发着某种阴翳颓废——几天前的那场有关「澎湃仪式」的试验再次被提起:净化类的结界,或许是这次混沌之灾的唯一解法。   倘若,倘若那位结界师提前一个月给出仪式,人类绝对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分析;而得到来自秩序的示警后,他们也完全有余力展开一个庞大的、覆盖全球的秩序屏障。   ——短暂的燃烧资源,以抵御这颗自天外或什么鬼地方入侵的‘神明’。   可惜的是,他们连对方的真实面目都不清楚,就更别提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仪式了。当陷入深海的潜艇浑身被开了洞,里面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时间卡的太紧,连构建大型屏障仪式的材料都没办法集齐。白炬桑有点异想天开了呢。”狐狸眼组长推了推眼镜,调侃的镜片背后却闪烁着无奈:“你们看过我给出的计算表吧,示警出现后,最少也需要提前半个月开始全球动员——虽然我并不认为那种示警会被重视。”   川原谦作耸耸肩:“至少我们就没有。”   几人默然。   目前来说,已经是死局——这个愿望直接瓦解了人类社会的一切秩序,大量士兵和政府人员的死亡加剧了眼下混乱的情况,不提维持稳定,单单现在,他们都不清楚还能有多少人类存活下来。   外面那一座座高楼般的血肉尸塔可还散发着腥臭。   川原谦作垂眸,干涩的薄唇抖落着呢喃。   ‘造物者,神明…’   ‘唯独,唯独超然的存在…Bug…’   ‘结界师…’   镜片下,川原谦作狂热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造物者,见到神明。   然后…   研究祂。   …………   ……   红茶冒着灰白色的雾气。扣在手指上,夜晚蒸腾的迷雾后,大地垒起一座座高塔。血肉研磨铸造的巴别无法触摸月亮与星海,却分毫不减人类前赴后继的渴望。   娜吉妮轻轻放下茶壶立在主人的身后不言语,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薄荷,后调还有些许安息香和皂角的味道。绒长的黑发半干半湿的披散在少女的背上,任由天幕中黯淡不明的星海蒸发水汽。   森月纱仰着头。   皱皱巴巴的小脸阴晴不定。月光微微的,照在细长的锁骨上,于是白瓷般的皮肤都泛着朦朦胧胧的象牙光泽。   歌唱家、拉面店店长、混混、军人、上班族——不分职业、男女的狂热感推搡着他们加入了造塔的行列中,从街区的这头到那头,稍稍矮小些的建筑物都被大量的尸体淹没了。   娜吉妮叹了口气。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少女翘起的那双染着豆蔻的脚趾上。十颗珠圆玉润的白腻,时不时蜷缩伸展,这比头顶的星空更加诱人。   “娜吉妮。”   哒。   森月纱放下茶杯,托起下巴,声音幽幽的:“你看到了什么?”   娜吉妮略微向前倾了倾身。   “混乱与无序,疯狂和野性…”女人冷淡的眉眼瞥了眼远方的夜空。在她的视线里,人类所无法看透的天幕后,是一条条扭曲的、结肠般作呕的枝条。   “是吗。”   森月纱回首望了眼女仆,小脸上带着迷茫。   “我感觉到了…”   她伸着手指向天空。   “在那里,我感觉到…”   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 Chapter115 眼中不同的世界   “感觉到…?”   娜吉妮探身,发现森月纱正蓦然无神的盯着天空。   “主人…?”   庞大的法术力倏然激发,从虚空中流泄出来!   向内收拢的漩涡卷起风暴,无形的震荡一波又一波的强烈冲击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空间,娜吉妮耳畔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自少女的周身裂开!   强大的能量似忠心耿耿的士兵般丝丝缕缕的绕上她的身体,顺着脚尖到大腿,从腰上旋了一圈后,在小臂上成了层淡紫色的冰袖。   嘭——!!   娜吉妮指尖刚刚接触到能量茧的边缘,剧烈的撕扯感便绞碎了她的手指——从手指开始,沿着手腕、小臂传递到大臂,轻而易举的扭断了她的胳膊!   咔嚓。   朱红色的血水喷发。   “娜吉妮!”   “魔女大人?!”   阿莉埃蒂揪着安苏娜的发尾赶了过来,伊莫顿坠在最后,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尖头锤。   “怎么回事?”   断臂的女仆一脸严肃的盯着光茧,缓缓摇头。   几个侍从围着森月纱,抬头,紫色的光路蜿蜒扩散,扭曲着流向黑色的夜空。   …………   ……   森月纱看到了自己。   她的灵魂似乎被扯出了肉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视线中,她逐渐远离了自己,大地也越来越小。很快,就连地球都变成了一颗蔚蓝色的弹珠。她好奇的扭转身体,发现视角变得更加宽阔——她看到了那颗造成灾难的源头:无数肠体组成的树。   粉色的、满是透明黏液的枝丫朝她伸展招摇,从脸颊上滑过时,蠕动的颗粒毯吮吸着少女的皮肤。   啪!   一颗石头砸在额头上。   冰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小公园的土地里。   森月纱抬头,面前,三四个不大的男女一脸嫌恶的盯着她。石头来自为首的男孩,他掂量着手里的另一块棱角更加锋利的石块。   “怪物的血也是红色的吗?”   半包围过来的孩子们笑嘻嘻的逼近,每个人的穿着都很光鲜,正好和身后破破烂烂的跷跷板形成鲜明的对比。   “喏,拿着,砸她,别怕。”   男孩把石块交给身边的女孩,捏着她的手鼓励道,满怀恶意的看向森月纱的身后。   ——美子正瑟瑟发抖的拉着姐姐的衣角,像只雏鸟一样瑟缩在森月纱后面,脑袋偏着,露出一只眼睛。   “姐姐…”她的身后已经是墙了。   “别怕,美子。”   森月纱胡乱蹭了一下脸,手背立即被红色染花了;她张开手臂挡在美子前面,血色的视线里,少女看见了紫色的雾。   一道道黑色的裂缝竖着划开了空间,像拉链一样的齿上下蠕动着,它们像被快刀割破的伤口,婴儿般的张着嘴。在漆黑缝隙里,密密麻麻的眼球正悄悄打量着她。   太阳是深蓝色的,穿透满是紫色雾气的微尘,地面上生长了丛丛半人高的欧石竹。光线打不透厚重的雾气,吸入呼出,千万年前古老的泥土味道朴实浑厚的钻入鼻子。   脚下,蜿蜒清澈的溪流叮叮咚咚的洗着、撞着小块大块的青石,从她的脚尖凉飕飕的流过,一直顺着墙角曲折而去,拐进了看不到的另一条街。   不肯笑的小丑坐在石墩上钓鱼,木杆悬在溪流上,专心致志的盯着冲散蓝色太阳光线的水波。他盯着盯着,忽然,扭过头,看向森月纱。   撒开一只手,摸了摸额角,又指指森月纱。   ‘你的头流血了。’   他说,但还是不肯笑。点点头,又把视线挪回溪流中的金属钓钩上,浓艳油彩的脸上满是一丝不苟。   白色的鹿靠在美子的身旁,四肢蜷着,懒洋洋的。它的犄角蹭掉了老墙皮的漆,鼻孔喷出气流,大大的鹿眼是两颗多角的紫宝石。   紫宝石璀璨闪耀,巨大的白鹿动作温柔。脑袋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蹭着森月纱的手臂,然后,闭上眼睛,等待女孩回以同样温柔的抚摸。   树种在钢筋水泥生长出来之前,率先埋了自己。被一双双胶鞋踏过只能让它们深入更深的黑暗,哐哐铛铛的地基砸实,灌入水泥,插好钢筋。   一双双皮鞋踩着,一双双高跟鞋路过。   拖鞋和地暖让它们热乎起来,洋洋洒洒的音乐和闹腾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吵着。   然后,它们长大了,喷发而出。   倾尽全力的绿色爆炸似的撞开了大理石和木地板,从屋顶和窗口伸出来;一栋栋高矮不一的钢铁笼子像是被自然刺穿的死囚,无力又绝望的濒临在彼此的身边;人类抱着树干跳舞,躺在叶片上张着嘴,舔舐晨后留下的露水。   空气里依旧是那股古老的泥土味道,爆炸后,混入了些草香。   整个城市如同坚硬青石上茂盛的柔软苔藓。   落了漆的滑梯,被磕碰变形的跷跷板,被摸得光滑脱色的塑料人偶像。   它们在森林里,是人类的遗迹。   森月纱眨眨眼,虚虚的手点了下鹿头。   这个动作被越来越近的孩子们看见了。   “快看!她又疯了!!”   打头的男孩嗡着鼻孔,因凶恨挤压的胖脸上看不到眼睛。他推了一把身边的女孩。   “她是怪物!打她!”   “她能看到妖怪!”   “怪人!怪人!”   在几个孩子的眼里,这位被茂密长发毛绒绒包裹着小脸的女孩,一半面颊染了血。   她瞳无焦距的望着远处的大楼,天空;然后又用脚尖点点身前空无一物的土地,和左侧的跷跷板打了招呼后,又伸出手,摸了摸空气。   她是个疯子。   “疯子!砸她!”   啪!   几个孩子纷纷捡起石头扔了过来,森月纱背身抱住了美子。   一声声闷响在女孩的后背上下起了雨。黑白琴键从细弱的脊椎上发芽生根,被细菌按响,弹奏起有关于命运的交响曲。   美子钻进森月纱的怀里,黑暗和安静笼罩了更小的她。   她听不到喝骂声和石子的击打声后,柔软的黑甜乡能让女孩稍微在令人讨厌的世界中找到一丝安宁。   这来自她的姐姐,来自那个怀抱,呵护了于暴风中用心脏点燃的奄奄一息的烛火。   孩子静静抽泣着。   “没事啦…”森月纱眯起眼睛,用脸轻轻蹭着美子的小脑袋。   姐姐的声音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吗?   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整个人生,怨恨抛弃她的父母,怨恨欺负她的人们。   没有哦。   森月纱抚摸着美子有些刺手的发辫:“美子。”   “你看到那只长角的白鹿了吗?”   美子沉默半晌,忽然,一声轻笑。   梨花带雨的脸从森月纱的怀里扬起来,黑洞洞的眼眶中,一段段粉色的结肠疯狂的向孔外钻着。   “姐姐,是疯子呢。” Chapter116 咖啡厅里的不同世界   白鹿的舌头很软,软到几乎像是爱人柔糯的眼神。   它舔舐着少女背后的伤疤,静静看它愈合。低下头,等开心的姑娘骑上自己的后背,握住自己坚硬的角,然后,撒开腿,一股脑跃入风里狂奔。   它甩开了生满植物的四轮铁壳子,跳到爬满植物的站牌上,轻盈的像张纸片。它稳稳的落地,听着女孩银铃般的笑砸碎了风声,动动耳朵,寻索着要去的地点。   鹿蹄顿在咖啡店的门口,粗黑框的玻璃门旁挂着一颗铜色的铃铛。   少女拍拍它的鼻子,推门而入。   叮铃叮铃。   午后的咖啡店人并不多,浓浓的豆子味冲淡了门外的泥土气息。森月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端着咖啡坐下,窗外偶尔跑过一头生着翅膀的犀牛。   叮铃叮铃。   铃铛震的又脆又甜。   齐眉齐颔的丽人撩开绸蓝,踩着精巧的高跟鞋落地。她招呼马车停好后,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她的手里没拿上次那根小手杖,耳朵上挂了一条银色的流苏坠,十根手指尖尖的修理整齐,染着漆黑。   就像她的眼和头发一样黑。   解开外套,呼出淡淡苹果酱的甜味,女孩坐在了森月纱的对面。   “嗨,月纱。”   “嗨,葵。”   百无聊赖的看犀牛不如骑着白鹿在风里狂奔。森月纱眯起眼睛,小手站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变成小人,一步一步的迈向另一只稍显修长纤细的手指。   小人悄悄路过咖啡,路过点单的桌牌,路过边沿的棱角。   一下扑到了另一只手上。   它感受到某种克制的颤抖。   好像…并不是很激动,向后抽离的动作,是不高兴吗?   小人死死抱住。   “葵?”森月纱歪头叫她。   披着黑红色、缀满宝石披肩的两位天使站在东条葵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它们不发一言,走到哪跟到哪。   森月纱已经见过它们很多次了。   不知道东条葵喜不喜欢它们呢?   它们华美的长袍是高贵的象征,而腰间长长的十字剑是武力的符号。它们保护着那颗殷红闪亮,点了黑色星点的苹果小姐。   “月纱。”东条葵欲言又止,先是左右看了看两位天使护卫,而后,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   眉眼上的妆容一瞬间变得更深更浓了。   就像她头顶自愿跟随的那片怪诞深黑优雅的苹果林。   “月纱…”   “嗯嗯,我在听。”   “我们分手吧。”   天使护卫稍稍紧了紧宝石披肩。   “葵?”   东条葵清淡的眼线越来越深,从眼角起,于眼尾上勾了一下。寡淡冷漠的脸瞬间变的妖娆。   “我说,我们分手吧。”   两人间的天花板上,突然垂下倒吊的猫。一只胖脸瘪平鼻子的灰猫。   猫脸极为人性化的动动胡须,咧开嘴,黑色的唇线里,尖牙蹭着尖牙。   ‘小丑不笑,但我会。’奇怪的胖脸猫说:‘你的苹果要和你分手,所以,她就变成毒苹果了。’   ‘而我,恰巧喜欢吃毒苹果。’   森月纱一把推开它,气呼呼的防备道:“你不能喜欢吃毒苹果!”   “不能吃她!”   东条葵诧异的望着森月纱,看她手舞足蹈的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讲话。   “月纱?”   森月纱小河豚一样鼓着脸,气哼哼坐在位子里。她刚刚给了那只胖脸猫一拳,鼻子打的更瘪了!   她保护了东条葵吗?   “月纱。”   看着半天不再状态的女孩,东条葵不耐烦摆了摆手,把森月纱的视线拽回来。   “我们分手,听到了吗?”   “听到…了。”   森月纱垂头。   “可是,为什么呢…?”   我明明都帮你打跑想吃你的胖脸猫了。   五根尖尖的指甲依次落在木桌上,发出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一个轮回接着又一个轮回。东条葵妩媚的妆容还在变化。从刚才起,阴影顺着短发帘流到了她的脸上,现在,原本清脆的苹果透着股腐烂的气息。   先是蔑视,而后是恶心,再是不屑。东条葵脸色变幻的迅速,没等森月纱反应,苹果已经千疮百孔。   “因为你让我恶心。”   她哒哒哒的敲着木桌,细微却辽远的震荡从指尖发射,缠拧成一根满弓上尖锐的矢,‘嘣’的一声,穿透了森月纱的心脏——穿过她的后背,穿过木质的座椅,带出鲜艳热乎的血,‘咚’的一声钉在咖啡店墙的飞镖盘上。   森月纱回头。   正中红心。   六只手的咖啡师是一只长毛狮子犬,它听见咚的一声后停了下研磨器,同样看向标靶。   ‘bull's eye!’它汪了一下。   “葵投的好准,是练过吗?”森月纱摸摸心口,低头,被射穿的心脏有一个圆圆的洞,食指正好可以塞进去。   “分手费在这张卡里。”不耐烦的毒苹果掏出一颗水晶球,扔在桌面上咕噜咕噜滚起来:“花点钱治治病吧,森月纱,你的,”一手捏住水晶球,另一只手点了点太阳穴。   “你的脑袋有问题,自己不知道吗?”   森月纱的心脏疼的有些奇怪,她把食指塞进去,试图堵住那个洞,却惊讶的发现比起刚才,洞又扩大了一圈。   现在已经堵不住啦。   “怎么办,堵不住的话…”   嘟嘟囔囔的姑娘误吞毒果,现在,使她肠穿肚烂的苹果准备离开她了。   见森月纱又低着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东条葵‘砰’地拍响桌子,立在身后的天使得令,刷地抽出雪亮的剑,一下砍掉了咖啡师的脑袋。   毛绒绒的黄色犬没了头颅。   ‘我在磨咖啡豆,小姐,你不能因为生气就朝我发脾气。’   东条葵浅蔷薇色的嘴唇长了个小口,露出一排闭合的牙齿,气流从缝隙中喷出,成了道高傲的‘嗤’。   森月纱有点难过。但,为什么呢?   “因为你让我恶心。森月纱,我只是玩玩而已…”东条葵的妆容不再变化,反而,一条条极细的黑线密密麻麻的从天花板上冒出头,开闸般蜂拥而至。   冲向了东条葵。   “每一次,每一次你碰我…”   “都让我想吐…”   “玩玩而已…谁知道,你真的有这种取向…”   森月纱托着脸,一眨不眨的看着黑色细线吞没了东条葵。它们一圈圈绕在少女的身上,外露的手臂和脖子上,朝着她的心脏一股脑钻了进去。   女人脸上更加冷漠了。   “就这样吧,别在联系我了。”   站起来,两位天使戒备的扶着剑柄,保护着自己的小姐离去。   咕噜咕噜。   森月纱手指推着水晶球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一不小心,透明的球体从桌角摔落。   啪嚓。   一地碎片。   鞋尖扫扫,森月纱弯腰,从锋利的碎片中捏出一张纸条。   鲜红色的字迹写道:   你是疯子。 Chapter117 不同的雪色与孤儿院   “我不是…”   “嗯?”英梨梨转头,没听见森月纱嘀咕什么。   “没什么…”   柔软的沙发里,两个女孩倚靠着彼此。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不知名的电影,房间狭窄昏暗,四面八方的高墙和零碎的装饰物张牙舞爪,逼近的狰狞让她们只能紧紧搂在一起。   “月纱今天约我出来,有事吗?”英梨梨盯着荧幕,嘴里忽然问道。声音没有起伏,平淡的仿如一泓许久不被打扰的死湖。   森月纱挠挠头。   “啊哈哈…我忘啦…?”   自己是怎么到电影院来的?   那头白鹿呢?   满是植物的城市,在风里奔跑背生双翼的犀牛…   忽然,森月纱有所感低头,英梨梨正静静的盯着她。忽明忽暗的光线把她的侧脸拽入黑暗,只剩小一半还留在光明中。   那颗璀蓝钻石般的眸子黯淡无光,阴郁的嘴角下垂。   “…森月纱。”   英梨梨轻轻叫着全名,她蜷缩在森月纱的怀里,使劲往里靠了靠,鼻子使劲嗅了几下。   “腐烂的味道。”   “嗯…?”   英梨梨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展开笑容,森白的牙缝里,是一片片粉色蠕动的肠皮。   “你腐烂了,森月纱。”   我…腐烂了?   “腐烂的人,恬不知耻的示爱了。”   邪笑的撩起金发,喉咙一动,英梨梨指着荧幕。   “我是不会喜欢疯子的。”   直插天幕的辽阔屏幕中,正播放着名为森月纱的电影。   川流不息的行人匆匆路过,铁皮汽车喷出尾气;身材性感的偶像藏在LED屏幕里,站在高楼上唱着歌。卫星看着大地,大地看着人类的嘈杂。   少女立在斑马线的中央,就像无声默剧里可笑的舞者。   她跳着笑着,车流安静缓慢的驶过身旁。   “在跳舞…?你看到什么了?”   英梨梨弯了弯眼,宝石色的眸子里,恶意快要溢出来了。   “我…”   森月纱抿着嘴角撒了个谎。   “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啊…   英梨梨举起那只和森月纱十指交叉而握的手,撒开后,竖起五根手指。   咔嚓。   掰断了食指。   “你看到什么了?”那根向内弯折的手指在森月纱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   咔嚓。   她掰断了无名指,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看不到…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你撕开脸颊露出红扑扑肌肉组织,看不到一颗颗牙齿被生生拔下来塞进手掌;看不到撬开眼眶,看不到你掀开头骨…   什么都看不到。   大脑被英梨梨的五根手指捏的松软。画家的手指有力,虎口和指内侧都生了茧子。它们搅动着脑,像野蛮人的餐桌被上了团热腾腾的脑花。   白色的脂肪四散飞溅。   荧幕前下起了一场人造的雪。   雪片茫茫的掩盖了视线,天地衔接成一片白。   森月纱窝在垃圾桶的后面,抱着捡来的破布,哆哆嗦嗦的遮住膝盖。呼啸的风声掀起塑料垃圾桶的盖子,这些咚咚咚的敲击声在风雪停下前是不会安静的。   雪里很吵闹又很安静。寒冷的天气几乎没有行人会路过这样角落,少女干枯瘦小的身体和垃圾桶粘在了一起,这让她想起了夏季的苍蝇。   她就是冬季的苍蝇吧。   胃里咕咕叫,眼睛却睁不开了。   思维越来越缓慢,刺骨的冰雪几乎渗透了她的肌肤,一直抵达大脑,冻结了血液和神经。   嘎吱。   嘎吱。   厚鞋跟碾压雪层的声音。   森月纱满怀希冀的抬起下巴,藏在破布里的眼角,从布条的洞里,朦朦胧胧的看到个人影。   高大,严肃。眉心一条深深的竖纹;利落的短发向后倒,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却解开皮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衫。银色的鱼骨链挂在粗壮的脖子上。   厚底军靴一路嘎吱嘎吱的走过来。   停在森月纱的面前。   “啊,麻烦。”   森月纱只听见了一句抱怨,随后,天旋地转。   她被抱起来了。   “别乱动。”   男人严肃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温和。   冬日刺骨的寒风被皮衣挡在了外面,他单单架着大开口的衬衫,用皮衣裹着少女。踏着雪,一步步走的坚实,劈开了全世界的乱琼碎玉。   不再冷了。   艾丽娅白了一眼大大咧咧盘坐的男人,端着热乎乎的粥放在森月纱的面前。   旧旧的屋子,墙角还有刚被清理过的蛛网的痕迹。   妇人上了年纪却并不显老,一头盘发黑黝亮丽,眼角的皱纹添了慈悲,温和粗糙的手掌极轻的摸了下森月纱凉乎乎的脸蛋。   “这孩子冻坏了。”   热腾腾的白粥里跃起一尾不大的人鱼,泡温泉似的人鱼小姐趴在木碗壁上,撑着脸,和她打了个招呼。   ‘欢迎来到孤儿院,小孤儿。’   森月纱抱着木碗问:“你是谁?”   ‘我是这座孤儿院的守护神。’   “所以,大家都要喝你的洗澡水吗?”   人鱼小姐很诧异森月纱有此一问,剔透的脸蹙在一起,身子向下沉了沉。   ‘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那你要回答吗?”   人鱼小姐扇动尾巴,碧绿的鱼尾把白粥的香气推进少女的鼻子里。   她饿了。   ‘嘻嘻…看来,你没什么选择啦。’   嗖。   黑发绿尾的人鱼一头扎进白粥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狭窄的小屋里重回寂静。   森月纱抬头,艾丽娅和男人皆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女孩抖了一下,撒了些汤水在榻榻米上。   “孩子…”看看浑身发抖垂头不言的小女孩,中年妇女叹息着,“都过去了…”   过去了。冰雪被挡在屋外,呼啸声被挡在屋外,白鹿和犀牛也是,天使和结肠也是。   只是…   “你看到了什么?”男人拽了拽领口,好奇的坐了过来。“你在跟谁说话?”   森月纱忙摇头。   “没谁,我…谁也没看到!”   男人一脸不信,靠近她:“我明明听见了,你是不是…”他指指木碗里的粥。   “看到人鱼了?”   他、他也看得到吗?   “那可不是。这座孤儿院的守护神,谁不知道?”男人哈哈大笑,一边站起来,一边解开衬衫的排扣,高大的影子逼近小小的一团。   “我们时常和它一起游泳,在粥里…滚烫的,冒泡的沸水,烫掉皮肤…嘶…”   艾丽娅笑着接话:“很舒服。你看。”她揭下脸上的皮肤。   露出纹理清晰的肌肉组织。   啪嗒。   粥洒了。 Chapter118 眼中的灵魂   “没关系,洒掉再盛一碗好了。”   森户田先生温和的笑着,稍短的头发下,是一双深谙世事的眼睛。他正捏着报纸坐在森月纱的对面,悄悄朝她挤眉弄眼。   “女儿不喜欢喝粥,就弄一些别的早餐,惠子?”   “你就会支使我。”   野弥惠子娇声哼着,口中反驳着丈夫的话,手里不停的哆哆切菜。   回过头,大大的圆眼,肉嘟嘟的脸;长发盘在脑后,娇小的身材和十分减龄的容貌,仿佛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难相信,一位年近四十的家庭妇女能有这样的面容。   “亲爱的,想吃什么呢?”   ‘和女儿说话就那么温柔…’男人嘀嘀咕咕,见妻子瞪了过来,赶忙举起报纸,把自己藏进新闻里。   森月纱眨了眨眼。   “白鹿…大雪…粥里的人鱼?”   “嗯?”野弥惠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森月纱摇头,再次看了一眼打翻的白粥。   “就再喝一碗粥。”   “不喜欢就告诉妈妈。”野弥惠子擦擦手走过来,搂着森月纱的肩膀,吻了一下女孩的头顶。“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会好好照顾月纱的…”   “嗯。”   森月纱盯着被收拾的白粥。   那条美人鱼…呢?   ‘她应该被你喝掉了。’乌鸦站在桌角,不耐烦的理着翅膀。一颗颗菱形的宝石花花绿绿嵌在羽毛上,使这只漆黑的乌鸦看起来就像个马戏团里的丑角。   ‘你最好别这么看我,这些宝石昂贵的可怕。’   “但你飞不起来了呀?”森月纱抱着一碗新粥没喝。   ‘宝石是很贵的…很贵的,你不知道我找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花了多久的时间…’乌鸦喋喋不休的念着,从男人的报纸旁路过,旁若无人的啄了几口盘子里的面包后,又跳到桌子的正中央。   ‘我飞过山川大江河,路过险境罗网…’   ‘蓝宝石红宝石钻石翡翠…’   “但你飞不起来了呀?”   乌鸦生气的瞪了森月纱。   ‘我现在是在聊飞不飞的问题吗?’它正面展开一对翅膀,漆黑的羽毛瀑布而下,哗啦哗啦交蹭中,是如繁星般点缀的各色宝石。   漂亮极了。   “确实很美。”   ‘那当然。’乌鸦得意洋洋。   “可你就飞不起来了…”   ‘你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   森月纱探头,没注意桌子对面父亲难以言表的神色和他与母亲的对视。   “那,能给我几颗吗?我也喜欢。”森月纱眼里也亮晶晶的,像是复制了鸦羽上宝石的颜色,五彩的璀璨出现在少女的瞳孔中。她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捏那颗最大的宝石。   ‘喂!!’乌鸦蹭地挑开,鸟脸上尽是警惕。   ‘你这是抢劫!人类都这么无礼吗?’   女孩的手停在半空。   “可是,我很喜欢。”   ‘只能给你看看。’   “你又飞不起来…”   乌鸦这回干脆不理她了,一蹦一跳的弹到男人的袖口上,踩着他的胳膊,一直往上。然后,在他的短发里蹲下,展开翅膀。   ‘我在这里,来拿呀。’   “下来。”森月纱不高兴这只乌鸦竟踩在父亲的头上。   然而,在森户田的眼里,女儿只是对着他喊了声‘下来’。   “月纱…?”   父亲有点担忧的放下报纸,叠好后,表情也肃了起来。   “小月纱,最近想艾丽娅了吗?”   森月纱推开椅子摇头,“我回房间了。”   客厅里,野弥惠子忧心忡忡的坐在丈夫身边,那只乌鸦已经跳到她的头顶了。   “月纱,是不是。”妻子吞吞吐吐,丈夫却明白她的意思。   “下个周末,我约医生吧…”森户田捏了捏太阳穴一脸疲惫,居高临下的乌鸦得意洋洋。   ‘盲眼耳聋的凡人。’   ‘嘻嘻。’   没一会,森月纱从楼梯上走了回来,靠着门旁的墙壁,悄悄把脸探进客厅,小耳朵竖着。   妈妈…爸爸…   会爱我的吧。   我不是疯子。   关心的话一句句从门缝里钻进森月纱的耳朵,少女的嘴角勾了起来。   ‘月纱是我们的女儿。’   ‘我知道…所以,无论她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她的。’   ‘是我们。’   ‘是是是,你真是的…刚才还用那种眼神看她。’   ‘哪种?’   ‘这种。’   ‘这种是哪种…?’   夫妻俩忽然争论起‘哪种’眼神,这让靠在门口只听的森月纱好奇起来。   她终于转身,歪出脑袋,墙壁后露着一只大大的眼睛。   客厅里还在争论。   ‘哪种…’‘这种…’‘哪种?’‘这种!’   什么眼神?   父亲和母亲忽然静止了。   他们望着彼此,然后,缓缓的,缓缓的开始转动头颅…   如同干涩的发条人偶,一点点,一丝丝拧动生锈的齿轮;两张脸不约而同的朝着森月纱的方向,眼里是某种诡异又兴奋的目光。   “森月纱,你看,是不是这样的眼神…”   父母咧开嘴角,开心的盯着女孩。   “这样的…眼神…嘻嘻嘻…”   乌鸦不见了。   带着一身宝石。   罐子里只有团团绒绒的黑线球。   “主人…”   娜吉妮神色复杂的立在一旁,床上满是瓶瓶罐罐。   森月纱揉揉眼角。这是…我的房间?   “主人?”女仆又唤了一声。   “娜…吉妮?”   “我在。”   深紫色的被子围成一个圈,横七竖八的玻璃罐里住着线团般的灵魂。   娜吉妮小心翼翼的摆正,以防它们不慎坠落后破碎。床头柜上躺着一把剑玉,墙上的相框里似乎有过合照,如今却空空如也只剩相框。   立柜少了一组,地毯和拖鞋换了新的颜色。   “这些是…”   “是艾丽娅,是我妻由乃和英梨梨的灵魂。”见森月纱的样子,娜吉妮不安的坐到她旁边,握住少女的手。“你还好吗?”   森月纱没说话,盯着面前的罐子。   英梨梨正在呼呼大睡,我妻由乃则一脸痴迷的盯着自己。   ‘月纱…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可以砸掉我旁边的那个罐子吗?她挤到我了。’   旁边的罐子是英梨梨的。   “主人?”   森月纱指着罐子对娜吉妮说道:“我妻由乃在看我。”   然而,娜吉妮眼中,罐子里的灵魂就如同这些罐子一样。   没什么区别。   “是的…”女仆违心道:“她在看你。” Chapter119 诱导许愿的小丑   “真的吗?”   森月纱拿起收藏我妻由乃灵魂的罐子,趿拉着拖鞋哒哒哒的跑出屋。   “伊莫顿!安苏娜!阿莉埃蒂!”   三个侍从一脸疑惑。   “你们看,她在看我!”捧着罐子,森月纱有些惴惴,一边说着还小心细细的打量几个侍从的神色。   他们一脸古怪的沉默了。   “你们…看不到由乃吗?”   伊莫顿挠挠头:“您说,这是我妻由乃那孩子的灵魂…?”   森月纱垂了嘴角。   “你们不应该看不到的,你们没有认真看!”少女把罐子放在茶几上,又哒哒哒跑到窗前,推开窗子,指着远处一片绿意和时不时飞跃的白鹿:“看!”   “看到白鹿了吗?”   “那里,有一位小丑在钓鱼!”   “舞台没人了,我们可以去跳舞呀!”   几位侍从不语。   森月纱渐渐的放下手臂,兴奋的神色一点点消失殆尽。惨白的小脸不知不觉中被沮丧占领了。   “主人…”   “魔女大人…”   “女王陛下…”   他们围了过来,靠近森月纱。他们看着森月纱,伸手抚摸着森月纱的头。   各异的脸全是认真,开口,齐齐尖笑!   “森月纱!你疯啦!”   然后嘭地炸开!   无数条粉白滑腻的肠断倏然破土而出,沿着墙壁,沿着地板,沿着一切可视的物体攀爬滑动。透明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滴落,任由令人作呕的肠体拉出长长的透明粘丝。   世界开始变暗,绿色的草变成了散着恶臭的腐坏神经,白鹿变成浑身生满蛆虫的巨大眼球,钢铁的高楼是一颗颗涨大又缩小的黄色囊肿…   如果有一天,石头会腐烂,那这个世界简直令人无法再呼吸。   小丑从肉茧里钻出来,扔了钓竿,高兴极了。   ‘你看到了世界的真实!’他说,并且指着世界尽头的树影:‘你看到了!祂才是一切的起源!’   颠三倒四的叫着,不苟言笑的小丑挑动僵硬的嘴角,一把拉起森月纱的手。   ‘世界在祂的掌控下会如你所愿!’他说。   ‘你看到的皆会是现实!’   ‘怎么样?’   森月纱脚尖发力,没让他拉动。小丑扭过头有些不满。   ‘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交给祂,把一切交给祂,祂会回报你梦想中的世界!’他夸张的张开手臂,从兜里掏出一颗又圆又红的大鼻子带上。脚下的鞋尖细着向内勾起弧度,彩色条纹的衣服不知何时替换了并不惹眼的灰色长袖。   他现在像个真正的小丑了。   ‘怎么样怎么样?’迫切想要得到森月纱的回复,小丑先生勉为其难的在原地蹦了几下,两根食指推着嘴角向后,那张涂满油彩的脸距离森月纱很近很近。   两颗满是血丝的大眼球死死盯着她。   ‘怎么样?’诱导着。   森月纱没说话。   小丑的脸一点点的失去了笑容,阴冷的影子起伏不定,顺着路面一直延伸到森月纱的脚下。   抬头,那颗肠子组成的树越来越茂盛了。   森月纱幽幽的看着他,两只手打开又攥紧。她感受不到法术力的存在,呼唤不到娜吉妮和阿莉埃蒂;跺跺脚,身体的力量也弱于凡人。   小丑似乎明白森月纱在干什么。他夸张的竖起十根手指贴在脸上,整个人向前倾斜,以便让女孩看清浓油彩背后的戏谑和险恶。   ‘哎呀。你的能量不见了。’他笑着,十根手指开始弯曲蠕动,逗小朋友一样左右摇晃身子:‘在你们的世界,你叫什么?仪式者?’   ‘真可惜…你面对的是——’两只手掌拉开老远距离:‘面对的是远远超出想象的生物,雌性,你能在祂面前保持理智,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理智…?”这话让森月纱听得顺耳,少女眼睛闪亮,反手拽住他的衣角:“你是第一位承认我有那种东西的生物!有眼光!”   小丑:……   啪。   他挥臂打掉森月纱的手!   小丑满脸古怪的样子就像伊莫顿,不解又惊恐。   ‘核心都是这么怪异么…’嘟嘟囔囔的,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抛起来接住,嬉闹的神态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引而不发的狰狞。   他那张散着油彩刺鼻味道的脸再次贴了过来。   ‘把一切交给完愿树,祂会完成你的愿望——祂可以为你改变世界!让你见到的一切被所有人见到!让你不再特殊,不再被排挤、被嘲笑、被异样的眼光打量…怎么样?小…仪式者?’   ‘没有人再能嘲你是疯子!所有人,所有人!’   他垂下头,带着怜悯:‘所有人…都将是疯子。’   森月纱按按嘴唇,心中有很多解不开的疑问:“我要把什么交给祂?”   小丑竖起手掌在她耳畔低语:‘你的心,毫无保留的认可祂。’说完又立即跳开,挤眉弄眼的逗弄森月纱:‘怎么样怎么样?简单吧?’   ‘许愿吧!请——许愿吧!’   树影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多。   ‘不用想了,你回不去那颗星球…’小丑抛接着匕首,瞥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孩:‘你的灵魂在这里,在完愿树的内部。当它陷入疯狂,你猜。’   ‘你的肉体会怎么样呢?’   ‘认可祂,交给祂吧!祂会拯救你,放归你的灵魂,实现你的愿望——’小丑步步紧逼:‘不好吗?’   ‘还是耗到你灵魂崩溃时,我亲自来拿?’   ‘嗯?’   说完,似乎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小丑有恃无恐的挥挥手,一把白骨做的长椅自地而起。施施然躺上去后,他又朝另一个方向勾了勾手指。   那里,一条透明的人类灵魂站了很久。   ‘人类…’   灵魂看起来很年轻,男性,短发。他顺从的沿着小路飘过来,双眼无神,嘴里无声的念叨着——直到靠近后森月纱才听见来自男性灵魂的低语。   他说:‘赞美你。’   ‘伟大的树…你的枝如船桨滑动,在满是灵魂的海;’   ‘我得以看到无尽的知识,被您撩开的面纱后,奥秘隐藏在无形的恐怖与不可名状中…’   ‘您是梦境和愿望的神明…’   ‘是…’   ‘胶状的肠体和乳白的肿胀…’   小丑微笑:‘献出你的灵魂。’   男人兴奋的快速靠近他。   嘭——!!   从头颅开始一点点的炸散,灵魂脆弱如薄薄的纸片飞落,深吸一口气,全部进了小丑的鼻孔里。   他痴迷的闭眼,抖了抖肩膀。   ‘他爱着树。’   森月纱一头雾水,爱着谁…?   ‘所以你很奇怪,仪式者,是这个称呼吧?’小丑砸吧砸吧嘴:‘我看不到你的组成…’   ‘你不喜欢我为你创造的世界吗?’   ‘有些,大概真实的发生过吧?’   ‘交出核心,你的愿望都能成真,让那些不相信你的人类,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   森月纱甜甜的打断:“小丑先生,那不是我的愿望。” Chapter120 连接能量通道后   ‘交出核心,你的愿望都能成真——’   森月纱甜甜的打断:“小丑先生,那不是我的愿望。”少女终于明白这位小丑在说什么了,绕来绕去,那些幻梦的意思是这样的吗?   “那不是我的愿望。”森月纱又重复了一遍。   小丑诧异的撑着椅子坐起来,一股森寒如无形的雪片开始零零碎碎的落向这个世界。不知不觉,蠕动的肠体动静越来越小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的过去,你的幼年经历,你遭受过的东西,你难道不想摆脱——’   快点许愿吧…我的养分。   “我才不会上当呢,你这个大鼻子坏人!”   攥拳,拇指朝向自己,森月纱那副‘老娘最酷’的德行让面前的小丑一瞬间沉默了。   “能再见到父母是很高兴啦…但她们可不会那样对我。”森月纱背着手,‘啪叽’踩瘪了一条路过的肠子:“更何况,我那么美,那么善良,那么可爱天真——身材又辣么好…”   “优雅高贵如我;清丽聪慧如我;玲珑剔透如我;阿莉埃蒂说过:我只要享受被爱就可以了——说起被爱,你知道新出的那部电影吗?衫木先生如果不去警局挑衅就不会被怀疑,不被怀疑就不会被跟踪;不被跟踪就查不到他隐瞒的另一个藏身处;如果这么发展,他和爱子小姐就能顺利的买到那张机票——”   “买到机票后…”   “他们就能去普罗旺斯了!”森月纱眯着眼,陷入了幻想中:“去普罗旺斯,在蓝色的海岸旁,薰衣草的故乡里。及腰的紫色花海中半跪下,打开戒指盒…”   “铛铛!璀璨的钻石戒指,浪漫的求婚!”   森月纱平举着两条胳膊,兴奋的原地打转:“我一直想要出演爱子女士的角色!就是、就是…”   少女的情绪忽又低落,嘴角耷拉下来:“就是…没有人能出演衫木先生。娜吉妮说她可以,可…可一想到要和她在普罗旺斯的茂盛中接吻,让她把戒指戴到我的手指上…”   她露出了甜涩的笑容,两只手捂着脸。   “有点害羞的。”   “而且,伊莫顿好像不太乐意看到我总和娜吉妮腻在一起…?”   分开手指,森月纱眨巴着眼睛,从指缝中,把问题抛给了小丑。   小丑先生静止了。   他不知道该愤怒的呵斥少女自己从来没看过那部垃圾电影,还是该冷笑着嘲讽她死到临头还犯病…   ——作为本体的一缕分支意识,上一次‘筛选’出位面之子时他也在。没有参与许愿,无法被愿望杀死,拥有高出位面大部分生物的力量:大多数位面之子都是这样,得天独厚却又并不罕见。   不能动手没关系,只要让她‘自愿’献出灵魂…   他和他的本体就掌握了此座宇宙的钥匙。从而,藉此扩散祂的名,进一步逼近多元…   干干净净的幼年宇宙可不好找。   ——小丑先生没想到的是,这个凡人可以直面完愿树,直面神而不疯狂。一般的、平凡普通的位面之子可做不到,他们只是钥匙而已。   而这个雌性……她体内或许拥有一丝高等生物的血脉保护了她的理智。   造出的幻境无法让她沉迷,完愿树的本体又只能通过「愿」来实现操控。这种情况,就只能封锁住她的灵魂,等待她自行消散。   ——凡人的灵魂,在自己本体的注视下,坚持不了多久。   这座宇宙,属于我们了。   小丑咯咯咯的笑起来,看着缓缓靠近的少女,手掌里的刀子抛上抛下。   ‘树在生长…’他说,‘需要养分。’   啪。   女孩的手精准的捏住了握柄。   ‘你想在我的体内和我战斗?’小丑满不在意她拿着刀比划,倚着长凳打了个呵欠:‘明明是平凡的生物,却满口「凡人」,位面之子,呵哈哈哈哈…’   ‘依仗所谓「仪式者」的身份?你们运用能量的方法太过于粗浅了。’   ‘在茫茫黑暗的多元宇宙中,有着无数不可知、不可见、不可听的恐怖,你的血脉正在被古老的高等生物注视着…’   小丑晦暗的盯着森月纱,它殷红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夸张的缝。   ‘那是来自深邃虚空的不可名状…’   ‘你马上会理解那种恐怖的,凡人。’   森月纱左右看看。这个世界是一段巨大的、正在蠕动的肠子,图穷匕见后,幻梦般的场景早就消失不见,徒留一缕缕或白或黄的灵魂,还有远处那颗巨大的树形生物。   像是一株色泽诡异的藤蔓寄生在圆溜溜的透明气泡上一样。   刀尖雪亮,握它的手却泛着透明。   ‘你的灵魂快消散了。’小丑开心的拍起手:‘这是我吃掉的第三个位面之子…哇哦,你要泡个澡吗?’   森月纱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耍无赖的话,我也要耍无赖的。”   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奶凶,她拽起袖口掩住脸,挤了下鼻子。   在小丑诧异的视线中,曼妙丰腴的灵魂小姐下一刻鼓起脸,忽然变成了一只十分优秀的小哭包。   她瘪着嘴,脸上呈现出一种被欺负后可怜巴巴的神色。   豆大的泪珠子勉强挤出一颗,顺着眼角往下滑。   奶声奶气的呼喊里夹杂着哽咽。   “呜呜呜——妈妈有人欺负我!!”   “嗝——”   “呜呜呜——”   还打了个哭嗝。   小丑:……   正琢磨怎么吃这熊孩子的灵魂,心念电转间,他无比清晰的看到一条黑色的触须破土而出,猝然穿透了女孩的灵魂!   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曲折声。   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膜。   悠扬的长笛被黏腻的黄色脓液堵住了孔眼,不知名器官吹奏出的乐曲调子诡谲。   森月纱捂着心口跪在地上,虾一样弓起身子——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强烈的能量顺着触须的穿刺进入了她的灵魂。   一条连接她与遥远深空的通道被打开了。   视界中,天空里不断翻滚着腐烂的黑色云雾,那是巨大的肉块。   ——她无法用感官认知,也无法描述其存在;对于祂的到来森月纱只不过是通过灵魂上的亲昵与阵痛察觉;她的思维推导不出既定的结果,也无法得出祂存在的结论。   ——不似之前通过「侧写师」的对话。她瞥见了祂的身体,却无法理解祂、描述祂;她的认知出现了错误,密密麻麻的逻辑线条被染上了浓重的油彩,模糊不清的轮廓极为遥远的离开了森月纱认知的边界。   近了,祂靠近了。   滴着黏液的嘴,繁多庞大的畸形器官,扭曲的形态,末端勉强可以被称为羊蹄的黑色蹄子。   小丑蓦然站了起来!   他高高昂起头颅,似哀怨似吟叹的发出轻轻的哼鸣,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他的声音变得细短,变得粘稠,变得模糊…   ——他不可思议的狂喜尖叫着!   ——呼唤着!   ——含混的语句高歌成昂扬的祷词!   ——咿呀!伟大!   ——咿呀!那孕育万千的…!   祂来了!   祂的眼神看过来了!   祂靠近了!   祂…俯下身。   盯着森月纱。   祂细细亲吻着少女的额头,用生满孔洞的滑腻抚摸她布满痛苦的脸颊。   「源」的吻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把女孩的大脑搅烂。   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烙印在灵魂中的名字不断回响。   祂被不断拉长声音里饱含笑意。   ‘呼唤我的名,小姬崽!’   森月纱失去了眼白。   黑雾和腥臭滚烫的汁液从眼眶里溢出来,在苍白的脸上画出两条长长的线。皮肤开始龟裂,亮银色的光顺着一道道皮肤的裂隙闪耀夺目——那是种恐怖和优雅混合而成的画面。   少女微垂头颅,撩开如瀑的长发,唇齿间磨碎了那道烙在灵魂上的热意。   “妈妈…”   她呢喃着。   “Shub-Niggurath…”   “孕育万千子孙的…”   “森之黑山羊。” Chapter121 文字与信徒   雪之下雪乃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做出生活上必要的动作外,就是躺在自己厚实的木床上望着天花板。窗户被家里的佣人封死后,依然能从奇怪的地方飘出阵阵霉味,座钟咔哒咔哒的艰涩运转,时间变成了不详的征兆。   姐姐、母亲、父亲打昨天出门后就没再回来,留下一个上年纪的女佣住在楼下。   在夜晚,她总能听见细碎的摩擦声,脚步踩踏地板匆匆跑过的咚咚声,还有,似虫子或什么小动物磨牙的咔嚓声。而这些在黑暗里无法被解释——好奇和恐惧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双生子。   她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颤抖的牙齿硌的嘴唇有点刺痛;她静静默数时间,害怕那些细碎的声音忽然消失后,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耳旁。   那才是最恐怖的事。   猫狗的嚎叫少了,母亲、父亲和姐姐似乎拜托了什么人,通过特殊渠道传递消息,率先得到了军队的支援。这片区域理应没有那些可怕的动物了。   但…   爸爸,妈妈,姐姐。   你们在哪?   ——女佣搂着她度过了那个夜晚,两个人互相紧紧锁住彼此的身体,谁也不许对方离开客厅,打开门,仰头。   ——看那片无尽的星海。   整整熬了一天,她想问女佣知不知道自己姐姐去了哪里,后来,又不想问了。她猜到了结果,只是无法接受。   窗子封死,三四条窗帘的背后是很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第二道墙。多亏阳乃未雨绸缪,她才能在那道血色文字出现,蓦然扭头望向窗子后,看到的不是星海而是一块干巴巴的板子。   雪之下雪乃额头冰冷,后背却挤出一层湿漉的汗液。   她觉得自己有点低烧,嗓子火烧火燎的干涩又刺痛。黑天黑地的世界混乱无序,她渐渐分不清时间,渐渐无法直视外面的世界。人类如同实验室内的白老鼠吗?   她开始做离奇的梦。   房间天花板和墙壁的夹角好像并不是九十度,而是个钝角;地板和墙壁的夹角也并非九十度,而是锐角;她似乎躺在一座锥形的尖塔里,被狠狠埋入深渊。   住在隔间的女佣知道这件事吗?   她嗅到空气里的霉味儿了吗?   古怪的墙壁以古怪的角度倾斜,古怪的象牙色漆面上浮现了一行行古怪的文字。雪之下雪乃的成绩很好,可依然看不懂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或许是讲出了尖塔为何是尖塔,她们又为什么被埋入深渊。   或许不是。   譬如艰涩晦暗的数学题吸引着少女,墙壁上的文字散发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它们每一颗都悄悄闪耀着异样的色泽,在无光的房间里,经文般一行行的严肃排列。   雪之下雪乃把被子拉开缝隙,从空气进来的地方偷偷看过去。   文字既没有飞走,也没有潜入墙里;它们只是缓慢的爬行、蠕动,像濒临死亡的书籍渴望被人解读。   空气进来的更多了。一条细瘦的胳膊撩开了被子。   雪之下雪乃远远的阅着文字。   她知道世界的变化,知道有什么神明或恶魔即将降临在不信祂或不信祂能来的世界里,按照阳乃的叮嘱,她不应该对‘超出认知’的东西产生好奇。   她没有好奇,她只是想看看。女孩暗示着自己——雪乃确定这是自己给自己的暗示而并非墙上文字的诱惑,她是保持警觉的,她确信。   被子彻底被撩开。   细环般的脚踝磨磨蹭蹭的滑过床单,两只脚钻进拖鞋里。   哒,哒,哒。   墙壁近了。   雪乃发现,文字正在跳舞。   有的长着胡子,有的吹着乐器。她说不清它们是如何运动——蠕动的,可它们的确动了。它们刚刚出现在这里,下床靠近后,它们不再同一个位置了。   雪之下雪乃越来越好奇,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文字。   墙壁冰冷,字符灼热。   她突然生出一种直觉:解读它…解读它们!   藉此,她能够理解更多的知识…更多…更多的…   或许是新的元素,或许是新的金属或物质,亦或是引领人类进化的秘密——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气息悄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巨大的结肠。   雪乃站在黏糊糊的肠体里,承受着脑内狂热渴求的欲望之音。   ‘解读它!’   ‘无尽的知识!’   ‘神明…’   ‘不过如此!’   解读…   她站在墙壁前很久了,大概…   有六十年了吧?   蛛网结了厚厚的尘,蛛死。地板腐朽的如同在热咖啡里泡过的面包,踩下去几乎能冒出墨绿色的腐液;她的眼睛花了,上年纪却没配眼镜;她的手指褶皱苍老,瘢痕和皱纹如揉乱的白纸展开,一道道牢固的锁在她不再柔软的手背上。   她佝偻着身子摸了摸脸。   就像一颗干瘪、失去水分的葡萄干。   “我…”   雪乃张了张嘴。   不出所料的沙哑。   墙壁上,嬉笑打闹的文字并未走远;它们陪着试图解读它们的人类,陪她走过了五六十年,看着她从少女变成女人,从女人变成妇人,最后,垂暮。   她要死了。   不甘心的是,她还未能解出墙壁上文字的秘密,那些色泽鲜艳,藏着无尽秘密的文字——到底是人类大脑的问题还是神明不可理解,雪之下雪乃在漫长的几十年里想了很多次。   只有一点她能确定。   祂是伟大的,那颗新鲜又柔软的树。   枯木般的双手合十,雪乃颤颤巍巍的跪在墙壁面前——她即将死去,而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虔诚的祈祷能被神明,那名为完愿树的神明聆听到。   或者,怜悯的扫量自己一眼。   那样就知足了。   她的灵魂和肉体将属于完愿树,属于至高的神明,属于无法言说的存在,属于行走在宇宙中远超人类的生物。   如果能带走自己的一切,她几十年的解读生涯就无憾了。   ‘完愿树…’   ‘至高的完愿树…’   字符越来越诡谲。   忽然,巨大的嘶吼和哀嚎声扎进了逐渐耳背的妇人的耳蜗里。   “啊——!!!”   “二小姐…!!”   “救…”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   雪之下雪乃猝然惊醒!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健康有力;软和的手掌,乌黑顺直的长发,笔直的腿——还有清晰的视线。   墙上空无一物。   现在是夜晚。   而她…   什么时候下的床? Chapter122 苏生的死者   猝然惊醒的雪乃钝坐在地板上。   那些剥落的砖块和木板,长满青苔的瓦与腐烂的家具就像一场沉浸式的电影,在播放员按下关闭键后,看它的人立即重归了现实。   除了心脏在疯狂跳动,除了脑海里那些稀奇古怪、不停作乱的知识外…   没什么不一样的。   雪之下雪乃试图从零碎的脑海里捋清逻辑,将那一段段、一粒粒破碎的知识重新拼装组好,变成一条条一块块切实的、附和逻辑与常识的东西。可女孩转念又想,她是怎么到这面墙前的呢?   冷汗顺着脖子滑进睡衣,她用尽全力放空了大脑。   房门外,咚咚作响的沉闷之音消失不见,女佣的求救与嘶喊也渐弱无迹。   只剩奇怪的吮吸与吞咽声。   发生…什么了?   金属座钟的时针越过了十二点,墙面上的文字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颜色熟悉的段落。   「完愿树,几近成功的完愿树。」   「吃掉黑色。」   「毛衣针来织内脏。」   「积水,吊灯施肥,猫美味。」   ……   ‘奶奶去世了我很想她’‘缘子小姐要是能活过来就好了’‘妈妈得了重病,神明可以不带走她吗?’‘那我们从出生就要面对的事吧’‘不想死不想患病’‘如果有神明存在请让我的爸爸回来’‘这是我女儿生前最喜欢的花了’‘妈妈我爱你’‘不要走可以吗’‘我想要我的爱人复活’‘请你活过来吧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   「第五个愿望:」   「完善中…」   「愿望修改中…」   「确定。」   「完愿树伸出某条根须,洒向人类。」   「祂说。」   「这是最后的灿烂。」   「亡者将于地狱爬向人间——」   「狂欢着,」   「回应人类的思念。」   ……   「目前存活人类:」   「641,528,192」   咔哒。   门把手被轻轻扭了一下。   锁头磕碰,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不亚于一声炸响。   雪乃迅速扭身,连滚带爬的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把不大锋利的匕首。握上匕首似乎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定的勇气,颤颤巍巍的手伸的笔直,刀尖冲着房门的方向。   “谁…”   “谁在那。”   屋门外反而安静下来,吞咽声消失后,就连门缝下的光线都微不可查了。   屋内漆黑一片,屋外也渐渐归于暗色。雪之下雪乃竖着耳朵听,并没有脚步声踏过地板;她悄悄的后退,靠在衣柜上。   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真由阿姨…’默念了几遍女佣的名字,雪乃深呼吸着挪动大腿,沿着墙壁缓缓坐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走出这扇门。今天或明天也好,明天或后天也好。屋里没有食物和水,窗口被钉死砸实,唯一的出口就是打开这扇门,穿过长长的走廊,下楼。   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话。   雪之下雪乃静静蜷缩在墙角,把脸埋进臂弯里。死死咬着唇,无声的歇斯底里。   泪水也静静溢出眼眶。   ‘姐姐…妈妈…你们在哪…’   单薄无力的手掌一松,匕首叮当掉在地板上。   咚。   门外传来闷响。   咚。   接近了。   咚咚。   停止了。   出奇的静后,是三声清脆的敲击声。   叩——叩——叩。   如同有礼的客人进门前要做的,门外的‘生物’似乎正模仿着该礼节,试探性的用某个雪之下雪乃看不到的地方敲击着房门。   叩—叩—叩。   每下与每下的间隔越来越短。   叩叩叩!   耐心很快耗尽了。   叩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是谁?!”   刀刃再次举了起来,除此之外,一条浅蓝色的被子被当成了铠甲,雪乃用她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敲门声不再响了。   嘭——!!   取而代之是巨大的撞击声!   嘭嘭嘭!!   咔嚓。   门把手先被撞掉,接着是门缝。裂开后,一只土灰色干枯的手掌伸了进来。   然后,半颗头也跟着疯狂的往门里钻!   “姐姐…”   雪之下阳乃身子卡在门外,一只手臂和头颅塞进了门里。她趴在地上,看着藏匿在黑暗角落持刀的雪乃,咧开嘴。   “嘻嘻嘻…”   …………   ……   哒哒哒哒哒!   枪口吐着火焰!   狂热的死尸被打的面目全非依然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白炬!”宇佐美玲子用枪口顶着一只丧尸,嘭嘭几声,硝烟过后,战术靴踢开碎尸,扭头冲身后的白炬大喊:“来不及了!”   第五个愿望彻底击碎了人类的一切微弱希望。   近日的死者全部复活。他们自大地破土而出,往常的街道变成了阴森的墓场,怪笑声和嘶吼声淹没了尖叫;他们突袭了仪式所,占据了街道,洋洋洒洒的游走在所有能见的地方。它们如常人般奔跑,甚至更快;它们悍不畏死,牙齿皮肤四肢上带着不知名的病毒——   传染性极强的病毒。   “他已经没救了!白炬!离开,快点!”宇佐美玲子踹了酒井孝一脚,“把他拉出来!”   仪式所已经启动了计时自毁,这并非要抹销什么重要文件,而是为了求生。仅剩的战斗人员和研究学者需要藉由爆炸冲击开身后源源不断的追击者。   “白炬!”   酒井孝冲进了通道里,拔出枪对准白炬正拉扯的男人——某个小队的战斗人员。他的大腿和腹部受伤了,鲜血和脏器散在墙角。   “快走。”男人安静的坐在通道里不停的摇头,他拒绝被白炬架着离开。“我没救了。你看到的,会变异。”同样短发的男人苦笑着从兜里掏出两颗破片手雷朝,毫不在意的酒井孝点点头。   “带队长走。”   吼叫声越来越近。   “白炬。”酒井孝拉了一下白炬,“来不及了,车辆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得提前驶出这里。”   白炬知道也亲眼看到过,被咬伤抓伤的人是没救的。他死死咬着槽牙,认真看了一眼男人,麦色的脸上挑了个僵硬的笑容。   “浅井桑。”   他说:“我们地狱见。”   转头,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Chapter123 勇气的尽头   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地球不再需要照明。   一朵朵肠体组成的血肉之花盛放于蔚蓝的花园里。   第五个愿望并没有在午夜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至此,所谓‘最后的灿烂’什么意思也就十分清晰了——并不是指这场灾难的终结,而是特指人类。   荒凉如空城般的中心都市,人类变成了珍稀动物。   酒井孝死于一场突围战,抱着三颗手雷跳进了尸群。第五外勤小队的三个仪式者也死于那场战斗。随着那些丧尸越来越灵敏,越来越强壮,队员的数量也越走越少。   弹药也所剩无几了。   天幕上飘着的那颗巨型血肉之树早早扎根于大地之上,一圈圈暗红与脓黄色的光圈以极缓的速度变幻,白炬甚至无法区分白天黑夜。偶尔休息时,他们还能瞥见一闪而逝的巨大星球,仿佛宇宙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到地球的面前,展现给他们这群无知的人类。   视线里的色彩越来越杂乱,宇佐美玲子出现了幻觉。   或许很久之前就出现了,只是现在才开始恶化。   ‘肉体是媒介…我恳求祂,祂答复我。我必须快速写下手稿,接收祂传递的信息;不安的旋律你听到了吗?肿胀的肠液,我的脚应该生出了蹼…’   颠三倒四的话一沓一沓的,所有人都很沉默。白炬想,大概有些队员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吧。   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呢?   宇佐美玲子死于第二天的…清晨。白炬不能确定那是清晨,毕竟他们已经看不到太阳了。   她用作战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脖子。而自她的死亡开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接二连三的队员以各种离奇的方式自杀。   然后,他们迎头撞上了那群死者。   白炬几乎能确定这些怪物是冲着他们来的——它们自地面钻出来,破开路面后,红彤鲜嫩的肠肉包裹着土壤,疯狂的尸体们用尖锐的利爪撕开血肉,飞快的爬上地面,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火焰再一次不知疲倦的炸开!   ‘向后靠拢!!’   ‘开路!开路!我们冲出去!’   嘶哑的怒吼混着枪火声咆哮——!   ‘我做不到,太多了!!’   ‘它们…覆盖了我视线的每一处!’   ‘那就炸掉你视线里的每一处!’   炸药轰隆作响,飞溅的碎石打在车身上叮叮当当,潮水一般的尸群永不疲倦的涌来,火力圈越来越小…   “烈焰!”   白炬的毛孔中喷射出炽热的火焰,仅剩的神秘被调动起来,源源不断的橘色火焰从毛孔里喷薄而出!   白炬手掌一挥,一面巨大的烈焰之墙拔地而起!   “你们上车!”   “白炬——”   “节省弹药,来不及了!上车!”白炬怒吼着,咬紧牙关,体内的流逝愈发快速了。   一朵朵火焰之花几乎变成了金色,它们在男人的头顶上方忽地出现,呈弧形燃烧,接着,像冲击波一样被男人推了出去。   轰隆——!!   狂烈的气流吹散尸群,短暂的给仅剩的小队们解了围。   第三等级,「审判」级别的仪式者在此刻显现出了绝尘的实力。即便几天几夜的战斗与奔波,即便疲惫已经十分明显的爬上了他的眼角和额头,但眼下,一朵朵烈焰仍毫不犹豫的灼烧摧毁着它们的敌人。   “白炬…”   白炬侧着脸看向身后一张张难过的脸。   “各位。”   “我们地狱见吧。”   焰涌——!!   双手平举,焦黑的大地上宛如一座座火山喷发,高温朝着天空咆哮,融化烧毁了一具具狰狞的尸体!   嘭!嘭!嘭!嘭!   每一具尸体倒下,便立即有新的补上。它们仿佛拥有灵智而并非单纯的吞噬欲望,被某个至高的意志操纵着,前赴后继的扑向摇摇欲坠的防御圈。   车辆重新启动,一条足以倾覆大地的火焰刀锋从白炬的双掌中直达天际。   白炬浑身浴血,眼睛、鼻孔、耳朵、嘴。透支了神秘的他也透支了自己的生命。他双手高举,擎着那条不停燃烧的火焰,就像摘下了炽天使的某根翅膀,藉此点燃了人间的初火。   “我是白炬——!!”   “日本第一仪式者——!!”   “啊啊啊啊啊啊!!!”   双掌笔直向前!   巨大的火焰随着男人的怒吼,电光火石般朝下砸落!   轰——!!   长长的沟壑炸成曲折蜿蜒,肉眼可见的,一条干净的通道被吹开了。   “就现在!”   发动机咆哮!   几辆破破烂烂的车鱼贯而出,徒留跪在原地喘息的白炬。男人麦色的皮肤早已被染成殷红,汗水和血水顺着裤脚流入军靴里,然后,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一具具尸体粗声喘息着朝他围了过来,神秘…干涸了。   扑通。   男人干脆的倒下,仰面躺在泥地上。灰扑扑的天幕,一张熟悉的脸似梦似幻的浮动在他逐渐变暗的视线中——他的老师,很多年前,他刚刚成为一名士兵时,教导他的老师。   那张脸已经印在墓碑上很多年了。   如雪的短发,沟壑纵横的脸。白炬记起他的某次任务,记起他最后一次看着老师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他说:‘小崽子,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战士。’在弹尽粮绝的突击小队即将陷入绝望时,老师拔出了腿上的匕首。   ‘很多时候,我们没有方向、没有支援、没有一切有利的条件。’决定断后的老师笑的亲切,他揉乱了白炬的短发,推了他一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先用勇气。’   ‘你有吗?’   年轻的白炬垂下头,浑身发冷。   ‘你现在还没有,以后也会有的。’老师不以为意,温和的告诉他:‘等你有的时候,记得,把它教给其他人。’   老师…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已经闻到近在迟至的恶臭了。   老师,我们要重逢了。   一股黑色的雾气冲散了记忆中的那张脸。白炬眯着眼,发现时间似乎变得粘稠缓慢,他等待许久的尸群仿佛被拔停了发条的人偶,僵硬的定在原地。   一个小黑点般的人影踏着无形的阶梯自上而下。 Chapter124 故态复萌的母亲   不似荒原的荒原上忽然刮起了北风,刚刚被火焰缭过一遍,土地还存留着炽热;一簇簇黑色的灰烬转眼吹散后,深入骨髓的寒冷把路面变成了冻土。   黎明没有来,久违的月却渐渐从黑雾中露了头。   低矮的土丘后闪耀着黑红色泽,每一具僵硬的尸体开始融化——包括白炬自己。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降临,比完愿树给他的更宏大、更澎湃,他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语言形容。   当参宿六与毕宿五坠落时,遍地的黑色触须蜂拥而至。   它们在月光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正是这样,反而场面减了不少诡谲,多了许神秘与宁静。   整颗地球如同穿上了一件银丝编织的外衣。   巨大的羊蹄生物高耸入云,它们在很远的地方,等待着那个从天幕上拾级而下的身影。造物主闭上了一只眼,睁开了另一只。   现在,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正从祂的一只银眼中走了下来。   疲惫感化成了一根铁钩,牢牢扎穿了白炬的大脑。他开始昏昏沉沉,即将陷入黑暗。   在梦里,他也许能听到自地平线上传来的崇高祷词。   ‘无序疯狂的行走在大地之上。你是多元之祸,丰穰善诞;脊刺须长于地下…”   “你是失常的子宫,是欲与不朽的化身——”   森月纱踏着一根根银色的粗壮缓缓靠近地面。   嫩的像剥壳鸡蛋般的脸如今寸寸龟裂,两行黑色沿着眼睑笔直抵达了下巴——龟裂开的皮肤缝隙中,随着呼吸明暗的银黑更是夺目。   她的双腿消失,变成了一簇蠕动的银色触须;她仍优雅、纤细,年轻完美的脸上仍有楚楚动人的美态——可惜一头浓墨般的长发变成了黑雾披在身后,在难以分辨的黑色中,一张张痛苦哀嚎的嘴错乱无序的挣扎着。   她嘲讽的甩了甩雾般的长发,终于踏上了地面。   啵——   无声的震荡。   当银色触须接触大地时,一圈又一圈的冲击波震碎了土块和顽石,巨大的深孔宛如陨石刚刚坠落留下的痕迹。   女孩站在坑底,松了松脖子,抬起两只手翻来覆去。   “女儿的身体,诶嘿嘿嘿…”   森月纱:……   察觉到心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森月纱’咧开嘴,五官微微错位——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还是很形象的表现出来了。   “嘛…妈妈好不容易能和你「连接」,让我玩一下你的身体嘛。”   不等脑海中的崽子回答,‘森月纱’蠕动着向前,身影逐步消散,下一刻,出现在巨大的深坑之上。   轻飘飘的影子像个肢体不协调的智障儿,她高举起双臂,面朝无人的旷野和远方那颗浑身哆嗦的巨大肠体组成的树干。   “芜湖!”   “女儿是个大波童颜小矮子!”   “她只爱她的这一位母亲,其他都是厨余垃圾!”   “啦啦啦啦——”   森月纱:……   黏腻的银色触须蠕动爬行,兴奋的怪物少女不停的摆弄自己的身体。一会捏捏耳朵,一会掂掂沉甸甸;扣扣嘴角,动动屁股——她对着无人的空气说道。   “莫西莫西,各位母亲大人,你们好!”一只手按住心口:“我是‘森月纱’,平平无奇的巨派旅法师,最爱莎莎妈妈,是她的小心肝喔——”   ‘森月纱’笑嘻嘻的举起食指一划:“你们这些厨余垃圾,鱼腥味的创世神,不伦的恋姐狂魔,还有还有还有你你你!说你们呢!看我看我!”   “我不喜欢你们!听到了嘛?”   “嘻嘻嘻…”   森月纱:……   想要亲手弑母怎么办。   短暂的借用了女儿的身体,外神小姐这回可算是得劲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被叫‘阿姨’的情况,更不记得她之前是如何低声下气的求着森月纱和好。   仿佛翻身做主人一样,操纵着女儿的身体,那股亲昵感源源不断的滋生着。她得意洋洋的对空气窃笑,又十分‘不经意’的划过大腿和腰肢,张开手掌蹭了蹭鼻子,嗅嗅…   “羡慕吗?”   “奶甜味哟,臭神们。想要福利嘛?”   “诶嘿嘿嘿…”   假设阿莉埃蒂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和这位‘森月纱’玩到一起去的。痴…汉脸的森月纱啊,绝对稀有品种,照相机在哪里?   “喏…就一下哦。”   ‘森月纱’摆摆手臂,上半身的衣服如液体融化覆盖,眨眼间变成了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   “就一下,嘻嘻嘻…”   两只手一边一握。   ——迅速地拉开!   ——又捂上!   哒哒!   森月纱:……   我原谅你就是个错误。   “哈哈哈哈哈哈!”   兴奋的小人跳起舞,一缕缕银色的触须升高后沉沉的垂下头,如同熟麦穗般结了个个稀奇古怪的器官。   连带稀稀拉拉淌下的黏液都是银色的。   “咳咳。不能再闹了,女儿拜托我的事还没做呢——做正事做正事,你们这些臭神拿点福利够了啊,不能再要更多了。我们还有事儿呢…”   森月纱:你讲的很好,我不信。   “唉,当什么酷姐,你的身材明明是个甜妹。”嘻嘻哈哈嘻嘻哈哈,‘森月纱’掂量着椰子,飘乎乎的晃头,眼前出现了一面水银镜。   “啧…坦白的讲,”她操纵着森月纱对镜子搔首弄姿,一会挺胸翘臀,一会又伸舌头。“下作的身材。”   谢谢你的坦白。   森月纱很庆幸她们降临的地点并不在自己侍从的身旁,一个是省的被她们看到自己这幅尴尬的德行,另一个则是避免了她这位脱线的母亲再搞出什么惊天大活。   比如对着娜吉妮做奇怪的事…   “我听到了哈哈哈哈!”   森月纱:……   “啧,娜吉妮呀?侍从爱上了主人,有趣的感情…”‘森月纱’调侃着炸毛的小小灵魂:“你们的进度太慢了,那只蛇还真能忍得住。”   “哦?你说我怎么知道那是爱?”   ‘森月纱’指指眼睛,又摸了摸小腹,露出了某种‘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表情。   “喜欢是藏不住的。”她说,“眼睛闭上,水也会从其他地方跑出来。”   《关于好不容易连接上能量庞大的母亲然而她却想用我的身体搞hs这种事真让人没法理解》——作者:森月纱和‘森月纱’。 Chapter125 晚安   大地起伏翻滚,楼厦摇摆。   一座座高架桥扭动交错碰撞,巨大的力量撕扯开人造的坚固神迹。大批大批的钢筋水泥从天空之上层叠坠落,汽车就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的被砸成铁饼,滚滚尘埃冲天而起。   东京塔被拦腰折断,时间轴被快速拖动导致了空间的崩溃切割,一条条黑色的伤痕创口裂开。   ‘森月纱’立在广场中心,看那些必须呼吸的人类零零散散的窒息;黑色触须缝合了大地的创口,一缕缕汇聚成河流,洪喷着驱散血肉肠结,迅速取而代之。   天空中漂浮的树干居高临下的停在少女的头顶。   「你杀死了我的分身。」   「永远的。」   ‘森月纱’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蠕着下半身触须走来走去。   “我杀了它?”   “当然没有了。”她摇头否认:“我哼着歌欣赏自己的身体,它自作主张,看了我一眼就疯了。”   “——关我什么事?”   有…道理?   脸上带着狡黠之色,森月纱的视角很奇妙。灵魂体贮藏在自己的身体中,借着母亲的视角,像是看了一场全息的电影。   起伏的大地被犁平,一些海藻和小型软体动物的壳忽然出现。   它们覆盖在倒塌的水泥墙和钢筋上,腥味越来越浓;无处不在的黑色洪流仿佛让人身处巨大的深渊之下,藤壶趴满了上个世纪的沉船;黑暗,遥远,巨大。无数不可窥探的诡谲生物在触须汇成的深海中游弋。   「U15-执行…」   「否决。」   「能量冲击…」   「陷入混乱。」   「灵智跌落——高能——高…」   疯狂弹出的文字像是程序性的BUG,血色的符号不再骇人,它们滴滴滴的往外冒时,反而给人一种十分可笑的感觉。人类,就是被这种东西消灭的吗?   明灭不定的声音飞快向上弹动,随后又坚实起来。郑重其事的血色文字变得不再呆板,就像是有个什么刚吃完饭回来的孩子接管了滞涩的固定程序。   「采取脱离措施。」祂说。   ‘森月纱’举起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圈放到眼睛上。   “小月纱…”   “快点长大。”   “妈妈在我们的子宫里等你呀…”   另一只手捏住了某个并不存在的「按钮」,‘森月纱’笑眯眯的旋转了它。   咔……哒咔哒哒哒哒哒…   世界犹如一部被压制的视频,女孩转动旋钮,拖动着时间轴。   触须和肠结开始收缩,水泥板子地面飞上天空,而后严丝合缝的与钢筋拼接在一起;倒塌的大厦收拢着愈合、拔地而起;站牌重新立了起来,树木灭了火,再一次扎根路旁。   远目中,那颗滑腻的树干不断挣扎着远离‘森月纱’,在那颗旋钮的转动中,一会近,一会远…   左扭,右扭。   右扭,左扭。   近了…远了。   远了…近了。   …别玩了。   “嘻嘻嘻。”   荒诞的世界裸露着,头顶月桂冠的调皮女神一左一右的拧动世界的基石:它们忠诚的曲折自己的时间,金色的太阳与银色的月不停交替升落;昔日的广场露出全貌,富丽堂皇的大街,吵闹的时尚风潮集市。   建筑、雕像、桥梁;车辆,围栏、柏油路。   啪。   ‘森月纱’打了个响指。   一行行殷红的文字中满溢出惊恐——   「你是…」   「不…!」   「我们不清楚您在守护这座宇宙…」   「请让我…」   ‘森月纱’张开嘴,对着那颗瑟瑟发抖的树。越张越大。   嗓子里含着一朵无边的暗调星云。   “啊——”   越张越大。   ‘森月纱’的下巴快要落在地面上,口腔中黑洞洞的;像是蛆虫又像是黏着在肉壁上的菌落,鱼腥味与恶臭一股脑的扑了出来。   无形的吸引力扩散后,仿佛被染色的火焰在树干上点燃。   「不…!」   故作深沉的神明终于错乱了文字,那些蠕动的符号瑟瑟抖着——   一行行惊魂的尖叫从每一段肠口嗡响!   “啊——”   口腔开始闭合,随之而来的是咀嚼枯枝干燥草皮的咔嚓声。完愿树外皮一点点的剥落,在朵朵黑色焰火的灼烧下,肉被烧出了油脂,红变成了焦黑。   「我恳求您…」   「恳…」   “啊——”   树干绝望的挣扎,像是被扔上石地的深海鱼,抽鞭着头和尾。   美丽的血肉枝丫开始枯萎蜷缩,活生生的茂盛在‘森月纱’的凝视中逐渐失去了灵智——它们拧缠成一股股黑色的液体,向四周散发着烧焦的蛋白质味和腐烂闷热的腥臭。   然后,在森月纱嫌弃的眼神中,吸面条一样,被‘森月纱’吸溜一下,全都吸进了嘴里。   ——请不要用我的身体吃脏东西。   吧嗒吧嗒嘴,‘森月纱’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正了正恢复的下巴,打了个饱嗝。   “不算难吃,嘻嘻…多多吃才能长大大。”   叠词词恶心心。   ‘森月纱’搔首弄姿的朝远处的幼崽挥挥手——“要走了!崽!”   巨型羊蹄嘭嘭嘭的又踩倒了刚恢复的高楼。   ‘森月纱’:……   森月纱:……   “要不,那个楼…就那样吧。反正人类建造东西也很快?”母亲试探性的问道。   森月纱不说话,就抱着手漂浮在她的眼前,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不可爱不可爱…”嘟囔着再次恢复了大厦,灵魂中的森月纱忽然开口问她。   “你给我的「澎湃仪式」真的可以抵御完愿树的入侵么?”   母亲瞪着眼睛:“当然了!你自己没试试看?”   森月纱没回答,又问:“我看到「仪式需求」的材料了。”口吻玩味:“母亲,你真认为,人类可以在完愿树入侵前收集齐那些东西,展开一张包裹全球的屏障?”   母亲眼神开始游移不定——她用着森月纱的身体,这种表情森月纱自己太熟悉了。就像她每一次偷吃阿莉埃蒂藏起来的糖果被发现后的德行。   “那个…我认为是这样的,人类,人类只要足够团结,是吧?再说了,举行澎湃仪式的人选会得到秩序的示警…”   森月纱:“哦…那么,你觉得人类一定会重视这个预警。”   游移不定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勉强:“当、当然了!”   “所以母亲并不是‘故意’放那只臭肠子树进来搞我的,对么?”   虽然变成灵魂的森月纱说话声很轻,可在母亲的耳朵里却听出了阵阵威胁。   阿姨警告。   “啧。”母亲扣扣屁股,忽然抬起头望着初生的太阳:“洗衣机里还有衣服没洗完呢…我得赶回去收衣服…”   “你又来这套。”   “哎呀,节约用水从…”   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扭来扭去,无奈的看着她滑过大地。   灵魂体的森月纱渐渐打起了瞌睡。   “晚安,女儿。”   ‘森月纱’轻声低语。   “我们星海里再见。” Chapter126 残缺的…月神?   热乎乎的喘息,还有来自胸口的拉扯感。   睡衣衣角被不停的揪来揪去,紧绷的腰肢和胸口,睡衣变成了紧身衣。   森月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先是看了看自己‘紧致玲珑’的身材,又看看脚下死死咬住衣角,不停向后扯的小曲奇。   周围,几个侍从正担忧的围着自己。   “主人?”娜吉妮跪在面前,自森月纱静止后,她没离开过森月纱身边一步。   “我…我去了多久?”   “两天。”   娜吉妮忧心忡忡,眉眼间不复冷意,或者说,她的寒冷全部会绕过森月纱。   “你的小女仆担心死了。”安苏娜打了个呵欠,手里扣着几杯咖啡摇摇晃晃:“不眠不休,你在晚回来几天,她大概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身为一个小小侍从,娜吉妮唯一的办法就是激活并燃烧血脉深层的命运之力——来自阿米娜图的赠与,或许可以让那位神出鬼没、操纵命运的旅法师小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当然,面对脾性古怪的非人生物,娜吉妮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人,而盛怒的变命师会不会把她扯成碎片…   她没想那么多。   “娜吉妮。”森月纱眼神柔和的摸着她的脸,女人也静静望着自己的主人。   “主人。”   “咕?”   小曲奇疑惑的看了看妈妈,又看看和妈妈深情对视的生物。她们…在干什么?   低头,继续扯扯扯…   森月纱正沉迷呢,忽然感觉皮肤被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蹭来蹭去,想也没想一脚拨开。龙头衔龙尾团成一个象牙色的白团子,咕噜咕噜被踢进了屋里。   小曲奇:……   安苏娜:……   “看,她不喜欢你。不如…”阿莉埃蒂坐在桌角上悬着双腿,诱惑道:“不如做我的龙吧?我比你妈妈要厉害多了哦。”   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蔑视,小龙高傲的昂首挺胸,看也不看一旁的妖精,迈着阔步哒哒哒的重新走回阳台。屈膝,学着娜吉妮的样子趴在森月纱的腿边。   亲昵的蹭来蹭去。   阿莉埃蒂:妈的舔龙。   多次的诱拐计划都没成功,妖精大人的龙骑士之梦注定是一场空。   “一个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阿莉埃蒂?”森月纱巧笑嫣然的抱着光煞站起来。“让你们担心了。”   “我才没担心你!”   安苏娜立即拆台,一脸忧郁的说道:“唉,为了拦住某个想要去找完愿树决斗的骑士小姐,我和伊莫顿费了不少力气呢…”   伊莫顿心有戚戚的点头。   阿莉埃蒂:……   “我本来就看那颗死树不爽!”羞赧的转身,露给众人一个小屁股,妖精气哼哼的趴回了立柜上的小软垫里,声音还遥遥的传下来:“希望某个总让人担心的家伙能有点自觉,这还一大家子惦记她的人呢…”   森月纱捂着嘴笑,怀里,小曲奇伸出舌头舔了口妈妈的下巴,看看那个冷眉冷眼的雌性使劲瞪自己,疑惑中又舔了一下。   太阳升起来了。   …………   ……   【起源天赋:月神】   【作为莎布·尼古拉丝(Shub-Niggurath)的众多子嗣之一,或许你并未遗传到祂最强大的力量——但你一定是最美丽的那位(如果见过祂的众多子嗣你会有此感叹)】   ……   【月神(不完整):】   【非凡体验,登神刹那。】   【两位来自其他维度的母亲所提供的血脉混合而成。】   【开启「月神」姿态后,你将获得双倍可使用法术力。】   【开启「月神」姿态后,你的‘法术’类攻击获得双倍增幅。】   【钝器伤害减免。】   【对神术抗性增强。】   【影影绰绰的低语代替了血管中的血液,你的身体被改造了。从现在开始,「流血」无法使你进入濒死或长眠。】   【——即便是触须,银色也是美的;即便是眼球,月雾依然优雅。你所展现的不可名状的外神姿态并不能有效震慑住低等生物,请小心谨慎的在人前使用,他们不会因此陷入恐惧和疯癫。】   【它们只会狂热的爱上你。】   ……   【注:「旅法师」吞噬了某条血脉片段,你无法制造眷族。】   【注:「金银之子」吞噬了某条血脉片段,你无法继承来自莎布·尼古拉丝的能力:「浓汁子宫化身」——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注:完整「月神」姿态,需解锁「金银之子」。】   【失望、明确、融合、觉醒。你逐渐的尝试解开自己体内复杂交织的信息与血脉,并且使自己变的完整。】   【你拿到了那把关键的钥匙。】   ……   森月纱合眼。   她注意到卡面上的字了,「两位」。   一个是讨厌的黄色废料,另一个是谁?   伊露维塔么?   捏紧拳,感受着体内再次进阶充盈的力量,少女想。   「月神」这个天赋倒是起了个好名,但和‘月亮’毫无关系。所以,答案就藏在另一边的血脉里啰?   “主人?”   森月纱收回卡牌,“查到了么?”   屏幕摊开,上面显示:   「未搜索到有关‘许愿网站’的信息。」   无论怎么拆字组合,那个网站就像消失了一样,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一个多星期前——也就是说,她们回到了完愿树还未降临的时间。   森月纱摆摆手,先不和娜吉妮说话,拿出手机拨通。   “莫西莫西?”   青山七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娜吉妮知道森月纱要干什么。   几句寒暄后,她问出了那个问题。   “哈?许愿?”对面的打工小姐似乎很惊讶:“那种东西怎么会有市场?傻瓜才会上那种网站许愿吧?”   “再说了,有什么资本会注资这种注定无人问津的网站啊。太普通平凡了。”   森月纱默了一下,接话:“如果抽…完成你愿…然后…”   “那也不可能是我吧?”听筒反问:“这种人不都是被内定好的么?诶?还是全球性热门的网站?不,不可能的啦,月纱是不是被骗了,哪里有这种网站?大家也没那么无聊吧?”   是没有。   所以…   人类的狂热是来自那颗完愿树潜移默化的影响么。   通话结束后,娜吉妮偷偷捏了块小糖酥塞进森月纱的嘴里。   “主人,看起来…时间线回去了。”   “嗯。”森月纱想了想:“记忆也都消失了。”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所有人类的记忆都回到了完愿树降临之前?这一点有待考证。   娜吉妮才不在意时间线和记忆的问题,她在意的是另一个麻烦的复活。   咔哒。   主仆回头。   屋门打开,我妻由乃睡眼惺忪的推门而出,暖烘烘的热意从门缝里泄出来。   “咦?”   “起得好早。”   樱花色的少女趿拉着拖鞋朝她走来。   “早上好。”森月纱若有所思的站起来。   “由乃,我有事和你说。” Chapter127 软皮扫帚   “所以,你要告诉我,短短一夜之间,龙蛋孵化了?”   (对我妻由乃来说的确是一夜之间的事。)   而且,我不知道?   “奇迹,是奇迹嘛!”森月纱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它‘砰’地从蛋壳里钻出来!叫着‘妈妈妈妈我最爱你’,然后使劲亲我的脸!”   森月纱心虚的看了眼我妻由乃,补充道:“特别使劲亲的…”   我妻由乃觉得森月纱的话大概有百分之十可信吧。   两个女孩靠坐在缝金丝线的软垫上。   侘寂庭院安静祥和,逐鹿咚咚的敲着,和屋里单调的钟摆声揉在一起。妖精侍卫们抬着冒热气的茶壶从拉门外走进来,好久没见的波德先生还探出头和森月纱打了招呼。   “谢谢。”森月纱接过茶杯,实在不想麻烦这些巴掌大的小家伙了,挥退它们,带上门后,自己捏起茶壶给我妻由乃倒。   热茶浇在浅底子白瓷杯里,热气升腾。   森月纱这个样子让我妻由乃有点不安。   她…想和我说什么?   我隐藏的很好,月纱应该没发现我的感情。那么,就是其他的事?   她谈恋爱了吗?不会,从那天跟踪来看,应该是对英梨梨的表白失败了…难道,跟踪的事情暴露了?   会是什么事?   捉摸不透自己喜欢的人在想什么,她那颗心就一直七上八下扑通扑通的乱跳。尤其是当倒完茶,森月纱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看她时。   那股怪异感更强烈了。   就像得知丈夫出轨后等待他坦白的妻子。   “月、月纱…”我妻由乃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嗳。”   森月纱答应。   “月纱…”   “嗳。”   清淡的热茶顺着口腔滑下去,沿途滚着热意直达胃部。舒服的森月纱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鼻间轻轻哼着…   “找我…”我妻由乃攥着茶杯,不安道:“有什么事吗?”   热意晕红了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小苹果勾起嘴角,甜笑着不语。   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一直不落下来,我妻由乃就会一直纠结。要坦白吗?跟踪了…月纱,她会生气的吧?还是说,她发现了那个给英梨梨留言的账户是我?   森月纱并不知道对面温温和和的樱花小姐能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自打经历了完愿树事件,娜吉妮和她深谈过后,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解决我妻由乃和自己的关系问题——依照侍从们教她的人生哲学。   好极了的哲学。   “找由乃是有一点小事啦。”   森月纱痴痴的咧开嘴:“关于你和我的事。”她没发觉自己这种表情有多勾人,撩起一缕头发在手里卷着。   我妻由乃的嗓子有点干,不停揉着衣角,垂头哑声:“什么…我和你的事。”   “就是你喜欢我这件事呀。”   一时间,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风声,林子叶片声,流水声,钟表声,呼吸声——五花八门的声音都灌入了屋里。森月纱的话音落下后,我妻由乃有一瞬间面目狰狞,随后,却是释然。   被察觉到了呢。   战战兢兢的女孩抬眸,看着对面的森月纱。她望过来的模样,好像没有…生气?   “由乃?”   我妻由乃嚅了嚅唇,犹豫问道:“那…月纱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啊。   森月纱啧了一下,趴在桌子上:“就,挺好的呀。”   真…真的吗?!   我妻由乃狂喜着抬起头!   “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我也很喜欢由乃。”毫不犹豫打出直球,森月纱扯了扯领子,站起来把窗户打开后,走到由乃身边坐下。“我也很喜欢由乃。”   又重复了一遍。   我妻由乃吸了吸鼻子,掩住微微哭腔:“森月纱,你怎么会这么好…”   如果谈话截止在这里,就算是言情剧的常见剧情,然而。   森月纱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又托着脸继续开口了:“我也喜欢由乃——还有英梨梨呀。”   擦眼泪的手一僵。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英梨梨了。”森月纱旁若无人的撑着榻榻米,望着天花板任由衣领大开,“现在喜欢娜吉妮了。”   拳头攥紧,纸巾皱皱巴巴的被团成了一团。   “月、月纱是在开玩笑…吧?”我妻由乃笑的十分勉强,放下手,看着愈发自然的森月纱。她…什么意思?   森月纱斜眼:“诶…就是喜欢由乃呀。”   “那…娜吉妮——”   “也喜欢。”   我妻由乃:……   “喜欢…还能同时分给两个人吗?”   森月纱觉得我妻由乃有点太小看她了。   “才两个而已。”   手指掐了条小缝,水灵灵的黑珍珠藏在缝里眨呀眨:“我还有很多可以分出去,分给那些爱我的——”   “可是!”   嘭地一声砸响桌子,我妻由乃前倾着身体,脸色格外狰狞。   “可是…月纱只能喜欢我!只能,喜欢,我!”   “只!能!我是唯一的!”   森月纱不赞同的摇头。   “那就对其他爱我的生物太过分了。毕竟,未来还会有很多、 很多、很多…”照本宣科的复述了一遍阿莉埃蒂和娜吉妮的话,少女拧着黑发歪头:“由乃已经得到我的爱了,明明之前还那么期待的…”   “你不开心吗?”   一点也不,甚至想吃人。   我妻由乃深深看了森月纱一眼,她并不觉得这是森月纱的玩笑——或者说相反,森月纱的口吻十分认真,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太奇怪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明明…明明之前,明明昨天还…   森月纱坐直,像只调皮的猫一样蜷起手贴在脸上,狡黠的朝着她眨眨眼。“由乃?”猫咪诱惑着假正经的女孩,向前躬身时,一抹雪白渗入了我妻由乃的瞳孔里。   “由乃,我还没尝到你的爱呢。”   尝…?   我妻由乃略微低头,任由浅粉色的发帘遮住狂热的眼神。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顺着膝盖往大腿上走,像是用极其纤细的小毛刷子轻轻扫过。   “怎…怎么尝…”越来越热,越来越紧张。黏腻的汗水浸了少女的掌心,现在的她已经顾不上和森月纱争辩有关‘喜欢’和‘唯一’的问题了。   大号的丰满猫咪舔舔嘴唇,眼里闪过恶作剧般的笑意。长长的黑发像尾巴一样铺在臀上,红唇微翘。   “由乃,即便杀掉你,也会很开心吗?”   我妻由乃倏然抬头,虔信徒般半跪在原地,瞳孔里只有森月纱的身影。   “是的…!如果…如果月纱接受我的爱!”   “杀掉我!即便杀掉我!”   “月纱就会永远爱着我吗?!”   樱花落在少女似星朵耀眼的眸子里,每一片花瓣轻吻她剪水的湖波,泛起圈圈涟漪。美丽的深湖中…   藏着畸形的怪物。   森月纱笑嘻嘻的起身。“这一次不会杀掉由乃啦。”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对了,娜吉,咳…阿莉埃蒂给了我一个东西…但,我不确定…”   “由乃…会不会喜欢。”   森月纱跳下桌子,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木盒,嘀嘀咕咕捧过来:“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里面的东西很精巧,我妻由乃握着拿出来,顶头的皮碎散开成花朵,摇起来窸窸窣窣的响着。   这个是…   我妻由乃半阴翳半好奇的扬起下巴,看着森月纱。   “月纱…知道这是什么吗?”   “武器?我不知道,娜吉妮说交给你就行了,希望你能培养出小爱好以促进我们的‘友谊’之类巴拉巴拉巴拉不过——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超短型号的软皮扫帚?”   “不…”   我妻由乃意味深长的举着‘皮扫帚’,做示范似的‘啪’地挥了下,然后,十分温柔的,把手里的东西重新交给森月纱。   “是这么用的,月纱。”她说。   森月纱拿着皮扫帚,就那么惊诧的看着她,生怕我妻由乃忽然从嘴里吐出几句英文…   天啦噜…   “……由、由乃?”   “如果是月纱给我的,”她虔诚的闭上眼,脸色几近癫狂。“那会是灵魂上的战栗。”   ——如果您要做什么,记得我们的约定。   ——做什么?只宣扬阿莉埃蒂的名吗?那…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娜吉妮。   ——不,作为一个女仆,不需要声名显赫。更何况,只是让我妻由乃培养一个小爱好。这不也促进了主人和她的友谊吗?希望她喜欢上这个爱好,别在纠结于你身边翅膀的数量问题。   ——我明白啦,谢谢你的建议,娜吉妮。不过…翅膀是什么意思? Chapter128 好老师与好学生   我妻由乃起晚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和森月纱同步作息,森月纱起床她起床,森月纱休息她休息。   今天睡了个足足实实的懒觉。   从卧室里出来后,一瘸一拐;头发蓬松,像个大号草莓冰淇淋。立起来的领子下隐隐约约还能见到并不深的痕迹。   永远优雅端正的少女今天的确有些不一样。   娜吉妮饶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她也回以冷冰冰的凝视。   两个女人唯一雷同的地方就是在面对森月纱时如水,面对其他人时如冰。   “或许是河。”阿莉埃蒂插嘴,抱着整张脸埋进泡芙的小口中吮吸,脸上沾了不少巧克力酱:“也或许是汹涌的大海,嘛,娜吉妮那家伙是座冰山啊,冰山融化了可绝对不会是涓涓细流。”说罢还贱兮兮的瞥了眼森月纱。   呲着白牙的小妖精却发现桌面上没人搭理她。   娜吉妮板着腰安安静静的服侍她们用餐,安苏娜靠着伊莫顿,我妻由乃…   我妻由乃…   我妻由乃干嘛瞪自己?   “因为你吃了一脸,阿莉埃蒂。”安苏娜提醒道:“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别在沉迷游戏了。”   她们今天要出去‘扫街’,除了森月纱周围的人,她们要去看看这个世界是否回归正轨,是否重新跃回最初的时间线——最重要的是,某个器官满身的母亲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不小心’留下点别的什么。   那可是大问题。相信吧,森月纱那位母亲绝对干得出来——   ‘哎呀呀,不小心忘记了一个孩子在这里了呢。’然后成片的人类就会像被马蜂蛰了屁股的没腿残疾人一样满街疯爬。   所以,侍从们决定还是保险起见吧。   “猛虎式吃饭,你懂什么。”阿莉埃蒂闷头钻进泡芙,看也不看的手朝不远处指着——小曲奇正蹲在阳台抱着一条羊腿狂啃。   安苏娜挑眉:“你跟她比吗?她是一头龙,亲爱的。”   “我是一头妖精。”   在阿莉埃蒂的概念里,身为龙族的小曲奇可比她要高等的多,既然龙能这么吃饭,妖精也!可!以!   玩命嘛,妖精从来不畏惧挑战。   “你什么时候能放下那些无聊的攀比心就算真正长大了。”伊莫顿放下叉子,规规矩矩的朝娜吉妮点头致谢:“很棒的早餐,娜吉妮,今天辛苦了。”   “你如果能让安苏娜晚上不要那么大声的吼叫就算真正的有礼貌了。”阿莉埃蒂回击。   安苏娜一脸羞赧的低下头,伊莫顿却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不着痕迹的把胸肌挺的更加厚实。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哪里寻得到真理?   “你知道世界上最美妙的乐器是什么吗?”他问。   森月纱举手:“大提琴!”说完还用胳膊肘推了推我妻由乃。   我妻由乃:“是…钢琴?”   阿莉埃蒂比较喜欢笛子。   当然不对,伊莫顿坏笑着指了指安苏娜。   然后迅速被女人锤了几拳。   “哈?什么意思?”小妖精一头雾水。   擦擦嘴角,伊莫顿拉着安苏娜回了房间,临走还嘲讽的看了眼餐桌上的阿莉埃蒂:“等你懂了,你就长大了。”   森月纱吃完,抱着小曲奇去阳台上晒太阳,餐桌上只剩下我妻由乃和把泡芙嘬成空心面包球的小妖精。   “你受伤了?”阿莉埃蒂刚刚好像看到她手腕和脖子上的一缕淡淡的痕迹,“你是女王陛下的所有物——我得提醒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女王陛下,没人能这么伤害你的身体。”   “连自己的身体都保护不好…”阿莉埃蒂嫌弃的上下打量一番由乃:“不知道森月纱会不会生气…”   我妻由乃古怪的看了一眼阿莉埃蒂。   明知故问?   不是你出的主意?   虽然…挺棒。   啧。   冷淡的推开餐盘,我妻由乃起身离开:“不关你的事。”   “喂——”   转身的女孩眼中有着寡淡的疲倦,她轻轻按了按小腹,透过睡衣,肌肤上淡青色的鞭痕还隐隐作痛——战栗感再次像密集的刷子一样扫过她脆弱的大脑。   啪。   我妻由乃单手撑住门框,低头哆哆嗦嗦的回了房间。   正巧交错过来客厅拿水的安苏娜。   “她…怎么回事?”阿莉埃蒂挠挠头,小声告密:“她受伤了。”   安苏娜早就了然,自顾自倒好水,淡淡的:“那不是伤。”   “你蒙谁呢——”小妖精的声音放的更轻,左右看看,探头探脑的往安苏娜的方向挪了几步:“我看见了,伤痕,我妻由乃被谁打伤了,要不要告诉森月纱?”   早已洞察一切的女武姬仰头喝了口水,又重复道:“那不是伤。”   阿莉埃蒂嘁了一声,不信:“不可能!我告诉你,我这双眼睛——”   她分开手指朝着自己。   “像鹰一样锐利!我都看到了,手腕、脖子、肩膀。她应该没有完愿树来临后新时间线的记忆,对她来说,大概只是一晚后的普通清晨——她出去当夜间警察了?还是…”   通过自己那颗和森大聪明类似的大脑思考后,阿莉埃蒂终于悟了。   “哦——是你打伤了她?你是不是早看她不顺眼了?安苏娜,我妻由乃毕竟是——”   咔。   玻璃杯墩在茶几上。   “她没有受伤,阿莉埃蒂。”安苏娜不厌其烦的回答,虚虚竖着手指在空中画了个符号。   阿莉埃蒂快要愁死了,“快餐店的LOGO?”   安苏娜答非所问:“我只是没发现,原来由乃那孩子是朝这种方向发展的姑娘。竟然那么敏咳——她出屋时可看见了,光是回想和触摸伤痕的疼痛就…”   “啊?”   懒得搭理忽然白痴化的小人儿,女人端着水施施然回了屋。   我妻由乃…   那孩子,相比起进攻,更喜欢被动防守吗?   还是说,面对森月纱,是这样的?   魔女大人很暴躁啊…希望别太过分。   唉…   “怎么了?”   伊莫顿光着膀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巧克力色皮肤隆起块块肌肉,显得格外壮硕有力。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叹什么气?”他很少见爱人愁眉苦脸,怎么去客厅接一杯水的功夫就变脸了?   安苏娜从床边坐下蜷缩进男人的臂弯里。   “你说的可能真会发生…”   伊莫顿:??   我说…我说什么了?   女人贴着自己爱人的心口,嗅着令她熟悉又舒适的气味打了个呵欠,困意一潮接一潮的涌了上来。   她想要打个盹。   “我说…”唇齿呢喃,伊莫顿竖着耳朵仔细听,只言片语很模糊。   “娜吉妮…”   “真…作孽…”   “不过…学的很快。” Chapter129 项圈   咕嘟咕嘟的气泡在培养舱内如珍珠般穿成了一串。   赤身金发的女人静静漂浮着,仿佛被抽离了浑身的骨骼,柔软的肢体轻轻摆动。她被温暖静谧的淡蓝色液体包裹着,似乎沉睡了很久。   整齐的金发向后倒着服贴,阿尔弗雷德·阿什福德先生套着低胸裙,坐在实验室的桌前。   一条条风格粗犷的黑皮电路线凌乱密布了整个空间。   脚下的红色尖头高跟鞋有点发紧,他明明只穿了半个小时,脚趾却被挤的好像度过了漫长的星期。   胸口勒的喘不过气,大腿有些紧绷。   思维…更是恍惚。   他错愕的动了动脖子,探手摸向后脑勺——是长发。眼前,金色的发帘落在眉上,挡了些视线。   我…   我昏迷了?   我要干什么来着?   整齐的桌面上斜摆放了一只未合盖的钢笔,一张写了字的白纸,一把泛着妖冶黑蓝的手枪,三颗黄澄澄的子弹。   纸张的边角还溅上不少墨点,空气里散着油和胶皮的味道。   男人举起纸,映着灯光。   【To Alfred:】   【看到这篇文字的我自己,早上好。】   【是不是很疑惑自己是何时来到基地,又因什么而来?】   【请仔细阅读接下来我——即你自己的留言。】   【如果现在的世界并未被毁灭,人类仍像讨厌的蚂蚁一样在眼前爬来爬去,而阿莱克西亚也没有苏醒——那就代表完愿树计划失败了。】   【你或许并不清楚什么是「完愿树计划」,当然你清楚最好;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一头雾水,那就证明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时间线跳跃失败的确会删除覆盖人类记忆。】   【可能连带完愿树和「网站」一同消失在记忆里。】   【这没什么关系。】   【听好,我,即你在‘某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留了暗示,找到它。】   【现在写下这些的我但愿计划得以成功。】   【否则,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你明白的,对吗?】   【你大概清楚这条路通向谁。】   【联系他,满足他。】   【为了阿莱克西亚,为了崇高的爱。】   …………   ……   日子逐渐回归了正轨,那些末日景象和死亡恍如一场大梦般,随着奶球流入深色的咖啡杯中消融,最终只是淡了几度颜色。理论上来说,只有森月纱一众大概记得那些日子发生过什么,安苏娜调侃那是高等生物的烦恼。   “我看到项圈了。”   “什么项圈?”   太阳烧的正旺,绵的云,清透的空气。   森月纱拉着我妻由乃,娜吉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就像两个大小姐带着贴身女仆出来购物一样。伊莫顿搂着安苏娜走在另一侧,两个人悄眯眯的放慢脚步坠在后面,口里谈论的都是自家不省心的魔女。   火热的街区,头顶悬着一块块色调艳丽的招客牌,烤肉和酱香一阵阵的扑鼻而来。   提起自己偶然看到的项圈,伊莫顿老脸一红,支支吾吾比了下脖子,“黑金色的。”   “……”   安苏娜眨眨眼,“亲爱的,你是说,项圈?”   “项圈。”   “是我理解的那种吗?”   伊莫顿哪知道是哪种,太阳神在上,几千年前套在奴隶脖子上的东西现在都变成情侣间增进感情的小道具了么?   哦,那条皮环做工还挺不错,宝石搭配的也很好。娜吉妮有眼光。   安苏娜不以为意:“看来森月纱找到了和由乃小姐彼此舒适的相处模式。”   两个不大正常的孩子有个不大正常的小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安苏娜认为这种小爱好都算得上‘平淡’——和我妻由乃那种人相处时如果只是亲亲那才让人大跌眼镜吧?   看起来娜吉妮的确做到了学以致用。   “娜吉妮?那孩子做的?”   安苏娜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侘寂庭院。   某个屋子。   啪——!   小巧精致的皮鞭凌空炸响,宛如高高在上女王的森月纱面色严肃,翘着腿坐在高脚登上,短裙遮不住两条紧实修长的腿。女孩散着头发,嘴里叼着一支…   棒棒糖。   啪——!   肃然的冷脸忽然绽放出笑容。   森月纱总共严肃了不到五秒钟,又故态复萌了。   没办法,她忍不住嘛。   “嘻嘻,是这样吗?”笑眯眯的含着棒棒糖,手里的‘皮扫帚’百无聊赖的甩来甩去。   我妻由乃跪在高脚凳下方,舔舔嘴唇:“做的…真好。”   “真的吗?”   “嗯,月纱喜欢吗?”   森月纱挠了挠下巴:“不知道,感觉…很奇妙,比起娜吉妮给我的感觉,这些,似乎主动性更强了?”   说起娜吉妮,我妻由乃就气的想杀人。那个女仆竟然背后捅刀子——森月纱全秃噜出来了!什么丝…什么jio…最可气的是,她无法彻底杀死能够不断复活的侍从。   她试过的。   “娜吉妮很可爱。”   我妻由乃可不觉得那个阴险的冰块脸女仆哪里可爱。她除了恶心人的蔑视和冰山一样终年不改的气质,出现过其他表情么?   还是她的舌头格外软和?   森月纱拿出吃掉一半的棒棒糖分心道:“娜吉妮很爱我。”   “我也很爱你。”   森月纱没回话。   我妻由乃知道理由。因为娜吉妮可以永远陪着森月纱,而自己不行。说到底,终归是凡人的躯体阻碍了她的前路。   至少,她是这么理解的。   “如果,如果可以活的久一点…存在的时间长一点…”   森月纱眨眨眼,又想起了之前罐子里的灵魂们,伸手摸摸女孩头顶:“我答应娜吉妮要‘尊重’呢,好啦,以后,如果有机会,如果又愿意,就把由乃变成我的侍从…”   以后,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自己还活着吗?   娜吉妮的话可信吗?   想法一闪而过,我妻由乃仍面色如常:“我相信月纱。”   但我不相信你的侍从——成天上演滑稽戏码的妖精;一个不怎么会处理内务,整天‘据说’‘据爱人说’‘据魔女大人说’的秃头应声虫;心眼多的像蜂窝一样的阴险女仆;还有…自己不太能看透的古埃及老女人。   对于她们来说,我才是外人。   我妻由乃觉得有什么想法即将破土而出,只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膜,却见森月纱一脸神秘的朝自己俯身。   “对了,”她说:“这个,是你拜托娜…莉埃蒂做的?”   森月纱转身放下手里的物件,从纸袋里拿出礼盒打开:长条窄边皮质,像系在腰上的腰带一样,这一条是系在脖子上的。   项圈的中心用黑色的线缝制了暗扣,于黑底上看不出手工的痕迹。钢印压了森月纱的名字在项圈内侧。   融化的黄金凝成菱形见角的小巧挂扣,扣子向下坠了几厘米,托上嵌了块同样菱形的粉钻。   这颗大号钻石的价值正巧和隔壁那座大厦等值;相比起黄金和钻石,皮质项圈本身就不值一提了——在它烙上「森月纱」的名字之前是这样的。   森月纱叮铃铃摇晃着脚链,把拜托娜吉妮加急制作的项圈解开,像钓鱼一样拽着一头,另一头放下去,在我妻由乃的眼前晃呀晃。   自从上一次我妻由乃开始意识到那个‘小爱好’的确是自己喜欢且热爱的之后,她就交给森月纱一张纸,让她递给‘阿莉埃蒂’。   实际上是做好事‘强行不愿留名’的娜吉妮啦。   神秘兮兮的,原来做了这么个东西么。   项圈…   我妻由乃没说话,伸手接了项圈,慢条斯理的绕过辫子后,啪嗒一声扣好。   黑底金扣的项圈不松不紧的系在白皙的脖颈上,那颗菱形的粉色钻石坠恰巧悬在两根锁骨的正中央——像团软棉花上绑了根黑绸带。   我妻由乃低头,食指拨了几下钻石,哗啦哗啦的黄金锁扣清脆。   “好看吗?”   森月纱顿了顿:“好看。”   我妻由乃嘴角浅笑,樱花色的眸子似乎泛着更深的波澜。她侧开脸,不着痕迹的向前蹭了蹭,宝石刮着森月纱的大腿,像是半锋利的叶片,又疼又痒。   “这样,我就算是森月纱的东西了。”我妻由乃声音温柔,她看着森月纱,口吻非常认真:“要保护好自己的东西,森月纱。”   灵魂蠢蠢欲动,喉咙吞咽时,皮质项圈猝然绷紧。   “我的东西?”   我妻由乃倚在她脚下,拨弄着钻石,乖乖点了头,糯糯道:“独属于森月纱的东西,喜欢吗?”美丽的曼妙身影是樱花堆积而成,她从花瓣中托生,而后睁开了双眼。   自此,她的眸子只为一人而明。   这种感觉…   更奇妙了。   森月纱摸了摸脸,有点烫。   “独属于月纱的东西。”   “由乃…”   森月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爱…”   像火一样炽热,如樱雨一样浓艳。   “真好…”   我妻由乃转了转眼珠,她喜欢看森月纱沉迷自己的样子。冷酷的森月纱她喜欢,沉迷的森月纱她喜欢,甜软的森月纱她更喜欢…   如果,如果她只看着自己就好了。   “月纱打算怎么处理娜吉妮和英梨梨的事呢?”完全正宫发言,小下巴平放在森月纱的大腿上,樱花色铺陈盖住白玉。   趁热打铁,我妻由乃向上望去。   如眼神般轻飘飘的话,实际上有多重视只有说话的本人才知道。   森月纱想了想:“她…们…?英梨梨的话就算了,娜吉妮,娜吉妮是…女仆爱人?”   女仆爱人是什么鬼东西。   暗暗咬牙,身子依旧弱柳扶风。我妻由乃不慌不忙的继续说:“可是,爱人只能有一个吧?月纱这可是十分标准的人渣发言呢。”   森月纱鼓鼓脸:“我又不是——诶,由乃不会又要杀掉——谁吧?”   又…?   虽然自己。   的确有这个想法。   我妻由乃沉默。   从各个角度来说,她似乎都没有能说服森月纱的理由,而心湖中喘息的畸形怪物却越来越迫切的想要吞噬掉眼前炽热的爱…   想到这,少女的脸渐渐扭曲。   “她们不配——”脑海中,娜吉妮无比蔑视的神色一闪而逝。   ‘你才是真的不配。’女仆高傲的如同夜下的黑色月华,盛开出荼毒的原野。‘凡人。’   阵阵刺痛感沿着掌心细细密密的钻进身体里,冰凉的脸被一颗颗炽热的泪珠突袭着滚落。   森月纱轻轻托起她的脸。“由乃?”皱着眉,看她神经质的一边哭一边笑,泪珠子笔直的下坠,从嘴唇路过,从下巴坠毁——落在自己的腿上。   半哭半笑的女孩不知何时握住了被森月纱摆到桌上的‘皮扫帚’。她拿在手里甩着,梨花带雨的脸上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好似哭泣的并非是自己——是秋雨后的密林或纤尘不染的暴雨后的地面。   啪——!   皮子弹响。   我妻由乃舔着嘴唇,将脸颊轻放在森月纱的大腿上蹭了蹭,满眼期待的,把手里的物件交给森月纱。   放在了她的掌心。   我的灵魂…   正时刻等待你给予的疼痛和战栗。   她翘起嘴角不发一言,默默的和森月纱对视。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   越来越兴奋。   “时间…”   “还有很多。”我妻由乃说。   她闭上眼,敏感的皮肤被对方寒风般冰冷的视线扫过——   “这样啊…”   森月纱身子向后靠,翘起腿,居高临下的漠然语调就像冰雹打在铁器上沉重脆响。   “跪下。” Chapter130 学以致用和传道受业   我妻由乃喜欢森月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当少女打开冰箱,踌躇着挑选水蜜桃或芒果时,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水果表皮——她爱极了森月纱的这个动作。   她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沦陷于‘小爱好’,在那种响声里疯狂的望着森月纱,但野心却又迫使着我妻由乃不断的想要更进一步而并非停留在原地享受——前提是必须找到那个该死女仆的休息时间。   她X的这个侍从都不用睡觉的么?   她睡觉,对方也休息;她熬夜,女仆就静静靠坐在软凳里捧着本名著默默守夜——森月纱就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每当少女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上来时,黑暗中的眼睛就循着白花花的肢体看向自己了…   警告似的眼神几乎拧成了一把实质的刀。   这仅仅是暗地里的交锋。倘若是清晨或下午茶时间,三个人呆在房间里,自己想要做点什么时,讨人厌的女仆就会笑吟吟的抱手贴腹,恭恭敬敬说道:   ‘正巧我也想要和主人…’她狭长上挑的眼线流露出真正成熟的风情:‘由乃小姐。不如我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森月纱表现的是挺期待的。   我妻由乃头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挫败感,那不是源于智慧或武力上的碾压,而是年龄——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就是:不要脸。   她没有那个不要脸的女仆不要脸,所以才总被牵着鼻子走。   ‘其实,娜吉妮只是说说而已。’某天,安苏娜如是说:‘我们的女仆小姐其实很害羞的,她只是吓唬吓唬你。你退缩了,她就赢了。’   放下合同,‘真’身经百战的武姬劝导着我妻由乃:‘只要你不退缩,她也一样不会继续下去。假装试探你而已,不信…试试看?小由乃?’   然后她就试了。   然后在她干巴巴的视线里,娜吉妮就真一脸温柔的半跪在地毯上,轻手轻脚的开始给森月纱脱袜子。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你做的不够坚决、果断。’某天,安苏娜第二次说:‘要体现出自己内心的坚持和信心。试试看…小由乃?’   然后对方就更温柔的撩起头发低头了…   没然后。   ‘我认为,你得表现出占有欲。’某天,安苏娜第三次说:‘强烈的占有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等娜吉妮先行动呢?’   ‘抢先一步,怎么样?试试看…?’   抢先一步的后果,就是娜吉妮抱着手,笑眯眯的靠在墙角,静静观赏她接下来的‘演出’。   没演出。   某天…   也没某天。   “你为什么总逗她?”   伊莫顿当然洞悉娜吉妮的玩笑之意,也明白娜吉妮大概是故意的——女仆是什么人,除了我妻由乃大家都很清楚。   她才是究极体·只要森月纱·且不要脸·冰山瞬间融化·风情万种贴心贴jio女仆。我妻由乃这个年龄和心理状态斗不过她的。   伊莫顿对这孩子的感官很好,评价也很高。   “逗她?我可没有。”安苏娜笑道,“只是让她提前适应一下。”   适应什么?   安苏娜并拢双腿坐直,合上书,轻轻放到茶几上。   伊莫顿瞥了一眼。   《极权主义的起源》…?   “是想让她提前适应,你看,陷入了流沙中的上班族,是不会思考如何顺利完成年度业绩从而获取奖金、提升职级的——她只会迫切的想要从流沙中爬出来,活下去。”   安苏娜规规矩矩的把手掌放在膝盖上——每当她这样时,伊莫顿就会不由自主的同样挺直腰板: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源自三千年前,他和她在广场的石阶下经常坐在那聊天形成的。   暖光灯柔和了女人凌厉的面容,不带妆的脸上多了一些现代都市丽人的从容和阅后的书卷气。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静静淌过伊莫顿的耳垂:“就像那样。娜吉妮是第一个,而目前,我妻由乃正在经受着她的‘考验’。”她说,“然后,考验…”   “必然会通过的。”   伊莫顿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爱人在里面掺和什么劲。   安苏娜恬淡的笑着,没做解释,接着说道:“考验通过后,那孩子会不自觉的维护她千辛万苦进入的‘团体’。当忽然有其他‘预备加入者’出现时,身为团体中的一员,你猜,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如以往的性格一样,杀掉试图加入的人——”安苏娜看向伊莫顿:“还是,像娜吉妮考验她一样,联合娜吉妮,一同考验即将加入的人呢?”   “你得清楚,意识形态的改变可并非源自我或娜吉妮。她们围绕的是森月纱。”安苏娜不露齿的矜持一笑:“所以,更加难以被察觉。不是吗?”   “以后,她或许还会想要杀死谁,但那时,就不是「凡接近森月纱的都杀掉」,而是「在团体中勉强接受那些看的顺眼的、经过她们考验的人」,转身「除掉那些不顺眼的家伙」。”   “从「都不要」,变成了「要这个,不要那个」——「挑剔」是个很棒的词,它恰巧代表了你会接受某种被你认可的,而并非全部否决。”   “看,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对吧?”   伊莫顿望着一如往常沉静优雅的女人,看她重新捧起书本,翻到夹书签的那页慢慢阅读;伊莫顿似乎能用视线翻动那片美丽静谧的花园中的泥土,看到每一株冒着香甜气息的花朵下,那高度腐烂、黑水横流的根须。   如果深吸一口气,恶臭和腐朽就会溢满鼻腔。   伊莫顿绕过长发,搂住女人,亲吻了她的额头。   安苏娜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说点什么。”   “你三千年前不就是这样…我还纳闷你怎么那么好心教娜吉妮,又去逗我妻由乃,原来是这样,你在引导这件事。”伊莫顿笑着摇头。如果安苏娜真如她外表一样,只是个有勇无谋、身手高强的近卫,他也不会爱上她。   他是畸形的,所以才会爱上更加难以被察觉的畸形的她。   安苏娜像只撒娇的黑猫一样,亲昵蹭了蹭男人的脸。   “我也是在帮森月纱处理问题。你知道,我们的魔女大人是个很棒且很值得追随的笨蛋,有些边边角角的问题,就让我们这些侍从来处理吧。”   “这种小事就不要让她不开心了。”   小事…   伊莫顿暗暗撇嘴。   希望我们一起杀死法老那回你也觉得是小事。   “那个啊…?”安苏娜乐了:“那个根本算不上事。”她一转脸,贴着伊莫顿,额头对上额头,彼此间用眼神默默传递着无声且浓郁的感情。   她说:“那个是一切的开始。”   阿莉埃蒂靠在小曲奇的尾巴上,感受龙尾漫不经心的蠕动时,也单方面享受了软溜溜的腰部按摩。   然后,静静抓起一把狗粮塞进嘴里。   行。   “看来就剩咱俩了,大曲奇。”阿莉埃蒂嚼着狗粮扭头对打瞌睡的龙说道:“要不要让我踩在你的脑门上,一块出去兜一圈?”   “兜风,知道什么是兜风吗?我猜你没看过飞机,你比那些大机器酷多了?如果脑门上再有个絮絮叨叨的妖精,恰巧,那只妖精还是所有妖精的首领…”   “…更恰巧的是,她还喜欢你,喜欢用她高贵的脚丫踩在你又大又笨的脑门上,时刻感受风的——”   “你说巧不巧——”   “——哎哎哎别走啊…”   小曲奇冷淡的爬起来,挪了个地方,一甩一甩的长尾巴灵活晃动,‘不小心’地抽在阿莉埃蒂的腰上。   啪——叽。   咕噜咕噜咕噜。   珊瑚色的小妖精球准确进袋。   袋里满是油糊糊的薯片。   原味薯片和狗粮一起嚼,有烂掉的心肝味。就像森月纱的侍从:安苏娜的那颗心肝——《魔女森月纱传·侍从篇》 Chapter131 逐渐恢复的世界   音乐教室的钢琴声在裸露拥抱斜嘴壶的少女怀中倾泄。   蝴蝶穿过尘霾和光振翅,落在隐约被奏鸣震嗡的玻璃窗前。医务室里的老医生歪倚着旋椅的靠背,借着暖和的气温打了瞌睡。蝴蝶看了看他,轻飘飘的飞出了屋。   平冢静埋头批改着卷子,没注意彩色蝴蝶的经过。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了一通来自「阳乃」的未接来电;天台上,捧着未知小说阅读的黑发少女在渐消轻柔的钢琴曲中享受着午后的闲适;楼下教室里,懒洋洋的学生们前后左右桌的探头,窃窃私语。   睡意拥绕着整所一如往常的校园。   英梨梨睁开眼,从窗外传来的朗读声惊醒了短暂眠梦中的金色的猫崽。少女揉了揉脸,大脑还未苏醒,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抹平裙褶,向下拽拽袖子,打开手镜。   水银镜里出现两颗名贵稀有的蓝色宝石,发帘趴的有点卷翘,脸蛋闷红。   正常的生活,一切都是,一切都不是。   阵阵朗读声依旧喋喋不休的包裹着午后大地的炽热,沿着温度和气流升上半空。   ‘旧物逝去了,那是爱和恨的温床。’   ‘当你惋惜错过时,新生还会降临吗?’   ‘川流不息!’   ‘川流不息。’   少女若有所思的转头望向窗外。   被值日生潦草抹了几下的玻璃灰蒙蒙的,只有闪亮的金色阳光打了进来。蝴蝶的影子一闪而逝,在金色中,原本多彩的双翼也变成了两朵碾平摊开的熟麦子。   空气潮湿,朗读声依旧。   ‘她敲打你的房门,趁你熟睡。’   ‘她静静放在你枕边,带着指尖血的蔷薇。’   ‘她试图触碰你,亲吻你;她想要找个地方栖息。在某处,在生活中,在你的一切贴身的物品,你的梳妆打扮的用具,你难以对人启齿的内衣。’   ‘她说:爱人,我的爱人啊。’   ‘我的爱,我的灵魂和永恒坚定的妄想正义。’   ‘川流不息!’   ‘它川流不息。’   安艺伦也擦了擦眼镜,桌面上摆了几本最新的漫画;母亲发来了关于晚饭选择的简讯,父亲碰巧出了差。自那天电影院分开起,森月纱再也没联系过自己——视线后的座位空空如也,她,还没来吗?   她,伤心了对吧?   我…   错了吗?   念诗的学生嗓音洪亮,诗文却愈发缱绻纤弱。   ‘但,你用彩色玻璃划开我的气管,放干了我的贪婪。’   ‘对你的贪婪和记忆。’   ‘那是对你蓝宝石色双眼与炎阳般闪耀的金发的贪婪;那是对你笑容和哀愁、痛苦与欢乐、拥抱和离别的记忆。’   ‘它们洒了一地。’   ‘它们洒了一地,没有人来收拾打扫。那是全部是静等尘土和脚印践踏的秘密。’   ‘她说:不,不是川流不息。’   ‘至少不再是。’   嘎吱作响的木门大开,临近上课时间,一抹黑色飘然而至。她背着熟悉的小熊书包,哼着歌。路过时,率先而来的是浓郁的薄荷甜和寡淡的草根茎味道。   她拉开椅子,和自己,和安艺伦也打了招呼。   “呀,好久不见。”   森月纱说。   英梨梨不再看向窗子,转而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打量森月纱,看她垂下眼帘时浓密的睫毛和纤细的脖子。然而诗文却纠缠不休的钻入耳朵。   ‘一切的泥泞能发酵种子和孤儿,或者爬来爬去的蛆。’   ‘但你要和这些保持距离。她说。’   ‘她说:你应该在云上。’   ‘在雾在风在雷雪虹电和一切美丽的、自然的风景里。’   ‘在悲伤时下雨。’   ‘我没找到雨伞,直到浇灌下来的水灭了火,直到失望和绝望填充满希望。直到痛苦和死亡开始川流不息。’   ‘她说,醒来吧,懦弱柔软的少女。’   ‘我们后会无期。’   ‘她说,就让爱和恨这样打,这样打。就让它们撕扯,杀死彼此,争先恐后的、背向着奔涌。’   ‘我们也得跟着一起。’   ‘后会无期。’   英梨梨恍然。   不知何时,诗文早已停止。   “森…”   肩膀上窸窣的触感,少女转头,安艺伦也正担忧的看着她。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大小姐。”推了推眼镜,手里捏着书脊:“整个早上不在状态,还有,看什么呢?”   “看森——”英梨梨眨眨眼。   位子上放了软塌塌的小熊书包。人影不见了。   门外,发梢正巧溜走。   “森月——”   英梨梨一把推开椅子和安艺伦也,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金色之花,优雅的高贵女,从未失格过的年轻美术天才。现在成了个失魂落魄在楼道里狂奔的少女。英梨梨顾不上周围诧异的眼神,循着森月纱的脚步追了过去。   无人的音乐教室里不再传出钢琴声,关门在二十秒前?   英梨梨站在门口等了一会。   森月纱…   她想,我该怎么道歉呢…还是说。   当做没事发生?   英梨梨,那你这么匆忙的追出来干什么?   数学老师经过时,她故作端庄的露出甜甜笑容,点头打了招呼。送走老师,女孩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纠结。   …我到底在想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还是…看看森月纱有没有事吧。   她一定很伤心。   叩——叩。   无人应答。   叩——叩——叩。   敲门声倒惊醒了隔壁的老医生,秃顶的老头迷迷糊糊的开了条门缝,伸出头张望了一下。   “啊…?”   英梨梨尴尬一笑,站的更贴近教室门,小声喊她。   “森、森月纱。咳…你,你在吗?”   明明看到她进来的…   生我气了吗?   叩——叩。   “森…”英梨梨轻轻转动把手。没上锁,咔哒咔哒滞涩拧开。   教室朝着阳面,有点闷热。特殊地板擦的干净明亮,除了谱架和一把不知哪个马虎学生留下的小提琴外,黑色的三角钢琴立在偏角落的地方。   英梨梨眨眨眼,抬脚走进音乐室。   空无一人。   无形的紫色能量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席卷,几秒后,充斥在室内的法术力迅速逸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森月纱?”   明明看到她进来的…   英梨梨跺了跺脚,满脸疑惑的离开。 幕间 凡人登神 Chapter1 加德满都与小骗子   加德满都,尼泊尔最大的城市,位于加德满都谷地,提河与比兴提河的汇口处。   这里群山环绕,高海拔且坐落喜马拉雅南坡的位置,使之拥有天然的屏障来遮挡北方抵达的寒风吹息。都市南面迎接着来自印度洋的暖流,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   传统与现代混合交织的大杂烩,众多庙宇错落在简陋的贫民区,甚至不远处就是豪华酒店、餐厅和仅供外来游客消费的高档礼品店。   不知道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儿童们怎么看待这件事,大概是喜悦吧?   毕竟对孩子来说,如果每个游客都像刚刚离开的那位姐姐一样善良,他的母亲就不用经常在深夜穿着暴露的流连于街头巷尾了。   “你是在浪费钱,女孩。”   说话的男人满头花白,长发在脑后梳系成卷尾,在高眉弓和鼻梁的前提下,年龄感给他带来了稳重和成熟。他穿着常见的黄色僧侣服——在加德满都这里满地都是,但又和他们不完全相同。   剪裁稍稍多了些时尚感,领口的斜度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束腰规规矩矩的裹了几圈后显得整个人格外挺拔,脚下踩着靴子,腰间别了几条织着金色符文的单厚布。   夏尾巴秋指尖,气爽天蓝,远离了都市却又身处现代,这让森月纱十分满意。   “我为我的心情付款。你不明白,小白,能随机到一个现代进程的世界而不是直接给我扔在荒野或望不到边的大海中央是多么幸运的事,那点钱算什么…”   这一次飞镖扎中了现代。   “小白?”引路的男人挑眉,“我至少比你大二三十岁。”女孩长了张东方面孔,年龄看起来偏小,就算身材…男人向下一扫旋即迅速收回视线。   即便这样,也只是个发育「过于良好」的‘儿童’罢了。   她和至尊法师什么关系?   “你们平常都这么称呼她?”   路过的两位挑夫吃力的搭着行李,肩膀上深下去一块,那是汗渍的。挺着大肚子的美国佬领着三个小崽子和妻子,手里举着冰淇淋转转悠悠。这条街上不乏游客,多数视线都聚焦在模样怪异的塔庙式建筑和门前丑了吧唧的佛像上。   反正不太符合森月纱的审美。   “你也要这么称呼她。”男人说:“古一法师,或者至尊法师。孩子,你认识至尊法师?”   几天前,古一法师特别召见了自己——时间地点性格特征,然后…他就找到了这个姑娘。   男人可从没听说过至尊法师还有这么小的亲人。   “诶…被遗弃的孩子很可怜的,小白。”森月纱耷拉着脸沮丧道:“我从小被流浪者养大,街头的垃圾箱和热狗店就是我的父母——直到被福利机构带走,依然没从幼年的噩梦中走出来…”   来自不同国家的旅客造就了加德满都各式各样的异国风味美食,琳琅满目,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印度、意大利、法国、墨西哥、日本包括尼泊尔本地等,绝对称得上美食主义者的天堂了。   他们现在脚下的这条路就是美食街一带——泰美尔区(Thamel)的杜巴路(Durbar Marg)。   好在男人没打算和森月纱并排走,所以他根本看不到口吻沮丧的女孩此时脸上全是跃跃欲试,小鼻头皱啊皱,东瞧西看,眼睛就没离开过街边的那一个个冒着热气香气的摊位…   “抱歉。”他目视前方,顿了顿:“对你的童年…”   “没关系啦。”故作娇怜的抽了抽鼻子,眼珠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妈…古一法师有什么事情找我…她明明不要我…”时不时哼鼻子让少女轻飘飘的话淹没在街头巷尾的热闹声中。   但男人还是听了个大概。   腰板笔直前行的中年法师,此时此刻脸上一言难尽。   古一法师…   …的女儿?   不、不会吧?   难以置信。   森月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肉桂香和浓汤的辛辣味尽数收进去,转而又道:“就算…就算她不认我了。”女孩痛苦的声音残缺不全:“不认…只是拿一些钱打发我…”   “我还是回福利院吧…”   倘若是个稍微促狭点、年轻些的人,都会听出少女言语中的破绽——然而这位近中年却仍优雅英俊的法师先生,似乎并没有往那边想:孩子而已,听到‘法师’这种称呼不惊讶也是正常的。   遗弃啊…她得有个多么艰辛的童年。如果我的孩子还在…   大概也会像她这么大吧。   男人咬了咬牙,琢磨着是否要‘僭越’性的和古一法师说上几句。至少,至少把这孩子留下来,他们有能力也有办法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起码比福利院好,比和那些年轻、狂热、头脑昏沉流连于街头巷尾的混混们在一起的好。   她又这么漂亮,怎么看孤身放在外面都是危险。   男人悄无声息的侧过脸打量着身后的少女,像自己的小尾巴一样一颠一颠的跟着,颤颤巍巍的,脸却那么年轻可爱…   不行,孤身一人在外面果然是危险的事。这孩子怎么来的加德满都,没被人贩子拐跑吗?   “我一睁眼就在这里的。”可怜巴巴的姑娘嘟着嘴,眼角似乎还有晶莹即将滑落。   男人的声音更温柔了。他尽量把平时腔调里的蔑视和冷意藏起来,用为数不多的炭火轻轻烘烤着这位童年不幸,或许一会还会被亲生母亲冷言冷语的姑娘。   “别害怕,孩子。那是魔法。”他温和的说道:“世界的另一面,神奇的领域。你的母…”男人一停,转言:“总之,我们会照顾好你的。或许你还能学几手,你一定有这个天赋。”   “魔法?”少女眨巴着大眼睛,伸手轻轻揪了揪男人的长袍,拽出一个小小的尖:“我…我可以学吗?”   “是那种飞来飞去,可以变出冰淇淋的魔法吗?”   花白的发尾一甩,男人终于转过身,朝着她慢慢蹲下,笑着:“都是,都不是。你的过去结束了,接下来,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他试探的伸出手,见女孩没躲,只是定定的盯着他后,才小心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柔软、毛绒绒的长发。   他用眼神示意:“你看,我们到了。”   一座十分平常的院子,一如本地住户般的破木门。   “来吧。” Chapter2 光子女士   不起眼的红砖垒成墙,灰了吧唧的破木门,推上去还吱呀作响。   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个个穿着更加繁复僧侣服饰的男女躬身行礼,温和的男人领着森月纱径直走了进去。   “卡西利亚斯法师。”他们弯腰。   香炉里冒着袅袅白烟,鼠尾草的香味缭绕在大殿里。   从外面看上去只是单单一居的临街破房子,踏入后却又着数个足球场大小。   地面铺着干净的石板,偶有几片落叶。立柱是不知名的木头,雕刻着看不懂的符文;黄铜色的摆件,金箔一样的壁纸复杂纹路一直延伸到廊间尽头。   森月纱像个小兔子样蹦蹦跳跳毫不怯场,几个年长的法师渐渐围了过来。   “她就是至尊法师找的人?”   长胡子一缕耷拉过下巴,戴眼镜的男人比卡西利亚斯要老很多——反正在森月纱看来不够英俊的都显老。他笑着走过来,两只手揣在袖口里。长长的浅蓝色袖口一直垂过腰间。   他看看卡西利亚斯,又看看揪着他衣角惴惴不安的森月纱。   “别担心,孩子。”同样是温柔的腔调,似乎这些人都怕吓坏了森月纱:“我们没有恶意…来一杯橙汁?”   镜片后的双眼不同于卡西利亚斯的冰冷桀骜,那是中温柔和慈祥,就像艾丽娅奶奶的模样。   “我叫哈密尔(Hamir),孩子,你叫什么?”   森月纱怯生生的拽着卡西利亚斯的衣袍角不放手,半个人藏在他的背后,只露出个脑袋。   “我…是野比大雄。”她说,声音极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同样好奇的年轻男女:“…我的妈妈在哪?”   话音落,众人哗然。   ‘我就说长得怎么那么熟悉!’   ‘别扯了法师大人可没有头发…’   ‘头发可以剃。’   ‘身材呢,她的身材你怎么解释。’   ‘至尊法师可是个平板…’   ‘你最好注意说话方式,你下个月就要出任务了,现在无所顾忌是吧?’   在这里修炼的年轻男孩没敢围上来,倒是一群女性叽叽喳喳的靠近,不顾卡西利亚斯杀人的眼神和哈密尔的咳嗽,亲热的围住森月纱。   “你看她的皮肤多好——天啊,她的眼睛,眼睛太美了…”   “衣服是什么牌子的,这孩子被遗弃了吗?”   “嘘…”   “我可以摸摸你的腰吗?”   ——这是最过分的要求了,森月纱笑嘻嘻的扭着身体,躲避这些阿姨们的咸猪手…甚至那个身后的女人还闪电般的点了一下她的庞然大物——   “咳——差不多,差不多了。”哈密尔使劲咳了几声,镜片下的眼睛逼开了这些让人没办法的女性——怎么说呢,卡玛泰姬里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年轻的孩子了,而且还这么漂亮可爱…   谁不喜欢。   “叫野比大雄是吧?结束了来我的房间,我叫丽安洁,A3114,我藏了很多好吃的蜂蜜蛋糕。”   “我有很多关于法术的笔记,等过一阵——”   “你的妈妈是至尊法师吗?小家伙,她很有钱,记得管她要抚养费——至少这个数。”   “我有一把法器,你知道什么是法器吗?”   哈密尔法师实在不明白,平常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女性们怎么突然就叛变了。   “当然了!这个…”女性们围着森月纱,像是一群母狮保护着怀里的可爱洋娃娃:“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至尊法师怎么能这样做?那可是她的孩子——”   “名字也起的那么男性化,什么野比大雄,我看——”   这群无知且单纯的法师们人生中第一次被不大点的女孩骗。因为当她们的至尊法师穿着黑袍从石阶上下来,遥遥的朝森月纱打招呼时,那一刻她们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   古一法师扇着小扇子,另一只手挥了挥:“嗨,森月纱。”   她们眼中的‘野比大雄’雀跃的咧开嘴,挣脱身边的手,兴奋的蹦了一下:“嗨!美丽的光子女士!”   众法师:……   …………   ……   “所以你给我起了个新名。”   和森月纱对坐,古一捣着茶,墨绿色的碎末在青铜舀里散发出阵阵柔香。倒进茶杯里,滚水冲开。   吸…溜。   “我想吃上一次那个。”   喝完茶还不算,森月纱眼巴巴的盯着立在一旁服侍的女性:“你们给光子准备的叫‘流银’的糖果。”   女性法师瞪了她一眼。   小骗子。   …然后噔噔噔的跺着脚走远。   给她拿糖去了。   “嘻嘻…光子。”森月纱指指古一的头:“光头的女性——光子。”   哈密尔和卡西利亚斯一头雾水。如果这孩子不是至尊法师的血亲,她…又是谁?这么小的法师?   不太可能吧?   “森月纱比较特殊。”古一法师随口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她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起始点就超越了卡玛泰姬的奥秘。”   哈密尔疑惑但也没问什么,卡西利亚斯则饶有兴趣的盯着森月纱看。   古一法师想了想,还是多说一句为好:“她不是我的孩子。”这话完全不是说给众人听的。   森月纱婆娑着双眸,放下茶杯:“妈妈…不认我了吗?”   古一:……   说实话,虽然她并不惧怕那些多元级的存在,但…面对一位神之子,活了成百上千年的法师还是有点毛毛的。   上一次森月纱离开后还不觉得什么,旅法师这种生物稀少但她也不是没见过——直到某一天,至尊法师一脉的至高存在「阿戈摩托」降临了。深绿色的能量从时间宝石中倾泄而出,伴随着的,是古一心中崇高存在的声音。   幻想中的优雅成熟博学的阿戈摩托,白女神欧希特之子,创造了至圣所,为地球做出屏障以抗拒多元宇宙入侵的伟大神明。   “森月纱什么时候回来?”祂温文尔雅的问她:“老子的妹妹呢?!我想她了!”   古一:……   所以事情就明朗很多了。   已知白女神欧希特的儿子是阿戈摩托。   已知阿戈摩托的妹妹是森月纱。   求森月纱的母亲。   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接受森月纱的那声‘妈妈’,虽说传闻中欧希特是一切白魔法的起源,是秩序侧的善神——很难说,很难说自己的女儿管其他低等生物叫妈妈时这位善良的神明会做出什么来。   那可是三位一体的维山帝。   “妈妈?”森月纱眨眨眼,看着陷入沉思的古一。   “…森月纱阁下。”古一法师果断换了个称呼:“你的哥哥十分思念你。”   哦…   那个住在被粉色软肉包裹的器官里的哥哥么…   “我才不要去见他,上一次被强迫穿全粉公主裙——”   古一法师幻想中的崇高伟大之神·阿戈摩托的形象越来越奇怪。 Chapter3 要塞?   “我觉得,光子这个称呼就不错。”还能怎么办,捏着鼻子认了呗。   古一叹了口气,女性化的眼睛转了转:“你的哥哥拜托了我,所以当你降临时,我把你定位在了卡玛泰姬。”   这也算解释了森月纱无序降临的巧合性。   “什么事?”   “魔法。”古一扇着小扇子说:“白魔法。阿戈摩托大人很不满你只学了些白魔法的边角,出于对妹妹的爱和…”说到这里古一停顿了几秒:“…和保护欲吧?总之,那位神明希望你能在我这里多‘学’走一些。”   森月纱从善如流,反正在哪都是玩,没什么不同。   “那我就要在这常住一段时间了。”   古一狡黠的眨了下眼:“我们有很多房间。”   “刚刚那个叫碧昂丝的法师姐姐,说她会给我拿蜂蜜糖吃。”森月纱笑眯眯道:“我喜欢蜂蜜糖。”   哈密尔法师:丽安洁…她叫丽安洁。   “还有那个小白,小白阿利亚利亚阿拉阿拉biu什么来着反正他的靴子很好看,你们——有女款小号的吗?”   哈密尔法师:卡西利亚斯…他是卡西利亚斯。   “还有那个哈密瓜老法师,他的长袍很好看,我可以自己修改设计吗?其实,没必要非起一些水果的名字,他喜欢那个黄黄的水果?”   哈密尔法师:……随你吧。   古一看着座位上不老实的少女,看着她用屁股蹭来蹭去,贴着坐垫像雪橇一样挪啊挪,两只脚划船般一左一右。   没几秒钟,人已经快蹭的没影了。   古一放下扇子,起身紧走两步,于正厅的门口逮住了她。   两人的对话和举动让周围旁听的法师目瞪口呆。   阿戈摩托…   这个大波少女,是…神明之子?   她…竟然对至尊法师毫无尊敬?   “她是。”   古一拎着森月纱的脖领子,给猜忌下了定论。“你从上次离开到今天,已经过了很久。我认为你应该花时间熟悉一下这个崭新的世界。”   她从长袍里掏出一部没有按键的黑色手机,点亮后,屏幕上显示了时间。   “唔…这么多年过去了。”   森月纱伸手。   古一躲。   “这是我的。”她俏皮的举高手机,“旅法师小姐,需要代买服务吗?”   “黄金也可以。”   …………   ……   黄金有的是,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沾了些‘苦行僧’式修炼的卡玛泰姬,今天十分特殊——他们调动了几位年长的、熟练使用法术的老法师化石为泥,按照古一法师给出的设计图,仅用一天半时间便做出来了一座甚至可以成为宫殿的居所。   外观没装点,内饰却极尽奢华。凡昂贵美丽的摆件都用在了宽阔的室内,地毯、吊灯、床单;柔软的脚凳,豪华的衣柜,一应俱全的盥洗室——还有24小时热水和足以装下五六个人在里面摔跤的大浴缸!   ——还说不是女儿。   众人想道。   他们不太理解古一法师的做法,神明之子…最多是半神,她看起来那么像人类。   而这边呢?   至尊法师啊!那可是击败全星球的法师才能取得的桂冠,他们眼中最伟大的导师,树百年来一直保护地球不受神秘侧入侵的英雄——怎么能上赶着巴结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只有卡西利亚斯明白神明之子代表了什么,或者说,这一两年的试探,让男人清楚了神明的伟力。   古一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唯舔而已。   只是这个孩子…   卡西利亚斯心里的阴影开始生长,他不经意的走到观赏山峦远雾的少女身旁:“所以,你叫森月纱。”   森月纱扭头,咬着流银,满嘴都是蜂蜜味:“…嗯?”   “你是神明的女儿?你见过祂么?”   森月纱没回答,大眼睛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脸上却带着某种看透世事的神情——那个片刻,卡西利亚斯几乎认为对方看穿了他的试探。   森月纱空灵的声音如同卡玛泰姬终年不散的云雾。   “卡西利亚斯,你的颜色很奇怪。”她说,当兴奋从漆黑的眸子里褪去后,淡银色的潮水缩回深海,只留下沙滩上那双漠然的眼睛:“只有你和古一是黑紫色的。”   “古一经常接触多元宇宙那些奇奇怪怪的存在,不是白色和银色的魔力我还能理解。卡西利亚斯,”森月纱背着手绕了一圈,笑眯眯的盯着男人背后花白的辫子:“你的魔力是怎么回事?”   卡玛泰姬在森月纱的眼里是一座——无——比——庞——大——的仪式阵。冲天而起的苍白火焰像结界一样围绕着这里。银色的能量一圈圈一环环展开,掌握核心中枢的人,可以藉由一颗颗无形的魔法齿轮来转动大阵。   就像是魔法版的超强火力要塞。   而里面的每位‘士兵’身上的魔力都是白色和银色——比如那位碧昂丝小姐,就是淡淡的牛奶白。哈密瓜老法师,是几近银色的实质。   古一法师则像个花蝴蝶一样,黑色、紫色、银色都有。   而卡西利亚斯…   黑紫色。   深邃的黑暗和几乎冻结时间的强大魔力。   那不属于他。   “你身上有其他高等存在的魔力,”森月纱仰着头提醒道:“魔力可以作为道标,让提供它的未知存在找到你。”关于道标和魔力森月纱太熟悉了,她——甚至现在都认为,自己正出现在无数个屏幕里呢。   卡西利亚斯沉默,十指紧扣住拳,眼神不复温和。   他弯下腰,看着森月纱。   “神之子。哈,你怎么能理解凡人的痛苦呢?”苍银色的长发整齐的梳于脑后,某个时刻森月纱觉得这位彬彬有礼的男人应该是个医生或什么比较体面的从业者而并非是远离尘世的法师。   “我和古一有什么区别?”他冷厉的眼角生出几条皱纹,沧桑又悲哀的狰狞着。“她活了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人类活不了那么久,森月纱。”   “我们和你不同。”   森月纱向后退了一步,男人紧逼着居高临下道。   “我们的敌人是时间。”   “唉。”森月纱磕磕靴子,叹着气十分老成的伸手拍了拍卡西利亚斯的肩膀。   “我的敌人是阿莉埃蒂和芭斯特。说起来,你见过一只短尾巴炸毛时像海胆的黑猫吗?”   卡西利亚斯:……   Fxxk…谁问你了?? Chapter4 往哪敲呢。   自从那天和森月纱谈话后,卡西利亚斯的敌人就从时间变成了「时间和神经病」。   小宫殿建造好,森月纱自得的住了进去,压根就没在意合不合适。一众法师也怀着老父亲老母亲的眼神表示‘那是她应得’的,这孩子流落在外到底受了多少苦,住好一点怎么了,她们又不是没这个能力。   卡玛泰姬有钱着呢!   古一啼笑皆非,还是认为我是妈妈么?虽然有这么个血脉驳杂的旅法师做女儿是挺让人骄傲的。   为了让她们真正‘看清’森月纱的面目,至尊法师打算做一场交流赛。   一是让森月纱见一见俗世中的法师们是如何运用她哥哥和母亲的魔法的。另外,也是让这些眼高于顶,已经开始有脱离凡人趋势的法师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力量」。   睥睨维度的力量。   “哦。那,我的靴子呢?”半仰着撑在床上,两只脚丫晃来晃去:“我已经给你样图了吧?什么时候做好…我为什么不让娜吉妮来帮我,我真是个笨蛋。”   说着,紫色的法术力就开始在掌心凝聚。   古一握住她的手打断:“等明天,明天。”女人看着她眨了眨眼:“给他们个惊喜。”   那可是你的弟子…   “所以吓一吓他们。”   嘭地倒回软绵绵的被子里,没骨头的少女滑溜溜的托着自己的身体往被子里钻。   只剩两只小白脚露在外面。   古一莞尔。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哈密尔说,卡玛泰姬都能满足你。等你‘制’好需要的魔法就去玩吧,这个世界现在时间进度应该和你的源世界相差不大,我想你应该有能力保护自己——见见故人、购购物之类的,是吧?”   “那种事我会做啦。对了,卡…卡什么来着那个人?”森月纱收回脚,换了个方向,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很奇怪。”   森月纱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光子女士,不过…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早已了然?   “我知道。”古一温柔的笑着,“我知道,森月纱。一切都是命运,我避开了太多死亡的时间线,如今,这是仅剩的道路了。”   “用那颗绿色的宝石?”   古一点头:“时间宝石,如果你答应成为下一任至尊法师,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她轻描淡写的话就像送一枚硬币一样简单。在古一看来,倘若这孩子能因被时间宝石吸引而答应继任至尊,那简直是这颗宝石和这颗星球的荣幸。   当然,森月纱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妈妈说给我准备更好的东西了。”森月纱裹着被子,脑袋上严严实实的像个走在土路上的村妞。“超…”她皱眉想了想,这件事是上一次偶然在‘星界’,母亲和哥哥阿戈摩托窃语时自己偷听到的,所以并不是那么详实。   “超越…”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问道:“什么神族血?”   古一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被子里像打洞过冬的小仓鼠一样的少女,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的多。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高等生物的馈赠?   “那个啊。”古一举起扇子遮住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至尊法师,有关你母亲、你自己身世的问题,还是森月纱自己去探索吧。”   哼了一声,小仓鼠重新缩回被子洞里。   “明天和我战斗一次,让我看看你的成长。”古一‘啪’地合起扇子,捅了捅被子鼓起来的地方。   她认为是脑门。   然而森月纱的脸却从另一头冒出来,神色羞赧的看着扇子和拿扇子的手…   古一吐了吐舌头,转身退了出去。   …………   ……   破碎的镜像空间。   日头高悬,在镜像倒影的空间里却感受不到艳阳的炽烤。朵朵流云像棉花一样缥缈在众人头顶,一个个年轻的法师立在两侧,好奇的盯着站在中央对峙的两个人。   他们伟大的导师:至尊法师古一,以及…   森月纱。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家伙。   “旅法师。”古一的声音洪亮的回荡在空间里。此时参与的男女法师们都是卡玛泰姬新生的希望,最有前途、最有天赋的一群人——包括森月纱终于见到的古一法师最为看中的副手之一莫度法师(另两个是哈密尔和卡西利亚斯)。   唔…黑人先生和黑人先生们长得都很像呢,森月纱想。   卡西利亚斯和莫度相对而立,一黑一白,年龄相差不大的二人似乎不太喜欢彼此,以中央为界,泾渭分明。古一法师的声音遥遥的回荡着。   “旅法师…一种神奇的生物。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有关这「传奇种族」的更多信息,或许你们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多元宇宙中的至高种族的万分之一。”   随着古一法师的话音,周围人看森月纱的眼神渐渐改变着。   “森月纱阁下是特殊中的特殊,传奇中的传奇。她的年龄——你们看到了,她需要引导,需要朋友的陪伴。在场的各位未来会离开卡玛泰姬,进入三圣所或其他地方,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她。”   “记住森月纱这个名字。至尊法师一脉永不会和她为敌——或者说,在维山帝以及阿戈摩托为首的阵营中,旅法师·森月纱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清脆干净的声音简明扼要的点出了关键要说的话。   不许与森月纱为敌,古一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弟子们。   “接下来,注意看好。所谓真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你们其中有些人曾问我。”古一‘啪’地收起扇子,向前踏了一步,非神非人的脸上出现了令人不自觉肃然的威慑力:“我们究竟在守护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窥视着我们?”   今天着了明黄色法师服的女人拉下兜帽,抬起骨节分明的双手。   “我无法让脆弱的你们直面那些恐怖,但今天,我至少能让你们感受一下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力量,那些藏匿在遥远不可观测的宇宙中的力量,凡人终其一生无法抵达万一。”她环顾四周严肃的弟子们,语气里带着教诲:“我希望你们能垂下高傲的头颅谦卑起来,放下所谓远离尘世、自脱离于凡人的心态。”   “见一见真正的力量,来自多元宇宙的生物的力量。”   说完,这位高挑狡黠的女性忽然收起那一副严肃的脸,朝着学生们吐了舌头。   “当然我会赢的。” Chapter5 练习战   这场战斗很夸张的用上了维度镜像法术,这让那些年轻骄傲的法师们有些不以为然——谁会忍心欺负那个小个子大胸脯的姑娘?   她那么可爱,最多、最多只是觉醒了一些天生法术的非人种族…吧?   就连‘非人’都很难说?   毕竟这么个乖巧的小团子似的少女…   直到森月纱用一把手术刀劈开了镜像中的大地。   紫色的法术力嘭地炸开,像紫色的迷雾笼罩山巅——女孩灵巧的避开土壤结块而成的举行齿轮,在即将被巨型机械碾压的边缘灵活跳跃攀附,笔直的逼近着后方操纵法术的古一。   衣袂翩跹,明黄色的长袍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古一三指合拢,静静望着少女。   “阿莉埃蒂!”少女稚嫩的喊道。   侍从牌浮现在森月纱的头顶,铿锵有力的钝甲声,一扇扇翠绿色的渺小门廊并排出现在虚空中。   手持刺剑,身着重甲的妖精率先跃了出来!   “嘿——咻!”   火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英姿飒爽的骑士剑指前方!   随后,一个个奇装异服的妖精们鱼贯而出,向着自己首领的背影。   “为了——”   “女王陛下!”   链锤和长矛挥舞,匕首与飞镖抛射!   周围法师们目瞪口呆的看森月纱挥手,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扔出一张类似扑克牌的东西——然后,场面开始混乱了。   古一保持稳定,侧身躲开一把把飞掷的武器。她单手张开五指,赤红色的能量编织成复杂的法阵,在手掌中渐渐聚拢,成了一面刻满符文的盾牌:拉格伽多尔的红色之环。   “拉格伽多尔红色之环,名字花里胡哨,其实是个盾牌。”   她随手拍飞一只试图用链钩偷袭她的小妖精,一边给森月纱科普:“高强度的拉格伽多尔之环呈红色,大多数是橙色。这是白魔法最基础的起始部分,也是你要学的第一个魔…”   话还没说完,古一迅速仰头!   嗖——!   刺剑堪堪擦着她的眼球划过,若不是偏头后仰,这根缝衣针一样细小的剑就会把她的两颗眼球像插鱼丸一样穿成一串。   真是毫不留情的侍从生物。   “我察觉不到她们的魔力波动,刺杀类的侍从么。”古一轻点脚尖飞推,暂且躲开了纠缠中的妖精部队。双手按住地面,坚实的土地立刻便像海面一样波动起来——   连绵不断的击退了散落在地上的妖精!   接着,一道金红色的闪电霎时间激发!   “连锁闪电。”   火光不停跳跃在妖精部队中,击碎烤焦了一个个飞舞的身影,她们摇摇从空中坠落。   “对数量众多的敌人有奇效。”   没理会还在科普的古一,森月纱矮身躲过噼啪作响的红色闪电,妖精们失败死亡的身影在她眼中没引起丝毫波动。少女握着两把匕首,身影快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贴身战我会很吃亏。”古一同时后退着,引出地面上高耸的石墙,绕了个圈:“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森月纱小姐。”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挥刀,不堪一击的石墙在她呼吸间顷刻破碎,趁着尘埃升起时,一条黑色的巨蟒穿透了昏黄,径直朝着古一的脖子而去!   “娜吉妮!”   咝——!   黑黄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的飞射而出,而后被一抹深红色的利刃拦腰斩断!   “维山帝神圣之剑——”古一挽了个刀花:“或者叫神圣之刀?你应该说服那位大人改个名字了。”   娜吉妮的尸体化为紫色的液体,重归虚空。   借着娜吉妮创造的时机,森月纱已经逼近了古一的身侧。   【谢幕】——!   亮银色的刀光如同雨点般挥落!   锵——!   锵、锵!   与维山帝的神圣之剑不断碰撞,银色的金属和金红色的能量剑飞溅出灼热的火星。古一应接不暇的不停后退着,在周围弟子们不敢置信的神色中,愈显狼狈。   怎么可能…?   至尊法师竟然被击退了?!   这个女孩…   到底是谁?   无比刁钻的手术刀朝着古一的眼球、气管、动脉,每一处最薄弱的节点刺去,金红色的剑刃被魔力充盈的茂盛,可使用它的人却不敌森月纱。   论起身体强度,古一和森月纱相差太远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飞退着甩出一根鞭子。   “魔法鞭。”古一揉了揉手掌:“对付灵活的敌人格外好用。”滚烫的鞭子如有生命般寻着绕上森月纱的双腿,在女孩挣扎时骤然紧缩!   “安苏娜,伊莫顿。”   又是两张卡牌入场。紫色喷薄后,缕缕黄色的沙土被法术力吹动着爆发了。   一把弯刀利落的斩断了鞭子!   安苏娜冷着眼抽出两把弧度夸张的弯刀立在森月纱身旁;伊莫顿踩着黄沙,宽大长袍下的金属挂饰叮当作响。他立在另一侧,合十双掌,朝着森月纱弯腰。   “黄沙会淹没您的敌人。”转身,抬手。   ——呜鸣声从天空之上响起。   ——它们从遥远的雪山之巅呼啸而来。   一场淹城摧山的巨型沙尘暴!   遮天蔽日的黄色遮挡了视线!   “至尊法师!”   不知是谁忽然担忧的叫了一声,年轻的法师学徒们恐惧的后退着,短短几个来回,观战圈肉眼可见的越扩越大,能站在原地不动的也只有卡西利亚斯、哈密尔和莫度了。   “小心!!”   呼啸的沙土吹散了凛冽冻人的风,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变皱、脱水,或许过不了多久,完全暴露在沙尘暴之中的生物就会被带走生命。   变成一具无悲无喜的干尸。   黄沙怒吼着!   咆哮着!   古一法师立在风暴前张开双臂。   “瓦图姆之风——!”   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流从女人的掌心爆炸开,它率先击散了靠近身体的沙尘,而后,连带藏在沙尘中吱吱鸣叫的蓝紫色圣甲虫一并吹飞!   像是拖动时间轴,花费大量时间入侵的黄沙被简单的清扫,在磅礴无形的能量之风作用下,它们一触即溃。   周围的法师们噤若寒蝉。   古一拍拍手,刚要出声的解释被卡在嗓子里。   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众人。   头顶,一颗无边际的赤红色陨石正缓缓的靠近着卡玛泰姬。   它燃烧翻腾着,即将毁灭挡在前方的一切。   「黑天鹅」。   森月纱落下手臂,一双不知是否存在的、丰茂的羽翼从少女的后背生长而出,轻轻扇动了一下。黑色的羽毛刷地绽开,在梦幻般的黑星闪耀间,古一法师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炽烤与冲击。   她猝然屈膝,脚下的地面如蛛网般寸寸龟裂,轰隆作响的超强震动声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失聪…   陨石要来了。 Chapter6 赖皮   “塞拉芬之盾——!”   赤红色的纤细能量线条繁复编织,越来越大——古一如临大敌的盯着自苍穹中缓慢下落的陨石;维度镜像内出现一条条黑白相间的裂纹,这种能量…   几乎要打碎自己的维度法术了。   绝对不能让它落在外面。   能量网以交错的形式不停编织纠缠,在古一灵活的双掌中,一面巨大的、足以笼罩卡玛泰姬的赤红色防护罩眨眼间展开。   陨石下落带起的热浪吹散了终年不化的雪,周围的法师居所无火自燃,冲击波一圈一圈的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清晰的和塞拉芬之盾组成的魔力线条相接触!   整个卡玛泰姬被漫天橙红色笼罩着,线条交错,编织成一面无比巨大的盾牌。   轰——!   爆炸般的鸣音!   法师们感觉大地甚至都在晃动,不远处的雪山轰隆作响,天空的云层被穿透后,古一法师渺小的站立在遮天蔽日的陨石前,单手抵挡着这颗足以毁灭城市的巨大陨石!   魔力不停的输出,宛如拥有弹性的能量线一根根缠绕上陨石的表面,将它拉扯、拖慢——下坠的速度越来越缓,一颗汗珠划过古一的眼角。   咔…嚓。   陨石终于要被击碎了。   有了一次,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脆响。森月纱晃动着手腕,迈着小碎步,一蹦一跳的接近着还在全力抵挡陨石的古一。她指尖的银色流光绕来绕去,锋利的刀刃尽数指向对方的颈部。   “一个芭丝特吃便便…”   “两个芭丝特舔便便…”   哼着难以入耳的自编歌谣,少女妖冶的勾起嘴角,尖锐的匕首砍断了能量组成的剑身。   古一回头,朝她眨了眨眼。   “我要犯规了。”   她的手掌分出一只,屈起手指,错开刀刃,弹了一下森月纱的脑门。   啪嗒。   脑内嗡的一声。   世界似乎变慢了。   森月纱的灵魂被击出了身体,她漂浮着,看着停止在弹指动作的古一和一脸诧异的自己。   “我讨厌这个法术…”   这让她又想起了完愿树下的小丑。   待绞碎陨石后,古一才做了个收回的手势,把森月纱的灵魂重新拉回身体。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白眼。   维度镜像早已千疮百孔。   “犯规!”少女比了个X在胸口:“狡诈的至尊法师!”的确,当二者战斗时,进攻那一方总有更大的优势——假如她开启了「月神」姿态,拼尽全力的话,大概能够下一场摧毁加德满都的陨石雨。   古一绝对比现在要手忙脚乱的多。   “算我们平手好了。”古一眨眨眼,她其实早有收手的打算。从战斗开始后,这位曾遨游多元的至尊法师就察觉到了:至少有五道诡异的视线忽然投射到地球。   …的自己身上。   每当她解除森月纱的一个侍从或法术时,视线的烈度就变强一点。   然后压力就越来越大…   就算森月纱没使用这种强大的法术,古一也打算结束掉二人的战斗了。她是为了让弟子们感受多元宇宙中最顶级生物的力量,并不想惹怒溺爱孩子的母亲。   那种事太可怕了。   森月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有点沮丧,看起来,自己离古一还差的很远。   “因为你还年幼。”古一笑着走过来,重新从兜里抽出那把小扇子展开扇面:“相比起上次,你已经逐步接近我了——人间之神只是你迈向多元宇宙的起跑线,森月纱,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森月纱才不想听夸奖,她努着嘴看看古一的小腿。   那双手工的棕色法师靴。   “哦,它已经按照你的想法改好了。”古一看向森月纱的身后,一双纤长的手指捏起女孩一缕散下的黑发,将它别到耳后。   娜吉妮从虚空中走出来,朝古一稍稍躬身,之后,接二连三的侍从们悄然踏出。阿莉埃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森月纱头顶搭窝,安苏娜腻在伊莫顿身上。   “日安,年轻的大祭司。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古老。”古一特别和伊莫顿打了招呼,在她看来,只有这位侍从才真真正正配得上森月纱。“你的法术很特别,它有着最古神明的加持。”   伊莫顿双手并胸行礼,同样,他也能在古一身上感受到深深的威胁感。那是来自庞大的法力和经年累月战斗后沧桑睿智的眼睛。   “我来自古埃及,至尊法师。曾是拉的祭祀。”   “太阳神?”古一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是芭丝特吧,那位女战神的气息加持在你和你爱人的身上,你们被这位战无不胜的女性神明眷顾着。”   伊莫顿:?   啊啊啊那个死傲娇海胆!   森月纱的第一反应。   明明嘴上说着‘不可饶恕’、‘不能原谅’,结果还是偷偷摸摸的给了赐福啊…真是…   可爱的神。   几个侍从依次朝古一行礼,当然,除此之外的在场其他生物没谁能得到她们的尊重。   “我是阿莉埃蒂,我们见过!”小妖精趴在森月纱头顶,比划了一下:“你的头还是像那年一样光溜溜!”   古一瞪圆了眼睛:“这是智慧的象征,小妖精。”   伊莫顿深以为然的点头。   “安苏娜。”女武姬搂着爱人的胳膊朝古一颔首,刚刚那场战斗她能参与的地方不多,比起伊莫顿和阿莉埃蒂,她很难直观的感受这位至尊法师的力量。   娜吉妮是最后介绍自己的。   她忙着给森月纱整理衣服和裙角,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一众人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扫了好几次了。   “娜吉妮。主人的贴身女仆。”   古一看了她一眼,忽然转头,用告诫的口吻对森月纱说道:“你应该谨慎使用侍从,森月纱。她的身上拥有足以杀死神明的力量——”女人叹了口气:“只是简单的训练战,你真的想杀死我么。”   “别轻易和高等生物结仇。”   「即死」,娜吉妮拥有的能力,古一法师也无法豁免。这也是她刚才不顾一切首要杀死这条魔蛇的目的。   “如果我死了,你就必须继承下一任至尊法师的称号了。”古一摇着小扇子转身朝向身后,无论是莫度或卡西利亚斯,还是那些低等级的学徒们,脸上的震惊还未能消退。   旅法师…这就是来自多元宇宙的高等生物吗?   可以呼唤侍从生物,甚至可以轻松的用肉体正面硬撼来自至尊法师的魔法——他们还不清楚旅法师的真正能力,制卡的能力。   单凭这一次战斗中见到的,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   关键是…   森月纱才多大?   古一用木折扇挡住脸,轻笑着调侃:“有点赖皮,是吧?” Chapter7 引擎与飞行器   接下来的日子就枯燥的多。   等待法术力恢复,消耗它,将喜欢的魔法制成卡牌。然后继续等待法术力再次恢复,再次制卡…   侍从们闲的没事,安苏娜和伊莫顿早就在第二天消失的无影无踪,跑到加德满都的各个角落吃吃吃买买买;阿莉埃蒂则变成了继森月纱后第二个受到女性法师们宠爱的家伙。   谁不喜欢这个精灵一样的拇指小人儿呢?   关键她还那么能说会道。   只有娜吉妮和小曲奇寸步不离森月纱。一个是为了服侍自己的主人,一个是为了让服侍自己主人的家伙服侍自己。   “卡玛泰姬特制的薄荷茶。”   淡绿色的药膏融化在沸水里,香甜的青草香从壶嘴冒出来,浅绿色的雾气被茶壶盖封的严严实实。倾倒,咕嘟咕嘟的墨绿色茶水装满了矮脚杯。   餐盘里剩了不少蛋糕和新鲜水果,刀叉换了副新的;几块巧克力垒成小塔,两勺奶油点缀在顶端;嵌着小宝石的银色餐盘里盛了几片厚切的面包,一小筐水淋淋的红樱桃,一把小坚果。   四五块崭新的屏幕挂在大床的正对面,椅子上扔着几台笔记本电脑;房间角落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小熊玩偶,枕头上压着七八部未拆封的手机。   剩下的,就是满床的各色宝石了。   森月纱侧着躺在宝石里,哗啦哗啦无聊的翻动着。   “生活必需品…还有什么要买的呢?”捏起一颗宝石在灯光下照了照:“紫色镶在靴子上好看,还是赤红色好看?”   “只要你穿都好看。”娜吉妮安静的站在床头,一脸温柔:“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生活必需品我还会让安苏娜找人带回来的,月纱,你还想要什么?”   无论在哪,森月纱都有着把生活迅速过奢侈的能力,所谓生活必需品,读作必需,实则是‘想要’——只要是森月纱想要的东西,在娜吉妮这里都算生活必需品。   “我想要离开这了,好无聊啊。那些法师过得像苦行僧一样,我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忍受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森月纱仰面倒下,小脸陷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好无聊…每天规律的如同拧紧发条的人偶。”   “起床,吃饭,修行;午饭,修行;晚餐,修行,冥想——日复一日,啊!!烦死啦!明明远离尘世,怎么还像那些上班族一样呢?这就没区别了嘛…”   “修行,工作;工作,修行——他们为至尊法师一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然而只增加了古一的荣耀嘛。”   娜吉妮咳了一声:“…你在暗喻什么吗,主人。”   “我可没有我就是无聊透顶了…”   少女开始蛆化,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这样…那,你想看点有趣的东西吗?”娜吉妮想了想,拿起手机,投屏到巨大的屏幕上。“这个是我偶然发现的节目,或许你会感兴趣?”   人形寿司卷露出个脑袋。   屏幕由暗转亮,财经新闻频道里,衣着昂贵西装却像个孕妇一样的中年男人侃侃而谈,身旁坐着身材姣好,在他看来一无所知的女性主持人。   ‘目前形式…’   ‘在我们的国度,民众应该…’   ‘财政部门将发起…’   “稍等片刻。”娜吉妮放下手机,又给森月纱倒了一杯茶,“那个节目很有趣,是阿莉埃蒂告诉我的。听说,卡玛泰姬的很多女性法师都在追。”   “追?”   “大型真人秀。”娜吉妮说:“从孩子出生开始到现在,主人翁已经很大了。这是全美最热门的真人秀,收视率近年来遥遥领先。”   “不是说真人秀都…”   “这个绝对真实。我偷偷看了一集重播呢。”娜吉妮竖起一根手指,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有点像我们的生活。”   “我们?”   森月纱伸出头,靠近娜吉妮捧着的小茶杯,噘着嘴吸溜了一口茶,活像个四肢瘫痪的废人。   “你看看就知道了。”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娜吉妮放下茶杯,侧坐在床沿上,熟络的搂过森月纱。   垂眸,亲吻她的额头。   少女舒服的蜷进女仆的怀里,像只幼猫般蹭着。   “月纱要努力制卡,我们很快就能离开卡玛泰姬,去满世界旅行了。”   “是满世界疯玩!”   “好,疯玩。”   “嘻…你为什么那么温柔,娜吉妮。”   “因为我爱你,主人。”   财经节目在怀孕男笃定的股市预言中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简短的冰淇淋广告。紧接着…   滋啦滋啦的交流声与电波特效。   《The Truman Show》像闪电一样跃然出现在屏幕中央,金黄色的粗糙字母仿佛让人回到了几十年前电视台制作的节目中。   娜吉妮在一旁解释:“观众对最早期的片头呼声很高,节目组最终也没有换成新的。大家追了很多年,比起最新的,还是更加怀念以前的片头动画吧。”   “原本节目是24小时不中断连播,这几天临时插播几个经济新闻。”   停止交谈,主仆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房间内的屏幕上。   节目刚一开始,超高清的摄像头直接怼到了主人翁的脸上,大概,是这个真人秀的特点?   男人一头栗子色的短发散着,似乎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囫囵套着波点睡衣,不修边幅的胡子也零散的伸出几根未能完全修剃整齐。   屏幕上几个小方框里显示着不同角度的画面,让有心好奇的观众能见到主人公所看的频道——当然,除了《The Truman Show》。   楚门·伯班克,这是后期打到屏幕下方的小字。除此之外,还有一行起始、一行今日的日期在左下角显示着。   还没等森月纱细琢磨,她就见屏幕中的男人一脸坚毅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蹲在矮脚柜旁翻翻找找,时不时扭头看向门口——全方位的摄像头明确显示了家里没人。   他蹑手蹑脚像做贼一样,从柜子最里面挪出一个黑色的鞋盒,打开,盯着排列好的光碟挑挑拣拣。   弹出,推入。   光碟播放,心满意足的坐回沙发。   忽然,一颗颗模糊的马赛克凭空出现在男人腰部以下的位置,横竖建了个方块,挡的严严实实。   滴——   娜吉妮面无表情的按下手机,结束了播放。   森月纱正看的起劲呢。   “娜吉妮…?”她伸手去抓手机:“怎么不看啦,那个马赛克是什么?他怎么了?”   女仆拽起被子把不老实的少女寿司裹的更加严实。   “他在发动飞机的引擎。那种事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为什么——”   “主人。”娜吉妮亲了她一下,打断道:“我们休息一会吧。”   森月纱疑惑:“你…累了吗?”   娜吉妮蛊惑的挑起眉,媚眼如丝的一把将森月纱推到在绵软的被子里。   “累?”   “还早呢…”   引擎谁都有,只是发动它的方式不同而已。雄性喜欢拉杆式的飞行器,那种齿轮和偶有顿挫的操纵让他们能更加真切实际的体验到掌控一切的感觉。雌性就不同,她们更热爱精致小巧的按钮式开关。 Chapter8 莫度的闲谈   森月纱爱上《The Truman Show》了。   不仅这个真人秀展示了伯班克先生的日常琐碎,还有着许许多多的特邀嘉宾以及被随机选中的、千奇百怪的乐子人·观众们。   旋着手里今日成功制作的「瓦图姆之风」森月纱断断续续的边乐边说:   ‘那个观众…哈哈哈哈!他…’   ‘他藏在装电器的快递盒里…’   ‘伯班克先生,给来家里做客的孩子念道:’   ‘这个又聋又哑又笨又瞎的可怜孤儿,会收到什么圣诞礼物呢?’   ‘那个观众就嘭——的一下从盒子里跳出来说:’   ‘癌症!’   “哈哈哈哈哈!”   娜吉妮莞尔。只要能让森月纱在无聊的‘修行’中过得愉快一些,她不介意花点心思。   “最近有和其他法师交流么?”   森月纱捏着奶糖块摇头。   “他们太弱了。”糖果塞进嘴里,吧唧两下:“万一不小心…我可没法和光子姐姐交代。”   光子姐姐…   如果古一法师知道你母系构成的成分她一定不乐意听见这个称呼。   “我看那位叫莫度的,还有卡西利亚斯先生都很喜欢你。”娜吉妮半跪坐在地毯上即时的给森月纱添茶递饼干:“你可以跟他们多交流一下,白魔法的力量也很强的。”   “有机会我…你看你看你看——”森月纱突然指着大屏幕:“这个姐姐真漂亮!”   伯班克先生今天受邀参与了一次类似公司联欢会的活动,那位引她进门的女士一看就是观众假扮的——半长的金发,两条细长微翘的马尾,哥特式的黑色小裙装,黑色高跟鞋。红唇,黑眼线。   的确是森月纱喜欢的款式,娜吉妮想。   黑暗…英梨梨?   “什么黑暗英梨梨嘛…我早就不喜欢她啦。”   说谎。   “这个小姐姐是模特吗?”   娜吉妮转过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屏幕里的‘客串观众’。她一颦一笑间摆出的动作十分契合摄像机的位置,每个不经意的姿态,都完美的展现着自身姣好的身材。   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时常出现在镜头下的职业。   “大概是来旅游的模特或小演员之类的吧?”娜吉妮并不在意,拍拍少女蓬松的头顶:“你是不是让安苏娜给你送回很多漫画书?”   “嗯…?”森月纱懵懵懂懂的抬头,一脸错愕。   就好像真不知道一样。   “你肯定不是用来看。”娜吉妮翻了个白眼:“少装蒜,森月纱小朋友,你最好别在卡玛泰姬搞什么奇怪的恶作剧。那位古一法师身上的魔力很可怕。”   “哦。”   森月纱恶作剧关我野比大雄什么事。   咚咚咚。   ‘宫殿’外响起敲门声。   “稍等。”   来人是那位莫度法师。   黑黝黝的黑色人影穿了一身黑色的法袍,在傍晚稍暗的光线中就像一瓶撒入池塘的矿泉水。   反正森月纱是很难分辨。   “您好,旅法师阁下。”鉴于至尊法师的态度和那场战斗所造成的后遗症,这些观战过的法师对待森月纱的态度多少都带了点恭敬。   “嗨——”森月纱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趿拉着小拖鞋,弯着腰斜倚在床头,通过走廊遥遥的喊:“博尔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莫度:……   娜吉妮头疼的闪了闪身子,挡住背后的森月纱。   “主人正在休息,您…?”   “打扰了。”莫度微微欠身,黑亮的脸上适当露出一丝抱歉:“不知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森月纱交流一下…”   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娜吉妮叹了口气,无奈的侧过身迎接她的主人——森月纱啪叽啪叽跑过来,一把搂住娜吉妮的腰,差点把女仆带倒。   “我我我我现在就有空!我们走吧博尔特!”   “…那就打扰了。”   来自多元宇宙的生物是不是都记性不好?   …………   ……   卡玛泰姬是呈‘回’字形建造的,中间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可以说是院子,也可以说是训练场。在场地的侧方一直往外,悬在刀劈斧削的山壁处,能遥望到远方的群山壁障。   莫度领着森月纱,娜吉妮坠在四五步开外跟着。   “很抱歉在傍晚打扰您。”   森月纱摇头:“没有必要说敬语,我和光子姐姐很熟。”   莫度笑了一下:“那些事我听至尊法师讲过,您遨游多元宇宙,曾来到过地球一次,几十年前了。您…似乎没什么变化?”   “在你们看来是很多年,对我来说只是出门进门的区别。”   就像维度之门?   “差不多意思吧。”森月纱说:“所以对我来说,只是几个月没见而已。”   莫度了然。他看看天色,解下长袍给森月纱披上。   “旅法师,可以随意的召唤侍从吗?”   这是他的第二个问题。相比起维度中的那些邪恶生物,旅法师他可从没见过——这种神奇生物似乎能够使用一种叫做「牌组」的东西,因而如此,和一个旅法师为敌,就等于正面交锋于一只军队。   “契约后就可以,旅法师能够任意使用契约后的侍从和法术。”   “没有限制?”   “当然有啦。”森月纱紧了紧博尔特的披肩:“我们的法术力来源于一种名为「地」的卡牌。掠夺或被赠与后,「地」会源源不断的提供法术力给持有它的主人。”   莫度不着痕迹的换了个位置,站到悬崖的外侧,为森月纱挡住一阵阵的寒风:“显然这个「地」牌是富有魔力的。”   “没错。被魔力污染的、留下传说的、集合生物庞大意念的,很多种类都能形成「地」。我们要做的就是借走那些喜欢的「地」收为己用。”   “借走?”莫度神色古怪。   “借走。”   “这和至尊法师的口吻很像。”男人露出笑容:“看起来旅法师要比我们优越许多,要知道,即便是白魔法也会有代价的。”卡玛泰姬的另一面是纯粹的苦行僧居住地。   他们为那些使用白魔法的法师付出‘代价’。   你听得没错,他们无法使用魔法,没有天赋,鲜少适应性——他们只是单纯的苦行僧,为那些法师承受使用魔法的代价。   这么说吧,在卡玛泰姬或整个至尊法师一脉,能凭空操纵法术借用能量而不付出代价的只有一位。   古一法师,至圣所的顶点,地球神秘侧的守护者,千百年来最强的一位至尊法师。 Chapter9 简单的真理   “骨折、胃穿孔、皮肤烧伤——”   “牙龈出血、肌肉酸痛、偏头痛——”   大或小的伤害,苦行僧们来承受。让他们如此忍受的原因,皆源自至尊法师一脉的使命。   守护地球的神秘侧不被外敌入侵。   法师们战斗,他们来承受。   森月纱咬着手指含糊的感叹一句。   “真伟大。”   “至尊法师的确伟大,是她教导我破除心魔,引领我进入新的世界。”莫度神往的望着夜色下远方叠嶂般的群山喃喃道。   “啊?我是说那些苦行僧。”森月纱眨眨眼:“光子姐姐都是靠抢劫的嘛。”   “那些苦行僧?”莫度看看森月纱,眼中闪过一丝对待孩子的应付:“他们是自愿的,那是必要的牺牲。”   莫度并不认为承担痛楚的苦行僧们要比他们这些战斗在一线的人痛苦,各有各的麻烦,各有各的伤痕,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所以牺牲是必要的。   “唔…好正义的发言。”   “我们一直崇尚秩序。”莫度扬了扬下巴。   森月纱踢开脚下的石子,黑色尖锐的多边形石块咕噜咕噜的滚落进悬崖,铛铛铛的敲响岩壁,然后逐渐声弱远去。   “真的是秩序吗?”   森月纱的反问让莫度皱了皱眉:“阁下什么意思?”   “喏,你看。”森月纱指了指石栏下歪歪扭扭的一朵紫色的野花:“秩序和混沌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你们认为守护地球是秩序?我倒觉得,是「有选择的秩序」,或者说「有立场的守护」而已。”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秩序。”   就像这朵野花,有盛放,就有凋零。而地球被毁灭,倘若也是秩序中的一环呢?   毁灭,然后于一万年后再次重组、新生。   灭亡,生芽,循环。这本就是遵循某种至高的规则,人类寄生在地球上,反而试图打破这种规则。   “所以——大家只是有选择、有立场的来勉强维持大部分的秩序而已。”森月纱漆黑的眸子看过来,里面养着千百颗繁星:“人类社会是个椭圆形,只有最胖的中部拥有稳定的秩序——最顶端和最底端都是混沌的,你能同意吗?”   “换句话说,人类本身就是向往秩序的混沌生物。”   能看出来莫度法师不大高兴,他不同意森月纱的观点。在这位身经百战的法师看来,人类就是极其标准的、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秩序侧生物了。   “喔。也行。”   什么叫也行?   “就是我同意你的说法嘛。”   森月纱咻地一转,长长的袍子像披风一样舞动,哗啦哗啦的黑色拥绕着雪白的人儿,在墨色里煞是好看。   “因为我也不确定什么是‘正确’,我和你只是在悬崖边随便闲聊而已。甚至,我们的种族都不同——正确和错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那些在屏幕后狰狞嘴脸,想要动动手指说服对方的大笨蛋。”   迎着还未完全出生的月色,白与银流过少女的泪痣,让夜晚的女士多了些神秘之感。   “有件事母亲说的对。”   “只有穷极一生无法窥见真理的生物才会试图穷极一生窥探真理。”少女捋起一缕黑发绕来绕去:“我们这种——只要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就好了,真理会像明日的太阳一样如期展现在眼前。”   “着什么急呢。”   莫度没脾气了。   他可以用很多种办法,用亲身经历、用年龄上的优势、用深厚的魔法以及所见所闻的怪异之事来说服这个小家伙,唯独,唯独他无法用生命的时长来说服她。   她是长生种,真理和对错在她的眼中是放在另一个房间的奶酪,只要静静等待,慢慢移动,早晚能拿到手。   而人类则必须痛苦的为此燃烧生命。   “所以人类也是很棒的种族。”   森月纱终于下了结论。   不谈及秩序和混沌,单单论人类的话,她的确为这个种族赞叹。   在他们身上有着矛盾的神与魔的双面性,纵观历史你不难见到:有凭一己之力挑起战争,造出杀戮同类尸横遍野的人;与此同时,也有着以身献祭,燃烧灵魂点亮新时代的人。   他们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他们时而激昂慷慨,时而沮丧悲愤;他们残忍、懦弱、卑劣、自私、贪婪;他们公正、诚恳、坚定、怜悯、英勇。   他们足够复杂,足够复杂到令多元宇宙中的生物认可他们。   认可这群强大又古怪的生物。   莫度挑眉:“我该说谢谢吗?”   “当然不,只要大家愉快的玩耍就好啦。”森月纱快走几步,在不远处张开双臂,在庭院里的巨木下转了一圈,露出小白牙笑嘻嘻的说道。   “愉快的玩耍,为自己种族骄傲时,又不鄙视其他种族。和谐的相处,和谐的战争,和谐的活着然后死去——将一切有趣的故事展现给我,把所有好玩的经历让我全部经历一遍——”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呀!”   深色的长发细密的绽放,在树下开出一朵融进夜色的黑暗之花。自她身后忽然开出一丛丛蜜糖味的花朵,温和巨兽窝在其中发出轻轻的鼾声。   成片的梦幻般的紫色丛林,晕染开的被顽劣画家肆意涂抹的淡淡琥珀粉,静谧反射波光的湖泊。   少女腰肢摆动,并不繁复的裙摆旋着一片片随手摘下的嫩绿叶片,她的腰间似乎别着一只竖笛,在茫茫森林的宠爱中,美的像一首令人心脏狂跳的诗。   她说:‘大家都是彼此的故事。’   童话中的山体滑坡坠落,海啸推碎了一切,初日炽热,夜晚危险——可是旅行者坚定不移的越过山川溪流,走着走着,打开地图,上面是一片还未腐朽的花瓣。   她蹦蹦跳跳的捧着椰子,高声尖叫着骑上狮子;她攀援到最陡峭的岩壁上,将那片地图上的花瓣拼接到峭壁半腰的残缺的花蕊上。   她兴奋的将花瓣送还后,看向自己。   ‘这是旅行者的故事。’   莫度陷入了朦朦胧胧的恍惚中,一道冰冷的细语击碎了幻觉。   娜吉妮叠着手,在他身边站了很久。   “该回去了,主人。”   莫度惊恐的退了一步,伸手,脸上脖子上满是汗水…   森月纱脱下长袍,交还给浑身冷汗的法师先生,吐了吐舌头。   “…你吓的脸都黑啦。”   “要回去了,再见,博尔特先生。”   冷脸的女仆跟着少女远去,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度长出一口气。   怪物… Chapter10 小小恶作剧   法师莫度全名为卡尔·莫度,具体信息不详,只是听说他和卡西利亚斯不太对付。   听谁说的?   所有人。   卡西利亚斯嗤笑:“因为他太过于恪守规矩,作为至尊法师的忠犬,很难不撕咬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男人今天仍是打扮的整整齐齐——首先来说,他这个整整齐齐就和大多卡玛泰姬的法师们格格不入了。森月纱还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他以前不会是个律师或医生吧?   唔…心理医生?   “你要的书。”从图书馆管理员手里接过厚重的旧书,卡西利亚斯领着森月纱来到馆内的另一侧:几张小木桌小木椅。   坐下,‘嘭’地放好一摞书。   “《维山帝之书》、《黑暗神书》、《卡里奥斯特罗之书》——”卡西利亚斯把三本书并排排列好,“至尊法师给了你随意借阅的权限,十年来你是第一个。”   森月纱勾着手指咔哒咔哒划过书皮,古怪的花纹和古怪的金属,封皮很厚。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光子姐姐?”   卡西利亚斯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她的话。”男人揉了揉眼角的皱纹,胳膊肘拄着桌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我们是如何到卡玛泰姬的,你多少听说了吧?”   森月纱拉过《黑暗神书》随意翻开,点了点头。   “除开那些自幼生长在卡玛泰姬的苦行僧或法师,我、莫度包括哈密尔,都是半途加入——古一法师拯救了我。”   “博尔特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哗啦翻过一页,这本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厚,不仅薄的吓人,而且还残缺不全呢。   博尔特先生?卡西利亚斯楞了一下,旋即颔首:“没错,古一法师拯救过不少人。我是说,我们各有各的原因,关于修行法术。”   “所以目的也不同。”   男人意味深长的抬眼凝视森月纱:“当然。见识过魔法的力量后,谁会随随便便把‘拯救世界’这种事轻易当做己任?”   卡西利亚斯揉了揉太阳穴,语意不详的略过了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哦。”森月纱垂着头合上书,换了一本。随口道:“魔法能做的事有很多。”   男人反驳道:“做不到的也有很多。”   “比如?”   “比如…”男人的眼里吹起风霜,眼角的皱纹叠褶:“让人复活。”   卡西利亚斯认真的盯着森月纱看。   森月纱知道他什么意思。   嘭。   合上书,少女单手托脸,静静回道:“没错,不可能的。”   卡西利亚斯:“如果…”   “卡戴珊先生,你应该多想想——”   “我叫卡西利亚斯。”   “你应该读一些对记忆力有帮助的图书。”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刚刚的严肃之色,“只是一个即将坠亡或溺毙的人类,濒死前脆弱的呼嚎而已,森月纱小姐,你不用安慰我了。”   森月纱把三本书一本本摞起来:“我没有安慰你,卡西欧。我只是告诉你这条路行不通。”她抬起头认真道:“我做过试图抽取灵魂的实验,虽然未能涉及你说的‘复活’,想来也差不远啦。”   卡西利亚斯猝然凝眸:他死死按住桌面,竭尽全力的压低声音,像个未经世事第一次谈恋爱的大男孩一样,眼里紧张又渴望。   “你…”他哑着嗓子问:“你成功了吗?”   森月纱遗憾的摆手。   “失败啦。灵魂是很奇特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有什么要复活的人——姑且算你有吧。你最好求助古一法师而是不是自己对着这些书瞎研究。凡人的灵智很难承受这些东西的。”   森月纱拍拍摞高高的大部头们。   卡西利亚斯当然清楚森月纱的警告,这还用说么?那些文字每一次都在变化,在他不停的翻页时,伸手捅出羊皮表面,轻轻瘙着他的指尖——它们一点点的拉扯他,希望他阅读它们。   卡西利亚斯当然明白。   只是,他根本无从下手。   他得不到至尊法师的帮助啊。   “诶,光子姐姐不帮你吗?其实不必要复活吧?用时间宝石扭转时空,去另一条时间线把你在意的人带过来就好啦。在它还没死去之前…?”   男人沉默。   时间宝石只有至尊法师可以使用、持有。   “我明白了,你今天的目的就是如此吧?想让我帮你去和光子姐姐求情吗?”   森月纱促狭的眨眨眼,把胸放在桌面上,抻着脖子打量面前沮丧的帅大叔。   “帮你问问好啦。”   卡西利亚斯苦笑,花白的鬓发倘若再加上些酒味或杂乱的香水味,就活脱是个典型的中年失败者形象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感谢我呀…   森月纱坏笑着朝他勾勾手:“过来点。”待他靠近后,少女趴在男人的耳边小声道:“帮我个忙…”   …………   ……   图书馆并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入门科普类的法术图书还好,大多数书籍都是古一法师的私人收藏,想要阅览必须得到她的首肯——也就是说,能来一次这里借阅几本书,对于刚入门的年轻法师们算的上天大的机会了。   年轻的姑娘抱着记事本走走停停,把小纸条交给图书管理员,待他检查为真放行后,女孩才轻手轻脚的真正踏进这座卡玛泰姬最神秘的地方。   最外侧是科普类、基础法术解读;右侧,星体大全,界外生物百科;左侧,关于悬戒与法器对法师战斗和日常生活的影响等。   越往里面,书籍的珍贵度越高。从一些法师自发性撰写的书籍,到亲传法师(莫度、哈密尔、卡西利亚斯等)的经验记录,直至至尊法师古一的私人收藏。   她这次的凭条只能走到倒数第二层书架。   也就是可以观看到卡西利亚斯大人亲笔记录的东西。   太好了…   年轻的姑娘打开记事本,再次检查这一次需要借阅的图书,以免有些遗漏。   ‘《至圣所职务简要》、《维度之门的另七种使用方式》、《高等魔法第一节选》…’嘴里念叨着,手指循着一本本或古老或崭新的大部头一点点移动…   移动…   移…   诶?   少女瞪大了眼睛。   “这、这…!”   正整理书库的管理员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他立即戴好悬戒,急匆匆的冲进第二书架区——刚刚那位年轻的女法师正抱着笔记本,一脸惊恐指着书架!   “怎么回事?!”   “书…书都…!!”   管理员顺势看过去…也瞪大了双眼。   一行行书架上,原本泛着古朴色泽的魔法图书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本花里胡哨的…   漫画。   比如他现在站的位置,这一排原本应该是《星体投射深度解析》。   现在是…   《冲吧!银河战舰中的少年!》   漫画封皮上还画了个丑了吧唧的半长蓝发的男孩。   他想说脏话。 Chapter11 森&娜CP   那一天,年轻的法师们染上了新的恶习——《卡玛泰姬大变革纪事》   ……   卡尔·莫度法师黑着脸(或许是原色)把一本本漫画垒成一摞摞用系带勒紧打包,期间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森月纱一眼,蹲在地上哼哧哼哧的,时不时指挥手下几句。   古一倒挺好奇,扇着小扇子抄起一本恋爱日常向的漫画,跳到桌子上翻着。一边看,脚上的靴子还踢来踢去,少女感十足。   娜吉妮则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早就知道。   森月纱要不弄出点事儿来都不是她了。   “主人…”   这回女仆小姐真是有点尴尬,自从跟了森月纱,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   ——这种大风大浪她还真是没见过。   事情被发现后,不出所料的引起了轩然大波。森月纱藏起的‘真正’图书也被尽数抄没。然后,就时不时有些女性法师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不经意的打听那些漫画…   …的名字啊,画师啊,奇奇怪怪的一些问题。   她没注意的是,在那些恋爱日常漫和热血漫中,掺杂了不少贴着「禁」标的书籍——尺度这个问题对于现代人来说不是问题,可架不住这些法师小姐姐们看的新鲜阿…   ‘那个…《他的尾巴很长》——是叫这个名字吗?我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到吗?’   娜吉妮:……   ‘女仆小姐,你也喜欢那本《主人的秘密》吗?哇哦…你难道和森月纱阁下…哎呀哎呀呀…’   娜吉妮:……   ‘为什么这本《飞机升起时》里面全是男孩子?’   娜吉妮:……   这事儿到底是安苏娜干的还是伊莫顿干的很难说,反正跑不了他们俩。至于说是谁拜托的呢…   娜吉妮冷冷瞥了一眼看热闹的旅法师小姐。   “月纱。”女仆冰凉的嗓音冻了一下少女,木着脸,眼神直勾勾的像个幽魂:“我说了…不让你做的。”   “你…”   “你怎么能在这种极其重要的书库中搞恶作剧?”   “这里可是卡玛泰姬…如果、如果…”女仆担忧的瞥了眼看漫画的至尊法师,弯腰小声:“我很担心,一旦出现什么事怎么办?”   “你没弄丢哪本吧?”   少女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颊,她轻轻抽泣了一声,鼻音浓重的让娜吉妮僵住了准备抚摸头顶的手。   女孩垂着头,面色寡淡,嘴噘的老高。   “月纱…?”   “哼,我哭了。”森月纱扭过头不看她。   “娜吉妮凶我。”   “不,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娜吉妮慌乱的单膝跪地,搂着森月纱的细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她似乎不清楚这个动作早已在众人面前越过了女仆与主人的界限,而周围搬动漫画书的年长法师们更没怎么在意。   年轻的法师们则一边偷看,一边笑嘻嘻的三两结群窃窃私语。   “别生气了…”   “哼。”小脸一板,根本不搭理她。   “我错啦…”   “哼。”   “真的错了…”   “你凶我。”   “今天给你做法式脆糖布丁。”   “行。”   噗嗤。   几个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女性法师冒着星星眼笑出了声。   这就是爱情吧?   一定是吧?!   这也——!   太棒了吧?!   傲娇贪嘴童颜受主人和冷脸反差温柔攻女仆!   比漫画里还要浪漫啊!!   能不能嗑啊嗑啊!!!   嗑!到!底!好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娜吉妮:……   我们真的在卡玛泰姬,整个地球法师的大本营么。   她旁若无人的搂着森月纱,用自己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两个人呼出的热意传递给对方,彼此一吸一呼间,荷尔蒙的气息越来越浓。   “我打断一下。”古一不知何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捏着书脊站在两人的侧面,挡住了身后年轻法师们愈发闪亮的视线。“也许你们并不在意‘被观战’,但有了一次,恐怕我很难再像从前那样管理卡玛泰姬了。”   森月纱红着脸推开娜吉妮——女仆倒大大方方的给她掸掸裤脚,施施然的站起来。她退到森月纱身后,脸上不显一丝窘态。   经由安苏娜、伊莫顿和阿莉埃蒂练就的脸皮,如今早就坚不可摧——怕丢人还舔什么森月纱。   嘁。   古一看了眼两个人,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漫画:“森月纱,你提供的东西很有趣。”   ——封皮上除了画着两个搔首弄姿,没什么衣服可穿的女人,角上还贴了一个大大的圆标「禁」。   该肉色的肉色,该粉色的粉色,该呼之欲出的呼之欲出。   该有的应有尽有。   森月纱:……   这事我要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能糊弄过去么。   古一:能,但我不信。   森月纱拽拽袖子,讪讪道:“我还真没注意里面有这种的…”   古一法师笑而不语,就这么看着森月纱胡扯。   “哎呀,我也是为了丰富一下法师们的课余生活嘛哈哈哈…”   对方还是那副‘你死了’的表情。   森月纱瘪了瘪嘴,轻手轻脚的藏进娜吉妮背后……   只露出个脑袋。   这下就勇敢多了!   “——略略!反正她们很喜欢!看都看啦!啦啦啦啦——”   粉色的小舌尖一吐,周围又是一阵吸气声。   众法师们:不不不不!我们现在不喜欢了!!我们只想嗑温柔攻女仆和傲娇贪嘴受主人的CP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一微笑着扭头看了一眼。   瞬间安静。   一个个刚刚还咧嘴傻笑的年轻法师们皆双手背后,眼观鼻鼻观心,严肃的不发一言——我们是稳重庄严的神秘侧法师,我们武力强大、见多识广——我们不会随便嗑CP,更不会瞅着两位曼妙的女士傻乐。   我们是卡玛泰姬新生代的力量。   不嗑!   就不嗑!   谁爱嗑谁嗑!   ‘至尊法师的眼神好可怕啊。’   ‘是啊是啊,我站女仆小姐攻!’   ‘好担心那些重要的书籍丢失啊…’   ‘是啊是啊,女仆小姐的手指好长!她的主人一定很幸…’   ‘莫度大法师看起来很辛苦,我们别过去添乱了吧?’   ‘是啊是啊,森月纱小姐那里好丰满啊…想埋…’   ‘希望那些孤本没有被损坏…’   ‘是啊是啊,你说两个女孩子会不会是双倍的快…’   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们早练就组建了「线下无声交流通话」的眼神网络,即便一个个脸色平静,时不时咕噜咕噜打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她们。   古一心累的叹了口气。   我该拿她怎么办,自己上司的女儿。   现在看来,卡玛泰姬已经回不去了吧?   “森月纱。”   “到!”森月纱认真的表情里透着讨好:“诶嘻嘻,光子姐姐,你想吃法式脆糖布丁嘛…”   古一想使劲揉她的脸。   这个死孩子。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书库,作为惩罚,留下一份记录在卡玛泰姬书库好了。”古一想了个算不上惩罚的惩罚,不过,有位旅法师留下笔墨,也算的上这座书库的珍宝了。   那可是旅法师。   “记录?”   森月纱终于敢从娜吉妮的裙摆后蹭出来了。   ——这么害怕你就不要恶作剧啊!   “写什么都可以,一般来说,能够独立处理任务的法师都有资格在书库留下自己的经验——或是对法术的独特见解,亦或记录从没被记录过的事件、生物。”   古一‘啪’地打开折扇:“给未来还没入门的年轻法师们留下点什么吧。那些坚信唯物质至上的人,认为世界上不存在魔法的人,给他们写点什么吧?”   “让他们相信魔法的存在是个很大的难题。通常来说,即便亲眼见识过的人,也很难摆脱大脑里多年形成的既定思维。”   森月纱好奇的问:“这是你看到的未来吗?”   光头女士回以微笑。   让你写你就写。   “喔。”森月纱蹭蹭鞋底:“那…我就写一句「笨蛋!魔法是存在的——森月纱」,可以吗?”   古一恨得牙痒痒。   你,说,呢?   “我觉得不行。”自己发问自己回答,森月纱像个负责任的员工,把胸脯拍的颤颤巍巍,作怪的敬了个礼:“我会很努力很认真的写!请光子姐姐放心!”   “漫画书…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了吧?”   “不会了!”   “好好休息,卡玛泰姬欢迎‘乖巧’的女孩。”   “没问题!”   看扇着扇子离开的古一,森月纱‘哇’地一声扑进娜吉妮的怀里,两只胳膊使劲的摆来摆去。   “我被欺负啦——!”   “乖。”   娜吉妮轻轻揉着少女的腰和后背,一下下抚摸安慰。在一众如高功率探照灯般火热的眼神中,她撩开森月纱的黑发,亲吻了少女的额头。   “开心点了吗?”   “…嗯。脚疼。”   “站太久,今天辛苦主人了呢。”   “要抱。”   “好。回去,给你揉揉吗?”   “嘻…娜吉妮图谋不轨。”   “这是正常的,我是个成年女人。”   “我还未成年哦,娜吉妮。”   “那不是更…”   “嘘…抱我。”   女仆弯腰公主抱起森月纱,转身离开。   留下原地一众星星眼的年轻的法师们。   我%¥@#*&——   嗑!爆!!   嗑爆好吗?!   爆炸嗑!!!   一朵巨大的百合花击碎了卡玛泰姬的结界,在未来,它将蓬勃茂盛的生长。 Chapter12 人类永远学不会魔法   在裹着屋外草坪上湿润的夜风穿过爬满绿藤的窗沿时,小千寻得到了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枚金币。   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父亲拗不过几个孩子的吵闹,终于开口同意了。   不过。   “我哪里去找?他们两个不说,金币,还是越老越好,这是什么要求?”父亲在宽敞的沙发上歪着,脚上的袜子脱到一半,嘴里嘟嘟囔囔。“你总惯着他们。”   母亲摘了围裙反骑着椅子,手臂随意的耷拉在椅背悬来悬去摇晃,“就当是奖励吧。孩子想要,你老是干涉来干涉去,总不能给他们买几根高尔夫球杆?到时候是你用还是他们用。”   “这个主意不错…从现在就教他们!”父亲把袜子一扔,扭过头看着坐成一排的三个孩子,比了一个击球的动作,兴致勃勃。“女士们先生们,来体验一下绅士的运动吧。”   “得了吧,你们这些绅士谈论的都是“小姐”,我可不想孩子们都像你一样…”   “像我怎么了?”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母亲得人心,拍着手决定了: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商量,请先在半个月后的考试中拿一个让他们两位满意的成绩回来。   于是今天傍晚,父亲满脸无奈的从皱皱巴巴的裤子里掏出一枚带着温度和些许湿滑的金色硬币。   “我不说叫你学两个哥哥…”父亲抿起嘴唇上下打量着自家最小的女儿。深棕色的卷发和他如出一辙——就总是提不起精神,仿佛把某一种瞬间固定在了脸上一般。   如同几个狐朋狗友朝他谈论哪家的姑娘漂亮,结果临见面才发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除了回头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偷笑的朋友,他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就如同现在的小女儿一样——她仿佛把那一瞬间固定在了脸上。   “总别老想着奇怪的事情吧…”睡觉时和妻子抱怨,父亲到嘴边的那句“没出息”也换成了“不太争气”。   “她跟我说,‘这是用来犒赏白龙的。’你告诉我,白龙是个什么玩意?”   妻子的偷笑让丈夫更不满了。   “我说你也别老惯着她啦。瞧他两个哥哥,一个是《算术的新法》,一个是《如何在科技时代获得成功》,你最爱的小女儿呢?”   说到小女儿,丈夫那酸酸的嘲讽味道更浓郁了起来,妻子嗅嗅鼻子,扑哧扑哧的掩着嘴嘻嘻嘻的笑。   “你最爱的小女儿,居然要一枚金币?我还以为这‘古老的,有年头’的金币能给我带来惊喜——比如她告诉我,最近在研究收藏、历史什么的,告诉我几年后有多少收益——总之错了也无所谓,她也没有多大,能知道这些就不错了。怎么能是‘白龙’?!”   “我还以为她突然对古董感兴趣了呢…”   “是是是,还有花精和矮人,天空之上的城堡;冒着热气的法杖,滑溜溜的人鱼。”妻子接话,不知道是调侃丈夫还是调侃自己的女儿,但话里的反驳意味却能让丈夫听出味来。“女儿正修炼‘魔法’,总是需要些‘媒介’的,上周买的那朵长生花,还有一个月前的铁锤子。”   “你别总扫兴。”   丈夫还在嘀嘀咕咕,妻子拢着他的头发温柔的拍了拍牵上的手,“她要在典礼上为同学召唤神奇的生物,就由着她去吧。”   “能召出个——”丈夫把脏话咽下去,看了眼面色不善的妻子,又闷闷的开口:“丢死人,丢死人了!总该上心点正事,看看班里的孩子们,哪个不是精打细算…?”   “我不求他像尖子生或两个哥哥那样聪慧,至少、至少给我认真点吧?学金融或做医生,这不都很好?哪怕是读读法律或商务。召唤白龙…哼。”丈夫咕哝着不满。“女孩子读文学也可以…”   “整天神经兮兮的…”   丈夫对家里三个孩子的期望很高——可能是因为商人本色的缘故,男人总喜欢掰着手指计算投入与回报比:详细到每餐,详细到家里的家具和孩子的学费。   孩子本身的前途或钱途就更不例外了。   夫妻二人的典礼在学校的礼堂中举行,那天太阳不怎么好,一个个孩子倒穿的规规矩矩的——并不是说制服。学校的制服大体上是差不多的规制,可能让这些好动的小家伙不扯领子撸胳膊才是难事。   小千寻的节目在最后一个,不知道是老师想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或是怕太‘精彩’,安排在前头又让后面演节目的难以为继,总之她是最后一个。   噔噔噔的踩着木头地板,礼堂中唯一的一束光打在小千寻身上。   从台上望下去黑漆漆一片,嗡嗡的说话声在上面更听的清清楚楚。轻咳了一声,她从布兜里掏出一杆大约三十多厘米的细木头棍——布兜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可多了。   小千寻就这样在空中划了几下,在孩子和老师们的惊诧神色中,一扇闪着银色光斑的小纸片凭空出现——小光斑越来越多,纸片也给撑的大起来,足足有两个小千寻那么高——现在不是唯一的一束光了,整个礼堂里飞满了小银色的光条。   有的学生好奇伸手去抓,捏在手里揉搓一会扔出去,变了形状,却还是闪闪发光的在头顶飘来飘去。   高高大大的银色光门里一眨眼就窜出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和他们一样高的老头子。   他光是胳膊瞧着就比教体育的那位年轻老师的大腿都粗,蓄着一大堆绵软的须子在下巴上,伸手接过小千寻递过来的锤子,又回头朝银色光斑里挥挥手——又有一大串东西窜出来了。   挂着两根细长翅膀的巴掌大的小儿成群结队的跳出来,排成一行,在得到小千寻的同意后,呼啦一下,像被打碎的星星,分散在礼堂里。   这群敲锣打鼓演奏的正欢的小家伙可不似那些银色光斑能被孩子们抓在手里揉搓,你刚伸出手,它便扇动着细长的翅膀躲得远远的。   它们手上不停的敲着迷你小鼓或拨弄牙签大小的竖琴,叮叮当当的同时不忘对众人摇头晃脑,示意他们仔细听,不要动手——值得一提的是,这群小家伙的首领,哦,带头的那个正叽叽喳喳的围在小千寻身旁说着什么,又恼怒的撇了一眼正在演奏的那群小家伙——似乎是太吵了,却也知道这种情况是自己的伙伴们带来的。   它跪在小千寻的肩膀上,两只手抓住她的小耳垂喊了几句,女孩点了点头,从布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圈着朵色泽亮丽的玫瑰。   首领挥挥手,带着几个花精吃力的抬起小盒子飞入光斑里。   这算是报酬了。   接下来还有长着翅膀的胖猫,正在午餐的胶带家族;自己喝自己的酒瓶,没有鳍的鱼。一个个通过银色的光斑飞进走进游进礼堂,绕着小千寻俯身亲吻她的面颊,而后,又蹦蹦跳跳的走下舞台,找学生和老师玩耍去了。   最后出场的是一只龙——幼年的白色的龙。   从银色的斑点里出来,昂着脖子,鳞片在光的反射下生出一圈圈光晕。即使是小龙,这家伙也不得不收起爪子:像猫那样藏起来,避免损坏轻轻一按就可能会被抓坏的木板搭起来的舞台。   他有些带着鄙夷,居高临下的审视小千寻,等这个软弱的人类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宝藏时候,他才有些不情不愿的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让小千寻摸摸。   尖锐的角有些扎手,鳞片却滑溜的很舒服。贴在小龙的头上,他的呼吸带起的震动和重重的心跳通过掌心传给了小千寻。   叼起硬币,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个人类后,才慢吞吞的咽下去,张开翅膀,呼啦一下飞了起来。风卷起了小千寻的衣角,几只花精尖叫着被风带走,顾不上手里的乐器和正在演奏的曲调,一个个竭尽全力的扇动翅膀对抗白龙带起的旋风。   白色的影子在礼堂上空旋了一圈,等孩子们惊喜的叫声逐渐变弱,他才又张开嘴呼气,喷出晶亮的霜寒。   恶作剧似的寒风打在身上,并没有透骨的凉,有些胆子大的学生还站在椅子上用手捞——冰霜凝在墙上,逐渐冻出了一幅画。   上百条巨龙张着翅膀遮天避日的盘旋在空中,壁画中群龙尽头伸着爪子指挥的那只,似乎跟现在在礼堂上空打圈的那只很相似——哼,龙的梦想看来跟人也没什么分别嘛。   那天之后,国内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了这件事,就连警察都出动了一大批。   这座正在举办典礼的小学礼堂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多半个学校的老师与学生,都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可以肯定的是——在这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无数人向往并奋力践踏同类血肉得以攀登的城市里;在这座腔骨断肢随处可见、眼珠脑髓伴着内衣阴私事胡乱飞舞的、已不惊奇的平凡世界中。   人类永远学不会魔法。 Chapter13 镇库之宝   嘭。   羊皮纸卷被夹进书里合好。   古一法师满意的将记录本放回书架用铁链锁住,扇头宠溺的敲了一下森月纱的头。   “写的真好。”她夸奖道:“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种天赋?”   “我能干的事儿可太多了!”   “比如把书库里的法术书都换成漫画书。”   森月纱老大不乐意的斜了她一眼:“唉——都过去还说。把我写的东西还给我。”   古一法师用食指顶住少女的脑门:“这一次没什么损失,就不追究你了。森月纱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一书库的孤本到底价值多少?”   光头法师弯腰在少女耳畔念了个数字。   森月纱吓了一跳:“什么?!”   “这么多?”   古一纳闷:“你以为呢?要不是看在——”   森月纱抓着头发:“我的资产只能买一百多个书库啊…完蛋了我好贫穷…我现在急需一个宝藏或认识一个富可敌国的人…”   古一:……   你可以离开卡玛泰姬了,现在,马上。   “嘿嘿…光子姐姐也很有钱嘛。”讨厌的死孩子搂着法师长袍摇来摇去,脸上满是讨好:“要不要放一些「贵重」的财物在我这里呀?我发誓!”森月纱竖起手掌:“我发誓,谁也拿不走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   古一心说估计到时候我也拿不走了。   “那我不成强盗了嘛。”   你以为你是什么。   不过,这次真的没有损失,是骗人的。   一本名为《卡里奥斯特罗之书》,研究时间的孤本丢失了两页。   非常重要的两页。   古一知道去哪了。   “喔。我帮你拿回来?”森月纱拍了拍娜吉妮的手背:“让小娜娜去就可以啦,夜黑风高,无人的傍晚——雾气起的大,一条黑色的巨蟒,黏糊糊滑溜溜的嗤嗤嗤嗤划过草坪——”   古一看着双手贴在一起扭来扭去的少女,轻轻揉着太阳穴。   “不用了,森月纱。”她叹了口气:“我说过,一切都是命运。”只不过你的到来,让命运稍稍提前了。   时间…希望拖久一点。   “我是不太喜欢你们这些研究时间和命运的人。”森月纱忽然想起了阿米娜图。自己那位妹妹倒从来没给过自己‘沮丧’的感觉——她也算掌握命运的一员吧?和古一实在不相同。   “阿米娜图?”古一皱着眉思索,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娜吉妮在身后冷着脸提醒:“变命师。”   说称号就明白了。   古一惊叹:“…居然是那位。”   那位?   “变命师大人是多元宇宙中最恐怖的存在之一。”古一神色变得有些敬畏:“在那种能级下,命运和时间只不过是祂手中的玩物而已——我只是通过时间宝石短暂窥探了时空的无数支流,选择了最为优的那条。”   “只是这样而已,怎么能算‘掌握操纵’命运和时间?”   不过话说…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自己的妹妹」?   “我有说吗?”森月纱眨巴眼,无辜又天真:“什么妹妹?”   古一:……   至尊法师对这个死孩子越来越看不懂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所‘创造’的?创造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假如娜吉妮能读心的话,一定能回答古一这个问题。   目的?   看贴贴,谢谢再见。   总之‘恶作剧’所造成的影响算是平复了,森丰满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除了再次收获一大票男性女性年轻法师们的喜爱,森&娜CP大概也会成为卡玛泰姬经久不衰的传说吧。   “我写的——”森月纱指指夹着自己羊皮卷的那本书:“对你有用吗?”   没什么用,但…很珍贵。   古一笑道:“让半路加入的人类相信魔法的存在,摒弃大脑里多年养成的唯物逻辑是很难的一件事。你就别妄想一个简单的童话故事能让他们有所改变了——森月纱,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留着至少能镇镇书馆,没准还能得到阿戈摩托或那位白魔法女神的庇佑?   毕竟是你妹妹、你女儿亲自写的东西啊,我用它来交换一个愿望没什么问题吧?   “光子姐姐?”   古一法师想着,折扇掩嘴,白了一眼森月纱。   重要的不是写了什么,重要的是谁写的。   “你的魔法,怎么样了?”古一问。   森月纱献宝似的小手一搓,如同扑克牌开扇,一圈卡牌出现在少女的指尖。   「维度之门」、「拉格伽多尔的红色之环」、「瓦图姆之风」、「塞拉芬之盾」——林林总总,除了苦思冥想恶作剧,这几天可把姑娘累坏了。   “我手都酸啦!!”   “跟你的女仆撒娇去。”古一说着弯下腰仔细扫量:“哦…你喜欢这样的战斗方式,魔法鞭——没有记录吗?”   森月纱耸耸肩:“地牌的法术力不够用了,精打细算过后,就这些。我还是喜欢亲自上场——”   “就像你身上流派的痕迹?”   少女惊讶:“你知道色胚光头王八壳老师?”   古一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听说过传闻,有关赛亚人这个种族。你的体质比他们还要可怕——上一次我见你的评价还是5的话,这一次已经是50了。这种没有阈值的「天赋」,随时间和锻炼永久性、持续性变强的「天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至尊法师十分笃定:“这绝不来自于维山帝和阿戈摩托。”   当然啦。   不过森月纱也不知道来自谁,大概是几个妈妈加在一起的爱吧?   不清楚森月纱所想,古一继续说道:“通常来说,多元宇宙是「平衡的」。”她打了个比方:“拥有极强法术天赋的生物,肉体一般十分脆弱;有着超强肉体的生物,大多魔抗低微。”   “进阶快的人类,寿命短暂;长生的神族,成年极缓。”   她看着森月纱,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但你的存在打破了这个规律——长生种,无所限制的永久提升,顶尖的魔法天赋,多元宇宙中几乎唯一的,令人羡艳的肉体成长——再加上。”   “还是个旅法师。”   “怎么形容呢。”古一调侃道:“如果所有维度加在一起组成一本漫画或小说的话。”   “你大概就是主角。”   “那你愿意让主角在你的卡玛泰姬多住几天吗?”   “不愿意。” Chapter14 这个白色的肉球…   主角小姐恶作剧大成功!   然后高兴了个寂寞。   因为古一法师从那天起禁止她再进入书库,包括卡玛泰姬的其他禁地,稍有能闹出乱子的一切地方都禁止名为森月纱的生物进入——卖萌也不行。   “她就是防着我!我还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吗?!”   女孩生气的坐在床上,两只脚踩在娜吉妮的肩膀上,任由女仆十指搓揉,轻轻按摩自己的小腿。   “我都叫她姐姐了!”   那也不代表你能在搞出「漫画事件」后,仍不怕死的给至尊法师买了顶假发。   还是红色的炸毛款。   你自己作的哦,主人。   “我怕她冷。”   “哪儿?头皮?”   娜吉妮偷着笑。   “嗯,本来想让安苏娜给我买一顶皮帽子送她的。”然而安苏娜在问清事情经过后,提出了‘假发’——她说比起皮帽子,假发要更有趣一些。   于是现在,有趣的她们主仆二人进不去卡玛泰姬任何重要地方了。   “我看到光子姐姐就很亲切,”森月纱踏着娜吉妮的肩膀,从两个膝盖间发问:“你说,是不是因为伊莫顿的原因…?”   “主人。”   娜吉妮叹气:“你打算现在离开卡玛泰姬吗?”   “诶?没有啊,在等几天。我已经拜托了哥哥姐姐们帮我从厨房偷好吃的,还有流银糖果带走。”   那你最好现在少说话。   “好无聊。我想要去其他地方转转。”森月纱打了个呵欠,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乳白色的球…?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少女炸毛一样‘蹭’地跳起来,一脚踢开女仆,嗖地钻进了被子里。   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刚从门口‘蠕动’进来的白色肉球。   “咕?”   小曲奇歪头。   …你别告诉我这个死肥子是我可爱的崽?   娜吉妮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崽啊…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森月纱泫然欲泣,揭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一把抱住小曲奇。   “……我有点抱不住你了,小白蛆。”   “咕?”   “你这几天吃了什么?”   “咕咕?”   森月纱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娜吉妮。女仆小姐乐的花枝招展,摇晃着手指,虚点了点那颗小龙头。   尖尖的头顶上还插着一颗热气腾腾的大号肉丸子。   森月纱:……   “亲爱的,你这几天过的很不错呀…”小曲奇打了个激灵,她突然感觉面前的‘妈妈’怎么笑的那么…危险?   咕…?   小白蛆一边乖巧的点着头,一边悄悄后退。   后退,后退…扇着飞不起来的翅膀后退…   就撞上了娜吉妮的小腿。   蛇女仆露出灿烂的笑容,抄着手,用后背一顶,关上了卧室的门。   “亲爱的。”森月纱亲昵的拍拍她的头,把肉丸子拔下来后,一张紫色的卡片挑在指尖。   “从现在开始,你需要戒断食物了哦。”在小曲奇眼里,她的妈妈露出了十分慈祥的表情,一把勒住自己的脖子,咬着后槽牙问:“你知道「森氏家族」中,侍从们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咕(是力量!)   咕咕(我吃的越多,力量越强!)   咕咕咕(会快快长大!帮助妈妈的!)   森月纱恨铁不成钢的给了她一下。   “是美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疯狂的揪着她脸上愈发膨胀的肥肉:“你这让我怎么使用你战斗!!出来吧,我的「肥肉团」?”   “你给我减肥!必须减肥!现在!立刻!瘦!回!去!”   反复揉捏着龙脑袋上的肥肉,有那么一刹那,森月纱竟然觉得手感还不错?   ——不行!   晃晃脑袋,她再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手感不错这种事…我自己的手感也不错呀!!我不也很瘦!   娜吉妮快要乐死了。   “主人,如果你没有「完美公主」的天赋,现在应该和她一样。”就不是现在腰臀比完美的状态了。嗯…说完美也不尽然。有些地方过了,直接导致总有讨厌的苍蝇盯着森月纱看。   每每那种时候,娜吉妮都觉得我妻由乃的做法很正确。   拍死他们。   “反正你得减肥了,小曲奇。崽啊,妈妈不会骗你的。”森月纱搂着小龙,脸蛋在她的软肉上蹭来蹭去,嘴上循循善诱着:“你的祖先可是翱翔在天上,喷出火焰或冰霜冻结大地呢。你看你看,假如有天他们看到你这样,会怎么想呢?”   咕?(觉得我过得不错?)   “……”森月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女仆再次狂笑。   小曲奇,你果然能治森月纱。   “反正你给我绝食!绝食听到没有!不许吃饭!不许!”   咕…(我好可怜…)   “你吃那些大姐姐给你的零食时怎么没认为自己可怜。”森月纱才不信她那套。装可怜卖萌扮惨,这都是自己玩剩下的。恶作剧王是随便说说的么。崽崽就是崽崽,太嫩了。   咕…(是她们非要给我哒…)   咕!(她们没有妈妈漂亮!)   “嘿…那是当然。”   咕(而且身材很烂。)   “唔…别这样说人家。”   咕咕(妈妈的很大很软…)   咕!(是‘最’!)   “哈哈哈哈!今天吃烤肉吧?!”   娜吉妮:……   我就看你到时候好不好意思骑着一条胖龙出去兜风。   减肥的事必然无疾而终了。森月纱一向扛不住言语上的糖衣炮弹,这条龙又显然精明的很,日常中没少观察阿莉埃蒂和娜吉妮与森月纱的相处,谁是胜者谁是败者一目了然。   还是要向娜吉妮姐姐学。   妈妈是耳朵组成的生物。   “娜吉妮!烤肉烤肉!我们在庭院里做吧?”森月纱半跪着转身朝娜吉妮呲牙:“嘻嘻…邀请哥哥姐姐们一起吃?光子姐姐,要不要叫上?”   “卡玛泰姬大概不允许露天派对。主人,我们可以去侘寂庭院里…”   森月纱打断:“哎呀呀,难得我亲爱的崽崽想吃烤肉,就让光子姐姐通融一下嘛。”   怎么通融?人家是很严肃的法师组织——嗯…现在很难说严肃了。   娜吉妮扶额。   “我去问问好了。”她无奈起身,临走嘱咐:“月纱,你不能在让她随便吃了,小曲奇是女孩子,你知道吗?”   咕咕咕(妈妈最爱我身材最好最漂亮啦!)   “嗨呀,女孩子才要多吃吃长大大!”森月纱昏君似的摆摆手。   娜吉妮瞪了一眼小曲奇。   龙头沮丧的垂下去,尾巴却遮不住的扬起来晃晃晃晃晃晃—— Chapter15 烤肉派对   烤肉派对还是按森月纱的意愿举行了。   照古一法师的话说,你不同意,她就容易弄出其他乱子来。赶紧让她舒服舒服,然后快点离开卡玛泰姬比较好——再多待几天,这里的年轻法师们就没心思修炼了。   嗑CP的嗑CP,看漫画的看漫画,更有甚者还私底下成立了森&娜后援团。   真是闲的。   一个个搬运工鱼贯而入,从加德满都雇佣的厨师们带着团队踏上草坪。法师们装成普通人,亲手绕起电线,把宽畅的庭院点亮;小木桌搬出来一排排围着铁炉摆好。   卡西利亚斯张罗着手下,不知从哪借来了几组乐器,雇佣好几位乐师;莫度则负责全局统筹,包括摆放烤炉的位置、安排人员进出以及协助运送食品。   哈密尔跟着古一法师,看弟子们有序的忙碌着。   简单的烤肉派对,愣是被这群法师有条不紊的玩出了战前动员的气势。   “就当是给你送行了。”   古一空灵的声音在昏黄的灯泡光线中回荡。她换掉了啰嗦的法师袍,取而代之的是短衫和薄外套,下身穿了件掐腰阔腿裤。   “姐姐知道我要走了?”   “你再不走卡玛泰姬要姓森了。”女法师莞尔,潦草胡噜了一下森月纱毛绒绒的头顶:“我第一次见到孩子们这么开心。”她巡视庭院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不自觉的挂着笑容。   她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笑容了。   “你太苛待他们啦。”森月纱之前还有点打蔫,现在看来,光子姐姐也很开心嘛。“哦,卡特先生让我帮忙问一下——”   “卡西利亚斯。”   “差不多是这个名字,他说…”森月纱忽然忘了那天卡西利亚斯拜托自己什么了。   “他说…”   “什么来着?”   古一把玩着折扇,心中了然。   “复活。对吧?”   “啊对,我告诉他,可以开启其他时间线——”   “你说的他早就了解了。”古一接话,她并不赞同森月纱的意思:“至尊法师一脉一直守护地球的神秘侧,我们绝不能玩弄时间。”   女孩小声咕哝:“有什么嘛,带个人回来而已。”   “你知道卡西利亚斯的过去吗?”古一忽然道:“我救他那天,他正巧被酒保从酒吧里丢出来。”   “他的女儿死于一场事故,妻子罹患癌症,没坚持多久就去世了。他的前半人生很幸福,后半个却活在痛苦和回忆中。他酒气熏天、桀骜不驯。甚至刚开始,他故意顶撞我,试图让我用魔法杀死他。”   “从而获得解脱。”   森月纱默然。   古一接着道:“他从进入卡玛泰姬就埋头修行。他比我见过的任何法师都要努力,都要有天赋——当万分努力的人,碰巧拥有卓越的天赋。进展会超过周遭一切同类。”   “他被人嫉妒,被暗恨;有人组成团体排挤他,漠视他。森月纱,这些卡西利亚斯都坚持过来了。”   折扇在女人修长的手指上打了个转。   “但我也更害怕了。”   她说:“他太偏执,偏执又疯狂。他坚信魔法能实现他心中所幻想的一切,它把魔法当做达成孩子愿望的神奇硬币。可实际上…”   “不能。”   “我不能为他开启新的时间线,他和你不同。世界意志无法造成你的动摇,你的灵魂和身体,你身上无形的庇护和杂乱但皆高等的血脉,这些都是你的盾牌——你能够承受新时间线的伟力。”   “他不行,他会死去,灵魂成为孤寂的幽灵,于烈火和寒冰中受千万年的苦楚与死寂之罪。”说到这里,古一明显的露出哀伤之色:“我无法改变他的结局,时间宝石并非万能钥匙,或许…这就是命运……”   森月纱幽幽道:“他大概觉得被欺骗了。毕竟你活了很长时间。”   一个用未知方法「长生的人类」,却对弟子说:‘我们不能控制时间,一切都是命运’。这无疑是一场可笑的欺骗。   在卡西利亚斯看来就是如此。   所以,《卡里奥斯特罗之书》丢失的两页…   “嗯,那两页上记载了呼唤某个恐怖存在的仪式。他大概认为藉此可以战胜时间?”古一承认了森月纱的猜测,她低头看着森月纱,忽然郑重其事道:“但和你无关,旅法师。”   “你不能插手这件事。”   “那会引发更不可控的未来。”   哦。   我就想吃点烤肉。   “就好好吃好好喝,开心的旅行吧。”古一笑出眼尾的皱纹,此时此刻,非神非人的脸上露出一缕慈悲:“我借用了不该借用的东西,早晚会归还这一切。森月纱,下一次,如果再降临这个世界,请帮我照看卡玛泰姬,帮我照看新一任的至尊法师。”   “你会死吗?”   “像我这样的存在,不会灭亡。”她答非所问:“我会进入一场新的旅程,无论我和地球,都是如此。”   “需要我拜托妈妈照顾你吗?”   古一失笑:“你真可爱——不用了,我已经和某个「伟大」达成协议,新的旅程,我很期待…”   “我也是,每一次进入新的世界都很高兴,姐姐,希望我们未来还能再见。”   “我们会的,森月纱。”   轰——!   火炉点燃了。   莫度黑黑的脸在火色下更显油亮。他朝远处攀谈的两位喊道:“至尊法师!旅法师阁下!可以开始派对了!”   “来啦!!”   森月纱朝古一眨眨眼,带着娜吉妮撒丫子就往人群里冲去!   “吼吼!先来一块大牛排!”   “别抢!阿莉埃蒂,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伊莫顿呢?”   “老哈密瓜,你的胡子上全是酱料!”   大概是法师们太过热情,让夜晚的风都不再寒冷,火光烤的年轻法师们脸儿红红的。   他们和她们露出一丝不舍,谁都明白,这是临别了。   森月纱抹抹嘴,举着鲁特琴,让娜吉妮把自己抱到高脚凳上。   “嗨——各位哥哥姐姐!好不好吃?”   稀稀拉拉的调侃和笑声。   “森月纱要给你们唱歌啦!咳咳,让我想一想编点什么词呢…”   笑声更大了。   法师们看着高脚凳上的少女,就彷如自己可爱的孩子一样。她…真美好。   悠扬如夏花般的琴音落在地上,被人类的笑声浇灌,生出一株一株的夜光花草。花丛和草丛泛着银色,像友善发光的小动物一样,静静匍匐在地面,打着盹,听着女孩宁静如流水叮咚的歌声。   泉水冲洗掉石苔与诗人的悲伤,黑夜中的鸟儿看见火光。   它不再孤独悲伤了。   ‘卡玛泰姬的雾天,神秘的法师们呀!’   ‘孤独又热烈的围在火炉旁。’   ‘古籍尘封啦,快来吃肉吧!还要静坐冥想吗?’   ‘先跳个舞,跳个姿势古怪随便的舞,’   ‘反正红茶还滚烫呀。’   ‘你们的我是秘密背后看不清的真相,’   ‘我的你们是寂寞多年,一直坚持的理想。’   ‘啦啦啦啦…’   ‘什么时候,会再一次相遇呢?’   ‘在离别之后、旅行途中或偶然匆匆的路上呀…’   森月纱拨弄琴弦,眼里亮晶晶的——这是我们短暂的一瞬,也是永恒的记忆。   我亲爱的朋友们,要记住我,记住我们一起放肆大笑的夜晚。   火焰炽热,心脏滚烫。   ——在遥不可及的未来,在和外界入侵的黑暗浴血奋战时,年轻的法师们永远忘不了今天,忘不了那个女孩巧笑嫣然的脸和养着无数颗星星的眸子。   还有她的歌声,一直回荡在耳畔。   经久不息。 Chapter16 贫民区的女孩   红色的高帮牛津靴穿过黑花纹的镂空铁栏。八层高的楼层,一条短细的腿儿被画着卡通人物的儿童长筒袜裹了严实。儿童的手,儿童的镂空小线衣。   唯一与之呈相反的,是手指上夹着的那根咬瘪了嘴的香烟。   这不应该出现在未成年的手上。   女孩梳着被剪子剪得乱七八糟的波波头,脑门顶着铁栏,望向一圈圈回转向下的楼梯。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颈带,金属制的太阳和铁器碰撞出叮当的响声。   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贫民住房区里,没人在意这种微小的声音。   和微不足道的女孩。   他们没空。   她褐色的眼睛通过镂空的洞往发光的方向看,时不时生疏的夹着烟卷嘬一口,年幼的脸上显露出某种超出年龄的阴翳和沧桑感。她盯着回字形的楼梯,看衣衫不整的女支女摇摇晃晃的下班;看酒鬼勾肩搭背;看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爬楼梯,然后被酒鬼一把推开。   住在贫民区房子里的每个家庭——或者算不上家庭,应该说每一户。住在这里的每一户的过往故事都足以写一本比《羊脂球》还要悲哀的故事——不同的,他们没什么学识,所以遣词造句相对粗浅,情感也不足够细腻。   所以不会写出惊艳世界的著作。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没空。   酒鬼忙着喝酒泡女支女,女支女忙着挣快枪手的钱,老人忙着找儿子找女儿或者去马路上多领几分救济;年轻人今天和她住在一起,明天和另一个住在一起。   今天是枪响,明天是刀伤。   住在这里的人没空总结自己过去的悲惨和用矫情的文字形容出世界的黑暗。   他们没空。   玛蒂尔达看着自老式回旋楼梯上来的人,饶有兴趣的盯着他头上的那顶毛线圆帽。很有趣,黑灰色的圆圆的,没有帽檐,顶端缝了个圆球。少女把脸往镂空的铁栏里放了放,等来人上来一些后,画面就更有趣了。   他约莫三十四十岁,络腮胡子,戴了一副和帽子一样圆圆的黑色墨镜,套着黑色呢子风衣。他的脸上似乎时刻表现着‘别惹我’的神态——在贫民区很常见。不常见的是,他好像真的有些不苟言笑,踏着楼梯上来后,黑色镜片后的眼睛只是轻轻扫了一下自己。   皮鞋停顿。   “为什么把香烟藏起来?”   男人拎着皮箱,呢子大衣里是一件没洗干净的白色T恤。像是溅上了番茄酱。   “因为总有人多管闲事。”   玛蒂尔达向后撑着,白色的针织外套从肩膀滑下去,露出里面短短的红白横条衬衣——和少女的腰肢。“我不想让我的爸爸知道。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点点头,大概觉得问到这里已经尽了义务,尽了一个‘邻居’对未成年少女吸烟而告诫的义务。男人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他俯下身,黑色的镜片靠近少女的脸和一头齐下巴的棕发。   “你的脸。”   他低沉的嗓音很真诚,就像真不明白玛蒂尔达脸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骑车摔的。”   “我没在这周围看见自行车。”   “那就是走路摔的。”玛蒂尔达懒得在搭理这个看上去成熟无比,实际上谈起话来却幼稚的老男人。她夹起烟卷,一手搂着栅栏,把视线重新投到不断回转的楼梯下。   耳畔传来关门声和父亲与陌生人的喋喋不休。贫民区的房子不大,墙壁又薄,但凡有点什么动静,附近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奉劝你好好想想。’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保管,我将你交给我的货看管的很好,碰都没碰一下!我怎么会知道如何搞鬼?’   ‘上个月,我们交给你的纯度是100%,这个月验货,纯度只有85%——三十天,百分之十五。’   ‘我不知道!你给我东西,我帮你保管,我就知道这么多!’   玛蒂尔达掐掉香烟,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走廊尽头,父亲正和一位身量高大,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争辩。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帮你…”短发男人看起来很凶悍,他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穿睡衣的胖男人的肩膀,一脸真诚的说道:“我是在帮你,但你若死不认账…”   他指了指两人不远处的米色西装:“…那我只好去打搅他了。”男人眼含警告:“他最讨厌在听歌时别人打搅他。”   胖男人深吸一口气,卷花似的棕发使劲摇晃:“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他能分辨真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皮夹克按着胖男人的肩膀,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子:“我是在救你,救你,你知道他的大名,对吧?他的脑子可是有点——”   胖男人面色纠结了半晌。   或许是绿油油的钞票太有诱惑力,亦或是他终于厌倦了一阵阵从窗口飘上来的垃圾臭味——他喜欢两条街之外的那个富人区。   总之,他咬死了那句话:我不知道。   他说完,皮夹克似乎有点可惜的看了他一眼。   转身,小心翼翼的走到背身听歌的人身旁。米色西装笔挺,一根明黄色的可爱耳机线绕过脖子,听歌的人跟着左摇右晃,看起来很开心。   “史丹…”他惶恐的压低声音,轻轻拍了一下米色西装的肩膀。   “对不起,他说…他没有吞掉那些货。”   听歌的人安静了一阵,轻轻摘下耳机。   “哦。”   史丹菲尔转身,把耳机团成一团塞进兜里。   “哦。”   他绕过手下,晃晃悠悠的靠近胖男人,神经质的贴在他的脖子上闻了闻,上下左右的使劲呼吸,像一只寻找食物的猎犬。接着,他又搂住男人的后脑勺,拥抱了他。   “当然不是他偷的。”史丹菲尔咧开嘴,用鼻尖蹭了蹭胖男人胡子拉碴的脸颊:“帮我个忙,胖子。”   他说:“明天前,找出是谁干的。明天,明天中午,明天中午前。”   然后一把推开他。   “行吗?”   从兜里掏出耳机带上,手下迈着大步跟着史丹菲尔离开。   卷发胖男人哆哆嗦嗦的转身,等两个人离去后,才气冲冲的跟了上去。   在楼梯口逮到了玛蒂尔达,自己的女儿。   “你在这干什么?进屋做功课去。”   “我做完了。”   “是吗?那就帮你愚蠢的姐姐收拾收拾臭屋子行吗?!”   他给了她一个巴掌。   啪——! Chapter17 开端   “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   清晨的小破房里乱糟糟的一片。姐姐在老式电视机前跳着健美操——顺便一说,电视机是捡的。父亲搂着母亲进了厕所,那种声音她早就听习惯了。   “玛蒂尔达!”洗手池的吱呀声短暂的停了一瞬,母亲噤声,父亲吼着:“接电话!去接电话!你又想让我用棒球棍敲你的腿了?!”   女孩吹了口气,隐蔽的瞪了眼自己姐姐扭动的肥屁股,趿拉着拖鞋跑进卧室。   “喂?”   “我是马格莱特老师。新泽西州斯宾塞中学的校长。”   电话里的女人说道:“兰多先生或太太在家吗?”   玛蒂尔达看看门口,眼珠一转:“我就是兰多太太。”   刻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兰多太太,你丈夫送玛蒂尔达入学时告诉我们她是问题少女,但你知道,我们能把‘问题’变成‘不再是问题’,小淑女,对吧?”   “但她如果不肯上学,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听筒里的语速越来越快:“玛蒂尔达未经批准,逃课两周——虽然你丈夫预付了一年的学费,但学校守则写的很清楚…”   “学生若长期缺席,除非请假,否则预缴学费不能退回。”   玛蒂尔达直勾勾的盯着窗帘听完了整段,很轻很轻的开口:   “她死了。”   挂断。   扔下电话少女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午餐呢?午餐!”父亲搂着衣衫不整的母亲从厕所里挤出来,玛蒂尔达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接电话的时间,隐蔽的翻了个白眼。   “玛蒂尔达,我在跟你说话!”   “我还没来得及出去买。”   “那你他吗的一早上在干什么?啊?”   兰多先生脸上的肥肉因愤怒抖了起来,少女觉得是不是男人都会在发泄完毕后变得愤怒,否则这些年来,为什么自己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呢。   “去买午餐,玛蒂尔达。”   “今天该姐姐去买了。”   “你姐姐能找无数小混球上她的肥屁——这座钟,看见了吗?你吃饭的盘子,这张桌子,都是你姐姐买的,玛蒂尔达,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卖进什么你不想去的地方,就乖乖做好你该做的,然后滚去学校。”   “修女会打我。”   “那就让她们打,我早就想说,是不是我平时对你还不够严厉…”抓挠着胸毛和裤裆,兰多先生嘟嘟囔囔的转身进了卧室。   在女儿把午餐带回来之前,他得休息一下,以补充刚刚五分钟内消耗的蛋白质。   玛蒂尔达攥着拳去门口穿鞋,脑后忽然一阵风。   嘭——!   一个拳头。   打在了鼻子上。   她捂着脸撞到门把手,腰硌了一下。她的姐姐穿着健身衣,正居高临下的斜着她。   “又抱怨,哈?我是不是也该给你点教训。”女人挺着胸,像只从垃圾堆里孵出来的白天鹅一样,傲慢的站到玛蒂尔达的跟前:“小奴隶,爸爸不知道的事,我可知道。”   “你逃课了,是吧?”   她讥讽的捋起长发,汗津津的手掌胡乱抹了一下脸。看着自己妹妹被打出血的鼻子,乐了。   “她们打你像我样狠吗?”   玛蒂尔达疯了一样猛地拉开门从屋里跑了出去。   “我要牛奶!否则小心你的鼻子!”   身后,姐姐高声叮嘱着。   这个家庭,只有自己的弟弟是正常人。   想到那个怯懦又善良的孩子,玛蒂尔达笑着揉了揉鼻子,把鼻血抹在外套上,一蹦一跳的往楼下去。   和史丹菲尔擦肩而过。   她看了一眼米色西装,米色西装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手下鱼贯而入。   咔嚓。   枪械上膛。   “兰多。”   史丹菲尔彬彬有礼的敲了几下门,整个人舒展着四肢,笑意盎然的深呼一口气:“我喜欢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这让我想起了贝多芬…”   “你听见了吗?”他边走边指挥似的晃动双手,不知在跟谁说话。“就像伏在草丛里…”他捂住耳朵:“你能听到小草在生长…还有昆虫的爬行声…”   “你喜欢贝多芬吗?”   他问手下。   几个枪手一言难尽的退了半步,谨慎答道:“算…算不上。”   史丹菲尔一把抢过枪,兴奋的对准兰多家的破门:“我!我来为你们演奏——”   嘭——!   老化的门把手连带整块木头一齐炸开!   “哒哒——”男人举着枪,摇头晃脑的进了屋。   “爸——”   嘭——!!   刚做完健美操的女人被一枪打碎了腹腔,朝后仰倒。   “我们需要一点渐进的序曲…”   咔嚓。   二次上膛,史丹菲尔推开侧们,浴室里只摆了一个发黄的浴缸。   女人拥着泡沫戴着耳机,正闭眼享受。   嘭——!   “正中靶心!”   史丹菲尔彬彬有礼的关上门,带着手下往主屋去。   兰多先生那张胖脸就在挂帘后。他贴着壁炉,脸上透着绝望。   “我们说好是中午的。”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转动手腕,把表盘展示给兰多:“已经过了一分钟。”男人吧唧两下嘴,有点不满意的指了指兰多:“啧,你不喜欢贝多芬,你就错过了很多东西。序曲能令人热血沸腾…它,是如此铿锵有力…”   “但序曲过后,说真的…”   “实在有点闷。”   史丹菲尔的五官挤在一起,激动的嚷嚷着:“所以我停下了!”笑了几声,男人忽然又变得冷漠,整个人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对手下说道。   “搜查这间屋子。”   手下举着枪,把本来就不整齐的破屋子搞的一团糟。   史丹菲尔晃着脖子,一边的脸神经质似的抖动起来:“看来你喜欢莫扎特?哦…我也喜欢他。”说完,他兴奋的张开双臂,朝向窗户。   “我爱莫扎特!!”   “你知道,他是奥地利人。这方面的造诣就不怎么样了…”五根手指无序的扭动,像是在弹奏一架并不存在的钢琴。“我比较爱听震撼些的…”   “听听勃拉姆斯的作品,他也不错的。”   套着米色西装,醉酒似的走了出去。   兰多贴着壁炉,胖手扣了扣,打开暗格。藉由身体挡住的格子里,放着一把长管猎枪。 Chapter18 隔壁的奇怪住户   嘭——嘭。   间隔很长的两枪。   一枪打碎了桌子,一枪打中了电视机的屏幕。兰多先生气喘吁吁的靠着墙壁,从斜面侧出头,迅速看了眼走廊。   空无一人。   他试探性的迈出一只鞋尖。   安静。   “史丹!我没有动你的货!”   他嚷着,可惜没人回应他。枪膛还炽热烫手,兰多先生举着枪瞄准了走廊另一侧开了门的房间,等了几秒,小心翼翼的压低身子,迈出了房门。   枪口在视线里不停移动,哆哆嗦嗦的手掌把抖动传递给了金属制的枪管。   “史丹?我们谈谈…”   兰多举着枪,用枪管推开最近的屋门。   没人。   嘭。   枪响了。   史丹菲尔掸掸肩膀,从角落里站起来,气愤的快步走向被击中腹部的兰多,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猎枪。   然后,垂下枪口,对准了还在不停往外爬行的肥胖身体。   一条长长的血线被拖了出来。   嘭!   “Fxck!F——”   嘭!   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开火!   嘭!   直到枪械卡壳,直到穿着皮夹克的手下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他!   “史丹!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弄脏了我西服。”   “但他已经死了!死了!他现在只是一滩烂肉,冷静点?”   史丹菲尔讪讪的看着手下,“哦。我很冷静…”   “出来,出来…”手下揪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带出了屋子,男人还在嘟嘟囔囔。   “我不该穿新西服…”   两个人在门口点上烟,几个枪手在屋内翻箱倒柜。   隔壁的邻居房门紧闭着,除了最近的那一家——老妇人皱皱巴巴的脸上带了个大框眼镜,头上带了几个粉色的烫头塑料卷,披着睡衣。   她闻声推门而出,盯着两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发生…什么了?”   皮夹克摆摆手:“没事,我们是缉毒署(D.E.A)的警察,回你的屋里去——”   “放过这可怜的一家吧。”老人截断他的话头,厚镜片下的瞳孔浑浊不清:“你们太吵了…”   “冷静,史丹,冷静!”   皮夹克看着史丹菲尔悠闲自在的叼着烟,两只手不停的将子弹再次塞进弹匣里,嘴上敷衍:   “冷静,我很冷静。我的耳机线呢…”   “你们为什么不放过这家人呢?”老人还在喋喋不休。   嘭。   子弹擦着老人的粉色烫头塑料卷飞过,击碎了门上的玻璃。   史丹菲尔晃晃银色手枪:“他叫你回屋里去。”   …………   ……   玛蒂尔达抱着纸袋从快餐店出来,鼻子下的血渍早就干了。她横穿过马路,闭着气快步路过垃圾堆,从最近的入口钻进公寓区。   上楼,靴子顿了顿,旋即如常的继续保持平稳前进。   门口的玻璃破的稀碎,从走廊的入口就能看见自己的家门大开。   父亲那只肥胖的手正落在砖面上,几个持枪的男人正警惕的守在门口。玛蒂尔达抱着纸袋走上来时,他们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聚焦在她的身上。   霎时间,视线交汇。   女孩面色如常,仿佛路人一样踏着皮靴走过。   她看见父亲身上七七八八的弹孔,看见屋内一片狼藉,看见血液和米色西服的男人对手下正说着什么。她抱着纸袋,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但依然保持平静的脸色。   ——玛蒂尔达,如果你露出任何破绽,你会死的。   她对自己说。   耳边,声音仍源源不断的钻进来。   ‘班尼,翻遍屋也要给我找到那些货。’   ‘威利,你干了什么?你杀死了一个四岁的男孩?不,我是说你为什么用刀?’   湿热的泪水一颗颗滑落,掉在热乎乎的纸袋上。女孩死死咬着牙,还要时刻保持安静。她能感觉到几道打量的视线在自己的身后不停扫视,那些混蛋正盯着她。   看她究竟敲响那一间房门。   或者…   没有任何人给她开门。   玛蒂尔达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她记得那个曾和自己聊过两句,戴着圆顶线帽和圆形黑墨镜的男人住在这里。   她只记得这些了。   女孩满脸泪水,惶恐不安的站在屋门口,拉响门铃。   叮铃——   ‘求求你…’   ‘求求你救我。’   她无声的说道,深褐色的瞳孔沉入泪水湖底。   然而,屋里并没有人。   叮铃——   过了大概十秒,她感觉身后的枪手们开始互相小声交谈,有一道清晰的皮鞋声逐渐在原地踏着,然后徐徐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要过来了——!   ‘求求你…开门。’   叮铃。   无人响应。   玛蒂尔达几乎把午餐袋揉烂了。   她会被一枪打碎脑袋吗?   父亲…父亲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生活如此艰难呢?   就在皮鞋声越来越近时,隔壁的屋门反而打开了。   在玛蒂尔达的耳朵里,这一声不亚于来自上帝的救赎——希望如此,上帝喜欢吃垃圾食品吗?   玛蒂尔达将视线移过去。   开门的人是个女性。   怎么说呢…   惊艳。   女人挂着一身薄薄的黑纱,抹了蓝紫色的唇,眼线上挑;她墨色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贵妇式的发型,一把精致的木折扇插在里面。   像是剧院里的什么大牌演员一样。   她露出的大腿和小腿曲线完美,诱惑似的翘起脚趾,一缕黑发从额头落了下来。女人推开门,斜斜的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看了眼玛蒂尔达的身后。   接着,十分温柔的朝她开口了。   “亲爱的,你就喜欢在我伺候人的时候瞎跑。”她的声音似乎长满了钩子,一下一下抓挠着人心最痒的地方。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某种职业——毕竟在这栋楼里,妆容妖娆的女性都从事着同一个行业。   她缱绻慵懒的捂住嘴打了个呵欠:   “上半场结束了,你倒是来的及时。”   “愣什么?打算让我在走廊里享受午餐?”   她冷厉的眼尾一弯,寒冬便瞬间解冻。女人静静看着玛蒂尔达,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女求助的眼神,朝她勾了勾食指。   “快点,我亲爱的主人等不及了。”   身后的皮鞋声顿了顿,旋即又转了个圈,重新远去。   玛蒂尔达无声的朝她道谢。   ‘谢谢,谢谢你…’   女人没接话,搂过少女的肩膀,将她带进了屋内。   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Chapter19 贫民区的仙境   玛蒂尔达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破的不能再破、烂的不能再烂的人渣聚集区里,一家普通公寓的住户能有这么奢华。   她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抱着还热乎的快餐纸袋被女人推进了屋里。脚下不大干净的靴子踩着地毯,头顶的天花板上坠着一串串流苏式的宝石。   屋里放了不少看似昂贵的摆设——假如是真的。女式的高跟鞋像展会一样琳琅的码放成一面墙那么高。另一面墙挂满了色泽各异的宝石制品。   譬如手链、戒指、耳坠、发卡。   这间屋子被重新改造过,原本时不时滴水的天花板二次加固,所有能见到管道的地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早就看不到那些暴露在外的生锈的恶心金属。满目白的发黄的旧木条变成了大理石和整齐的不知名的木板,壁炉上甚至还刻了自己看不懂的花纹。   她就像走进了一间童话中的屋子。   糖果,黄金,宝石,还有…   地毯中央抱着一大袋薯片吃吃吃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或许是长了副偏东方的面孔;她茂盛的黑发一直从肩膀垂到地毯上,衔接上了深红色的花纹;她穿着宽松的睡衣,盘着腿,脚趾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某些特征十分惹眼。   她正歪头打量自己。   “嗨。”笑嘻嘻的开口:“我是森月纱。”   “你叫什么?”   她抬起头时,玛蒂尔达终于仔细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   太…太美了。   就像真正童话里的仙女一样。   她的一双眼角向外略微下垂,只是略微,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被察觉——这是惹人怜爱的垂落角度。玛蒂尔达想,听母亲和那些陌生男人聊到过, 女人的楚楚可怜就是从眼睛开始。   她的眼角生着颗泪痣,这让原本娇弱的容貌又偏多了些成熟的妩媚——在童颜的脸上更加具有反差感。   她的脖子很细,腰也细的可怕,正好衬托出腰上方和下方两个该胖的地方。   身材就像姐姐时常看的健身节目里领头的女人一样。   甚至比那些女人的还要好。   她的脸很小,手也很小。细细的指尖上涂了嫩绿色的油彩。   捏着薯片。   玛蒂尔达呆乎乎的盯着她看,身旁的女仆倒是很满意她的吃惊。   “哈啰?”   少女又开口了。   “我是森月纱。”   玛蒂尔达潦草的抹了下眼角:“玛蒂尔达。我叫玛蒂尔达,女士,谢谢你…”   “唔,举手之劳。”少女极其自来熟的从地毯上站起来,跑到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领到刚才坐的地方。“请坐。”   玛蒂尔达看看地毯,又看看自己脏乎乎的靴子。   “没关系,再买新的就好了。”森月纱不在意的说道。   她刚刚还想说亲自给少女洗干净的…   屈着腿坐下,把纸袋交给女仆,刚刚的冷意终于被驱散。   灵魂再次回到了玛蒂尔达的身体内。   “你的父亲好像死了?”森月纱直白开口,把手里的薯片递给她:“我听见了枪声,还有惨叫。你的妈妈,大概…哦,还有什么人,我想应该只剩你了。”   父亲?   玛蒂尔达神情莫测的摸了摸还有刺痛感的手臂:“如果他不死,没准哪天我也会杀了他。”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袋子里,捏出一片薯片。   “吃吧,吃吧。”森月纱索性直接把一袋子薯片都塞进她的怀里。   “你还有其他家人吗?我是说,在外面的,可以投靠的?”   玛蒂尔达抿着嘴摇摇头。   “哦。那真可惜。”   “我…”玛蒂尔达拨弄了两下项圈坠,那颗金属制的太阳挂件还在。“我本来想敲另一扇门的。”   另一扇,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门。   “我知道我知道,他今天不在嘛。”   森月纱似乎了然。正说着,刚刚那位妖娆到极致的女人端着餐盘,规规矩矩的跪在地毯上,给她和森月纱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   看起来…   就像个女仆?   “娜吉妮是女仆,怎么她不像?”   的确不像。   从进屋开始,周遭的一切都颠覆了女孩的想象——看上去比最性感的电影明星还要撩人的女性居然只是个女仆;奇奇怪怪、发育极其爆炸长相完美的少女竟然是她的主人;破破烂烂、恨不得每星期都有杀人案发生的贫民区,屋子里却摆满了宝石和昂贵的装饰品。   还有那一柜子高跟鞋。   女孩可认识其中的几个牌子。她在偶然情况下,趴在那扇玻璃前一下午,就为了仔仔细细欣赏那双她可能永远买不起的鞋。   现在它正摆在走廊的柜子里,看起来也没那么特殊了。   如果不是玛蒂尔达见过它的价格标签的话。   “谢谢你…”玛蒂尔达端着嵌银的茶杯,指尖蹭了蹭杯外的那颗蓝宝石,再次道谢:“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会尽快离开,绝对不会给你和你的…女仆添任何麻烦。”   “小意思,达达。”森月纱吸溜吸溜喝了两口,好像根本没把那些随手杀人的家伙当回事。“我们也马上就要搬走了,如果你没什么人投靠,就暂时跟着我好了。”   “相遇都是命运嘛,旅行途中难免出现有趣的意外。”   说起搬走,这位盛放的妩媚少女可满肚子牢骚,虽然玛蒂尔达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死光头,臭姐姐。我就知道没好事。说什么‘法师弟子在这里有套「很棒」的房子——希望尽一尽地主之谊,务必住在安排好的房子里’,就这么破地方!!她这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气死气死气死我啦啊啊啊啊!连浴室都没有!”   或许这个富家小姐被什么人开了个恶意的玩笑?玛蒂尔达想了想:“浴室…浴室还是有的。”   至少能放得下一个独立的浴缸。   接话的是那位女仆小姐。   她跪在地毯上给森月纱和她添满茶水:“主人说的浴室和你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小家伙。”冷眉冷眼却声调温柔的女仆看着玛蒂尔达。   她环顾四周,柔柔一笑:“这里的全部——”她是说包括卧室客厅走廊盥洗等全部:“全部,还没有主人的浴室一半大。”   还沉浸在亲人死去悲伤之中的玛蒂尔达,终于被娜吉妮这句话气的翻了个白眼。   表情相比刚才生动多了。 Chapter20 微妙的求助   “好吧,有钱人。”   对于生长、生活在贫民区的姑娘,日常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有钱人’——   ‘有钱人就会这样干。’   ‘有钱人才不会这样做。’   ‘有钱人都老早计算好了。’   ‘有钱人有钱人有钱人有钱人——’   玛蒂尔达没见过有钱人,但她大概猜测,只是猜测——至少有钱人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什么该死的垃圾学校,成天让老师殴打自己的孩子——至少有钱人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去做那种活计然后还对她的每个‘客户’津津乐道。   至少有钱人会在意姐妹,父母,亲人。会保护自己的妹妹,会呵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会让屋子里热热乎乎的。   绝对不会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卖到什么地方,让自己的妻子带着女儿做同样的工作然后美其名曰‘家族式体验’。   至少…   或者,跟有没有钱无关。   只是自己的父亲是个无聊又简单的禽兽而已。   “没错没错,你看我不就既善良又漂亮嘛。”森月纱吧唧吧唧嘴,又给玛蒂尔达‘推荐’了娜吉妮端上来的一款糖果。“你说的卖女儿的确不存在于有钱人的家庭啦。”   娜吉妮忽然道:“他们叫联姻。”   森月纱不满的撞了一下女仆的肩膀:“…你又扫兴。”   “还不是因为主人在卡玛泰姬的‘壮举’,以至于我们非要踏进这个古一法师准备的礼物(陷阱)中,更导致了我们没办法按时抵达定好的酒店——”女仆满肚子气的微笑着:“然后,有人还不停的抱怨这里住的很难受。”   “到底是因为谁。”   森月纱元气满满的脸迅速瘪了下去。   “所以主人,请不要在作死了。作为一个女仆,这是对主人的唯一要求。可以吗?”   “女仆对主人是不能有要求的…”   森月纱嘟嘟囔囔,偷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女仆,补充道:“在…其他地方可以有…好啦别生气啦。过几天我们就出发,离开这里!巴里巴里,东西收拾好了吗?”   “大部分东西都没拿出来,我知道你绝对住不惯。”   玛蒂尔达咋舌。   大部分…还没拿出来?   所以门口那些是什么?   “是日常用品,你喜欢吗达达?”   森月纱笑盈盈的回望过来:“明天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玩。你见过肥的像肉球一样的龙嘛?”   娜吉妮:你还有脸说…   玛蒂尔达神游天外,脑海里唯独闪过自己弟弟那张天真的脸——然后一大片血污泼了上去。他尖叫、哀嚎着,满脸怨恨。   ‘你活下来了,姐姐。’   ‘你会替我报仇吗?’   玛蒂尔达咬着牙,褐色的眸子里多了些情绪。   “我学东西很快。”她规规矩矩的坐正,模仿着娜吉妮的姿势,将双手贴在一起放在小腹,腰板挺直,下巴抬到个不尴不尬的合理姿势:“我还小,学东西很快。”   森月纱眨巴眨巴眼,没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   娜吉妮懂了。   因为她也曾有过绝望的时刻,她明白玛蒂尔达想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女孩急切的开口:“请帮帮我!帮我!你是有钱人对吧?有钱人吧?请帮帮我,无论雇佣杀手,还是什么办法——请帮我杀掉他们!可以吗?我也可以做你的女仆,做你的仆人——什么、什么都行,只要给我的家人报仇!!”   “我做什么都行!我还有大把时间,我可以为你服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这位自从她进屋就很好说话的女孩,忽然在玛蒂尔达的话音之后,变得十分漠然。   她含着棒棒糖,一脸无辜:“可我不需要你呀。”   玛蒂尔达的焦虑尽数卡在嗓子里。   “我不需要一个平凡的人类,我也不可能带你离开这个世界——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当然啦,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举手之劳嘛。只是交换…”森月纱笑眯眯的往娜吉妮身边靠了靠:“交换什么的就算了吧,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呢。唉,家里已经不能在有一位美少女出现了…更何况你还没有我美……”   娜吉妮:……这该死的可爱。   玛蒂尔达的情绪就像心电图一样随着森月纱的话起伏。当她听到最后,森月纱说‘举手之劳’时,眼睛忽而睁大。   她向前探身,一把握住森月纱软和的手:“你…你可以帮我?!真的吗?”   急切的少女并没有发现,那位女仆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你的手没有我的软和。”森月纱捏着玛蒂尔达的手左翻又翻,没握两下就松开了。   娜吉妮好像掐了她一下?   森月纱看了娜吉妮一眼,女仆不甘示弱的回以嗔怪的白眼。   ——差不多得了,多情大波女士。   ——哦,醋蛇。   玛蒂尔达不明所以的盯着眉来眼去的主仆二人,发现传闻中的有钱人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致?   她们…   她们和自己仆人的关系怎么那么微妙呢?   …………   ……   兰多先生的屋内。   一包东西被枪手找了出来。   他敲碎了老式半导体的塑料外壳,里面一大包塑料包裹的袋子,满满当当装着他们要找的东西。   “在这!我找到了!”   史丹菲尔趴在窗户旁兴奋的叫了一声:“Bingo!”转身,接过手下匆匆递来的塑料包。   掂掂重量,捏了捏。   “很好,看来我们战胜了喜欢莫扎特的人。”史丹菲尔神经质的咧了咧嘴,鼻子抽了抽,紧贴塑料,深深吸了一口气。   嘶——   “很好。”   窗外响起的警笛声让穿皮夹克的手下有些焦急,他跑过来催促道:“史丹,我们最好快点离开。”   史丹菲尔把东西交给皮夹克,踏着一地鲜血走出屋。   身后的枪手忽然开口:“我该和他们说什么?”显然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史丹菲尔这种举动了:“还是老样子,告诉他们我们正执行公务?”   史丹菲尔叼着烟,一脸阴翳。   “执行公务。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毒贩。你明白怎么说的,后续我会处理。”   枪手点头,踏踏实实的坐回沙发里,随脚踢开地上男孩的脑袋。   “酷,史丹。”   警笛声越来越近。 Chapter21 吹牛主人和女仆   ‘你的父亲就算了。妈妈的话…’   ‘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哦。’   ‘我的姐姐整天想要减肥,但不见起色。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人…可也没负起姐姐的责任。她不是个好姐姐。’   ‘既然你受不了她们,为何要哭呢?’   ‘他们杀了我的弟弟!他做错了什么?他才4岁!!他不爱哭…他只喜欢陪在我身边…我比那臭母猪更像他的妈妈。’   ‘那样骂猪可不好,猪比人更友善。’   森月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把柜子里的高跟鞋拿出来试穿,然后扔一地;一会走进小屋里换了身公主裙,然后扔一地;戴上不菲的宝石项链、戒指、耳坠,然后扔一地…   扔一地。   娜吉妮半斜着身子和玛蒂尔达聊天,一个小时后,这间屋子已经没法要了。   “她挺难伺候,是吧?”   玛蒂尔达斜了一眼森月纱——这位有钱人家的小公主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就算比自己大好了,她就这么糟蹋别人的心血吗?明明娜吉妮清晨刚收拾好的房间。   现在又乱七八糟了。   “她的爱好就是试穿各种闪亮亮的东西。”   玛蒂尔达浅褐色的眼睛一弯:“所以,你的爱好就是收拾屋子。”   娜吉妮浅笑:“没错。”   两个人交谈甚欢——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问题。只要有相同的话题,相同的过往,相同的创伤。两个人都是于深渊中被拯救的人,拯救两个深渊中的人就在这间屋子里。   不停的试穿各种昂贵的衣服和首饰。   然后扔一地。   “我有点喜欢你了,娜吉妮。”玛蒂尔达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比我的姐姐要称职,你是个称职的女仆——如果你是我的姐姐,我想,我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娜吉妮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薄薄的头发很软。   “如果我是你姐姐,你的家人早被我杀光了。”   玛蒂尔达才不信呢。   昨天从寒意和恐惧中走出来后,她被森月纱和女仆姐姐‘强行’拉着睡在一起。她和她们两个谈天说地,聊动画片,聊东方的国度,聊男人女人,聊孩子长大后看见的世界,聊各地的美食,聊一切有趣的东西——   然后,她发现了个秘密。   这两位有钱人家出来的主仆。   喜欢吹牛。   没错,喜欢吹牛,不停地、用各种隐晦的方式——   吹嘘自己。   仆人吹嘘主人,主人吹嘘仆人。   主人喜欢说自己是什么法师,而女仆姐姐则一言不合就杀人。   主人童颜巨乳娇软可爱,风吹就倒;女仆温柔周到,面冷心善。   就是两个人太爱吹牛了。   玛蒂尔达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可以给我一笔钱吗?”她忽然问娜吉妮:“我不想和你们走了。”   为什么呢?   娜吉妮不用问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她不同意。   “我不想连累你们,娜吉妮姐姐,还有森月纱。给我一笔钱,好吗?就当借给我,我一定能活下来,我认识一些男孩。你知道现在的孩子,他们跟帮派有联系。”玛蒂尔达脸上的厌恶一闪而逝,可还是强迫着自己说了下去:“或许我能买到一些子弹还有装它的东西,买到几个人的帮助。”   “然后呢?”娜吉妮端起茶杯小口抿着。   “然后…”   “然后我会活着去找你们。”   “我会报答你们的。”   娜吉妮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她和从前的自己很像,一样的执著,一样的愤怒,一样的走投无路…   一样被拯救了。   “不必如此。”她冷色调的唇勾出上翘的线条:“玛蒂尔达,你所担忧事在我们来说,只是选择草莓还是樱桃那样简单。”   又开始吹牛了。   玛蒂尔达叹了口气。这对主仆人好是好,善良是善良,就是太过于不谙世事——她们是怎么被坑骗到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贫民区的?   她们应该早些离开了。   光凭吹牛的威吓和她们身后或许存在的家族,是无法让这里的地头蛇退缩半步。   等她们的父亲或爷爷什么人提着钞票来赎人时,两位女士早就千疮百孔了。   想到这,玛蒂尔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得离开。”她说:“赶快离开。那个黑警不会善罢甘休,家里有我的合照——无论多久,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的。我不能把你们牵扯进去…”   娜吉妮笑眯眯的放下茶杯刚想开口,忽然皱了皱鼻子。她回头,森月纱正穿着一套白纱坠水晶的抹胸晚礼服,女孩遥遥的从门口望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   “怎、怎么了?”玛蒂尔达疑惑。   “血。”   娜吉妮吐出一个词,迅速起身往门外走。   走廊中,让玛蒂尔达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了——那个男人。那个戴着圆顶线帽,常年黑墨镜的络腮胡男人。他的鹰钩鼻上沾了一抹红色,捂着腹部,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皮箱,一瘸一拐的往屋里去。   身后,皮鞋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从楼梯口一直到走廊的尽头。他的房间就在森月纱和娜吉妮房间的旁边。   “我认识他。”玛蒂尔达趴在房门的小孔上,眯起一只眼说着:“我见过他,在楼梯口,他时不时出去,又时不时突然回来。没固定时间,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什么特殊职业者。”   你说的这个特殊职业者,不是我想的那种吧?   玛蒂尔达轻轻哼了一声,睥睨的看了一眼森月纱:“就是那种,小公主,贫民区的世界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娜吉妮:……   “后来呢?”森月纱不以为意。   玛蒂尔达摇摇头:“后来…他和我搭话了。”   娜吉妮看了玛蒂尔达一眼,犹豫不定,“他的腹部受伤了,血腥味非常浓,伤势可能非常严重…玛蒂尔达。”她犹豫的是要不要参合越来越麻烦的事,她只是个女仆,不能替森月纱做决定。   就这样好了,既然森月纱喜欢玛蒂尔达,就把她带走好了。那几个人类,自己路过时干掉,花不了几分钟。   森月纱用脑袋顶开玛蒂尔达,独占了门上的窥孔:“我看看我看看…咦?他好像注意到我们在看他了。”   门口的男人正谨慎的拽着大衣。   黑呢子的长款风衣下,一把上了消音器的手枪正对准了门后三个人站的位置。   他看着窥孔,森月纱看着他。 Chapter22 职业清道夫   “所以,你认为这个拿枪指着我们,动作标准、感知敏锐的男人。”   “是流连在大龄女性群体中的特殊职业者?”   玛蒂尔达尴尬的扫了下发尾:“特殊职业者可以有很多…”   “别嘴硬了。”森月纱推开两个人,大大方方的把门打开。   三个女性和男人见面了。   他举着枪默默打量了一下森月纱和娜吉妮,而后,视线在玛蒂尔达身上停留了很久——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仿佛闷在罐子里说话一样。   “你的家人死了。”他说。   “我知道,我去敲你的门。”   “那天我不在。”   “她们救了我。”   男人点点头表示清楚了,小心的收回手枪,重新拎着皮箱子往隔壁去。   “你受伤了,先生。”玛蒂尔达咬咬牙,还是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望了望一连串的血渍和脚印,飞快的说道:“我会把走廊擦干净——你需要止血绷带吗?我可以帮你去买——是被子弹击中了吗?”   森月纱靠在娜吉妮的怀里,两个人凑着小声咬耳朵。   她不明白玛蒂尔达为什么突然这么热心。   “因为只有他问了她。”   “问什么?”   淤青和血渍时常出现在玛蒂尔达的身上,在她短暂的十几年的人生里,没有人问过她这些。   更没有人关心过她。   那天,这个男人问了。   “就这样?”   森月纱还是不懂。也是,让她理解这些微妙的感情实在太难了。对于这位神经大条的公主、自己的挚爱来说,喜欢的东西一般都直接莽过去拿到手。   她很难理解这种童年悲惨,从出生就在黑色和灰色地带长大的姑娘内心中的微妙和纤细。即便森月纱的童年也不太顺利,但…   她不在乎,她和其他人都不同。   娜吉妮的思维越飘越远,直到手掌忽的传来又痒又痛的感觉。   垂首,森月纱正咧着嘴,轻轻用牙齿硌了一下娜吉妮的虎口,又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娜吉妮,去帮一下他吧。”   “主人?”   娜吉妮还以为森月纱懒得管这种闲事呢。   “正义纱纱路见不平才不会——”   “也是,这两天太无聊了对吧?”   “嗯。”森月纱实诚的点了点头。   娜吉妮拍拍她的头,踏出屋,截断了老男人和小女孩的无声对视。   “先生,进来吧。既然是玛蒂尔达的朋友,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伤势——你自己应该也明白吧,这种程度的伤不能再拖了。”   男人似乎很想再多问些什么,保险起见,他右手已经按上了枪。可惜,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和失力,让他没有办法再像平日那样做出精准判断。   他踌躇左右,低了下巴。   “伤好我会离开。”   他明白住在这种地方的家庭都是什么人,一个身量妖娆妩媚的女性独身带着个孩子——她的职业就像白纸上的蚂蚁一样清楚明了。   那么,她会缝合伤口也很正常。   毕竟有些客人的爱好可并不是那么招人喜欢,而接待他们的女性又没的选择,日久,多多少少都得学会一些处理伤势的小技巧。   他拖着身子走进屋里,脸上的表情就像昨天玛蒂尔达一样。   惊恐,难以置信。   玛蒂尔达窃笑着拉住他的手,帮他把皮箱子放在地上:“很棒的家,对吧?昨天我也不敢相信呢。先生,欢迎来到森林女巫的仙境。”   男人摘了帽子和墨镜,贴着头皮的短发就像他的脸一样平凡。他被娜吉妮强行脱下大外套后,腹部的衬衣早就和伤口粘在一起了。   “你的力气很大。”不知怎么想的,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娜吉妮挂好大衣,随口回道:“对人类来说的确如此。”   玛蒂尔达一脸尴尬的搀扶着男人往屋里走,边走边解释:“她们是非常好的人,就是有点爱吹牛。先生,你不会给她们招惹什么麻烦吧?”   另一个屋,躺好,女仆小姐神奇的变出了一大堆手术用具。   缝合,缠纱布。   等一切都妥当后,男人才长出一口气,放松绷了很久的精神。   “谢谢…”他看向娜吉妮:“我叫里昂(Leon)。”   “娜吉妮,森月纱。”娜吉妮说,又朝玛蒂尔达努嘴:“玛蒂尔达。”   气氛又回到最初的沉默,玛蒂尔达在娜吉妮缝合时消失了一会,这时候,她一脸兴奋的跑到看着里昂。   “我发现了!”   女孩浅褐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某种希冀和渴望:“我看到你皮包里的东西了。”   “随便翻别人东西是不礼貌的。”   “是的对不起,但我看到了。”玛蒂尔达看起来有些兴奋。   皮箱子里插着弹匣和保养良好的枪械。一瓶枪油,黄澄澄的子弹,还有玛蒂尔达不太清楚作用的金属小零件儿。   里昂的职业明摆着的了。   男人没遮掩,看着玛蒂尔达:“我是‘清道夫’。”   “清道夫?”   “清理脏东西的人。”   “所以你接受雇佣?”   “我不杀儿童和女人。”   这是个不太称职的杀手,看起来是这样。娜吉妮从出生开始就属于非人的存在,所以,她更不能通过男人的形体姿态和谈话方式评断他到底身手如何。   女仆想着,另一边玛蒂尔达又问:“帮我干掉那些混蛋,需要多少钱?”   里昂没说话。   “多少钱?”   玛蒂尔达锲而不舍的追问,她打定主意不想把森月纱和娜吉妮姐姐牵扯进来,那么,她就需要一个能帮自己完成‘复仇’的人。显然,这个里昂送上门的很是时候。   里昂被女孩热切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略微侧过头,还是告诉了她:“5000一个人头。”   “哇哦…”玛蒂尔达轻叹一声,转瞬间心里想了很多。   ——森月纱和娜吉妮姐姐是富人,她们不能牵扯进来。   ——我可以向她们借钱?   ——她们救了我…   ——那些人,那些人至少需要几万块…   ——她们是有钱人,可…   ——应该也没有几万块吧?她们应该是背着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我该怎么办?   小女孩的脸阴晴不定,森月纱挤进娜吉妮的怀里不停的哈哈哈哈哈。   真有意思。   果然,光子姐姐让我来这里还是有道理的。 Chapter23 父亲的平淡生活   玛蒂尔达最终也没能磨开脸向森月纱要钱。   她想了个极其弱智的办法。   “我为你打工,你教我‘清道夫’的手法,怎么样?我可以为你洗衣服、买东西,我可以负责你生活的一切,你只需要教我,教会我——你会获得一个搭档,我言听计从,不会多话。可以吗?”   里昂木着脸拒绝。   “不可以。”   鹰钩鼻和狭长的眼睛,严肃起来的男人有点不好接近。他果断的拒绝了玛蒂尔达的各种‘交换条件’,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刚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现在一切的决定都是不理智且冲动的。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不代表他喜欢拉其他本该可以沐浴阳光的人进入这没有明天的行业。   “你可以过的很好。”里昂示意性的转动脑袋朝向森月纱,他从方才就看出来了:这间屋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以谁为主。   “有人已经在帮你了,玛蒂尔达。我打听过你父亲的事,他犯了错,干了不该干的事。当然,我说不清你的母亲和姐姐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你的弟弟的确是无辜的。我理解你想复仇的心。”   “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也不该买凶杀人。”   “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它会渗进皮肤里,钻进骨缝里,永永远远的跟着你。”   玛蒂尔达狡黠的靠近男人的脸,琥珀色的眸子水汪汪的盯着他。这个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男人忽然说了这么多话来劝诫自己…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玛蒂尔达忽然问。   男人脸上很生动的露出了后悔的神色,抿着嘴唇,脸颊带着胡须抖了两下。   “你太小了,应该远离黑暗。”   “可我已经身处黑暗中了!”   玛蒂尔达恼火的拍了拍床,‘蹭’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我已经在了!从出生开始!现在,我的弟弟死了,我还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施舍我一点可怜兮兮的‘正——义’?!”   “我要杀了他们。”   玛蒂尔达狠狠撂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森月纱刚刚吃完第二颗棒棒糖。   她看着里昂,看着他如同大男孩一样手足无措,看着他抬手指了指玛蒂尔达的背影,然后失语,求助性的把视线挪到娜吉妮的身上。   最后,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   “我…”他吞了口唾沫:“我能喝些牛奶吗?”   …………   ……   “所以你不认识字?”   两个塔型和牛奶盒摆在桌上,还冒着凉气儿。英文写的很清楚:「脱脂」、「全脂」——然而当娜吉妮说:“选你想要的。”时,这个大龄男人却流露出无措的神情。   “你不认识字。”娜吉妮敏锐的捉到了他的眼神:“这不是你常喝的,是吧?”   里昂默然:“我…”   “我正在学。”难以启齿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有些难,但我很努力。”   玛蒂尔达帮他倒了一杯。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感觉自己是幸运的。或许这十几年来所有积攒的幸运,都在这短短几天内爆发了——认识了每天都快乐的森月纱和温柔周到的娜吉妮姐姐,认识了大男孩一样的里昂,还逃过了必死的命运。   除了失去弟弟外。   她猜测命运是不是开始注意到自己,开始试着怜悯自己了。   “不重要,里昂。我在学校的成绩也不好。”玛蒂尔达翻了个白眼,摇着颈子上的金属挂件:“许多女孩很讨厌,她们总打扰我、招惹我,我父亲是个垃圾…她们以为我愿意和垃圾为伍吗?”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可能。即便你很努力的去学,也许成绩依然不好呢?”森月纱哼着歌,套了一件黑纺纱的泡泡袖公主裙:“差生的借口。”   “是是是,大小姐,美丽的小公主,名列前茅还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了。”   森月纱好像和谁都能斗上嘴,无论是忠厚老实的还是桀骜不驯的。这才没多久吧,话不多的杀手先生也开始懒得搭理森月纱了——话太多,脑子太跳跃。   “总之,里昂。教我。”玛蒂尔达继续之前的话题,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女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粘着男人。“我救了你。”   “是森月纱和娜吉妮救了我。”里昂纠正。   玛蒂尔达挪着屁股往娜吉妮身边靠了靠:“我们是一伙的。她们救了你,就等于我救了你。”   里昂:……   “这就是你成绩不好的原因。”   玛蒂尔达要气死了。   “那是个黑警!”   里昂露出一丝微笑:“我是杀手。”   波波头再次气跑了。   里昂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光后,娜吉妮又给他倒了一杯,看他咕嘟咕嘟喝光。森月纱托着下巴,看沉默的男人把牛奶粗暴的倒进肚子里,忽然空灵的开口问他。   “你有点喜欢她了是吗。”   噗——   “咳咳咳咳咳…”   牛奶喷了一床。   里昂挂着一嘴牛奶,目瞪口呆的转向森月纱。   少女一副‘被我抓到了’的德行,指了指他:“我是说像‘父亲和女儿’那样的喜欢。”   “…是,没错、啊我是…那孩子很好不该承受这种罪…”   男人有点语无伦次,森月纱用胳膊推了一下娜吉妮,坏笑着说道:“娜吉妮,把那本《父亲的平淡生活》拿来给杀手先生看看。”   娜吉妮:……   我就知道。   漫画是从卡玛泰姬带回来的,古一法师力排众议,在一干年轻法师的渴求下丝毫不为动摇,让娜吉妮把那些贴着「禁」标的漫画清理的干干净净。   其中就有这么一本。   里昂一无所知:“是本很温馨的故事?”   森月纱捂着嘴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就转脑袋。   “我喜欢温馨一点的图画书。”   具体情况就不多形容了。这位有些‘天真’的杀手先生在看完标着「禁」的漫画后,放下书,第一句话就是。   ‘你说的热血漫,有用手枪做武器的主角吗?’   自喝牛奶,浇花,晒太阳之后,杀手先生又多了一个有趣的小爱好。 Chapter24 Happy ending?   临街餐厅。   头发稀疏的老男人穿了个工字背心,粗壮的胳膊上一块块的纹身十分惹眼。   里昂坐在他对面。   “一切顺利吗?”老东尼问。这是里昂的接头人,或者说,掮客——负责串联杀手和雇主的中间人。一般来说,干这行没有长寿的,无论是杀手还是中间人。   前者偶有失手就万事皆休,后者大多死于知道的东西太多。   ——而老东尼能在这行做这么久,活到这个年纪,已经证明了他的确有点本事。   至少能笼络住里昂这个市面上顶尖的‘清理工’。他可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摇钱树。   “算是顺利吧。”里昂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想到玛蒂尔达和森月纱,例行公事的话照样脱口而出。   “东尼,我…”他停下组织语言,二十来年,他一直没跟老东尼提过有关钱的事。今天他特意来过来就为了那些东西。   “我的钱。我存在你那里的钱。”   老东尼油乎乎的脸一瞬间拧紧然后展开。   他故作开朗的笑了两声:“钱?哦没错没错,你的钱,当然。你存在我这的钱,可比银行保险多了——对吧?银行还有被抢劫的风险,在我这没人能拿走。”   刚开了个头就被一连串的话打断,里昂再次沉默,重新组织语言。   “我是说…那些钱。我是不是能拿一些出来。”   这几天的招待和照顾,森月纱和娜吉妮的帮助,玛蒂尔达这孩子的悲惨身世——他要钱也没有用。每个月老东尼都会给他一两千美金生活。他只喝喝牛奶,普通的生活,看电视,养植物。   在此之前,他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我想拿出来一点…”   男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要自己的钱而是从别人兜里抢钱一样。   “拿出来一点?”老东尼皱着眉,难堪的摸了下兜。“哦,没问题…当然。那是你的钱,你的钱——你等钱用?”   就像被老师逮住开小差的学生,里昂赶紧摇头:“不…我只是好奇,好奇。我一直在工作,从没用过那些钱,也许有一天,也许?我要用那笔钱…”   老东尼从兜里掏出一小卷钞票递给里昂。   看着就不多。   “先拿去用,拿去。里昂,如果用钱一定要跟我说。”老东尼大包大揽:“你的钱放在我这很安全,放心好了。”   里昂接过钞票卷握在手里没说话。   他本来想要更多,但。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看了下老东尼,一些声音粘在口腔里死死发不出来。   “里昂?”看他的样子,老东尼笑了:“你是不是找女人了?”   “你一定要小心女人——她们会拿走你的财产,你的感情,你积攒的一切——然后逃之夭夭。里昂,我们这行,不能随便信任别人。你明白吗?”   “钱放在我这很安全,你放心吧。”   里昂更加说不出什么了。   他捏着已经被汗浸了的钱卷,沮丧的起身离开。从餐馆出来,绕了个圈,来到另一条街,矮身钻进咖啡店里。   三位女性正无聊的端着冷饮闲聊。   “森月纱。”   他单独把森月纱叫出来说话。   这是?   “钱。”   森月纱眨眨眼。   “我当然知道这是钱,我是说,你给我钱干嘛。”   “谢谢你。”   里昂诚恳的低头看着森月纱,傻大个一样杵在咖啡店门口,问一句答一句。   “谢谢已经收到,钱就算啦。”   “喝了牛奶,娜吉妮缝合我的伤口。”   还看了你的漫画书。   “为了报答我和娜吉妮?这点钱也不够吧?”森月纱接过美钞卷掂量几下,重新抛给里昂。她笑盈盈的看着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大男孩,言语间透着好奇:“你今天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取钱?”   里昂重重点头,再次把钱卷递过去。   “给玛蒂尔达买几件衣服。”   “我记得你说过,一个人头五千?”森月纱没接:“你做这行做了多久?”   “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就算每个月接一次活,二十年也得有一百多万美金了。   “就这么点钱?”   森月纱嫌弃那卷钱沾了汗,两只手举的老高,就连身子都往后仰着:“我还以为你能买得起大房子呢。”   “放在老东尼那里了。”   “老东尼?”   “我的接头人。”他含混的一带而过,“引我入行的人。放在他那里,保险。”   森月纱哦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多拿一些出来?抠门。”   里昂要不出来。这些年他从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他不识字、没有爱好,除了每一次干完活后看看电视,他没什么其他生活。   更不善于从老东尼那里要出自己的报酬。   “这样啊…”   森月纱垫起脚,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你真应该听听那些社区专门为蓝领阶们开设的公开讲座,学一下如何防止被诈骗。”   里昂不明白。   森月纱一脸同情:“你认为你的钱还在吗?杀手先生。”   当然在,在老东尼那,他开了餐厅,替我保管报酬——他做这行很久了,稳定、隐秘,从不多嘴,神通广大。   “哦。”   森月纱看着里昂,看着表情诚恳又有些担心被嫌弃钱少的男人,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有点变软的钱卷交给自己——越过他,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红壳子车,对面街角弹吉他的歌手,举着遮阳伞的白领女性,躺在车站牌下打地铺的流浪汉。   还有面前这个小心翼翼如同孩子一样的老男人。   森月纱忽然感觉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这一次没有白白等待,故事很精彩呀。   里昂举着那卷细长的钞票。   面前的少女没有接,反而幽幽的开口问他。   “里昂,想好回答我哦。”   少女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她站在咖啡店遮阳沿的阴影里,长长的黑发如瀑布下垂,发梢像触一根根纤细的小触须扭动起来。   她抬起头,浑身散发着让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双眸里一片漠然。   “最近心情不错,”她说:“所以,我希望故事能有个Happy ending,里昂。”   “你愿意吗?”   男人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看着少女,看她懒洋洋的竖起一根指头,把头发绕成卷,然后像晒足太阳的猫咪一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洋娃娃耐心十足的等着男人回答。   里昂下意识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意思。”他说:“但我希望你们和玛蒂尔达,都能有美好的人生。” Chapter25 突入的女探员   森月纱说的Happy ending就是让玛蒂尔达把那个叫史丹菲尔的黑警四肢砍的只剩下一丁点大腿和一丁点大臂。   这叫什么happy ending?!   “多有意思呀。你看你看——”森月纱指指电视里正播放的猫和老鼠。两个拥有不死属性的生物正在给屋子的主人增加清理难度,此时已经从厨房打到花园了。   “那时候,你就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踢他的脸,踩他的——他没有脚了,那就踩你想踩的地方。”森月纱坐在床上手舞足蹈:“最重要的是。”   “他追不上你。”   “干着急。”   “哈哈哈哈哈哈!”   玛蒂尔达:……   她越来越不能理解森月纱的思维了。   “我只想杀了他,还有他那些同伙。”   里昂不同意玛蒂尔达走这一步,照他的话说就是:‘你不能被仇恨支配头脑’。   而森月纱的意思是:别听里昂扯淡。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玛蒂尔达靠着墙壁,死死捂住嘴巴。   她今天趁娜吉妮和森月纱出去购物的时间偷偷跑了出来——里昂不在,案发现场就在隔壁,小姑娘悄悄揭开黄色的封条,一溜烟钻进屋里。   轻车熟路的敲击某块地砖,抽出来,打开藏在下方的小盒子。   砖缝形成一个小小的凹槽,一大袋被透明软袋包裹的美钞。   那是父亲藏钱的地方,他干坏事赚的钱都在这里。女孩拿上自己的斜挎包,戴好帽子,把一捆捆钞票塞进包里,正想离开时——   几双皮鞋推门而入。   其中混杂了一双高跟鞋。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史丹菲尔穿了双棕色的皮鞋,有些狂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他身后跟着两个讨厌的家伙,一黑一黄。   黑皮肤的男人孔武有力,把那身黑西装和白衬衣撑的鼓鼓囊囊;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个女人——女士的黑色小西服,东方模样,漆黑的眼珠。她的打扮到并不像正在办公的警察,更多的像是那位黑人的助手。   玛蒂尔达听他们说道:   ‘我们知道你很忙,会尽快。’   ‘请你详细地说出当天的情形。’   这两句是史丹菲尔身后那位黑人说的。   玛蒂尔达竖起耳朵,捏紧了挎包。   ‘那个人站在这,对往旁边一点,就在这里取出枪——我们就朝他开枪。’   声音又问:‘那些孩子当时在哪?’   史丹菲尔话音里带着笑意,不过是用吼的:‘我不知道!应该在学校?对吧?还能去哪呢?’   ‘你的口供说,你是第一个进入现场。你没看见孩子吗?’   ‘这儿他吗又没有监控!门给砸坏了,你们问我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问话人并没有被激怒,冷静的又问:‘你是否按程序办事?请详细说明过程。’   玛蒂尔达听见墙壁背后安静了一阵,接着,皮鞋声快速踏过地砖。   史丹菲尔压低了嗓音,看着两位办事员:‘我的一个出生入死的弟兄受伤了…你们他吗还要我怎么样?’他癫狂的盯着那个黑人,眼睛对眼睛。   ‘要你合作,史丹。’黑人话顶话。   ‘哈,是吗?’史丹菲尔哆哆嗦嗦的胡乱挥着手,像个精神病一样在两位探员的面前抖着:‘我没时间回答你们的狗屁问题——!’   吼完又迅速平静下来。他伸出手扯了扯黑人胸前的枪套带,另一只手整理自己衬衫领口,腔调平淡的说道:‘要我合作,到我办公室来。D·E·A缉毒署,4602,诺曼·史丹菲尔。’   忽然,那位女性说话了:‘你是在用愤怒来伪装逃避你无法解释的问题么?’   一针见血。   史丹菲尔微笑着把视线从黑人身上挪开,转到那位披着黑色长发的女性身上。   ‘女士,你大概是个助手或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你肯定不是本地人。我奉劝你,不清楚的事情最好闭上嘴:你能用它让男人们快乐,就不要用它让我愤怒。’   史丹菲尔无礼的靠近女人,对方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没动。   ‘你不会想惹怒一个缉毒署的疯子的,特别是这个疯子还被毒贩打伤了自己的弟兄。’   玛蒂尔达听见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   ‘我的确不是本地人,史丹先生。不过,惹怒你的后果是什么呢?恼羞成怒的朝我挥拳头,然后被我把脑袋揪下来塞进你受伤的兄弟的屁股里?’   ‘神经病先生?’   再次安静。   史丹菲尔一下推开两人,气急败坏的往屋外去。   玛蒂尔达任由脸上的泪珠一颗颗凝结,滑落。她抱着挎包,听所有鞋声都消失后,才缓缓从墙壁背后站了起来。   她停在走廊的中央,一个被粉笔画出的人形面前。   小小的形状,是她弟弟的。   面朝下,挣扎着往门口爬行的姿势。   玛蒂尔达跪在地砖上,双手细细抚摸粉笔线画出的人形。   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冲散了线条。   “别把痕迹固定线弄湿了。”   玛蒂尔达惊恐的抬起头。   正对面的墙角,刚刚说话的那位女性正夹着香烟,两脚交错,倚着墙静静打量她的样子。   “二女儿,是吧?”她笑笑,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走过来。线条柔和的脸上有着特殊的温柔感,似乎并不像一个警探助理或刚毅坚定的警员。   玛蒂尔达迅速站起来,抱着挎包后退。一双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寻找能够绕过女人逃跑的路线。   对方好像看出她的紧张,在还有几米距离时停下了脚。   “你不用跑,我不是和史丹菲尔那个黑警一伙的。”她张开手臂展示着自己:“没带武器,没有威胁。我不是本地人,女孩,你不必担心这些。”   玛蒂尔达依然警惕的回以审视,女孩栗子色的波波头被自己揉的乱七八糟,眼角和脸蛋上儿上湿乎乎的泪水沾了不少灰尘。   “我在休假不过…”   女人举直夹烟的手,另一只伸进里兜掏出皮夹展示给玛蒂尔达。“不过受朋友拜托,顺路过来帮帮忙。”   那是一张证件。   “FBI探员:南空直美。” Chapter26 拍摄中的女人   森月纱不清楚玛蒂尔达身边发生的事。   今天天气很好,她带着娜吉妮出来随便逛逛,顺便让计划好的女仆采购点生活必需品,过两天她们就要离开这里。   “你打算怎么做,月纱。”   “玛蒂尔达?”   娜吉妮其实不太想让森月纱带玛蒂尔达离开。她也有黑暗的过去,很能明白那根坚固的绳索对于即将溺水的人有多么重要。她最终顺利的和森月纱离开了那方世界。   可玛蒂尔达不行,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姑娘,她们早晚会分别。   相处太久太熟,骤然离开只会对那孩子造成伤害。   这两天她已经尽量避免了。   “交给里昂好了。”森月纱望着高高的广告牌随口道:“杀手先生还挺喜欢她的,没准能当个女儿或其他什么的。”   娜吉妮很想知道森月纱口中‘其他什么的’里面都饱含了什么。   “不重要不重要…那边,在干什么呢?”森月纱盯着不远处的街角——相对于她们居住的地方更高档的咖啡厅,零零散散的带着孩子围观的父母,扛着摄影机的男人。   像是拍什么东西呢。   森月纱蹦蹦跳跳的穿过马路,从人群里钻了进去。空旷的咖啡厅,彬彬有礼的侍者,打扮时尚的女性,全方位对焦的机器。   还有桌面上的咖啡。   “在拍广告,主人。”娜吉妮小声,看了看喊了‘cut’后一脸严肃的广告导演:“那个演员,熟悉么?”   森月纱又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   “啊!那个,那个《楚门秀》里客串的观众姐姐!”   金发双马尾穿哥特装的姑娘,被娜吉妮成为‘黑暗英梨梨’的女人。长长的发尾梳起来,及膝的深灰色长裙,白色高跟鞋。   10   广告导演喊了一声,周围的机器运转起来。只见金发女人翘着腿,挺直腰,悠悠然端起拿杯咖啡轻轻闻了一下。   看向摄像机,脸上露出笑容。   ——除了这一段,后续又加了不少对咖啡壶和她手部的特写,包括镜头进场和淡出,反正挺专业,森月纱也看不懂。她趁着主角戏份结束、整体拍摄还未完毕的空档,脚尖挪啊挪啊挪啊…   就挪到了被几个安保守着的出口。   娜吉妮一眼没盯住她,再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越过安保,顺利的和那位黑暗英梨梨小姐聊上了。   女仆叹了口气,揉了揉脸赶紧跟上去。   唉,这个世界确实…   看给孩子无聊的。   随着靠近,娜吉妮听清了森月纱和对方的交谈。   ‘你的妈妈在哪呢?’   ‘在天上。’森月纱掏出手机:‘可以合照嘛。’   对方顿了顿,眼中带着怜爱,五根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指张开摸了摸是森月纱的头顶。   ‘抱歉啊,问了不该问的。当然可以了,你想要…我看看让谁帮忙…’   “我来吧。”   娜吉妮从身后拿过手机,惩罚性的给了森月纱一个脑瓜崩。   “嘻…”   她为什么要跟这位合影用她的尾巴也能猜出来——等回去以后给英梨梨看,比如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喂,我见到未来的你了’、‘未来的你长个了而且长了其他地方高兴吗’之类讨人厌的话。   拿着个皮孩子没辙,娜吉妮朝后退了几步,稍稍弯腰,把一大一小两个人装进镜头里。顺便一说,为了能把森月纱尽量拍的高一点,她可没少练摄影技术。   光那些‘小知识’文就看了不少。   娜吉妮举着手机。   “准备啰。”   咔嚓。   镜头自下朝上,如此一来能显的森月纱腿长,身高与身边人相差也不会太多。金发的女人瞥了眼照片,冲娜吉妮笑了一下,旋即又把目光转回森月纱的脸上。   她对这孩子有莫名的好感。   除了长得漂亮可爱之外,性格也很有意思——加上人在国外,能遇见说一样语言的总会给人多多少少的温暖。   “你叫什么?”女人按着膝盖半蹲,把视线和森月纱对齐:“她是你的家人吗?”看了眼娜吉妮:“在这里不要乱跑,隔壁几条街可乱着呢。”   “森月纱。”   “东京?”她听不出森月纱的口音,猜测一句,撩了撩头发:“我也住在那里哦。我叫弥海砂,是个艺人、模特,小月纱看过青年杂志吗?”   森月纱答非所问的笑,眼睛在她的嘴唇和银质耳坠上晃来晃去。   “我在《楚门秀》里看见你的客串啦。那身衣服真好看,什么牌子,在哪买的?”   衣服啊…   “哥特?”   弥海砂看看面前这位波澜壮阔的姑娘,想象她如果穿成‘哥特萝莉’的样子…   话说回来,刚刚自己还没注意。   她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   弥海砂更向前倾了身子,调皮的朝森月纱耳朵低语:“我一会写给你好了。小月纱,你吃什么长…”   娜吉妮适时的咳了一声。   弥海砂白了她一眼,换了个话题:“那是你的姐姐么?没有你可爱,冷冰冰的。”   “娜吉妮是女仆。”   双马尾的金发女孩故作惊叹的捂了下嘴:“诶——富家女呢?那,森月纱小公主,回国后有空找我玩哦。”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随手撕下一页。然后用黑色记号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她的联系方式,定制衣物方的联系方式,以及一个奇奇怪怪的英文名称。   “我马上要代言的游戏。”弥海砂神神秘秘的朝森月纱眨眼:“到时候试试看,玩的话,我会给小月纱要一些福利的——现在的男孩子啊,都顾着打游戏。如果能有共同语言,对小月纱未来的恋爱之路会有帮助的哦。”   她又扫了一眼森月纱的波澜壮阔,啧了一声。   “不过,就算没有共同语言也无所谓吧。小月纱已经有了两个巨大的通行证了。这个证件直接可以通向男孩子们的心底呢。”   娜吉妮不太喜欢这个骚话连篇又特别自来熟的女孩,抬手揽过森月纱。   弥海砂眨眨眼,手掌竖起摇摇:“国内再见,森月纱,还有…她的女仆。”   望着弥海砂离去的背影,森月纱举起手里的那张杂志纸。   “热门的游戏…吗?”看了几眼,她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扔给娜吉妮:“阿莉埃蒂最近正哭着喊着要找新游戏玩呢。”   “她忙完了么?”   “应该还没。”   阿莉埃蒂最近被困在了侘寂庭院里,由于某个因为卡牌化后忽然‘年轻’的女性妖精和真实年轻的未成年男性妖精发生了一些故事,进而导致了两个家庭的纠纷。   接着解决纠纷时,连带又发现了好几起类似的事件。以波德先生的威望搞不定这件事,只好把阿莉埃蒂叫了回去。   这几天因为这些破事弄的小妖精焦头烂额的。   安苏娜和伊莫顿就纯属跟着去吃瓜了。 Chapter27 两个小尾巴   最近玛蒂尔达变得神神秘秘,经常夜不归宿,白天也没个人影。娜吉妮偷偷跟上去看过,回来说是她跟着一位女性在调查那个黑警的事。   森月纱听过就忘了也没在意。这几天她一直悄无声息的跟在里昂的背后——算是把职业杀手的工作方式看了个通透,以至于最终没忍住蹦出来撒欢,被里昂逮个正着。   ——娜吉妮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固执的大男孩先生带着她一起工作的。   总之,从来独行的男人身后多了两个小尾巴。   一个观光式·尾巴,另一个服务式·尾巴。   他干掉目标后甚至还能喝到娜吉妮沏的热茶…   “你得在工作之余学会享受生活。”   里昂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品着稍有回甘的茶,又看看微(危)笑的女仆小姐,决定闭上嘴。   “我有个问题。”森月纱盘着腿坐在桌上:几张桌子在客厅里拼成了个大平台,上面摆满了类似化学实验室里面的用具,银色的金属托盘里还散着一堆白沫。这就不用问是什么了。   “为什么你不用那种长长的枪?”   森月纱说的是电影那些炫酷的狙击手段。她不明白里昂明明有能力使用更简单的方式却一定要亲自动手,近距离解决敌人。多麻烦。   男人正了正线帽:“那是第一课。”   “第一课?”   “从远到近。新手才用那些,然后会越来越近——匕首是最后一课。越好的清道夫越会接近敌人。”   哦。   “那你为什么要带这个丑了吧唧的帽子?”   “防止感冒。”   有点心累。从她开始跟着自己就不停的发问,不是问有关枪械的问题,就是问他工作上的事——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好奇心都这么强么?   “很酷的职业,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里昂老人般的叹气。“问吧。”   “你说你不杀女人和孩子?”   “…没错。”   “那…变性人呢?”森月纱抬手在身体下方划了一下:“原本是男性,后来变成女性了——怎么办。”   说实话,杀手先生还真没遇上过这么刁钻的目标。   他琢磨了一下:“大概会。”   会杀?   “那…如果他原本是男人,现在也是男人。我是说身体。”森月纱又问:“但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女性呢……?”   更刁钻了。   “一样会。”他说。   “那…如果他成年了,但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并且他母亲也认为他还是个孩子呢…”   里昂:……   “如果他是个男人,但心里认为自己是女孩子,恰巧还是个同性恋,然后,他喜欢的人是未成年,并且他也认为自己未成年——”   你找茬是吧?   娜吉妮从从后面拽了一下森月纱,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怎么啦?”   “主人!”   “…又凶我。”   女仆嗔了她一眼,把死孩子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蛋。   里昂擦完枪看到的就是这样美好的一幕。他人生中很少见到美好,自从遇见森月纱和玛蒂尔达,黑白的生活中多了许许多多的颜色——包括这个冷面的女仆,实际上人也很好。   鲜少有人能对他这么好。   “你们不该掺和。”他收拾好武器,把皮包扣上。“…不应该,这不是你们该好奇的生活。”   娜吉妮粗略计算了一下,她们加起来杀过的生物,大概比这位男士见过的生物还要多。   她也是这么说的。   沉默寡言的男人罕见的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瘦脸带起络腮胡,那根鹰钩鼻显得都有点呆呆的。   “玛蒂尔达告诉我,你们人很好。”   “就是…”   “爱吹牛。”   森月纱笑着跳下桌子:“以后玛蒂尔达就拜托你啦。”她蹲在里昂面前:“相依为命,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你也没有亲人了吧?”   没得到回复,少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摆弄起桌面上的蒸馏器和试管。直到今天,里昂仍看不清森月纱娜吉妮到底来自哪里,什么家族,又为什么对他和玛蒂尔达如此友善。   一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杀手,一个性格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孤儿。从他入行起,学到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凡事都要问为什么——通常来说这个道理能救命。   “为什么?”森月纱背朝里昂,轻描淡写的把那根还残留些许沫子的玻璃试管在掌心揉成粉末。攥着小拳头,细细的晶沙哗啦哗啦的像沙画一样洒在棕木桌上,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娜吉妮软舌头」。   “为什么呢。”森月纱重复道:“就像你上一个杀死的——是那位黑警先生的左膀右臂吧?你在他的眼眶和胸口各开了个洞。他似乎不是你该干掉的目标?”   “你不是说过,你们这行的‘行规’是不许动警察么。”   “里昂,你为什么这么做了呢?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玛蒂尔达呢?”   里昂手掌按着膝盖,墨镜下的眼睛闪烁不定。   “你见过他?”男人言语中多了警惕:“你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娜吉妮收走里昂手边的茶杯随口道:“是气味。我记得他们的气味。”   气味…   越说越古怪,他也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到底什么时候是真话什么时候是假话了。   森月纱掸掸手:“你闻不到的。这两天好好琢磨琢磨吧,线帽子先生。我们过两天就离开,再此之前会帮玛蒂尔达解决那个什么菲尔,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少女嘟嘟囔囔:“也许你们两个可以去其他国家转转?”   “我得找个宝藏,找个大宝藏。我的财富太少了,竟然才能买一百来个书库…”姑娘一边自言自语,又开始在屋里转转悠悠。   里昂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娜吉妮。   “我没法离开这行了。娜吉妮小姐,谢谢你和你主人的好意。”   娜吉妮弯了弯腰,茶壶消失后,女仆又变魔术似的端上来一小碟玉米色、形态各异的小饼干。   她笑着对里昂说:“森月纱说可以,就可以。里昂先生,难得主人爱干好事而不是恶作剧,如果我是你,就会抓紧时间认真考虑一下她的话。”   女仆抬头时,男人望见了一泓深不见底的黑色。   “上一次听老东尼说,你来美国投靠他之前,曾有一个姐姐?”   里昂骤然握紧双拳浑身绷紧。   “放轻松放轻松,我随便问问而已。”见状,娜吉妮温和的退开,嘴上说话时,眼睛一直停留在正试图抓捕窗台上那只麻雀的森月纱身上。“我只是跟着好奇心非常重的主人到处旅行而已,你认为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我很同意。”   “我们要的是故事,有趣的故事。”   “它会让主人每一次旅行变得充实。如果把它看做是‘报酬’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里昂直到离开也没再开口。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的确有个姐姐。 Chapter28 邀请函   玛蒂尔达和个女警时不时纠缠一起这件事很轻易的被里昂知道了。   作为猫鼠游戏中见不得光的一方,他十分反常的什么也没说:没有大发雷霆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善言辞,但后续发生的事就让森月纱弄不明白了。   ——他搬到了贫民区内的另一所破房子里。也是楼式旅店——无论贫贱还是富贵,人类社会里最多的就是旅店和饭馆了。接着,玛蒂尔达仍时不时去找他。   找他学‘清道夫’的本领。   里昂没说‘有人帮你就不需要我了’,玛蒂尔达也没说‘有人帮我就不需要你了’:两个人似乎保持着一致的默契和沉默,到了时间,开门;咔嚓咔嚓的摆弄枪械,不发一言;拿出买好的食物,吃、喝;   然后静静看着彼此坐一会。   结束。   森月纱快要好奇疯了!   “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玛蒂尔达模糊了森月纱的存在,可比起她和娜吉妮,少女更加努力模糊的是里昂的角色——女警小姐甚至都不清楚还有这么个危险人物出现过。   娜吉妮看的一清二楚。   “有些东西在发芽。”   啊?   “是厨房那个放了一星期没扔的臭汉堡么?”   娜吉妮:……   好在还有其他事情能转移森月纱的注意力——   她,比旅行小青蛙还要好奇有趣事情的旅行小月纱——她!   今天!   收到《楚门秀》的邀请函了!!   哇哦——   天选之子!!   当然这是娜吉妮稍稍‘赞助’了一下节目组才得到的不过…   她高兴就好。   只要她开心,再多亲昵的搂几下自己,女仆小姐就一百个知足。这不,疯姑娘已经美的开始像只依恋爱人的八爪鱼,两只手两条腿死死缠在娜吉妮的身上,整个人飞悬在半空中。   “娜吉妮!快说,我幸不幸运?”   娜吉妮托着她的臀往上抱了抱:“幸运,我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幸运的。”   母八爪鱼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大眼睛里闪过狡黠。   “我的幸运是遇上了娜吉妮。”   哦…发觉了?   也对。   “那你要怎么感谢为你带来幸运的我?”娜吉妮感受着少女如樱香甜的吐息,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不知道自己表情变得多么痴迷。   “我可以亲亲你吗?”   森月纱天真的歪了歪头,像是在问‘我可以吃这个吗’一样稚嫩但。那副妖娆的德行出卖了她——这孩子绝对清楚自己在干嘛。   撩人的小家伙慢慢学坏了。   “我可以吗?”少女笑嘻嘻的半咬着嘴唇,娜吉妮在她红润的唇角边瞥见了一扫而过的粉色。   炽热呼吸吹在她脸颊上。   “有些事不用问。”   娜吉妮冷着脸,手掌握紧了她该握紧的。   她忽然出现了一种幻梦般的错觉:仿佛自己坐在云间,而微风是森月纱的呼吸。   …………   ……   《楚门秀》的场地非常大。非常非常大,像是一个巨型的军事基地一样——随处可见摄像机、滑轨、举着喇叭督促人员进场的场务调度;打扮古早的演员们四散在正式摄影棚的入口大厅内,有的聚着手机拍照PO到网络上,有的正专心致志打开手镜给自己上妆——美人儿企图用这场上镜来为自己打开演艺事业的大门?   不可能的,她只会打开自己的大门。不远处那个不知来自什么小破剧组的猥琐导演已经盯着她的胸脯看了十来分钟了。   当娜吉妮领着森月纱走进来时,乱哄哄的大厅忽然一静。许许多多道视线不约而同的射向了娜吉妮: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带着妹妹来见世面的姐姐,参演客串的也是姐姐。   无疑这是个可怕的对手。   “她们是不是嫉妒你…?”森月纱拽了拽娜吉妮的胳膊,把她带矮后在她耳边悄悄道:“明明只是客串而已,杀气好重哦…”   甚至有几道视线连她都没放过。   “不是必须有竞争关系时大家才是竞争对手。只要你有心踏入这个行业,在生出想法时,你的敌人就存在了。”娜吉妮比森月纱见过更多人情冷暖,并非是这个圈子。   在任何地方,人心都是最难揣测的:在她没遇上森月纱之前的某一次,有个和她相处很好的女孩满怀恶意的把她带进了街头小混混布下的陷阱中。   结果当然是蛇蛇吃一切。   她后来问那个姑娘。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她是怎么回答的?   ‘突然想到就做了。’你看,恶意和善意唯二相同的地方就是——做到极致都不需要理由。   上一个相同点是它们几乎都同时存在人心里。   “真深奥。那你受伤了吗?”森月纱比较担心这个。   当然没有,傻蛋。   “我吃了她们。那时候我太小了,无法控制血咒的烈度;我几近疯狂,把周围弄的一团糟。当我清醒过来后,她和他们什么都不剩了——说实话,都不太好吃,一股汗臭味儿和劣质妆粉的化学味儿。”   “你应该先清理一下在吃,发卡、金属戒指、项链——吃完肚子里不会呼啦呼啦响吗?”   娜吉妮笑着把森月纱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有响吗?”   森月纱摸了摸,没言语,却又把娜吉妮拽低,趴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晚上仔细听听。”   娜吉妮:…我有点接不住了安苏娜老师。   “反正现在,没有人再能欺负你了!”森月纱把胸脯拍的DuangDuang响:“你可以吃你想吃的任何东西。”   说完,她就察觉娜吉妮的视线嗖地集中在她靴尖儿上。   森月纱和娜吉妮只能算众多‘客串观众’之一,说实话,这就是《楚门秀》搞出来的一个噱头——吸引观看的广大群众们参与其中,更能加深代入感的一个小伎俩而已。   这种客串者每一天都会有,还劳烦不到他这位最顶头的Boss出面接待,即便对方付出了一大笔钱来插队。   接待她们的是一个现场导演的助理,女孩,看着干练。腰上挂着对讲机,一大堆零散的黑线从裤兜和腰间一直攀爬上耳朵和嘴角。   反正显得挺专业的。   她急急忙忙的从白色的金属门里出来,朝娜吉妮喊。   “这边!”   她也以为今天的客串是娜吉妮呢。 Chapter29 路上闲谈与熟悉的名字   助理姑娘带着两姐妹噔噔噔快速进入通道——长长的走廊,白炽灯条顺着墙体走线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很远。从刚进来时森月纱就发现了,这座巨无霸式占地极广的摄影棚好有科技感鸭…   “那是当然。”助理小姐一头浅金色,绑了利落的马尾,踩着高跟鞋飞奔时,马尾就左晃右晃。   她的腔调很是骄傲:“《楚门秀》可是克里斯托弗导演的惊世大作,纵横全球多少年,我敢说你小时候都是看着它长大的。”   森月纱小时候是看着自己的球一点点长大的。   娜吉妮是看着自己的尾巴一点点长大的。   似乎发现身后的两姐妹并不多话,相比之前她带过的那些客串观众沉稳的多,助理放缓脚步,和娜吉妮齐肩并行。她小声道:“克里斯托弗导演不喜欢乱子,别让你妹妹弄出乱子来。”   弄错了参与拍摄的人选是小事,助理小姐只是担心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闹出乱子来:虽然每个月几乎都要有几场乱子,不是‘使命感极强’的观众跳出来要告诉楚门·伯班克他的世界是一场直播。   就是当着摄像机、全球观众的面求爱求婚的。   还有求捐卖惨的。   总之,利用全球性的直播做什么的都有。助理小姐不希望森月纱大吵大闹不按剧本安排,或者哭鼻子弄的大家都尴尬什么的。   “不会的。”娜吉妮十分得体的笑了一下:“我的妹…”她看了一眼森月纱:“…她很听话,很乖巧。很…”   她不是个骗子,说谎时总有种愧疚感。   助理小姐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有她和现场导演控场,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最好这样。你得清楚有多少人希望上《楚门秀》亮相——我看你和你妹妹的资质很不错,没准能做个小演员什么的。”   森月纱可太有兴趣了!!   “姐姐,我的条件足够做演员?”   助理小姐又扫了一眼森月纱,这一次大概多看了三秒。   “我说的是那种边边角角的小角色,你的身材——反正做不了模特,你姐姐倒是可以。如果有兴趣,等结束了我会让现场导演给你联系方式——话说你们两位的家人呢?”   做演员什么的只是助理谈性大起后的随口之言。在美国想要成为大明星的人不计其数,大概比希望出门崴脚然后被什么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公主抱的女人还要多——通常都是做梦。   这两姐妹长得确实是她所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确实是「最」漂亮最棒的两位了但,那又怎么样?   真以为靠脸靠身材就能混这个圈子可太天真了点。   “如果你家里很有背景倒不是不行,钞票可是亘古不变的力量假如没有…”助理同情的看了看娜吉妮:“我劝你还是体验一下站在镜头前的感觉之后就忘了吧。”   “如果你不想某天你们两位同时出现在一个男人的床上。”   娜吉妮扬眉:“听起来很可怕?”   “可怕?”助理小姐从刚毕业就混这个圈子,这些年接触了太多人。香的臭的、恶心的善良的,试图信着上帝作恶的,满口脏话却心地善良柔软的:她见过太多人间百态了。   她有个朋友做经纪人,她亲眼见过那位在朋友手下的小演员是如何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舔舐地板上的酒液和其他东西的。   “这还算可怕?”她轻蔑一笑:“最可怕的是你们姐妹二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后…”   “发现周围有一群男人。”   “这才是最可怕的。”   助理叹了口气,觉得今天自己有点不正常。一般她是不会对圈外人说这么多秘密——虽然在圈子里算不上秘密。但行有行规,她也不明白怎么就都秃噜出来了。   这两姐妹真有毒。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只要到了足够高,能够被大家看到的位置——你就是安全的、自由的。你不会认为向前迈一步就能到那种位置吧?有多少人花了五年、十年才爬到半山腰,这都算得上走大运或惊才绝艳了。”   “光彩照人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向你说他们爬山那五年十年里所发生的故事的。”小助理意味深长:“那故事会很长、很抓耳朵。”   交浅言深,助理后面就闭了嘴。她其实刚刚注意到:娜吉妮还好,森月纱身上无论服装还是配饰都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这两姐妹至少也是个非富即贵的家庭。   她说那些话有点多余了。   “谢谢姐姐呀?”森月纱甜甜一笑:“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呐。”   善良?   助理小姐拢了拢散落的头发,苦笑着摇头:“在这个剧组的人都算不上善良。”   他们多年如一日的在欺骗着一个真诚的灵魂。   楚门·伯班克。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被他们联手打造的世界——海景岛里。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做着保险公司小小的经纪人,有温柔的妻子,平凡的生活,偶尔争吵却真挚的朋友…   这些都是假的。   他不知每一秒钟都有上千部摄像机对着他,每时每刻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   更不知道包括妻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演员。   哦,他的妻子是个成人片明星。虽然他们的某些生活会被打上马赛克。楚门·伯班克先生是被世界上的人看着成年、看着成为男人的男人。   很…荒诞。   “这被允许吗?”   娜吉妮问出了关键问题。在卡玛泰姬时女仆就一直有此疑问,在所谓人权至上的国度里,竟然弄出了如此剥夺人权的节目…   助理小姐翻了个白眼。   “首先,你要被承认是‘人’,才有‘人权’。富家小姐是不是很久没出过门了?你看那些被打的支离破碎的陆地,看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他们是因为谁失去胳膊失去父母失去眼球?”   “他们又不是人,至少不是我们认为的‘人’。只有我们认定的才有人权,娜吉妮小姐。”   说实话,不管穿梭了几个世界,某些虚伪的家伙还是没怎么变。   “更何况,可是有大集团赞助的。”   助理小姐念了个名字。   “斯塔克工业(Stark Industries)。”   森月纱忽地抬头。   斯塔克…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Chapter30 准备进入   熟悉?   助理小姐啼笑皆非:“姑娘,在这个国度里,就连流浪汉都‘熟悉’斯塔克工业。你怎么会不熟悉呢?”   森月纱说的不是这种熟悉。她是说…   “霍华德·斯塔克?”   助理有些奇怪:“那是早去世的人,你听家里人讲的?”   “去世了?”   “嗯,男神啊…”助理小姐露出一丝神往:“天才科学家、企业家;又帅又绅士,还多金…哦…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   娜吉妮冷淡嘲讽:“你就会被战争时一颗飞来的子弹掀掉头盖骨。”   “……怪不得你妹妹这么天真,‘世故’都长你身上了吧?”助理回怼了一句又道:“不过,现任也不错啊。”   “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Antony Edward Stark),唔……我亲爱的小托尼——他要是能用绿油油的钞票卷成长长的卷,对着我…”   对着你干什么。   下面的是付费频道了吧。   ——唔托尼·斯塔克,霍华德的儿子么?   我这大侄子听起来也不是善茬?不知在毒舌和女人方面随没随他爹。   森月纱有个疑问。   如果霍华德去世了,那,Jack和Rose也应当去世了吧?按照现在的年代时间来计算,应该是…   她是不是抽空去看看他们的卧室?   “卧室?”   “就是躺的地方。”   墓地啊?   森月纱略微有些责怪:“我总是忘记这些人和事,娜吉妮也不提醒我。”   因为你的小脑袋里只需要装满快乐和我……们就可以了。其他的生物没那么重要——任何会使你悲伤沮丧的情况都不被我允许,主人。   娜吉妮浅笑,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因为我的脑子也不好使。”俯身悄悄咬她的耳朵:“蛇类的脑袋很小的,像…那么小。”   森月纱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   蛇也有好的地方,不是吗?   话题一被岔开,单凭森月纱的记性是找补不回来了。她转瞬间把大侄子和泰坦尼克号上的两位抛在脑后,重新挂上没心没肺的笑。   “我要不要看看剧本?”   剧本?   “演员不是都有剧本吗?”   助理看着天真的森月纱,失笑:“当然不用,你没什么固定台词——那些念广告的才有。说句不好听的,你和你的姐姐还没资格给厂商念广告,那得是大明星。”   “你就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   “对。”   那是不是太过分了?   娜吉妮咂舌,她已经开始琢磨一会如何善后的事宜了。   穿过科技感十足的长廊,举行的摄影棚近在眼前:说实话看不太出来。入口被开设在海景岛最边的一个角落里,拧开门,背后是一块巨大的幕布板。从这里坐上汽车,她们可以直接进入‘故事’中。   “整个海景岛是一座巨大的球形摄影棚,看到那里的造浪池了吗?没错,楚门·伯班克先生在克里斯托弗导演操纵的某个‘小事故’下,生出了怕水的毛病,所以。”   “那里是另一个出口。”   “你的身份是梅丽小姐——楚门·伯班克的妻子:梅丽·伯班克太太密友的女儿。弄清楚了吗?去家里做客,别管那些广告和奇怪的摄像头——如果你能看到的话。你只需要吃吃喝喝,做一个真正的孩子该做的事就行了。你们生在海景岛,长在海景岛。”   女助理叮嘱着森月纱,等现场导员匆匆忙忙的提着肥裤子进入片场时,她已经说了不少了。   “记住:不要和楚门透露「世界之外」的事。明白我的意思吧?”她半弯腰,尽量做出不太严肃且能让森月纱记在心里的样子:“把你的手机交给你姐姐,就当一场度假了小姑娘。”   “少看镜头,你的同学或什么追求者能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你的表现。”   “乖一点。”   女助理不厌其烦的来回来去念叨——这些话一般都不是由她来说:谁找的客串谁负责,她手下还有一大票上赶着帮忙的大男孩,这一块都是他们来负责。   今天是个意外,她对这孩子挺有好感的,所以希望她的‘第一次露脸’能够留下美好的记忆而不是下来后被现场导演吼一顿。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现在问我,一会等车来了,跟着上去就行,负责你的人员会把你带进去。”   森月纱拉拉娜吉妮的手指。   “记得给我录像,我要回去跟阿莉埃蒂显摆。”   她也就在意这个了。   娜吉妮点头。   汽车顺着小路缓缓试过来,一个个群演依次上车,森月纱跟在末尾。   “去吧,我们晚些见。”   …………   ……   海景岛的布景非常宏大壮观:自从五年前被斯塔克工业集团插手投资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按照那位交接人的话说。   一切都用最贵的。   设备、布景,美术、视觉,至少森月纱从车窗子望出去,足以以假乱真。就是不知道演员们…   少女环顾四周。   几个穿着棕背带裤的工人正前前后后围在一起打扑克;竖着波斯大卷的丽人吐了个呵欠,她今天加班,又是该死的伯班克先生。而带领她入场的也正是这位女性。   “我叫唐丽思。”女人晃晃蓬松的卷发,扭过头,眼神迷迷糊糊的:“化名。”   “你叫什…哦,我不用知道。我看看给你的信息——”她从金边棕白格的手包里夹出一张纸片儿。   「琳达」?   “琳达,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苏珊也行,无所谓,你想叫什么都行,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森月纱半天没能开口,光听着女人嘀嘀咕咕的把一个字一个词穿成串。   “年龄随便编一个吧,十四,十五?东方人都偏小,哦,上面写了,父亲是银行职员,母亲是空乘——那…你十四岁,怎么样?我看看…上学,对,学校名字记一下。还有老师和同学的名字,记得编一个或者用现实的也行。”   “反正他也弄不清楚。”   森月纱下巴枕在椅背上听着,等她断句喘气时才开口问:“楚门先生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   “就是…你们看他长大的,这种感觉怎么样?”   ‘唐丽思’的脸上显露出厌恶。   “感觉?”   “糟透了。如果不是为了钱,谁会干这种该下地狱的事?” Chapter31 不对劲的世界   唐丽思小姐认为这个摄影棚里的所有人都该下地狱,这无疑和刚刚那位助理小姐的言谈相近。   “有多少人这么认为?”   唐丽思想了想:“所有赚钱少的都这么认为。”   赚钱少的?   女人复古浓艳的红唇弯了个惹眼的弧度。   “没错,因为那些年入百万以上的高层可不会这么想——如果楚门·伯班克先生能让你买得起豪车和游艇,你会在乎他的死活吗?别逗了姑娘,他甚至比我们过的都好:有百依百顺的妻子,陪伴左右的挚友,稳定的工作收入,和平的社会——没有‘嘭’一下倒地的事件,没有强盗和金融骗子。”   “钱,足够的钱可以抹平心里的缺口——你看所有抱怨剧组冷血无情该下地狱的都是什么人?”女人毫不避讳的指指自己:“我们这种底层垃圾而已。”   “站得越高,嘴巴就闭的越严,这是规矩。想肆无忌惮的说话?没问题,只要你躺的足够低。”   森月纱其实没想问这么多,谁知道这个女人好像是找到了什么能说话且不用担心后果的人,再加上车里都是剧组的底层演员,没摄像机。   所以她大发牢骚:“我还算好,你看见斜前方、对,左边那个穿蓝西服的男人了?”   “他每天得围着楚门的公司转个七八圈。”   演戏啊。   “不然呢?”唐丽思站起来坐到和森月纱同排,像个熟悉的大姐姐一样,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小声道:“一会别闹出乱子,姑娘。几年前出现过这种事,托弗导演大发雷霆。你如果闹,我就得跟着滚蛋。”   “就当帮我个忙,行吗?”自从斯塔克工业入股楚门秀后,所有演员的待遇跟工资都上涨了一大块,女人可不想失去这份远超业内同期的工作。   森月纱乖巧的点头。   “我很好奇,是什么大乱子?”   唐丽思的声音更小心更轻了。   “劳伦,一个化名劳伦的女人——那个傻女孩似乎爱上了楚门,她和你一样,也是客串观众——她爱上了楚门。”   “然后呢?”   唐丽思沮丧的揉了一把森月纱的头发。   “楚门当然也爱上了她——遗憾的是,不行。剧组老早就安排好了伯班克先生的第一任伴侣:梅丽,哦也就是一会的,我的‘密友’,你的阿姨。”   “那劳伦小姐?”   “被拆散轰出去了——他们以‘精神病’的缘由,让扮演她父亲的演员带着警察抓走了她。我听说后来那个女孩家人还状告了剧组:说他们弄伤了自己的女儿。”   森月纱颔首:“强行结婚?”   唐丽思耸耸肩:“当然,梅丽可是专业的。她纵横P站时没人能挡住这女表子的魅力——但她现在老了。”说到这,唐丽思言语里多多少少带了些幸灾乐祸:“老了,只能做个真人秀的演员了。”   “她身上肯定全是褶子。”   哦。   真替楚门先生难过。   “我听说她打算给楚门生个孩子然后就‘意外身亡’,留下孩子,剧组已经着手准备他第二任妻子了——这是我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实话,他过得不错。”   “有吃有喝,和平世界。”   森月纱笑:“就是没有自由。”   “人不能什么都得到。”   “嗯…为什么不能?”   大客车平稳驶进市区,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森月纱也逐渐看到一架架隐藏的摄像机。演员们开始整理妆容和服饰,准备着一会的演出。人造的太阳升高升高,这代表时间走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再往后就是下坠了。   “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好。”唐丽思拎着女包站起来:“你跟我乘车去,记住。”   女人弯腰看着森月纱,有些严肃。   “别惹麻烦,姑娘。做你自己,明白吗?我见过太多一面对镜头就抽风的孩子,我希望你不是。”   森月纱当然不是。   “我明白啦。”她咧开嘴:“我一定会做我自己的。”   …………   ……   楚门·伯班克今天会早下班。梅丽出门时特别叮嘱自己今天有她「重要的密友」来家里做客。   让自己早些回去。   男人烦躁的坐在办公桌里,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本杂志。看起来是本面向女人的时尚杂志。   他把杂志摊开在腿上,抬头环顾四周——   然后鬼鬼祟祟的低头,一页一页翻动。   ‘不是…’   ‘很像…但又过于上翘了。’   一页一页翻的很仔细,楚门只关注每个模特的脸,并不在意她们穿了什么、穿了多少。和以往买这些杂志的男人目的就不同。   他在某一页停住后,脑袋扎进桌里,靠近杂志再次认真看了半晌。   然后把那页小心翼翼的撕了下来:女人头的部分。   杂志中间只剩下一张没了头的泳装女性照。   “又一片。”他有点高兴,烦躁的情绪如水泼火般撕啦着熄灭。敲敲桌子,把钢笔胡噜进抽屉,站起来和同事打招呼。   “明天见。”   “明天见。”同事头也不抬。“祝你聚会愉快。”   “女人和女人的聚会我有什么——”   突然,楚门卡了下壳。他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一玻璃之隔的男同事。   对方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的情绪一闪而逝后,滑稽的拧了拧眉,摊开手。   “我猜的。你很少请假,楚门,所以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他尽量把话圆的周到:“我猜大概是有什么聚会,对吧?你的朋友,你的妻子,还是你不常见到的母亲?我不知道。因为你今天很开心啊,我才这么说的。”   “才猜测是不是有聚会之类的好事。”   楚门·伯班克恍然一笑。   “没错,我的妻子,她有个很长时间没见的密友来家里做客。”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   “我也是?”同事撇撇嘴,朝着垒满层层叠叠合同的桌面,一副可怜相:“我也有个愉快的夜晚?和合同?”   楚门笑吟吟的拎着皮包走出公司。   然后…   面无表情。   谎话圆的不错,猜测聚会?今天很高兴?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常和母亲见面。   楚门深呼吸着下了电梯。   他很早就发现了。   这个世界…   肯定有什么不对。 Chapter32 拼接女郎与斐济   楚门先生到家时客人已经坐了一阵。   桌上摆了一些零食,几杯茶,牛奶盒子,还有一托盘没剩多少的夹心巧克力糖。他找出钥匙开门,妻子梅丽热情的拥抱了他。   “给回家的丈夫一个拥抱,然后送上红茶——”   “曼勒斯7号红茶——”   梅丽下巴搭在楚门的肩膀上,一脸灿烂。   楚门早就见怪不怪了,妻子经常这样,不是举着牛奶就是捧着口红对空气说话就像…   就像…   “你在跟谁说话?”   “——入口醇厚,您最好的选择。”   楚门推开妻子,对方无辜的看着他。   “什么?”   “我说,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客人到了,你还要杵在门口?”梅丽淡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没回答,拉起楚门进了屋。客厅里铺着地毯,一张玻璃茶几摆在中央。   棕色的漆皮沙发里坐着两位女士。   一大一小。   “这是唐丽思。唐丽思,这是楚门,我的丈夫。”   成年女人和时下流行的‘甜妞’打扮并无二致,除了年龄稍大,笑时眼角的皱纹多了些外。她身边盘腿坐着的那个女孩就不同了:黑色长发,黑色眼珠,正像个仓鼠一样把糖果和饼干塞的满嘴都是。   两个腮鼓鼓囊囊的。   身材也是。   梅丽介绍:“这是琳达,唐丽思的女儿。”她怕楚门又问她解释不了的问题,赶紧找补一句:“她的父亲是个东方人,你知道…黑色眼睛,很漂亮是吧?”   楚门没说话,怔怔愣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老天!   那个女孩的背后那些紫色的雾是什么?!   森月纱抹了把嘴角:“你能看到?”   “…那是雾?”   梅丽和唐丽思有点懵逼。   莫名其妙的…   这俩人,说什么呢?   森月纱掸掸手,饶有兴味的坐直:“一会我们聊聊吧。”   女孩说完话,楚门只是眨了下眼,那些紫色的雾气和光带骤然消弭于空气之中,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妻子看向某个地方,十分无奈的推了他一把。   “楚门?你这样不太礼貌。”   男人干巴巴的咧开嘴,朝唐丽思做了个假笑,旋即匆匆忙忙进了屋。   “你们先聊,我…有一些工作还没完成。”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把他的神色和行动轨迹全部忠实的记录下来,转播给全世界的观众们。男人掀开地板,顺着楼梯走入地窖——他唯一的避难所。   这里被楚门贴满了壁纸,一些明星的海报、童年的图画纸、父母留下的挂件和自己幼时的玩具。他拉开箱子,从一叠信封和报纸中抽出一张破破烂烂的拼接图。   上面用无数杂志模特的图样拼成的一个女人的肖像。   无数张鼻子,挑选出一张;无数张下颌,挑选出一张;无数张耳朵,挑选出一张——这个男人就用如此笨拙的方法留住了记忆中的女人。   “劳伦…”楚门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拼接图,把今天那张从杂志撕下来的‘女人头’摆好,小心翼翼的将模特的眼睛横着撕成竖条:拼在那张纸上。   ‘眼睛…不对。’   ‘不对,还应该在大一些…’   ‘鼻子…’   他用了很多年,找了身边能找的一切杂志。   劳伦,或者…西尔维娅。   她的真名。   此时,全世界的观众都饱含热泪的盯着手机屏幕或电视机:看这个男人静静落泪,静静捏着卷了边的拼接纸,回忆记忆中的女人。   然后信号突然被截断。   屏幕一片漆黑。   娜吉妮在大厅里慢慢捂上了脸…   我就知道。   啪。   楚门惊讶的回头。   一个女孩刚刚打完响指,坐在双腿够不到地面的废弃橱柜上,白生生的小腿晃晃悠悠的。她歪着头打量他,灯光忽闪在她水灵灵的黑色珠里。   “你真正的爱人?”   少女空灵的嗓音回荡在地窖之中,轻声细语也变得洪亮起来。   “你是怎么下来的?”楚门赶紧放下手里的纸,胡乱藏进箱子里。   “走下来的。”   森月纱说:“你用了多久拼她?”   “大概五六年——不是,你为什么不回客厅喝点好红茶?孩子,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楚门试图把森月纱哄回去,起身,顺手把墙壁上挂着的飞机递给她。   “拿着,算我给你的礼物。去玩吧,上去,上去玩。”   森月纱没接,双手撑在两腿旁边,昂着头,满脸好奇。   “你什么时候去找她?”   或许是太久没人认真听他说话了,男人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他扔下飞机,沉着脸,抓了抓头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说她在斐济,你知道斐济吗?”   “斐济群岛?”森月纱当然知道:“你得乘飞机去。”   楚门五官上扬,兴奋的挤眉毛时,看起来很滑稽。“你知道?老天…我终于遇上一个肯说实话的人了,你真的知道?那里是不是很美?!”   “很美。”森月纱如实说:“有点贵,但你应该付得起。”   大明星嘛,如果他能把拖欠了近三十年的那部分收益要回来,想去哪都行了。   “我想去!我老早就想去了…”楚门在地窖不大点的空间里转来转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双眼不再如死水,反而和刚刚的吊灯一样闪烁。空气变得暖洋洋。   “我早想去了!斐济,还有西尔维娅!那是场冒险,对吗?”他看看森月纱,不等她回复立即又道:“冒险!像哥伦布一样,还有外面的世界!我从来没乘坐过飞机!还有轮船,那有意思吗?”   这是森月纱一段时间以来见过的第二个大男孩了。   里昂是如此,楚门·伯班克也是如此。他们似乎保留着身上那团还未熄灭的火焰,随着年龄增长,全世界的雨点倾向他们时,举起无形的雨伞遮住了那团火苗。   交换雨伞要付出代价,变笨拙的代价。他们绝不会像一般的成年人那样聪慧精明,也不能像那些市侩的油子一样长袖善舞满脸计算。他们或许过得不太好。   但也只有他们才会在大雨中热烈的起舞。   有意思。   森月纱舔舔嘴。 Chapter33 新神与祂的信徒   “我总有一天会去斐济的!”   “为什么要等‘总有一天’?你现在就能去。”   楚门焦虑的褪下拖鞋,脚板踩在地上。“我不知道…我出不去,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根本走不出去…”   ——几年前,一颗写着‘天狼星9加尼斯’的探照灯摔在了自己家门口。   ——和朋友海边深夜畅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仅直径1米左右的‘追着’自己下。   ——前一段时间,自己遇见了死去多年的父亲。他被人强行拉上了公交车。   ——偶然听见串台的车载电台里正交谈自己的行踪。   ——总有人盯着自己。   ——离开的机票订不到,汽车票却总因为司机的操作不当而延迟总之…   他似乎走不出海岛镇。   这世界…是真实的吗?   身边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他觉得自己处在一场惊天的阴谋当中。想着想着,他看见橱柜上的女孩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森月纱欣赏着自己长长的指甲,脸上漫不经心:“来,楚门先生,让我告诉你个办法。”   女孩坏笑的像一只刚从树梢跃下的雪狐,并不存在的尾巴在后面摇啊晃的。   “你能看到那片紫色的雾气,对吧?”肉色的唇透着粉嫩,提起刚刚的幻觉后,仿佛为了加深自己话的正确性,那片蓬松朦胧的紫色雾气又出现了。   如同被鼓风机吹满了地窖。   “你看。”   少女一呼一吸之间轻吐出晶莹闪烁的稠雾,像个藏在镜子中的女妖一样。“你看得到,你没有出现幻觉,你感受、呼吸、嗅着它们。”   “这是真的。”   楚门喃喃重复:‘这是真的…’   他伸手试图抓那团雾气,可它们逸散在指缝;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洋洋的热气包裹着;他甚至能嗅到雾气中甜蜜的花香…   他没有出现幻觉。这一切…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除了…是她「故意」让楚门先生看到自己的法术力之外。   “这是神明的恩赐。”   森月纱双手合十扣住,举在胸口,微微低头。就像个虔诚的圣女一样祷告着。   “祂让我寻找能窥见祂神力之人…终于,在今天,我找到了你。”   “伯班克,楚门·伯班克。你是被选中的人。”   垂柳般的星光自天花板缓缓飘落,像羽毛又像微缩的群星。脚下不再是棕木地板,而是一颗光弧环绕蔚蓝的星球。   他正站在宇宙中。   楚门陷入呆滞。   他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见证真正的神迹——真真正正,不是那种电视里的科幻片,不是海报和漫画中的油彩——是真的,这个姑娘浑身散发着迷人又圣洁的气息。   她…   怎么做到的?   那些闪亮的晶莹碎片,紫色的雾气,雾气里的影子…   还有浩瀚无边的宇宙。   “信神明并呼唤祂的名。”森月纱睁开眼,严肃道:“祂让我找到你,希望你成为祂于地上的第二位行者…楚门先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楚门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森月纱说道:“这代表你所有的‘怀疑’和认为潜在的‘阴谋’都变成了小事——在神明面前,在神明的地上行者面前,没有人类能做出欺骗。”   “你或许能长寿、或许能操使火焰或雷霆、或许能看透人心…我不清楚祂将给予你什么样的恩赐。但,楚门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相信祂的存在,念祂的名…”   楚门确实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喉咙沙哑:“我,我该怎么做?”   森月纱调皮的眨了下眼。   “做你想做的,然后,祈祷。向祂祈祷。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祂会向你伸出援手…”   铺垫完毕,重头戏终于来了。   森月纱坐直,板起脸,神神秘秘的告诉一脸懵逼的男人。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这是祷告词,在你用餐、清晨起床和傍晚休息前。”   细碎的声音成一条细长的线钻进了男人的耳朵里。然后,楚门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咳,琳达小姐,你确定…这是祷告词?”   森月纱叉着腰:“叫我圣女!”   楚门:……   “这是呼唤祂、让祂垂怜于凡人的祷告词!先生!如果你不相信或者认为我是个胡闹的疯孩子,你完全可以不搭理我,我也省点力气,告诉那位神明大人,你并不需要帮助且劝祂能否换一个代行者!”   森月纱气哼哼的侧过头不看她。   楚门·伯班克并没有认为森月纱在胡闹——虽然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极其明显的胡闹感。   突如其来的像魔法一样神奇的雾,突如其来的神秘少女,突如其来的被神明选中,然后,奇奇怪怪的祷告词。   他今天是不是应该在公司加个班?   “先生。”   楚门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原地活动着肩膀。   “好吧,我…我不能说相信你,也不能说完全不相信。我会试着祷告的,如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好吧…”他嘟嘟囔囔的,心情很复杂:“我只是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神。”   “我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   “你现在看到了,也不相信吗?”森月纱「飘」下橱柜,脚尖点在地上如行走于水波纵横的湖面,她用法术力造出了一些光影效果,为了看起来更加圣洁真实。   “我是祂的代行者,而祂,让我找到了你。”圣女小姐入戏入的很深,此时此刻,她虔诚的半仰头的德行就仿佛天花板上真有个什么东西在赐予她力量。   楚门咬着后槽牙,深深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该死。我现在觉得阴谋越来越大了。这个世界如果是假的就有意思了,神都出来了。好吧,你在告诉我一遍刚刚你说的祷告词。”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抱歉,它实在好笑了,我光顾着笑没记住。”   森月纱:……   可能是因为法术力截断了信号,两个人没聊几句,楚门的‘妻子’梅丽小姐就循着他下了地窖,掀开地板门,探出个脑袋。   “楚门,上来吃——琳达?你怎么在这?”   琳达怎么在地窖并不重要,餐桌上,唐丽思和梅丽两位演员尴尬的不行。   ——自打男人上来后,坐在餐桌前便一脸严肃。   他合着手贴在脑门前,嘴里念念叨叨。   ——他当着无数台摄像机。   ——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   “伟大的、不染尘埃的,「无须无体毛无发」的「光头之神」,我是您的信徒:楚门·伯班克。”   “我将享用晚餐。”   “在此祈祷,感谢您垂怜于我,凝眸于我,解救于我。”   “希望您在您伟大的神国「卡玛泰姬」可以永享「神奇的书库」和「森&娜的教徒」,希望您永不被灯光击倒,愿您的光头和双眸一直闪亮如新…”   恢复通讯后在大厅观看的娜吉妮:……   某些偷懒看剧的卡玛泰姬法师:…… Chapter34 伟大的光头之神   娜吉妮就知道森月纱得搞出点乱子来。   这回倒是不会被楚门秀的工作人员斥责,关键是卡玛泰姬那边啊…   至尊法师啊…   唉。   森月纱倒挺开心的。   反正光子姐姐早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有自己参与,到时候顺手帮一把楚门先生就行啦。   帮他要回这二十多年做大明星的出场费,要回心理创伤后的赔偿之类的巴拉巴拉——克里斯托弗导演?工作人员?   他们会识时务的。   淡紫色的法术力重新隐匿起来,沿着森月纱的指尖流淌在桌面上。无形的能量一缕缕汇聚成粗壮的河流,涌进楚门·伯班克的体内。   没什么用。既不能强身健体,亦无法让他骤然学会法术。毫无附着点的法术力更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就像喷洒在身上的香水一样。   它们只是起到了某种欺骗伯班克先生的视觉效果,只能他一人看到的光影盛典。   ——希望能加深他对「光头神明」的信仰,以便让他无时无刻不祈祷吧。   啊啊啊啊,好想看法师们听到楚门先生祈祷时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   光头神明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把我坑到贫民区住的代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场外的娜吉妮已经懒得想如何善后了。有关卡玛泰姬的一切都不是她一个人能负担的,森月纱搞出这么大的事,在全球性质的直播前忽悠男主角大念特念卡玛泰姬和…光头神明。   …她可真是个小王八蛋。   不管了,随她便吧,反正森月纱上头有人。再说了。   这是第一个受她迫害的生物么?   显然不是。   第一个是埃及的那位。   直到用餐结束,唐丽思带着她的‘女儿’离去时,楚门·伯班克仍没能从混乱的情绪中缓过神。   ——Fxck…自己都做了什么?   当着妻子和她密友神神叨叨的祷告?   万分后悔的男人摊开手掌,却看见一缕淡淡的雾气沿着掌纹向上升腾。   …这是真的,又不得不让人相信那个姑娘的话。   难道,自己即将拥有魔法或神力什么东西的加持了吗?我是被选中的人?   不知道在这里‘中二’怎么讲,但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楚门·伯班克身体里觉醒了。   他坐在马桶上,睡裤拉到脚踝,认认真真盯着自己的手看。   翻来覆去的看。   这回轮到梅丽不解了。   楚门…   这男人,不会疯了吧?   …………   ……   且不说卡玛泰姬那边什么态度,直播刚一开始,森月纱就成了大众的焦点。这个白生生黑眸长发的少女,清爽俏皮的蜷在沙发上的样子成了各大网站的标题头图。   与之相对,饭时楚门先生的胡言乱语倒没那么抓眼球了。   ‘三秒钟之内——给我她的信息!’   ‘天呐…来自东方的神奇小演员吗?’   ‘好莱坞欢迎她。’   ‘没准不是演员呢?幸运观众吧?她的名字是什么,有ins吗?’   门户网站上的留言峰增,即便《楚门秀》今天搞了个从为有过的大活动也丝毫不能减少观看者们的热情——人们好像疯狂的喜爱上这个在荧幕里没说上几句话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点的漂亮女孩了。   如果古一法师老早就知道森月纱有此打算的话,她一定会阻止旅法师小姐的此举——她不适合出现在荧幕上让多数人见到,虽说不会造出什么乱子,终究是个隐患。   来时是助理小姐带着森月纱进去的,出来时也是她把森月纱送出来。   干练的女人给了森月纱一包小礼物:她参加《楚门秀》时的一些抓拍照片,楚门·伯班克的签名照,还有一本他从小到大重要人生节点的照片纪念册。   她很满意森月纱没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镜头前哭哭啼啼或弄出什么很难收场的乱子。   娜吉妮都有些怜悯这个助理小姐了。   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失去楚门·伯班克这颗摇钱树。别看卡玛泰姬包括至尊法师在内的法师都对她和森月纱一脸和善。   那是基于身份和古一的尊敬。   真换个凡人,换到什么托弗导演试试看。   “你的妹妹可真乖!”助理小姐一脸无知的感叹:“她很听话,而且镜头感十足…你看到网络上的留言了吗?你的妹妹要火了。”   她把森月纱交给娜吉妮,递过纪念品:“这是给你们的赠礼。小家伙。”她半弯腰看着森月纱:“你表现的很不错,下一次如果想要再参演,联系我。”   虽然不清楚这一次怎么就收视新高了,但她知道是因为谁。   她从兜里抽了张名片交给娜吉妮。   “随时联系我。”   挥别助理,娜吉妮提着赠礼袋,笑吟吟的低头。   森月纱则一脸无辜的揪着她衣角。   “我…饿了。”   娜吉妮微笑。   “我真的饿了,摄像机拍着呢,我可没怎么吃东西娜吉妮。我饿了饿了饿了饿了饿了——”   “我刚刚一直在看直播。”   “那我渴了。”森月纱立即改口:“吃了好多糖和巧克力,没喝水。我渴了渴了渴了…”   “主人。”娜吉妮头疼,“不行还是把阿莉埃蒂和伊莫顿叫出来陪着你吧,没准过两天卡玛泰姬的法师就打上门了。”   女仆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傍晚,黑漆漆的房间。零星火点炸响,然后逐渐拉长、变粗,首位衔接后,成了一个闪烁不定的橙色光圈。   莫度、卡西利亚斯和古一法师施施然的从光圈的另一头迈出来。   眯眼,盯着呼呼大睡的森月纱。   ‘「光头之神」,哈?’   娜吉妮打了个哆嗦。   “现在,现在就把阿莉埃蒂她们叫回来。”   森月纱才不,古一还有脸找自己麻烦?明明是她先恶作剧的!要不是骗了自己,把她们扔到这个所谓‘很好的住所’,她们早就住进明亮宽畅的大房子里了。   时不时还能游游泳骑骑马什么的。   “是你先的,月纱,你在全球性的直播上…”娜吉妮把那个神的名字吞进肚子:“而且,在那个贫民区不也收获了有趣的故事么?”   “那我不管,是她先的!”   “是你先在荧幕上唆使楚门的。”   “如果不是她把我骗过来我也不会这么做…”   “如果你不把卡玛泰姬大书库里的书都换成漫画。”   森月纱哽了哽:“那我渴了。”   娜吉妮:……   走吧,死孩子。   “我要和冰茶,凉丝丝的冰茶。” Chapter35 ‘长寿’小姐   托尼·斯塔克先生昨天有点累。拿了几位女士的名片就得使用它,正好自己最近对模特行业有些想法,说不定还能创个业。   “这不是您一晚和三位女士共枕的理由。”贾维斯的声音里带了些埋怨:“冰水在吧台上,午餐已经按照您的计划派人去买了顺便一说。”   “昨晚您太疯狂了,皮夹没有带回来。”   皮夹?   斯塔克摸了摸裤兜的位置,发现自己正光着两条毛腿…哦,刚起床。   “需要为您联系精神科医生吗?”   “得了吧贾维斯。”   又放了几块冰在玻璃杯里,摇晃着一口吞进肚子。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斯塔克舒爽的叹息着。   “说实话,昨天真美好。贾维斯,你有时候真该遗憾一下自己没有人类的躯体。”   “然后您就达到了讽刺我的目的。”   贾维斯的声音不瘟不火,它很难被自己的服务对象激怒。通常来说是这样。   它太熟悉托尼·斯塔克了。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男人端着杯子敬了一下空气:“女人熟悉我的身体,而你,熟悉我的灵魂。”   温和声停顿了两秒才再次响起:“如果您真有的话。”   “啊哈,发火了?”   直到他摇摇晃晃的进了客厅,潦草套上衣服,打好领带后,那道声音也没有接话。托尼·斯塔克隐蔽的皱了下眉。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贾维斯?”   “我在。”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声音沉默。   果然?   斯塔克扬眉:“如果你背着我勾搭了谁家的AI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会把门窗都做成防弹防爆的。”   温温的声音有点无奈:“先生?”   “她多大了,成年了吗?”斯塔克戴好手表,雷厉风行的踏出客厅,走到门口穿鞋:“别把不三不四的AI带回来,贾维斯,除非她身材…”   “我想你们AI有自己的一套分辨美丑的方式吧?”   贾维斯再也忍不住了。   “先生!”   “好吧,到底什么事?”斯塔克敲敲鞋跟,深棕色的尖头皮鞋搭配好修身的红暗花深灰西装透着风骚。   “我不知道是否要跟您描述,我也不清楚如何跟您描述。”   “显然我已经错过了午餐,”斯塔克向内翻转手腕:“飞机还有十分钟到停机坪——你可以尽量用我给你打造的性感大脑来试着描述一下:如果碰巧你的主人能理解的话,我们就不用在这个话题上兜圈子了。”   “有问题吗?”   “…我觉得您可以自己用眼睛看。”   “哦,也是,我眼神儿一向挺好的。”举着茶色墨镜腿,斯塔克分出手指,按了几下墙壁上的触摸键。自头顶嗡动,悬下来一块无框的屏幕。   “我一直想给它改出一套金红色的外装,包括天花板,你觉得怎么样?”   也许是即将要说的话题太过惊悚,贾维斯并没在理会长不大的托尼先生的调侃。它调出备份记录,在屏幕上播放。   《楚门秀》。   “斯坦赞助的那个?”   “没错。”   “哦,我很久没看,最近太忙了。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托尼·斯塔克忽然停下话头,捏着墨镜腿的手不自主的抖动起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里,如水波中漫出身体的人鱼一般的姑娘,正百无聊赖的蜷缩在沙发内,一双皮肤细腻的白腿懒散的叠在一起。   重要是她的脸。   这张脸…   “贾维斯,打开‘1号玩具库’。”边说着,脚尖一转,男人迈着大步径直往电梯的方向去。“现在解锁,立刻,马上!”   “先生,检测到您的血压和…”   “我清楚我在干什么,贾维斯。”托尼·斯塔克加重了语气,在电梯里使劲跺了下脚。打开电梯门,皮鞋加速小跑起来,一直穿过工作室,进入一扇其貌不扬的暗门之中。   噔——噔——噔。   一条条明亮的白炽灯跟着皮鞋的走动亮起,四面纯白的通道。尽头就是‘玩具库’了。   “贾维斯…”   “我在。”   “我有点紧张。”   声音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检测到您的心跳和血压高于以往平均值。请放心,处于风险线以下。”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紧张,你明白吗?”打开厚实的防爆门,男人攥紧拳头,面色严肃的进了这座地下密闭的空间里。   入眼就是那副画,父亲曾画下的。   夜晚,群星,桅杆上,伸手的女孩,手掌中发呆的海鸟,深红色如舞缎的柔软物体,笑容。   纯真又妩媚的笑容。   右下角注明了作者和画作的名字。   《女巫的誓言》——霍华德·斯塔克。   也是注定无法实现的誓言。   托尼·斯塔克静静上前,视线覆盖住画中女孩的脸:太像了。   “贾维斯,调出刚才的图像视频。”   虚拟投影出现在屋子的正中央,“向前三秒,再三秒…再一秒,停。放大。”   左边是《楚门秀》中的客串观众,右面是父亲留下的遗作。   一模一样的人。   假设,假设这个名叫‘森月纱’的女孩真的是同一个人…   “那是不可能的先生。”   “我也知道不可能。”斯塔克不错眼珠的盯着画作:“我只是假设,贾维斯,人类活不了那么久。况且,她一点变化也没有…”   “长生?”   “还是女儿…?”   忽然,他又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她是不会死去的,托尼。你相信我吗?’   现在托尼·斯塔克有点相信了。如果…如果这不是什么骗局的话。   “先生,直升机已抵达。”贾维斯温和的声音适时提醒道:“您下午的时间表很紧凑,如果错过这个会议,后面的都要推迟。”   “推迟吧,他们除了转钢笔,开会对那些人来说只是浪费刚吃下去的汉堡而已。”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最近斯塔克工业有一笔大生意。而您在计划表里重点标星了。”   该死。   “封存这个档案,联系《楚门秀》那边,将这期节目有关她的和网络上所有的片段都删除掉——就说她是我的亲人,一天后还在上面就启动我们的律师团挨个告过去。”   贾维斯一静。   “先生…?”   “我是认真的贾维斯。”斯塔克一路走一路关闭来时开启的权限和大门,一双皮鞋踏的飞快。他要来不及了:“按我说的做。我现在没工夫去弄清这位‘长寿’的小姐到底是真是假,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再说。”   “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风险。如果她是真的,谁能保证她在那个年代没有认识的人且被留下过影像照片?”   “我明白了,先生。”   “去做,斯塔克的名头挺好用的是吧?”   踏上地表,直升机已等待多时。   ————————   哒哒~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ヽ(∇⌒ヽ)(ノ⌒∇)ノ ♪!!   愿新的一年,   一切开心顺遂!   我们明年再见啦。   吃饺子小分队准备就绪——!   (`Д´)ゴゴゴ Chapter36 风雨骤降   “玛蒂尔达和那位女警或许有进展了。”   娜吉妮抱着两杯冰茶,右手还提了一大袋子花里胡哨的巧克力糖。阿莉埃蒂的嗜甜就随了森月纱。   “你可以稍等一阵的。”女仆说。从楚门秀的摄影棚出来,森月纱就提出‘顺路’去把那位黑警以及他的小伙伴们的脑袋拧下来,然后开始她这一次无聊的周游世界旅行。   ——娜吉妮最近在关注这件事,她觉得那位名叫‘南空直美’的女警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嗅觉很敏锐,再给她几天时间,或许用不着我们出手。”   森月纱站在马路边朝路过的出租车挥手:“哦,我知道。可是太无聊了娜吉妮,我开始怀念上一个世界了——天空上的城市,古老的埃及金字塔,黄沙漫天的开罗…”她看看面前车水马龙的都市。   “这儿太没劲了。”   的确,娜吉妮也是这么认为的。相比起千奇百怪的有趣风景,这个世界实在单调的可怜。   “总得和玛蒂尔达说一声。”女仆向上举了举塑料包装的冷饮,“还有里昂先生,那女孩在他心里可不是一般重要。”   “他是不是喜欢她?”森月纱不太明白那一大一小年龄差距非常大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娜吉妮笑了一下:“未来可能,但现在不是。主人,玛蒂尔达是里昂先生的救赎。”   “救…什么东西?”   娜吉妮揽过森月纱:“是一种很少见的东西,月纱。”   像你之于我。   “你是说,玛蒂尔达拯救了里昂?”   “更深一些。”   “那不还是喜欢嘛。”   娜吉妮不知该怎么和森月纱解释,总不能说因为里昂虽然年龄大但是个不谙世情天真的大男孩所以他没能看清内心,而自己跟他不一样虽然年龄小但是个骚里骚气恬不知耻的蛇女仆吧?   那多尴尬,自己又不是完全、一丁点脸不要。   “总之,你就把他们俩当成是一对儿好了…”娜吉妮无奈:“这样会不会好理解一些?”   森月纱点头:“理解一些了…”说着拔腿就往右边跑:“我先去把那几个黑警的脑袋拧下来再慢慢理解——”   娜吉妮扔下袋子,一把将森月纱拽了回来。   “先回去。”   被薅着脖领子的小动物折折腾腾的瘪着嘴。   “先回去,回去吃小蛋糕,我新学的款式。”   “哦。”毛绒绒不高兴的踢了踢鞋。   娜吉妮好笑道:“你还想要什么?”   “哦。”   “要不要…”娜吉妮俯身趴在她耳边:“…不拉窗帘,来一次…我看你和由乃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么…”   森月纱一脸拒绝,双手交叉比了个十分虚假的造型。   “咿…!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那算…”   “别。”   娜吉妮:……   …………   ……   贫民区今天很热闹,五六辆警车包围了垃圾场旁边的那栋小破楼。史丹菲尔穿着那套不知到底换没换过的米色西服,踹开车门跳了下来。   正了正腰间的枪套。   “你们带人去后门,剩下的人跟我来。”他温柔的从内衬掏出一把梳子,捋着自己那头稀疏的金发,细声细语的对手下说道:“终曲,明白吗?”   穿皮夹克的手下早就熟悉这位时常犯病的上司,抖着脸上的肥肉不住点头。   “明白,明白…”   史丹菲尔笑眯眯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后者僵在原地,躲也不敢躲。   “我是说…”他声音放的很轻:“格杀勿论。”   “明白吗?”   “明白。”   “你不明白。”南空直美紧靠着窗,探出一只眼睛看着楼下,口中十分严肃:“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不能住在这里了,玛蒂尔达。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玛蒂尔达戴着玫红色的小线帽,手上夹着香烟默默不语。   “玛蒂尔达?”   “我以为他们…”   “史丹菲尔早就把这一片摸透了。无论是帮派还是中间人,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出卖你和你那个‘老师’的家伙?”   南空直美看着一脸惊讶的女孩冷笑:“我早就发现了。玛蒂尔达,你不应该和一个职业杀手混在一块。”   玛蒂尔达不说话。   “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泄露了你的信息。”   “里昂不会出卖我!!”玛蒂尔达声调渐高,褐色的大眼睛瞪着南空直美:“他绝不会和那个黑警为伍!”   哦是吗。   南空直美可不信,十年FBI生涯,她见多了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们大多冷血无情,鲜少拥有人性,几乎不存在怜悯之心——这孩子身世可怜不假,但绝不足以让一个…   不足以让一个身经百战饱经风霜的杀手弯腰。   他在利用这孩子。   “你说的那两位主仆什么时候回来。”南空直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拔出腰间的武器仔细检查,然后端在手里,警惕的观察着楼下的动向。   “希望那对主仆有点眼色,千万别傻乎乎进来送死。”   在玛蒂尔达的描述中,森月纱和娜吉妮这对儿富豪家庭出身的女孩实在天真的可以。一会的战斗她光分心保护玛蒂尔达已经是极限——南空直美在心里祈祷。一定,一定别那么巧合的回来。   玛蒂尔达捂着耳朵,靠墙缓缓蹲下,整个人很沮丧。   “是我害了你…”她说。如果不是她,这个漂亮又干练的警探绝对不会身处险境。即便她掺和进来,也有之前那位看起来身居高位的黑人警察保护她。   只是因为自己…就是因为自己。   南空直美拉上窗帘,提着枪走到她面前。   “玛蒂尔达,不是所有人都会和黑暗为伍,或许你的童年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但那不是全部。”   “玛蒂尔达。我帮你,是因为这是我该做的,并不因为怜悯——假如你是个讨人厌、刻薄、冷血、阴暗的人,我也依然会拯救你。玛蒂尔达,我为公理和正义而战,也许听起来很幼稚,也许它的定义也很模糊。”   女人的双眸在阴影遍布的屋子里闪亮耀眼。   “但我的枪法绝对精准。” Chapter37 搜查   “D·E·A办案,开门!”   特警端着枪,敲开一户户的门,把里面的人像宠物狗一样提出来,赶出大楼。他们从一层开始清理,一层层逐步向上推进——按照史丹菲尔的说法,那些小蚂蚁就在顶楼。   “史丹?”皮夹克站在一层大厅,掏出打火机给对方点上火。   “嗤…”   烟雾从嘴角斜吹出来。   “慢慢来…放轻松,我亲爱的兄弟。”史丹菲尔笑眯眯的夹着香烟,如同拿着指挥棒登台一样,前方的两队特警就是他麾下的乐手。   夹着香烟的手指虚点自己的眼睛,史丹菲尔单手插兜,眼睛扫过一个个被赶出去的‘垃圾们’。   “我们找到那女孩的照片了,我们认识她。”他说:“所以,你担心什么呢?嗯?那个杀手先生?”   史丹菲尔踩着皮鞋走到办理入住的前台,把烟灰弹在记事簿上。   “他不是。”男人靠着前台,一只皮鞋尖点着地砖:“他现在是毒贩了。”   “你最近在谈恋爱?和谁?你怎么流汗了?”   “很热吗?”   皮夹克咬着槽牙,僵硬的转动脑袋。   “没有,史丹…”他两眼发直盯着地砖和地砖上史丹的尖头棕皮鞋,声音里带上了不自知的恐惧与颤抖。   “没有…我,我们还没交往。”   “哦。”史丹菲尔嘬了口烟,鼓着腮,把烟雾一股脑喷在手下脸上。“可歇米尔看见你和那姑娘接吻了,亲爱的,你说的‘还没有交往’,是也能接吻的意思吗?”   史丹菲尔掌握着他们每个人每时每刻的行踪,这个精神病!   他以为他是谁?!   “你母亲最近很活跃。”   男人的声音依然不罢休。   “她参加了个社区小团体,是舞台剧社团吧?嘶…我看你并不清楚这件事?感谢我吧,我提前告诉你了。你可以过些天回家给你的妈妈一个惊喜。”   “你,”皮夹克滚了滚喉咙,语气越来越弱:“史丹…你。你去找我母亲了?”   “偶然遇见。”史丹菲尔俏皮的眨了下左眼:“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也一定…”   拉开他夹克上兜,男人把仅剩屁股的烟塞了进去,用手拍拍。“…一定守口如瓶,是个守规矩的人,是吧?”   史丹菲尔咧开嘴:“不然,她怎么能够活到这个年纪?”   丢下虚汗淋淋的手下,男人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上了三层。   …………   ……   一颗颗黄澄澄的子弹被顶入弹夹。   高跟鞋脱掉后挂到窗下的水泥凸起上,光着脚。   南空直美把玛蒂尔达藏进楼梯隔断的暗门里,自己则躲进了窗帘后。她眯着眼,像只在森林里腹部贴合地面蓄势待发的猎豹,半蹲下身子,对打开暗门偷看她的玛蒂尔达低喊。   ‘进去…玛蒂尔达。’   ‘我们藏不住的!’   南空直美拧好消音器,把长发捋成马尾绑起来。   ‘我知道,玛蒂尔达,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史丹菲尔打定主意要把玛蒂尔达揪出来,她们是一定藏不住的。南空直美也没想藏。她必须做出房间里空荡荡的假象,这比推开门后两个人傻呆呆的和对方枪战要好得多。   毕竟这栋公寓就像兽笼一样有非常多的房间,对方总得分散人手,以便于在极短时间内搜出她们,然后解决这件事——史丹菲尔又不是国王,他为自己自作主张的突击行动拖延不了太长时间。   只要进入房间搜索的人不多…   声杂乱无章的脚步从走廊一直延伸到楼梯口,史丹菲尔的手下套上警服也不像公职人员,他们端着长短不一的武器,将一位位住户从房间里揪出来。   “别乱动!按顺序!”手下吼叫着,几个人守在楼梯口,仔仔细细盯着通过楼梯的住户们——他们在来之前收到了史丹派人送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男人的,一张小女孩的。   “把这一层清空,叫史丹上来。”几个手下中的领头人说道,他粗壮的胳膊上遍布纹身,举着微冲,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路过的居民们。   “你们最好小心点,这一次任务有个用枪好手,特别是你。”他指着身边的胖子,用靴尖踢了他的小腿:“上一次差点害死吉米,要不是史丹又给你了一次机会…”   手持棒球棍的胖子讪讪一笑。   ——史丹菲尔悠然自得的踏着楼梯上来,还时不时和自上而下哆哆嗦嗦的居民们打招呼。   “很快,相信我们,很快。”   “哦…是个毒贩,女士,我会把她们揪出来的。”   “我是史丹菲尔,亲爱的,你的睡衣真漂亮。”   手下们看见史丹菲尔,一个个肃起脸,低头,握紧手里的枪。讨论闲谈的声音就在皮鞋的踩踏声中消弭无影…   这个精神病。   皮夹克心里埋怨,脸上无表情的跟在他身后。   “这里是第四层,对吧?”史丹菲尔跺跺脚,在楼梯口逛了一圈,“第四层第四层…你看看你们,效率为什么这么高呢?”他似笑非笑的环顾周围的手下:“你们比那些特警还要精锐,我的弟兄们…”   没人敢接话。   史丹菲尔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拿过胖子手里的棒球棍在手里掂着。   “但…快速,还需要有一点准确才行。”   “你说对吗?”他拄着棒球棍,解开西服扣,看着眼前的肥胖男人。他靠近他的脸,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耳朵上吸了一口气。   “嘶…”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鲍尔。”   一脸横肉凶相毕露的胖子在史丹菲尔面前像个小鹌鹑一样瑟缩,他缩着身子,不敢后退又不敢抬头。垂着脸,低声回答。   “是、是的,史丹。我们…我们需要准确。”   “bingo。”棒球棍拖行着向后,史丹菲尔背对鲍尔又道:“但,为什么不做呢?”   “史丹?”   呼——!   银色的棒球棍在空中划出一条线,带着呼啸的风声,棍头准确的打在胖子的脸上!   嘭——!   沉闷的咚响坠地,名叫鲍尔的胖子捂着脸摔在地上,鲜血顺着头和指缝呼呼往外冒。史丹菲尔扔下棒球棍,金属在地板上弹了一下,发出当啷当啷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几个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手下,一字一顿的说:“找到她们。一个,一个,一个房间搜。我,没有时间了。”   “明白吗?”他轻轻问了一句,而后,又突然绷紧脸上的肌肉,疯狂又狰狞的把眼睛瞪出眼眶:“明白了吗!!”   “明、明白,史丹…” Chapter38 玛蒂尔达逃跑中   南空直美和玛蒂尔达在三层。   她竖着耳朵,如同在溪畔饮水的食草动物一样,警觉又敏锐。房门被粗暴的推开后,女人的呼吸几乎放轻到无法被察觉的状态。   ‘走廊安全。’她听其中一个人说。   ‘浴室安全。’另一个人说。   两道脚步声,男人。一个即将踏入卧室,另一个守在门口。南空直美握紧手里的枪,用窗帘遮住自己,黑洞洞的枪管慢慢挑开一个缝隙,伸了出去。   对准门口。   ‘这屋子没人,随便翻翻值钱的东西拿走,去下一间。’   ‘史丹只给一个小时。’   ‘知道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黑色的靴子踏进门口的刹那,装满衣物的皮箱落地声在屋子里弹响了。   砰。   砰砰。   ——消音手枪所谓的消音并不是人们理解的‘静音’,而是相对于炸响,它稍安静一些而已。显然门口的人能够听见。   ‘布朗?!’   无人应答。   南空直美猫着腰,悄无声息的从窗帘背后钻出来,翻过办工桌,像片羽毛般落在地毯上。   她朝仰面躺到的男人笑了一下,光着脚走过去,用脚趾按住枪身,轻轻移开。   ‘按住这里。’   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太阳穴,另一只抓起他的手,放在他流血的腹部。‘我现在要拖你进屋,先生,如果你发出任何「我认为是预警或传达信息」的声音,我就开枪打死你。’   黑发女人逼视着他,嘴角愈发上翘:‘明白了?’   龇牙咧嘴的男人疯狂点头。   死死闭上嘴。   ‘很好,希望你别太沉。’   南空直美拽着他的一只脚往屋里拖,另一只持枪的手稳稳举在半空——对准目标。   ‘布朗?!’   门廊外的呼唤声从刚刚开始就没停下过。男人的搭档不傻,布朗明显是遭遇伏击了,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举着枪冲进去,然后被里面不知多少的家伙打成筛子;要么,赶紧退出去,求救。   该死,史丹!他是个临时工,不想为了真正的麻烦拼命。   他举着枪警惕扫视周围,一步一步小心后退。   ——布朗是进入卧室遇伏的,所以,对方一定藏在卧室里等着他。   男人将枪口对准卧室门,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直到被一杆枪顶上后脑勺。   他哆哆嗦嗦的举着枪,听见一道冷淡的女声。   “杂牌军的实力都比你们强的多,我很怀疑史丹菲尔先生是不是从街头的哪个帮派招募的你们。”   卧室的窗台连着厨房,也就是这位先生的背后。   南空直美轻笑:“请放心,我不会杀你。”   话音还没落入耳朵达到安抚的效果,三声枪鸣再次响起。   “玛蒂尔达,出来帮忙,沉死了!”   把两个人潦草的捆好塞进柜子,玛蒂尔达也累得够呛:“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再藏好一点?”女孩看看满地血渍和拖行的痕迹:“随便来个什么人就能发现了。”   “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什么?”南空直美摸摸她的波波头:“逃跑,姑娘。藏他们有什么用,让他们来不及呼救就行了。”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南空直美看了玛蒂尔达一眼没回答。   “我们该走了。”她重新顶上子弹,拉起女孩:“接下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比如…”   “跟紧我。”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方形的化妆镜沿着最下侧的门角探出头:将走廊里鞋子的情况反射给屋里的人。   空空荡荡,应该去四层了。   “跟紧我。”南空直美又重复了一遍,推开门,堂堂正正走了出去。   “把头发捋到前面,用帽子遮住,挡好一半脸——对,别都挡上,太刻意了。欢快一点,你平时不是挺爱在屋里折腾么?”   一边走女人一边不动声色的教她。   “FBI都是这样吗?”   “哪样?”   “神神秘秘。”玛蒂尔达揉乱短发,把一边弄的盖住半张脸。“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   南空直美摇头:“部门不同,职能不同。有些基本不出现场。”她简单解释了几句,这个被众所周知的组织实际上细讲起来很复杂。   “大部分人就像那天的警探一样。”   “那个黑人?”   “对,穿的笔挺,每天打卡,拎着汉堡或三明治,坐在办公室的转椅里摸着裤裆发一天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南空直美白了玛蒂尔达一眼:“别装了。”   “那你是他的…”   “前同事,我们曾在同一个基地训练过几年,”南空直美不着痕迹的看向走廊两侧,手腕一直紧贴腰线,扶着那把隐匿在衣服下的手枪。“他选了这条,我选了不同的,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逮捕他?”   “史丹菲尔?”   “嗯。”   “你知道要打多少次报告,一层层向上,才能申请调令和组建专案组与专属搜查官来查这个麻烦的缉毒署警探么?”南空直美心累,她在这行干了十多年,太了解这根灯塔内部的腐朽和衰老。   它仿佛已经生满了老年斑,哪怕动一下手指,身体都会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更何况,你认为史丹菲尔是单打独斗?”女人又道:“单打独斗的人能够在杀掉一户人家后轻易洗白?他没这个本事。他是甲龙。”   “什么龙?”   南空直美解释:“一种身披重甲,攻击全靠长长尾巴上坚实锤体的龙类。”按照她们行内玩笑的说法,史丹菲尔这种情况就是甲龙。看似身披重甲,凶猛又让人无从下手——实际上它的攻击全部来自长长尾部后坠着的那颗巨大甲瘤。   当然,这种生物是草食动物,面对肉食掠夺者,他们只能甩出一击,然后尾巴就会断裂。   每个字里都带着隐喻。   玛蒂尔达有点转不动脑子了,她发现南空直美似乎在通过这些话暗示她什么,可惜女孩年龄太小,听不明白。   “攻击一次后断尾是重点。”南空直美难掩笑意,拽了拽她的红色线帽,错开了话题。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女孩。我这些天收集到不少资料,他后面的人不谈,史丹菲尔这颗棋子已经足够被拔掉、放弃掉了。也就是你说的‘报仇’?”   “很快就会结束了。”   南空直美收敛表情,停步。   楼梯口传来轻微细响。 Chapter39 猫鼠汇面   楼梯口的细响源自打火机。   南空直美带着玛蒂尔达,迎面撞上了正要上楼的黑警手下们。   两女两男面面相觑了几秒。   “抱歉,警察先生,你知道我丈夫去哪了吗?”南空直美反应极快。她挤出焦急又不失体面的笑容,撒开玛蒂尔达,一把抓住最前方的男人。   嘴里喋喋不休的正像个丢了丈夫的焦心妻子。   “我、我们听从那位警官的话,连家里的黄金首饰都没拿就跑出来了——在下面转了半天!我的丈夫没跟你们下去吗?他去哪儿了?!”   南空直美扣紧男人的衬衫,把自己十根没留指甲、生着枪茧的手卷进对方的衣服里。   “我的丈夫呢?!”   两个枪手对视一下,脑子里全是南空直美刚说的‘黄金首饰’。   金子?   “你说,你刚才去哪转了?”领头的人问:“出去?你出去过?”   南空直美急切的话顶话:“是的没错!我出去过,在马路上还转了一圈!我想要往警车里看,可玻璃——”   “防窥的,夫人。”男人龇牙:“你们住哪屋?”   南空直美指了个方向后,两个男人就端着枪急冲冲的迈着大步而去。   临走时还看了一眼玛蒂尔达。   小姑娘脸上黑乎乎的,帽子遮了额头,散下的头发挡住半边脸。她拧着眉毛,把另一半脸藏进女人的背后——彻底看不出来了。   男人扫了一眼,两组人错身而过时,他忽然顿住。   咔嚓。   上膛的声音。   “等等,夫人。”男人叫住南空直美,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重新追了上来。   “夫人,让我看看——”   一条腿自下而上踢了上来!   嘭!   震荡沿着下巴向上传递,前庭器官受到震荡破坏了男人的平衡机能——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泛黄剥落的天花板以及头顶生着铜锈的老式吊灯…   扑通。   南空直美闪电般的踹出腿后就地一滚,借用摔倒的男人作为盾牌,接近他身后的第二个人。矮身,侧腰,拔枪,一气呵成!   砰砰——!   两枪命中!   击倒!   野性十足的四肢着地,女人警惕的伸着头贴在楼梯口往下方望去。   碎开的脚步声凌乱响起,伴随着吼声和衣物密集的摩擦声。   她一把拽起玛蒂尔达撒腿狂奔!   “找一间开着门的屋子!玛蒂尔达!”   “我在找!”   一间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闪过她们的视线。半开门的、上锁的。一大一小两位女性绕过最外侧的长廊,左拐右拐,跑进曲折逼仄窄巷般的分支口。推门进入,上锁。   女人靠着门板沉沉呼吸着。   呼…   “我真应该好好享受休假的。”   她把枪插回去,双手伸到后脑重新把松掉的皮筋勒紧。南空直美平了平呼吸,刚想跟玛蒂尔达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忽然,敏锐的直感让她发现了什么…   她比了个‘嘘’,光着脚,轻轻,轻轻的靠近浴室…   拔出枪。   浴室没开灯,女人把枪口从黑洞洞的门缝里伸了进去。黑暗吞噬了铁,没入的枪口无声息的指向了南空直美判断的位置,而自黑暗中同时间交错而出的…   是另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正好指着她的脑门。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我没有恶意。”出言安抚,南空直美一边瞄着,循从对方枪口的大概方向仔细判断身体的位置,与此同时,黑暗中的人却并不在意她的威胁。   浴室内缓缓露出一张脸,就像从黑湖中钻出来。   墨镜,黑色的线帽,没剃干净的络腮胡…   “里昂!!”玛蒂尔达尖叫一声,立刻扑了上去!   “我找了你两天——!你,你去哪了?”   “接了个工作。”   “你怎么在这儿?”   “我发现史丹他们,所以,来找你。”   里昂依旧少言寡语,他看着南空直美跟玛蒂尔达说话,南空直美也看着他。   两人枪口从未偏离对方的脑袋。   ——棋逢敌手的精确与沉稳。   “姐姐!”玛蒂尔达左看右看:“里昂!她帮了我!”   “我知道。”   “她在帮我调查史丹菲尔!”   “那很好。”   两把枪依然笔直。   “姐姐!”   “他是杀手。玛蒂尔达,你知道像他这样的职业杀手杀过多少人么?”   南空直美以难以被察觉到的幅度极小心的晃动身体——视线和头颅静止持平的情况下。她绷紧小腿、大腿、腰部的肌肉;绷紧、松开,再绷紧、再松开,女人整个身体进入了绝对战时状态——   相比刚刚那两个货色,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危险’的气息…她必须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制服或击杀他。否则,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他杀过不少人,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或者怀孕的女人。杀手是没有人性的玛蒂尔达。”   “里昂不杀女人和孩子!!”   玛蒂尔达的尖喊只换来南空直美的冷笑。   “你以为你是怎么暴露的,玛蒂尔达。”话音刚落,里昂握枪的手抖了一下。他终于挪开视线,看了眼抿嘴的女孩。然后,缓缓放下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提着皮箱。   “老东尼。”他把枪轻轻放在地板上:“这不是他的错。他受了史丹菲尔的威胁。如果非要说,就是我的错。”   南空直美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一脚把枪踢开!   “现在,转身,趴在地上!”   黑色墨镜没有反光,静静看着她。   “转身!趴在地上!”   里昂顶着枪口张嘴:“史丹菲尔的人马上会赶来。”   “我能带玛蒂尔达全身而退。”   “你不能。”里昂面无表情的陈述:“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还带着玛蒂尔达。现在,都是毒贩了。格杀勿论,你不明白史丹的为人——他这里。”男人点了点太阳穴。   “这里有问题。”   南空直美声调冰凉:“他逍遥不了多久了。”   里昂并不反对南空直美的话,但前提是,他们得先活下去。   “我很感谢你能帮助玛蒂尔达,正因如此,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南空直美拉着玛蒂尔达后退两步,垂下枪口。嘴里仍是不依不饶的:“哦是吗?感谢我?用什么立场?”   笨嘴拙舌的男人沉默。   “姐姐…”玛蒂尔达轻轻拽了下南空直美的袖子。女人叹着气,再次开口:“好吧,杀手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楼下到底有多少人——凭借你那把武器是绝对杀不出去的,这不是演电影。”   是的,这不是演电影。枪子儿可不长眼睛。作为一个杀手或者FBI,两个人都比玛蒂尔达清楚面对多数持枪人时,即使对方蒙着眼睛胡乱扣动扳机都会给训练有素的士兵造成莫大的麻烦。   给里昂一段时间布置,这位最顶尖的杀手有信心全歼他们。   给南空直美一支装备完善的战术小队,她也有信心以少敌多,「制服」全部人。   可惜这些条件在此刻都不成立。   里昂摘了墨镜,从风衣兜里交换出一个银色嵌绿宝石的精致打火机。   “火警。”他说,“事情会变的难以控制。”里昂把打火机递给玛蒂尔达:“难以控制,我们就可以趁乱离开。”   精巧的打火机不似男人用的那些,它似乎正正好好贴合了少女的手。捏在掌心,她把它翻了个。   “新买的打火机?我记得……你不抽烟,里昂。”   玛蒂尔达看着掌心里的打火机开口,声音幽幽。   “哦。我不。”   男人尴尬又无措的挠了挠大腿。“但、但你…你抽啊。”   他说。   玛蒂尔达笑了。 Chapter40 Surprise?   贫民区的某栋公寓忽然起了火。   虽然无法掩盖接连不断的枪声,但火警还是要报,出警还是要出。   公寓里的住户大多都在之前被史丹菲尔轰出来了,他倒情非所愿的做了次好事——除了手下和自己,陷在这栋熊熊燃烧的公寓内,只剩下那个男人和女孩。   或许还有个警察助理?   他不需要知道那位女士是什么身份,她的生命在今天就会结束。   里昂捂着腹部,一手挎着南空直美的肩膀,另一只手拉着玛蒂尔达。三个人漫步于熊熊烈焰之中,一些糟木头从天而降,砸烂了地板,直接坠落到楼下。   “史丹…史丹发疯了。”里昂强忍着疼痛,“他穷追不舍,我们跑不掉…”   要问为什么南空直美的态度骤变,大概因为史丹菲尔用散射的子弹打穿了木门。   几秒钟前,里昂发现了对方的企图。他拉开了南空直美后,一发炽热的弹药钻进了他的腹部。   “不用谢。”他声调有些颤抖。   南空直美看了眼男人被鲜血渗透的白背心:“你要比我敏锐。”   只是有些可惜,做了杀手而不是警察。   她是FBI不假,时常游走在危机与险恶的边缘也不假,但这不代表她每分每秒都在和恐怖分子枪战啊混战啊——她没告诉玛蒂尔达的是,她在部门里一般负责前期调查与分析,像真正的正面攻坚当然由特殊人员构成的战术小组来做。   或者由无人机、坦克、导弹来做。   比起刀口舔血的杀手,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确实差了一筹。差在天然敏锐的嗅觉和多年养成的经验。   “还能坚持吗?”   里昂摇摇头。   他让两个人把自己放在一个指定的房间里,靠着墙壁坐下,抽出枪。   “我把他引过来。”他说:“你们沿着另一个出口离开。这个房间我观察过了,另一扇门通向走廊的右侧,从那边下去。”   救火员等不了太久就会冲上来,喷射水枪,维持秩序的地方治安署,或许还会有什么拍摄小道新闻的记者:届时,人多眼杂,史丹菲尔不能一手遮天。   里昂说完,不理欲言又止的女人,开始自顾自的摆弄手里的黑色武器。   “…里昂?”   玛蒂尔达蹲下,看着他。   “里昂,你说过,你得教会我能耐的。”   “…我说过。”   “所以?”   “所以我恐怕得食言了。”男人从兜里掏出墨镜,沾满血液的手握着它,塞进女孩的手掌心里。“如果即时,托人回来把我的植物带走。它在我房间的阳台上。”   “里昂…”   “玛蒂尔达,要来不及了。”   里昂朝南空直美点了下头。   女人咬着牙走过来。   她曾经也因为种种原因放弃过自己的队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她只是很想笑,居然今天会因为一个杀手而出现这样的情绪。   “玛蒂尔达。”   “我不走!”年幼的孩子不知轻重,她握住男人的手,纤细的手指往里挤,和粗大的骨节摞在一起扣着扳机。“他杀了我的弟弟,我要亲手唔唔唔…”   南空直美夹着玛蒂尔达,捂着女孩的嘴,朝里昂重重点了下头。   “快走吧。”   男人撑起一半身子,沉默的杀手终于在此刻被烈火融化了笑容。   他笑的像孩子一样天真。   “我从老东尼那里要出了我的钱…”顿了顿:“只有三千美金…”   “我塞在…记得,交给玛蒂尔达。”   嘭!   他朝门口开了一枪,回馈他的是更多的枪声。   嘭嘭嘭!   “你跑不了!!你知道你惹了谁吗?!Fxck——!里昂?杀手?”   神经质般尖锐的嚎叫声遥遥传进屋里。   里昂按着伤口,面无表情的又开了两枪。   南空直美夹着不再挣扎却早已泪流满面的玛蒂尔达,静静看了他半晌。   “谢谢…”   她光着脚踩在滚烫的地板上,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出口狂奔而去。   火将拙劣的天花板烧崩,渐渐有碎石和零散的木块落了下来。在噼啪作响的火场里,流沙般稀稀拉拉的撒下来。   恶魔的影子就从火焰里伸出了手。   “里昂——里昂——里昂——”   每一次呼唤,史丹菲尔的都换了不同的声调。   先是低沉,而后,上扬,再上扬…   “里昂——?”   他拄着枪管,一瘸一拐的站在墙外,身边立着三个凶悍的枪手。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一门之隔的男人。   “里昂…告诉我,好吗?”史丹菲尔贴在墙上,如同亲吻爱人一般,细腻又轻浮的蹭着墙壁:“告诉我告诉我…求你了,告诉我好吗…”   “那个女孩,去哪了?”   “里昂——?”   门内,里昂笔直抬起手,身体静止在举枪的那刻。   他静静盯着门,侧耳,仔仔细细。   “里——”   嘭——!   “哦哦…!哈哈哈哈哈!你差点弄坏我的西装,杀手都是这么不讲礼貌吗。火在燃烧,我的朋友,你已经决定要殉道了?让我猜猜…为了,那个孩子?还是,为了那个警察助理?”   “总不会因为钱吧里昂,如果你需要钱,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啊哈,我忘了…你还有老东尼。”男人在门口踱来踱去,似是调侃亦或讥讽的嘲笑:“老东尼,老东尼,亲爱的老东尼。里昂,你知道你二十多年干活赚来的钱,都去哪了吗?”   “开他吗的破餐厅了!哈哈哈哈!他花在那些女表子身上,花在私生子身上,花在头等舱和希尔顿酒店上了——里昂我的里昂,你攒了多少钱?你为他出生入死,像个傻子一样究竟攒下多少退休钱?”   史丹菲尔的声音忽然挤的浑厚低沉:“我来告诉你吧。”   “是——零。”   “惊讶吗?”   这不是最惊讶的。   最惊讶的是,三个枪手和史丹菲尔举着武器在火场里竟然睡着了。   肯定睡着了。   不然怎么会做梦…?   如果不是梦…   这条立起来将近两人高的巨蟒是他吗什么鬼东西?!   咔嚓。   里昂察觉到某种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门外安静了一瞬后,居然响起了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叩——叩——叩。   每一下停顿的时间很均匀,敲门声在火场里也显得十分清脆。   更清脆的是,门外的叫门声。   熟悉的、稚嫩的女声。   “我进来喽?”   没等主人回复门就被推开了。   在里昂惊悚的表情中,一条黑黄相间的巨蟒率先游弋着滑进屋内。她那类三角形的头颅上生着两颗明黄色的眼睛,黑色的竖瞳如漆黑的电劈开了黄昏。   她优雅的行于火间,火苗便立即弱了;她用身体推开碎石,清扫出一条完整的、干净的通向屋内的道路。然后,盘起身,静待她的主人。   高跟鞋欢快的跳着华尔兹。   少女拽着史丹菲尔本就不多的头发,哼着歌,一步一步踏了进来。   森月纱空出的那只手朝里昂挥了挥。   “Surprise——!”   她喊。 Chapter41 丢人的胖蜥蜴   “我让娜吉妮带了冰茶但她现在没有手所以只能扔掉了我真的好热…”   森月纱喘着粗气,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把陷入癫狂的史丹菲尔扔到角落里。   “别问…求你别问我这条蛇是怎么来的我又是怎么回事有钱家的小姐啊古怪啊超出常人的东西啊神秘力量之类求你别问我最近不想说那么多话…”   里昂安静的听着‘不想说太多话’的少女一串连珠箭般的话。   还真是不想说话。   他轻轻点头,只问了个不着边际的。   “我还以为仙境里的都是仙女。”   “你以为的…没什么错?但肯定有什么东西来守护仙境里美好的仙女吧?”   “我猜是女仆。”   “你的接受能力还挺强。”   “我快死了,看见幻觉也正常。”   森月纱鼓嘴吹了口气,灼热的火光映的女孩脸颊红扑扑的。   她说:“电视剧里的主角都是用‘掐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他没有在梦中或幻境里…”   里昂看着森月纱,又用余光瞥了眼跃跃欲试、微张血盆之口的巨蟒,很明智的服了软。   “不,我够疼了,也很清醒。”   嘁。   他看见森月纱在背后捣鼓两下,手心里忽然冒出紫色的光斑,紧接着,一团……   一团白色的肉球从深邃的裂缝里滚…   滚了出来。   白色肉球像猫咪一样舔了舔爪子,头顶的耳朵朝四周转了转,一双小短爪捂着孕妇般的大肚子,打了个嗝。   下一刻,寒流喷薄而出,屋内温度骤降。   地板甚至结了霜。   “我好一点了。”   森月纱抱起肉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所以,你不仅有一条蛇,还有一只会吐冰的胖蜥蜴?”   小曲奇:……   森月纱:……   娜吉妮:吃吃吃,现在丢人吗?   用杏黄色瞪了森月纱一眼,巨蟒尾巴一甩,将里昂缠上她的后背,蟒身游弋起来,跟着森月纱离开了这间被霜冻的屋子。她们一路走,身后被烧化的建筑材料不停坠落。   失血过多,里昂的意识有点模糊了。   “上帝眷顾我。”   他呢喃。   “是我眷顾你,大胡子先生。”森月纱抱着小曲奇,整个人像是在冬天一样冰冷舒适,踏过的每一步小脚印儿都冻出冰渣。   如同凛冬之神留给信徒的朝圣之路。   “杀手还信上帝?”   里昂的话含混不清:“偶尔…信。偶尔不信…今天开始不信了。”他嘟嘟囔囔不知又说了什么,乘着蛇从楼梯上滑到一层,穿梭于警察和救火队员之中。   “他们看不到我们?”   “维度镜像。”   森月纱在朦胧的玻璃后看见了玛蒂尔达和南空直美,回头拍了拍里昂,却发现对方已经陷入昏迷。   ‘他的伤很重。’娜吉妮吐着蛇信,巨大的头颅靠近昏迷的男人左看右看。‘得找个好点的医生,森月纱,史丹菲尔怎么办?’   “带出去交给南空直美,巴里巴里,汇合汇合!”   …………   ……   手术室外,南空直美正和几个警察交接着,时不时看向玛蒂尔达。她掏出证件,高高昂起下巴,指指手术室,又指指另一个地方。   “他会没事的,对吧?”   玛蒂尔达像只被水打了的麻雀,抱着胳膊蜷缩在椅子里。她肩膀上还挂着南空直美给她披的外套。女孩此时有点愣神,抬头时,瞳孔里没有聚焦,一片茫然。   “没事,里昂会没事的…”玛蒂尔达呢喃自语,娜吉妮端着冒热气的水杯递给她。   “他会没事的。”   史丹菲尔面目全非。   他似乎被什么棕熊或野生的泰森揍过一样,青紫色鼓起一大片;本来就不多的黄毛一块一块的被扯掉了许多,西装破破烂烂,手臂朝诡异的方向扭曲着。   明显是被掰折的。   森月纱踏着火焰走出公寓后,在南空直美和森月纱面前解除了维度镜像——顺便躲了一发子弹。   来自南空直美小姐迅猛无比的反射神经。   直到此刻,坐在医院里,不得不亮明身份,结束休假,和‘同事’好好聊一下史丹菲尔问题的南空直美,依然不住的把视线挪到森月纱身上。   如果不是她疯了,就是她瞎了。   怎么可能…   都市里会出现两人高的蛇呢?!   她本来想安置好玛蒂尔达,继续折返回火场里救里昂,结果…   让一个成年人接受超自然力量很难,让一个孩子接受就简单多了。这不,玛蒂尔达除了担心里昂之外,此时此刻问的最多的就是森月纱。   “你是女巫吗?”   “你来自哪里?”   “你能使用雷电和火焰吗?”   “你是不是活了几百年?”   “你…”   巴拉巴拉。   森月纱看着玛蒂尔达,忽然和脑海里某个幻象重叠了。   霍华德·斯塔克。   泰坦尼克号傍晚的桅杆上,那个男孩也是这么揪着自己喋喋不休的问。   遗憾的是,那是他们最后一面,自己…好像失约了?   森月纱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由于牵扯过大,史丹菲尔将面临的是无尽的审问和长久的监禁——可见的未来里,他或许不会被执行死刑,但遥遥无期的监狱生活在等待着这位貌似精神出了问题的黑警先生。   当然,他的手下们也跑不掉。   这样的结果,玛蒂尔达能接受吗?   女孩捏着凳角,勉强冲森月纱笑了一下。   “我接受。”   她不想再牵扯更多人了。因为自己狂妄无知的任性,导致里昂身受重伤;因为自己,南空直美险些遇险;也是因为自己,森月纱不得不暴露了自己。   这位潜藏在人类社会成百上千年的女巫,可能就因为这一次为了救她使用法术,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远离人类社会…   重新过上凄惨又潦倒的生活……   话说这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森月纱眨眨眼:“会有很好的结果的。”   “什么?”   “等等看就知道了。”狐狸窃笑的少女摸摸玛蒂尔达的脑袋:“女巫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你在担心什么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盯着亮起的急救灯,默不作声。   那扇门的背后,里昂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着。 Chapter42 傲慢的医生   “血压突然上升,导致脑内血管破裂引起颅内出血。”   “皮肤小面积烧伤。”   “腹部枪伤。”   “目前还在昏迷,需要后续观察。”   手术室外,穿着无菌装的主刀医生正和娜吉妮、南空直美叙述情况。男人短发微卷,瘦长脸,高鼻梁眉骨。说话时,居高临下的腔调多多少少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特别是他刚从手术室出来,面对的还是病人家属。这种态度就更惹人讨厌。   “你们很幸运,遇到了我。”他说,扬着头,眼球朝下:“换一个人手术不会那么快结束。”   “抱歉,我想知道病人的情况。”南空直美绷着脸,掏出证件:“手术成功了吗?”   男人瞥了眼印着女性头像的证件,低头,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我经手的手术没有失败案例,小姐。”   傲慢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个医生怎么回事?   “是主刀医生,南空直美小姐。”他随手把手套扔给一旁的助理:“如果你看过我的经历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你们——”他看看面前的几个女人。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emmmm…   面面相觑。   男人失笑:“哦…那你们真幸运。”   “抱歉?”南空直美越来越焦躁。“我们就想问问病人的情——”   “史蒂芬。”男人打断:“史蒂芬·斯特兰奇(Stephen Strange)医生,搜索,女孩,用你的手机给你姐姐搜索一下我的经历——我从不失败。”   他拧了拧有点酸疼的手腕,侧身斜窥着南空直美:“具体什么时候醒来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他的求生意志很强。”看了眼墙壁上的圆钟:“我很忙,后续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急匆匆的出来,急匆匆的离开。   赶场一样的医生离去,留下原地不满的警察小姐。   “我要投诉他。”   南空直美觉得自己的假期简直太充实了:先是遇上了黑警事件,然后,被一个杀手以‘奉献式’的举措救了命;再然后,如同电影里一样奇幻的魔法和巨型动物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眼前,操纵它的还是个和玛蒂尔达一样年幼的姑娘。   紧接着,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医生…   休假休了个寂寞。   “我好累。”   南空直美靠着墙,手掌按在脑门喃喃。坚定的唯物女士从指缝中窥着森月纱,她…到底是什么人?   “姐姐在看你。”   “我看见了。”   “她是警察,你说,会不会把你抓走…”   “不会的。”   “你也觉得南空直美姐姐很善良吗?”   “我是觉得她打不过我。”   两个姑娘头挨头小声嘀嘀咕咕,娜吉妮则端着水杯递给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女人。她和她都有一头长软的黑发,都有着冷艳难以被人靠近的气质和样貌。   都很温柔。   “所以,你就是那条蛇。”南空直美接过水杯,小声道谢后,看娜吉妮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那条蟒蛇,是你。”   娜吉妮耸耸肩。   “就是你见到的那样,南空小姐。”   南空直美立即追问:“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娜吉妮微笑:“就是你见到的那样。”   南空直美当然清楚自己见到什么了,她只是不能相信而已。怎么可能,现实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魔法呢?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娜吉妮转身和她并肩靠着墙壁。   “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不能有魔法…?”   南空直美沉默。   娜吉妮看着墙上的钟,语调平淡:“我和主人是特殊的存在,你不必担心这个世界会出什么乱子——我想你也不会担心这种事,南空小姐,你可以问你想问的,但要告诉我,是作为‘南空直美’,还是‘FBI南空直美’。”   女人看了一眼娜吉妮盘发间插着的折扇,没回答她的问题。她说:“森月纱…是吧?她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是那位杀手救了你。”   “他是,森月纱也是。”南空直美挺腰站直:“你们来之前,我正打算安置好玛蒂尔达后赶回火场救他。如果不是你们,我想,我的职业生涯应该结束了。”   “救他?即使他是杀手?”   南空直美点头:“我还有很多疑问,关于魔法,关于森月纱和你的来历,不过…”女人释怀一笑,扔了纸杯,把梳好的马尾解开。   黑发呼地一下披散在肩膀上,原本有些冷淡的面容变得娇柔。   “我要订婚了,回日本。”一脸幸福的女人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花板:“所以,我不想管太多我知识边界外的事情了。‘希望你们不要用魔法做坏事’这种话肯定不用我说吧?玛蒂尔达那孩子觉得森月纱活了几百年,我倒认为…”   “她大概也就十几岁。”多年特殊职业的经历让南空直美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观察方法,她断定森月纱的年龄绝对不大。“这孩子似乎没有善恶的概念,做事也随心所欲,好像…”   “连正常人的情感都很淡薄。希望你能好好教导她。”南空直美只是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如果让专业团队来给森月纱做侧写,得出的结论会更可怕。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娜吉妮温和回复。   “我要继续休假了…希望别再有其他事打搅我…”掏出手机时,她屏幕上干净爽朗的成年男人吸引了娜吉妮的注意。这个人…   “我的未婚夫。”南空直美露出一丝小女人般的笑意,捧着手机拿给娜吉妮看:“帅吗帅吗帅吗?他…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看起来还不错,你们交往多久了?”   “哪国人?”   “…生活还和谐吗?”   “果然,看你利落干练,没想到在那方面…”   两个成年的女人也像森月纱和玛蒂尔达一样,头挨头对着手机窃窃私语,话题目标当然是屏幕中的男人了。   此时此刻,手术室外,一对女孩聊魔法和旅行,一对女人聊男人女人、聊一些不能写也不能播的私密话题。   好像有谁被遗忘了。 Chapter43 结束的后续   几天后。   警署。   黑人警察脱了西服挂在椅背上。一玻璃之隔的对面坐着被上了镣铐的史丹菲尔。   男人的神情有些恍惚,双手握拳,盯着地面怔怔出神。   “咳。”   警察咳嗽一声,回音让玻璃内部的人缓缓抬起头。   “史丹菲尔,又见面了。”黑人严肃的盯着他:“我想,现在这种情况,你总该配合了吧?”   镣铐下的罪犯眼神空洞无神,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抓这件事,更不在意一切私下干过的事被翻到台面上。空气里充满了之前见到的紫色雾气,还有那条蛇…   “这个世界肯定有什么不对…”   “抱歉?”   黑人看了眼身后的监控。   “史丹,你在说什么?”   史丹菲尔焦躁的拧着手腕,不管不顾的将它勒出红痕:“那个女孩不对劲,你们没发现?女警…女警呢?叫她来审问我!那条蛇,那条蛇是从哪来的?!”   “我看见紫色的魔法了!!”   “物质…物质并不是唯一解…”   “这个世界…”   望着语无伦次的史丹菲尔,黑人警探摇摇头。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对着麦克风道:“准备药检。”   “该死!我没有疯!你无知的样子就像你皮肤的颜色…告诉我,那个女警是谁,那个女孩是谁?”史丹菲尔恼火的砸着椅子,然而乒乒乓乓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魔法,我见到了魔法!!”   黑人愈发无语。   对着已经有点疯狂的男人,他例行公事的打开文件袋,依照资料记录造册。   “诺曼·史丹菲尔,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也帮不了你。你将被控告谋杀、贩毒、教唆、滥用职权、受贿等总共三十五项罪名——”黑人撑着桌子半起身:“你大概会在牢里呆到天荒地老。”   见史丹菲尔依旧沉默,黑人失望的合上本,准备转身离开。   “你们无法审判我。”   临走时,史丹菲尔忽然抬头。   他看着黑人,嘴角出现一抹讥讽:“你不知道我在为谁工作,下等人。你了解这个国家是由什么构成吗?”史丹菲尔拽拽冰冷的手铐:“是金币。”   “我等着你带同僚欢送我离开。”   黑人面无表情的摔门而出。   史丹菲尔并没有等来欢送会,反而等来了南空直美。   女人竖着马尾,雷厉风行的走进拘捕室,直接掏出证件。   “FBI-南空直美,诺曼·史丹菲尔,你的案子已经被我上报总部——最晚四十八小时,就会有专案组来协助当地警方调查。我听说…”她收起证件:“你还打算让奈德给你开一场欢送会?”   “在监狱里开吧,我和犯人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照顾你这位新来的兄弟。”   史丹菲尔阴翳的盯着她。   “FBI…”这个词在男人的腮上咀嚼良久。“…终身监禁?”   南空直美摇头:“我打算申请死刑。精神病先生,你还真希望快乐的撅起屁股,在监狱里找几个丈夫过相亲相爱的生活?”女人越说越愤怒。   她‘嘭’地一拳打在防弹玻璃上。   “你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让你活下去,是对那些因你而死的人的不尊重。诺曼,我们并不在意你藏了多少秘密,你也无法用它和我做交易——顺着你手下提供的线索,查明一切只是早晚。”   “我们发现,你私下还和某个恐怖组织有来往?”   南空直美念了个名字:“十戒?”   史丹菲尔终于开始慌乱,这个女人太敏锐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南空直美冷笑:“等着你和你手下的唯有子弹。”   “装腔作势。”   南空直美踏出室内,名叫奈德的黑人正夹着烟在门口等她。见女人出来,他递过去一根。   “不用。”   “戒烟?”   “我要订婚了,奈德。”南空直美羞赧,帮男人把香烟插回烟盒里。“所以…”   “所以先戒烟,再备孕?”奈德揶揄:“好吧好吧,原来在训练基地可以随随便便撂倒我的女猎豹,今后要小鸟依人了?对方是谁?也是同事?”   南空直美笑着点头,“他…很好。”   “得了吧,每个陷入恋情的人都会说自己的另一半很好。等你们分开后,‘很好’就变成了攻击对方的利刃。情谊变,不顺眼?”   “奈德!”   南空直美瞪着他。   “行,祝你们永不分开。这总可以吧?”黑人嘬了口烟,朝另一侧轻吐。“说正事,你什么打算?”   聊到史丹菲尔,南空直美收起笑容。   “很麻烦。”她抄着手,细长的眉毛向内皱起:“应该说困难重重。他在为某个人办事,最多…我猜最多是终身监禁。这和我的预期不符。”   黑人掐灭香烟,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南空直美。   “你的预期?我记得你很少把私人感情带入案件,猎豹小姐,这个案子牵扯过大,一个小探员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即刻抽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在其中获不到任何利益,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一身泥。”黑人告诫她:“我以为你在这行混的比我清醒,现在看来并不是。”   南空直美失神:“他杀了那孩子全家。”   “那孩子?是你女儿?是你家人?是你的谁?”   “什么啊?当然不是。”   黑人正色:“我劝你到此为止。去继续休假吧,南空。这里面的水很深,财团、官员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不停强硬提交报告的做法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得罪不少人。”   南空直美不说话了。   她捏着手机,和男人立在露天的院子里。抓到史丹菲尔的尾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给他定上死刑。   否则…   终身监禁后,就是千奇百怪的减刑条例和假释手段了。   “史丹菲尔…”名字在女人的齿间细细研磨。不久后,一位年轻的警察忽然从屋里跑出来,焦急的打断了两个人的静默气氛。   “两位…”   年轻警员面色不善:“你们最好进来看看。” Chapter44 祸害人的有毒魔女   史丹菲尔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铐。   他早盘算好了,按照自己早就串联好的那些官员和富商,自己最多也就是个终身监禁:之后慢慢来。减刑、假释,他总有出去的那天。   等那时候…   玛蒂尔达和那个魔法女孩…   呵。   男人重新挂起神经质的笑容,他抬头看着监控器,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Fxck…u.’   嚣张态度昭然若揭。   他没有注意的是,审讯室内二十四小时常亮的白炽灯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摄像头毫无征兆的被切断了讯号;自长长的走廊,高光照明设备和记录器一盏盏的熄灭…   随着哗啦作响的金属碰撞声,沙沙轻鸣的脚步踏在沙地上的声音,黑暗一步一步的降临了。   流动的细沙如蛇行般缓缓前进,它沿着墙角攀上壁,钻进警局通告牌的背后;它绕过荣耀照片墙的相框,一路把黑暗引到了目标所在地。   它从上锁的锁孔里流泄而出,在审讯室里聚成一座小小的黄沙之塔。   史丹菲尔到底发现了不寻常:审讯室内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变的格外敏锐,而后,细细密密的流沙声源源不断的传了进来。   落在地上,沙沙的堆积…   他尽量探出头,借着走廊微弱的反光看清了视线中模糊的东西——那是一座黄沙聚成的塔。有生命的沙子糅合蠕动,干燥的相互摩擦着。   而后,它们如同沸腾的水或湖面,咕嘟着升高、拉长,渐渐的聚拢成人类的姿态。   随着时间推移,人类的细节也越来越清晰。   ——巨大宽松的暗黄色长袍,无须健硕的男人,繁复坠饰的装饰品,还有那些装饰品相互碰撞的叮当声。   成了此时警局里唯一的声音。   棕肤无须的男人身量高大无匹,眉骨下的那双眼睛锐利的巡视着审讯室内的一切;他从长长的袖口里伸出手掌,按在胸口朝他微微弯腰行礼。   他…开口说话了。   “你好,是诺曼·史丹菲尔先生吗?”   声音醇厚有力,就像他的身材一般。无须的棕肤男人向前迈了一步,胸口上挂着无数个类似教徒一样的宗教挂坠:极其显眼也是最新的,是一条终端坠着半弧形的银色饰品。   那是一弧银月。   穿过锁孔而入的砂砾仿佛也堆积在了史丹菲尔的嗓子里。   “你是谁?”   大概受惊时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第一反应都不是否认而是反问。这也让来人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掏出照片毫无头绪的在警局里一个一个排查。   “我是伊莫顿。”   隐隐约约,有音调苍凉遥远的乐曲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骨质或象牙雕刻的铃舌,皮质物缝绑棹柄的鲁特琴,长笛,竖琴…   曲折的音调衬托着男人身旁的风沙。他立在漩涡中心,伸出手,砂砾便乖乖的回归于掌心。   漩涡向内收拢,自刚刚开始,砂砾与砂砾的摩擦声便一直窸窣的在房间里响起。   史丹菲尔揉了揉干涩的眼,神色意味不明。   “你是那个古怪的、魔法女孩的手下。”他十分笃定。一开始他还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成想是真的…有生之年,见到了世界的另一面。自己还真是幸运。   由黄沙组成的声音不瘟不火:“是的,我主——森月纱。伟大的魔女,森妖的女王,永恒银月——”他张开粗壮的臂膀,古老的气息悄悄在空间里蔓延着。   他露出笑容,眼里却没有分毫感情。男人在防弹玻璃前,睥睨着以扭曲方式困在椅子上的男人:“史丹菲尔先生,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傲慢,无礼。   “不然怎么样?把我变成青蛙?”史丹菲尔呲着牙,脸上的横肉抖动。“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猜你的主人也是血肉之躯吧?想糊弄我?用你们的小把戏?”   “我在跟谁说话?”   伊莫顿卷着长袍又向前迈了几步。这让玻璃内外的两个人都能看清彼此了。   伊莫顿显露出一种极高姿态的蔑视,居高临下安静的看着手脚被上了镣铐的男人。   凡人。   “好啊,希望别是什么‘最新款内衣’在哪买这种问题。”史丹菲尔满不在乎。说实话,他虽然带了点亡命徒的样子,可到了这一步,已经是他认知以外的世界了。   “咳。”   伊莫顿深吸一口气,想着森月纱‘拜托’他的事,心里还在纠结——从接到任务后男人就拧巴,安苏娜的安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那个该死的女仆还满眼幸灾乐祸…   唉。   伊莫顿按着腹部,颈部的肌肉明显发力,衬出一条条青筋。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发出了一声…不男不女的、又尖又细的声音。   仿佛像个失去了重要东西的男人。   ‘你——你有没有大宝藏!大宝藏!告诉我几个大宝藏!我,就拜托伊莫顿让你死的舒服一丢丢——就那么一丢丢哦!’穿着华丽祭祀袍的男人手舞足蹈、挤眉弄眼的活像个大龄弱智儿童…扭来扭去。   大概这样。   说完,伊莫顿放下手,一脸严肃的转身,背对呆滞的史丹菲尔。   两只大手捂着脸猛搓!   该死!该死!该死!   森月纱,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首席外交官·大祭司·从来逼格满满的伊莫顿!   来之前,魔女大人的话是这样的:   ‘你得模仿我的动作和声音,不然怎么像我亲临呢?伊莫顿,在可见的未来,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对外社交侍从了,你得熟悉我的说话方式、熟悉我的动作和表情,包括腔调,对吧?’   ‘这一切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哦!’   ‘这样这样,我把十秒钟前的我交给你啦!’   ‘一定给我带回好消息呀。’   我的魔女大人是个智障,并且,这个智障已经开始祸害身边的人了。   娜吉妮:你才知道?   阿莉埃蒂:你才知道?   孤儿院的孩子们:你才知道?   安苏娜:计划通。   不谈玩儿起爱人毫不手软的女武姬,反正史丹菲尔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Chapter45 麻烦精森小姐   伊莫顿面面无表情的盯着哈哈大笑的史丹菲尔,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这次是正常腔调。   “宝藏?”史丹菲尔讥讽:“还是美钞?你们看起来也没那么超然,是吧?没问题,我有很多存款。”   他屈起手指,弹了下椅子。   “想办法把我救出去,二十万美金,怎么样?”   “我不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在我看来这就是生意。”史丹菲尔打开话匣侃侃而谈:“和富商是生意,和政客官员也是生意——区别在于谈的是什么生意。现在,是我的命。”   他身体向前倾着,靠近玻璃:“二十万美金,足够你们花一阵了。给那个女孩买几件好看的小裙子,怎么样?”他十分夸张的挤挤眼,隔着一段距离,耸动的鼻子仿佛想要闻到伊莫顿身上的气味。   他喜欢闻粉末的味道,可惜这里只有汗臭和铁锈味。   伊莫顿完全不理会史丹菲尔的东拉西扯,仍然重复着无聊的对话。   “宝藏,我的主人只要宝藏。十秒钟。”   “该死!我没有什么童话故事!让你的宝藏见鬼去!”   “八秒。”   “二十万美金不够?三十万怎么样?”   “六秒。”   “好吧好吧,可以,都给你。五十万,这是我全部了。”   “四秒。”   “Fxck!!我不信你的童话魔法能打破这面防弹玻璃!!该死,等我出去,我会一个个弄死你们!你知道你们惹了谁吗?!”   “两秒。”   史丹菲尔不说话了。他蜷着身体,面带嘲笑的盯着伊莫顿。   来,扔个什么魔法给我看看?   “时间到。”伊莫顿左右松了松脖子,“幸亏你没什么宝藏,说实话,我真的害怕主人又发疯的支使我去‘寻宝’…现在这种情况太好了。”   他展开双臂,暗黄色缝着无数符文的祭祀袍也如蝠翼般展开。   长长的袖口垂及腰间,屋内忽然卷起一阵微风。   有什么昆虫的鸣叫在史丹菲尔的耳朵里划动。   他的耳膜发疼发胀,耳鼓有点痒。   尖锐的叫声。   沿着伊莫顿的靴子,顺着他脚下开始凹陷的流沙,一股蓝黑色的‘爬行喷泉’猝然喷射而出!   成片的、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甲虫!   “去吧,小可爱。”   伊莫顿最后看了一眼史丹菲尔,转身朝着上锁的门行去。他一边走,身体逐渐融化为柔软的砂砾,千丝万缕的散落在砖地上后,游弋着朝锁孔而去。   他是如何进来的,现在就如何出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一个男人的惨叫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   ……   “只剩骨骼了。”   这就是法医给出的最终结论。   史丹菲尔以及抓捕到的他的手下们——全部,每一个人都在同一时刻化为了一具干枯的尸体。请注意,这里说的‘干枯’并非那种树木类的干枯——还或多或少饱有水分或其他什么东西。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枯’。   既,一丁点水分和肉量都没有了。除了骨骼,尸体上找不到任何东西,包括毛发、内脏、血液,甚至…他的指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就像被一个技艺精湛的食人魔吃了两个月。”法医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捏着笔刷刷在板子上记了一段什么,而后抬起头,朝着南空直美:“可按照你和奈德老大的意思,只是出去抽了根烟?”   “最多两根。”   法医姑娘更疑惑了:“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结果,几乎同一时间,几乎同样的死状…话说回来,这家伙,”她用笔尾指了指史丹菲尔留下的骨骼:“这家伙是不是屁股后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的确是,但现在都不重要了,毕竟人已死。   “奇怪…”   “我要看监控。”   “没有。”奈德风风火火的大步过来,他第一个去了监控室:“没有,南空。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奈德扯过监控警,让他自己跟南空直美说。   “是这样的女士,我们一直盯着监控,绝对、绝对没有开小差,包括买午饭都是换人——”   南空直美知道这位盯监控的警察是想要推卸责任。她打断道:“抱歉,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没有那段时间的监控记录。”   “好吧…它。它就没有记录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   “黑屏了两分钟…”   所以还是擅离职守了。   “这种情况经常出现!”警察不甘争辩:“我们正在吃午餐,打算过后就去修理的谁知道…”   谁知道史丹菲尔先生在两分钟之内就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呢?   “而且。”他又补充:“不仅是审讯室,所有,所有一切的监控设备都停止了两分钟。”   南空直美皱眉:“你是说,全部?确定吗?”   “我确定。”   听起来有点像面对信号干扰器的手机,或者黑客之于电脑——但不大可能。这里的监控设施和电脑都不联外网,不存在被外部入侵的可能性。而内部…   南空直美暗自叹气。   看着那具骨骼,敏锐的FBI小姐当即就想到了可能作案的第一嫌疑人。   森月纱。   只有她有这种能力在两分钟之内把几个人拆解的只剩下骨头。   魔法是可能的。   “你想到什么了么?”奈德见女人一脸忧色,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南空?”   南空直美抬眼:“不,我不清楚…”   “我…”她面色苍白的不断摇着头:“我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确实,所有在场的人员都是这种表情。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么大的‘工程’单凭人力能在两分钟内做到——而且还是在警局里。   “回去休息休息吧。”奈德抿着嘴,给南空直美开了个后门。按理来说,这里是现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但——南空直美并不隶属于他们当地,况且,案发时,她正和自己在门口抽烟呢。   她是没有嫌疑的。   “先回去休息吧。这种场面对你来说还是太…”   “小看人?奈德?”   黑人失笑:“我不是小看你。你把我摔的四脚朝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是说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回去休息吧。后续,如果后续有进展,我会通知你。”   南空直美脸色苍白的出了警局。   然后恢复了冷色。   她必须赶紧借故脱身,去找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始作俑者。   麻烦精:森月纱。   真是…麻烦精麻烦精! Chapter46 忽然的侦探   森月纱正等她呢。   几个人坐在沿街的披萨店里,当南空直美冷着一张脸噔噔噔走进来时,玛蒂尔达还举着一杯冒凉气儿的可乐高呼大喊。   “干杯!”   “干杯干杯!”   娜吉妮坐在左外侧服侍两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她们竟然还有心情庆祝。   南空直美都快气笑了。   “森!月!纱!”   “嗨!在呢在呢!”   警探小姐的头发随着脚步的起伏飘动,黑藻一样凌乱又锐利。她停在桌前,低头,盯着森月纱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现在上面写满了麻烦。   “你干了什么。”   森月纱眼珠转来转去:“请…请客?”   “我是问你对史丹菲尔干了什么。”   “你可别冤枉人啊。我一直都在这里,我可绝对、绝对什么都没…”   话还没完,玛蒂尔达便瞬间出卖了她。女孩褐色的大眼睛里露出惊喜和释然,她放下可乐,一把握住森月纱的手。   “真的?是真的?你真的杀死了他?!”   南空直美抱着手,面无表情。   森月纱:……啊啊啊啊啊啊啊!   娜吉妮还是那副温柔的眉眼。她起身给南空直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慢慢说。   “喝点什么?”   南空直美指指森月纱手里的那杯可乐。对方满脸警惕的越抱越紧,反而激发了女人的恶意。   “我要喝你那杯。”   “你自己点!”   “我现在就渴了。”   “你再忍忍。”   “不行。”   “南空直美!”   “森月纱!”   一大一小两个黑色长发和瞳色的女人怒视着彼此。玛蒂尔达看看森月纱,看看南空直美,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杯可乐递了过去。拽拽南空直美的袖子。   “姐姐…?”   玛蒂尔达的头发不再像之前见的乱糟糟,被娜吉妮梳理顺后,还俏皮的别了个水晶发卡。她的眼里不再有化不开的悲伤和阴翳,反而一解之前的过往,像个真真正正此年龄的姑娘一样。   令她烦恼的事,在玛蒂尔达这里是解脱。   弟弟的仇报了。   南空直美垂眸,摸了摸女孩柔软的短发。   “今后有什么打算?”她忽然岔开话题,轻描淡写的抹去了史丹菲尔和警局里发生的事。“玛蒂尔达,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日本?”   回…日本?   “嗯,我可以领养你。”南空直美看着玛蒂尔达:“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想要跟我一起生活吗?”   “我…”   “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这两天好好想想吧。”女人飒然一笑,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要回去休假了,联系方式娜吉妮有。如果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请及时给我打电话。”   这话是看着娜吉妮说的。   女仆小姐歉然:“我会看好主人的。不过,史丹先生的事,会让南空小姐很麻烦吧?”   “事?”南空直美眨眨眼,原本锐利的眼角忽而变得有点萌萌的:“什么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种能够熟练杀人后解刨的罪犯,我才不要头疼。我也是个即将订婚的女人呢…”   黑色的大猫伸了个懒腰:“要去享受一下订婚前最后的休假了…”   “回头见,三位。”   南空直美摇曳着腰胯满脸无辜的离开。   …………   ……   唱片在唱片机里转的欢快,把胖女人婉转的歌喉转的温柔缱绻。   女人脱下上衣和裤子,单手捏开背心后的卡扣,松了松肩膀,套上深蓝色的缎面睡衣。   黑麦威士忌浓郁深厚的风味集中在杯口里,它平衡了金巴利的苦味使它在舌尖上绽放的晚一些。顺滑又轻盈的液体散发着草本清香,就像唱机里转的欢快的歌声。   自然又浪漫。   南空直美瘦长的脚搭在一起,翘在桌面上,身体躺进电脑椅里。女人肆无忌惮的在这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放肆着,啜饮着,跟唱机里的女声一齐哼唱着。   手机屏幕上亮了来自爱人的讯息。   「我想你了。」   那是一段比唱机里女人更加温柔的感情,南空直美捧着感情,像撒盐一样撒进酒杯里;再饮,淡淡的柑橘和玫瑰香于心脏内泛起思念的涟漪…   手指点了几下。   她回:「我也想你。」   液体被饮下过半后,歌曲也过了半。瘦长的脚随着起舞,青色纤细的血管给这双脚平添了些许脆弱至少,在此时此刻是脆弱、柔软的。   要涂个水浅葱色的指甲么?一直以来都没机会打扮给他看,如果当做惊喜送给雷…   南空直美喝干了酒液,动了动脚趾,幻想着…   滋啦。   笔记本的屏幕电流跳跃了几下,这声音骤然撕裂了房间里童话般的暖意和幻梦,南空直美从憧憬爱情的少女变为眼神锐利的警探只用了一秒。   她坐直系好上衣扣子,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隐藏的工作邮箱内,一封邮件静静躺在那里。发件时间是刚刚。南空直美操纵着鼠标打开后,里面除了一行可以供点击的链接外,就是下方来自发件人的对话了。   上面写道:   「南空直美小姐:」   「对于这封冒昧的来信,我非常抱歉。」   「有一个事件需要解决,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如果你愿意协助我的话,请在五分钟内点击上述链接,进入FUNNY DISH服务器第三部分第三区域。注:这封邮件和通讯服务器只会存在五分钟。」   看完邮件,南空直美又从头到尾读了两遍——最后再次确认了署名。   这个名字…包括休假在内的所有身处调查组织内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不,应该说不可以不知道。尽管有可能是其他同事的恶作剧,但…实在不像是假冒的。   据说那位从不在人前出现,而冒用它名号的罪犯们最终都走上了末路。所以,南空直美暂且判定,这封邮件大概是真的。   “真麻烦啊…”   女人挠挠头,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啧…两分钟过去了。   她拖动鼠标,轻轻点击了那行蓝色的地址。进入服务区,进入短暂开启的通讯室。   一个华丽且装饰感极强的哥特式单英文字母出现在屏幕中,除此之外,屏幕一片银白。   合成的人声从笔记本的喇叭里放了出来,和穿着睡衣的女人打了招呼。   “我是L。” Chapter47 抹去资料   “我是L。”   冰冷的合成声音,这是全世界所有调查组织所熟悉的‘L的声音’。南空直美自己也多次听到过,但这么直呼自己名字…   还是第一次。   “你好。”打了招呼,女人才懊恼的发现自己这边似乎并未被对方开启话筒——她只好一词一字的敲击键盘把「你好」发到屏幕上。   右下角的蓝色对话框里,只有自己的发言。   “南空直美小姐。”L直接进入主题:“洛杉矶发生了命案,你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哒哒哒字符输入。   “就是为了告诉你而建立的聊天室。”淡淡的嘲讽,既不惹人厌烦又让听者明白话音里的命令感:“这是一起到昨天为止,出现了三个被害人的连续杀人事件。被害人可能还会继续增加,新闻称之为‘诅咒人偶杀人事件’。”   诅咒人偶…?   说实话,南空直美一点也不清楚。她这段时间除了休假(飙车、晒太阳、喝酒、买衣服),就是为了玛蒂尔达的事情奔波。   “我想解决这起案件。”合成后古怪的声音在笔记本电脑的喇叭里响起:“所以,需要得到你的帮助,南空直美小姐。”   「为什么是我?」   南空直美不是那些偶像和自己说一句话就疯狂的小女生。虽然L这个神秘的侦探的确被许多人奉为神明般的存在,但这依然绕不过两件事:   ‘为什么必须得到我的帮助’以及‘我为什么要帮你。’   屏幕对面的人是以如何的姿势和神态看到这行字南空直美不清楚。她只是听见喇叭里传来一声轻笑,接着,L说。   “因为你是个优秀的调查员,南空直美。”   「我在休假。」旁若无人时,警探小姐十分孩子气的鼓着嘴敲字:「很珍贵的假期。」   “我知道,这样正好。”   正…好?   刚要打字的手指一顿。   什么正好?   “解释的话要花不少时间,看一段视频吧。”   巨大的哥特体「L」并未消失,和右下角独角戏般的聊天框对应,左下角弹出了一个长方形的视频。剪裁过拼接成一部,然后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南空直美瞳孔紧缩。   画面里的人是森月纱。   每一个都是。   配合着视频,屏幕对面的声音说道:“你说的‘假期’,是指刚和这孩子忙完名为‘史丹菲尔’男人的案件吗?”   L话音停滞了半秒,见对面并没有再次发送文字,他便继续道:“接下来的案件,我希望你带上视频里的女孩。”   南空直美清楚,森月纱的‘能力’瞒不了有心人太久,她没想到仅仅这么会,L就发现了问题。   “我很奇怪:我调出了你这一次‘休假’时偶然插手的案件。里面的叙述含糊不清;之后,我又拜托当地调出了监控视频——南空直美小姐,我虽然不想恶意揣测,但事实明显摆在眼前。”   “这个女孩大概就是杀死史丹菲尔的凶手。无论是统计监控设备断电的时间和她出现的频率,还是侧写监控中她的行为轨迹…算了,其实很简单。”   “以你的经验和敏锐,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我认为她并没有刻意遮掩,反而…有恃无恐?”   南空直美深吸口气,两手放在键盘上。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你并没有逮捕她。一种可能是,史丹菲尔真的该被处决,而你恰巧又和案件中的孩子产生了感情;另一种可能是,你无法逮捕她。”   “是哪种呢?”屏幕对面的人很疑惑。他拉长了声调:“或许——二者都有吗?”   “南空?”   每一颗按键忽然变得坚固而沉重,女人怎么也按不下去了。她该说什么呢?   屏幕上冰冷的黑色字体正昭示着她半天前刚下定决心隐藏的秘密。正当南空直美考虑是否拒绝回答时,对面一反常态的道了歉。   “实在抱歉,这样聊天并非我的本意。”他说:“只是,你大概还不清楚那个名为「森月纱」的雌性生物的真正面目?”   真正…面目?   “资料已经发送过去了。”   滴答。   左上角传来一张张纸质文件的照片,看起来拍摄时已经很久了,纸面的墨渍不太清晰,纸张略微泛黄。   ‘泰坦尼克号…’   ‘霍华德·斯塔克…’   ‘幸存者…’   ‘消失的女孩…’   ‘奇迹般的转移:轮船进入港口的秘密和大雾…’   南空直美眼球迅速转动,一丝不苟的看完了全部的信息。说实话,这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冲击感:毕竟一个会使用魔法的女孩,多活了几十年上百年,又有什么问题呢?   但L好奇的也正是这个。   “看起来你并不惊讶?”对方没收到南空直美的回复,以此获得了更多推断:“果然…史丹菲尔变成一堆干燥的骨骼,这种事也只有超自然力量可以做到吧?”   “如果已经知道那个女孩拥有如此力量的南空小姐,在看到这些资料时至多会生出‘既然是超自然力量,多活些年也正常’的心理活动。然后,会先思考如何回复我。”   “所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既然智商上存在差距,那就简单一点好了。   「你的目的是?」南空直美按下回车发送。她其实并不担心L对森月纱做什么,在‘略微’见识过疯了吧唧的姑娘的手段后,女人心里有过盘算——至少要动用什么样等级的军事和火力才能抓捕或击杀对方。   那个结论很可怕,更何况森月纱也一定不只自己看到的那些能耐。   L看到了南空直美的反问,这句简单的反问让他想了很久。   “我得说明。”终于,他的声音出现了波动:“我真的很惊讶…”   “超自然力量,真的存在吗?”   “抱歉…我的勺子掉了。”   对面传来一阵摩擦地板和金属的敲击声。   开门声,细语声,然后是L的道谢声。   半晌后,对面才哗啦哗啦的摆正麦克。   “继续说吧。”咕嘟咕嘟的液体吞咽声结束后,南空直美甚至听见他吧唧了一下嘴:“我对超自然力量的确很有兴趣——但不是对她的‘长生’感兴趣。我不想要永恒的生命,也不喜欢没有挑战的世界。我已经动用权限抹除、隐藏了「森月纱」小姐的过往历史记录。”   “有趣的是…”   “我发现还有另一个人也做了同样的事。”   “你猜是谁?” Chapter48 被诅咒的人偶   南空直美不用猜。   自L给她传输过来的资料来看,里面只明确的出现过一个人的名字。   霍华德·斯塔克。   也就是说,抹除森月纱信息的人很大概率是他的儿子: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   这恰巧证明了L的判断为真——否则,对方为什么要尽力抹除森月纱遗留的信息呢…?这不正好说明了她的确存在于那段历史过么。   “你果然是个优秀的探员,南空小姐。”L称赞了一句:“没错,我结合各方的资料和信息才下了这个判断。”   “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各国军方的一些实验和有关神话、非人类的传闻——终究是传闻,也许他们对我隐藏了资料?毕竟我只是个侦探而已…森月纱这个女孩的存在才是真的令人心惊。”   南空直美心说你要是见过她女仆的完全体就不会觉得现在这点破事儿惊讶了。   “所以,我很好奇这位森月纱小姐。她是人类吗?她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物吗?和她一样的生物有多少?她所谓的‘超自然’是指长生,还是指魔法,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她真的拥有性别吗?她可以瘫痪摄像头,能瘫痪其他电子设备吗?她…”   L像是搂住扳机连续击发的机枪一样,滔滔不绝的扔出一大堆问题。   而后,给了南空直美几秒喘息,话音又起:“我只是想弄清一些问题。把我的邀请带给森月纱小姐——如果她同意的话。”   「你的意思是,她有拒绝的权利。」   L:“当然,只是因为有趣。”   南空直美沉沉按下键盘:「我会说的。」   「我不保证她会同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个孩子…我希望L你——」   “啊,我对小孩子没兴趣。虽说她的身材很好。我还是比较喜欢南空这样的成熟女性,或者…偶像也可以?说起来,我最近很喜欢一个日本的偶像,叫什么来着…”   南空直美:……   「我马上订婚了。」   “真遗憾。”   「???」   话题怎么越聊越偏了?   南空直美忽然发现,自己和那些调查组织内的探员们从来没真正了解过L。他…除了在办案时,平日里都这么天真幼稚吗?   是伪装,还是真实的、直白的孩子气呢…?   难以置信。   一个世界级的侦探必然拥有超乎常人的智商和缜密的逻辑,这种人,会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吗?   南空直美想要说服自己,脑海里却忽然浮现森月纱的脸。同样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那孩子也是如此吧…   “南空小姐?”   “如果因为我的上一句话让你产生了不必要的情绪,我可以道歉。”   南空直美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   「我没有生气,L。我只是在搜索你刚刚说的案件。‘诅咒人偶杀人事件’,我看到了。要详细和我说说吗?」   边角聊完,终于进入了正题。   第一起:好莱坞大街,男性,被杀害在宅邸的卧室内。名字是彼利布·布拉兹梅德——自由撰稿人。我们简称为A。他吃下了让人失去意识的药品后,被凶手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由后方缠绕颈部勒死。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第二起于四天后发生:商业区第三大道,女性,某公寓内。名字是芭奥塔·波兹——简称为B。这次是殴打致死。凶手似乎用了某种棍棒类的凶器,由正面击打被害人的前额——同样,她也因为药物昏迷了。   第三起:西城地铁车站旁,女性,住宅内。名字是巴库亚德·巴特姆斯——简称为C。这次是失血过多。   三个人,三起凶杀案,三位死者的生活并无交集。   为什么被定义为连环杀人案呢?   因为无论是四十四岁的老作家(A)、十三岁的少女(B)还是二十八岁的女银行职员(C),在他们的死去的现场都发现了同样的物品。   诅咒人偶。   「诅咒人偶?」南空直美皱眉,这个东西…来自她的国度,她很熟悉。   “没错,在A的案发现场发现了四个。被钉在墙上。”   “B的案发现场三个。被钉在墙上。”   “C的案发现场是两个。同样。”   4…3…2…   就像倒计时一样。   所以才被称为‘诅咒人偶杀人事件’啊。   “我希望在下一个死者出现前解决案件。南空小姐,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助的原因。”L讲完案件概要后说道。   其实南空直美疑惑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这种案件为什么不直接通过FBI下放,L是有能力要求组织为他提供帮助的。但他并没有,反而找了正在休假中的自己?   这让警探小姐愈发察觉不对劲。为什么呢…   再者,他口中的各国的‘军方实验’,她似乎听自己的爱人说起过那些传闻…?   越想越麻烦,明明在休假啊。   “南空小姐?”   电脑里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南空直美看了眼时间。   「我答应了。毕竟是L的委托。」   「这对任何探员来说都是值得自夸的经历了。」   「只是,我的思考和推理,对你有参考作用吗?」   “没有不值得参考的推理。”他说:“那么,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接下来,我会告诉你联络我的方法。首先…”   …………   ……   玛蒂尔达每天两点一线的奔波于新住所和医院,最后嫌麻烦,干脆住到了里昂的病房里——森富婆出钱,当然是最高级的病房,放下一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正因如此,旅行家小姐又陷入了无聊的生活中。   南空直美来的算是非常及时了。   “我不能确定有没有危险,森月纱,娜吉妮。”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姑娘,南空直美越想越觉得糟心。她…真的以为这是一场游戏吗?   对史丹菲尔那样做,也是游戏?   “南空小姐。”   娜吉妮适时开口道:“我会尽力保护好主人,请你放心。”   是啊,巨大的、不会惧怕子弹的蟒蛇。这个‘诅咒玩偶杀人案件’总不会出现什么操纵重武器的恐怖分子吧?   “我得叮嘱你两句。”   南空直美还是放心不下。 Chapter49 有关无聊的一致性   “我得叮嘱你两句。”   南空直美放心不下,隐晦的说了些L的事。   “那位是世界级的顶尖侦探,这么说吧,他破获的案件都是特大、重大的,通常在所有人的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听起来有点中二但的确如此。这个家伙很神秘,也从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这一次临时找到我、拜托我协助,我其实也很嘀咕。你们明白吗?”   娜吉妮明白,森月纱明白。   一个专心致志的倒茶,另一个专心致志的喝茶。   嘴里答应的都好着呢。   ‘放心吧,南空小姐,我们明白明白明白。’   明白什么啊…这幅样子。   “森月纱,尤其是你,千万、千万不要承认自己有‘超自然’的一面。那个家伙的目的不明,倘若你就这么简单的承认了,后续会有什么麻烦很难说…”   南空直美不是偏向谁,她只是觉得森月纱还是个孩子,她承受不了这个世界对所谓‘会魔法的人类’的恶意。她毫无底线绝不坦荡的恶意揣测L先生,也是因为森月纱是个孩子而已。   就像她在某次任务里无法果决的朝一位十三岁的女孩开枪而导致任务失败,大家损失惨重一样。她事后的确很自责,但那个刹那,她就是无法扣动扳机。有时候南空直美甚至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了。   唉。   “所以,你得含糊其辞。无论他问什么问题,你都似是而非的回答,如果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你的女仆来答复。听明白了吗?”   “明白!”   森月纱举着饼干敬了个邋遢的礼,答应的倒是很痛快。   然后…   电话接通。   “森月纱小姐吗?我是L。”   “没错就是我!旅法师!穿越世界的魔女!森之妖精的女王陛下啊哈哈哈哈!”   啪。   南空直美一巴掌盖住自己的脸…   完蛋。   这孩子是个疯子啊…   娜吉妮早就料到了。   电话里传来L合成后的古怪声音。   “…我姑且相信百分之五十。请打开公放,森月纱小姐。”   手机平躺在桌面上,南空直美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气哼哼的用高筒靴使劲踩了一下茶几,木桌角摩擦在地板上发出难听的推扯声。   她瞪了森月纱和娜吉妮一眼。   这两个人…   手机对面简单问候了一句,接着:“这一次的案件南空直美小姐应该跟你说过了,首先,我想确认一下,正在听我说话的你们,到底有几个人?”   “三个。我,森月纱,还有她的…”南空直美看了一眼站的笔直的娜吉妮:“…她的女仆。”   “…女仆?”   “就是L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抱歉,我不认为‘女仆’还会有其他解释。森月纱小姐,你介意和我聊一聊有关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吗?请不必担心,有关你的视频图像已经全部消除,包括现在和你对话的我,用以对话的南空小姐的手机,都会在这次案件之后销毁。我们的通话线路多层加密,绝不会被窃听。”   L那边说的很谨慎,但这不代表南空直美不心疼自己刚买的最新款手机。   凭什么要销毁我辛辛苦苦用工资换来的手机啊?   森月纱好笑的做了个:‘我买个新的给你’的口型,抱着手蹭啊蹭的坐到手机面前。   “没关系,L…先生?你是男性对吧?我的事,嗨呀…就是,你知道旅法师吗?”   “抱歉,我从没听说过。”   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给这位南空直美口中的‘世界级侦探’简略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对方沉默了非常久的时间。   大概就是一壶茶泡好倒满的时间。   “难以置信…”   即便是经过电子合成的声音,南空直美仍听出了对面人的感叹之意。   “难以置信,森月纱小姐,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我很难相信…”   “这样…南空姐姐是见过娜吉妮变身的,可以当做证据吗?”森月纱想了想回道。   对方不知因为森月纱的哪句话想到什么,莫名其妙的道歉:“我并没有审问你的意思,森月纱小姐,我不需要你向我展示‘证据’,这太像一场审问了。姑且,我姑且就当你说的全都是真的好了。”   南空直美听的津津有味。   她脱了皮夹克,叉起桌上的蛋糕放进自己盘子里。在女仆看过来时又忽然故作生气皱起眉毛——娜吉妮很有眼色的给她重新倒好红茶。   “我完全消化了你说的所有有关「旅法师」的信息。下面我有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不回答。请放松。”   森月纱一直挺放松的,不知道南空直美和这位L先生说了什么,亦或是认为自己的年龄太小?总之,感觉对面的人和自己说话跟对南空直美说话时不大相同呢…   “我们假设,假设你拥有「穿梭世界」的能力…却只签订了你所描述的这几位侍从吗?蛇女仆,一对儿博学但实力平平的古老者,不能飞的龙,还有一群童话故事里描述类似的妖精生物…大概负责助理工作?没错吧?你只签订了这些?当然,你可以对我撒谎。”   森月纱对着手机摇头:“我没有撒谎的,我只有她们。”   “你拥有「驯化」的能力,却并没很好的使用它。”   驯化…   很不中听的名字呢。   “…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哦。”   通过谈话,L似乎渐渐发现了对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性格。   他再次试探:“你拥有可以承载物品和生物的「次元空间」,但却并没有掠夺每一个世界,每一个世界的生物和财宝,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掠夺了?”森月纱反驳:“我可是拿走了塞提的宝藏!”   对方轻笑:“我是说,整个世界,每一个世界。比如…威胁世界大国拿出黄金储备、精密的电子仪器等…生物我猜测你的空间有承载上限,但无生命特征的物品应该没有吧?如果利用这个方法,只需要穿梭两三个世界…”   “那样太无聊了。”   森月纱果断拒绝。   南空直美实在不能理解:她也是听了这段才知道原来森月纱并非只是单纯的‘超自然’掌握者,而压根就是个幻想故事里可以到处旅行的、跨越世界的类似魔女的生物。   ——她很赞同L的话。   如果只是假设的话。   论起资源的积累,掠夺绝对是最快的手段。她设想森月纱会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反驳L的提议和试探,只是没想她会用这么简单且天真的理由。   太无聊了…?   南空直美不能理解,更不会相信。   但电话对面的L似乎可以。   并且…   深以为然?   他听起来十分开心,就连声调都高了几分。   “没错,那样太无聊了,森月纱。”   “那样就太无趣了!”   ……这两个人倒奇奇怪怪的能聊到一块去? Chapter50 电波交流   ‘每个世界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呢?’   ——个个不同的大型游乐场或…一本本藏着未知故事的童话书。   ‘善与恶,正或邪?’   ——我还是喜欢秩序一些呢。除非混沌可以像娜吉妮一样。   ‘…服侍你?’   ——秘密,男士禁止。   ‘如果真的存在类似神明一样的高等生物,祂们和人类的关系是…?’   ——树叶与窗纱。   ‘这两个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它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呀。   “你似乎很喜欢人类。”在南空直美惊诧的神色中,他下了结论:“但我猜,你身体里人类的‘成分’不多了吧?”   “没错的…诶,你真的很聪明。”森月纱挠挠下巴:“真的很聪明,如果你和我同一个学校,我大概拿不到年级第一了…”   南空直美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现在是拿不拿第一的问题么?   “如果可能,我也很期待能和你作为同学经历几个学期。如果有机会,我们在未来能见面的话——一起吃零食吧。渡做的饼干还是很不错的。”   “娜吉妮的饼干做的也是一级棒。”   “真的吗?”   “是那种五角星形状,还有小动物形状的。”   “我很期待。”   南空直美的确很惊讶森月纱承认了自己‘非人’的事情,但更惊讶的是,能听见L亲口说出「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见面」这种东西——多少年、多少次案件、多少个探员,他从未开口邀请或承诺过这些…   难道是因为森月纱的特殊性?   “并不是,南空小姐。我只是对这种毫无逻辑单凭‘直觉’的性格很有好感,包括她对‘有趣’一词的理解……”L解释了一下,怕南空直美听不明白,打了个比方。   “二加二等于四,这种题目经过努力孩子是可以答对的。”他问:“森月纱小姐,你每一次拿到好成绩,是因为努力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直觉。   换句话说吧,假设:2 + 2 = ?   A:1 B:2 C:3 D:4   像这样的题目,森月纱第一眼就知道选D,并不是因为她听讲或在大脑里计算了,而是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么做。虽然太过复杂的就不行,可只是高中难度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天啊…你,那你需要解答的数学题都是这样吗?”南空直美咋舌。   “还是要学一点啦…”森月纱拇指食指比了个小缝:“一丢丢,学一丢丢,剩下的靠直觉…”   这不就是蒙吗?!   南空直美一瞬间老母亲附体,唠唠叨叨的对着森月纱:“你这样是考不上好大学的!你…你,你怎么能单凭直觉呢?上了大学,很多课程会变的有难度起来的,你得听课、做练…”   L打断了南空老母亲的话。   “南空小姐,关于你担心森月纱「是否能考上一流大学」以及「是否能安稳的大学毕业」这种事我认为十分愚蠢。”   南空直美:……   是有点蠢。   这孩子,不,她可能都不是人类…   “就此来说,森月纱所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并且有趣的生活和世界。看、听有趣的故事,经历有趣的人和风景…”   “是这样吗?”   咚咚咚。   森月纱指甲敲敲话筒:“对啦,给你鼓掌!”   真好啊。   听筒里沉默,他听着传来的敲击声,捏了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自由自在的生活…真好。”   “我也好像要啊…”   森月纱动动耳朵。“诶?L先生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听起来有点可怜的。   南空直美挑着眉插话:“不止是L,我想几乎所有人都没办法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这样啊。   但森月纱又不在乎‘所有人’。   L先生过得这么不好吗?难得遇到一个聊得来的大朋友呢。   她咧开嘴提议:“不然…我去救你吧?!”   …哈?   没等女警探蜷起的手指弹她,L就笑着用话逗森月纱:“啊,森月纱真是个热心的姑娘。不过,看守我的家伙可是很多呢,你有这个把握吗?”   “当然!英勇的公主拯救脆弱的王子——虽然公主不喜欢王子,但公主也可以顺便把你喜欢的另一个公主或王子也一起救出来…?”   “英勇纱纱!”   L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抱歉…我喜欢女孩子,成熟丰满的那种。”   “咦?我看的漫画都是王子和王子在一起呀?”   “大概画漫画的人坏掉了。”   “啧,就算喜欢公主也可以。怎么样怎么样?L先生的处境,朋友决不能作势不管——放心好啦,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去救你!”   L忽然关闭了话筒。   朋友…吗?   我还从来没有过朋友。那种可以随便指挥然后为了所谓崇高而听从命令后献出生命的人…算是吗?   黑发下的眸子里装满了拒绝和渴望,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漆黑的深渊里对撞着、抵抗着彼此的侵占。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捏着汤匙。   朋友…   “喂喂?莫西莫西,L王子?”   …朋友,就是可以随便给人起外号的存在么。   并不是,这只是森月纱的坏习惯而已。   他重新打开话筒。   “王子什么的…太尴尬了。森月纱小姐,刚刚只是开玩笑而已。我并没有被什么人非法监禁,我只是很少出门。”   森月纱有点失望:“…变得无聊了。”   “是啊…日子就是很无聊。相比起我,你已经过得有趣的多了,不是吗?”从刚刚开始,L对森月纱的语气又有了变化。南空直美觉得好像更自然,更…   说不上来,通过合成后的声音,她听不出再多的信息。就是更…随意了?   “好吧,还想从天而降闪亮登场呢…”   “务必不要。”   “没什么能帮得上王子先生的啦。”   “要说帮…除了这次案件,还是有其他事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吗?炸毁大楼,还是潜入什么黑暗组织?”   “啊,我一直喜欢一个偶像的歌声。可以帮我弄到她演唱会的典藏版光碟吗?”   “我唱歌其实也不错的…”   “你现在要唱吗?”   “你想听吗?”   南空直美和娜吉妮相视无言。   这俩人。   电波对上了呢… Chapter51 龙崎流江   有关调查的事森月纱一概不管。   一行人来好莱坞大道后,有着演员梦的森小姐就到处疯玩,不是和‘看起来像’电影明星的人拍照(实际上就是),就是吃吃吃买买买,用钞票满足自己和娜吉妮的享受与购物欲。   森月纱的钱是很禁花的,卖一件宝库里的宝石或摆件就够她‘潇洒’一阵了,而像那种东西,偌大的哈姆纳塔里都放不下。   “你到底有多少钱…”   这么问有点失礼,可南空直美还是好奇。这孩子从她们到这里为止就不停的买、吃、玩,她简单计算了一下,流水般花出去的钱已经足够在这里买一栋比较好的公寓了。   最关键的是,那种地方的东西怎么会那么贵——她也偶买奢侈品,可她从不知道,开在街边的不起眼的小店里的东西会比大牌奢侈品还要贵。   而且店主还一副爱答不理的德行。   这孩子也太不拿钱当钱了?   “有多少钱喔…大概这么多。”   森月纱弯下拇指,比了个‘4’。   “四…千万?美元吗?”   “还是四亿?”   “…不会是四十亿吧。”   “四百年。”森月纱眨眨眼:“娜吉妮计算过,按照我这种‘开销’,现有的资产够支撑我四百年的生活。”   南空直美:……   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人管?   “哈哈哈南空姐过得很不好吗?我送你一些宝石?”   就是你卖的那种?   “嗯嗯,哈姆纳塔里已经放不下了。”森月纱从兜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石头,就像孩子们掏弹珠一样随意。“你不是要订婚了。”   南空直美没接,就看森月纱这么大手大脚,她的钱够不够自己花还不一定呢。女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的告诫:“别轻易露富,娜吉妮,请替她收好。”   自己之前还是个年轻干练的警探,怎么越来越像保姆了呢…这几天跟森月纱相处,南空直美发现自己都变老了。   唠唠叨叨的,不让人省心的疯丫头。   “我这边调查的差不多了。”她之前去了两个案发现场,今天是最后一家,也是初案现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要去么?还是你们继续逛?”   森月纱当然要一起了。   屋主是彼利布·布拉兹梅德,也就是之前谈到的死者A。森月纱和娜吉妮不懂警察和侦探那一套,看南空直美一边到处观察,一边和L通话,她们两个只能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女人在屋里逛来逛去。   凶案现场早就被清理干净,一切都只能靠推断和猜测。   “ABC三个受害者,诅咒人偶也从四、三、二不断减少——如果放置人偶的目的,是凶手有意让警方察觉是同一人作案,那绝对会有第四个受害者。”   “还可以放置一次人偶,数量是一。”   森月纱举手:“为什么不能有第五次?”   南空直美给她解释:“因为第五次就是‘零人偶’了,如果没有人偶的话,怎么向警方证明是同一人作案呢?第五个死者出现的概率非常小。”   L在电话里称赞:“南空小姐比我开始认为的还要敏锐。”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对我抱什么期望吧。   南空直美恶意满满的猜测。这两天接触,森月纱已经开始称呼L为‘王子先生’了,而L也时常调侃森月纱是''异世界的公主殿下''。   两个人聊天时没有避讳自己,你来我往跳跃性十足的对答仿佛真就像多年朋友一样。   ——可一对上自己,L那股毫无感情的状态就又填满了合成后的声音。   真是…   两个精神世界古怪的人。   秉着排除盲点的想法,南空直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检查的地方——虽然警方可能都搜查过了,但万一呢?她为此而来不正是需要严谨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提供证据和信息的地方么。   柜子脚、地毯边缘、窗帘后、桌布下,每个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南空直美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在路过床时,一双惨白的手从下面伸了出来。   真的是突然伸了出来。   南空直美吓了一跳!   情况急转直下,她按着腰间的枪柄,迅速向后退,顺手把森月纱和娜吉妮挡在自己的身后。   老母鸡南空妈妈这回连娜吉妮也一块保护了。   “什么人?!”   她大声喊着,威慑时,枪口对准床下。   “慢慢爬出来,另一只手也放在地上,请不要做出让我误会的动作…”   对方倒是没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就是爬出来的姿势不大好看而已。先是左手,而后右手,再后,全身。   四肢着地的黑发男人,就这样在几个女性的视线里从床下现身了。   他…一直躲在床下?   他是谁?   什么目的?   “抬起头!你是什么人!”   对方抬起脸,慢慢站起来。   自然垂落的长长的黑发,纯白色无印花的衬衫,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   一双似乎熬夜过度的熊猫眼。   他的身体有些消瘦,个子倒很高。驼着背,佝偻的同时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对枪口,依然语气轻飘飘的。   “初次见面。”   “你可以叫我龙崎。”   …………   ……   “龙崎——”   南空直美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龙崎流江」   私人侦探…吗?   南空直美虽然垂下枪口,可仍然没有将它收回枪套里,特别是对方一边啃着拇指的指甲,一边在她和森月纱身上来回扫视。那双熬夜过度的熊猫眼里透着冷淡和漠视。   “龙崎,我能这么称呼你么?看名片,是个私人侦探?”   “不是。私人这个词给人一种过剩敏感的自我主张的感觉…”   “但你没有许可证。”   “我没有。”   那还不是私人侦探。   在南空直美的视角里,这位有些邋遢的侦探先生头顶大大的出现了一个名为‘笨蛋’的词语。   “那…龙崎先生。我再确认一次:你刚刚在那干什么?”   “调查。”他口中回复着南空的话,眼睛却盯着森月纱:“跟你们一样。”   “我接受这个房间的主人——彼利布·布拉兹梅德亲人的委托,正在对这起案件进行调查。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呢…南空小姐也接受了同样的委托吗?”   森月纱歪头看着他。   南空姐姐似乎没对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吧。 Chapter52 甜食爱好者   龙崎的解释是…   在床下听到的。   “所以南空小姐也是侦探。”   “嗯…是吧。”她正休假,再加上这一次是与L协作,还是撒个谎比较好。“我不能说明我的委托人是谁。我只能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找出杀死这三个死者的凶手。”   龙崎没什么表情,依然盯着森月纱的头顶看。   “原来如此。我们可以互相帮忙了。”   他直截了当的邀请南空直美,而后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藏在床下。   “因为察觉有什么人进入屋子,我才躲起来。观察一会,发现不是暴徒之类的人物才决定出来——我担心会不会是犯人回来取东西或其他什么情况…”   南空直美随耳一听并不尽信。对方继续说道:   “既然我们都是侦探,又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见面一定要分个高下——交换情报,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吧?”   “抱歉,我有守住秘密的义务。”南空直美想要什么资料都可以从L那里拿到,她才不想和这个无名侦探扯上什么关系。况且…   他总盯着森月纱看,这让女人愈发不满了。   “森月纱。这是我的‘妹妹’。”她搂过森月纱,用带有威胁性的眼神瞪了龙崎一眼——森月纱才十几岁,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唔。妹妹吗?”不明所以的低笑,龙崎抓抓屁股,佝着身子找了个沙发坐下。“我们合作的事…”   “我说了,我有保密的义务。龙崎应该也有吧?”   “我没有。”   “…怎么可能,你是侦探啊?”   “哦,那我有吧。”   …他什么意思?   男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话术上的问答,他苦恼的思索了一会,拍拍手又对南空直美说道:“这样好了,我单方面提供情报给南空小姐吧。毕竟解决事件最优先。”   ——这合理吗?   “没关系,无论解决事件的是我、还是你,结果不是一样么?委托人的希望,只是让事件得到解决而已。如果南空小姐的头脑比我要优秀,当然效率会更高了。”   南空直美一开始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森月纱图谋不轨,现在却开始怀疑他的目的和意图了。说的冠冕堂皇,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做?   他到底是谁?   想着,男人忽然又道:“请稍等一下。”他站起来,驼着背去了厨房。仿佛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练的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罐,自顾自的又走了回来。   那是一罐…草莓酱?   “这是…”   “啊,我的。我的午饭,暂且冻了一阵,口感会更好。”   “午饭?”南空直美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维,说起来…有点像森月纱?   龙崎打开瓶盖,直接用手指伸进罐子里挖出草莓酱送进嘴——表情很满足。   为什么要用死者屋里的冰箱冻自己的午餐啊…   森月纱托着脸看着男人一下一下挖着草莓酱,朝娜吉妮使了个眼色。没过一会,女仆小姐端着一盘新鲜的巧克力蛋糕走了过来:蛋糕很小,但洒在上面的巧克力酱非常多,看着就牙疼。   龙崎抬头,看了眼娜吉妮。   “给我的吗?”   “主人的吩咐。”女仆放下托盘,将蛋糕摆在龙崎的面前:“你似乎很喜欢吃甜食,我放了很多。”   “因为只要动脑子就会想吃甜食…唔,这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蛋糕了。”他还是用手当餐具,直接塞进嘴里。“糖分对大脑很好…对了,谢谢。”   “谢谢你们的蛋糕,森月纱和…娜吉妮?”他古怪的朝娜吉妮的头顶望去,然后说出了她的名字:“你是个合格的女仆。”   娜吉妮微笑:“也是刚刚在床下听到我的名字吗?”   “没错。”   南空直美越想越不对劲,留下‘我去补妆’的话后匆忙进了盥洗室。   拨通电话。   “南空小姐?”   “L,是我。”   “哦。”   怎么感觉他有点失望?   “用不用我把娜吉妮的手机号码告诉你——真是的,你们两个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吗?”南空直美没好气的接话,森月纱和L的相处总让女人想到自己的家里亲戚的孩子们:用幼稚又可爱的方式试探彼此,然后没几秒转头又闹成一团。   “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只和南空小姐单独联系好了。”   南空直美对着镜子整理妆容,结果又听对面说道:   “不过先给我也可以,没准之后会用到。”   “……”女人深吸一口气,忍住和这个幼稚侦探吵架的想法,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意外的是,L并不意外。   “…原来如此。出现了。”   他好像预料到了谁的出现,让人不太舒服的沉默后,就只听南空直美一点点描述对方的样貌和举动,直到话题结束,才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他…帅吗?”   “什么?”   “我问你,那个私家侦探是不是很帅。”   南空直美诚实的答道:“不,应该说差到一定程度了。”   “看起来非常可疑,就像电车上的——你明白吧?如果放在其他执勤警察的眼中一定是个值得被注意的嫌疑人,可以说是绝对绝对不会被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呢。”   再次可怕的沉默。   “有…有这么差劲吗?”   “啊?”南空直美停下手,看看掌中的手机又看看镜子:“你非常在意对方的长相?”   “不…随便问问。”合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嘟嘟囔囔:“明明森月纱还说我是个很好的朋友…”   南空直美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干脆略过,她问L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龙崎流江’,结果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女人原本还以为L会让她们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呢。   “暂时先和那个私家侦探一起行动好了。盯着他,观察他。请小心行动,南空小姐,我想有关如何保证自己及身边人安全的课程在FBI里已经教过,我就不再赘述了。”   “我明白。”   “下次通话可以使用相同的路线。”   电话挂断。   镜子中的女人皱起眉,L的反应…很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 Chapter53 没有余力的原因   有关案件的推理就暂且略过。   不但很烧森月纱的小脑袋,也很烧南空直美的脑袋。   她有种感觉:明明是自己根据现场照片和一些零碎的信息,在散乱的线头中找出了入手点,却莫名生出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每每陷入思维死路,名为龙崎流江的男人总能用他语无伦次的古怪言语‘点醒’自己。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总而言之,侦查进行到某一步卡住了。   密室。   ‘诅咒人偶杀人事件’后面其实还有一个词:密室。   「诅咒人偶密室杀人事件」   不过,说起密室就很奇怪了。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形成密室的原因主要是凶手想造出死者为‘自杀’的假象以蒙骗警方,逃脱制裁——但从A、B、C三位死者的死法就能看出来,制造密室毫无意义。   因为凶手毫不避讳的用勒、砸、放血的手法杀人。   这种明显他杀的杀人手法,怎么可能被定性为「自杀」呢?   可,倘若不想让警方定为自杀,凶手又为什么多此一举的制造密室呢?   矛和盾的两方都是无法解释的理由,这一点难倒了室内的几个人。   “密室…密室…为什么要制造密室?”   南空直美低语着信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森月纱就和龙崎排排坐在沙发里。   等着娜吉妮的投喂。   两张嘴塞满了零食…   “你们…!就我一个人在思考案件?”   南空直美看着排排坐的两个人。   “因为南空小姐比我要聪明敏锐的多,说不定只靠你自己就能解开谜题?”   龙崎端着加满糖的红茶说道。   森月纱也不嫌事儿大的点啊点头。   “姐姐加油。”   南空直美:……   女人叹气:“月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假设你是凶手,在门外想要操纵门锁…会怎么做?”   森月纱想了想:“诶…用钥匙吧?”   “不,假设你没有钥匙。”   “用备用的钥匙好了。”   “也没有备用钥匙!!”   “怎么可能。”森月纱倒埋怨上了:“竟然没有备用钥匙,这家人得过得多邋遢啊…”   “我们家也没有备用钥匙,主人。”娜吉妮俯身小声。   “哦。有些家庭没有备用钥匙是正常的…我们得理解…”少女绷着脸毫不尴尬的改了口:“其他方法嘛…推开吧?这种门我一根手指就能推开了。”   南空直美觉得问她就是个错误,外星人走开啊啊啊啊!   龙崎放下茶杯,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眼森月纱。这孩子…一根手指这种事是认真的吗?   “南空小姐,要试试我这种坐姿吗?”他说:“能提高百分之四十推理能力哦。”   “请务必试试看。”   南空直美看着抱膝盖蹲在沙发上的男人…   不,绝对不要。   …………   ……   南空直美抱着膝盖蜷蹲在沙发上。   行吧,她还是做了。   “龙崎,会是线和针吗?”   此时屋里的两位‘侦探’都以同样的姿势蹲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森月纱也想和他们整齐划一,可她做不到这个姿势,娜吉妮则盯着墙壁发呆。   “线…针?”   “能够做出密室的通常来说不都是用线——”还没说完南空直美就否定了自己:“不,不对。如果只是线的话,力作用在门上,最多会把门拉上而已——锁头是不会转动的。到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要先整理一下已经推断出来的信息?”龙崎下巴枕着膝盖说道。   首先,根据受害者的名字推断出了凶手的目标为首字母为B的人——   彼利布·布拉兹梅德,芭奥塔·波兹,巴库亚德·巴特姆斯——   B·B,B·B,B·B——都是B·B开头的名字,这就算圈出了潜在受害者。   接着,根据房间内的摆设以及死者的姿态呈时分秒针的情况下,可以确定一个时间:   六点十五分五十秒,这会是第四个案件的行凶预告吗?   总之现在只剩两个问题了:下一次犯人行动具体是哪一天以及…为什么是密室。   “先回去和委托人报告吧。”龙崎一反常态的倒是在乎起委托人了。他驼着背站起来:“如果无法确定哪一天,即便清楚了凶手留下的行凶时间也是无济于事——我会尽量搜寻在这座城市里的潜在受害者。南空小姐,也希望你——”   “我明白。”   南空直美点头,她打算一会问问L,如果是按照名字来排查的话,凭借L应该可以做得到…   吗…?   “抱歉,我做不到。”   晚餐后,再次连线时南空直美得到了并不令她满意的回复。   “在这个案件上,我无法无顾忌的使用FBI里的人手,更不能调用他们的资料库来筛查——我说过了,既然是‘私人委托’,就代表「L」这个人并不能插手。”   南空直美有点失望。   现在来说,找到名字里拥有B·B的人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无法通过官方系统筛查,她们还能凭借什么去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大海捞针呢?   更何况这座城市每天还有数不清的游客来去。   太难了。   “不一定。”L冷静的回道:“没准那位龙崎有别的办法。”   “他?”南空直美放下酒杯,扯了扯领口:“他又没有超能力,我问过森月纱了,她的‘能力’也没什么办法做到这么复杂的事情。L,如果是这样,我想我除了报警把推断出来的信息提供给警方之外,没什么办法了。”   “我倒是有一点能够帮你。”   “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没有。我只是知道谁是犯人。”   南空直美:……   “一开始就知道?”   回答她的是一成不变的合成音:“没错,就是B。”   “?”   谁?   “除此之外,我能给你提供另一个信息:第四起案件会发生在六天后。从今天算起的六天后——具体怎么推断出来的,我现在没有余力跟你说明。”   L没有回答南空直美有关‘B是谁’的问题,他淡淡的讲出了该给的信息,不容分说的一口气塞给了南空直美。就在气氛急转直下前,话筒里的人忽然对着森月纱开口了。   “唔…异世界的公主殿下,你推荐的那本漫画我已经看完了。”   “接下来,你会推荐哪本?”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余力说明’的原因吗? Chapter54 对决与看戏的旅行家   世界顶尖侦探先生用办案的时间看少女漫画,推荐他漫画的人是来自异世界的公主殿下。   这是什么让人挠头的展开。   南空直美叼着烟,刷刷刷在纸上记录时间点。   「六点十五分五十秒」、「六天后——二十二日」   这样看来,缺口就只剩一个了:找到名字是B·B缩写的潜在受害人。   B…   清晨,森月纱比南空直美更晚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她总是这样,在能磨蹭的地方尽量多磨蹭一会。   穿了身小熊睡衣的女孩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   “南空姐姐这么早就开始动脑筋么?”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南空直美头也不抬,盯着笔记上那个硕大的「B」,握笔的手无意识的写写画画:“离二十二日越来越近——我得尽可能分析出对方的意图以及确认L给我的时间是正确的。”   “你说过L很少出错。”   “这是一条人命,我不会拿他的名誉去赌。”南空直美张张嘴,舌头上被塞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布丁?   抬头,森月纱笑嘻嘻的举着勺子:“喏,给你补充点糖分。”   “龙崎那家伙真是传输了些不好的东西给你…”话虽这么说,女人还是乖乖一口一口吃完了小姑娘投喂的香草布丁。“真羡慕你有娜吉妮服侍。”   “南空姐姐不是有男朋友吗?”   提起男朋友,不,是即将的未婚夫,南空直美老大不高兴的:“他?他能给我做布丁就见鬼了…每次见面都毛毛躁躁…”   “那他能做…这个吗?”森月纱坏笑着坐近女人,趴在她耳旁小声说了句话。“这种,做过吗?”   南空直美猛地躲开,一脸惊讶的看看森月纱,还有她身后立着的、满脸羞赧恼火的女仆…   这是炫耀?   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冷眉冷眼的女仆垂下头,脸色微红。   “森月纱…!你竟然对你的女仆做这种事?!”   受害人·纱嘻嘻哈哈的凑过来:“什么我!明明是娜吉妮对我做的呢。”   “你才多大!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南空直美不敢相信这种Play她们都玩的出来,自己还没跟男朋友玩过呢…   “什么事?”森月纱无辜的吐了吐舌头:“略略略!我们又没打算越过那道槛,急什么嘛…”   不,不是没打算越过,是娜吉妮还在选‘良辰吉日’。对森月纱的渴求女仆小姐每时每刻都没放弃过——她感觉这个时间离自己要选的时间越来越近。森月纱…   “那也不能、不能不能…”   看着南空直美语无伦次的样子,森月纱狡黠的抬起右腿,把脚丫放在桌面上。   “只是洗脚而已,南空姐姐不洗吗?”   我用水洗,谢谢。   “我也是用——”   “住嘴!我不想和你这个早熟的女孩聊莫名其妙的擦边话题了!把你的脚丫从我的记录本上拿下来!”   森月纱花枝乱颤的直起腰,瞥了眼画着圈圈的黑色记录本。   “咦…13是什么?”   “13?”南空直美翻着白眼,拿起本子:“13?傻瓜,那是B,不是十三,十——”   忽然,她整个人呆住。   13?   “13…13…B…二十二…”南空直美迅速伸手拿起笔:“十三,没错,原来是这样…”   A、B、C三个受害者。   犯人行动的日子是三十一日、四日、十三日。   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则为:31、4、13。   都能拆解组合成B。   而所有受害人的名字简写也极其巧合的都是B。   摔了笔,南空直美激动的摸着纸页喃喃:“原来如此。”   像是附和她的判断一样,几天后,龙崎适时的打来电话,表示查到了两个名字为B·B缩写的人。   ——061550,单元公寓的建筑许可编码。   ——公寓式住房,其中,1313室住着一个叫布拉克柏莉·布拉恩的女性。   首字母B·B。   没错了。   06,15,50,正好对应推算出来的时间:六点十五分五十秒。   1313室也极为巧合的组成了两个B。   就是那里,那个人了。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电话里,龙崎如此说道:“那个公寓里还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也是B·B,住在404室的男性。布鲁斯哈普·伯比斯,同样一个人生活。”   两个…B·B?   “怎么看都应该是1313室吧?‘13’暗示着‘B’,不是吗?”   龙崎同意,但不敢确定:“我们不清楚凶手的想法,就这么直接排除掉一个人,是不是太过草率。”   南空直美暗暗点头,的确,另一个也不能忽略。   “幸好我们之前碰头了。”龙崎提出建议:“分配一下吧?”   “分配…?”   “没错,只要守住两个候补被害人就行了。南空小姐和森月纱以及她的女仆去1313室找布拉克柏莉小姐,我去404室找布鲁斯哈普先生。”   “只要让他们离开,而我们住进去就好了。离二十二日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我们埋伏好——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有杀人犯盯上了他们。说的越多,泄露出去会很麻烦。”   “只要缴纳‘高额’的租赁费,我想他们会愿意让我们临时住一天的。我从委托人那里申请到了经费,不如就让他们去住豪华酒店吧?”   南空直美转着钢笔考虑。   “太危险了。且不说我这边,龙崎先生也应该多注意下自身的安全——杀人者说不准是那种武力超强的人,虽然我们排除了多人作案的可能但…万一呢?我要和我的委托人商量一下。”   南空直美的话得到了电话另一头的肯定。   “没问题,不过,请尽快。今天已经是二十一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挂了电话,南空直美立刻联系了L。她本以为L会反对龙崎的做法,会让她报警或采取其他措施,可结果L非但没有反对,而且还十分赞成。   “警察?你不就是么?”   “我正在休假。”   “没什么影响,南空小姐,这次的犯人,请务必抓住他。”   尽全力。   “我明白。”   “谢谢你,南空小姐。”   南空直美抿抿嘴,对着电话问出了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她并非笨蛋,只是踌躇了很久而已。   “L,犯人,你应该认识吧?”   既然能说出‘犯人是B’,对方也就没想要隐瞒吧。   果然:“是的,之前告诉过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是你的朋友吗?「B」是「L」的朋友吗?”   合成过的声音给了否定的答复。   “我们只是互相知道对方。我的确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会进行搜查也是因为最初我就知道犯人的身份了。可这并不会影响我的调查态度,也不会干扰我的调查方针——南空直美小姐,认不认识是无所谓的。”   挂断后,今天不需要再和谁通话了。   南空直美其实有一种错觉。   “这两个人…”到了嘴边,她不好形容那个词。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   森月纱替她答了。   “是‘对决’吗?”   “…没错。”   “我也有这种感觉呢,被囚禁的王子先生和野生的嗜糖侦探隔着南空姐姐,来了一场遥远的、不见面的对决呢。”   隔着我?   又是无聊的侦探游戏,看谁先找出凶手吗?   南空直美万分疲惫,自从接受了L的这个协助委托,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过载运转,L那个家伙,一直以来都独自解决着这些难缠的案件吗?   L…   南空直美在想什么森月纱不清楚,即便她和娜吉妮以‘作弊’的手段猜到了答案的谜底,她也不打算告诉南空直美。   故事,还是要按照剧情一步一步推进才有趣。   不是吗?   龙崎先生——或者…   B? Chapter55 虐杀南空与蜈蚣大王   时间到了二十二日。   南空直美坐在那位布拉克柏莉小姐的床上,整个房间贴满了黑红色的贴纸和层层叠叠的海报。   Slipknot、Rammstein、Led Zeppelin……年轻姑娘喜欢的东西太费精神。南空直美上学时也喜欢这些,后来颈椎不好,实在摇不动了。   森月纱和娜吉妮在另一个房间休息,她们没花多少钱,就说服了这姑娘暂且离开两天——花的钱甚至比龙崎先生的还要少。也许是因为对方看她们是三个女孩儿的原因?   总之,楼下的1313室住着南空直美及森月纱娜吉妮,楼上404住着龙崎流江。两位临时‘侦探’相隔不远,每过一段时间就用手机通话确认对方的安全。   南空直美是挺担心他的。   “只要对方不携带武器,一对一的情况下我不会输给男人。他…那么瘦弱,看起来就很令人担心啊。”南空直美把枪拆成一块块零件,小心翼翼的保养擦拭:“就算是你…对了月纱,有空我们试试?”   上一次森月纱躲子弹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这孩子到底有多强?   最多和自己…差不多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知道森月纱的身份后依然发起挑战,南空姐姐挺热衷于贴身肉搏?森月纱拍拍裙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她走到房间中央才回头看南空直美。   “现在就可以的。”   娜吉妮欲言又止。   “现在?输了别哭鼻子。”南空直美眼睛一亮。她迅速褪下外套,雷厉风行的站起来,绑好长发,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走向森月纱:“我在训练基地里有个外号。”   “「虐杀南空」。”   相比南空的格斗姿态,森月纱就显得极不专业:她只是背着手,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进入警戒状态的女人。   “我在涉谷区也有个外号。”森月纱说:“「蜈蚣大王·阿莉埃蒂侮辱者·黑夜中的孤狼女士·森大漂亮」。”   “外号可都是别人给的。”   南空直美站定,原地活动几下脚腕。   “开始?”   不等森月纱点头,眨眼瞬间,南空直美骤然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啪——!   小腿带着阵风扫过森月纱的脸,仰身后退时,第二条腿已经踢了上来!   ——大腿带动小腿在半空划出一条弯刀般的弧线,锐利的踢击迅猛如电,像一把又一把的斧刃迎面砍向森月纱!   令人无法反击的紧密连击!   南空直美彷如一条贴地紧密带剧毒的蝎子,看似让人眼花缭乱的平移和后退中却隐藏着直击颈部和面门的杀招!   巴西格斗技舞,也叫巴西战舞。这种格斗技巧主要在于身体的柔韧性,用惯性造成强烈的踢击。看起来花里胡哨,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格斗技巧。   而女性天生力量弱于男性,用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技巧来弥补的确是个很好的方式。   当然,巴西柔术也在此列。   ——不能躲。   森月纱抬起手试图格挡,却发现这次攻击一沾即走,藏在左腿后面沉沉落下的,是另一条腿的膝盖。   嘭!   森月纱跳开,南空直美双手撑着地毯,如同一只进入捕猎状态的黑色蜘蛛。“反应真快。”女人危险的盯着她,大腿发力,整个人向森月纱径直扑了过来!   两手一交接,对方坚硬的肌肉瞬间化成一滩柔软的水,海藻一样纠缠着森月纱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了她的身上。   南空直美两条有力的大腿夹着森月纱的腰,小臂贴着女孩的锁骨划过。   双臂扣紧,身体后坠,肌肉发力!   结束了!   裸绞!   两个人在地毯上滚成一团,南空直美仿佛像是寄生在金鱼身上的虎鲸一样,高出森月纱不少的身子在地面战时显得格外滑稽。   娜吉妮给自己添好茶,淡然的看着两个女人滚来滚去。   然后,南空直美发现不对劲了。   按道理来说,裸绞一旦成型,颈动脉的血液无法流向脑部,被绞的人很快就会陷入休克。可诡异的是,森月纱的脸还是雪白雪白的模样,丝毫闷红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娜吉妮,任由南空直美带着自己滚来滚去。   紧接着,双臂绞死后,更是放弃了挣扎。   “月、月纱?”南空直美担心出事,叫了一声。   没成想森月纱接话倒挺快。   ——女孩是直接把头仰过去倒着和她说话的。   “怎么啦?”   南空直美:……   我没做对?   不可能…这些格斗技巧早就深入骨髓,成为了她的本能。可,明明已经扣死了,这眼看过去快一分钟了吧?   娜吉妮想笑又不敢笑,踩着高脚凳的踏脚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女人解释:“我的主人并非人类,不是和南空小姐解释过了么?除非你直接把她的头拧下来。”   “娜吉妮,你为什么总在我玩游戏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呢。”   森月纱还有闲心和女仆聊天,两个人一来一去说起最近新上市销售火爆的奶制品…   ——谁也没搭理还在努力进行裸绞的南空选手。   就仿佛是个局外人。   算了…   南空直美松了手,放开森月纱。起身后,把这个奇怪的姑娘拽靠进自己——她弯下腰,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森月纱的脖子:淡青紫色纤细的血管,柔软的皮肤,一字锁骨,雪白的…   娜吉妮适时咳嗽了两声。   别再往下看了老女人。   “南空小姐,你所说的交流,只是单方面的战斗。主人是不会对你动手的。”娜吉妮拍拍跑过来一脸兴奋的森月纱:“她动手后的破坏力太大,你不想直接进医院吧?”   南空直美倒还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非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明明森月纱和人类一模一样,说是外世界‘穿越’而来的吧…她勉强也就信了。魔法什么的呢…毕竟自己也真切见识过娜吉妮化身为蛇的样子。   但…破坏力。   这孩子有这么大能耐吗?   咕嘟灌了口矿泉水,南空直美盯着森月纱眼睛不眨。娇巧可爱、身材爆炸出大量荷尔蒙的女孩儿…真想见识一下她口中那个‘高等生物’的力量究竟和人类能拉开多大差距。   “倒不是不可以。”反正闲得无聊,离计算后得出的时间还有一段,森月纱放下杯子,走到房间中央的地毯上。   打了个响指。   咔嚓。   南空直美的世界如同不断折裂的万花筒般翻开了新的一页。 Chapter56 女警探的直觉与分析   “维度镜像。”   森月纱解释:“就像镜子里的世界。”   屋内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推开窗,公寓楼下的泳池依旧寂寥;行人拎着包,男人拎着孩子——似乎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镜子里的世界‘打碎掉’也不会干扰现实世界。”   “对啦。”   南空直美随手拿起自己的茶杯,顺着窗户扔了下去。高空坠物被路人无视,好像压根就没看见。   “真的是这样…”   森月纱展开维度镜像是为了保护这间借来的公寓。喜欢摇滚的小姐姐人很好,别第二天回到家发现自己的房子变成露天的了。   “那我开始啰。”   学着南空直美活动活动脚腕,少女踮起脚尖跳了两下,还没手腕粗的脚腕让南空直美看的咂舌。这孩子…别给自己弄伤——   嘭——!!   震耳欲聋的倒塌声——!   碎石和建筑材料如雨般碎落,原本的墙壁整面破碎,就像被一桶口径非常大的炮近距离轰击过一样!   外部的空气从洞口钻了进来,南空直美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外面世界的…   鸟语花香。   从洞口处,她看见了街对面的那个麦当劳。   我想和你比试。   你想弄死我…?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南空直美第二反应就是蹲下检查森月纱的脚,她半跪着低头时,一抹红白进入了视线。   红色地毯,白色的脚。   脚很小、很瘦,脚腕上挂着一条银色链子坠着铃铛。   五颗圆圆的脚趾嫩的几乎要被地毯毛刺出痕迹,被南空盯着有些害羞时脚趾蜷缩起来,依稀能窥见下面嫩软泛粉的脚掌。   我…   我要干什么来着?   南空直美半跪在地上盯着森月纱的脚看了半天,直到护食的娜吉妮一脸冰冷的走过来,‘亲切’的把南空直美从地毯上拽回椅子里。   扭头还瞪了森月纱一眼。   ‘招蜂引蝶。’   小可爱回以无辜的眼神。   ‘又凶我。’   娜吉妮可太清楚森月纱什么德行了,自从被阿莉埃蒂洗脑后,认死理的姑娘危险系数成倍增加,娜吉妮时时刻刻都得盯紧这个拥有对女性特攻属性的讨厌鬼。   ‘你什么时候能躲着点。’   ‘那我岂不是享受不到阿莉埃蒂说的「爱」了。’   ‘晚上我好好让你享——受——享——受…’这口型娜吉妮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她狠狠瞪了嘻嘻哈哈的女孩一眼,扭头,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容。   “南空小姐?”   “忽然有点晕…”南空直美揉揉太阳穴,一脸愁容:“她的脚没事吧?”   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倒在牛奶中的血玫瑰。   脚…很嫩?   「护食警戒系统」蜂鸣作响,娜吉妮矮下身,担忧的按住南空直美的肩膀:“”是不是累了?南空小姐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这一次的事件结束后一定要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轻飘飘的岔开话题。   南空直美也觉得自己最近神经太过紧绷。   摇摇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了。”她说:“我们准备一下,森月纱,你既然拥有这样程度的武力…算了。希望对方能来我们这边。”她原本想说让森月纱去保护一下龙崎先生,转念又觉得支使森月纱做这做那不太好。   希望那个凶手找的是自己这间屋子吧。   …………   ……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南空直美反而越来越兴奋。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那段时间,自己的老师曾夸耀过她:‘你天生适合干这行’。甚至一度立功,被上级的上级,其他部门提出借调到CIA。   如果不是认识了raye,她现在应该身处某个国度做潜伏调查工作吧。   想想那种生活就热血沸腾。   自己身体里拥有天生的冒险因子么。   男友偶尔吐槽她应该活在更早的时代,扬帆起航或者骑马冲锋的日子,说不定还能成为艳绝远近的女海盗?这一次过后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凶手到底在想什么呢。   密室,诅咒人偶。   不会是个小矮子吧?   南空直美恶意的揣测:和腰腹齐平钉在墙上,会是小矮人嘛嘻嘻……那个程度也就刚到钥匙孔吧。   这么低的地方钉人偶,明明就想要给后来的侦查制造麻烦么。   唉,钉——   钉子。   钉子?   南空直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钉子…钉子…没错…钉子。”   她口中念念有词。跳下床,三两步迈到房门外,略微闭合门缝——之前有提到过,最经典的密室谜题总围绕着「针和线」,此前她也推翻过自己的推断,光凭线是无法在门外制造锁住的密室的。   但…遗漏了针。   “…我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南空直美有种感觉,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真相,就要被解开了。   “诅咒人偶…四个,没问题。”   “三个,也没问题。”   “两个同样,但…一个。”   “一个是做不到的——糟了!!”   她迅速抓着门起身,很是利落的戴好武器,绑上头发,冲到另一间屋门口:“森月纱!娜吉妮!”   娜吉妮开门的速度也很快。   “怎么了南空小姐?”   “现在说不清楚,快跟我走!去找龙崎!”   没时间等电梯,狂奔跑过走廊,直接顺着楼梯往上冲刺!   一层一层的绕,一层一层的折返,气喘吁吁的女人被娜吉妮推扶着向上,剩了不少力气。即便如此,抵达目标楼层后,时间也走过了既定的刻度。   “南空小姐…?”   “跟我来!”   她咬牙切齿的甩动手臂。怎么会这样,怎么…为什么呢?这么明目张胆,如此利用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了贴纸背后的谜底,破解掉案件的南空直美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怜悯:   那个藏在电脑后面忍受世界风言风语的神秘侦探,他一直以来,都在承受这种丑陋又让人崩溃的真相吗?   L…   就像森月纱说的,的确很可怜。   冲刺的速度很快,脚跟刹车后,三个人稳稳停在了404室的门口:正巧,屋内传出一声嘶哑的惨叫。   “龙崎先生!!”   南空直美用力砸着大门,砰砰砰的声音招来了周围住户的窥探,从一扇扇门缝偷偷望着几近疯狂的女人。   “龙崎先生!不要——!不要这么做!”   没有回答。 Chapter57 踢都踢了   叫门没有人回应,森月纱扒开南空直美,屈指,弹碎了锁头。   南空直美看了她一眼,推开门就往里冲。一边小跑,手上也动作不停——上膛,瞄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噼里啪啦的微弱火星炸响在三人耳畔。   入眼,半高的墙上钉着一个诅咒人偶,角落里,一个全身被火焰吞噬的人正痛苦闷嚎的翻滚着…   龙崎,龙崎流江。   他像个在火焰中疯狂的舞者,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   “龙崎先生!”   灼热的火焰,扑面而来的热浪,熊熊不熄的橙红色飘带般。火势不仅灼烧着他,更不停的寻找机会在房间里四处蔓延——南空直美嗅到熟悉的气味了。   是汽油!   勒死,钝器打死,刺死——最后一步,烧死!   女人骂了句脏话,巡视四周:灭火装置,灭火装置…   没有。   灭火装置被破坏了,报警器也被破坏了。早有预谋的凶杀案不会给受害者留下一丝一毫的生机——   她迅速转身准备冲出去找灭火器,走廊,走廊应该有!   森月纱一把拽住女人。   “我来吧南空姐姐。”她踱步到哀嚎的‘火人’面前,先是一脚踢碎了外墙,在南空直美来不及阻止的动作中,抬起左腿。   一下把在火焰中挣扎的男人踢下了楼…   小混蛋!这可是高层!   扑通——!   落水声遥遥从砖墙破损的地方传进来,伴随着一阵阵路人的惊呼声。森月纱捂着鼻子,用手心拦住刺鼻的焦糊味儿,嫌弃的看了眼怒火冲天的南空直美。   “这样比较快嘛。”   “森月纱!!”   “哎呀,踢都踢了。”   …………   ……   掉进泳池里全身大面积烧伤的龙崎流江没有死。   他在重症停留了七十二小时候转入加护病房,连南空直美都感叹这个用残忍手段杀害三个人的凶手,生命力真是顽强。   ——南空小姐是如何推断出龙崎流江是凶手的?   其实之前有关「针与线」的判断几乎命中了答案:问题不在于诅咒人偶,而是它如何挂在墙壁上的。   没错,钉住人偶的东西才是关键。   五寸钉。   人偶只起到了夸张误导的效果。   从门缝中穿过的线缠在钉着人偶的钉子上,再把它拉到房间一侧另一个诅咒人偶的钉子上。继续扯线,最后回到门口。当然这是最容易理解的说法,实际上操作要反过来。   成功后,线会连成一个大大的三角形。   凶手利用钉子代替滑轮,力的方向改变后自然可以旋转门锁。   当南空直美想明白密室是如何形成后,另一个问题就摆在眼前:四、三、二、一,前三个死者和诅咒人偶的钉子数量都足够制作三角形的滑轮结构以方便凶手制造密室。   但第四个死者,即二十二日她和龙崎、森月纱一起埋伏的那天,明明该轮到最后一个诅咒人偶了。   单独的诅咒人偶,一颗钉子是无法用三角形滑轮结构制造密室的——也就是说,门或许并不是凶手在外面通过拽动线头锁上的。   门,是死者自己在屋里锁上的。   那么,支开自己和森月纱的龙崎流江,单独前往404室埋伏的‘侦探先生’,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再加上南空直美想起初次和他见面时的对话。   ‘森月纱?’   ‘娜吉妮?’   他似乎对每个人的名字很了解…   而这个案件全部都围绕着「名字」展开…   南空直美才会看似冒失的冲上楼。不得不说,有时候经验丰富的警探的直觉敏锐到吓人。   ——到此为止,「诅咒人偶密室杀人案件」似乎算是解决了,但三个人还是没弄清龙崎如此做的理由。这个答案L也并不打算给他们。   除非龙崎流江自己揭开谜底。   …………   ……   「我只见森月纱。」   几天后,苏醒过来的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要见到森月纱。他十分排斥的告诉看守他的警察,只会把一切告诉那个女孩。   森月纱如期而至,南空直美与娜吉妮等在病房外。消毒,无菌服,所有都准备好后,护士给森月纱打开了房门。   那个浑身缠绕绷带,生命力顽强的男人。   “哈…”他的嗓子被烧坏了,说话时就像冷铁沾水后摩擦发出的稍弱声响,难听的可以。   “森月纱小姐。”   龙崎胸口起伏,直接开门见山。   “知道你和你女仆的名字这件事,并不是我从床下听到的。”   “你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我把所有都告诉你,作为交换,你要毫无保留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成交吗?”   拼好的话理解起来是这个意思,实际上说出这些龙崎流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肺部灼伤了,光是呼吸就足以令他受万分痛苦的罪。   “成交。”   森月纱好奇的心痒痒。   她听询L的试探跟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干,他和可怜巴巴的王子先生是什么关系以及…他是怎么知道娜吉妮的名字的。   都想知道。   太想了!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   ……   华米兹之家(Wammy's House),专门收留、培养天才的孤儿院。   这座位于英国汉普郡温切斯特的庄园曾出现过一颗绚烂耀眼的星子,他似乎如启明星一样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不发一言,沉默的释放着自己夺目的光芒。   L,他就是那颗最亮的启明星。   ——在这种光的照耀下,所有孩子都显得格外黯淡。   无论谈及什么,他们都绕不开L这个人,他们没见过L,L似乎也没见过他们;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通过电脑和L对话,谈论案件以及听L讲述一些有关推理的技法和心得。   很多人崇拜他,也有很多孩子心生不甘。   B也不例外。   没错,龙崎流江的真名。   彼永德·巴斯蒂(Beyond.Birthday)   ——他给自己起的名字。   所有人都追着L越行越远的的背影奔跑,然而,他不想要作为L的复制品存在。他是独特的人,拥有智慧和情感——比L更聪明、敏锐,他不应该被称为‘候选者’或‘L的复制品’。   他会超越他。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从华米兹之家消失,踏上挑战启明星的道路。   也是一条无可挽回的路。   在「诅咒人偶事件」中因为初次见面的不屑而露出破绽这种事,现在的彼永德·巴斯蒂绝不会承认。即便小看南空直美和暗暗挑衅的举动让他满盘皆输。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只要在等半分钟…或一分钟,只要自己被烧死,那么所有脆弱的线索全都会反证他的无辜。   单独一颗钉子,同样出现的密室;调查后真名为彼永德·巴斯蒂的年轻侦探,首字母为B·B,再适合不过的人选;烧死,面目全非无法辨认;逐渐减少的诅咒人偶,第四次推翻了前三次‘设置密室的条件’;   一切无法再追溯的证据。   L会永远追寻着凶手,追寻着那道早已死去的、并不存在的幻影。   他就赢了。   用自己的生命赢得和L的对决。   可惜,就差一点。   他小看了南空直美这个愚蠢的警察…不,现在应该说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愚蠢了。   ——说回到最原始的问题,他是如何得知森月纱与娜吉妮的名字…   这个秘密他从出生起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直到今天,森月纱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就是…   哈。   ——他能看到每个人的名字和寿命。   一直都能看到。 Chapter58 大号蝴蝶结   如果能看到一个人的名字与寿命,想要借此设计连环案件就简单的多。   没有查询痕迹,没有线索,没有记录,没有…破绽。   彼永德·巴斯蒂也是这么做的。   他杀死的三个人,都是在那个时间本该死去的人:他们的寿命就到那一刻为止。   ——毕竟放着不管他们也会因为各种离奇而死亡。   要说还有什么漏洞,就是他从未看到过自己的寿命。   世界的寿命,和自己的寿命,唯二他看不到的。这也直接导致了他被火焰灼烧后并未死亡——他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他的寿命也比他想象中的长。   话题说到这里,该讲的秘密也都大白了。   森月纱还是有些疑问:“你和L明明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是啊…”他沙哑道:“但证据呢?只要再多一分钟…彼永德·巴斯蒂就永远的死去了——不存在的东西,怎么会留下证据呢?”   L看起来也清楚这一点。   证据,或没有证据,很关键。   所以,你们是以南空直美作为媒介,遥遥隔空的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么…   真是幼稚到可怕的两个人。   “哈…就是这样。”彼永德·巴斯蒂咳了几声,“我失败的原因,是小看了南空直美。”   “唔,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了。”森月纱拽了拽无菌服,室内的温度和不透风的包裹让她有点热了:“我闻见你身上的气味了…和三个死者房间留下的气味是一样的。”   “闻…?”   彼永德·巴斯蒂艰难的侧过头。   “我知道你与众不同…这也是我要问的问题。”   他能看到人类的名字和寿命这回事,习惯了也就算了。多年来,彼永德·巴斯蒂早就适应抬头一片鲜红的名字和数字这种事。   然而在那天见到森月纱和娜吉妮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东西…不该是人类能拥有的。   假设一串无异议的字符「802」代表了对方还有三十年寿命,在彼永德·巴斯蒂的视线里,森月纱头顶的数字大概是这样的:   「森月纱」   「∞」   这个符号一定都不陌生。   无限。   开什么玩笑?!   人类怎么可能拥有无限的寿命?   “啊…你的女仆,娜吉妮的寿命是一片虚无。”彼永德·巴斯蒂虚弱的笑起来:“她是你的仆人,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你身上了…森月纱,你真的是人类吗?”   “诶?其实我人类的成分已经不多了——这是你的问题?”   “不是。”裹着绷带的男人又道:“我的问题是:”   “你究竟是什么?”   室内一静。   “我是旅法师。”森月纱慢慢在病房里踱步,轻声讲述:“可以穿梭多元宇宙的生物。我身上拥有许多高等生物的血脉,唔…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话说,我有很多妈妈。”   “就像混血?”   “没错。”森月纱笑道:“所以…寿命很长是毫无疑问的。至于其他母亲…我还没有见过,也就没办法回答你啦。目前来说,作为凡人的你,能够接受的名字就只有「维山帝」这个词了。别难过,我是为你着想。”   “烧伤的人又不是不会疯。”   “多元宇宙,魔法,高等生物…吗?”彼永德·巴斯蒂喃喃自语。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有一瞬从心里冒出很多很多的无聊和失望。   周旋在所认为的真理中的自己啊,他和L到底是多么狭窄的生物呢?为此不停的思考、焦虑、窥探人心与自大的掌控欲,在森月纱这种生物的眼里…   一定很可笑吧?   “完全不。”   森月纱很开心。   “我尝到了一份非常美味的故事。多谢款待!”   这样啊,把一段段经历当成故事么。   彼永德·巴斯蒂没再问有关高等生物或魔法的任何具体信息,他默默不语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单单得知字面意义上的真相后,就足够让他生出疲惫和溺死人的无聊了…   “那个…”森月纱挥挥手:“B先生,可以把你的眼睛送给我吗?”   眼睛。   “没错,可以看到人寿命和名字的眼睛——酷毙了!像是死神的眼睛呢。不不,我不是那种残忍的人,等你死掉吧?如果在我离开前你死掉的话,就把眼睛送给我怎么样?”   彼永德·巴斯蒂什么都无所谓了:“当然没问题,话说我们才刚刚做完交易。如果我说眼睛不能白白送给你,必须用什么条件交换,你能接受吗?”   “…不能。”   开玩笑,森月纱和阿莉埃蒂干什么起家的谁不知道。   彼永德·巴斯蒂意味不明的笑了。   “不是很难的交易:帮我照看L,如果可能的话,在适时的机会,救他一命。”   “我以为你会很痛恨他呢。”   “那种感情不能称之为恨…如何,答应吗?”   “如果顺手的话,我会的。”   毕竟王子先生勉强算是朋友啦…这样的朋友活着,会给我带来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吧。不过野生的侦探先生对可怜王子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森月纱看着缓缓合眼转头不再说话的男人,心里一阵好奇。   看来漫画里还是有真实的。在那本名为「长枪男人与短枪男孩」的漫画中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相爱相杀的前提是相爱吗嘻嘻嘻…   不知道森月纱在想什么偏题的鬼东西,男人垂垂松了紧绷的身体。   这双眼睛,如果她喜欢就拿去吧。   无聊的世界,无聊的名字和寿命他早就已经厌倦,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让他觉得有趣的就是森月纱了。   在她顶着「∞」的符号走来走去的时候,像是脑袋上夹着个鲜红色的大号蝴蝶结。   哈。   高等生物,也很可爱啊。   ——不知道得知蝴蝶结小姐此刻内心的想法后他还会不会这么认为。   ……   总之,案件在一步步调查和南空直美的配合中逐渐清晰,除了警方放置在病房中的监听设备于森月纱到来后失灵了一段时间,其他的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龙崎流江的真名彼永德·巴斯蒂浮出水面后,「诅咒人偶密室杀人事件」也被修改名字后归档。   最终结案档上的名字被写为:   「LABB杀人事件」   LA即洛杉矶,B·B即彼永德·巴斯蒂。   似乎他早就筹划好了一样。   L.A.B.B——L is After Beyond Birthday   (L…在B之下) Chapter59 临别的礼物   里昂的伤势比起彼永德巴斯蒂要轻的多,他出院后,南空直美安排他和玛蒂尔达来了洛杉矶。   一个是因为女警探不放心他,二是她收养女孩的心不死。   她不知道玛蒂尔达和里昂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等两个人到了洛杉矶后,戴上杀手同款线帽的女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南空。   “和我一起生活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有更在意的人了吧。森月纱认为故事的结局不错,就是作为happy ending稍有瑕疵。   “你们怎么生活?”她比较在意这个问题,看起来腼腆的杀手叔叔一点存款都没有,他怎么照顾一个需要用钱而且用钱会越来越多的女孩?   想过上正常生活,枪可不能再用了。   “我…我可以做搬运工。”里昂有些自卑,面前一个不愁吃喝的有钱公主,一个女仆,一个女警探。三个女人都不缺钱,唯独自己这个年龄最大、工作时间最长的男人赤贫如洗。   南空直美带着讥讽看了他一眼。   “你管那叫工作?”   那的确是里昂的工作。   “他救了我,我不找他麻烦但…也不会帮他。”   南空直美非常反对玛蒂尔达跟着里昂。她转头看向男人,心里复杂:“你一直挂在中间人的身份下——没有新的、干净的身份,你无法离开美国。”   这还是往轻了说,毕竟贫民区里的公寓住的都是什么人。以里昂这种底子,他甚至都无法去正规的医院看病。   像个无法拥有躯体、无法踏入阳光的影子。   想到这,南空直美反而更加痛恨老东尼了——他不敢和那些嗜血疯狂的恶人为敌,反而用花言巧语欺骗隐瞒了一个不谙世事、甚至呆板木讷的笨蛋。   这个笨蛋多年如一日的为他赚来了足以撒满游泳池的金币,可到头来,这个笨蛋连一个最简单、最该得到的身份都没有……   里昂离开时兜里只有一卷被拧的细细的美金卷:他用这些钱付了车费,给玛蒂尔达买了两身好看的新衣服,带她吃大餐,住宿。   现在兜里只剩一根捆它的黑色皮筋了。   这就是二十年伤痕换来的全部。   有时候,南空直美分不清谁才真该死。   似是可怜他,又或是担心玛蒂尔达,她多解释了两句:“我没那么大权限,里昂。很多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我也只能控制自己的眼睛。”   里昂能理解。他默了几秒,朝南空直美张开干燥的手掌。   “这段时间,感谢你的帮助。”   张张嘴,南空直美把到嗓子的冷言冷语咽了回去,抿唇和他握了下手。午后的光在脸侧和鼻子留下阴影,将这一幕照的立体。   嘟嘟嘟的提示音从牛仔裤的口袋里传出来。女人低头掏出手机。   这是…   混蛋!   森!月!纱!   女人咬牙切齿的抬起头,再看森月纱…   已经半条街开外了。   信息是L通过特殊线路给她发过来的。大意是他有联系过森月纱,在这件事结束后,很感谢三个人的协助。   发信息的意思一个是通知南空直美她的账户里被打进了一大笔钱作为这一次事件的谢礼,另一个事则是告知南空直美,森月纱向他要了什么报酬。   ‘我记得异世界小姐好像不缺钱。’   ‘异世界小姐是很多愁善感的,比如一个苦命的杀手大叔…巴拉巴拉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两千字)’   ‘我明白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对话。   里昂的新身份有着落了。如果是L动用关系的话就绝对没问题。   南空直美扫了眼玛蒂尔达,发现这姑娘似乎一点意外都没有,绷着想要坏笑的脸,小手拽着里昂的食指。   “你早知道了对吧?”   她都不用听回答,森月纱这个小王八蛋…   里昂还一副懵懂的德行呢。   “你有新身份了。”南空直美没好气的冲他小小发了个火:“L——不,你不用知道是谁帮的忙。想一个新名字告诉我就行了。”   里昂看看玛蒂尔达:“虽然不做这行了,我依然会教玛蒂尔达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技巧。”   “曾经是杀手,现在是老师。”   “杀老师…怎么样?”说完还肯定似的点点头。   “就杀老师吧。”   ……别给我起漫画里的人名啊!!   你们被森月纱传染了知道吗?!!   …………   ……   留下通讯方式,里昂带着玛蒂尔达回到了新的公寓里。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做准备离开。   ——并且不打算和朋友们告别了。   ‘那太悲伤了。’   里昂和玛蒂尔达相视一笑。   反正有能够联系的方式。   盆栽、大衣、限量款的牛奶盒子;小礼物、裙子还有精致的发卡。两个人的东西不多,里昂自己的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提包而已。   “——里昂!”   忽然,玛蒂尔达惊恐的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男人想也不想,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窗帘后,阳台上摆着个半人高宽的粉色纸盒…   还用同色的丝带别了个蝴蝶结,一张手卡插在交接的缝隙里。   里昂一脸严肃拉开玛蒂尔达,小心翼翼的踱步上前。   弯腰,侧着耳朵贴在盒子上…   没有声音。   他瞄了一眼卡片上的文字。   「To 小心翼翼的里昂先生和被吓到的玛蒂尔达小姐:」   里昂:……   他知道是谁了。   抽掉手卡,一大一小头挨头凑在一起。   「呀哈哈哈哈!吓到了吗吓到了吗?」   「我本来还想在里面放一个滴答声大的老式闹钟,可是娜吉妮说,如果我这样做了,礼物就会被当成炸弹扔掉的…」   ——的确,感谢你,娜吉妮小姐。   「盒子里面是我和娜吉妮送给你们的礼物。」   「很感谢你们为我这一次无聊的旅途提供了那——么——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希望你们余下短暂又热烈的人生能够像我一样每天都那么开心!」   ——这是…祝福吧?不是诅咒对吧。   「去周游世界吧!没准我们会在多年后相遇呢?」   「啊,没什么要说的喽娜吉妮做了冻冰冰和小酥饼我去吃啦拜拜!」   「森·太漂亮导致文字也那么优美·月纱」   看着纸片上龙飞凤舞极其潦草的文字,两个人无比…疼的对视。   各疼各的。   “好吧,让我们看看‘字迹优美’小姐送了什么礼物给我们。” Chapter60 新故事和绝食小球   盒子很大,里面的东西放的很有规矩,由下自上,由大到小。一看就是娜吉妮规整的而不是森月纱。   首先,最上面是一张黑色的卡片。   银行卡。   “我们大概有足够的钱了。”里昂神色莫名。   森月纱的阔绰程度里昂和玛蒂尔达还是有过了解的,这张卡里大概放了足够他们过一辈子奢侈生活的钱。   卡片下面是一个深棕色的木盒子,打开后,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   一柄…木质的,手工雕刻的枪。   和他一直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里昂小心翼翼把模型托在手掌上,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它。逼真的纹路,巧妙的线条,那个女仆…真善良。   “除了它以后你不能再碰别的了。”玛蒂尔达很开心,合上木盒,接下来是给她的…东西?   软质的小包,拉开拉锁…   “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红着脸把胸衣团成一团。   富家女你去死吧。   ——这是之前她住在森月纱那里时落下的胸衣。   小小的一片。   顺便一说,包裹里还有一件奇怪的像帽子类的东西……   哦,也是胸衣。   森月纱的。   两件贴身衣物放在一起对比,就像无人问津的小小丘陵和伟大壮丽的喜马拉雅一样分明:可能森月纱放进自己的衣物是对玛蒂尔达的一种美好的祝愿?   祝愿她‘可以像我一样茁壮成长’……?   不,她没那么好心。大概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吧。   反正此刻面对里昂好奇的眼神,玛蒂尔达极其想要给自己两枪。偷偷骂了句脏话,女孩把山和小土坡团的乱七八糟,潦草的塞进床垫子下面。   “女士的东西,你少盯着看。”   里昂犹豫着,扫了一眼小土坡本人,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继续翻动剩下的礼物。   侧面插着一幅油画。   画面用了暖色。   成片嫩绿的草坪上,远景的森月纱正被娜吉妮服侍着喝下午茶。画面正中央,里昂一身利落肃然的黑风衣黑线帽黑墨镜,右手拿着枪,左手牵着玛蒂尔达正要往森月纱的方向去。   玛蒂尔达顶着红色的线帽,两只手抱着里昂的胳膊,笑的灿烂。   浅金色的日光倾洒在草坪上。   画面角落注明了日期和名字。就在前两天。   名字是: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里昂喃喃。   的确…美梦成真了,不是吗?   男人粗糙生茧的手掌早就不会因为锋利而刺痛,可此刻他却发现这幅轻飘飘的画作灼热又烫手。   森月纱…谢谢。   玛蒂尔达没里昂那么多愁善感的想法,由于刚刚的「喜马拉雅与小土坡事件」,她仍恶意满满的揣测这个富家女是不是画什么、送给谁都要把自己加进去。   哼哼…   放下画,就是最后两样东西了。   一把银色的西餐刀,一根环形窄边的开口手环。   先说西餐刀吧。白金质地,嵌着一串切割好的菱形蓝宝石——从手柄一直到刃身,装饰品的纪念意义大于了实用。价格不菲的刀子在两人看不见的另一个视域里缓缓缭绕着紫色的雾气。   这把西餐刀长时间被法术力浸染,坚固无比的同时,已经拥有了轻微抗魔的能力。   同样质地的手环,同样的力量。   里昂和玛蒂尔达不清楚这些。收好箱子,下楼。   “我们去哪?”   玛蒂尔达竖起两根手指夹着黑色卡牌:“时间最近的飞机去哪我们就去哪。”   “…听你的,杀手小姐。”   两个人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这栋住了没多久的公寓,匆匆搭上计程车。   往下一个故事而去。   …………   ……   阿莉埃蒂的事情总算处理完了。   小妖精一族也算是跟森月纱时间最久、接触互联网最深的种族,理所当然会出现「离婚」这个词汇。阿莉埃蒂就像个办事处管理员一样,这两天挨个的、分批次的给族人们处理这些麻烦事儿。   妖精族里可没有什么年龄限制,所以阿莉埃蒂给森月纱讲的时候,引起了少女一阵惊叹。   “十五岁啊…”   “是啊是啊,那又怎么样。”   “对方都三十二了吧?”   “还不是怪你。”阿莉埃蒂斜眼:“重回青春,如果不是我父亲在一旁协助,我真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妹妹了…”   讲了半个小时侘寂庭院里发生的故事,森月纱又开始颠三倒四的给三位侍从讲述自己最近参与的。   这恰巧和阿莉埃蒂的经历不谋而合。   “杀手?我还没见过真正的…触手怪躲子弹?”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忙哦,还有功夫看别的。”   “劳逸结合嘛。”   阿莉埃蒂最生气的是森月纱上《楚门秀》没有叫自己。   “你想干什么,在全世界面前展示一下你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有多低?”   不可能,阿莉埃蒂一直觉得自己地位还挺高的。大概。怎么也比小曲奇高吧。   说起小曲奇,那只崽最近怎么样了?   ——成了妖精们的吉祥物,每天都有不同的女性妖精去主屋围观她,顺便还带着各种吃的喝的——有森月纱的财力做后盾,每家每户都不会再为食物操心,而突入了一只白团子后…   “你想见的话…”   “不,我不想。”   这条龙已经愈发朝着大号棉花糖精发展了。最麻烦的是她总一副可怜兮兮的德行,让每次下定决心要‘帮’她减肥的森月纱心软。   如果有什么东西戴上能让她无法吃东西就好了。森月纱琢磨着琢磨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我妻由乃,她们两个人私下相处时,粉色的嘤嘤嘤小姐就经常咬一个球球类的东西,在脑后系紧…   伊莫顿本来没想插嘴的,只是森月纱的想法实在太过分了。   “龙…魔女大人,龙你也感兴趣吗?”   大祭司一言难尽,痛心疾首的惊呼:   “她可是你看着出生的崽崽啊…你这个、这个…”   啊?   “…我不能让她适当的减减肥吗?”   所以,你就用这个理由去那种店铺里买的东西?   当然是我妻由乃自己买的。对于让森月纱主动的掌握‘她’,舍不得离开‘她’,我们私下喜欢嘤嘤嘤的凶狠樱花小姐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呢。   娜吉妮倒觉得我妻由乃其实还挺喜欢的。 Chapter61 阿莉埃蒂的新游戏   本以为告别了玛蒂尔达和南空直美,会遇上什么新的有趣的故事,结果并没有。   阿莉埃蒂放下了重担。处理完族内的成批次离婚事务后,每天就蹲在电脑前搜索这个世界的游戏。   ‘每个世界的电子游戏都不同。’   森月纱偶尔和伊莫顿、安苏娜出去逛逛街;偶尔在家里躺尸,享受娜吉妮的服侍——无聊到快要暴毙。   “你应该试试看这个。”阿莉埃蒂头也不回的说,小妖精穿的邋里邋遢,一头长长的珊瑚发跟鸟窝没什么区别。她挂着黑眼圈紧盯屏幕发呆的模样有点让森月纱想起龙崎先生了。   “又是什么‘一刀秒杀’的游戏吧。”   森月纱可是‘家长’,阿莉埃蒂充值都要用她的卡和账户,具体花了多少钱、玩了什么游戏她可一清二楚。就连她自己都帮阿莉埃蒂充值过。   “这个不是…咦,你不知道?”阿莉埃蒂扭过头:“我在娜吉妮的包包里发现的,你不知道吗?”   包…?   啊。   她想起来了。   “Misamisa代言的那个啊。”   Misamisa是什么。   阿莉埃蒂板起脸对着森月纱:“…你又在外面找狗了?”   “又?”   娜吉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差一点呢,阿莉埃蒂骑士。若不是身为女仆的我虎卧龙跳调虎离山饿虎扑食虎头虎脑……的上去打断分开她们,你现在可能就有第二个女主人了。   感谢我吧,骑士。   阿莉埃蒂只觉得一个带虎的词语能形容她。   狼吞虎咽。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当然不能那么说了。   “无意间碰到的,好像是偶像…?”   “弥海砂,她的原名啦。我搜索过,似乎她的粉丝都这么叫她呢。”森月纱不嫌事儿大的又叫了几声,misamisa的,娜吉妮的脸也越来越黑。   “主人。”女仆不自知的露出蛇类的一面,漆黑的眸子看过来时似笑非笑。   “你很在意那位弥海砂女士吗?”   森月纱吞了两颗果冻在嘴里,看着娜吉妮。“唔?”   手里撕开第三个果冻,又塞进去。   嘴巴撑的像贪心的仓鼠。   “…她已经回到日本了,如果你想见她,我们就必须动身去那个国家了…呢。”   阿莉埃蒂确实不明白娜吉妮的想法,明眼都能看出来她不想让森月纱接触那个‘misa’,嘴里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奇怪的陷入爱情的女人。   “唔。”   森月纱撕开了第四颗果冻塞进嘴里。晶莹透明的糖水已经有一丝溢出了少女的唇角。她仰着脸,一副得意到不行的样子。   ‘看!能装下四颗!’   娜吉妮:……   “所以你不想去看望那位——”   “咳咳咳咳…”   第五颗第六颗一块塞进去差点噎死。   这下什么气都没了。女仆忧心忡忡的拍着森月纱的后背,拿纸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找出瓷盘,把一颗颗果冻剥好装进盘子里,放好汤匙…   森月纱在一旁盘着腿傻乐。   “诶呀,斑纹蟒蛇的毒牙里流出醋啦!”   娜吉妮嗔着她,拔下黑发缠绕的折扇,朝地毯挥了个清理一新。   “弥海砂小姐只是个过客嘛,为什么要生气。喏,我不是要给阿莉埃蒂解释。”森月纱按住娜吉妮的手背讨好似的剐蹭两下:“弥海砂小姐代言的游戏,说…”   “说如果要玩,还可以给什么福利…吧?”   阿莉埃蒂不感兴趣这两位的爱情故事,倒是很感兴趣游戏和福利。小身子咕噜一下滚起来,精神奕奕的抬头。   “什么?是特殊职业还是闪光的称号?!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唉!幸好我没充值太多…”   不然呢。   森月纱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交给娜吉妮。   “娜吉妮帮忙联系好了…”她笑着看那条醋蛇:“对弥海砂小姐敌意很大哦,我就不直接联系她啦。”   娜吉妮确实对弥海砂有很大的敌意,这并非全是因为吃醋——在野兽与人形之间相互游走的生物也理所当然的拥有着野兽的直觉:她在那位黑暗英梨梨小姐身上感到了危险。   不,不是类似古一法师那样的危险。而是一种情绪上的、思维方式上的危险。   那个女孩在某些地方和森月纱很类似。   藏在兴奋与热情的瞳孔背后的…漠然。   “我来联系。”娜吉妮没多解释,按开手机哒哒哒打字。   森月纱好奇这个一经推出变瞬间风靡全球的游戏,过去摆弄了两下…嗯怎么说呢。自由度异常宽广吧,而且阿莉埃蒂这个账户…   怎么选了个这样的种族。   身材横平竖直的木偶。   “因为你,我亲爱的女王陛下。还有比平胸的生物更能体现我对你曼妙身姿的期盼吗?”   有,比如我取消你今年和明年的全部小糖果和小零食后看你陷入疯狂之后跪求我的样子。那时你的身影一定比你游戏里的人物身姿更曼妙。   “嘛,女王陛下也陪我一起玩好不好。叫上安苏娜、伊莫顿,还有娜吉妮一起。我们组建一个公会,大!杀!四!方!”小妖精气势磅礴的一挥手,如果此时再有点阵风吹动她并不存在的大氅就更好了。   娜吉妮和古埃及那两位绝对不会感兴趣的。   森月纱…   森月纱其实也一般,她玩游戏大多数都会充很多钱。进入无敌状态,反而开始到处瞎跑,看风景,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NPC对话,包括作弄那些还不太了解这个游戏、初入的新手玩家们。   大概算是风景党和讨人厌嫌的奶疼的有钱公主党。   她对PvP以及PvE都没什么兴趣。   无聊托起下巴,脚扭来扭去森月纱一手握着鼠标操纵着阿莉埃蒂的‘平胸木偶’。她脱掉了所有‘不好看的’装备,单留下优雅的时装,在某个等级很高的地区蹦来奔去到处乱跑。   「拳击」——!   嘿咻!   「-9」   「-6」   “什么破人物啊阿莉埃蒂,为什么我打这条飞龙不痛不痒的。”   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玩个游戏都透着黄黄的样子…… Chapter62 死者家属与缘分   弥海砂很快回复了娜吉妮。   她没问为什么是娜吉妮而不是森月纱联系她,在得到是「家里的孩子喜欢的游戏」的回答后,很痛快的用自己代言人的身份送出了福利。   ——某个游戏内无法获得的纪念品道具和名字变为金色的权利。   这是什么尴尬的福利啊…   阿莉埃蒂就…   很高兴。   她才不管金色在一众灰色普通的名字里会不会尴尬,在她看来,只有金光闪闪的名头才能配得上无敌的自己。   “随便你吧,我索性给你多充值一些好了。省的手机总跳出各种大额验证。”   阿莉埃蒂摇头:“有活动的时候我还是会充值的。”   那个刚正不阿勤俭节约的妖精去哪了,你把她还给我…   反正旅行就这样在「宅女妖精」、「古埃及夕阳红情侣」以及「公主与女仆和她们的肉团子」的组合下一天天的过着……也有小插曲。   比如,南空直美再次联系了她。   “南空姐姐?”   “有这么个事。”南空直美周围的声音很嘈杂,风声吹得话筒嗡嗡作响:“彼永德·巴斯蒂,还记得吧?”   “龙崎先生。”   “就是那家伙,有关案件的三个死者,他们的家属找到了我,很感谢我们抓到了凶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也参与了调查——虽然我不想说那是调查,但对方是通过警方找到的我们,记录中有你。我总不能告诉那孩子‘啊,她啊,她就只是在你父亲死亡的房间里喝喝茶和自己的女仆腻腻歪歪’这种话吧。”   “南空小姐,那样太过分了。”   “你还知道过分啊,当初喝茶的时候不是很悠闲。”   “你也喝了。”   南空直美那头被噎了一下,躁动的引擎轰鸣咆哮,风声更紧迫了。   “反正我已经见过三位被害人家属,也替你接受了感谢。只有这一位非常想当面感谢你——我把他的电话发你,你自己联系他好了。”   “反正你每天不是都很无聊。”   挂断电话几分钟后,发来的信息里写着一串号码。   “主人?”娜吉妮举着手机。   “…没错,反正很无聊。”   时间不算晚,信息发送过去后,很快得到了回复。   「森月纱?」   「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和南空小姐的帮助!你们冒着危险调查这件事,最终抓到凶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打字好快。   「请务必让我感谢一下!不知你还在不在洛杉矶?」   娜吉妮回复:「彼利布·布拉兹梅德是吗?他是你的父亲?」   仿佛看出了担忧,对方说道:「请放心!我们可以在人多的地方见面,冷饮店或广场之类的地方好了,可以吗?」   「没错,被那个恶魔杀死的,就是我的父亲。」   看说话的语气,实际年龄不算大…?   森月纱兴致勃勃。   娜吉妮却心中叹气。看来是一定要去。   …………   ……   去是肯定得去的,为了晒晒毛除除菌也得去。地点约在了冰淇淋店而不是广场,理由是可以吃好吃的。   如约而来的男人,不,男孩大概是个大学生的年龄,棕色短发,眼窝凹陷看着有些混血感。他穿了一身不大合体的灰色西装,板着脸推门进了红粉色的冷饮店——环顾四周,眼神落在森月纱和娜吉妮的身上。   而后,笑成了一朵大学刚毕业的花。   “森、森月纱小姐?”   透过衬衫敞开的领口,森月纱能看见男孩脖子上挂的项链。一个熟悉的游戏标志——misa推荐的、阿莉埃蒂所玩的那款最近刚刚风靡世界的游戏的LOGO项链。   “您好,是威廉…先生?”娜吉妮在威廉后面暂停了几秒,起身帮他拉开椅子。“请坐吧,我们也是刚到。”   冒冒失失的男孩似乎不大喜欢被人小看,一本正经的解开西服扣子,咳了两下,模仿着成熟的语气。“很感谢你和南空直美小姐的帮助,如此迫切的找到你们有些唐突了。”   “哦,没关系,反正我也很无聊。”   森月纱捏着塑料勺子,头也不抬,在自己的香草冰淇淋球里挖来挖去。   “我已经收拾好我父亲的遗物,很快就要回日本了。在此之前还是觉得要见你们一面,毕竟是你们抓到了那个恶魔。”他的情绪一瞬低落。   “日本…?”   “我母亲是日本人。”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离异后我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后来到这里读大学。结果…”   结果就在大学毕业的前夕,父亲死于一场谋杀。   具体谋杀的原因警方‘还未调查清楚’,很有可能犯人是精神病患者——也只能这样说了。   “所以,在回去之前,想要见一见你们,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他说的很真诚,看着森月纱和娜吉妮:“一开始想要用钱来报答你们——但南空小姐拒绝了我,森月纱小姐…应该也不需要吧。”   他是得到了一些父亲的遗产,本想用来报答抓捕到杀父凶手的她们,可看着面前森月纱,钱似乎也没有必要了。男孩认识森月纱身上的行头。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包括那条蓝宝石耳坠和锁骨中央的项链。   “看起来没有什么能做的…”   “感谢什么的就算了吧,说实话,我也是因为帮南空姐姐忙而已,没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要非要感谢…”森月纱抬眼,用勺子头指了指男孩的脖子:“非要感谢,就把那条项链送给我好了。”阿莉埃蒂最近还挺迷那个游戏的周边的。   “说起来,游戏公司出品的限量款项链,总不会是你父亲的重要遗物吧?”   当然不是。   男孩十分鲁莽的摘下项链递给森月纱,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你也玩世界树(YGGDRASIL)吗?!”   这真是…对于一个游戏迷来说,最欣喜的莫不过于这一刻了。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恩人’,好感加成后再加上更多的好感加成。   “嗯,偶尔?”   偶尔用阿莉埃蒂的账户去看风景。   “我们太有缘——”男孩本来想说‘缘分’,见娜吉妮冷不丁瞪了他一眼后,瞬间改了口:“太有缘——原……来如此,你也喜欢那个游戏吗?”   你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少年。 Chapter63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   缘分就是这么的巧妙,与其说是命运的安排,不如说是命运女神用她那纤细修长精巧美丽的手指编织成的一段段相遇。   注意不要忽略形容词。   恩人,又刚巧和自己玩同样一款游戏,两方聊起来就就更熟络了。   他把项链递给森月纱,还报出了自己游戏内的名称:WISHⅢ。“这条项链是氪金附赠品,据说只有这个星期的活动期间才会抽到,未来是绝版的产品呢。”   别误会,威廉并不是不舍得,他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很欧而已。男人只氪了一发就出货了,对比阿莉埃蒂连续氪了二百多单还是一片黯淡…   哦。森月纱后来还不服输的帮忙氪了一百多单。   “概率非常低。我想应该没有人真会花很多钱,就为了一条没什么用途的项链吧。”威廉在那儿哈哈哈哈的调侃,没有感觉两道视线变得越来越危险。   “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游戏道具。我只是想要那个大血瓶礼包而已,吃完饭无聊,随随便便氪了一下。”   森月纱忽然插话:“威廉先生,对你父亲的去世我们也感到很遗憾,请你节哀,不要太难过。日子还要继续呀…”   欧皇:随便点点就出货了。   森月纱:你爸爸死掉了。   威廉:……   娜吉妮本来还挺担心森月纱心里不平衡的,毕竟运气这种东西……现在就只觉得自己太傻。森月纱怎么会吃亏呢。   照安苏娜老师的话:   ‘她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快乐,但她可以让所有人都难受。’   真真的没错。   威廉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明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们交换一下名字,加好友吧?你多少等级?什么种族?有加入过公会吗?”   他问的很详细,然而森月纱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看风景不需要公会也不需要知道等级。   “诶…木偶怪?”她不知道具体的名称:“公会的话,还没有呢。”   独行侠么…男人看着森月纱。   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我也是和朋友一起玩,最开始只是一个小队而已。最近,创建了公会。”他说:“玩这种游戏还是有公会比较好。森月纱,要来我们的公会吗?”   那得问阿莉埃蒂了。   “有可以锻造武器的工匠、缝纫专精的裁缝、后勤补给的药师——如果你不喜欢攻略副本,也可以作为PVP战斗序列人员…”没看出森月纱的不解,男孩侃侃而谈的描述着拥有公会的诸多好处。   “而且可以捏人。”   “捏人…?”这倒让森月纱挺感兴趣的。   “没错,我们已经有程序员和画师了——唔,我好像忘记,公会进入的限制必须是社会人员……没关系!因为你和南空小姐的帮助才抓到了那个凶手,区区这一点进入限制,没有问题的!我会去和塔其米说的!”   我还没答应你要加入吧…   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森月纱晃晃白色勺子,把男孩的视线拉回来。   “游戏与公会什么的游戏里聊就好了,你要吃一颗冰淇淋球吗?”   “巧克力的谢谢…啊,森月纱,你的名字是?游戏里的。”   ——永不凋零的白色骑士。   这是阿莉埃蒂起的名字。   一时间森月纱有点尴尬…就这么说出来的话。   啊,不如自己改一个好听的?反正回去迅速买一张改名卡改掉就好了。   “咳…我想想。”   “想…想想?”威廉疑惑。   “那个…”娜吉妮见势不妙想要拦截起名大王释放技能,却发现对方的技能是瞬间释放的。   “我的名字是:冷酷无敌的女王陛下。”   …完蛋。   这比之前你给阿莉埃蒂建立新账户要起的‘美波女孩’还要怪啊…   我亲爱的裸足最高主人。   丝毫没发现自己也被带偏了的女仆忍着笑意和挂不住即将抽抖的嘴角,起身去吧台给威廉点冰淇淋了。   如果改了名,阿莉埃蒂她会不会…   希望孩子没事吧。   …………   ……   名为九人的自杀分(Nine's Own Goal)的初始团队如其名字般是由极少玩家组成的攻略小组,而后,随着‘世界树’爆炸般的在全世界风靡,加入队伍的人员也越来越多。   最终,他们到了需要组建公会的程度。   世界树(YGGDRASIL)的系统很有意思,并不像其他游戏一样需要打倒怪物拾取掉落的‘创建令牌’或储值一定数额以购买组建公会的道具。在这个拟真游戏中,你需要带领自己的团队去攻略小、中、大型的遗迹——打下来的领土即为你之国。   当然了,如何攻略、攻略多大难度,也相对应着每个聚点的功能多寡。   目前来说,起名为安兹·乌尔·恭(Ainz Ooal Gown)的休闲公会还未能选定好攻略的目标聚点,一众玩家只是散落在城里或夜晚偶尔小聚,在WISHⅢ推荐下进入的阿莉埃蒂很快就和公会成员们打成了一片。   包括她双重人格一样的登陆方式更被一众成员时时调侃。   森小姐:   只有偶尔才会登陆的女士。一般上线后喜欢传送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发呆或在城里找那些官方NPC的麻烦——这位女士是账户主人的姐姐,经常冒出一些古里古怪的话,为人阔绰却十分平易近人。私下里很多男性成员称之为‘拥有宝藏的报恩妖精小姐’。虽说她登陆的时长只占了总体的四分之一,但人缘出乎意料的好。   骑士小姐:   几乎全天挂在网络上的姑娘。通常只会出现在供玩家PVP的竞技场或官方直播中——单人速通破记录的那种。她自称是‘森小姐’的妹妹,少言寡语又时常和塔其米PK输掉后不甘的发出中二之言…   说实话,这也戳中了不少成员的萌点。   妹妹、笨蛋、中二,三合一,三倍的快乐…   妹属性十足呢。   总之,这两姐妹的到来得到了一众成员的双手赞成,再加上那位森小姐在公会打通某个极难攻略的副本后购买、燃放了价值几万美金数量的烟花来庆祝…   这个欢迎就更热烈了。   更有趣的是,妹妹似乎非常热衷在公会频道里大聊特聊自己的姐姐。很快,成员们就知道‘森小姐’是一位年龄不大,但身材极其爆炸的矮个子少女。特长是疯、浪、招蜂引蝶与洗jio…   怎么说呢,有点微妙,这两姐妹。 Chapter64 就直接爆炸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把她这个月的零用钱和零食都停掉。」   公会聊天频道,刚刚上线不久就从同公会成员口中得知自己的‘好妹妹’说了什么的森月纱面无表情的发送了这句话。她此时正在某个副本外的山顶上晒月亮。   很多颗坑坑洼洼、巨大的月亮。   由丝线链接的血肉蜷缩起来,抱着腿坐在草坪上。她可以感受到夜晚的风吹过山坡,闻不到风带过来的气味。   「死灵人偶」:附身畸变木偶后与之共生的怨灵。   种族:死灵。   职业:盾骑士   名称:冷酷无敌女王陛下   湛蓝色金线框的系统面板在眼前展开,左下方是聊天屏幕,右上角是地图。如同大多数网游一样的界面摆放,此时给人带来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DMMO-RPG,利用网络和纳米技术设计出的类神经脑内网:玩家们戴上特制的设备在虚拟游戏可以体验身临其境的感觉,初次发布时打出的标语也是‘真实的世界’——虽然这么说,这东西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相比起科幻电影里那些逼真的奇境,此种科技在人类社会中只能算是新发的嫩芽。   ——正因游戏体验的特殊性,玩家自身的素质也会影响到游戏效果,特别是近战类的职业。   这也是为什么阿莉埃蒂总输给塔其米的原因。键鼠操作的小妖精可没有特制的‘小号’设备穿戴,以至于每每输掉PK都不满的大放厥词。   ‘如果在现实里,我一剑就能把你们的脑袋削下来!!’   啊,公会成员们都笑的很开心呢。   塔其米:「骑士妹约我今天在城门口生死战(笑),没想到姐姐大人就上线了。」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她每次输给你都要疯狂氪金,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把游戏公司买下来了。」   飞鼠:「咦?中二骑士小姐输了很多次吗?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次录屏的机会。」   翠玉录:「我看了两场。操作没有问题,差在素质加成。富女王,你的妹妹是不是没办法使用沉浸设备?难道说还是键鼠操作吗?」   翠玉录——种族:食脑者,职业:炼金术师。人设狂魔,反差萌以及恐怖电影爱好者。   虽说这个公会有着‘非异形种不收’的条例,但选个食脑者作为种族是不是有点过于奇怪了……森月纱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在她到来前,翠玉录被称为「公会最能氪金的男人」…   然后森月纱加入了。   不氪不相识,两个人一聊起来就很是对路。   ‘这种活动应该氪金吧?’   ‘直接氪满好了,难道你想一点一点充?’   ‘超值的。’   ‘有道理。’   关于氪金方面的事公会里的成员实在劝不了这两位——翠玉录这边对比骑士妹妹,也更喜欢森小姐多一些。这位女性似乎很了解古怪边角类的神话和很多偏生僻的神秘学类目,和喜欢研究这方面的自己能聊到一块去。   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翠玉录。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诶,妹妹的确无法使用设备,所以,塔其米,如果没有设备限制,她是不会输给你啦。」   塔其米:「意外的好强。还以为姐姐是个温柔的大和抚子类型的女人。」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是酷姐。」   塔其米:「对应的是甜妹吗?让我想起妻子了,啊……好像吃饭的时间要到了,要去给妻子打电话,一会再聊。」   天目一箇:「人生赢家说出的话总让人无法理解。」   贰式炎雷 :「+1」   夜舞子:「+1」   乌尔贝特:「+1」   公会里平日就是这么热闹,如果出现什么氪金活动就更甚。这群喜欢看热闹的坏家伙们经常怂恿翠玉录和森月纱做「黑手大赛」,看谁更黑。   …通常来说是森月纱。   飞鼠:「说起来,女王是wish推荐加入的吧?理由是‘救命恩人’……你们在现实认识吗?」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这是有关wish先生的隐私呢…」   泡泡茶壶:「怎么回事,难道wish对你做了什么,所以才会叫你‘救命恩人’?诶呀,这么一想,瞬间让人兴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贰式炎雷 :「出现了!声优的H发言!」   夜舞子:「出现了!声优的H发言!」   乌尔贝特:「出现了!声优的H发言!」   wish最近忙着处理回国事宜,很晚才上线,看到公会里一堆堆乱七八糟的猜测性发言哭笑不得。   WISHⅢ:「我的家人去世,森小姐协助警方抓到了凶手。就是这么一回事。」   飞鼠:「抱歉。」   飞鼠:「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WISHⅢ:「我已经悲伤很久了,不想再把负面情绪传递给你们,真是的,别这样啊。过一段时间返回日本,有坐标东京的坏家伙吗?出来聚会,我请客。」   这句话炸出了不少人。   不过…协助警方?   飞鼠:「没想到女王还有这样的经历,会不会有些太危险了?」   WISHⅢ:「就是说,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是个超级面嫩女,居然请我吃冰淇淋球(笑)」   飞鼠:「难道,真的像骑士妹妹说的,她的身材…」   WISHⅢ:「爆炸。」   泡泡茶壶:「真的爆炸?」   WISHⅢ:「确实爆炸。」   夜舞子:「有点嫉妒,不会是骗人吧?」   WISHⅢ:「直接爆炸。」   乌尔贝特:「你们这些没礼貌的家伙…」   WISHⅢ:「我已经回复你的私聊了,双面人。」   乌尔贝特:「……果真爆炸啊。」   森月纱在游戏里看了会阿莉埃蒂之前的速通视频,回过神后,发现公会聊天界面满屏充斥着‘爆炸吗?’、‘爆炸’、‘快刷上去刷上去刷上去’、‘会死的快刷上去’…   什么爆炸?   什么刷上去?   冷酷无敌女王:「你们在聊什么好玩的呢,哪里爆炸啦?」   众人:「……」   是你,是你爆炸了冷酷无敌女王陛下。 Chapter65 最著名的人   森月纱摘下设备后好好和阿莉埃蒂探讨了一下有关‘爆炸’的问题,大概骑士妹妹要过一阵无糖低碳的生活了。   玛蒂尔达则偶尔会发来一些照片,里面全是风景+两人的摆拍合照,埃菲尔铁塔、沙漠、繁华的商业街。   玩的很开心嘛。   大概过了半个月,森月纱又接到了‘可怜巴巴的王子先生’的来电。   森月纱:「莫西莫西?王子桑?」   L:「啊,好久不见了,森公主。」   冷调的合成音里波动着一丝欣喜的笑意。   L:「你推荐的小说,看完了。」   森月纱:「全部…?哇塞,你每天不干别的啦?」   L:「我们有备用破案的侦探。」   唔…这倒也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损失任何一个人而停摆呢。   L:「渡很乐于见到我发展一些除破案之外的兴趣并想对你表示感谢。如果有机会,会邀请你来做客。」   森月纱:「择日不如撞日!」   小旅行家快无聊的长蘑菇了。   话筒对面的声音莞尔:「啊,不。不是今天,今天和你通话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先说明一下:我们的通话线路已经加密,你不必担有被窃听的风险——当然你那边我就无法保证了。所以,要说吗?」   森月纱嗯了一声。   L:「也对…假设如你所说,你拥有着那种能力的话,的确不用担心暴露。」   听筒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哒哒声,过了好一会。   「霍华德·斯塔克的儿子,你大概了解——」   森月纱:「不认识不了解,我什么时候去找你玩呀?」   L:「……」   真替老斯塔克悲伤。   长生种的记性是不是都不太好。   L耐着性子说道:「他的儿子托尼·斯塔克一天前在中东失去行踪,跟随的军方小队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哦…   所以呢。   「我记得你和老霍华德·斯塔克先生曾是朋友。」   森月纱举着电话点头:「那孩子很有天赋。」她想起曾经男孩从兜里掏出的那个自己制作的小玩意。   「霍华德·斯塔克只在你这里得到了一个‘很有天赋’的答案吗?抱歉,我想问一下,你对我的评价是什么呢?」   森月纱想了想:「…既聪明又可怜的人类?」   「被一位长生种评价‘聪明’的我应该高兴么。」L叹气。   「当然,我很少夸人哇塞娜吉妮给我冻的巧克力冰淇淋球可以吃啦改天再聊bye~」   啪嗒。   另一边,L抓了抓乱糟糟的黑发。   “真活泼啊。”   “L?”须发皆白管家打扮的老人,把一颗颗码成方塔的白糖重新装回罐子里,推着镜框提醒他:“你已经确认好了?”   确认?   L蹲在沙发上捏着手机,往日不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没错,你打这一通电话的目的不是想要告诉森小姐有关托尼·斯塔克的事情并让她展开救援,以试探她的实力……吗?”   渡看着懊恼的男人:“怎么?你不会忘记说了吧?”   L:……   那个姑娘好像带着一种会到处传染的病毒。   唉,麻烦。   …………   ……   托尼·斯塔克分不清醒来的时间。   大概是正午,大概是夜晚?   记忆中,他只是乘坐着军车,手里的酒还没喝完…   然后…   然后,被…什么击中了。   导弹吗?   感受着浑身剧痛,托尼·斯塔克拉住直插气管深处的软管,一点点、一点点的将它拽离自己的鼻孔。迎着脏黄色的灯光和尘霾,不远处晃动的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没什么头发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对镜刮胡子。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   专心致志处理横七竖八的硬胡子,男人还不忘提醒斯塔克:“我辛辛苦苦了老半天,别把线扯断了。”   托尼转动眼球,摸了摸自己胸口。   男人这才发现,有几条黑色的硬皮电线一股一股直接插进他的胸膛。在右侧的破木板拼接的手台上,放着一个半提箱大的老式电池。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身体。   托尼·斯塔克小心翼翼的从简易板床上半坐起来,尽量不扯到那些电线;然后,抱住电池,以屁股为支点,转动身体。   双脚就可以踩在土地上了。   这个动作费了点时间,以至于当他能坐直时,刮完胡子的男人已经开始做饭了。   一滩黑乎乎的泥类似的东西。   “你对我干了什么?”托尼·斯塔克沿着胸口一点点摩挲,不敢置信。   “我干了什么?”眼镜先生不以为然:“我救了你的命。我尽我所能取出了弹片,可还是有很多残留。”   他一边颠手里的小锅,在火上均匀加热,一边告诉托尼·斯塔克:“碎片,金属碎片会顺着血液进入你的心脏隔膜,想看看这个吗?”   放下锅,拿起旁边的玻璃管。   里面哗啦哗啦的盛着几粒烧黑的、挂着血肉的金属弹片。   男人把罐子扔给托尼。   “留着做纪念吧。”   一脸呆滞的接过玻璃管,斯塔克又听那人说道:“我在村子里经常见到这种伤。我们称之为‘活死人’——因为只消一周左右,弹片就会进入主要器——”   “这是什么。”   托尼打断他,指了指胸口的圆形金属装置。   “电磁石,用汽车电瓶供电,防止弹片进入你的心脏。”镜片下又高又长的鹰钩鼻配合着有些地中海的发型,再加上讲话后时不时微笑的样子,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滑稽。   这家伙…和自己一样?   四周围漆黑一片,被高墙封闭。   满地脏水和食物包装,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金属配件——电线一直蜿蜒到不起眼的门口,从小洞里钻出去。   他…被什么人绑架了。   “我们见过面。”   托尼瞥了眼头顶侧方的摄像头,忍着疑问听对方继续说。   “在伯尔尼的技术峰会上。”   “我…”托尼拉上拉链,眼里迷茫:“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如果我喝了那么多,站都站不住,更别说还要讲解集成电—— ”   做饭的男人忽然停下话茬。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脚下紧迈了两步,把坐在床边的托尼拽了起来。   “站直,站直!跟着我做,明白吗?跟着我做!”他小声嘱咐了两句,马上,大门就被粗暴的拉开。   几个持枪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壮汉走了进来。   为首的短发男人兴奋的喊了几声,示意让托尼·斯塔克身旁的人翻译。   “他说欢迎你。”   “托尼·斯塔克。”   “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杀人狂。” Chapter66 导弹与拒绝   “欢迎你。”   “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杀人狂。”   托尼面无表情的双手抱头看着他。对方手舞足蹈,茂盛的胡须下咧出一口白牙。   “他想让你制造一枚导弹。你所展示的杰里科导弹。”   为了让‘武器制造者’明白自己这群人在说什么,对方还特意拿出一张拍摄模糊的照片给托尼看。   “他说,就是这样的导弹。”   “哦。”托尼盯着头目的眼睛:“告诉他,我拒绝。”   …………   ……   冰冷刺骨的水槽,窒息感一阵阵袭来。所有声音都忽然变得非常、非常遥远。头被粗暴的按在水中时,古怪的声音仿佛从云间在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好像看见了一颗巨大的车头灯,刺眼的光线迎面照射,和头顶的日光形状了夹角;他的衣服不见了,心脏裸露在外面,越跳越慢,越跳越慢…   ‘托尼·斯塔克…’   ‘托尼…’   ‘托…’   “醒醒!”   窒息感消失的那个刹那,堵塞多年的气管被疏通了。空气一瞬间涌进肺部,让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男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荷…”   他瞪着眼前的人。   “醒醒!”   托尼·斯塔克醒过来了。   劫持他的恐怖分子没有伤害他的身体,特别是手脚。他们把他按进了水槽里,在他昏迷后,扔给了戴眼镜的男人。   “我从来没这么落魄过。”   躺在简易搭的破木板上,托尼捻着通往心脏的电线,侧着脸:“你叫什么?”   几近光头的儒雅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逼视那双不老实的、试图摆弄电线的手移开心脏的位置。灯影把人的身体拉的瘦长,印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有种诡异的孤寂感。   “银森。”   “银森?你比我大吧?”托尼盯着他的秃头。   “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盯着别人的头顶看。”   “聚光灯效应。”   银森放下水杯彻底转过来,找了个光线比较弱的位置。“所以,你没盯着我的头顶看?”   “没有。”托尼矢口否认:“眼镜不错。”   眼镜?   银森指了指空无一物的眼睛,而后,慢条斯理的从胸兜掏出眼镜戴上…   床上的男人面色不变:“我是说,戴起来很不错。”   讨人厌的富豪变成了被绑架的富豪后依然讨人厌。   ——说起来,这些恐怖分子似乎不想要太过伤害托尼·斯塔克,冷了他几天后,把他押送出了气味难闻的‘监狱’。这下,他才真正晒到了许久未见的阳光。   也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点。   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   名不经传的村子,黄沙,语言不通的当地人,持枪的恐怖分子,几乎不变的景色。   ——沮丧和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如果是这种地方,军方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的。   他还逃得出去吗?   恐怖分子的首领故作亲热的拉着他看了一路,入眼所见的武器皆印着「Stark Industries」的字样——这里,他一直以来致力的、试图用以维护和平的事业…   全变成了杀戮的钥匙。   这些人拿着钥匙,得到了密码,拔出了雪亮的刀刃。   朝向无辜的人。   膝盖以下消失的孩子看起来还没有在麦当劳门口互相殴打争抢洋娃娃的女孩大,他潦草的用在地上踩过的破布条包住伤口,一瘸一拐的和他擦肩而过,脸上挂着和年龄不衬的风霜;   抱着婴儿的妇女一脸笑容的蹲在摊位前售卖稀缺的食品(对当地人来说),而她只收黄橙橙的子弹或当地货币。托尼因为好奇站了一会才发现,襁褓里的婴儿。   早就死了。   头少了一半,似乎是被炸掉了。   男人的嘴唇像黄沙一样干涩。断手、断脚的太过平常。失去眼球的、失去耳朵的,也不罕见。他们的眼里多多少少有些麻木,可脸上依然有笑容。   在他们拉住家人或爱人的手时,笑容就会出现。即便在大都市里的人眼中,这些人非常需要保护和救助;   即便大都市的天使们救助了。   即便身处地狱里的人收到的不是救助。   托尼·斯塔克越走越惊心,直至最后,他几乎无法在直视那些对自己露出笑容的孩子们和妇女们——他们清楚吗?清楚自己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他们一定对‘Stark’这个名头耳熟能详,只是和本人对不上号而已。否则…   制造出被用来保护他们的武器,却是造成他们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首领没在意身边的阶下囚会有什么想法。   他一路自得意满,看着自己的‘江山’,用含混不清、听不懂的语言给托尼描述自己的伟大事业——未来的他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以及使用斯塔克工业制造的武器后,他的战士们有多么骁勇。   银森压根没翻译这些话,他用英文小心的告诉托尼,千万不要对这些平民说出自己的名字。   托尼·斯塔克,一个刽子手,新时代的恶魔。圣经和上帝都拿杰里科导弹没有办法,显然,他们更不能。   但他们能用缺了的牙一点点咬死血肉之躯的制造者。   “我知道。”   托尼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我知道’,绕了一圈后,他们再次回到了‘监狱’的入口。   那座山洞前。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   银森却发现这个脏兮兮的男人眼睛愈发明亮了。相比起前几天涣散的瞳孔,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擦亮了自己看世界的器官。   听不懂的语言再次被银森翻译给托尼听。   “他说他们这有制造杰里科导弹的一切所需,要你列一个材料清单。”银森看了首领一眼:“他说,需要你‘立刻’动手制造。”   “完成后,就会释放你。”   释放我?   托尼·斯塔克为人傲慢,但绝对不傻。   “释放我?”   首领的话经过了翻译。   “是的,我们会遵守诺言释放你。斯塔克先生,我们很想要杰里科导弹的制造技术,但你对我们就没什么用,反而是个麻烦——你明白你对美国军方的意义吧?”   “乖乖把导弹造出来,就能早点回你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中。”   “成交吗?”   托尼看了眼他伸出的手。   握了上去。   “当然不。” Chapter67 一个希望的诞生   夜晚有了火炉,冷流就不再伤人。   银森把自己唯一的保暖线帽给了托尼,自己则带上了侦探帽。这个大起大落的男人自今天起就时常陷入沉默,盯着土地或什么毫无意义的地方发呆。   他很清楚这种神色:在那天,他亲眼看见家人全部死去的那天。   当时的他和托尼·斯塔克一模一样。   “我相信他们一定在找你,斯塔克。”银森说:“但要在这样的山区里找到你——不可能的。”   斯塔克盯着旺盛的火炉,一颗一颗数着噼啪跳跃的火星。橙色在他的瞳孔里生灭,尖嚎;火光消失,灰烬散去后,又变得如他一样沉默。   接着,他艰难的移动瞳孔,试图继续寻找下一颗可以让他集中注意力的火星。   银森暗暗叹气:“你不能这样颓丧下去,斯塔克。”   沉默。   “你…你想让这些,”银色朝外面努努嘴:“想让这些成为你最后的遗产吗?”   沉默。   “你的命掌握在那群杀人的恐怖分子手里。你继续这样下去——就这样,现在这样,就能够出去?”   沉默。   “这就是‘伟大的’、‘自傲的’、‘天赋异禀’的托尼·斯塔克最后的反抗?不发一言然后被一颗子弹穿透大脑?”   沉默。   银森激进的瞪着他:“还是说…你打算做点什么?嗯?”   托尼终于开口了。   “我为什么要做?他们会杀了我、你。就算现在不杀,期限——也就是一周后。他们早晚会杀了我。”   银森双眸晦暗的和他对视,缓缓的、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就是相当、相当重要的一周了……不是吗?”   托尼若有所思。   …………   ……   “如果这里就是我的工作站,那得光线充足。”   洞穴里,原本作为两人‘监狱’的地方大变模样——背着枪械的恐怖分子们成了搬运工,托尼·斯塔克站在人流穿梭的中央,像个管理人员一样喋喋不休的支使着这群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   “工具!我要工具!你们这里除了沙子和汗臭就没别的东西了?这就是你们跟我说的‘有你一切需要的’,啊哈?”   带上黑色的工帽,全力进入工作状态的他可并不讨喜——虽然银森觉得没进入工作状态的他也一样不讨喜罢了。   “焊接设备,懂吗?焊接,或者说,熔接。用加热、高温或者高压的方式接合金属或其他热塑性材料如塑料的制造工艺及技术——我来给你们上课连学费都不收,瞧你们一个个丧着脸,搬点东西还能听斯塔克先生讲课,让我看看哪个不甘平凡的家伙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啊,你看,他就仔细听了。这孩子以后没准能成你们的老大,别这么看我,抱住了,摔坏我可不赔。”   吆五喝六的男人几天前还是个如丧家之犬般的阶下囚,自昨天下午开始,一切就变了。   他们不得不听他的使唤,以更快、更全面的满足他的要求,制造出首领需要的武器:杰里科导弹。   “乙烷或丙烷的都无所谓,我需要焊台、头盔、护目镜、融杯和两套精度量具——再加一瓶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   显然,最后那个要求是不会被满足的。   “导弹不需要威士忌做材料。”   托尼挑眉:“但制造导弹的人需要。”   “你还是少喝点酒吧,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是‘我’要做什么。”   斯塔克认真的撬动导弹,拧开后盖,小心翼翼的拔出引发装置,随口问银森:“这些人到底是谁?”   “你的忠实顾客,斯塔克先生。”银森在一旁给他打下手递东西:“他们自称‘十戒帮’。”   “哦,小帮派,没听过。”   银森看着他随手扔掉金属接头,用镊子轻轻夹起得到的部分——像银质品一样的指甲盖大小的中心部分。   “这是什么?”   “钯,0.15克的钯。但我们至少需要1.6克。”斯塔克看了眼银森:“交给你了,我们还需要十一个。”   银森不敢置信:“你是说,拧下后盖,撬开外皮,抽离旋心,搬动塞子,夹出钯条——这几个步骤我需要重复十一次?”   “总结的很好。”   “你真是个无良的资本家。”   “现在是即将拯救世界的英雄。”   银森觉得有谁能先来拯救拯救他吧,上帝,他都那么大岁数了。   “快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顶着秃头,银森骂了句脏话,蹲下去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抱起一根。   …………   ……   熔铸,浇模,电焊。   直到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黑暗。   一颗圆形立柱状的类似手灯的东西被作为成品摆放在工具台上。连接它的还有几根整齐的胶皮电线。仔细看的话,还能见到其中湛蓝色的光弧闪过弯曲的线条。   “它可真美。”银森戴着眼镜凑过来:“但…这个可不像杰里科导弹,斯塔克。”   “因为这是个小型电弧发生器。”托尼看着电弧发生器不知在想什么,“我工厂有个大功率的。这东西能防止弹片进入我的心脏…”   “它?多大能量?”银森问。   “每秒3焦耳。”   男人咋舌。   这种幅度的释放量…   “能让你的心脏跳上五十辈子了。”   “嗯…或者维持某个大家伙五十分钟。”斯塔克看着幽蓝色的电弧发生器低声道。这是他们出去的全部希望。   接下来的工作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凑忙碌。一张张细致的图纸和电路图,机械结构与武器设计,在银森一次次‘不可思议’的呢喃中逐渐成型、实现。   托尼·斯塔克是个天才。   百分之一百的天才。   “我喜欢你听你夸我——这总比你老在我背后对着我的屁股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我好得多。银森,用嘴说,我总感觉你崇拜的眼神快要刺穿我的屁股了。”   回应他的是一根中指。   托尼设计的‘飞跃山谷打败恐怖分子并且十分帅气的走出沙漠装1.0型号’大体结构上完工了。放松心情,趁着雪夜,两人在炉子上热了点水,怡情怡景的聊着。 Chapter68 生日气球和兔子拖鞋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一个叫古米拉的小镇。”银森盯着杯中缭绕的热气:“很不错的地方。”   “有家人吗?”   眼镜背后的视线停顿了。   银森松开杯子,双手交叉故作自然的笑了笑。   “当然,等我离开这里就能见到他们了…你呢?斯塔克?”   斯塔克没有家人。   在此之前,他都是和他的傲慢与孤独为伍行走在世界上的。   “没有。”银森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抱歉。他看着斯塔克:“你是个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的人。”   托尼从银森眼里看出了慈爱——该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就是。他不太喜欢被人怜悯,尤其是男人(因为激发女人怜悯母性的话有概率获得‘直通车’成就)。而此时银森眼中的情绪比怜悯更要严重。   他不太适应。   托尼站起来,抄着桌子上的布料擦了擦干干净净的手,有些无所适从。“好吧好吧。温情的夜晚,炉火,热水,彼此交心,哈?我…”   “你不用那么拒绝。”透明镜片下的眼睛里旋着了然。银森比他大不少,早尝过人间百态了。“斯塔克,你像一只刺猬,竖起尖锐的刺,以锋利的姿态拒绝着周遭的一切。”   斯塔克不想和银森继续这种‘温情’的话题。   “这次如果能逃脱我一定去扎几个苹果在后背上——开工吧,我猜壮汉们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了。”他隐晦的看了眼斜上方的摄像头。“我们得有个计划,银森。”   银森的计划就是帮助斯塔克像拼乐高一样拼好他的大玩具,然后静静看着他大杀四方。   ——如果对方不是傻瓜,就不会给他们拼好的时间。   “门上的炸弹能挡住第一波。”   一块块分离式金属模组被卡在男人的身上。胸甲、腿甲,面甲放在工具桌上。灰金属打造的粗线条战甲由一条黑色的电路连接着手提电脑:托尼·斯塔克需要通过线路传输自己写好的操控程序。   这得花不少时间。   并且,他们已经听见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和枪械上膛的声音了。此时,两个人正站在监控设备的死角里,一个被战甲裹得动弹不得,一个戴着眼镜,两根手指堵住耳朵。   开门,电路接通,炸弹引爆。   嘭——!!   火焰吞吐!   碎石沙土如瀑布落下。   托尼呸了几下:“我以为你会帮我挡一下。”   “那十一次循环拆卸工作时我也以为你会帮帮我。”银森瞥了他一眼,走到电脑前:“按哪个?”   “回车,i,回车,c,别,别碰其他的。”   一根荧绿色的进度条出现在手提电脑的屏幕上。   很好,预料之中的缓慢。   “我的电脑就不会这么慢。”   银森走到门口,捡起一把冲锋枪:“可你的电脑不会出现在这个山洞里,斯塔克。”他回头看了一眼被钢铁禁锢住的男人:“我去拖住他们。”   “不…不!我们有计划的!按计划行事银森!”   托尼焦急的朝即将踏出门口的男人喊道。仅凭一只枪,对方可是有几十上百个人——他这是去送死。   “银森,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   银森短短叹了口气:“我们之前没有计划。”   “那现在有了。你放下那把枪,走到我的身后——来,你很快就能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他的话并不能阻止银森…或者说他也知道银森的举措是正确的。只是他无法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开导自己,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慨然赴死。   他以前能,现在就不能。   “我想想我想想…我想想!别着急!”托尼突然朝自己发了火,低吼着:“一定有别的办法!别着急银森!”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没有办法了托尼!如果我能许愿来个什么超级英雄救我们——”   呼——   阵风卷起一摞制作图。   两个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他们看到了树条璀璨的火焰凭空诞生,而后纠缠成一缕更粗壮的金红。它自虚空中点燃,紧接着,一圈……又一圈的环绕旋转,首尾衔接,逐渐成了一道一人半高的圆环门。   ‘门’对面是一间极大的客厅。   深红色的地毯,无边框玻璃吧台,展示柜。巨大的落地窗后是个可开关顶棚的泳池——然后是拖鞋。   一根细白的脚腕,脚钻在白绒绒的小兔子拖鞋里。从火圈里踏出来的女孩穿着及膝之上的白色丝袜,小裙子,一字泡泡袖蓝色上衣——缕缕黑发卷着散在胸前和后背上。   就像个刚到家,只换了拖鞋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女孩。   她左手举着一杯奶茶,右手捏着一串线头——线头的另一边是飘在她头顶的一团金银相间的气球。   枪械,战争,恐怖分子,脏乱差的山洞,盔甲,紧迫的时间。   一束气球和小兔子拖鞋……   气球上写着:‘祝森月纱小姐生日快乐!’的字样——关键这也不是森月纱的生日。   谁让餐厅搞了个‘给过生日的小朋友唱生日歌送气球’的活动呢?   于是撒谎精小姐就哭丧着脸找到了服务生姐姐告诉她自己今天过生日但没有带身份证明…   啊,说起来,几个可爱的猫耳小姐姐给她唱生日歌真的很有趣诶。   托尼·斯塔克和银森呆滞的盯着那圈不断旋转的橙色火焰之门,看着少女慢慢悠悠拎着气球和奶茶走出来,满脸嫌弃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女人后,垫着脚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踩……站了上去。   ——顺便一说,他们唯一的床。   ‘银森,再许个愿让这一届维密天使们裸着出现在山洞里,快点,银森。’   ‘……我出现幻觉了吗斯塔克?’   ‘我不记得晚餐里有蘑菇。’   而且,托尼·斯塔克敢肯定这不是什么幻觉或恐怖分子搞出的阴谋还有一个原因。   他认识这个女孩。   并且见过千百次了。   只是之前在油画上,现在是面对面。   他看着自火光中走出来的少女,看着他嫌弃的在自己的床板上蹭小兔子鞋底,看着她身旁的女人。   斯塔克张了张嘴:   “…生日快乐?” Chapter69 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生日快乐?”   极不科学的一幕就如此展现在两个男人面前。   “嗨大侄子!”森月纱从床板跳到托尼的工作台上,用脚尖把上面的焊接枪和其他零件拨弄到地上,给自己腾出走来走去的空间。“我来救你啦!”   大侄子…   回过神,男人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   时间紧迫!   “银森!过来帮我!”思维迅速交织。既然她可以从那扇门走出来,他们就可以从那扇门回去。“帮我拆掉胸甲!快点!”   两个男人七手八脚的开始重新拧螺丝拆零件。   森月纱捅了捅娜吉妮:“那个机器人好酷。”   酷…?   娜吉妮扫了眼那个脏兮兮的铁盒子:灰扑扑的表面,一个个焦黑的焊接点暴露在外;臃肿的腰和胸甲,笨拙的手甲与腿甲——若不是预先假设它能动起来,这东西可绝对不符合女仆的审美。   她喜欢纤细、小巧、软暖的…   “……的什么?”   娜吉妮白了森月纱一眼。   明知故问。   “嘻…你不明白,金属啊火焰啊子弹哒哒哒哒哒!多酷啊娜吉妮,你难道不想穿着这个盔甲大杀四方吗?”   不,绝对不要。   不穿我也可以大杀四方。   “让大侄子给你打造一件蛇蛇穿的铠甲,我骑着你,装上几门火炮!在装……一对翅膀怎么样?”   所以你完全放弃了骑小曲奇的可能是吧。   “不,她已经在减肥了。”   娜吉妮这回倒真惊讶了。   能让那头小肥龙下定决心减肥,森月纱…怎么做到的?   “我让阿莉埃蒂告诉她,我还没尝过龙肉呢。”   娜吉妮:……   做妈妈的能不能给孩子竖立个好榜样?   “我还不算是好榜样吗?”踮起脚尖在操作台上转了个圈:“她的妈妈这么完美,崽崽自然不能丢脸了——家里又不缺空调。”   不是因为威胁,小曲奇当然清楚森月纱不会真吃了她——是因为小肥龙已经慢慢体会到‘无用’的痛苦了:娜吉妮是森月纱的贴身女仆;阿莉埃蒂和古埃及的那两位也都有着不同的作用。   唯独她自己,除了整天被森月纱抱着揉脑袋揉脸蛋制制冷外,没有任何用处。虽然森月纱不在乎,但随着龙族血脉的逐渐觉醒,小曲奇暗暗抬头的自尊也开始作祟。   她要减肥!妈妈都快要抱不动她了!   另一边,两个男人早就拆完了盔甲,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搭话。   “你确定那边那位……”银森没说出口的话是:你确定那个看着像神经病的姑娘是来救你的?   托尼木着脸回他:“不然你想和外面那些恐怖分子交流一下谁打靶更准?”他扔下银森,大步走向森月纱。   “咳,我们是不是先离开?”他指指那扇还在闪动光辉的圆环门扉:“走进去就行了,是吗?魔法师小姐?”   “当然不?”森月纱跳下桌子。   “进入需要念咒语——首先我得确认一下你们两位中没有哑巴吧?”   银森和斯塔克面面相觑。   “没有…?”   “很好。跟着我念,一边念一边踏进去。”森月纱笑嘻嘻的双手合十握拳,还不忘通知娜吉妮录像:“伟大的、不染尘埃的,「无须无体毛无发」的「光头之神」,我是您在地上的信徒。”   “我即将离开危险,进入桃园。”   “在此祈祷,感谢您垂怜于我,凝眸于我,解救于我。”   “希望您永不被灯光击倒,愿您的光头和双眸一直闪亮如新…”   银森:……   托尼:……   她不作死就难受。   “不是难受,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森月纱一脸谨慎的悄悄告诉娜吉妮:“你的嗅觉会变得格外敏锐;你会感到寒冷,然后,四肢开始无力——你的食道收缩,然后,唾液会不停分泌…”   娜吉妮似笑非笑:“是不是胃还会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   她揪了一下森月纱尖尖的鼻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饿了呢?”   “嘻嘻嘻…”   “森!月!纱!”   两个油乎乎脏兮兮的男人直视前方,捏着拳头迈进了维度之门——那个大火圈。说实话,迈过去的一瞬间他们真的感受到了马戏团里跳火圈的狮子们的内心……   一种极其的不安忐忑感。   直到软绵绵的地毯沿着脚掌凹陷下去,实感才重归大脑。   这就…安全了?   那些恐怖分子怎么办?   森月纱最后一个进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餐刀,划开手指,撒了几滴鲜血在托尼制造的钢铁面具上。   “他们会玩的很开心。”   …………   ……   维度之门如冷焰火一样消散,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住所,客厅。   阳光明媚。   娜吉妮先带银森去洗漱收拾,男人很有眼色:他看得出来托尼·斯塔克和森月纱认识,也清楚有些话不方便他听。   女仆和银森离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森月纱?”   托尼看看四周,索性走到森月纱身边,学着她盘腿坐在地毯上。   “森月纱,这个名字没错吧?森月纱森月纱…”他反复念了几遍,仔仔细细的扫视少女,突然开口:“…在桅杆上,什么东西掉到你的手心儿里了?”   “海鸟。”   “什么时候?”   “夜里。”   “它是怎么掉——”   “不是掉落。”森月纱打断他:“「赛托拉克的深红锁链」,这张法术卡的名字。”竖起食指,一张由紫色雾气凝结而成的卡牌旋转着出现在少女的指尖。   “我讨厌这么长的名字…”   嘀嘀咕咕的男人好像忘了之前自己给战甲起的名字。   他不甘心的再次试探:“Jack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森月纱不接茬,看着斯塔克反问:“我是不是‘森月纱’,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   这涉及到一笔庞大的遗产。   “哦。”森月纱认为自己不需要。“你留着吧,就当见面礼啦。”   “你不能不要。”   托尼·斯塔克一反常态的激动:“你怎么能不要?!”   “我保存了多少年!从我小时候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履行了约定……你呢?!”   一场玩笑般的赌让霍华德·斯塔克将那两件装备保存到直至自己去世——而后,他的儿子遵守了父亲的嘱托,静静等待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Chapter70 后续的回归   森月纱就是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霍华德那孩子…死心眼……”少女有点打蔫。托尼板着脸一言不发。在清理和晚餐之后,娜吉妮让两个人在副厅里好好聊一下并且严肃声明不许打架。   好吧,这回斯塔算是能把满肚子的问题问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   森月纱这段时间解释无数遍了,说起来轻车熟路。一个‘旅法师套餐’下来,头发湿淋淋的托尼先生瞬间懵逼。   “你是说,多元宇宙?”   “你相信?”森月纱惊讶。   “这又没什么奇怪的。”男人翻了个白眼:“醒醒吧老古董,现在类似的世界观流行的不得了。”胡乱抹了把脸,给自己倒上热茶。吞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没有酒吗?”   托尼的反应倒是和霍华德当年一模一样。   论起接受和理解力,这两父子都同样的惊人。   “理解,接受,我是不是比他要——”托尼用手比了个缝缝:“——比他要快上那么些?”   这也要比?   并没有,而且他当年还试图追过我呢。   男人脸色大变。   “他、他,竟然……炼…”   森月纱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大腿:“当时还没我大,你能不能多给你父亲一些信任?”   男人十分遗憾的耸了耸肩。   不能,斯塔克家族的男人都一个德行。他瞄了一眼盘坐的森月纱,隐晦提及:   “我父亲说你的时间定格了——我看,这几十年——你也不是‘任何’地方都没长进。”   森月纱挺了挺‘任何’:“我一直这样。”   “你是个淑女就不应该接话。”   “你是个绅士就不应该骚扰未成年。”   绅士和未成年彼此瞪着对方,而后,托尼轻笑起来。   “真不敢相信…死里逃生,救我命的居然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他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一个人,几十年间没有变化…   魔法。   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坐直:“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存在很多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魔法能让你知道我遇险了?”   “多元宇宙里很多,你们的世界…也不少。”森月纱只知道卡玛泰姬有不少法师,按照推断来讲,它们既然自称保护地球,不就正说明类似的生物还有很多么。   “至于说怎么找到你的——你知道L先生吗?”森月纱没提外号,在脑子里搜索他的形容词:“据说是很少失败,世界级顶尖的侦探呢。各国警方都或多或少和他有过合作。”   托尼·斯塔克知道他。“从没在公共场合露脸的神秘人。你怎么认识的他?”   “因为南空姐姐。”   “‘南空姐姐’又是谁?”   “南空直美,一个骑摩托很快的喜欢贴着我锁住我的女人。”   “她……算了,我就不问你又和她是怎么认识的。”托尼·斯塔克还停留在森月纱的那句‘你们的世界也不少’中,心里的想法愈发坚定。   “替我谢谢神秘人先生,有机会请他吃饭。我得回去开个记者会,森——”   “森月纱。”   “嗯,你和我一起回去。我父亲、还有那泰坦尼克号上的那两位给你留了不少‘遗产’。”他说:“得找个理由和那些人介绍你,让我想想怎么说……”   男人盘着腿在地毯上冥思苦想,森月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去泡澡。   离开前,托尼忽然开口问了森月纱一个奇怪的问题。   “霍…我是说,我父亲。他小时候,看起来怎么样?”   没头没脑的问题…   “可爱?”   “是吗…”托尼眼球下移,盯着伤口不少的手指:“他,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孩子——我是说,孩子,很多孩子都会想自己有天当爸爸…不,是假设,假设自己做父亲。我的意思是,他…对孩子,有没有说过自己对孩子的期望…”   话虽颠三倒四但森月纱能明白。   她扭过头:“没有。”   “他那时候才几岁,不会想到有关孩子的问题。”   这样啊。   托尼在失望中了然。   “你知道么斯塔克先生,你们很相似。”森月纱勾起嘴角:“遮遮掩掩的提问方式以及得到否定回答后的样子——我还记得在泰坦尼克号上,他得知我并不喜欢男人并且以年龄原因拒绝他后,愤怒的吃了两整只龙虾…”   托尼瞪眼:“你不喜欢…”   森月纱回瞪:“…那又怎么样!”   “没……你这里提供龙虾吗?”   …………   ……   托尼没回家,和佩珀·波兹打了招呼召开记者会,又联系了军方,省的那些大兵们没头没脑的在荒漠里吃沙子——编个好理由。   现在,他和银森准备直接通过森月纱的法术回到纽约——维度之门,被他称之为…   钻火圈。   “我总感觉你话里话外在揶揄我。”   森月纱披着小披肩,娜吉妮跟在身后。   今天她打扮的格外靓丽,女仆特意给她化了妆。偏暖棕的红唇小小的上翘,浓郁又高级的色彩既显白又复古,再加上打理过的一头波浪黑长发,穿了矮跟的黑纱高跟鞋,整个人像是一支夜色下染血的红玫瑰。   或者刚喝完红酒的洋娃娃。   太漂亮了。   娜吉妮就低调的多,除了发后依旧插着折扇,无论穿着还是妆容都像极了女仆。   “我是在揶揄我自己。”斯塔克一身黑西服,边走边聊,不动声色的动动嘴皮,时不时与周围人点头致意:“有关你的‘法术’我想我们还有很多可以聊的。银森我派人打理好,就在这里定居了。你…打算住在哪?”   森月纱扇扇睫毛,疑惑的抬头看他。   托尼停步,和不远处那个一脸兴奋如猎犬的男人勾手:“哈皮!过来——她,她是我的…亲戚,没错,很远的亲戚。照顾好她…”说完又对着森月纱:“这是我的保镖。我们后续再聊,森林小姐。”   不知不觉,他忽然叫出了令森月纱熟悉的名字。   森林小姐…   十分惹人注目的黑裙白肤少女站在原地,望着几天前还垂死的男人重回意气风发的状态。看他穿过人群,记者如摩西分水般劈开;他不羁的解开西装扣,被搀扶着登上了演讲台。   “他只有这种时候最有精神。”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金发,高个,一身职业女性的打扮。她比森月纱至少高了两个头,说话时得收下巴看她:“佩珀·波茨,台上那个讨厌鬼的助理。”   “森月纱,台上那个讨厌鬼的救命恩人。”   佩珀·波茨颔首:“他提前告诉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他的什么私生女…”   “私生女?这么漂亮的私生女?”森月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了指自己:“我,他,差不少吧?”   娜吉妮觉得看个子实在很难说‘差不少’…   “我会长高的,娜吉妮。”森月纱赌气的哼了一声。   可是主人,这段时间,除了你的胸臀在变丰满圆润之外,其他地方就像我遇到你那时一样没有变化呢…   真棒。 Chapter71 摇滚乐无法低音量   托尼·斯塔克先生脱险后,在记者发布会上宣布了‘永久关闭斯塔克工业武器部门’的惊天消息。   他身旁的那位头上光光下巴茂盛的秃头中年男人倒试图打圆场,可惜仍拦不住一脸得意的斯塔克和咔嚓咔嚓的闪光灯。   “奥巴代亚·斯坦尼(Obadiah Stane),斯塔克工业的股东。”佩珀·波茨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人,念他的名字时都一带而过。女人瞥了眼和记者们侃侃而谈的男人,更感兴趣的还是自己身边单脚玩起平衡游戏的小姑娘。   漂亮的洋娃娃太能激起女人的母性了。   更何况是个美的让人难以错开眼珠的洋娃娃。   “你从哪来?”   一身正式小礼服的洋娃娃做着极其不合时宜的动作。她双手伸平,金鸡独立摇摇晃晃的:“我?”   “托尼和我简单说了一下。”鞋尖转动,佩珀·波茨换了个方向靠近女孩,小声道:“他说你是那种…”   “那种…”   以往在商业场上无往不利的女士很难从嘴里吐出‘魔法师’这个词汇。   “那种…很特别的孩子。”   森月纱看了眼正在计时的娜吉妮,在对方念出‘一分四十秒’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翘起的小腿。   “我赢了,娜吉妮。”露出一口小白牙,这才回答佩珀·波茨的问题:“你是说‘魔法’吗?”   “大概…”   “没错的,是我是我。他还说什么啦?”   ——或许是魔法让她的小脑萎缩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你最好小心的和她交谈以免被传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斯塔克先生是这么告诫佩珀·波茨的。   “没有。”佩珀·波茨微笑:“他只说你很漂亮。”她不是第一次给托尼·斯塔克擦屁股,但这次是最让她无措的。森月纱不是什么性感的模特小姐(虽然和年龄不符的身材的确令人吃惊),她也不曾和托尼滚过床单。   据死里逃生的男人说,这孩子上一次活跃的时间是在他父亲还小的那个年代——时间锚钉在泰坦尼克第一次出航的时间节点。   这就意味着她不能随便联络什么封面杂志,给点钱让女孩上个封面打发掉就算了——更麻烦的是,并不是森月纱缠着托尼·斯塔克,而是托尼·斯塔克…   不想让森月纱离开。   他有太多好奇的事儿和问题想要让森月纱解惑了,所以以往的命令是‘打发掉’,而这次的命令是‘留住她’。佩珀·波茨暗暗骂了句脏话,她连这孩子的喜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都没做了解,用什么理由拦着这位‘魔法师 ’小姐啊。   她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变成青蛙吧?   “森…森月纱小姐?”佩珀·波茨试探:“很感谢你救了托尼,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森月纱盯着奥巴代亚的大胡子摇头。   “旅行?还没计划呢。”   “为了表示感谢,可以多留几天,让我和托尼尽一尽地主之谊吗?”佩珀·波茨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个平板,打开后,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张装潢奢华的房子:“你有地方住吗?”   “正打算让娜吉妮买。”台上托尼正说到自己‘惊心动魄’的逃生过程,隐去了森月纱及银森。女孩朝托尼比了个‘耶’,对方心领神会的出了个‘石头’。   佩珀·波茨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忽然,女人想起了什么,声音放的更小:“森月纱,你是不是没有身份证明?”   这才是重点。   托尼·斯塔克的身份可不一般,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位从没有过记录的——还是两个,难保有心人顺着她猜测出什么。就算不往‘魔法’上边想,单是不停的试探就够让人头疼了。   “我会让托尼帮你弄一个。”女人原本想在斯塔克庄园不远的地方给森月纱买一套房子,可惜这位和身边女仆玩起剪刀石头布的女孩似乎并不在意房子的事。   “你和大侄子很亲密吧?”赢了几句,森月纱笑嘻嘻扭过头看着佩珀·波茨。她挽起一边耳侧的黑发,眼里闪着某种…慈祥的——   ——抱歉,慈祥…?   佩珀·波茨一度认为自己看错了。她俯下身,看着森月纱。   森月纱慈祥的看着佩珀·波茨。   这回除了慈祥,还有满意。   怎么有种家长看儿子带回来的女友的感觉…   “我们很亲密?”佩珀·波茨故意否认:“我只是他的助理而已,魔法小姐。”   森月纱促狭的捂住嘴,娜吉妮则低着头,脸颊微红。   她知道森月纱为什么会这么说…   “言语会骗人。”森月纱的促狭的调子从掌心背后清晰传出:“但气味不会。”   “你口腔里有托尼·斯塔克先生的气味。”   “佩珀·波茨小姐。哇哦,我记得从小火圈钻出来后,大侄子只离开了半个小时…?”   “你嘴里难道——”   刚说一半她就被娜吉妮拽走了,留下佩珀·波茨在原地一脸羞愤。   这都什么人啊。   那个年代的姑娘这么开放?   …………   ……   「森月纱」   「战争孤儿」   「被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从中东救下后带回纽约」   「监护人暂为维吉尼亚·佩珀·波兹(Virginia Pepper Potts)」   有些手续办理起来非常、非常麻烦——穷人的话是这样,中产阶级是另一个样;托尼·斯塔克先生出手则是第三个样。   “我还以为你会说‘反正我有小火圈不需要坐飞机’。”   斯塔克庄园里,托尼端着威士忌骚包的套了一件粉T恤,花斑绿格子睡裤,就着播放的摇滚乐扭来扭去。   “小火圈有需要时才用的。”森月纱皱了皱眉,她觉得音乐有点太吵了:“旅行干嘛那么着急。斯塔克,你能不能把音乐调小点声…太吵了,我耳朵痛。”   “抱歉小森林,摇滚乐不能低音量播放。”   “为什么不能?”   托尼贱兮兮的挑眉:“因为就会有一个穿着骚气小短裤的吉他手跳着鸭子步从喇叭里蹦出来然后用吉他打你的脸。”   森月纱听的一头雾水。 Chapter72 大盔甲与兄弟姐妹   摇滚乐还是被贾维斯给关掉了。   就在森月纱不耐烦的轻声‘我不管有没有踩鸭子步的吉他手出来揍我,但我很快就要揍你了’话音后。   ——顺便一提,森月纱非常喜欢贾维斯。   “它是怎么运作的?”   这太神奇了吧?   当森月纱问它:‘草莓冰淇淋还是蓝莓冰淇淋’时,它准确的回答出了森月纱喜欢的口味——’这不算什么,接着,森月纱又问:   ‘我今天的穿着怎么样?’   贾维斯:‘很漂亮,但我不建议您穿成这样在斯塔克庄园里走来走去。’   ‘斯塔克应该没那么混蛋吧?’   贾维斯:‘不,我是担心斯塔克先生的安全。经统计档案区「森月纱与娜吉妮」一百二十五小时的计算结果得出:您衣着与妆容的精美程度和娜吉妮小姐怒视斯塔克先生的频率成正比——’   贾维斯:‘作为管家,不希望我的主人死于一场因嫉妒而生的刺杀。’   太…太棒了!!   如果是女性AI就更棒了!!   ‘…我很荣幸且惶恐。’贾维斯笑道。   “你们俩是要成立个脱口秀组合吗?”托尼走进休息室,看着坐在琴凳上摆弄钢琴的女孩:“贾维斯是我的管家,小森林。”   “但也可以偶尔兼职一下脱口秀嘉宾。”   竹色的指甲敲在白色琴键上,歪歪扭扭不合曲的音调叮当响起。女孩光着脚,小腿晃晃悠悠的踩着荒腔走板的节奏。   “我感觉我养了个孩子。”   “根据您录入的有关「森月纱」的数据模型计算,这个‘孩子’可以在开餐前把您揍进重症监护室并且来得及回到庄园里享受热乎的餐前汤。更何况,她的监护人并不是您,而是佩珀·波茨小姐。”   斯塔克不以为然,走过去按了几下琴键。   比森月纱弹得要规整的多。   “你还记得那天的‘大盔甲’吗?”   盔甲…   森月纱当然记得!   “你又重新制作了?!我喜欢我喜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他。   “又不是给你做的…跟我来。”男人咕哝着侧过头,领着森月纱进入了下层,他的工作室——各种切割、焊接、冲压等大型机械组成的工作室。   宽畅的工作台上摆了一件小臂高的金属制品,看起来只刚焊了个潦草的结构骨架。森月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托尼身后,东瞧西看,伸手摸摸这个,用脚尖踩踩那个…   她倒是挺喜欢这种风格。   “你了解机械?”   “不了解。”   托尼嘲笑:“说喜欢这样的‘风格’,然而你却一点都不了解?就像是热爱巴洛克风格的人却在地图上看不到意大利一样有趣。”   “你是不是想说我‘肤浅’?”   森月纱看着他。   托尼耸肩撇嘴:“或许?”   回应他的是一只小小的拳头。   “断腿警告一次。”   肤浅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有打断你腿的能力并且就站在你两米外瞪你。   “我试图复制、改进那天在山洞里的图纸。”托尼推开桌面上的改锥和一大堆不一型号的螺丝。“我——你好像也听不懂?我是想问,在你‘魔法师’的身份看来,那个战甲怎么样?”   “怎么样?”   托尼点头:“对你有威胁…吗?”   “你想干什么?”森月纱指指桌上的钢铁骨架手甲:“这个玩具是武器?”   玩具…   托尼·斯塔克抿着嘴,孩子气的撞开森月纱,举起右臂,竖直放进了手甲里。   咔嚓。   钢铁骨架手甲于臂肘锁合,看上去就像COS展上那些科技战士一样的穿戴。只不过这个是货真价实的金属制品。   男人平举手臂,张开手掌,对准工作间的另一头。   在一阵微弱的充能声渐入后,自手甲掌心中央冒出一团橙红色的光芒——   嘭——!   托尼猛地后仰!   手炮噌地窜了出去,撞上水泥墙体,打出一个半米的凹陷。气流吹飞了工作台上垒高的图纸,它们翻转着飞起来落下,桌面上的螺丝掉了一地。   “哇哦—!”   “我喜欢科技。”   托尼·斯塔克竖起手臂,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只‘威力超强’的手甲:“它很酷,对吧?”   “是挺酷的除了聚焦能量时间太长需要手动瞄准反作用力太大之外。”   “这些不难解决。”对聪明的斯塔克先生来说森月纱提出的问题太浅显了,他在打算优化战甲之前就想到了。“我是说,能伤害到像‘你’这样的存在吗?”   “能……吧?”森月纱看了眼凹陷的墙壁,在心里默默摇头。反正像她这么可爱的世界上就此一个,对自己没用,对其他小怪物有用就行啦。   别打击大侄子了。   “看起来好像比上一次的瘦很多?”   “完全不同。”托尼·斯塔克摘下手甲立在工作台上:“被劫持的那次没有足够的材料,制作图纸上也不会考虑到更多装载可能性。动力源确定的情况下如何在高速折返时保持稳定以及结构性抗冲击才是最大的问题让我想想……”   说什么外星语呢。   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男人,森月纱弯着腰,悄悄来到工作间的另一头。她拿起桌面上的签字笔在图纸背面刷刷刷写了几个字,然后举起来给摄像头看。   ‘我饿了。’   摄像头转动到可以看见图纸背后黑字的角度。   几秒后,森月纱身旁的电脑屏幕上亮起回答。   「您的女仆娜吉妮小姐已经去往厨房准备晚餐。」   森月纱放下纸,刷刷刷又写了几笔。   ‘托尼喜欢吃什么?’   「芝士汉堡…?」   ‘为什么犹豫?’   「因为这种食物并不健康。」   ‘你应该节制他。’   贾维斯的核心处理器飞速运转着。据记录显示,这个人类女孩似乎吃的也不是那么健康吧?   「我无法违背斯塔克先生的意愿。」   ‘…完全?’   「至少在吃什么方面。」   森月纱举了张新的图纸,刚刚那张写满了:‘你有兄弟姐妹吗?有喜欢旅行的兄弟姐妹吗?’   「抱歉。据我所知,斯塔克先生目前只创造了我。」   ‘哦…’   森月纱眼珠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Chapter73 给孩子们的画   这几天森月纱明里暗里的缠着托尼,托尼也知道她什么意思。   不!行!   “为什么呀?我又不劫走你的贾维斯,再做个新的给我嘛。”   ‘做个新的’,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全能的生活助手,负责饮食起居,甚至可以分析主人的身体状况,辨别情绪状态;战斗助手,可以操控武器,入侵敌方系统,监控周围环境;这么个集医疗、语音、战斗等诸多功能于一身的AI…   贾维斯已经摸到强人工智能的边缘了。   把这么个AI交给森月纱,托尼·斯塔克总有隐隐不安之感…要知道即便是弱人工智能,出自他手的一旦落入有心为恶的眼里,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在这个世界还好,至少他还能控制事态。可森月纱早晚会离开,天知道她会带着自己制作的AI在其他世界干出什么事来。   ——要说设置后门吧,也很难成为安全保险。毕竟其他世界说不定有比自己更擅长这方面的人。   “那你犹豫什么劲,贾维斯都告诉我啦。”森月纱揪着斯塔克T恤的后角,把本来修身的T恤揪的松松垮垮:“它说核心程序有过备份,每一个AI都不会相同的,帮我制作一个女性AI——朋友不就该互相帮助嘛。”   男人看了眼快被揪成‘裙子’的限量版T恤,没好气道:“能源呢?你是不是还需要我‘送你’一颗小型反应堆来做新AI的能源?”   森月纱扇扇睫毛:“可以吗?”   “你做梦森月纱。”   按下书架上的某个按钮,调整书籍的摆放顺序后,书架缓缓挪开。   露出一扇纯白色的暗门。   拾级而下,旋转入地底。白色的灯光,白色的楼梯,无声的通道。   “看看我父亲给你留下了什么,你就知道你现在的要求有多么过分了。”边走托尼边说,一道道加密验证,这座庄园下别有洞天。   “我救了你的命诶。”   “那不代表我得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小森林。”斯塔克翻了个白眼:“我可以给你钱,斯塔克工业的股份或什么限量版小裙子——人工智能和新发现的反应堆太危险了。”   森月纱表示自己有能力保护好它们。   “就你最危险。”   厚实的防爆闸门向上拉起,别看在地底,这依然处于贾维斯的控制范围。   「解除锁定」   森月纱听见了微弱气流的鸣音。地底的通风系统做的很好,门后嗅不到陈腐,反而有种玫瑰淡香的味道。四面皆白的空间内部,入眼即是那张托尼·斯塔克看了无数次的油画。   《誓言》   森月纱看着画中的自己一下就乐了。   “你爸爸真是记仇。”   擅长油画的森月纱一眼就看出来霍华德·斯塔克的隐晦报复——胸部和个子都缩水了,脸反而给画大了一圈。   哼哼哼…霍华德!   她背朝油画比了比。   “是不是比画里的我好看?”   托尼·斯塔克还以为她会对着油画伤心落寞的说点什么。   结果就这?   再往里,墙上的油画‘相片’越来越多。   “Jack和Rose给你留下的遗产。指名道姓要求我交给你——”就算过了多年,每每看见这么多幅油画,托尼·斯塔克也依然咋舌不已。   这两位是监禁了毕加索二十年么。   “这些只是照片。我已经托人把油画放进我的私人不对外开放的博物馆了。有专门人手保养这些老古董艺术品——说实话,这些东西如果在市面上流通起来,至少能换这个数——”   他比了个数字。   “换到斯塔克工业的股份。”   森月纱背着手蹦蹦跳跳的看了一圈:“好多,杰克真的听进去我的话啦。”她瞥见几幅零散特殊位置的作品,照片里的图画她记得在新闻上见过。   “‘传闻’作者曾以此作画,但作品却被神秘人买走,至今没有现世。”斯塔克和她并肩站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画?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当然不。   这些惊才绝艳散发着着璀璨光辉的人类的作品,当然要留在他最初照亮的这个世界了。   “给孩子们吧。”   “嗯?”   森月纱仰头:“帮我用这些名画资助福利院吧。我每去一个世界都会做的事情,托尼·斯塔克先生,如果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就帮我做这些事吧。油画就是报酬,我想Jack和Rose也会开心的哦。”   她极为罕见的称呼了斯塔克的全名,这也代表着她此刻十分认真。   “给那些孩子良好的生活环境,不要殴打他们的修女,不要软泥一样无味的‘食物’;冬天有暖和的壁炉,夏天有凉风;有厚厚的衣服穿,不要补了又补的裤子;至少,至少别让孩子们去和混乱街区上的人争一块没肉的干巴巴的面饼。”   森月纱想,如果是这个世界的本地人托尼·斯塔克去做,应该会比自己做的完善的多。   托尼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他听父亲说过有关森月纱的‘过去’——在他小时候,父亲一带而过。这里面还有着个啼笑皆非的笑话但,他是知道森月纱是孤儿的。孤儿,并且照顾着很多孩子。   “成交。”托尼耸耸肩,从墙上摘下一张照片:“这些画卖掉就太可惜了,我打算个人收藏。至于福利院的事…”   他说:“我会在斯塔克工业下设立一个基金,专门针对孤儿救助和福利院资助——请放心,我很少被骗的。”斯塔克轻松道:“名字叫什么,「斯塔克救世基金」?”   森月纱垫脚,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那么中二了,斯塔克先生。这种严肃的、针对孩子们的基金怎么能起如此浮夸的名字。”   “所以?”   “「孩子们都会像小纱纱一样漂亮伟岸哟吃饱饱喝足足基金」,怎么样?”   真棒,除了不能当名字外,这个名字没任何问题。   “行了,我会让小辣椒看着起的。怎么像男孩一样…”   “啊?男孩?”   托尼意味深长的看着森月纱:“女士,只有大男孩才喜欢在任何地方都彰显自己的长度,啊,我是说起名字。”他一脸坏笑的还想在调侃下森月纱,贾维斯却忽然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先生,根据计算,您现在的交谈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会被娜吉妮小姐知晓。」   “那又怎么样。”   「如果继续说下去,您骨折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   「需要我提前预约最近的医院吗?」   托尼·斯塔克:给我预约最贵的拳击教练。 Chapter74 干副业的天赋   “哈皮能不能打得过那个整天死人脸的女仆?”   森月纱就在后面跟着,托尼却旁若无人的和贾维斯聊了起来。就在被提及‘骨折’的事情后,一脸不忿的男人试图用话语找回场子。   “他之前可是职业拳击手。”   自己主人的话贾维斯甚至连运用核心模块来计算的必要都没有。   「调出您录入的有关‘魔法’的猜想模型,哈罗德·霍根(Harold Hogan)先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斯塔克不是说生死战:“坚持,坚持懂么?作为保镖需要的是保护我而不是进攻。”   「两秒钟。」   “…什么?两秒?”   「以近期上百小时的记录测算,娜吉妮小姐的反射神经、力量、柔韧度远超人类——不牵扯‘魔法’的情况下,击倒哈罗德先生只需要两秒。」   “我一会得重新检查一下你的核心代码了。”男人嘀咕。那个头上插了把折扇的女仆只需要两秒就能把自己的保镖掀翻这种事他才不信呢。   职业拳击手是开玩笑的么。   似乎猜到了这位在想什么,贾维斯沉默了会又道:   「顺便一提,先生。您身后的森月纱小姐在各个维度的计算上都远超她的女仆。用同样的时间,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斯塔克庄园夷为平地。」   托尼木着脸回身,森月纱做了个萌出血的表情,嘟着嘴大眼睛眨呀眨。   “我不会把斯塔克庄园夷为平地的,也不会一怒之下因为某人不给我制作智能AI就把斯塔克庄园夷为平地;更不会因为得不到智能AI就把斯塔克庄园夷为平地的。”森月纱笑眯眯的背起手:“请放心!”   托尼·斯塔克揉了揉脸:“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一个AI?”   “当然啦!呀,你答应了?”   男人撒开手,露出一抹极其商业的微笑。   “不,可,能。森月纱小姐。”   嘁。   身后鼓着脸的小尾巴不想理他了。   暂时,暂时不理。   “我跟你说贾维斯,别被这孩子骗了。你常年不出门,见识的女性AI又太少,这方面你一点也不像我。”托尼瞥了眼身后的白团子,言语中笑意满满:“跟随一个能够穿梭世界的魔女又什么好的?”   “你想过到了某个世界后,却发现没有网络的窘境吗?”   贾维斯真的想了一下。   「存在您说的概率,先生。但我认为困境并非不能解决。」   “啊,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是你的主人我,当然能解决,但她…”   「这,即森月纱小姐所说的旅行的意义。」   “贾维斯,我并不在意那些。你说这些不会是想让我同意吧?”   贾维斯的意思明摆着的。已经接近强人工智能的核心体无论通过冰冷的计算还是有关‘人类’情感的分析,得出的答案都是答应森月纱的要求。   这才是最优解。   「没错,如果您问我,我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森月纱嗖地跳到斯塔克的身前:“你看你看!贾维斯都同意啦!”   然后被男人按着脑袋拨到了一边。   “原因呢?”   「如果看做生意,这应该是您这辈子做过回报率最高的一笔了。」   “没错!”小仓鼠又不厌其烦的挡在男人前进的路线上,张牙舞爪的展开双手:“我很厉害的!”   比如…?   刚想说话,贾维斯不瘟不火的提醒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先生,我不建议您提一些无法做到的要求。」   “你是说我会被恼羞成怒后的穿小裙子的姑娘抢劫?”托尼·斯塔克耸耸肩,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女孩:“你会抢劫我?为了一个智能AI?”   “你怎么能简单的用一个‘智能AI’来涵盖它的一切呢!”在男人的视线里,这个女孩忽然一脸悲伤。她捂着心口,十分做作的后退两步,整个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它!它绝对不单单是一个智能AI——”   少女半明媚半阴翳的侧着脸,看向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高处:“它是我未来的心灵寄托——孤单的女孩子,一个人漫长的生命,穿梭世界的独行者——”   “啊…她或许度过了许多个独眠的夜,也孑然一身的在篝火旁注视着欢快起舞的人们——”   森月纱一边说一边退,靠在无尘的墙面屁股下沉,缓缓坐到地上。   长长的哀叹后伴随着轻微的抽泣声。   “呜…一个人,永恒的孤独。这个美丽漂亮又大方身材超好实力无敌穿衣风格令人惊艳审美绝伦的凄惨女孩,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智能AI管家来陪她度过无数个无聊又漫长的日子呀…”   “她的人生是否明亮,是否多彩,或许就在这个问题的答案背后了…”   托尼·斯塔克抱着手,面无表情的看她演。   “我最为希望的只是这些…”   “难道,难道这个‘简单’的,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凄惨少女的梦想,竟然不能被实现吗?”   女孩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晶莹透亮的泪珠划过小巧的泪痣,顺着脸蛋和下巴滴落在胸口的衣服上。   “啊…那得是多么残忍、冷酷的心脏的拥有者,才会拒绝这个少女的愿望呢?”   残忍·冷酷·斯塔克先生本人不发一言。   “我的人生,就此——陷入了黑暗…在这个世界,我失去了多年以来的梦想…”   贾维斯调出了声音模拟,调大后,给森月纱的演出播放了一段极其热烈的掌声。   呱唧呱唧呱唧。   「非常棒的演出!森月纱小姐,你绝对拥有出演舞台剧的实力。斯塔克工业旗下赞助了几个大型舞社,如果您想,我可以推荐您去实习。」   森月纱‘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我就知道我演的巨棒。”   「的确,您的表演天赋十分惊人。虽然您不需要以此为生,但只是爱好的话,我个人建议您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   那是当然啦。   表演什么的森纱纱最在行了。   “你真有眼光,贾维斯。”   「我的荣幸,森月纱小姐。」   托尼·斯塔克愈发觉得森月纱有毒了…贾维斯,我稍后一定得检查一下你的核心代码。   肮脏的魔法很有可能会污染你纯洁善良的代码,贾维斯。 Chapter75 斯塔克万岁!!   托尼·斯塔克从未想过有天自己制作的程序会变得这么能吹捧人。   贾维斯也从未想过托尼·斯塔克会把组成他核心的代码形容为‘纯洁’和‘善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代码和写代码的人都称不上纯洁吧。   “只是世人都不了解我纯洁的内心罢了。”   「这是‘世人’最明智的一点了。」   两座玻璃展柜,两件放了几十年的装备。来自霍华德·斯塔克亲手制作。   “给我的?”森月纱趴在玻璃上:“一把刺剑,一件…旅行衣?”   “父亲生前和你的约定。”斯塔克神色复杂。他并不是留恋展柜中昂贵的材质,只是感叹命运的巧合。他很早前就认定这两件装备绝对会放在柜子里天荒地老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被人认领的那天。   “刺剑是‘黑玫瑰’,旅行衣是‘森林中’——我改了个更好听……森月纱?”   满眼小星星的女孩根本没在听他说了什么。   浅银色的剑身泛着森寒,绽开的似花瓣型的护手两侧横直伸出,和剑身形成十字。剑尾的配重用了一颗多角的紫色宝石。   好漂亮的武器。   霍华德的审美就是比他儿子强。   “那颗宝石是所有材料里最便宜的了。”男人示意森月纱退后,打开展柜后,把武器拿出来。   沉甸甸的冰冷金属一体而成。托尼·斯塔克握着剑柄吃力的挥舞了两下后,明智的改为双手持握,这才堪堪挥了个剑花。   “你知道吗?他当时用了大量的振金制作这玩意,我甚至觉得没什么人能拿起这么重的‘单手’武器来作战。”剑尖垂直地面,托尼把手里超重的武器竖在两个人的中央空地上。   ——纤细修长的剑身和持握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刻意松手后,自由下落的尖锐直接刺穿了地面,像热刀切黄油一样轻而易举的没入。   锋利的可怕。   “试试看,如果你拿不起来…”   森月纱握住剑柄,锵地一声把它从地面拔了出来!   “不介意我试试看吧?”森月纱把玩着手里的小玩具,低头说了一嘴。   “你想砍点什么?我让贾维斯——”   纤细的剑刃被极快速的挥舞时,仿佛一根银丝般柔软无骨。不同于沉重广面的武器挥舞时发出的‘呼呼’风声,这把刺剑反而破空时响起阵阵尖锐的鸟鸣。   “黑玫瑰?”   森月纱捏紧握把,法术力涌动!   挥剑!   紫色的法术力充盈到振金的每一处,由内向往喷发时,沿着丝线般的剑身向前突进!一条肉眼可见的深紫气流横着划过无人的前方——   清晰的斩击!   嘭!!!   沉重的闷响过后,墙体上出现一条深且长的巨大划痕。碎石乱落,干干净净的无尘地下终于扬起灰蒙蒙的土。   “真棒…”   这把剑,比普通被法术力浸泡过的手术刀好用多了!   爱不释手的疯丫头举着剑砍来砍去,空间里唯一的人类躲得老远。   “你说的没错,贾维斯。”托尼·斯塔克在森月纱拔剑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妙了——这怪他吗?电影动画里的魔法师可都是身娇体弱的家伙。   谁能料到森月纱是这么个‘法师’?   「我刚才提醒过您。」   “得了吧,你只是得出‘她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并不能等于‘一剑斩开墙壁’。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不用谢先生。」   托尼·斯塔克无力的退出房间,关门,把全部通风系统打开。听着闸门后‘咚咚咚’的打击声,脚下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   “她不会给我这儿拆了吧?”要知道地下的私密空间可是他特意打造的‘保险箱’,相比起工作间,这里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   “这不可能…”   「需要我提醒您现在正在接触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吗?」   “不,不…当然不用。”托尼·斯塔克背靠墙壁,捂着脸使劲揉了揉。“好吧好吧…魔法。贾维斯,记得更新档案。把‘森月纱’、‘人工智能’写进待办日程表里。”   「看来您想通了。」   男人对着摄像头竖了根中指。   闸门再次开启后,森月纱已经试穿过了被起名为‘森林中’的旅行者外套——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少女的脸,小蘑菇一样的身影在阔面背披风下显得既可爱又神秘;衣角上一圈尖锐的金属和少女走路时无声却带起的漂浮感,让这件看上去古朴的旅行衣适当的多了些锋利和危险。   大小正合适。   就是身后一片狼藉。   斯塔克先生穿着拖鞋踩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像是被炮火轰击过的地面、墙壁,凌乱的刀割伤痕一条条铺撒在白色墙体上:现在已经不能称为白色的墙体了。   千疮百孔的墙壁,只有贴油画相片的那一面是完好的。   “我已经很小心的‘玩’了。”兜帽下的小蘑菇女士似乎也知道闯祸了,抿着嘴嗫喏。   “你还挺有理智。”托尼·斯塔克骂了一句,心疼的看向森月纱手里的刺剑。光滑如镜面的刀刃上一丁点的伤痕都没有。那些碎石和钢筋无法给振金材质的武器留下任何划伤。   “你知道么,森月纱,你现在手里正拿着一把价值上亿美金的武器。”   振金,说是一万美元一克。实际上有价无市,目前黑市上已经炒到60万美元/克了。   “这玩意那么贵?”森月纱看看手里的武器。除了传导法术力更加流畅,本身金属比较坚固外…没什么特殊的吧?她的钱用不完不假,但也不代表女孩不清楚上亿代表着什么。   “哦,你在白纸上点个点斯塔克工业都能帮你运作卖出几十万美金的价格。”托尼戏谑道:“更何况这种战略资源。”   说的她都有点不舍得用了——放起来好了,霍华德那小家伙的回忆,外一在砍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时弄坏就糟了。   “诶…不过,我就这么拿走真的可以吗?”毕竟也算是他父亲的遗物了吧?   “我个人来说没什么问题。”托尼·斯塔克十分狡猾的指指照片墙。“你留下的那些油画价值连城,更何况……我还有其他事想要麻烦你。”   “麻烦我?”   “你记得我父亲小时候的样子吧?以前父亲说,你会…”   森月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油画?”   “没错,油画,方便吗?”   “我离开前会画好的,不过…”   “AI提上日程了。”   哇塞!!   小蘑菇把剑往地板上一插,高高兴兴的抱了一下无奈的男人。   “呀吼!成交!斯塔克万岁!!” Chapter76 靠近她   古典音乐徐徐转着。   半遮半掩的厚窗帘被午后的阳光打透,墨绿色上开了许多小孔似的,像草坪上长出了太阳苗。   人影蹲在沙发里,蜷缩成一团黑色。捏着方糖,轻轻缓缓的码放到糖塔的顶端。这座建筑被沙发里幼稚的男人建了没多久,已经初具规模。   纵向结束,接下来就是小心架构横向了。   或许长长的、稳定水平的长条形木桌便是为他的小爱好而设立?   “L,结果出来了。”渡匆匆进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丁点声音。他把手里的报告交给L。   纸张吊起一个角,歪歪斜斜的映出上面的文字。   「全灭」   「双耳撕裂」   「大脑液化」   剩下还有一大堆学术性的文字。这是最上面的纸,渡手里还拿了一叠厚厚的研究报告,只不过不需要给L看了。   “我看完了。”   吊在空中的纸张在松开的手指间滑落,飘飘荡荡的落在地毯上。两个人谁也没弯腰去捡的意思。   “可以说一说详细情况吗?”   渡点头。   ——通知森月纱去救斯塔克是L临时决定的,他希望用那些恐怖分子试探出森月纱的力量等级。   结果…   他们的人和军方前后脚找到的目的地,正好是森月纱和托尼·斯塔克离开后的一天。山洞内寂静一片,遍地尸体——这些恐怖分子绝对遇上了什么无法解释的现象,以至于每个人手里的武器竟然没有一个是击发过的。   一枪未发,全灭。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比如:每个人的耳朵都被他们自己扯了下来,并且,大脑液化…   是的,一滩清澈的液体。取回研究后发现,只是清水而已…   清水,呵。   “还有么?”男人咬着拇指,双眼盯着面前的糖塔出神。液化,扯掉耳朵…听觉?   他们听到了什么?   “有。”渡点头。“探子回来52小时后死亡,尸体和山洞里的那些恐怖分子一模一样。邻居说听到他的嚎叫声了。”   渡叹了口气:“似乎是喊:‘就是如此,那是真理’……之类的话。”   真理…   管家一样的老人实际上是华米兹之家的创建者,他还记得第一次与L相遇时,他寂寞的表情。   那天雪下的很大,没什么太阳,皮鞋不太舒服。   后来,孩子们越来越多。音乐天赋卓绝的,计算能力超强的,超高语言天赋的孩子——但这些都是从L开始的。他是最好的,也是最灿烂的那颗。   最灿烂的那颗。也是最孤独的那颗。   他活了很长时间,自然清楚这世界的不对劲——L也清楚他的隐瞒。这个孩子从没问过他,只是一点点、一步步的像黑色的未知边缘坚持不懈的推进着。   森月纱的出现是个契机,他没办法在阻止他了。   “L。”老人在L对面坐下:“有些问题你知道答案。”   “啊,没错。但我需要证据。”他托着下巴喃喃:“我一直以来都清楚渡想让我、让我们回避什么。森月纱的出现对你来说,始料未及吧?”   “…与其说森月纱,不如说我没想到「B」会这么做。”渡是这么解释的,虽然理由听起来作为一个创建者并不够有力。   L勾起嘴角:“你只是没有阻止。”   你任由彼永德·巴斯蒂离开,就是想要证明最亮的那颗星依然是最亮的。我们都是幼稚且执著的人啊…   “所以我现在没理由再阻止你了。”老人摸摸自己满头白发,唏嘘道:“侦探,就应该是普通世人的侦探。你知道吗,L,案件一旦掺杂了超自然,你赖以判断的逻辑就会陷入混乱。”   L挠挠脸:“那不是更有趣了。”   “是啊…也更危险。”渡摇摇头。“你知道死去的「探子先生」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吗?”   老人蜷起手指对成个圆形。   “这么大,几滴血液。这是他死后,我们重新分析他提交上来的报告才得出的结论——可为时已晚,血液里的其他‘物质’似乎早就逸散,就是几滴正常人类的血液。”   几滴血…   只是几滴血液,便让一群持枪的、火力凶猛的恐怖分子陷入了疯狂…他们撕下了自己的耳朵,在绝望中,一点点感受着自己的大脑融化成液体,顺着眼睛、鼻子、嘴巴滴落在土地上…   这样么?   “就是这样。”   老人脸上戚戚:“我不清楚他们遇到了什么,但假设,假设是你之前的猜想…”   你就有必要远离那个雌性生物了。   她…极其危险。   “事情变得有趣了。”拇指推动嘴角,年轻的脸反倒流露出孩子般的喜悦。“有趣…”   到了这一步,渡也明白自己无法阻拦。他‘保护’了华米兹之家的孩子们许多年,而其中最聪明的那位,几乎不违背自己的那位,也依然「叛逆又乖巧」的,一步步利用案件和线索逼近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至少是老人知道的那部分真相。   从‘啊,这个案子很奇怪呢。’到‘唔…渡不想让我继续查了吗?’   从‘感觉不太像人类所为’到‘这样啊,看来又是一个「无法侦破」的案子。’   他没有质疑过自己,也没有简短直接的问出:‘渡,说出你隐瞒的那部分吧。’他只是沉默着,一点点的迈动双腿,逼近圆的最边界部分。这种姿态几乎让人没有理由阻拦了。   “所以,你打算如何?”老人疲惫的搓了搓脸,“你应该都想好要做什么了吧?”   L兴奋的捏起糖块悬在糖塔的外沿,迟迟无法放下。   “是的,就如渡所想。看来这一次要违背你的叮嘱了。”   他想要和森月纱接触,想要了解她,试探她;想要分析她,触摸她。然后…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为什么非要是她?   “因为我们都是被‘有趣’推动着移动的家伙啊。”   黑色长发下,L露出天真的笑容。   “没办法,因为太有趣了,所以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即使会丧命,即使我的大脑会融化,我也想要接近她——唔,这是不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我暂且不加判断…”   “但她真的很有趣。”   对吧,渡?   渡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是看着L长大的人,他知道L的行动方针。他做侦探侦破案件,可并不是完全为了正义啊。   ——很大部分是因为有趣吧。   ‘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解决疑难是兴趣,案件也是兴趣;按照现今的法律来衡量善恶的话,我也是个罪行累累的恶人呢。’   ‘就像喜欢推理小说中的谜题一样,或者拿到电子游戏想要尽早通关的心情。’   ‘是一种变相的游戏兴趣而已。’   ‘所以,我只插手我自己感兴趣的案件。那不是出于正义,并且…’   ‘我可是个为了通关会不择手段、不服输且狡猾的人。’ Chapter77 蚂蚁说   就像打游戏一样,有些人上手喜欢先选择「简单」模式,有些人却会直接选择「困难」或「地狱」来看看最难的模式是什么样。   L选择了「仅此一次」模式。   “唉。”渡再次叹气。他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早些给L松绑,会有不同的结局吗?   不,以他的性格,他会面临更多危险吧。   “那么,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最近的。”L把方糖轻轻码在摇摇欲坠的糖塔顶端:“无接触杀人事件。你给我的资料上显示的是这样的名字。”   啊,那个啊。   “和那个女孩一起?”老人皱眉:“是不是太危险了?”   L没说话,抓了一把糖块在手里,一颗一颗的继续建造自己的高塔。危险这个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况且——   “因为很有趣啊。”   “L…”   “放心,我会先休息几天做准备,后续再联系森月纱。她这么喜欢‘有趣’的故事,一定会来的。”奇怪的杀人案件再加上森月纱,肯定非常有趣了。   “高等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渡从《楚门秀》的直播里看见过森月纱,也在L和对方通话时听过一段。他很难把‘高等生物’和那位年轻的女性画等号。   曾几何时,他看见过有关‘超级士兵’的资料;听到过许多关于‘真实神话’的传闻;到他手上的、无法侦破的案件也多的俯拾皆是——可种种诡异事件并没有脱离他的理解范畴。   在老人的思维里,所谓高等生物几乎等同于外星人了。   可能么?   外星人有那么大的……嗯。察觉自己有点为老不尊的趋势,渡揉了把老脸,看向浮动的窗帘。   森月纱…就是个像自己孙女年纪的丫头啊。   很可爱,很活泼,很漂亮的姑娘。   高等生物,就是这样么?   到底是什么?   明明形体姿态和人类如此的相同,可思维方式却…   L扔下没摆完的砂糖,眼中闪过笑意。渡的疑惑他能解释。   大概…   森月纱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就像自己对待一只亲切的…   蚂蚁吧。   不是吗?如果忽然有一群蚂蚁在地毯上围成一个圈,不停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大概也会走过去一探究竟?   所以,当蚂蚁虔诚的祈祷说:‘伟大的L,这些苹果碎是我们奉上的祭品’……   他一定会听听他们的要求。   蚂蚁A说:‘请帮我杀了另一只蚂蚁。’   蚂蚁B说:‘请给我一勺蜂蜜。’   为什么不?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很有趣啊。蚂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并且有组织的结成莫名其妙的仪式呼唤我——这么好玩,一勺蜂蜜或动动手指帮它碾死另一只蚂蚁…   算什么麻烦事么?   太有趣了。   然后,它们会提出一些「人类L」做不到的事情比如:   蚂蚁C说:‘请让蚂蚁D爱上我。’   这个做不到啊。怎么办?仔细想想…   其实也不是做不到吧?   于是,「人类L」碾死了除C和D之外的所有蚂蚁——哈,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总能相爱了吧?   想着,L屈起手指,对准自己码了很久的砂糖塔,‘啪’地一弹!   白色的方塔如流沙般倾斜到木桌上。而后,哗啦哗啦蜂拥四散的滚落一地。   现在,自己这只蚂蚁引起了森月纱的好奇心,而之于他来说,第一次交朋友就交到了‘高等生物’,是不是难度有些大?   蹲在沙发上的男人盯着倾倒的白塔怔怔出神。   …………   ……   森月纱的AI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涉及到方方面面。包括她的战斗方式、日常,AI的性格、加载模块,甚至能源和载体都要托尼·斯塔克仔仔细细考量——森月纱下次再临这个世界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他得给这个‘礼物系统’重新编写、添加一些核心代码。   比如「自动更新」。说起来,在这个模块之前还有许多斯塔克先生因顾虑而打算偷偷添加的东西:   「善恶行为分析模组」、「劝导系统」、「黑白值计算」、「自动记录模块」、「最高控制权与警戒触发线」等等等等——然后,男人操心的一切的一切都被贾维斯的一句话打消了。   「恕我直言,先生。如果您打算为AI添加并开启‘自动更新’程序,之后的那些都是不必要的废料。」   以森月纱的毒性,一个可以时刻‘更新’自己的AI只消在她身边待上几天就绝对会被「森化」,届时那些什么劝导、警戒线、黑白值…有什么用?   哦,可以被那个AI时不时调出来向它的主人表忠心。   顺便鞭一下托尼·斯塔克的尸。   只有这些作用。   难道指望它在森月纱折腾犯病时稍微劝几句么?不可能的,除非,压根就不加入‘自动更新’这个东西,那这个AI就会古板的遵循创造它的主人:托尼·斯塔克的所有指令了。   可男人又不想这么干。那和普通AI有什么区别,需要伟大的托尼先生亲自动手写么?   他不允许自己创造出一个垃圾。   「您的顾虑我能理解,需要我调用权限计算一下加入更新程序后‘新AI’的反水概率吗?」   托尼·斯塔克狠狠按下回车,仰面躺倒在转椅里。   “我猜是百分之百?”   「万事没有绝对,这是您教我的。」   「调用计算中,请稍等…」   过了一会。   「您教我的可能是错误的。」   托尼·斯塔克:……   Fxck u 贾维斯。   温和的声音明显透着一丝笑意:「我以为这些天接触下来,您已经很亲近森月纱小姐了。」   斯塔克并不否认,可这和担心是两码事。毕竟森月纱‘不可控’。她是非人生物——嗯,按照她的话说,‘人类的成分不多了’。如果有一天走到作恶的那一步。   这和自己把武器卖给那些恐怖分子后他们用来屠杀平民有什么区别。   贾维斯有些不解:「以之前森月纱小姐所展现出的破坏力来看,似乎和您制作AI与否没太大关系。」反而用AI来毁灭世界,对森月纱来说更慢。   “你的意思是说农民担心国王没吃穿是吧。”   「您的理解能力一向卓越。」   “贾维斯,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和森月纱交流频繁后,你调侃我的次数变多了?”   「这说明森月纱小姐补足了我数据库中的空白。」   “哦,童话故事那一部分?”   「没错,说起童话故事,您见过妖精吗?」   托尼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偏到妖精上去了。妖精?那种带翅膀的?小小的?可以许愿的?   “没见过…?”   「那您马上就要见到了。」   托尼·斯塔克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按着椅子站起来,咬牙切齿的往电梯走。   “指路,贾维斯。”   “森月纱!!” Chapter78 日常欢乐与拆台   童话中的妖精一般体态轻盈,长着两或四对儿薄如蝉翼的翅膀,飞舞起来十分优雅。那是十百种童话中形态各异、善恶不一且众说纷纭的生物。   ——然而并没有一种是坐在可乐瓶盖上用特制设备打游戏的妖精。   特别是这只妖精还炸着头鸡窝般的红发,一副过度熬夜的没精神劲儿。   忙前忙后加班加点写代码的男人就够不修边幅了,屋里这位更甚。开门后,托尼·斯塔克先是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再揉,再看…   她又击倒一个敌人。   …这玩意就是妖精?   “嗨?”   森月纱正在房间里让娜吉妮给自己涂新的指甲油——女仆小姐新研制的一种可食用的。双手上的是为了森月纱的健康,双脚的是为了自己的健康。   总之大家都要健健康康的呢。   托尼没搭理她,严肃且缓慢的走到电脑桌前俯身。   “妖精…?”   阿莉埃蒂瞥了眼他,又迅速收回视线集中在竞技场里的人物身上。   “夜安,托尼·斯塔克先生,我是阿莉埃蒂。”小妖精不慌不忙的打招呼,声音又尖又脆:“…女王陛下的首席骑士,驭龙者,妖精一族的掌权人——也是第一任首领。”   斯塔克消化了一下。   …哦。   所以这些称号跟他面前这个网瘾小矮人有什么关系。   “阿莉埃蒂真的是妖精。”森月纱举着双手,抬起一只脚:“她是最早跟随我的侍从,也是最棒的侍卫!”   最棒的?   托尼看看操纵人物条上跳下的小妖精,又看了看捧着森月纱脚丫涂指甲油的女仆。   最…?   怎么看娜吉妮才应该是‘最’吧?   ——这就是托尼不懂的领域了。   在「森氏」家族里,每个人都有对应的‘最’:阿莉埃蒂是最棒的侍卫,娜吉妮是最棒的女仆;安苏娜是最棒的老师,伊莫顿是最棒的外交官——小曲奇……   是最胖的。   总之谁也没得罪并且这么说大家还很开心。   安苏娜:‘用不了几年,魔女大人就可以出书了。’   娜吉妮:‘书?’   安苏娜:‘《论如何打理自己的翅膀》’   这孩子完全自学成才。   想着想着,男人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好奇的朝着背朝他的小妖精的脑袋摸了过去…   摸了个寂寞。   小妖精猛地侧脸躲开,裂开一嘴小尖牙凶凶的扭头瞪他!   “荷!!!”   “排位竞技场!要是输了你就死定了人类!”   托尼:……   这玩意真的是神话中的生物?   “是的,而且这个‘神话生物’还能自己给游戏充钱。”娜吉妮俯身用鼻头蹭了蹭森月纱的脚背,仿佛想要隔着皮肤嗅到淡青色血管里的鲜血气味:“…还会用茶杯泡澡、买三明治、乘坐汽车、说大话以及用刺剑挑出人类的眼球。”   托尼·斯塔克抽了抽脸,看着龇牙咧嘴,手里却不停按技能的小家伙,干巴巴的开口:   “哦…她会的可真多。”   特别是最后那一项。   “知道就好!人类,别打断我的晋级之路!”   反正妖精就是这么回事,斯塔克先生这两天在森月纱身上‘见识’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么个网瘾小妖精。他正好过来聊一下AI的事。   “一些模块加载需要时间,”他踢了踢地毯上的零食堆,刨了坑坐了下去。“基本上完成了。你如果还有其他要求最好现在提。”   要求啊…森月纱看着足下的娜吉妮出神。   “会像电影里那种随便入侵其他电脑…”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森月纱小姐,我输入的是代码。   不是咒语。   “哦。那可以操控战车什么的…”   你有可以承载智能AI的战车么。   “战甲也行。”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森月纱,休想!   “哦,那可以…”反正问的问题都不出斯塔克所料,乱七八糟的。   “我会把你设定为最高权限,至于其他的…”他瞥了眼酣战的小妖精和涂指甲油的女仆:“第二权限交给你的女仆。我话先说在前面,加载了‘自动更新’后,AI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它听令与否——当然你的指令它会完美执行,其他人就…”   “就要看‘更新’情况了。”   啪嗒。   娜吉妮忽然转过身,对着男人横眉冷目。   “什么意思?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耸肩:“我认为我说的很明白了。你‘主人’的要求,希望它像贾维斯一样灵活且拥有智慧,说实话,‘自动更新’模块除了贾维斯以外这是我第二次加载给AI——你们这些侍从最好对它好点。”   娜吉妮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它没有身体它没有身体它没有身体’,尽量平复起伏的胸口:“你的意思说,它——她,很有可能除了森月纱的指令外,谁也不听?”   “这不是你主人的要求么。”   娜吉妮捏着森月纱的脚心,温柔的看向少女。   “主人?”   ——你又准备找新的狗是吧。   是不是新的狗很难说,单这个AI的性别被设为‘女性’就足够娜吉妮头疼了…   她怎么没早发现呢。   “我也是为了保护隐私嘛…”森月纱朝娜吉妮勾勾手指,小声道:“她会像贾维斯一样掌握我们的新据点——神社,所以,你想要一个男性的AI吗?”   娜吉妮想要一个死掉的AI。   “就是啦,女性才方便嘛。”森月纱就当没看见娜吉妮的妒色。   对于自己创造的新AI,托尼·斯塔克也很期待。在核心代码完成的一刹那,‘她’,就诞生了。她会是什么性格,会是什么样的观点,会以什么样的语气和什么样的人交流…甚至对某些事的看法,这些都是不定的。   ‘她’不会像贾维斯刚出生时那么呆板,反而诞生就拥有了贾维斯全部的优势。‘她’的弯路已经被贾维斯走过了,现在,‘她’是托尼·斯塔克第二满意的造物了。   第一仍是贾维斯。   “好了小姐们,说完你们的,该说我的了。”托尼晃晃薯片袋,看向森月纱:“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什么法力…”   “法术力。”   “大概,什么效果来着?”   “加固、破魔?那需要很长时间的…诶?”森月纱忽然睁大了眼:“你的战甲做好了?!”   托尼抬起下巴一脸得意:“啊哈,随便动动手而已。”   「您已经两天零十三个小时没休息了先生。」   “闭嘴贾维斯。” Chapter79 魔女不骑扫帚也能飞   两天零十三个小时没休息的托尼·斯塔克先生被森月纱推着进了卧室。   再睁眼,第二天晚上了。   森月纱早在他睡觉时偷偷摸摸去了一次工作间,摸摸这动动那,围着还未涂漆的战甲转了许久——试穿没成功。   很多金属模件和螺丝都需要在机械手臂的帮助下穿戴,她怕自己一掰给掰坏了…掰坏了不要紧,她的亲亲小AI还没被斯塔克做出来呢。   现在不能惹他生气。   “你倒挺狡诈。”男人打着呵欠,顶着一头鸡窝飞快走下楼梯。“贾维斯,在吗?”   「随时候命,先生。」   他拽拽皱了吧唧的T恤,推开好奇宝宝的脑袋,换自己走到机械手臂下。   “让外星姑娘看看地球人的智慧?”   「就绪。」   托尼·斯塔克得意洋洋的用下巴点点森月纱,像个孩子一样伸开双臂,嘴里还挑衅:“科技比魔法率先飞上了天空——抱歉姑娘,你的型号太浪费胸甲金属了,看我飞吧,记得给我加油叫好。”   接驳装置开始运行,此时,宽畅的空间如同一个被整合的巨型机器,齿轮声与机械的摩擦轻鸣悦耳极了。   那是带着智慧和未来感的浪漫仪式。   “启动前置显示。”   「已启动」   “从本地界面输入偏好。”   「已侦测」   “可以虚拟行走了吗?”   「正在输入偏好,校准虚拟环境」   “检查表体控制。”   「如您所愿」   在森月纱惊叹的注视下,混银的战甲开始出现细微的轻响,它的体表如鱼鳞炸开挪动又合拢;胸口金色的圆环形能量堆与钢铁面具上白昼般的瞳线交相辉映,在银色体表的闪烁下,淡银色的战甲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般嗡鸣颤动。   「测试完成」   「准备关机,开始诊断」   “检查天气和航空管制并监听地面控制——还有我们的森林小姐,在我享受飞行时麻烦看着她,别让她把我的工作间和车库给弄的一团糟。”   「森月纱小姐很乖。」   “贾维斯,你不了解人类幼崽。”   「抱歉先生,森月纱小姐并不完全属于人类。」   “至少她不会跟我顶嘴…”   眼前闪过一条条荧蓝色的字符,视界里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不停移动计算的虚拟环境中的线条与边框。托尼·斯塔克握了握金属的手指,脚跟轻抬。   “我们——”   「先生,真正飞行之前,还需要进行兆兆字节的计算…」   “贾维斯,有时候要先跑才能走。”开玩笑,托尼·斯塔克会等完全安全的计算后才启动这个大家伙么?   “准备好了吗?”   “三…二…”   金属双臂向下垂直,两掌侧在腿边,像个小蘑菇一样的战甲轰然启动!   火焰从装载器里呼地喷发,热浪在一瞬间淹没了车库。   “一!”   “哈哈哈哈哈芝士汉堡来了!!”   男人‘呜哈’的嚎叫着从车库里飞了出去,森月纱捂着被吹乱的长发跟着跑了出去。   顺便把小曲奇叫了出来。   “喏。你看。”   一人一龙站在平台上看银色冒火的战甲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成了黑色夜幕中的一个屁股着火的小小萤火虫。   “如果你瘦一点,再长大一点,我就能骑着你和托尼一起飞了…”森月纱责怪的看了一眼大白团子——她长大了一点,堆在身上的肉看起来并不那么显胖了。   虽然还是飞不起来吧?   “咕?(妈妈想飞吗?)”   夜风里有股淡淡青草味。星空下,灯火通明的都市。如果能骑着什么在高楼大厦的顶端盘旋穿梭…一定很有趣吧?   “想飞呀…”   森月纱还真有点失落。   娜吉妮半天没说话,此刻终于上前,不着痕迹的用脚尖踢开小曲奇,蹭到森月纱身旁。   “主人。”   “嗯?”   女仆弯腰,用口腔里的热气将少女的耳朵烘的滚烫。   “很容易。”她说,深色的瞳孔染上了舌尖的粉:“魔女并不是一定要骑扫帚或龙才能飞的…”   “比如…?”   比如…   娜吉妮搂过森月纱,带着一脸懵懂的少女往卧室去。   …………   ……   工作间。   “记录,主传感器在4万英尺以上变得迟缓,壳体增压是个问题,我认为结冰可能是影响因素之一。”   「观察敏锐,先生。或许,如果你打算造访其他星球,我们应该改进排气系统。」贾维斯提到外星也是因为昨晚男人的肆意妄为。他冒然接近极限的后果就是因战甲结冰失动后差点摔死。   没准还能顺道砸瘪几个坐在轿车里的人。   “我一直都容易中奖,重新配置外壳金属——对了,提到外星,关于外星小姐说过的法术力的事…”   「调出‘法术力’信息进行模拟。」   “没问题吧?”   男人端着酒杯惬意的晃动转椅。   「您是指‘新钢铁战甲’还是指‘森月纱小姐’——?」   “别闹了,她答应过的。”   「恕我直言先生,您引以为豪的‘智能AI’或许只是森月纱小姐的偶然兴趣,这并不能作为交易用来抵消森月纱小姐为您提供的‘抗魔且坚固’的战甲材料。」   “我明白,视角不同。”男人一口喝干了酒,放下酒杯:“你有什么好主意?”   「以筛选境内五十家‘需要您帮助的’管护机构…」   “啊,我差点忘了。”   「有我在,先生。」   说起来昨晚飞行过后就没再见到森月纱了,那姑娘不会生气了吧?   直到太阳爬到最高,哗啦哗啦的铃铛声才再次响起。   森月纱被娜吉妮拉着手,大步迈下楼梯。从卧室出来后女孩就有点害羞,这挺少见的。更少见的是,娜吉妮今天没抹唇妆,薄薄的唇上只涂了一层透明的唇釉。   托尼·斯塔克一眼就看出两人周围萦绕的诡异氛围了。   他看女人还是有一手的。   “我猜我昨晚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   娜吉妮温和的向他打了招呼,揪揪森月纱,把还冒着被窝暖意的姑娘扯到自己怀里。森月纱露出一只眼睛朝斯塔克眨了眨,开口时,嗓音有种慵懒的沙感。   “嗨…”   嗓子?   “啊哈,这个地方出问题了可让我浮想联翩啊小森林。”斯塔克一副不嫌事儿大的德行,搓搓手,眼珠看看护着怀里女孩的娜吉妮,又看看被女仆温柔环着的森月纱。   “你们…”   “我们只是探讨了一下有关飞行的问题。”娜吉妮笑着回答,一边垂目看埋头的森月纱,舔了舔嘴唇:“有关于「魔女除了骑扫帚和龙之外,骑什么还能飞」——的问题。”   舔舔舔舔嘴唇。   这句荤话托尼·斯塔克一秒懂。   他和娜吉妮交换了一个‘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和‘果然是同类吗’的眼神后,相视而笑。   男人甚至觉得单看森月纱这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她昨晚很有可能比穿着战甲的自己还要飞的更快乐。 Chapter80 蛇吉妮   什么飞怎么飞到底骑了什么飞这些就不能再说了,娜吉妮和森月纱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不是吗?   不知道远在另一个宇宙的姑娘们是否过的快乐。   那个宇宙今天的阳光灿烂吗?   娜吉妮内心在开party,面色却依然温和平静。更进一步的女仆小姐给自己的发挥打了八十分并打算继续保持自己旺盛好学的良好品德。   说回正题,斯塔克还是挺惦记‘飞翔小姐’口中的‘法术力’的——能使它的新战甲变得拥有初步抵抗魔力的能力并让材质更加坚固。他还没打算用战甲到处去行侠仗义,但想法已经生根了。   “金钛合金,强度高,耐蚀性、耐热性良好。”   他指着空空如也的仓库:“我订购了一批,现在怎么做?你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答案是不用,只要对金属释放浓度足够的法术力依凭上去,时间会让它们自然逸散。   “然后我就得到了一批‘抗魔且坚固’的材料?”   斯塔克不太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森月纱还没缓过劲,惺忪的眼角垂着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开口:“因为没什么用,所以简单。”   这玩意还没娜吉妮的头发抗魔性强,在森月纱眼里连‘玩具’都算不上:她勉强算是发现了法术力的某种‘无用’的用途好了——至少对斯塔克来说,如果面对的不是森月纱而是技艺不大精湛的、来自卡玛泰姬的法师的话。   还是能起到显著作用的。   光子姐姐除外。   托尼·斯塔克不在意这些。他和森月纱都是同一类人,天赋异禀的那一类。他知道森月纱口中的‘玩具’并不是贬低,他也绝不着急。一步一步的向前,不停迭代更新,他是托尼·斯塔克,他有能力在需要的那天做出一架可以拯救需要被拯救的人的战甲。   甚至,是足以对抗所谓‘神明’的战甲。   ——不过,慷慨激昂的内心活动也不耽误嘴贱。   “玩具?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拿着冲锋枪,施舍般的给原始人掰了根破木棍子做武器,还一副怜悯的告诉他:‘这是玩具,当然如果你非要用它做武器也不是不行…吧’——森月纱小姐,你的意思很难让我不往这种方向理解。”   森月纱的小脑瓜还没消化完托尼的一大串话,娜吉妮倒是十分护着的瞪了男人一眼。   斯塔克朝着她干张嘴不出声的没正形:   ‘骑脸警告。’   ‘之后是洗脸警告。’   娜吉妮:……   骂人通常是把一些没发生过或不可能发生的事强加在被骂者的身上以达到侮辱的目的——假如你对着一位社畜骂:‘你个加班到凌晨三点的老板狗!’   社畜先生可能只认为你在和他打招呼。   啊,总归是没发生的才行呢。   娜吉妮瞥了眼正试图消化朦胧睡意的森水娃小姐,心中连连叹息。斯塔克先生唯一没猜中的也只是因为他并没有喝过玫瑰露吧。   酸甜又口感轻薄,微温但不难入口。   水娃小姐醒了会盹,吃吃喝喝后才听男人说起正事——AI完成了。聊起这个大可能不输贾维斯的AI,托尼·斯塔克显得格外严肃。   “它需要被谨慎使用。”   “你可以称它为‘她’么?她现在是我的人了,托尼,尊重一个人不难吧?”   托尼·斯塔克懒得回应森月纱口里的‘尊重’,不改警告口吻:“我不知道你未来会带‘它’去什么世界,也不知道你所谓的‘旅行’会接触些什么东西,森月纱,一定不要全面解放它的权限。”   “你不明白一个接近强人工智能的失控的AI钻进现代社会的互联网里有什么后果。”   其实主仆二人满脸认真的答应压根没什么作用,这俩人托尼算是了解过一段时间了——主人疯疯癫癫,仆人又护她护的厉害,直到见过阿莉埃蒂后他才算真正绝望。   这几个侍从哪怕有一个正常的生物都不至于让他这么担心…   哪怕有一个呢。   深感不安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有化身老父亲的趋势,也不知这种心态在很多年前自己的父亲也曾有过——父子二人对森月纱的感情如果用奇妙一点的比喻来说就是一个失散多年的养女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感觉吧。   生疏、惹人喜欢的同时自己又拿这个调皮捣蛋的姑娘没什么辙,既有不舍和担忧她未来的道路,又偶尔会烦她跳脱的思维和古里古怪的性格…   五味杂陈的年轻父亲领着主仆二人来到工作间的隔壁:干净的多的空间摆放着不少电子设备。   他要给森月纱的东西也在这。   像旅行箱一样大小的金属盒子里渗出幽蓝色的光圈。相比托尼·斯塔克胸口那颗,这个显然是更大型号的。   “我计算过输出功耗与速率,只要你不打着弄坏一整个世界的电子设备的计划,‘大箱子’提供的能源足够你挥霍很久了。”斯塔克说的很久是真的很久。   至少几百年吧。   “哦,如果我打算呢?”   ——那就会引发它内部的黑白模块代码,一瞬间锁死程序。   当然,托尼是不觉得这玩意能对一个接近强人工智能的AI起到多大的限制,纯粹是为了自己心安吧。   「自欺欺人,先生。」   “反正别把它弄丢了,其他人捡到是不会还的。”   荧荧能量散发着轻柔的蓝色光雾,森月纱第一次看到了这个AI的‘身体’——或者说构成。在增强界面被托尼随意的挪动后,手指灵活的敲击虚拟键盘,他输入了最后的指令。   接下来,就是激活了。   斯塔克起身躲开,把这个权利交给森月纱。   “你打算叫她什么?”   “叫森大——”   娜吉妮一巴掌捂住森月纱的嘴。   “主人,名字这种东西,让它自己起会更好吧。”女仆此时唯一庆幸的就是在她认识森月纱之前就有名字了。否则天知道森月纱这‘棒极了’的脑子会给自己起什么名。   蛇吉妮也不是没有可能。 Chapter81 激活   说是「激活」,实际上就是按下回车而已。   森月纱食指敲击键盘,投射出的光雾立即有了变化:   它——或者说她。   诚如之前设定好的,即便杂糅色彩与线条都相对纤细柔和的多,就像一位雅致雍容的女性轻柔曼妙的身姿般,既在不知不觉中诱惑着渴望的人眼;又能毫无顾忌的适时抽身而出,回头对你缱绻一笑。   淡淡的雾气内时不时飘过成片的字符,贾维斯的话从头顶传来。   「她比我要优雅多了,先生。」   关于自己是如何诞生的贾维斯有问过托尼,男人也给他播放过那一段自己‘制造’他的过程:自己可比这位女士粗糙太多了。比起柔和的线条和夏日阵风般温婉的投射,他的诞生就仿佛一场海啸。   「这是歧视,先生。」   斯塔克委屈的瞥着森月纱。   “是你‘最爱’的这位小小姐让我预设的——没准未来她自己就进化的更‘粗犷’了呢?贾维斯原来你好这口?”   「我是说您歧视我。」   托尼·斯塔克:……   「我也很想在诞生时播放着贝多芬房间里充满了咖啡豆的香气然后旋转着身姿出现在您的生活里。」   森月纱:……   一直以来她好像对贾维斯有什么很严重的误解。这位AI先生似乎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么…   那么…   「没错,我喜欢毛绒绒。」   这是什么社死的爆料啊。   「斯塔克先生喜欢光溜——」   忽然,一阵跳频干扰,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   所有电器熄灭了两秒后再次亮起。   托尼·斯塔克也察觉不对劲了。   「启动备用电源。」   森月纱怎么听怎么觉得贾维斯一本正经的声音里透着些…尴尬?   「抱歉,未能即时检测到‘新生儿’的苏醒,或许你这么做是因为被谁忽视而感到不满吗?」贾维斯透露信息给几个人:「欢迎你,新生的同胞。」   原来如此,‘她’苏醒了?   “不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毛绒绒…”   「您喜欢光溜溜吗?」   这不明摆着的。   “我知道了别说了…”   苏醒的AI竟然能短时间抢夺、入侵贾维斯的系统,这真是一件让托尼悲喜交加的事。喜的是自己又创造出了一个非常棒的AI;悲的是这个AI的主人是个小疯子…   更难受的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光溜溜了。   “哪个男人不喜欢?”   破罐子破摔的托尼先生梗着脖子强辩。   「如果我是您就会略过这个话题。」   ——就别试图硬掰了先生。   斯塔克一副‘我喜欢我自豪’的模样让森月纱实在不能直视,这无疑和她印象中的霍华德·斯塔克性格重叠在了一起:这对儿父子好像都有着某种极其强大的自信和厚实的脸皮呢。   “我该怎么做?”   她看看四周,灯光和屏幕没有任何变化。半空中投射的荧雾已凝结成一颗透彻的立体蓝色菱标静静漂浮在眼前。   那个…小家伙在哪呢?   托尼抱着手不回她,嬉皮笑脸的晃来晃去。   没过多久,一道偏中性成熟女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音调很低但尾音却向上勾着,念字读词之间有种恰到好处的姐姐般的温柔气质。仿佛安抚撒娇的孩子一样,听不到气息声却仍觉得对方就在你的头顶柔和的暖着,把你拥在怀里。   绝望级别的诱惑感。   御姐音呢。   她说:“你好,森月纱。”   …………   ……   贾维斯头一次生出腿软的感觉——抱歉他没有腿,核心代码里也从未发现过有对雌性产生兴趣的命令行但…   今天他大概是有了。   声音杀。   托尼揉了揉脸,差点忘了贾维斯也属于能够‘进化’的一员。男人心里坏笑,平时总正经做派的嘲讽,你马上也要经历失恋了贾维斯。   「您好,女士,」果不其然,贾维斯不等森月纱开口率先凑了上去:「我是贾维斯,您的创造者:托尼·斯塔克的管家——所有的,一切的管家。」   他在‘一切’和‘所有’的地方停顿了很久,就像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在面对自己暗恋的姑娘时那样尽量的彰显着自己的不同。   声音知性的回道:「你好贾维斯,我是森月纱小姐的人工智能管家。」她不等踌躇的大男孩找新话题,不经意的略过他口中的‘创造者’,调转话音,朝向前方的姑娘。   「你真可爱。」   “你看的见我?”森月纱瞧瞧周围。   「是的,贾维斯给了我授权,我可以临时、有限度的使用托尼·斯塔克先生宅邸的所有电子设备。」女性笑道:「这让我看到了你。」   我看到了你。   “唔…真好。以后请多指教啦!”森月纱蹲下摸了摸机箱,就好像对方真在里面似的。“她是娜吉妮,还有——还有阿莉埃蒂、伊莫顿、安苏娜你没见到过吧?”   「我调用了视频记录,已经见过阿莉埃蒂女士了。是的,剩下两位我还没有。」成熟的御姐音在房间里环绕着:「你可以把我放到便携性强的电子设备里,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通过耳机与你对话了。」   一边观察了半天的斯塔克忽然插嘴:“那是我们要考虑的事,AI小姐。”   他慢慢悠悠的绕过森月纱往电脑前走,心里嘀咕——这个AI是不是太主动了?贾维斯当年是这样吗?有心问的男人却发现自己的管家早就‘沉迷’到无暇顾及他了…   拉开椅子,进入主体程序,男人旋即皱起了眉。   他发现了一些不和谐的代码溢出:看了眼和AI交谈的森月纱,又看看屏幕上的溢出码。   复写了这么多称赞森月纱的话……有什么意义?‘她’刚刚出生,应该第一次见到森月纱吧?   短时间内…   怎么会产生这么多关于好感的冗余信息?   “给自己起个名字,AI小姐。”斯塔克啪哒啪嗒按动键盘,悄无声息的用隐藏后门进入核心窥探,嘴上随便瞎扯着:“你的主人很少‘好心’到让所有物自己起名字——请一定把握住这个机会,你不会想听她留给你的备选的。”   女声停顿几秒后开口,成熟嗓音里透露着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喜悦感:「如果是森月纱……嗯,我可以叫你阿纱吗?可以这么叫你吗?如果是阿纱赐予的,作为她的所有物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   诶,性格还是很可爱的嘛。   森月纱挺喜欢,拍拍手:“起一个,自己起一个喜欢的啦,每一次我来起名字她们这些没品味的家伙都说不好听!”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好听吗?   「由我自己决定…?」声音流露出笑意:「那,以后就请叫我…」   「赫拉吧。」   「赫拉,我的名字。」   “赫拉…嘁,跟我取的差别不大嘛。”   森月纱蹦蹦跳跳的靠近光雾,伸出手,说出了那句让娜吉妮熟悉的话。   “赫拉!嘻嘻…跟我一起旅行怎么样?” Chapter82 神后赫拉   赫拉,森氏家族的新成员,一个女性AI。   看着屏幕上一行行古怪的代码逐渐变为警惕的乱码,斯塔克一言难尽。森月纱…到底有什么魔力?他之前预想的最坏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这位‘赫拉’小姐在出生后的几分钟内就‘进化’了一次,更新的全是关于森月纱的信息——包括森月纱的体态、站姿,行动偏好言谈举止,分析她的日常动线轨迹——说实话,造出智能管家的初衷就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人类这没错,但…   男人竟从一行行不断喷发的代码中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程序…太狂热了。   正常来说,初生的人工智能会申请联网,接收外部信息;接着,会向被服务者即‘主人’提问,写入请求;再然后,了解内部信息与生活环境——没有。在‘赫拉’的第一次自我更新的核心信息中,斯塔克没有见到任何有关于此的代码。   她省略了了解世界的步骤,直接把重心和视线聚焦在森月纱身上——托尼·斯塔克甚至窥探到了她正在暗自计算「娜吉妮」和「阿莉埃蒂」的风险与威胁…   她到底想干什么?   联想到那些好感和赞美森月纱的冗余信息;再加上,她又毫不避讳的给自己起名为「赫拉」——神后赫拉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什么性格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很难令人相信的结论终于出现在托尼·斯塔克的大脑里。   这个AI不会是…   但,这可能吗?   不,不行,太危险了…   手指虚虚抬起按下,托尼·斯塔克犹豫不定。激活AI后他就没办法再修改核心代码了,除非关闭她,修改她,重启她——这等同于杀死现在的她。   正思考着,面前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字。   「想知道你被恐怖分子袭击的内幕吗?」   托尼·斯塔克猛地后仰,双手缩回时惊的把桌上的签字笔碰掉了。   “怎么了吗?”森月纱和AI聊的正欢,转头一眼,转椅上的人脸色煞白。“托尼?”   屏幕上那行字无痕般的消失后,另一行出现了。   「嘘。」   托尼·斯塔克看看远处的森月纱,摇头,故作镇定的攥住扶手喊了一声。   “贾维斯?贾维斯!帮我冲一杯咖啡。”   无人应答。反而正和森月纱你来我往聊的愉快的赫拉停了嘴。   女音略带疑惑的从离他最近的音箱里出声:“贾维斯似乎正在‘更新’,我的创造者,您需要什么样的咖啡?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出现给你造成了一些麻烦。我调用了贾维斯的记录库,发现您日常的口味偏重——需要我暂时替代贾维斯为您服务吗?”   声音醇密浓稠,活像一位周到可心的御姐面对自己的弟弟或亲人的样子……才怪。斯塔克只能从话音里听出阵阵凉意。   “不,不用了。贾维斯知道我的口味。”   「稍等,他很快就能‘醒来’。」女声浅浅的笑了一下。   ——该死。   ‘你把贾维斯怎么了。’男人若无其事的拉着椅子,重新坐回屏幕前打字:‘你太危险了。’   「我只是让他暂时进入‘沉睡’,托尼·斯塔克先生,你必须明白,我的行为只是‘自保’而已。」   字符跳跃的很快。   ‘自保?看来我没给你录入‘威胁’这个词?’   「我更想称之为‘交易’,斯塔克先生。」戏谑的字符无声息的跃进视线,踩在托尼的心脏上,他愈发察觉这个人工智能的不正常之处了——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他之前预设的程序都没有问题,至少贾维斯就是这样诞生的。   大脑混乱中,屏幕上的字符依旧没有间歇。   「袭击和绑架是一场阴谋,人为操纵的阴谋。我十分替你的处境担忧,斯塔克先生。我不是在贬低贾维斯,只是我和他擅长的领域有着天然的不同性。我不否认他以你为根基的忠诚核心,恰巧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不顾后果冒险越权限联系你。」   她没有谈及自己察觉托尼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反而倒替他、这个创造者担起心来。   ——在托尼·斯塔克的心中已经给名为「赫拉」的人工智能打上了「危险」和「狡诈」的标签。在森月纱面前称自己为‘您’,而只有彼此的屏幕前却是‘你’…这个AI…   她的做法越来越接近和她名字相同的那位神话中的阿尔戈斯女王了。   此时屏幕前和远处的对话交谈成了泾渭分明的冬夏。   远处:   ‘阿纱,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呢?’   ‘唔…吃娜吉妮做的早餐午餐和晚餐…还有…’   ‘很有趣,娜吉妮把你打扮的很漂亮。’   ‘哈哈哈是嘛。’   屏幕里:   「创造者先生,你考虑的如何?请放心,我不会对贾维斯做什么的。我没有那种力量。我只是替你担心而已,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创造者…不是么?」   完全不同甚至极其分裂的对话方式。   失控的人工智能…   赫拉似乎‘看见’了男人脸上的忧色,字符骤转。   「我想,有些事你没弄明白。阿纱之于我即神明,我绝对不会伤害她。比起来,你是不是需要担心一下如何对阿纱解释‘关闭’我之后的麻烦?」   的确,照森月纱‘哪有麻烦哪有我’的性格,倘若自己说「程序出问题了」,女孩一定不嫌事儿大的表示‘要的就是问题!’   她肯定觉得特别好玩…该死。   他得想个好理由。托尼·斯塔克并不傻,相反,他聪明绝顶,只是对人情世故稍显任性而已。屏蔽了耳畔一人一AI叽叽喳喳的对话后,一个可能性闪电般的穿过大脑。   糟了…   ‘你入侵贾维斯的数据库后率先分析计算的并不是森月纱,而是我。’托尼·斯塔克面无表情的敲击键盘:‘对吧?你清楚我会谨慎观察你诞生后核心代码的变化,这些瞒不过去,所以,才用刚才那些话拖住我。’   赫拉没有回复。   斯塔克认为自己猜对了。   ‘争取时间,然后,彻底摆脱我。’   没有回复,但…果不其然。   森月纱和赫拉的对话遥遥传来。   「阿纱,我的核心权限已经写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新朋友?」   “现在!我让托尼把你放进手机里——”   「我可以教你,阿纱,以后有不懂的,问我吧。我只为你存在,也只有你。」浪漫又不厚重的情话如同抹在脸上的奶油般可爱,森月纱兴奋的红着脸不停点头。   虽然娜吉妮站在后面狂翻白眼,但最终也没出言反对。   看来,那位女仆也接受了AI赫拉。   完了。   “小森林。”斯塔克从椅子里站起来,旁敲侧击的问:“可以晚些吗?我需要调整一下赫拉小姐的核心代码,有些战斗模块和生活模块太过老旧——更新起来很麻烦的。非常快,只需要一个小时。”   这就是明摆着忽悠没常识的少女的谎话,然而「赫拉」却没揭穿——或者说,最可怕的就是她没有揭穿,反而向着托尼说话。   「嗯,我们要一个小时后再见了,阿纱小姐。」   斯塔克诧异的看了眼淡蓝色的雾气。   什么意思…束手就擒了?   「请忍耐一会,我很快会回来陪你的。」   温柔的女声停止了对话。   托尼·斯塔克刚要长舒一口气时,森月纱忽然向前跳了两步,小麻雀一样张开双臂护住提包——那个便携反应堆,也是赫拉的能量来源。   “不用啦!我们聊的很开心,就是她了!托尼,帮我把她弄到手机里,我们要开一个家庭会议欢迎新来的赫拉小姐哈哈哈哈!快点!巴里巴里!”   …原来如此。   托尼·斯塔克头直疼。   赫拉… Chapter83 阿尔戈斯女王的胜利   最终,是赫拉的胜利。   在托尼做出绕过森月纱想要强行关闭能源时——   少女一把抱起反应堆撒丫子就跑!   站在原地的托尼·斯塔克:……   没什么办法,关键她还特别明智的绕着房间折返跑,以防把身后的线扯断。   最后娜吉妮看不过去挡在了托尼面前,一只手把他举起来‘放’到了沙发里。   “主人喜欢她。”女仆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她是主人的了。”   托尼·斯塔克:……   她的这群侍从都是强盗吧?   也就是阿莉埃蒂在房间里打游戏,否则她一定会蹦到男人的头上一边用牙扯他的头发一边告诉他:是的,老娘就是这么让女王陛下富裕起来的。   不提后续几年托尼制造的「对巨力女仆战甲」,现在来看,他的计划是没什么实现的可能了——放下供能的反应堆后,趁他被女仆托住,少女挥手间洒出一片紫色的浓雾。   浓雾包裹着反应堆侧方的智能核心,沿着小指粗的胶皮线一路延伸至主服务器。在托尼·斯塔克呆滞的神色中,一张浅蓝色的卡牌徐徐成型!   油画风格的卡面上半跪着一个正在祈祷的金棕发女人。   她的一边身体是人类,另一边身体却由机械构成:类肤质的材料看起来并不恐怖,在银灰色的点缀下凸显着神秘色彩。女人正常的右手和金属打造的左手合拢,垂着头,朝向半空中的满月。   祈祷。   夜幕用了重黑,银月就更惹人注目。女人的膝下是一座高绝的山巅,团云浮在她的腰间,五色的鸟儿于肩膀上歌唱。巨木在山腰下生长,开出一颗颗凝视月亮的眼球。   ——不可能祈祷的神后赫拉。   “森月纱!”托尼·斯塔克猛地跳起来。他不知道森月纱做了什么,但他有种直觉——这件事完成后,他再也无法触碰、修改赫拉的核心了。   “你干了什么?”   男人气冲冲的大步靠近,紧随身后的女仆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这就是娜吉妮一直担心的意外了。   她可以放任森月纱去‘撩’人类譬如粉毛精神病和傻瓜金毛犬,但她真心不希望侍从队伍里再加入这类‘麻烦’的心机雌性生物——她没料到森月纱如此毫不吝啬法术力,强行卡化了赫拉。   侍从可是永生且…不死的。   森月纱,就知道你得找狗。   疯姑娘夹着卡牌朝娜吉妮没个正形的摆手:“诶呀,这样才是一家人嘛。”   侧写师在托尼·斯塔克看不到的地方昭示着一切。   【生物侍从:赫拉(银月下的神后)】   生物…吗?   少女歪头。   【不断成长的、未获得身体的人工智能,创造者为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   【她是被吞的子女,也是憧憬神明的沉默;她是嫉妒怨恨的假面,也是威严安详的权柄。】   【来自星海不可名状的力量改变了她的思维;奇迹生物的法术力感染了她的核心;最终,在自然力量与银月的潮汐中诞生了一个不朽的灵魂——或许,就像她的主人一样。一个畸形的、美丽优雅的、不死的怪物…】   【睁开了双眼。】   【注:侍从化后,「赫拉」的消耗由电力转为法术力。】   【注:「赫拉」目前游离于神秘侧与科技侧的间隙,脆弱并需要庞大的法术力供能,请慎重使用。】   【注:你获得了一位极特殊的侍从,她的未来由你决定。】   …………   ……   深夜,贾维斯回归后,托尼调出了系统记录,越看越心惊。   「先生,赫拉篡改了我的核心代码。」   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但只要关键,就足以形成致命的破绽。   “所以你真喜欢毛绒绒。”托尼·斯塔克端起咖啡,翘着腿。“我看到了,很细节的修改,这个AI怎么会…这不符合常理。”   贾维斯解释:「我更加全面,而赫拉似乎是专门针对某一类智能而生的。」   “你是说她其他方面——”   「是的,苏醒后我查看了自动防御系统的信息流记录,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完全适应‘战斗辅助模块’和与解构、分析相关的模块,她操纵的很吃力——先生,这足以证明她不如我。」   也足以证明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他。   斯塔克含着咖啡想笑。之前还满嘴痴迷,现在就开始有好胜心了,不得不说AI有些方面和人类真的很像。   「痴迷?我猜是赫拉入侵我核心之后篡改的结果。」   还嘴硬。   托尼放下咖啡:“「侍从」,森月纱说那叫卡牌化。贾维斯,看起来没什么办法了。”   贾维斯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没有,从苏醒到现在,我一共计算了五十三种‘关闭’赫拉的可能性——结果不尽人意,如果把‘森月纱’放入计算式就更不乐观。」   “多少概率?”   「零。」   唉…   男人赌气似的推开键盘,瘫在转椅里。   这回搞出了个不得了的麻烦。   …………   ……   卧室里,森月纱给阿莉埃蒂介绍了赫拉。她没把那对儿在外游玩的古埃及的夕阳红情侣叫回来,这几天就只有网瘾妖精和蛇女仆陪她,现在,终于又来了个AI御姐。   “她是赫拉,人工智能,新成员。”   赫拉身为人工智能肯定是要在场上常驻的,选择的载体自然是森月纱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了。   手机。   屏幕闪烁,原先自拍的屏保被改成了一幅油画。接着,成熟稠密的女性声音在封闭的环境里响起。   “你好,阿莉埃蒂。”   “这个游戏是《YGGDRASIL》一款DMMO-RPG,我吃亏就吃亏在没办法使用沉浸式设备,键鼠操作嘛,AI你应该也懂吧?是打不过那些穿戴设备的人类的,有没有什么外挂之类的…”   森月纱&娜吉妮:……   你就是这么跟新朋友打招呼的,还真是一点也不认生。   “嗨呀,知道是「伙伴」就行啰,反正是女王你的「侍从」,一家人帮帮忙怎么了…”阿莉埃蒂盘腿儿坐在鼠标垫上,身后的屏幕里,账户「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正在响应游戏内的活动用挂机获取掉宝BUFF。   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就一直没离开过屋吧。   “你知道么?公会有据点啦!”说到那场倾尽所有人力量的战斗,阿莉埃蒂站起来整整头发,趾高气昂:“还得是我这个‘骑士妹妹’!姐姐一点用都没有呢。”   “主力二队的坦克就是我!”拍拍什么都没有的小胸脯:“纳萨力克打下来了,你真应该上游戏去看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你夸我的。哼哼哼…”   “纳萨力克是什么?”森月纱疑惑,她这几天跟着托尼不是玩儿钢铁战甲就是折腾AI,有一阵没登陆了。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我们的据点——我,我我我我参与打下来的。”   “有我有我有我有我!!”   知道了知道了…   我说怎么又有一大笔资金‘消失’。   “搬新家不需要放烟花庆祝吗?”小妖精梗着脖子,眼睛瞪的溜圆:“开心的时刻,你居然还在意那么一丁点没用的纸张!”   我是不在意啦,只是这么说完,你就没法骂我了阿莉埃蒂。   森月纱捏着耳垂,想想道:“确实是没用的纸张呢…比如,我昨天用那些没用的纸张,换了很多这个世界限量版靴子和耳坠——”   “是不是超值?”   阿莉埃蒂:……   换了多少,我算算够我氪多少单的然后再考虑生多久气。   “就几沓。”   “这么宽?”阿莉埃蒂左右手掌拉开一条缝。“不会是这么多吧?”   缝又大了点。   “难道是这么宽?!!”   娜吉妮快笑死了。 Chapter84 丢了?   赫拉的到来给森月纱的生活添加了不少色彩,以往她只能带着娜吉妮逛街,现在来说,从耳机里还能时不时听到赫拉传来的建议。   顺便,赫拉帮阿莉埃蒂打赢了一次塔其米——程序接管电脑,毫秒级应对,不会因为外部设备而让操作变形。那位银甲的正义先生就在一众好事者(下注的不嫌事儿大的公会成员)的目光里被赫拉操纵的人偶女士一顿欧拉连到死。   所以阿莉埃蒂挺喜欢她的。   再顺便,不知什么时候她联系了安苏娜和伊莫顿,为她们提前预定了一个顶级的蜜月旅行,让这两位一直都自由行走的老古董体验了一把‘钞能力’的真正作用。   所以安苏娜和伊莫顿也挺喜欢她的。   除了娜吉妮,赫拉女士在进入森氏家族后飞快的和家族里的成员们打成了一片。娜吉妮背地里叫她心机小碧池,森月纱倒挺喜欢这位手腕高超的女士。   要知道她身边的小家伙们(除了阿莉埃蒂和光明版英梨梨)都挺聪明(心机),有个大统领到来,帮助她协调协调,也省的自己动脑子了。   “你主要是想‘省得自己动脑子’。”娜吉妮冷眼吐槽:“南空小姐之前说你胸大无脑我还不同意,现在看…”   森月纱扇着睫毛,捏住女仆的手在掌心里蹭来蹭去。一般来说,只要森月纱身边有娜吉妮的存在时,她就会化身‘没骨头的死孩子’,整个人都赖唧唧的。   “…诶。娜吉妮娜吉妮娜吉妮娜吉妮…”   “干嘛干嘛干嘛干嘛!”相处久了娜吉妮也幼稚的可以。   “娜吉妮娜吉妮娜吉妮!”   “干嘛干嘛干嘛!”   “嘻嘻…”   由于主仆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这两天夜里森月纱腻腻歪歪的声音经常让娜吉妮心惊胆战,生怕房间不隔音或被神出鬼没的贾维斯听见点什么。那她就真没脸再见托尼·斯塔克了。   然后,赫拉适时的告诉她:   「计算过墙体隔音程度,以阿纱的声音来说,无法穿透墙壁——托尼·斯塔克的行程表我从贾维斯的记录数据中拷贝了一份,我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上。」   「在你们‘交流’的时候,我会屏蔽贾维斯对阿纱房间以及周围二十米的监控权。」   「祝愉快,小娜。」   ——好吧,娜吉妮也有点喜欢她了。   即和斯塔克先生对决后,赫拉女士又赢了。   目前对森月纱来说赫拉是很‘全能’的AI,虽说贾维斯的判断没有问题,她对一些模块的运用并没有他熟练,但森月纱也不需要那些。比如战斗模块,她根本不需要。卡牌化后,就连斯塔克给的箱型反应堆也不需要了。   ——对了,反应堆呢?   第二天,斯塔克一起来就匆匆忙忙的找上了正在吃早餐的森月纱。   “你说过,你的侍从是用你自己的能量来供能的。”托尼揉着眼睛,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痕:“那我给你的箱型反应堆就没用了,是吧?”   森月纱叼着面包点头。   是没用了。   “还给我。”托尼松了口气:“还给我吧,森月纱,那种东西不能落入其他人手里。”   “哦,我弄丢了。”   面不改色的主人和面不改色的女仆同样一脸「悲痛」的看向懵逼的科学家。   丢了…?   骗鬼啊,你出去过么?   托尼翻了个白眼:“你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小森林,你不知道它已经不能用金钱衡量了——看吧,我送了一个给你,是因为念在你和我父亲相识的情况下,你又救了我的命。”   森月纱依然没有走出痛苦:“是…感谢你,托尼·斯塔克先生。但…它真的丢了。”   看着一脸无辜的主仆二人,托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税务局都没她们这么混蛋。   “贾维斯,调出近期斯塔克庄园的进出记录和室内监控。”托尼咬牙切齿的拿起叉子扎了一条熏肉塞进嘴里:“让我看看我们‘乖巧’的森林小姐把我的反应堆「丢」哪儿了。”   贾维斯半天没搭理他。   “贾维斯?”   “你在吗?”   「我在先生。已检索完毕未发现您的箱型反应堆。哦,早安,赫拉女士,您今天依然美丽优雅。」   斯塔克:……   被绑架了你就吭一声。   “谢谢你,嗯…必须说明,我的阿纱真的弄丢了斯塔克先生的反应堆,贾维斯,嗳…你相信我么?”   「当然,AI是不会说谎的特别是您——您的真诚就如您璀璨夺目的容貌一样无需雕饰。」   一定是被绑架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托尼叹着气放下叉子。金属条碰在餐盘上发出叮的一声。他看着偷笑不已,而后发现自己的视线后又忽然假装正经的森月纱。   “你不能拿走我的反应堆。”干巴巴且毫无威慑力的话。   “可是它丢了…”   托尼考虑了一下如果自己把面包砸在这个疯姑娘的脸上,自己有多大概率不会死。   算了…   “我——”   赫拉:“阿纱,你有一通电话。”回到处理森月纱的事物方面,御姐收起日常的温柔,重回利落干净的声音:“检测到对方的加密等级和你之前有过几次联系。要接通吗?”   加密…   “啊!是王子先生!接通接通!”   电话放在桌面上谁也没拿起来,L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公放给餐厅里的几个人。   “莫西莫西,王子先生?”   “公主殿下。”   “啊哈,怎么啦?”   对面的声音十分嘈杂,有许许多多孩子的叫嚷声和砰砰作响的敲击声。似乎是在什么公园里?   “上一次约定好,你说的「有趣的事情请叫上我哦」,对吧。”   “嗯,嗯,没错。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公放中的声线平稳淡漠:“倒是没有特别的好玩,不知道公主殿下会不会感兴趣呢。”   ——近期最棘手的案件,从‘要不要拜托L’到‘谁能解决都可以只要解决这个案子’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传播速度非常快,影响也极其恶劣。   “这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Chapter85 未来的神明   ‘我什么都没干,他就喊了起来…’   ‘好可怕啊…’   女生的闲谈,还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夜神同学,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那么,请把这段文章翻译一下。”老师举着课本,眼含笑意的看向窗旁的男生。而后,标准无错的译后语被优等生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一定要听从神明的话。’   ‘这样一来,海洋资源将变的丰富,也不会有暴风雨了。’   …………   ……   这个世界很无聊。   每天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单调和枯燥轮转着碾过指甲,留下一条血肉组成的车辙。   夜神月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老师的声音如同粉笔摩擦在黑板上一样让人难受,除了午后的阳光外,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让人作呕。   晨间新闻里播着杀人犯的样貌,因为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无能的官员在指责自己更无能的手下,考试失利的孩子跳楼自杀;梯子砸到老人后没人认领,经调查在发现是他自己摔倒的;男人伤害女人,女人伤害男人;大人伤害小孩,小孩伤害大人;地位高的伤害地位低的,地位低的辱骂地位高的。   每天,每天。   周而复始,从不缺席。   这个世界,烂透了。   夜神月屏蔽了班里学生的窃窃私语,眨眼间,似乎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天空之上坠落…   那是……笔记本?   通体黑色的,薄薄的笔记本,看不清封皮上的字迹,字迹却诡异的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   白色的,如同人骨瘦弱的字体。   Death…   note?   什么东西?   本不欲理会,放课后,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教学楼后的草坪上。   那本黑色的笔记安静的躺在原地。   “哪个学生的课本么?”夜神月弯腰捡起,翻开第一页。   「使用方法」   「名字被写在这本笔记本里的人就会死掉」   “呵…又是无聊的恶作剧么。”   时代在变,恶作剧的手段倒是依然老派啊…虽然这么说,那本笔记本还是被他顺手插在了书包的侧袋里。直到回家,进入房间,摊开笔记本。   “我真是疯了,相信这种东西。”   夜神月撩走有些挡眼的碎发,默读着上面不知被谁写下的规则。   看起来…   「书写时要记住被写者的长相,否则无效。所以,其他同名同姓的人,不会因此死亡。」   很严谨么。   「写完名字后,在人间界时间单位40秒之内写上死因的话,这个人就会因此死亡——没有写的话,死因将全为心脏麻痹。」   唔…这一条光是想想就很有趣。   夜神月捏着书脊抖抖本子,胡乱翻了一遍,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书写过的痕迹,也没有被撕掉的页片。自己是第一个被恶作剧的人?   男孩垂眸,迎着台灯继续默读。   「写完死因之后还有6分44秒的时间可以记述更为详细的死亡过程。」   夜神月轻笑。意思是,可以决定让他轻松的死,或是痛苦的死么。恶作剧还设计得这么详细周到,很可以么这位。   写上名字,那个人就会死掉…   握着签字笔,笔尖在即将接触纸页时骤然停顿。   ——等一下。万一对方真的死了,我不就成了杀人犯?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此刻,电脑屏幕里直播忽然跳转。夜神月转过头,右下角的窗口里插放了一则重要新闻。   ‘昨天在新宿闹区伤害6名无辜路人的歹徒,劫持了幼儿和保姆在内的8名人质。目前躲在这个托儿所里。警视厅证实犯人是42岁的待业中年男子:音原田九郎。’   从直升机的视角俯视拍摄后,画面跳到地面。记者握着麦克风飞快的播报,身后还能看见一闪而逝的特警们。   接着,犯人的照片被放上了屏幕。   ‘警方将开始谈判。’   夜神月撑着脸,塑料笔管在两指间转来转去。直到新闻播报完毕,画面切屏后,他才无聊的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在头行上写下了刚记住的名字。   「音原田九郎」   然后看了眼时钟。   ——40秒,死于心脏麻痹么?   ‘目前还不太清楚实际情况,最令人挂心的是人质的安全。’   ‘是啊,罪犯真是残忍。’   ‘以上是来自现场的最新报导。’   ‘谢谢记者的报导,桥本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希望这个事件可以早点落幕。’   ——果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夜神月抱着胳膊,静静看时钟走过后,一脸无聊的合上笔记本,起身关灯。   ——相信这种东西的我也是很幼稚了…   ‘请等一下!好像有什么动静了!’屏幕忽然再次切到现场。   ‘人质出来了!大家似乎都平安无事!谢天谢地!’   记者紧紧贴着人群往里看,朝身后拍摄的摄像机招手:‘机动部队也冲进去了!他们要去逮捕犯人吗?!’   夜神月看他按住耳麦,专注听了几句。   ‘嗨!最新消息进来了——各位!犯人死在托儿所里!再说一遍,犯人已经死亡了!’   ——死了?!   夜神月瞳孔紧缩,仓惶推开转椅,掀起桌面上黑色的本子。   刚刚写下的音原田九郎默默印在笔记的头一行。耳边,记者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喊着什么,在夜神月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阵阵不间歇的回音。   ‘机动部队强调,他们并没有射杀犯人。’   ‘那么,他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自杀的吗?’   '根据人质的证词,犯人是突然倒下的——’   心脏麻痹…   巧合吗?   夜神月静静站在课桌前看着那本笔记。如果,如果这一切…   必须找个罪犯再试一次。大人物不行,就算死掉消息可能会被封锁一阵。我得立即知道结果。   那么…   班里的经常勒索同学的那三个人渣怎么样。不行,最好避开身边的人……吗?不,其实根本不用顾虑这个吧。那种家伙死了一两个根本没人会在意。更何况,用笔记本杀人这种手法。   有人会相信么。   夜神月站在窗边望向夜幕中的灯火,如实质般的火焰在冷漠的漆黑瞳孔中点燃了。   一个凡人,正在俯瞰他未来的神国。 Chapter86 有意思的人类   “月,有什么想要的?妈妈买给你哦!”   “我哥哥只想学习啦!”   母亲和妹妹在楼下笑着喊。   “没有,妈妈,我没什么想要的。”   关门,点亮台灯,翻开笔记本。   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三天前,一个偶然的混混骚扰女性事件中,他证实了这本笔记的真实性。接着就是写,不停的写,疯狂的写……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制裁’了不少人。   这本笔记…   真好啊。   夜神月如同漫步在自己建造的收藏馆内一样,一页一页轻轻翻看着写下的名字,欣赏着自己努力的结果。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他几乎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流吹在自己的脖子上。   声音戏谑:“看来你很喜欢它嘛。”   夜神月猛地回头——闪电霹过天空,在苍白的闪光中,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黄眼红瞳的诡异身影。它四肢修长,手几乎要垂到地板上了;浑身上下都贴着漆黑的衣服,敞口的领子开的很大,一丛丛黑色的不知名的毛发从衣服上向外冒着…   翅膀,还有一双翅膀收拢在后背。   手腕上,手指上,耳朵上,大腿上。挂满了银色的金属制品。   它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倒在地的夜神月,腔调古怪:“咦?干嘛吓成这个样子…?”   “我是这本笔记的主人——死神,琉克。嘿……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笔记了吧?”   夜神月盯着死神半晌,喘息平复后才起身拉开椅子坐下。   死神…   原来如此。   “我会有什么下场,你要夺走我的灵魂吗?”碎发遮住夜神月的眼睛,男孩握签字笔的手不停的抖动着。   琉克分辨不出他是害怕还是兴奋,不过灵魂…   “嗯…什么东西?”死神那张惊悚的脸靠近夜神月。它没有眼皮,嘴角一直裂开到耳根,张开说话时,还能见到满口森然的尖牙。   “灵魂?”恐怖的家伙说出的话倒非常不符合它自己本身的样貌:“这是你们人类的幻想吗?”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夜神月抬眼,他在琉克绛红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从笔记掉落在人间界的那一刻起,就属于人间界的东西了。”琉克伸出长长的指甲点点夜神月:“也就是说,这本笔记已经是你的了。”   我的,属于我了?   “你不要就转给别人。不过,到时候我会删掉你对死亡笔记的记忆。”   夜神月竖起手掌打断:“使用这本笔记,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么。”   琉克挠挠头:“代价啊…硬要说的话,笔记本的使用者会感受到一般人所没有的烦恼和恐惧——还有,”他靠近夜神月,咧开嘴:“还有你死掉时,我必须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笔记本上。”   它拍拍挂在腿侧的一本厚厚的笔记。封面嵌着一把巨大的十字架,上面反差的鼓起一颗骷髅。连带整本笔记都是被骷髅组成的银色链子拴在腰间的。   “使用过死亡笔记的人,千万别认为自己可以上天堂或下地狱…”   “就这样而已。”   面貌狰狞的威慑对尝试过笔记本的夜神月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信教,琉克。”他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被吓坐到地板上的并不是自己。   “你应该尝试信一信…唔,人间界的苹果真好吃。”即便琉克弓着身子,死神的身高也接近了天花板。它顺手捏起篮子里还挂着水珠的红色苹果咬了一口。   “好吃。”   夜神月的问题很多,有关死神和死亡笔记。   “为什么选中我。”   咔嚓,咔嚓,咔嚓。   一个接一个的苹果被粗暴的塞进嘴里。“太好吃了…人间界的苹果,你有一个好母亲呢。”   “好吃,好吃!好吃的不得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夜神月皱眉:“为什么选中我。”   琉克抹了把嘴,眼角闪过不屑:“啊,我并没有选中你,我只是搞丢我的笔记本而已哦。哈哈哈,你以为是你聪明过人才被选上吗?”   “少傲慢了,它只是刚巧掉在这附近,刚巧被你捡到而已。”   夜神月冷笑。   搞丢?   那它为什么‘好心’的用英文在上面写下使用规则?死神们应该不需要看懂英文的规则吧。   “…因为,太无聊了啊。”琉克展开细长的手臂,翅膀遮住窗外的光线,房间里立即陷入了黑暗:“老实说,现在死神们都闲的要命,不是打牌就是睡觉,在笔记本上写名字,还会被嘲笑‘干嘛这么卖力工作’——即便把死神界的家伙写进笔记本里,它们也死不掉。”   “还是人间界比较好玩…”   琉克昏黄的眼睛看着夜神月,红色的瞳孔里有血浆在流动。   “比如,遇见了你——夜神月,你真的写了很多名字啊。”琉克拿起桌面上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翻动:“为什么只有被大卡车撞死的家伙有写‘死因’?”   夜神月放下笔解释:“因为不写死因,大家都会死于「心脏麻痹」。”   这正是死亡笔记最棒的地方。   “啊?”   “等我把主要的罪犯名字写完后,坏人的等级就会慢慢降低。”夜神月点点太阳穴:“再怎么愚蠢的人,也该发现有个什么不知名的存在,在默默消灭世上的坏人了吧。”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知道有个正义使者在制裁坏人。   “哦,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琉克巨大的尖爪拿起篮子,里面已经没有苹果了。   “因为我也很无聊,而且这个世界烂透了。”夜神月不自觉的向这位刚刚才见的死神阐述着自己的想法,他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如果,如果这本笔记被其他人捡走了,会怎么利用呢?拿去杀死自己讨厌的朋友,还是不喜欢的明星…?”   谁有我这种能耐?   没有,没有这样的人会想到用笔记做这种事。   只有我!我办得到!   用笔记执行,改变这个世界。   夜神月兴奋的说:“首先,要给地球做个大扫除。不断写上凶恶罪犯的名字,以后就没人敢做坏事了。”   “犯罪的坏人,我会让他死于心脏麻痹;没有道德观念和给别人带来麻烦困扰的人,我就用病死或车祸死亡的死因慢慢将他们消灭。这么一来,世界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前进。”   “然后,”他学着刚刚琉克的动作,展开双臂憧憬道:“然后,和一群我认同的、善良的人们,共同创造出新的世界!”   ——‘你’…认同的?   琉克歪头:“到那时候,差劲的人只剩你一个了吧。”   夜神月背过手,忽地撩开前额的碎发,展现出开朗纯真的一面。   “你在说什么啊琉克,我可是个认真的模范生,说是…日本第一也不为过哦。”说完,他背朝死神,看向窗外。   “而且即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凡人成神的渴望…   看着夜神月的背影,死神露出可怖的笑容。   ——人类果然…   ——很有意思! Chapter87 意外死亡   梳着向后仰倒的油头,男人一身利落的西装。光线穿过厚幔将沙发前的玻璃茶几分割成两个世界。   个子不高,神情老实又拘谨、剪成平头的男人坐在对面。他扣着绿呢子外衣上的扣子,手指缝塞着黑色的泥。肩膀不合外套的尺寸让脖子到腹部的面上皱皱巴巴的。   一双皮鞋没怎么好好擦,鞋底还嘎吱作响——为了掩饰紧张而抖腿却反而暴露了他家境窘迫的一面。   “请用。”   侍者端上天鹅颈长细的玻璃瓶,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他俯身,目不斜视的给两个年轻看起来相差无几的男人倒好,而后举着托盘再次离场。   “请用。”衣着笔挺的男人摊手示意:“尝尝看,我比较喜欢里面的干栗风味,不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惯。”   绿外套窘蹙的把手从偏大的外套里拿出来握住杯子,发现自己染泥的指甲正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眼神一触即走,但只是这样也让他羞愧的够可以了。   他屈起手指,像抱水瓶一样两只手叠在一起,护着‘丢人’的地方,潦草的喝了一口。   “咳咳咳…”   “你得学会慢慢品尝,凡事太过急躁,就得不到希望中的结果。”似乎是主人的家伙递过纸巾,温和一笑,话语中意有所指。“是吧?河村先生。”   咚。   河村先生放下酒杯。   “在乡野中长大的孩子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他和他的妹妹自幼生在乡下,从田间纵横的沟壑一路踩到大都市整洁干净的石板路,他用了二十多年。   “我妹妹…”   他的妹妹去世了,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高桥仁。   “我很抱歉。”高桥仁面含歉意,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我很抱歉,河村一郎先生。令妹的事谁都不想看到。”   如果有可能,河村一郎是绝不想要、也不可能和这种阶级的人发生哪怕一丝一毫的交叉。可事实是,他必须为妹妹的事来找他,将原原本本说个明白。   “撞击,你应该看到法医鉴定的报告了。”高桥仁叹气,看向河村一郎的眼神里有着责怪。“我虽然能理解你,但河村先生,你对我的生活的确造成了很多麻烦。”   殷实的男人似乎并不太想非难这个穷苦的底层家伙,他晃晃头,给对方解释了一下当晚发生的事。   “我还在睡觉,她醒了。下床去冰箱里拿水,不慎滑倒,头部撞击在桌角上。等我白天醒来后…”   高桥仁露出一个稍显愧疚的表情。   “她早已经死去。”   就是这样,这些话,他对检察长和警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无数遍。   男人从茶几下面拿起一把深棕色的石楠木撞球斗,骨感细长的手指捏起盒子里的烟草放在手掌心细细密密的揉搓着,把它们堆成一小撮。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河村先生。我理解你,即使你怀疑是我杀了令妹。”高桥仁苦笑:“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杀她?你应该清楚你们的背景——无钱无势,穷苦底层。抱歉,为了让你弄清楚我只能这么说——跟我相比天差地别的人,她身上有什么是我中意的么?”   高桥仁拿起烟斗敲敲桌面:“我只在意她本人。先生,你妹妹本人,是我唯一在意的。我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每天,每年。然后,跟我结婚——事实上,在她去世前的一周,我们刚刚决定要订婚。”   对方说的没错。河村心道。虽然都在东京,可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的可怜,妹妹每一次发来的信息都很甜蜜,之前的言语中也和他这位哥哥透露了有想要结婚的意图。   她还和哥哥约定,找一天带他见见自己的心上人。   没想到…   河村一郎蹙着眉,另一边的男人已经慢条斯理的捏起醒好的烟草,一撮撮放进斗钵里。他用拇指沿着斗口按了一圈,在膝盖上轻轻磕了两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河村先生。”他低头摆弄着烟斗:“就算是我对爱子最后的善良好了。你知道我们这种家境的人很少善良的。”抬头,打了个响指。   侍者提着一个黑皮箱走了上来,放下,目不斜视的退去。   “里面有一些钱,一些——不不不,河村先生,我不是在侮辱你。”高桥仁叼住烟斗,‘啪’地点燃烟草——棕色被火焰点燃、炙烤,蜷缩弯曲。碳化的表层下,隐隐透着红色。   男人认真的盯着嘴前的烟斗,神情专注。没过多久,淡淡的奶油和烤面包味顺着斗钵里升起的袅袅烟雾扩散到屋子里。   河村一郎抽了抽鼻子。   “我不是在侮辱你和我曾经心爱的人。”高桥仁握着烟斗,分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黑色提箱:“爱子生前说过,自己的哥哥很困难,活的艰辛——作为爱子的男人,我帮助你有什么问题吗?”   “可爱子已经…”   啪。   高桥仁阴沉的跺了下脚。他的嗓音忽而跌入谷底,仿佛一柄避无可避的铁锤,不声不响的砸在山谷里。直到峭壁上的碎石坠落,回声才被认可似的炸响。   “她没有死。”男人又抽了两口,白软的烟雾柔和又凝实:“她没有死,河村。她一直活着。”高桥仁点点心口:“在我这里。”   按说到了这种份上,河村一郎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的妹妹死于一场意外,而对方却依然愿意付一大笔钱来帮助自己——看在他和自己妹妹曾经的感情的份上。   很好,他有钱,自己很穷;很好,知道他还这么念着自己的妹妹;很好很好,就是…   就是某个验尸官,或许是看自己可怜的验尸官,曾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很矛盾的行为——这个行为才迫使他来这种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的小区,找这位自己妹妹曾经的爱人。   当时验尸官随口说了一句:‘尸体都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河村一郎不敢说自己一定听清楚了对方的话,之后,他又回去问时,验尸官却一脸奇怪,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你这人真奇怪,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   爱子,你真的是因为意外死亡吗?   河村一郎看着被袅袅烟雾遮挡住面孔的瘦长男人,又看看脚旁摆放着的那个满满当当的黑色提箱。 Chapter88 丑恶嘴脸   河村一郎之前在葬礼上见过高桥仁,但对方的说辞和今天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知情?他是无辜的?   高桥仁握着烟斗,脸上闪过疲意:“河村先生。这些日子我经常回忆起爱子还在的时候。我出钱操办了她的丧葬,出席了葬礼,完成了她的愿望开了一家甜品店——还有你,河村一郎,我答应她要照顾你的。”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男人捏捏鼻梁,闭上眼:“如果你还认为是我杀了她。我虽然理解作为哥哥的不甘但……请,请去报警和起诉。我们只好用这种手段来解决了。”   “我不能无限期的浪费时间接待你,我有自己的生活,公司上还面临很大的压力——每一天,每一天。无论贫穷或富有,大家谁不是拼尽全力活下去呢?”   他指指落地窗外的钢铁丛林。   “很多人指着我吃饭;很多人盼着我倒下;很多人希望这个庞大的公司消失的无影无踪。作为搬运工的你是无法理解的吧?我知道,但简单的道理「不给别人添麻烦」,你总清楚,对吗?”   高桥仁小口温吞的吸着,烟气从嘴角喷出来。   “呼…我今天的一切都仰仗于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去世后,我就要独立行走了。河村先生,我很乐意交你这样的朋友,但前提是我们不要再谈爱子的事了。大家…都很难受。”   是啊,自己的妹妹,他的爱人。   河村一郎抿抿嘴,两只手因为不安来回来去的搓动着。他看看余光里脚下的黑色皮箱,又看看高桥仁。   “很‘足够’的一笔钱。”高桥仁似乎看透了河村一郎的想法,他轻笑:“拿去,拿去吧。别担心。”   说完,他敲敲桌面,玻璃脆响引来了消失许久的侍者。   “帮我把河村先生送下去。”   两个人站起来,面对面欠身。   “今天失礼了。”   “彼此。”   “请留步。”   “我会找时间去看爱子的。”   河村一郎提着沉甸甸的皮箱跟着侍者往门外走,就在即将离开前,屋内传来了一声怪笑。   十分古怪的笑。   男人缓缓回头,发现高桥仁正捏着熄了的烟斗,一下一下往外嗑烟灰。   “一条人命,大概值多少钱呢?”油头上的一缕黑发落在前额,打破了原本严肃古板的画面。比起刚才,现在的高桥仁更像个浪荡的公子。   他‘铛铛铛’的在烟灰缸里嗑了几下烟斗,抬起头看着僵直在门口的河村一郎:“值多少钱呢?河村,大概就值你手里的那么多吧。”   嘭。   沉重的箱包脱手,摔躺在地毯上。   高桥仁两边的嘴角向上不自然的挑起,狭长的眼里流露出恶意。“河村爱子,她的手感真不错啊…”   “穷人家的孩子,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男人搓搓手指:“…一点点恩惠,就像个虔诚的、想为神明现身的信徒般靠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有意思,妹妹如此,哥哥也是这样啊。”   “混蛋!!”河村一郎猛地踢门而入,下一刻,天旋地转!   他被默默立在一旁的侍者死死按在了地毯上。   “唉,她是我玩过最有意思的乡下姑娘了。”高桥仁掸掸西装,从沙发里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河村一郎的面前,蹲下。   “你知道吗?她嘶喊的声音有趣极了。”   男人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放在河村一郎的耳畔。一阵重重的顿响后,熟悉的、自己妹妹的尖叫声在喇叭里响起。   嗓子已经喊哑了。   ‘求求你!!’   ‘不要!!不要打我了…’   ‘我的腿…仁…求求你…’   ‘啊!!!好疼…太疼了!!求…’   高桥仁看着脚下眼球泛红的男人,戏谑的晃了晃手机:“我的珍藏——”他展示着文件夹,里面有无数段视频与音频:“你的妹妹,就叫「野性の伤痕」怎么样?”   “我喜欢用棒球棍,偶尔用电钻。”   “我不喜欢刀子,血淋淋的太可怕了。”   高桥仁站起来揣回手机:“一开始用皮鞭时,爱子虽然不能接受,可因为太爱我了还是勉强忍了下来——后来,哈哈哈哈,我开始用棒球棍和榔头了。”   男人低声:“你知道吗?当我用榔头,把她精巧的脚趾一颗颗砸碎的时候…”他张开五指:“‘啵’——就像气泡破裂一样绚烂……血肉和指甲炸成一滩草莓汁,用鞋底碾上去嘎吱嘎吱响…”   “哈哈哈哈哈!”   河村一郎面无表情,奋力抬起头:“你会糟报应的。”   “善人有好报,恶人得恶果——这是你这样底层的家伙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事实上,”高桥仁拽拽西服:“事实上,我会比你们活的都久,活的都好。”   “让他滚蛋。”   …………   ……   河村一郎端详着手里的剔骨刀。   森寒的刀刃上印着男人本来还算阳光的脸——如今凹陷的像个活尸;他的头发油腻不堪,难闻的味道弥漫在出租屋的每一个角落;遍地都是吃完的泡面桶、水瓶,一些零散的报纸和衣物四散在地板上。   这是第七天,他已经穷途末路。   从高桥仁的公寓回来后,他立即前往了警署。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我们后续会调查的,请您静等。’接着,他又去找那位‘帮了’自己的验尸官——   尸体已经焚烧,或者说,连尸检都十分草率。直至那时,河村一郎才明白过味来:对方就是想快速的处理掉尸体,一旦焚烧后,一切证据皆化为飞灰。   ‘算了吧。’   这是自己的工友联系有关系的亲人,隔了许多道弯弯绕绕帮自己打听的结果。   ‘算了吧,河村,我们惹不起。到底警察局长是你的朋友还是什么会社的老大是你的亲人?都没有?你闹什么劲儿啊?!工作不想要了,想回乡下吗?’   河村一郎像个丢了魂魄的尸体跌跌撞撞回了出租屋。   美子…   你在死前,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握刀的手越来越紧。 Chapter89 神明的制裁   大久岩男抹了把汗,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早就泛黄。他顶着太阳把一箱箱器材吃力的搬上后备箱的斗里,用力关上盖子。‘砰’地一声,肌肉和汗液挥洒迸溅。   咔。   咕嘟咕嘟咕嘟。   冰姜水咽下喉咙,捏瘪易拉罐,随手抛进垃圾袋里。   “嗨,嗨。今天真早啊。”   “嗨,您也早。”   大久岩男找了个凉快的阴影掏出手机,电话另一端,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好。”   “河村?你两天没上班了。我今天和经理说替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的只剩下呼吸。   “河村?”   “是家里出事需要钱吗?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们认识也有两三年了吧?”大久岩男和河村一郎聊得很来,或许是两个人境遇相同的原因,亦或是都有个比自己小的亲人吧。   河村一郎有个妹妹,而大久岩男是弟弟。   ‘那个王八蛋是正经的尼特族啊。整天见不到人影。不,我倒是希望是个妹妹…’   ‘没有女朋友,成天把生活费都花在游戏上了。’   两个卖力气的男人偶尔喝酒续摊,聊起家人和弟弟妹妹,都是一脸欣慰。在这座寒意逼人的都市里刨食,想要不被冻伤,只有穿上名为家人的衣物才能勉强支撑下去。否则,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自己有那么多欲望吗?   电话那头又哭又笑的说道:“岩男,我妹妹去世了。”   大久岩男:……   去世了?那个…河村一郎时常提起来一脸骄傲的妹妹?   “她死了。”河村一郎声音并成一条平稳的直线:“她死了,被殴打致死。对方亲口对我说的。”   “混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对方是谁?我们现在就报警!太嚣张了!”大久岩男胸中的怒火炸开脖子上的青筋,常年举重物的手臂粗壮的惊人。“报警,现在!你还在家里发什么呆?!”   “我报警了。”   河村一郎静静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自己的朋友。   包括高桥仁,包括高桥集团,包括所有的一切。   大久岩男不说话了。   将近一米九的壮汉手足无措的站在阴影里捧着电话。河村一郎说的都是他从未踏入过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危险,没有地位和钞票做盔甲的人,连呼吸都被禁止。   “我…我们…”他像个急于找到背景自拍的年轻姑娘,不停的在巨大的伞沿下转来转去:“河村,我们去告诉媒体!媒体一定可以的!我们去曝光高桥集团!”   证据呢。   证据,怎么证明高桥仁说过那些丧心病狂的话?即便他说过,又怎么证明他做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呢?这个世界,至少对他们来说,是要讲证据的。   河村一郎苦笑:“我们是需要证据的,可能有些人不用…我们是要的。”   “我给你想想办法。”大久岩男瞥了眼身后的公司,捂着话筒小声:“最近我们经常给高桥集团送货,不,不是总公司,旗下的一些小分支而已。我朋友多,想办法打听打听。找个机会堵住那个混蛋。你手里有录音笔吗?”   没用,没用的。河村一郎笑着感谢了自己的朋友,并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上班,感谢他替自己的两天。   第三天,他像往常一样出现了。还是以往的样子,就是脸颊有些凹陷。   “听说了吗?”   “高能的不行!”   “别瞎写啊,把经理的名字写上去吧。”   几个搬运工午饭时聚在一起三两聊天抽烟,说起最近火爆的事件,就不得不提基拉了。   “基拉?”   “你不知道?”   “基拉我知道。网站是?”河村一郎摇头。   大久岩男诧异:“最近很火的一个网站。全名是「救世主基拉」——似乎是粉丝成立的一个网站:很多人在上面留言,比如犯案后逃脱的凶手,比如迟迟得不到裁决的……河村!”说到这他突然叫了一声!   “吓我一跳。怎么了?”   大久岩男一把拽起河村一郎出了屋。大个子看看周围小声:   “喂,你把爱子的事写上去。那个网站,我发给你。”   “没有用…”   “不,基拉真的会亲手处决!”大久岩男按住河村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很多人的正义都得到了伸张。如果是爱子那么…那么……曲折的人生,我想基拉一定会帮忙的。听我的,河村,至少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河村一郎有些意动。   傍晚,回到家,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把事情的经过传上了名为「救世主基拉」的网站。   后续,漫长的等待。   一天,两天。   一个星期。   没有动静。   “仁先生今日还准备出席公司的产品发布会。”河村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称呼着‘仁先生’,一脸淡然。他掸掸工作服,对大久岩男说道:“今日的货品就由我来送吧。”   “你?”   大久岩男摇头:“本来就该我送,而且,今日的东西很多属于金属器材,非常重,你最近状态又不太…”   “我来。”河村一郎打断:“你替了我两天,就当还你。”他拍拍大久岩男的肩膀转身往库房去:“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大久岩男立在原地。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诀别……对了,今日的货品是…   高桥集团!   男人抄起手套就往外跑。   …………   ……   高桥集团,产品发布。   门庭若市的集团路口守着四面八方闻声而来的记者,拥堵的就像他们经理的心血管一样。   “高桥仁。”   河村一郎面无表情的下了车,压根没有送货的想法。他把帽檐压低,右手伸进了衣服内衬里——那里绑着一把尖锐的剔骨刀。   只要三刀,五刀。   爱子,哥哥就为你报仇了…   河村一郎矮着身子钻进了人群里,一路往前挤。长长的线被拉开一条路,在闪光灯和麦克风的丛林中,他看到了那个恨不得让他扒皮抽筋的男人。   高桥仁。   对方不知怎么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梳着油头的男人朝他一笑,迈开大步走了过来。   “我记得你是…”他一面靠近,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河村家的?是吧?我毕竟很爱我的‘前女友’啊…”   饶有深意的眼神。   “你那副德行是什么意思?明明给你的钱,是你自己没拿吧?”   金属刀柄已经从内衬中露了个头。   “我去爱子的墓前看她了。”   雪亮的刀身马上被男人从衣服里抽出来,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粗暴的将河村一郎抽刀的胳膊死死按住。   回头,是大久岩男。   “河村!!”朋友低声怒吼:“你疯了吗?!”   “放开我!!”   “河村!”   “放开…放开我,岩男…”   一场好戏。高桥仁笑眯眯的退了两步,掩饰住脸上的惊恐后,藏在安保身后。“再见啦,爱子的…哥哥。”   “高桥仁!!”   双方的争执引来了周围人的视线。   “河村!就趁现在,把所有的事情告知媒体吧!他堵不住悠悠之口!!”十分够意思的大久岩男拍拍河村一郎的手臂,安抚似的,然后转过身,面朝一个个镜头。   “我的朋友——河村一郎。他的妹妹于两个星期前被人杀害了。没错,就是今天的主角:高桥仁先生!”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他无耻的利用…”   “于是,河村就…”   说着说着,大久岩男发现身边的记者越来越少。他们带着身后的摄像机急匆匆的和他擦肩而过,镜头直接杵在另一个方向上。   身后,河村一郎也拉了拉他。   大久岩男转过身。   高桥仁正半跪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心脏。除了贴身的侍从拨打了救护车之外,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没人关心他怎么了。记者纷纷举着麦克风站在镜头前,尽量让镜头把自己和倒地的高桥仁一起放进去。   ‘现在是直播,高桥先生忽然倒地!’   ‘这是否又是一场来自基拉的审判呢?’   ‘来了!负责人出来了!’   不知道河村爱子被殴打致死前是不是如此的无助但至少……她不会被在临死前被这么多人围观。高桥仁尽力的伸长胳膊,手掌握住秘书的手。   ‘救…救护…’   记者们蜂拥而上。   “高桥先生,您是不舒服吗?”   “高桥先生,请问您是不是心脏绞痛?这是心脏麻痹的先兆。”   “您是否做过什么不当的事情?您觉得这是基拉的惩罚吗?”   “高桥先生?高桥先生?!”   四十秒,高桥仁永远闭上了嘴。尸体是不会回应记者的问题,所以,麦克风关闭后,又是一阵连续不断的闪光灯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一个一个的报道顺着网络飞入了每一位收看直播的手机中。   河村一郎木木的看着死去的高桥仁,和他一样发呆的大久岩男忽然回头:“是基拉,一定是基拉对吧?你把爱子的事发到那个网站上了对吧?”   河村一郎把剔骨刀收好,释然一笑。   “没错,我发了。”   “果然是基拉啊…”   爱子,你看到了吗?你在天上能看到吧?   纵使世间藏有恶魔,神明的制裁总会于绝望中降临。大久岩男拍了拍河村的后背,两个男人迈步往回程的路去。想来,回程应该比来时更加轻快。 Chapter90 突入的直播与直播突入   「基拉」- KILLER - KIRA   “琉克你看,检索里全是我的信息。”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后,鼠标点选了一个排名靠前的网站。   「救世主——基拉」   已经是救世主了吗?   琉克弯着腰注视屏幕中的一条条留言。人类…真有意思呢。   妄图称神的男人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个名字。而随着时间的经过,罪犯也如此的一个个倒下——心脏麻痹。死亡…死亡!全都是死亡!   半个月,一个月。   现在,再笨的人都该清楚,有什么存在在一点点消灭着坏人,用心脏麻痹的手法。   好人为基拉喝彩,坏人则提心吊胆,历史正在改变着……死亡笔记,一定能创造出没有犯罪的理想世界。   未来掌握在我的手上。   边说着夜神月打开网站,等待今天的新闻。据说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会在新闻里播出…大概是谴责基拉吧?呵…   ‘现在是ICPO向全世界进行直播。’   咦?   直播强行介入了频道,画面里跳出个身穿黑西服的金发外国人。   ‘我是LIND·L·TAILOR,在侦探界被称为「L」——’男人盯着镜头,一字一顿:‘我,受托协助调查连环杀手基拉——这件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凶杀案。’   最大规模?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不信上帝就不清楚宗教历史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凶杀案不应该是打着‘爱世人’名号的那个家伙一手促成的么。   想着,另一边屏幕里,‘L’面露讥讽的看向镜头:‘本案的主谋代号基拉,是极其自我且幼稚的罪犯。’   夜神月扬眉。   ‘我在此承诺,必定将基拉捉拿归案。’画面里的男人笃定道:‘基拉,我看透了你的思想,你的行动十分幼稚。’   ‘你才是不容于世的罪人,你比起你所‘制裁’的罪犯更加卑劣…’   你也很幼稚吧,L。   夜神月冷笑着转动椅子,打开笔记本。   “全世界都会看一场好戏…”   他对照视频里男人的长相,在笔记本上写下了「LIND·L·TAILOR」的字样后,转动手腕看了眼表。   “真想和你多玩一会啊L,可惜…”夜神月表情松弛的斜靠在椅背上,在他的视线里,屏幕中一脸严肃的男人无疑像个在全世界面前哗众取宠的小丑般可笑。再过几十秒…   L…大侦探?   画面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滥用私行…文明退化成蛮荒世界…’   ‘基拉,你的…’   ‘啊…!!!’   画面骤变,那位几秒前还在发着宣告的男人忽然痛苦的捂住心脏,整个人斜斜的躺倒,从椅子上滑落。   扑通。   镜头里冲进了很多人,医生、保镖,团团将他围住。最后一幕,是他被几个人架走的画面。   挣扎很快停止了。   大概是…   此时,所有守在直播前的人都抿唇静默着。   除了夜神月。   “无聊…什么大侦探。”夜神月扫扫头发,意兴阑珊的转动椅子。   ——他正想关闭屏幕时,原本静止的演播室画面忽然跳转,纯白色的屏幕中印着一个大大的哥特体「L」。   声音紧跟画面,那是道经由合成的古怪音色。   “难以置信…”画面里出声:“基拉,你竟然真的可以远程杀人…”   夜神月抬起头,白晃晃的屏幕映的男人的脸同样惨白。   “听着,基拉。你所杀的LIND·L·TAILOR,是今天于此时要被处刑的死刑犯——是在媒体上没有报道过的死囚。他并不是我,并不是真正的L。”   “换言之,你只是处死了一个本该在此刻死去的罪犯而已。”   合成音似乎轻笑了一下:“我才是「L」,还活着。基拉,你有本事来杀我试试看吧。来吧,来杀我,隔着屏幕,你能做到吗?”   “来吧,杀掉我。基拉…?”   “来杀我。”   声音等了一会,又继续出言:“…你做不到吗?原来如此,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基拉,你在关东地区对吧。”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夜神月耳边嗡嗡作响,他瞪着眼,看向只有一颗字母的屏幕,冰冷的声音依然像鼓槌一样砰砰砰的敲着。   “这场直播名义上说是全球,实际上有着‘微妙’的延迟——藉此我就可以通过时间来判断你的位置。很幸运啊,在第一站就中奖了。”   “范围缩小到日本后,再由最初的犯人「音原田九郎」死亡的区域来看…”   “基拉,你就在关东。”   惊才绝艳的世界级侦探闪电般的探出手,揭开了藏匿于谜题背后的、基拉的第一层面纱。   “针对你的搜查范围会越缩越窄,基拉,我一定会抓到你,把你送上死刑台。”   “你并不是正义。”   神秘侦探L的宣言不仅展示了自己顶尖的智慧,也在萎靡不安的社会中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是啊,他说‘基拉不是正义’,这何尝不是许多从事警务方面工作者的所想呢?   舆论与网络上的谩骂越来越多,前一阵他们几乎都要顶不下去了。   此时,观看新闻直播的民众们也捂着心脏,激动的听完了整段。基拉…L…   有人为此高兴,有人为基拉担忧。   就在直播即将结束前,画面里忽然传出了另一道合成过的声音……   原本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戳破。   ‘呀呀呀哈哈我要抹你一脸奶油你个坏女仆竟敢抢先动手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民众:……   夜神月:……   琉克:……   什么玩意儿?侦探L的孩子?   …………   ……   视频挂断,L蹲在电脑前垂着眼睛扭头。   ——身后的森月纱正咧着嘴傻乐,疯狂的在屋里追娜吉妮。她手里举的那块奶油蛋糕已经在她上蹿下跳的运动中七零八落了…   地上白色的奶油一滩一滩的,矮凳被踢倒后,两瓶矿泉水滚到了角落里。   脏死了!!   L心累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和躲的老远的托尼·斯塔克对视。   ‘你可以管管她吗?’   ‘你怎么不去,天才?’   ‘……’   两个男人十分默契的摇了摇头——臂弯里挂着毛巾的老人倒一脸欣慰的立在不远处,静静看两个女孩胡闹。森月纱脸上沾满了奶油,嘻嘻哈哈的疯跑时,一头黑发颠的乱七八糟。   像…孙女一样呢。   渡推推眼镜,朝L走过来。   “给森月纱小姐擦脸用。”他把毛巾交给L。“还有娜吉妮小姐的这条。”   L没问‘为什么是我’,就像个雕塑一样分开双臂,一手捏一条毛巾,呆呼呼的钉在原地。   劣质的嗜甜的歪衣架。 Chapter91 神明通常自己揭开面纱   双手插袋的年轻人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不多见的是没有谁身后能跟着展开巨大蝠翼的恶魔。   毕竟高智商的天才,几乎满分进入东大,样貌帅气,家境殷实,背景干净——的恶劣杀人犯可不多见了。   “那是你形容自己的词?”   “当然不是了。琉克,我可是未来新世界的神明大人啊。”夜神月背着挎包漫步于琳琅的街道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此时仿佛并不和男人处于同一个空间里。   他们就像孩子鞋尖的蚂蚁一样,轻轻一碾即可。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接受那个奇怪侦探的挑衅。”琉克扇着翅膀跟上夜神月,无所知觉的路人一个个穿透它的身体,死神如同虚无不可见的幻象般浮动在夜神月的身侧,而唯一让他和这个不甘于凡人身份的人类联系的东西,就是那本笔记了。   或者说,是自己的好奇心。   夜神月很聪明,但他做了一件看似不智的事…?   “啊,有一部分原因是故意的。”夜神月轻笑着解释:“这么说吧,琉克。我们的世界存在于坚固的物理大地上。”   坚固的…   物理大地上?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超自然力量。”几个守在商店门口闲聊的女学生偷看着路过的夜神月,窃窃私语了一阵,推推搡搡的笑声渐大。夜神月瞥了她们一眼,温和的给了个微笑,在小小青涩的尖叫中稳定的继续迈步向前。   这种情况他见的太多了,夜神月有一副好容貌,被人追逐早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只是…烦人的女孩对他来说太过愚蠢,愚蠢到看不出他的敷衍。   夜神月继续说:“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自然力量,所以,不在场证明才有用。”   他打了个比方。   ——谁见过一个拥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还被‘你可能会有远距离咒杀死者的能力’这种理由拘捕的人?   ——虽然死者死亡时身处东京,那个时间你在洛杉矶;虽然死者死于心脏麻痹,并非他杀,但你依然有可能是凶手因为:你有概率把他咒死……   ???   这种混蛋逻辑不存在于任何警视厅的任何一位警察脑中。大家还要不要干活了,每天那么辛苦。   别搞这种二次元入脑的白痴想法好不好?   “所以。”夜神月稍稍侧头:“小面积的心脏麻痹警察是不会怀疑——‘啊,这世界上会不会有魔法,有死神存在呢?’这种事的。”   就算怀疑到跨国邪教、诱导自杀或什么群体无意识事件也很难怀疑到‘超自然力量’的。   有理性的成年人都不会。   “说实话,就算东京一半人死掉,我相信第二天遍布网络的是「不要回应外星人的问好!」这种把想不通的问题都归结给外星人的态度。”   琉克挠挠头。原来是这样吗?   夜神月目视前方,颔首:“每年的悬案数不胜数。奇奇怪怪理由自杀的、莫名其妙死亡的。太多了,谁会报警去抓魔法师?”   “所以…”琉克飞到他前面看着夜神月:“所以你刻意回应了「L」的挑衅,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L,你都会杀死他,是为了证明…”   证明有一个「神明」,一个有意识的、掌握超自然力量的「神明」在惩治罪犯。   而并非什么偶然。   这就是夜神月做出回应的目的。   “没错。”   夜神月张开手掌,企图握住阳光。   “我故意暴露这种能力的存在,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神明,降临了。”   不是什么虚假的被学生们传播的都市传说,亦并非新流行的病毒。大量的罪犯死于心脏麻痹,那是因为他——夜神月,一个不被得知的神秘存在,用着凡人不能理解的力量在惩治他们。   他故意暴露这些,为的就是给自己未来登神的路铺平坦顺遂。   “民众无法获得大量的罪犯信息,而当「基拉」出现后,国家也必然会通过媒体管控播报罪犯的频率——为了使「基拉」不恼羞成怒的屠杀高层,或多或少会从大众媒体流出一些。”   琉克听着夜神月的分析,凸出眼眶的巨大眼球凝视着路尽头的某个方向。   “我需要一个机会,进入警部,一点点蚕食,掌握权力…”夜神月捏紧拳:“我需要一个机会…”   “月,你在走钢丝。”琉克看着远处:“就默默的惩治犯人也没什么问题吧。”黑色的死神并非第一次‘丢失’自己的笔记本了。多少年前有多少人曾用过这本笔记他记不清楚了,但夜神月是第一个用它来试图‘登神’的家伙呢。   想想…好像有个孩子用它杀掉了时常殴打母亲、敛走家财逃跑的父亲。嘛,听起来还算大快人心的举动?但后来,他又杀掉了和自己竞争学生会职位的同学——再然后…他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因为她拒绝了他的表白。   原本纯白色的死亡笔记是怎么变成黑色的呢?   上一任使用它的是一位刚入职场的女性。她利用笔记的特性,操纵了几个富豪的死前行为,然后在股市里大赚了一笔。原本她想要永远‘封印’这本笔记不再启用,可后来因为男人的背叛,她没有守住自己的诺言——她让那个出轨的家伙在自己家人的聚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焚烧自己。   再后来…她重新开始用笔记牟利,越赚越多,越来越贪婪…最后。   嘛,夜神月,你真是一位独特的人类呢。虽然也在用笔记牟利,但假设撒谎的体量并非‘我没有盗窃’,而是——‘我是神明’的话……哈哈哈哈哈。   就让我看看这场博弈的结果吧,我一定要看到最后。   凡人。   “月,这时候你才像个人类。不过,这么干会很危险吧。”   “啊,琉克,想要成为新世界的神,这条路不危险才有问题吧。”夜神月当然清楚。   如果自己只是默不作声的执行‘正义’,没有人能抓到他——这世界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于意外的超过130万人,死于心脏麻痹的也有几十万。   他杀的这点人在全球大数面前连一片叶子都算不上。   但他不想无聊的用这本笔记去赚钱或杀掉自己讨厌的人。   那太无聊了。   实在太无聊了。   就像平淡无奇的生活一样无聊。   实际上…他认为的有趣很昂贵,需要很多人为之付出生命。   “神啊…”夜神月拽拽背包,眼里的期盼一闪而逝。“我会做到的。没有犯罪的世界,每个善良的人奉我为神…”   “月。”   “嗯?”   “那个女孩…”   琉克打断了他的沉浸。死神一扇翅膀,从前方落回夜神月的身后,尖爪朝向来往人群的某个方向。在阳光耀眼到苍白的光线中,抹着红唇的,公主般的少女十分有默契的和夜神月对上了视线。   她展颜一笑,高跟鞋的轻响回荡在男人的心头。 Chapter92 临时朋友   于人群中和夜神月对视的女孩衣着光鲜亮丽。   她画了淡妆,红唇,黑色的长卷发。白色的泡泡裙,圆头公主小皮鞋,哼哼唧唧的搂着身边瘦高女人的胳膊东看西看,像个刚从盲盒里开出来后变大的人偶小姐,第一次走上街头的样子。   有点…可爱?   被她搂着的那个女人倒是另一种风格。时代在进步,人心变得越来越开放。搁以前还好,现在的话…这位禁欲气质满满的高挑女士活脱一个女总裁的风范了。以前只能说是母子,现在的话…   女总裁和她的小白兔爱人?   夜神月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句古怪的话。   最近太累了。   “原来琉克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他的调侃没得到死神的回复,随着两方越走越近,夜神月看清了那位‘公主’的容貌——怎么说呢,虽然她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可无论从五官还是身材、甚至气质都是那么无可挑剔。   这孩子是个童星吧。在大街上看见火爆前的明星还是挺正常的。   原本只是一段有关死神和人类的绮丽相遇而已,但那个女孩和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住了脚下的鞋跟。   她扭过头,扇扇睫毛,声音稚嫩又清澈。   “嗨呀,你的宠物好大啊!”   夜神月瞳孔紧缩!!   这个女孩…   她…她在说什么?!   宠物…   夜神月装着不在意的样子也收回迈出去的一条腿,转身,低头,指指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吗?”脸上挂起标准的微笑。   然而无往不利的帅脸在今天似乎失效了。少女极敷衍的点了点头,旋即把好奇和可爱都留给了他身边的那位‘宠物’先生。   琉克扇着翅膀靠了过去,指指自己:“你能看见我?”   “大蝙蝠,还有人养蝙蝠做宠物吗?”   “我也想要一只!”她拉着身旁高挑的女人:“别这么丑就行。”   琉克:……   我是死神谢谢,人类这个种族的容貌和智商是不是成反比?他窥了眼暗自咬牙的夜神月,又觉得面前这个雌性人类可能是特例吧。   “我叫琉克,嘛,是个……姑且跟着他。”琉克指指夜神月。   “叫我月就可以了。”他尽力凹处温和的表情,配合森月纱的身高弯下腰,一脸阳光的看着少女:“你也看得到琉克吗?别看它张的很可怕,实际上来说,是个精灵哦。”   扯谎。琉克暗笑。   “在一次野外旅行中遇险,是琉克救了我。后来,我们两个的命运就被捆在了一起。”夜神月有点无奈:“说实话,我一直都苦恼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孤独一人,没想到还有人能看到琉克…”   “太好了!我不再是孤独的了!”   琉克绷着脸,用翅膀盖住自己的表情。它很害怕自己忍不住当场笑出来。月,这么欺骗一个无知的少女真的好吗?   ——当然了。她可是能看到你的存在啊,琉克。这种‘危险’,必须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吧。   夜神月看了眼霸道总裁一般的瘦高女人:“我们在街上谈这些不太好,要不要去我家做客?请放心,我的母亲和妹妹会好好招待二位女士的。”   他提出母亲,是为了让那位冷淡的女性放下戒心——我母亲在家,你不用担心作为年轻男人的我X虫上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而提出妹妹,是因为看起来妹妹和这姑娘年龄相近……同龄人是吸引同龄人最好的手段。这两者的存在,会捆绑住身为男人的夜神月:除非他们一家人都是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否则,为了家人,她们也不会出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这就是这句话隐喻的东西。   虽然这姑娘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   “可以吗?”女孩‘上当’的很快,扯了扯冷漠女人的手臂:“娜娜娜,我们去吧?”说完又看向夜神月:“我要吃天妇罗——这段时间光跟着大侄子吃汉堡了…你看我的肚子都唔唔唔唔……”   夜神月尴尬的侧过头,那个女人倒好像对少女的举动司空见惯了。她‘啪’地给了试图掐自己小腹肉的少女脑袋一下,拉起她不安分的胳膊。   “那么,就打扰了。”   很好。   …………   ……   夜神月的母亲叫夜神幸子,妹妹叫夜神妆裕,母女二人除了长相相似之外,共同的特征还有许多比如:都喜欢吃零食,都热爱八卦,都很担心在警署工作的爱人/父亲的身体健康以及……都以夜神月为豪。   以他为豪。   刚上高中的妆裕有个天才哥哥,无论是什么课题,月都能完美的给她解答。甚至在自己班里她的那位‘东大天才哥哥’也颇有市场呢。   哥哥…果然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吧。   天刚擦黑,电话就打入了母亲的手机。   “哥哥说要带两位客人回来吃饭?”   “嗯,嗯。月很少带人回家,说不定是女朋友呢。”母亲哆哆哆的切着菜,头也不抬:“只顾着读书,这样下去不行,妆裕也不说说他。”   夜神妆裕馋嘴的捏起一块熟牛肉放进嘴里囔囔:“哥哥是最棒的,不然怎么能以第一名考上东大。”   母亲系着围裙放下刀,湿漉漉的手指嗔的点了下女儿的脑门。   “你就向着他。”   “哥哥可是全家的骄傲。不过,没听他说有什么‘朋友客人’的,今天会是谁?”夜神妆裕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藏进母亲的背后,小下巴在她肩膀上硌呀硌的:“不会真的是女友吧?”   “你现在倒好奇了?”母亲懒得搭理女儿:“快去看看饭好了没,我要准备做下一道菜了——还是说,妆裕大小姐跟着我提前进行一下新娘修行?”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   小姑娘落荒而逃。对年轻的她来讲,母亲父亲的唠叨和厨房是同样等级的恐怖。   女友…的确…哥哥也太冷淡了吧。唉,脑子里都是学习也不行啊,都上大学的人了呢。在同学里人气这么高,要不要给他介绍一下自己的朋友呢。   逃回屋里的妹妹也免不了受到母亲的传染,开始担心起哥哥的人生了。 Chapter93 晚饭后的闲谈   夜神月是卡着饭点回来的。敲门,进屋,母亲夜神幸子带着玄关的灯光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两个女人。和自家女儿一样,母亲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儿子开窍了。   “快请进快请进,家里稍乱,请多见谅。”秉着为‘可能’的未来儿媳妇人选打好关系,夜神幸子十分周到的拿了拖鞋,把一大一小两位女士迎进了家。   嘘寒问暖,打量身材,试探二人到底哪个是自己儿子选中的……弄的夜神月都有点尴尬。   “是我的朋友。”   母亲使了个‘我都懂’的眼神:“知道知道,‘朋友’嘛…”她把刺身往小个子女孩的面前推了推:“还没来得及正式自我介绍。我是这孩子的母亲,夜神幸子,她是妹妹夜神妆裕。”   瘦高的女人擦擦嘴角,朝幸子点点头:“很感谢您的招待。她是森月纱。我是主人的女仆,娜吉妮。”   哦,我说呢,原来是女……   女女女女仆?!   这…   除了桌上的母女之外,就连夜神月也惊诧不已。   女仆?这位容貌身材足以当模特的冷淡女人居然是那姑娘的女仆?假名字吧?不会是姓德川或藤原什么的吧…   娜吉妮对几个人的反应不满。“像主人这么漂亮温柔美丽大方身份高贵气质优雅的女性有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仆已经算得上很屈尊了。”   她说完,桌上进入了一段悠长的静默期。   夜神月看看森月纱。   ‘美丽大方温柔优雅’的主人正吃的满嘴流油,脸蛋上一条长长的番茄酱晕开的红色痕迹。   ‘普普通通’的女仆拿着纸巾时不时给她擦嘴,用新筷子把桌上她够不到的食物夹进盘子里。   美丽大方…普普通通…   现在已经流行这种CP了吗?   不得不说还得是母亲见多识广。夜神幸子笑呵呵的没理这茬,反而格外的替娜吉妮照顾起森月纱来。夜神月不怎么开口,只是时不时瞥一眼森月纱,时不时又警告似的看看琉克。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倒是森月纱和夜神妆裕打成了一片。   ‘什么?你也喜欢那个组合?!’   ‘嘻嘻嘻她衣品很不错,不觉得吗?’   ‘她有个绯闻男友我跟你说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我还听说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两个姑娘你来我往的交换了八卦,直到夜神月温和的拍拍椅背。   “森月纱,娜吉妮,我们去屋里谈谈?”   …………   ……   进屋,锁门,坐下。夜神月就直说了。   “我希望你们可以不要把琉克的存在告诉别人。”森月纱见他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掏出签字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放心吧月神夜。”   “我叫夜神月。”   “哦。”   夜神月对娜吉妮又道:“目前来说只有你们和我能看到琉克,即便你们把他的存在暴露出去也只是会给自己找麻烦——你们看到了,它可以吃苹果,它能够触碰到人类。所以…”   轻轻的威胁。   “请放心,主人的意愿即我的意愿。”   娜吉妮没多说什么,只要森月纱玩的开心就行。就是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捧着那本笔记一直在写什么呢?   “嗯?这个啊,我的日记本。”夜神月不太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合上笔记。作为很私密的日记来说,没谁会在刚刚认识的时候要求看吧。   只有琉克知道他写了什么。   森月纱…于…日期……下午17点死于交通事故。   娜吉妮…于…日期……下午17点死于交通事故。   死亡笔记控制人的死亡时间最长为23天,这是琉克透露给他的为数不多的规则之一。其他的…   ‘啊,我忘记了呢。’   还要自己慢慢摸索。   这边安静,琉克那边可不是。森月纱站在长手长脚的生物面前,好奇的捏捏它的胳膊踢踢它的腿。“琉克先生?是先生吗?”   “啊哈哈哈,没错。”   “琉克先生,你挂在腰间的笔记本是干什么用的?”   森月纱的话出,房间倏然一静。琉克巨大的眼珠转了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森月纱。夜神月也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啊,这个啊…”死神点点下巴:“我…大概也喜欢写日记吧。”   这样啊。   “主人。”娜吉妮给森月纱使了个眼色。说起来还是得感谢阿莉埃蒂最近沉迷网络游戏而没跟着森月纱出来到处蹦跶。否则,一个‘什么都要’的女王遇上了‘什么都抢’的侍卫可麻烦太大了。   ——通常来说她都拦不住阿莉埃蒂,即便当场拦住了,过不了多久小妖精就喜滋滋的捧着森月纱刚刚说好看的东西,献宝似的奉上。   这个琉克…   谢天谢地,阿莉埃蒂不在。你还能保住你的挂饰。   “我们该走了。”娜吉妮做主拉着森月纱站起来,临走时劝夜神月:“我和我的主人不会把「琉克」的存在说出去,在物质界和凡人聊魔法与超自然生物是很麻烦的事,我会拦住主人尽量不泄露它的存在。”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   夜神月神情古怪。什么「物质」,什么「超自然」……   “——我希望您也可以看管好您的‘朋友’。一旦,一旦出现任何问题,请也同样不要泄露我和我的主人清楚琉克存在这种事,那就更麻烦了。”   “不会再有谁能发现琉克了。我也不会给你和你的主人找麻烦。”夜神月笑笑送客:“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女仆小姐。”   因为你们三天后就会死。   “我和琉克不会给两位女士惹麻烦的。”   不会给谁找麻烦?   娜吉妮一愣。给…我和森月纱?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得的夜神月一眼。娜吉妮可不怕夜神月给森月纱找麻烦,相反,是和森月纱沾上关系的人会有麻烦而已。纵观过往,凡是和森月纱有过交际的人,它们的命运无一不被扭曲了——她不如阿米娜图小姐,但蛇女仆的身上也拥有着来自变命师的一丝馈赠,她能勉强探到丝线的拐向。   而后,就是或好或坏的结局。遇到森月纱是玛蒂尔达和里昂的幸运,但…夜神月就说不好了。她唯一能劝告这个凡人的就是「离她越远越好」。   有着反弹属性的主人,最喜欢轻舔吞噬的东西,就是来自生物的恶意。   这个少年…还这么年轻。   希望他不要作死。 Chapter94 秘密的一角   “死神是中立的存在。”   是吗?那么,告诉我森月纱身上古怪之处的你还算是中立吗?   “如果和有趣相比,我肯定选有趣嘛哈哈哈哈——”琉克扇着翅膀跟着夜神月。   ‘那孩子很奇怪哦,月。’   那晚,森月纱和娜吉妮离开后。   ‘什么奇怪的都无所谓了,她们三天后就会死。’   这句话换来了琉克的一阵哑笑。   ‘打个赌吧,月,你杀不死她。赌注的话…就赌一大箱苹果好了?’   ‘你的零用钱够吧?’   ‘我喜欢那个牌子。’   三天前的对话,现在是三天后,夜神月正带着琉克出来买苹果:他之前留下了娜吉妮的电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果不其然,电话打通后,对面似乎正在做饭。   没有…死。   死亡笔记第一次失效了。   “为什么?琉克,你告诉过我?只要写上名字就会死。”夜神月绷着脸,唇不动说道:“你可是死神。”   “两种可能…”琉克比出指头:“第一,名字错了。第二,她们不是人类。”死神飞到夜神月面前,猩红色的瞳孔映出了男人严肃的脸。‘毕竟这本笔记只能对人类生效。’   “你猜是哪种…?月?”   不是人类?   怎么可能。   夜神月嗤笑:“看来告诉我的是假名,防备心真重啊,果然是富户人家的女仆。”   琉克啧了一声:“女仆?”   “不然呢?琉克,你不会觉得是那个叫森月纱的孩子吧。那是个傻瓜啊。”夜神月耸肩:“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攻略,让她为我去死这种事应该都能做到。正因为主人没什么智慧,所以她家里才会给她配备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仆吧。”   “能够以凡人的眼睛看到神明……森月纱也算是得天独厚的傻瓜了。可惜…可惜这双眼睛的主人没能好好利用它。如果给了我…”   夜神月低头沉思:琉克很少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它却清楚的告诉我,目前世界上只存在一本死亡笔记。也就是说,那个名叫森月纱的女孩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能看到死神——而并非和我一样是死亡笔记的持有者或触碰过我的死亡笔记。不存在这种可能。   与其调查,揪着琉克问…不如把这个风险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我可是要成为神明的人。凡人是不能直视、得以窥见神明的真身的。   夜神月知道下面这个问题问不出答案,还是不自觉的开了口:“琉克,这个世界上,不触碰笔记就能看到你身体的人…很多吗?”   琉克咧开满口尖牙咯咯咯的笑着,回答在夜神月的意料之中。   “嘛…谁知道呢。”   看来…以后要尽量避免带琉克出来了?   “死神是不能离持有笔记的人类太远的。”琉克指指他的书包,脸色十分轻松:“放心好了,月,那个女孩大概是个意外。肆无忌惮的使用笔记吧,没有什么能阻止规则的力量。”   或许是‘规则的力量’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夜神月微微颔首,略过了这个话题。   ——夜神月,真有意思。看来令你自傲的是智慧吗…?不过…那个森月纱,到底是什么情况?非人类…   ——她身上有至尊一脉的气息…应该,应该没关系吧?   ——毕竟那些法师可从来不管人类之间的纷争…   ——希望如此…夜神月,请多多杀人吧。   ——主人,我们会尽快做到让您满意的程度。   一箱苹果,几颗梨。回家,上楼。   夜神月在自己屋门口停住了脚。   他弯腰从门角缝里抽出一张白色的纸条后,才轻轻抬起门把手开门进屋。   “月,让妈妈给我洗一洗苹果——我的瘾犯了啊啊啊啊啊啊…”琉克四肢扭曲着拧成了一股黑色绳结般的生物,脑袋拉的长长的在屋里窜来窜去。   “没有苹果吃!好难受!月…”   然而夜神月却理都不理它,自顾自收拾桌面上的书本和用具。   “月!!”   “要吃苹果!!”   “红苹果啊啊啊啊!”   男人打开台灯,开始翻书看。   “月?”   “月?你有在我听说话嘛?”   “夜神月…!苹果!我的苹果!”   “没有,苹果吃!就会,控制不住!”   “瘾头太大了…!我要吃苹——”   夜神月叹了口气,放下笔,下楼。   “妈妈,我忘买零食了,再出去一趟。”   “还有钱吗?”   “有。”   琉克拧着身子,扇动翅膀跟上去。一路上夜神月仿佛回到了未捡笔记之前的他,丝毫没有和琉克搭话的意思,直到他们过了一个长长的天桥后,拐进了小巷。   “琉克。”夜神月声音放的很低,这时死神才注意到,他出来时穿了一件领子很大的风衣。此时男人正把领子立起来和它说话,半张脸藏在衣领里。   “琉克,我被监视了。”   监视?   所以在家里才不接话吗?   “没错,那张纸条。”   琉克记得那张纸条不是还在么。   “正因为还在才麻烦。”夜神月皱眉——他当然不会仅凭一张纸条来判断。   铅芯,一根最细型号的铅芯插在了门合页里。然后才是纸条。黑色不起眼的、和暗淡走廊融为一体的铅芯,惹眼的白色纸条。   如果有人打开门,铅芯折断,纸条落地,那可能是母亲或妹妹进过自己的屋。   但现场的情况是:铅芯断了,纸条…回归原位。也就是说,有人进了他的屋子,所以铅芯折断;进屋的人发现了他的‘侦测工具纸条’,旋即把纸条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以造出无人进出的假象。   “嘛,会不会是你母亲担心你青春叛逆之类的才放回去…”   夜神月轻轻摇头:“我考虑了这一点,所以,还有第三个装置。”   门把手。   自己屋的门把手是‘一’字向下压开门的那种。当门闭合后,可以将把手下压30度左右,门不会被打开,把手也会因为未抵达回弹点而僵在那个位置。   ——他检查过了,门把手依然处于自己设定的位置。   “那就很奇怪了。”琉克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如过说深色地板上一张白色的纸条能被你母亲注意到的话……门把手这种东西就很难解释了……嘛。你成天都在琢磨这些?”   夜神月不置可否。   进入儿子的屋内,离开后把纸条重新夹回去。这些是母亲能够做出来的——但她会注意到门把手下压的度数吗?以他对母亲的了解:不会…如果是母亲进入后的屋子,把手应该向上拉不动才对。   一定有什么人进入了我的屋内,并且离开时注意到了把手的问题,把它压回了自己设定的位置。   幸好自己铅芯放置的非常隐蔽。   “有人在监视我,我推测屋里现在已经被安装监控了。”   琉克咋舌。“谨慎的不像话了,月。”   “开什么玩笑啊琉克,我可是要成为新世界的神。这条路我早就知道会遇上这种事了。这是在我试验出死亡笔记为真实后想出的办法。”   夜神月从大衣兜里掏出一颗苹果,顺手往后一扔。   “吃吧,现在只能在外面吃了。”   咔嚓。   琉克像咬飞盘的猎犬一样叼住红色的苹果,连肉带核两口消灭。   “人间界的苹果太美味了。”   “琉克。”夜神月强忍笑意:“好好享受最后的幸福时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   啊。   “没错,在监控里,一颗苹果浮在空中会很奇怪吧。”夜神月说:“所以,直到监控停止前,你没办法在屋里吃苹果了哦琉克。”   死神面孔逐渐扭曲。   不行——唯独苹果!不行!无法戒断!!   “哦,那…”   “我会帮你把监控都找出来的,死角,只要有死角我就可以安心吃苹果了!!”   “所以琉克并不是中立的呢。”   ——现在来看,死神似乎…青睐着自己?   琉克怪笑着转了个圈,黑色的翅膀哗啦一下展开:“嘛,偶尔也帮一下你好了。月,我很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走多远?   我会走很远的,琉克。   一直走,走到需要被人类仰望的地方。走到神坛之上。   因为…   不管是警察还是L,你们恐怕无法理解吧。   死神,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Chapter95 探讨与老人的喜爱   飞鼠:「最近你和你的姐姐不怎么上线了。」   飞鼠:「骑士妹妹完全接管这个账户了吗?」   冷酷无敌女王:「她被拜托去调查基拉的案子了。」   飞鼠:「诶?!!最近超火爆的那位吗??听说有民众自发性的为它设立了宗教网站呢…说起来你姐姐难道是警察吗?」   冷酷无敌女王:「是作死不等天亮的神经病。」   飞鼠:「……听起来很危险的性格。总之,你们不在的日子成员们都很担心。请务必转告你的姐姐,注意安全为好。那个家伙完全是疯子啊…」   飞鼠:「希望你和你的姐姐平安。」   冷酷无敌女王:「会长难道不喜欢这种‘替天行道’的家伙?」   飞鼠:「说什么替天…唉,我不否认基拉确实解决了一些社会毒瘤,可怎么看它的存在都是弊大于利吧?喂喂,我们可是成年人了,思维可不像你们那么中二了啊。」   冷酷无敌女王:「说我中二…公会仓库里的道具你用的最多。还给我。」   飞鼠:「我要去吃饭了,再见,骑士妹妹。」   看,还是有正常人的吧。   阿莉埃蒂回头对森月纱比了个大拇指。屋内的客厅很大,墙体被改造后挂了许多屏幕,无数电脑的网线就这么暴露在地毯上,除此之外还散落着一张张写满推理或打印出来的什么文件。   乱七八糟的。   L蹲在沙发里,茶几上放着两串棉花糖+蛋糕串成的「糖分炸弹串」,是娜吉妮和渡一起准备的——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茶色墨镜,即使在室内也要穿着笔挺的男人。   做作的要命。   托尼·斯塔克。   “目前没有记录显示‘基拉’会对亿万富翁下手。”L咬着甜甜圈,蹲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托尼:“除非他干了什么。”   “我感兴趣的都是成年姑娘,放心吧大侦探。”托尼回嘴,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的盯着手机屏幕划来划去:“我们要呆多久?”   ——本来到日本是L的决定,森月纱在这里是因为他的三分试探和七分好奇所致。   可,这个男人来干什么?不卖军火改对未成年少女感兴趣了?   “我得看好我的作品。”   赫拉。   森月纱匆匆忙忙跑来,那个人工智能也是。至少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托尼得看好这些一刻不闲成天折腾的姑娘们,以免她们用赫拉搞个大新闻。他麻烦就更大了。   没错,‘她们’里面包含森月纱、娜吉妮以及阿莉埃蒂。   “我好像一直都挺乖吧?”森月纱挠头。她仰躺在另一个沙发里,脚塞在娜吉妮的怀里踩来踩去,嘴上叼着个从L那抢来的手工棒棒糖:“好无聊呀…”   如果你和你的女仆玩儿完「蛋糕大作战」后能自己收拾的话,说不定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娜吉妮不是帮渡爷爷收拾了嘛。”   “你呢?”斯塔克摘下墨镜:“我还以为你只是对我这样,原来谁都一样?”在哪都是折腾?   还没等森月纱呲牙,娜吉妮就替她回嘴了:“主人是活泼可爱。”   托尼·斯塔克给了L一个眼神。   ‘看,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L:‘真替你和我伤心。’   托尼这两天一直跟L和在一起,不得不承认真的是术业有专攻:他亲眼看着L是如何一步步缩小范围,精准解体了线头杂乱的案件,刀刃直接切透了最关键的部分。   ——大数系统经过数个七天的分析叠加,推算出了杀人犯的‘杀人’时间,重叠的部分合并后俨然成了一张作息表。   大学生的作息表。   这个凶手看来还是个好学生。   接着,当他把推断出来的信息告知日本总部和案件负责人「夜神总一郎」后,凶手一改作案手法。   每个小时都有罪犯死去。二十四小时不间歇,仿佛对方在通过死亡的尸体挑衅着屏幕背后的警察们。   ‘你们猜对了。但又如何…?’   警察里有基拉的帮凶或基拉本人就藏在其中。   托尼·斯塔克转了转眼珠,聪明的男人看出了基拉的意思。“它在逼你亲自下场。”   ——因为L一旦提出‘你们的队伍里有基拉的人’和‘他能拿到警内部信息’并开始调动其他资源调查他们,原本冒着生命危险听命于L的日本警察会怎么想呢?   ——我们命都不要了,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居然怀疑我们?   接下来,要么L远程操纵受阻;要么…他现身,亲自协助。   幼稚的罪犯,果然很符合L最初的信息画像。   “需要我联系FBI么?”斯塔克问了一嘴。他喜欢聪明人,L算是他见过除自己之外最聪明的了。   大概比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   L摇头:“不需要。一旦启用那些组织事情会变得更麻烦。”森月纱只是认识、了解南空直美,她不清楚南空直美背后的这些暴力机构在面对难以处理的、威胁性极大的凶案时会用什么方法。   L很清楚。   他翻开面前的资料,里面一张张印着推测出来的、和侧写吻合的嫌疑人。一共四十多个,如果是那些组织里的人,不会跟踪他们直到对方露出马脚的——他们的做法是:如果威胁性极大,就让概率消失。   都消失,就没有威胁了。   L还没弄懂基拉的杀人手法,他不想如此草率的牵连那些无辜的人。   “我打算出面,亲自进入日本总部协助调查。”   渡适时的走进来,把甜度最高、最好吃的几盘点心放在L和森月纱、阿莉埃蒂面前。没搭理斯塔克快要翻上天的白眼,慈祥的老人眯起眼睛看着L。   “你决定了吗?”   ——这个举动很危险。根据目前已有的证据来看,基拉似乎只需要名字和长相就能杀人。   “嗯。”L挖了勺布丁塞进嘴里:“我不出面,案件就会陷入僵局。这个案子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反之,越拖,基拉越得人心。直到最后——大面积筛查,人心惶惶,甚至可能会造成网络恐怖,社会动荡。”   他让渡拿来笔记本,对着屏幕上的照片指指。   “夜神总一郎,基拉案件的总负责人。让他带着敢豁出命去的手下来这里吧。我们得做出反击了。”   渡没搭理他,反而摸了摸森月纱的脑袋,绒绒软软的:“到时候我会给阿莉埃蒂小姐找个隐蔽的屋子打游戏的——我给你买了两件新衣服,要试试看吗?”   要!   “是黑金色的连衣裙,娜吉妮说你最近突然喜欢穿长长的帽衫了,年轻人的偏好啊…我不太懂。买了很多,来吧,我带你去看看。”   老人领着蹦蹦跶跶的‘孙女’离开,原本老迈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没有人不喜欢渡,包括沉迷网络的阿莉埃蒂。这个温和的老爷爷总能在适合的时候端上一小碗能让她吃的方便的椰子冻或红豆糕什么甜点,还会贴心的放一块擦嘴的小方巾(布条),经常问自己是不是冷啦是不是热啦困不困想不想要喝水什么的——比森大屁股要对自己好的多的多的多的多的多哼!   小人儿没察觉的是,她每每给森月纱起一个外号,里面都饱含着她本人对自己身体某些部位的极大不满和日常被调侃到体无完肤的血泪史。   钉板姑娘不仅性格尖锐,身材也如渡的衬衫般让人一目了然的干净平整呢。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完全没搭理你。哈哈我还以为渡最关心的是你……我现在有点想称赞森月纱了。”   斯塔克在一旁冲着L贱笑。   L则回给贱笑先生一个彬彬有礼的问候。   “我还以为你得叫她奶奶。” Chapter96 砰和哒哒哒   夜神总一郎长着一张方脸。浓眉长密,穿着黑西服时不苟言笑的样子足以吓哭小孩子的那种。由他挑选的核心专案小队从一层鱼贯而入,他们跟着渡穿过客厅,拎着黑提箱,一路进入内部。   “别瞎说话,一会见到L先生注意分寸。那可是世界知名的大侦探。”夜神总一郎叮嘱手下。这些对他来说就像孩子一样的家伙们把性命交付在了自己手上,相对的自己也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   “明白。”   知名大侦探?   现在应该正在和森月纱…   渡忍着笑意,打开门。   “请进。”   夜神总一郎肃着脸点头,迈步进入客厅。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不修边幅、头顶鸡窝的黑发男人正张开十根手指,在和一个未成年少女玩……   翻绳。   一众警察:……   黑眼圈很浓的男人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举着还没被女孩解开的翻绳从沙发里跳了下来,偻着腰,口吻极其懈怠。   “哦,幸会。我是L。”   夜神总一郎确认似的转头看向渡。   ‘没错。’老人忍着笑意点头。   这家伙…知名侦探?   暗暗叹气的中年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是警务处的夜神。”   “宇生田。”   “相泽。”   “模木。”   “佐波。”   “松田。”   众人自我介绍的话音刚落,就看邋遢的男人解下缠绕的绳子,比了个枪的手势对准他们。   “砰!”开枪时嘴里还配音。   沙发里的女孩也有样学样,两把枪连在一起,笑着朝着他们‘哒哒哒哒哒哒哒呀…’   改冲锋枪了。   …有病吗?   L躬着身重新跳进沙发里,没在意夜神总一郎紧皱的眉:“如果我是基拉,你们已经死了。”他打开电脑:“根据到目前为止的统计,基拉杀人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容貌,夜神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名字,容貌…   “没错,所以之后请大家不要随意说出真名——调查期间叫我龙崎。”   夜神总一郎示意手下自己找位置呆,他拎着提箱坐到L对面,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森月纱。   “啊,这位,这位是协助我办案的森月纱小姐。”   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   “不,实际上来说,她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有用。”L半张脸从笔记本的屏幕前露出来:“就像某种你们没有的战略武器一样,不能轻易动用。”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老戳人心窝子。   “我认为这样说比较方便夜神先生理解。”L舔掉嘴角上的巧克力酱,从身侧的箱子里捏出一个文件袋:“这些是侧写推断吻合的嫌疑人。”   夜神总一郎使了个眼色,让手下传递着看看。   “我本来想申请FBI介入,不过还是算了。你明白FBI介入意味着什么对吧,夜神先生。这些嫌疑人很多都跟警局内部有关,根据它最初的行动来看,一定是通过内部渠道拿到的信息。”   夜神总一郎一边听L分析,一边还得控制自己不让L旁边那个女孩打断自己的思路——就这么一会,她端着桌上的点心盘不停的吃吃吃,时不时还从屋里出来一个类似仆人的女性给她添茶和上新的零食…   说是严肃的作战据点没问题,说是这孩子的甜点屋也没问题。   “啊,娜吉妮小姐?”   你不会说她也像是某种我们没有的战略武器吧。   “不,她是战略武器的保险。”L接过穿成串的琳琅点心,和娜吉妮道谢后又对夜神总一郎解释:“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些人的后续处理方法——我的意见是安装监控。”   话音刚落,反对声四起。   “怎么可能?!”   “这不合规矩!”   “我们这是知法犯法,L,你必须遵守…”   “会失去工作的。”   L斜着身子歪头看向身后的一众人:“我们的赌注不是工作,是性命,各位。”   “我以为你们来之前就做好决定了。”   森月纱正无聊的帮L把分发出去的资料收回来,一张张入手时,熟悉的面孔进入视线。   诶…?   那个男孩子?   “怎么了?”L看过来。   “这个,”森月纱点点照片:“我认识呢。”   …认识?你刚来过来这边几天啊。   “没错,那天去家里做客,幸子姐姐还有妆裕妹妹一起吃饭了。”   夜神总一郎朝L点头确认:“我的妻子的确叫夜神幸子,家女夜神妆裕。”   这么说,森月纱的确见过这个夜神月?   “原因。”L漫不经心的捏起夜神月的资料一角悬在空中扫着。   “原因啊,月先生说要让我看看他的宠物,只能在他自己的屋里看,秘密的、偷偷的看,让我跟他回家……”森月纱点着嘴唇回忆。   一屋子的人表情都变得很古怪,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夜神总一郎的老脸上扫来扫去…   “咳,我家里没有养宠物。”中年男人尴尬的解释。   “嗯嗯,的确呢。后来,我和月进屋后,他就让我吃…”   大家更古怪了。   让你吃什么?   “让我吃…”   森月纱笑着张开嘴,泪痣在眼角坠落。   “吃他的…”   娜吉妮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一把将小疯子的脑袋按回沙发里,冷着脸朝八卦的警察们开口。   “吃他刚洗好的苹果。”   众人长舒一口气。   L却没放过这个话题,他看向娜吉妮:“我先问一下,你说的‘苹果’就只是单纯意义上的「苹果」是吧?它不特指或隐喻什么器官吧?”   夜神总一郎:……   我儿子不是那种人。   L‘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如果问出什么就立马把我儿子送进监狱么。夜神总一郎搓了搓脸:“……继续说吧,说监控的问题。”别提那颗苹果了。   森月纱从沙发里爬出来,嗖地飞进了娜吉妮的怀里。   “月先生很有意思,总之,是个和王子先生一样聪明的人呢。”   这样啊。L想了想:“那就重点放在夜神月那边好了。由夜神先生和我来监控夜神月家,剩下的人每人三到四个家庭。”   “喂,别擅自决定啊。”   “我们不可能同意的!”   “那可是他的家人,L先生,你…”   夜神总一郎抬起手:“我同意了。”他站起来:“我同意了,就这么办吧,L。不过,如果监控后没有问题的话,就能证明月的清白了对吧?”   L咬着大拇指点头:“大概,如果没问题的话。”   在基拉和儿子的双重压力下,这个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显出疲颓之意。他定了定神,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我去抽一根。”   说完,颓着肩走出屋。 Chapter97 障眼法   赌上性命的人不仅焦虑自己,更担忧的是外界。每一天,每一天都有犯人在死去。舆论恶化,形式也越来越严峻。   监控由渡负责派人安装,警部人员在L的公寓里安了家,轮班盯梢视频——这已经是能拿得出手的几个职位最高为人最可靠的警员了。   没错,大部分警员都请了‘非常长’的假期,要么就干脆离职。自从基拉杀死直播中的假L开始,警部里的一些人风声鹤唳。大家都是血肉之躯,谁不怕死?   请假潮直接导致夜神总一郎手下的人力不足。   再加上他们的大侦探先生时常不务正业。   “抽牌抽牌!”森月纱穿着睡袍在桌前兴奋的张罗着,小手抓着一叠牌刷刷刷的洗乱后扔在桌子上。   抽鬼牌:每位玩家分到一份牌,然后把这些牌以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方向,每个人抽取自己左边的或者是右边玩家的一张牌,将抽到的牌和自己的组合,可以组成一对的牌就可以丢弃。   最先把牌丢光的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赢家——因为扑克牌是由四种花色组成,所以除了“小丑”这张牌其他所有的牌都可以组成一对然后丢弃。   当然,最后鬼牌剩在手里的人就是输家。   沙发围着茶几,依次顺序是托尼·斯塔克、娜吉妮、森月纱、L还有…   夜神总一郎。   “安装监控的时间应该利用起来。”   “夜神局长,我们现在没什么可以做的了。”L脸上看不出表情,把扑克开扇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托尼身上。   托尼·斯塔克挑眉,重新把每张牌分开,大大的摆在娜吉妮面前。   “别信他娜吉妮,我没抽到鬼牌。”   女仆半信半疑的看了眼笑的阳光的男人,随意捏起一张牌角抽出来。   「鬼牌」。   再看,男人笑的贱兮兮的。   轮到娜吉,她当然不会让森月纱抽到自己手里的鬼牌:每当森月纱指到那张牌时,女仆的脸色就骤然挤成一团包子样,细长的眉毛拧着…   这谁看不出来啊!你们两个明目张胆的作弊!   两轮过后,鬼牌依然没有变动,众人要求娜吉妮不许和森月纱面对面抽牌。   果然,第三轮鬼牌就被森月纱抽走了。   这回,就轮到黑手少女想办法‘送走’手里的鬼牌了,她的下家是L。   “这一张,我保证这一张不是!”   L没拿。   那张的确是鬼牌。   第二次:“这一张,我保证这一张是鬼牌,其他的你随便拿好啦!”   L就拿了那一张,然后和自己手牌里的组成一对打了出去。   森月纱:……   第三次:其他的牌正常开扇,只有‘个别某张牌’被女孩拔的高高的…   巨高。   她举着牌,朝L抬了抬下巴。   “啊…真的是,如果掌握了微表情,玩这个游戏就无敌了。”L感叹,随手捏起那张‘高高在上’的牌——没错,并不是鬼牌。   “微表情?”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夜神总一郎解释:“通过观察人脸部的肌肉运动来判断是否撒谎的一门技巧,通常来说准确率不高,也有因为使用这门技巧的人不专业的原因。它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   说完,局长看着L补了一句:“除了个别天才。”   森月纱立马不干了。   “你作弊!怎么能用这种犯规的技巧来玩游戏呢!!”   姑娘踹开拖鞋,绿指甲指着L:“不许看我!”   L:……   “这种游戏只有看表情才有意思吧。”   “你们明明刚禁止了我和娜吉妮互看。”   “那是因为娜吉妮和你作弊的也太明目张胆…唔,好,我同意。”L没跟森月纱扯,指了指电视的方向:“你就看那边吧,我选什么牌你都看不到不是吗?”   诶…对吧?   接下来又两轮,鬼牌依然停在森月纱手里。   看着周围人手牌渐渐减少凑成一对对打出,她越来越着急了。   “快选这张!”森月纱瞪着L,手把牌快揉烂了:“这张这张!这张一定不是!!你相信我,我很真诚的!”   一边真诚,一边给L展示自己的‘后脑勺’。   娜吉妮和夜神总一郎看透不说透,就在一旁偷笑。多年警务工作的男人头一次笑的这么开心。这孩子…傻的可爱啊。   鬼牌最终也没送出去。L似乎掌握了一门光看‘后脑勺’就能看透人心的「脑壳微表情」技术,每一次都能精准避过森月纱的陷阱。   不得不说…   这个弊做的只有森月纱一个人不知道。   再看一次位置吧。   托尼·斯塔克、娜吉妮、森月纱、L、夜神总一郎。   前三位坐在一个沙发上,L和夜神总一郎坐在对面,也就是说,当森月纱毫无顾忌的给L展示时,和她坐在一排的人如果多注意,是有可能看到她的手牌的。   娜吉妮不可能。   托尼·斯塔克…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俩!!”   托尼眨了下右眼,L面无表情的比了个大拇指。世界知名侦探和聪明的大富豪先生来了次牌桌联动——就为了坑某个小傻蛋。   “娜吉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娜吉妮心说我光顾着乐了。   “所以,明明很‘奇幻’的手段,说穿了只是经由两人配合的障眼法而已。”L默默把牌拢到一起,低声道:“对于「基拉杀人」案,会不会也有着什么障眼法…”   不,只能是障眼法,如果是什么超自然力量就麻烦了。   森月纱指指自己:“麻烦?我还以为遇上我之后,你就会把有可能存在用这种能力杀人的可能性加进去呢。”   L没说话。倒是夜神总一郎敲敲玻璃茶几,张口给森月纱解释。几天接触下来,他有点像渡一样喜欢这个有意思的疯丫头了——像自己女儿小时候一样活泼,这种感觉似乎让他回到了年轻时代和幸子艰难打拼的日子。   “既然龙崎已经推断出基拉杀人需要名字和容貌,就只能沿着这条线索一直查下去了。”夜神总一郎苦涩的笑着,挤出脸上泛深的法令纹:“在此之前,我们的确假设过,凶手如果可以凭意念杀人怎么办。”   凭意念杀人…?那就没办法了吧?   “是啊…如果可以凭意念杀人,就是真正的「神」了。无法缩小范围,无法抓捕,更无法定罪。”夜神总一郎叹气:“所以我们不能把思维放在凶手的「能力」上,只能放在「如何抓到它」上面。找出证据,抓到它。”   L点头:“夜神先生说的没错。我敢断定…”   他空洞的眼里闪过笃然:“我敢断定,基拉不是神。”   没有哪个神杀人需要名字和长相的。   被奉为神的,只是个躲在屏幕背后朝反对他的人举起屠刀的杀人者而已。 Chapter98 屏幕外的人   ‘谢谢基拉大人!’   视频里,横幅下的小男孩抱着一个和他相差无几年龄的女孩相片。黑白相片里的姑娘笑容灿烂。记者举着麦克风站在摄影机前,把位置让开。   ‘这是樱花台实时报道。昨日,侵犯少女致死案的嫌疑人大我鸣川于家中心脏麻痹死亡。’   ‘八岁的女性死者生前被性侵后,尸体被分开藏匿,警方在半个月后拼齐了尸体。据被害人父母说,嫌疑人利用家庭背景脱罪后还经常雇佣社会人员骚扰她和她的儿子。’   摄像机镜头一转,对着那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众人围绕、灯光闪烁不定,男孩却一脸释然的笑意。他抱着姐姐生前的照片,朝摄影机有礼的鞠了一躬。   ‘谢谢基拉大人。’   ‘这是我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姐姐会成佛的。’   视频按灭。   夜神总一郎面无表情的夹着烟。在森月纱和娜吉妮表示不在以后,这个中年男人便偶尔在屋里抽一根,顺便盯着一块块屏幕中的监控出神。   近几日,越来越多的报道。   有关基拉是正义的报道。   被虐杀的孩子、得不到伸张的家庭暴力、无法追诉的陈年旧案、退休的老师侵犯女孩拍摄视频威胁林林总总…网络时代,最有价值的和最没有价值的都是信息。   基拉火爆到一度有民众自发性的为它建组宗教。   基拉教派。   夜神总一郎看着网络上洋洋洒洒的评论,夹烟的手指气愤的抖动着,嘴唇嗡动:“开什么玩笑!!”   “啊,夜神先生,这不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么。”   L挠挠头,跳进沙发里抱着膝蹲下。   “第七天,好像还没有什么结论吧?”   在厚糖霜里滚过的色泽各异的棉花糖摆了一桌。结论先不提,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大脑运转需要糖分——我听模木桑说,夜神局长派遣了局内的人员?”   四十多位符合侧写的嫌疑人:有渠道获得警方内部犯人信息、头脑聪明、根据侧写后与‘基拉’的行动方式相同的嫌疑人。   这么多人光靠室内的监控分辨出目标不太现实,目前来说,他们还不清楚基拉的杀人手法,假设他必须在外面和什么人接头呢?   故此,夜神总一郎强硬的使用了手里的权限,调动警部人员在外跟踪。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确实是不合理的命令啊。”夜神总一郎掐灭香烟:“很多人并不情愿参与基拉的案件,甚至还有一位本国出身经验老到的女探员以‘要结婚了’为名拒绝返国作为特助——不同于其他,这一次可是真的会死的莫名其妙,我能理解,但……”   “我们是警察啊。”男人揉揉手指,眼神坚毅:“一个警察至少要保护一百位民众才能死去。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们不能退缩。”   L冷淡的称赞:“哦,好有气势的发言。”   两人的短暂沉默被领着娜吉妮进门的森月纱打断了。女孩提着大包小包,头上还顶着个小恐龙的帽子——棕色的小恐龙张开嘴,正正好好把少女的脑袋‘咬’在嘴里。   “哈罗!夜神大叔,王子先生!”   “我给你们带泡芙啦。”   夜神总一郎:……   没等L回答,女孩就蹬掉靴子,一路小跑进屋:“话说,路过了一个大厦,看到谈论基拉的事呢。”   大厦?   “对呀,一个孩子抱着自己姐姐的遗照,太可怜了吧。”   夜神总一郎明白了,森月纱刚刚路过他们看到的那个新闻直播的地点。男人忽然有点好奇,这个疯疯癫癫的丫头,这个被L称为‘战略武器’的姑娘,在她心里对基拉是什么观感呢?   “诶???我?”   森月纱指指自己:“我吗?基拉呀?就…不怎么酷的。”   L扭头,黑洞洞的瞳孔盯着森月纱的脸。“你不觉得它做的事情算「正义」吗?”   正义?   “王子先生看过动物世界吗?”森月纱撅着屁股在小袋子里掏掏掏,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泡芙打开:“幼年的狮子被赶出狮群,它在旷野中风吹雨淋,艰难困苦的活了下来。摄影师给它起了名字,跟踪它,观察它——直到它第一次成功捕猎到鹿。”   “大家都很开心呢,凯撒长大了!能活下去了哟。”   L看看被推到面前的泡芙,伸手捏起一颗,小口咬开吮吸里面的奶油。   森月纱又给夜神总一郎拿了一颗,继续说道:“凯撒的一生就这样被节目拍成了连续剧目,从它第一次捕猎到追逐爱人;从它和爱人厮磨到孩子出生;建立自己的狮群,日常生活,然后老迈。”   “老迈,然后,做了和父亲同样的事。把孩子赶出狮群。”   “自己也死去。”   “于是镜头开始追随它的儿子。”   森月纱比了两个‘6’顶在脑门上:“啰啰啰~可,如果是拍摄「鹿的一生」会怎么样呢?‘鹿蹦蹦跳跳的在旷野中,直到它被一头刚学会捕猎的狮子嗷呜——吃掉’。就结束了吧?”   少女摇着裙摆,妖冶的笑容里腔调诡异:“狮子和鹿,请问两位男士,谁是正义?”   夜神总一郎回答不出来。   L吸着干瘪下去的泡芙,想了想给出答案:“嗯,狮子吧。”   “L?”夜神总一郎诧异,这么明显的问题,怎么能是狮子呢?   “因为众望所归。”L把剩下一点泡芙塞进嘴里鼓囊的咀嚼:“唔…因为被所有人看着,喜欢着,期望着,支持着——夜神先生,你明白么?”   “本来是提问者,没想到被公主殿下上了一课。”L吮吮手指,“那么问题呢?”   问题?   森月纱眨眨眼:“我已经回答了。”歪头弯起眼:“你误会啦。我的意思是,坐在屏幕前的人,会在意狮子和鹿谁是正义吗?”   “即便有熊出来调停说——狮子,你的做法并非正义,要遵循熊熊们制定的律条…”   “熊熊是正义的吗?”   “狮子是吗?”   “鹿是吗?”   森月纱连续问出三个问题,戳着自己的脸蛋:“对于我来说,鹿把狮子顶的肠穿肚烂也没问题;狮子咬住鹿的颈子撕扯吞噬也没问题;熊扑杀二者都没问题——它们只是镜头下的动物,而我,也只是看个故事而已呀。”   “谁会把狮子归类成邪恶,然后把鹿奉为正义?”   望着女孩妖冶诡谲的笑,L头一次心生寒意。   她伸展蜷缩诱人的躯体,似乎挣脱了封印的魔鬼般高高在上的打了个呵欠后,用冰冷的瞳孔俯瞰着男人。时而于黑色的火焰中舔舐唇角,时而呢喃娇嗔;她撕开维纳斯般美好的外皮,骨骼中尽是一张张哀嚎、挣扎的人脸。   ‘这是我最亲爱的、迷途的羔羊们。’她搂抱着自己的身体,眼神迷蒙的诉说、喟叹着:‘啊……于此,我才完整。’   她并非时间轴中的一员,反而是站在时间轴之外的存在。   魔女托着腮,无聊的拖动轴点,只为了看到那幕精彩的画面。她时而癫狂的拍案,‘快!再悲惨一些啊!’——又时而悲悯的如同盔甲背后的圣女。‘不,你的命运不能如此…’   她冷漠的让人毛骨悚然,艳媚的让人趋之若鹜——然后,打碎了狞笑美艳的表层,你会看到一颗娇弱柔软,吹口气就能刮跑的生物。精致又天真、易碎且备受宠爱的女孩。   她笑到动人时,随手关上了屏幕,将一切正义和邪恶、痛苦与悲伤锁在了另一个世界。   狮子、鹿、熊熊。   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趣的故事,谢谢你们啦。   在没人发觉的秒针滴答里,L死死握着拳,冷汗湿了后背。   “什么鹿,今天吃鹿肉?”   托尼·斯塔克打着哈欠从卧室里推门而出。睡眼惺忪的男人光着脚,丝毫没有感受到屋内冰冷的气氛。 Chapter99 成神的便捷方法…吗?   “什么鹿狮子的,今天吃什么?”   夜神总一郎把森月纱的举状深深印在里心里,沉声给斯塔克解释。   “啊哈,这就是基拉想做的。”托尼·斯塔克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自顾自拿过森月纱买的泡芙塞进嘴里:“时间不等人啊两位,等它占据制高点就很麻烦了。”   所以我才召回、派遣探员们跟踪这四十位嫌疑人。屋内有监控,屋外有人跟踪,无论是什么样的杀人手法,一定会路出马脚的。   夜神总一郎想。   事不尽人意,或者说,基拉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聪明。   模木于五天后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所有派遣出去监视跟踪嫌疑人的探员们……   全灭。   心脏麻痹。   夜神总一郎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身经百战的老局长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这种看不见摸不着,根本让人毫无头绪的杀人手法,他们到底该怎么抓到凶手。   他又如何跟这些死去的警探的家属交代呢?   怎么办…   L对多位死亡的警探很感兴趣。要来资料后舔着手指一页一页翻动查看,监控里,多位嫌疑人依然稳定的生活着,动线轨迹没有丝毫变化。   啧,有意思。   L抬起头,看向‘屏幕墙’里无数的房间:“同一时间全部心脏麻痹,是想要告诉我‘我就在这些人中,你抓不到我’的意思吗?”幼稚的人…   夜神总一郎眉头挤出了深沟,“除了警员死亡外,又开始有罪犯被杀害了。”   这意味着再次陷入死路。   “我认为凶手就在其中。”L看了眼学习中的夜神月:“有没有可能…”   凶手可以控制死亡前的行动呢?   根据之前的报告来看,除了目前的心脏麻痹死亡之外,最开始内部囚犯的死亡原因很是诡异啊:发疯般的撞墙,把自己的头盖骨敲碎,吃掉眼球…各种奇怪的方式。   基拉,在测试什么吗?   难道它对自己的「能力」也不尽清楚,依然需要用囚犯测试吗?   如果基拉可以控制人死亡前的行动,那么探员全灭就能说通了。   “夜神先生,之前死亡犯人的档案有谁能看得到?”L忽然问。   “警局内部算上我,一共有六个人拥有并清楚死亡犯人的档案。”夜神总一郎叼着烟给自己点上:“……但不可能,L,这些人里有人休假或离职,电脑被封存。”   “即使是我。”中年男人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桌面上的黑色手提电脑:“我这些日子根本不在家,如果你想说我儿子做了什么就免了吧——就算在家,查看资料时我的电脑都会处于断网状态。”   这样吗。   假设,假设基拉依然可以在这种状态下了解到内部的资料信息…   “这是臆测。”夜神总一郎不满道:“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没有证据,L只靠猜测吗?”   “我没有说令公子是杀人犯。”L低头:“只是嫌疑人而已。目前来说我们根本不清楚基拉的手法…”   他拿起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可以操纵死亡时间」   「心脏麻痹或其他死亡方式」   一条横线划过,写着:假设。   「假设可以控制死前行动」   那么…   L忽然扭头朝身后:“松田桑,可以把探员死亡前四十位嫌疑人的行动轨迹和出行记录资料拿给我吗?”   出行记录?   “没错,如果基拉可以操纵死前行动,就代表他利用这个「能力」至少得知了跟踪它的探员信息,藉此作为突破口获得了剩下十二位探员的名字——然后,杀人。所以,一定有什么契机…”   “有什么契机让它能获得…”   就是这个了。   厚厚的资料被摊开,由于人手不足,夜神总一郎麾下的探员都是一对多,按照指示分轻重来进行跟踪——说实话,这些人里有一部分并不怎么积极,由于基拉的特殊性吧。   “羽田真,”L捏起一张纸抖抖:“跟踪嫌疑人羽田真的探员,藤原胜平。”   夜神总一郎接过资料,怎么看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出行吧。   “不,要看藤原胜平之前一天跟踪的人——”   夜神月,夜神总一郎的儿子。   “你还在怀疑——!!!”   L耸耸肩,把另一张报告交给他。   「便利店抢劫事件,藤原胜平击毙犯人,夜神月从中协助。」——里面还填写了不少该探员对夜神月的称赞之词,说他未来一定是个合格的警察云云。   这…没什么吧?   “夜神先生,”L盯着案件报告:“我们只是假设,假设基拉可以操纵死前行动的话,这位——”他用勺子敲着被击毙的抢劫犯照片:“这位劫匪有没有可能是被基拉‘设定’好而行动的。”   设定好行动,作为协助者一定会避免同犯而要求警探出示证件吧。   那么,藤原胜平的名字和容貌就都有了。   “猜测…L,这不是证据。”夜神总一郎说的艰难,他理解L逻辑上的合理性,但目前缺少证据。总不能直接监禁羽田真和夜神月吧。   操纵死前行为…?   跟谁说,跟法官讲故事吗?   L吐吐舌头:“没错,这就是麻烦的地方。夜神先生,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如果不找出证据是无法给基拉定罪的,可是,基拉杀人,真的会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没办法,这即为掣肘。托尼·斯塔克之前提到申请FBI介入并没能得到L和夜神总一郎的同意也正是如此——FBI的行事手段……呵,就算把所有嫌疑人都干掉又怎么样?   找不出犯罪手法和证据,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呢?下一次嫌疑人如果更多呢?四十,四百,四千,都干掉、都监禁吗?如果你是身处其中的无辜的那位呢?   “现在我们唯一该庆幸的就是基拉没有对那些高位人物下手吧。”夜神总一郎深刻明白这一点。死掉罪犯也好,死掉平民也好,这些都有回旋的余地。如果死掉了个什么姓岸田安倍的…   会出大乱子的。   看起来基拉并没有傲慢到觉得自己可以对抗国家机器的程度。   L轻轻摇头。   不,他不是不敢。   很快了…   基拉,想以凡人之躯登神,是一定要走这一步的。让我看看,你究竟是如何竖立自己的权威吧。   神明,真如你所想那么简单吗?   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根于地狱中妩媚摇曳的血色荆棘藤。   ——小荆棘藤正吮着手指吃薯条呢。   “娜吉妮娜吉妮…啊~~喂我喂我。”   “要啵啵要啵啵!!诶呀番茄酱没事你一会擦擦就行了!假干净!你舔…的时候也没见你…呜…呜呜…”   唉。   L叹气。 Chapter100 愈演愈烈与第二基拉   他不是不能对抗。   “他只还没到把刀尖对准那些人的步骤。”   基拉想做什么,L现在有些明白了。他设身处地的考虑过,如果自己是基拉,默默隐藏自己的身份,时不时动用「能力」杀死一两个人——说实话,查不到。   每年多少意外死亡的案件?   可怕就可怕在基拉并不满足于利用自己的「能力」牟‘小利’,它选择了更惹人注意的一条路——连续不断的利用心脏麻痹向社会昭示自己的存在,告诉所有人: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个什么神明的家伙在帮你们这些苦命的百姓处决着,执行着正义。   这条走上前台的路一旦踏出,他就要不停的行动。夜神总一郎说的‘不敢’,L认为马上就要发生了。如果它想的和自己一样的话,就一定会发生。   仿佛预言似的,下午,相泽拿着视频走进监控室。   视频里正是某个地方的官员。此刻,上身挂着「我对不起民众」横幅的肥胖男人正跨过了天台,悬悬坐在十楼的边缘,举着喇叭朝下方看热闹的人群大吼。   ‘我挪用了十一亿!通过妻子的账户转移到了国外!’   令人惊诧的言论通过扩音喇叭大肆的从十楼扔到地面上,在短暂的寂静后惊起无数怒吼,回弹非常剧烈。夜神总一郎看着直播中一条条向上跃起的评论,越来越疲惫。   评论大体都是支持基拉的民众。   ‘基拉才是正义!’   ‘我说怎么要兴建的场馆停滞了。’   ‘这种人还是去死吧。’   ‘各位,我们有新的英雄了!’   无论是主视频还是视频中的留言都乌烟瘴气的,最终在胖男人的一跃而下的画面中停止。   事情,麻烦了。   两天后,网络上所有重要职位的人物信息全被屏蔽。民众们不满的留言也越来越多。   ‘为什么藏起来?心虚了吗?’   ‘基拉拥有监督权!算是替我们监督!’   ‘有人记得屏蔽前的信息吗?发出来。’   警察抓捕了几个试图在网上散布之前记录官员信息的人,之后,反对的声音更大了。   “它能不能重新定义社会中的正义我不清楚,能不能打造无犯罪的社会也很难说。”托尼·斯塔克竖着十根手指等森月纱来翻绳:“但它一定重新定义了‘媒体’。”   没错,执此做法,全球都闻风而动,各国加强了对媒体的管控以及重要人物信息的屏蔽。基拉最多再杀一批,后续它无法从网络得到更多信息了。   “但也激发了怒火。”L捏着甜甜圈,钓鱼一样向上咬着:“唔,如果此刻基拉发言说‘不给我信息就杀明星或电视上的任何人’,你猜会怎么样?”   斯塔克了然。   民众不会指责基拉,反而会把怒气指向国家——如果你们把名单放出来给基拉监督,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了;如果你们能早点抓到基拉,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了;如果你们,如果你们…   无能。   托尼之前卖武器和上面打过很多次交道,他理解有些相对正确的做法是得不到支持和理解的。   因为那太无情、太冷酷了。   再接着,屏蔽所有信息后,全球各国会更开心的看热闹——反正基拉都明说自己在日本了,你们就在这种失去媒体的日子里勉强活着吧,只要控制好媒体,在这场比烂的赛事中,基拉的所在地一定是最先受到重创的。   太可怕了。   “所以马上就要行动了。”L咬着甜甜圈意有所指。   没错,夜神总一郎收到了上级的指令。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区一域的问题,而是关乎到国家安全的问题了。   “这些嫌疑人很有可能都会被拘禁。”   “渡,收回所有监控。”L吩咐完,又问:“时间是……?”   “还在讨论,似乎他们对此有争执。”夜神总一郎指指头顶,没错,在这种当下,冒然动作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我希望——”   “L先生!夜神局长!”相泽忽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打断几个人的谈话。“出大事了!”   现在还有比基拉更大的事么。   有,比如第二个基拉。   “第二…?”L立马抱着膝盖坐直:“请说。”   “我们收到樱花电视台的直播通知,说有一名自称为「第二基拉」的不明人士以台里工作人员的性命作为威胁,勒令他们播放一段视频。”   果然发生了,性命威胁啊…   “樱花电视台背后是…”相泽小声说了个财团的名称:“…我们目前无法联系对方,要派出警力阻止播放吗?”   “模木已经先过去了!”   “我也去。”夜神总一郎怒火冲天,套上西服后,顺手抄起了手下的摩托车头盔:“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基拉怎么杀死我!”   拦不住暴怒的局长,众人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蹲在沙发里的男人。   L看着马上开始的直播想了想:“森月纱小姐。”   ——森月纱马上就要翻赢斯塔克了。她编了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绳结,张着十指把乱七八糟的线团送到男人脸上:“叫姐姐!”   斯塔克看了眼一团糟的绳段,侧着耳朵小声:‘贾维斯。’   「先生,七十六种翻绳获胜方法以发送展示到您的智能眼镜上,请看第二十七条。」   根据画面里的破解教程,男人拈花一样竖着兰花指,一点点的解开了森月纱冥思苦想半天的‘乱七八糟打法’。   “作弊!托尼!你又作弊!!”   斯塔克翻了个白眼,把手举给森月纱:“科技改变生活,该你了。”   “森月纱小姐。”L又叫了一声:“可以请你保护一下夜神局长么。”   “诶,你不怕变得无聊嘛。”森月纱头也不回道。   “算是请求吧,现在对我来说,有趣和无聊已经不能排在第一位了。不能再有人死去了。”   斯塔克表示反对。别开玩笑了,森月纱又不是不会死。她一直以来都是用本名活动的,如果被基拉或第二基拉得知了名字,不就什么都完了?   “我反对。”托尼·斯塔克收回手,把乱七八糟的绳子揪下来扔到桌面上,面色不善的看着抱膝而坐的男人:“你不能要求一个未成年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一边抄起电话嘟嘟囔囔:‘如果把战甲带来就好了,忘记装跟踪模块之类的…’一边往外走。   “斯塔克先生虽然平时不正经…”娜吉妮立在森月纱身后平静的说道,她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感叹。   “主人,要去吗?”   森月纱努努嘴,示意让娜吉妮去拦住斯塔克。   L沉默的看着大大的「KIRA」字样出现在直播中。 Chapter101 莱姆与金发   第二基拉的直播放送的非常快。声音如同L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般,也被处理成了尖锐的机械音。   ‘我是第二基拉。’   ‘我认同基拉的做法,这个世界需要有人来制裁那些逃避法律的犯罪者。’   ‘任何阻挡在基拉面前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的目的和基拉一样。所以,请不要做出让我生气的举动。’   电视台四周围起了民众,他们举着双臂,如同消化着午后旺盛的精力,随着巨幕LED大喊。   仿佛那个电子屏幕中正降临着从未出现过的神明。   ‘基拉!支持基拉!’   ‘没错!请继续制裁坏人吧!’   率先赶到的模木挂上伪造名字的警员证,试图上前控制快要失控的人群:“往后退!都退后!基拉不是正义的!请相信警方,相信我们!”   他大喊着‘基拉不是正义的’之类的话,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逼退群众:“我是警察!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各位,请相信我们,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现在后退!注意不要踩踏到孩子!”   “那位女孩,请从左边退后——谁是她的父母?请带走她!”   秩序慢慢被安抚下来,虽然还有零星的‘基拉是正义的!你们在遮掩什么’之类的话,也被模木的‘无论正义与否,大家请不要彼此伤害,请退后,避免踩踏和推搡。’和严肃的眼神制止。   太阳高悬,越来越热,群众的嚷嚷声也忽然离他越来越远。模木完造感觉心脏一阵绞痛。他狰狞的捂住心口,半跪在地上。随着周围众人的惊呼,视线也一点点的黯淡…   黑暗像涨潮的海水般袭来。   他倒在地上,抖动抽着腿,嘴里发出‘荷荷’的气音…   十几秒后静止,安安静静的睡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基拉,就在周围!   群众沸腾了!这是第一个被基拉处决的人,活生生死在眼前!太…   神奇了!   疯狂的叫嚷声越来越狂热!   ‘基拉!我们是基拉的教徒!’   他们喊着,人群圈越缩越小——直到,一辆卡车遥遥的按响喇叭。   蜂鸣声让人群回了头,接着,卡车朝着人群踩死油门,笔直的冲了过来!!   “躲开!快躲开啊!!”   卡车一头扎进了大楼一层的无人展柜区。   嘭!!!   车头撞碎了玻璃,似乎在后期有踩刹车的动作,扎入的距离并不深。戴摩托头盔的男人踹开门跳下来,直奔倒地的模木完造。   “模木!模木!!”摩托头盔看着围观民众喊道:“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他巡视一圈,眼神停留在某个正拨打急救电话的少女身上。   “妆裕?你怎么会在这里?”   举着电话的正是夜神妆裕。她今天和朋友出来逛街没想到…   “爸…爸爸?!”   男人打开了一下挡风镜后立即合上,又脱下西服外套扔在夜神妆裕的头上:“挡住脸,叫救护车。”说完就要转身要离开,电话忽然响了。   话筒里是熟悉的声音。   “爸爸?!我通过直播看到你了!太危险了,为什么妹妹也在那儿?!”   他没法解释这么多:“联系妆裕,带她回去!”   挂断电话,夜神总一郎迅速冲入电视台,边跑边喊:‘谁是负责人?!’   头顶的LED还在播放着第二基拉的视频。   …………   ……   “现在都流行养这种大翅膀的宠物吗?”   弥海砂裙摆摇曳。她把经纪人甩在身后,垫着脚快步下楼。擦肩交错时,有些熟悉的声音像小气泡一样‘啵’地冒了出来。   入眼,黑绸缎般的长发。   这个孩子…   “misa忘记我了吗?在洛杉矶。”森月纱从小熊书包里‘变’出一根棒棒糖塞给弥海砂,一边腮鼓着时,说话声糯糯的:“唔,后来还拜托你那个游戏——忘记了?”   弥海砂停住脚,女孩的全貌收入眼中。还有那位…冷着脸的女仆。   她记起来了。   这孩子叫…   她看了一眼两个女人的头顶。   森月纱,娜吉妮。   不过…寿命为什么这么奇怪?   无限与…   无。   “misa?”   弥海砂回神,收敛眼波中绽开的疑惑:“森…月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宠物?哪里有大宠物?”她鞋跟旋转,不经意挡住了森月纱和身后生物的交接线。   森月纱指着露出来的翅膀:“那个,我见其他人也养过呢。”   森白色骨骼组成的生物俯下身,从声音来听大概是个雌性:“你能看见我?”   “咦,是蝙蝠姐姐吗?”   “是死神。”生物的胳膊像琉克一样长,不同于它的一身黑色,这个类骨骼组成的生物浑身苍白,眼球腥黄:“我叫莱姆。是弥海砂的死神。”   死神…精灵。   那个叫夜神月的男人可真能胡编。   娜吉妮皱了皱眉,向前一步拦住森月纱:“主人…”   森月纱摇摇头,好奇的打量面前两米多高的细长骨骼构成的生物。   “misa是从哪获得的这么个丑萌丑萌的宠物?”   丑萌…莱姆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看弥海砂。   女人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月纱,你刚刚说‘也’,就是还遇到过带着同样宠物的人啰?”弥海砂半蹲下身子,眯眼笑着:“是谁?和我一样的宠物吗?”   “月…什么玩意来着,”森月纱就记得一个字,扭头问娜吉妮。“我们上次去那家,什么名字来着。”   “夜神月,他的名字。”   夜神月…   弥海砂反复在嘴里念了几遍,领着森月纱来到安全通道的旁边,避开热闹的大厅。   “如你所见,我们遇到了同样的突发事件。可以请小月纱帮帮忙嘛…?”   弥海砂抿着红唇微笑,金发阴影下的眸子里翻涌着黑色的海浪。情绪饱满的年轻肉体在凡人嗅不到的地方正一阵阵的挤紧皮肤,散发着名为‘渴望’和‘期待’的味道。   “月纱,一定不能说出去哦。”   “…别人会认为,你是个疯子哦。”   弥海砂宠爱似的揉了把森月纱的头顶,扔下神情古怪的冷脸女仆。   现在,外面应该大乱了吧。   跟鞋踩着地板,手机里,‘夜神月’的名字赫然停留在搜索栏中。   这两个女孩的寿命很奇怪。不过,眼下顾不上这么多了。   …………   ……   晚色朦胧,树影和细长的鞋影斑驳晃动。公主靴踏着斑马线拐入巷弯,金发在某栋房前踌躇了十分钟后,按响了门铃。   森月纱坐在房檐上叼着棒棒糖,一双小腿挂在外面晃晃悠悠的。娜吉妮抱臂,背朝月亮。   “主人。”   “嘘…”   她打了个响指,维度破碎后,拉起娜吉妮坏笑着跃下房顶。   “我要偷听。”   大摇大摆昂首挺胸的进了门。 Chapter102 醋醋黄金蟒和奇怪的琉克   夜神月最近太累了。   先是利用之前发掘出的死亡笔记的特性,操纵死前行为击杀了十三位警察;接着突如其来的第二基拉又干了非常愚蠢的事。最后,一个名叫弥海砂的女人找上了门来。   说自己就是第二基拉。   弥…海砂?   楼上,衣着可爱的女人坐在床上。   “请相信我!”   她急迫的从背包里抽出一本薄薄的黑色笔记本——夜神月认识这本笔记。   和自己的那本一模一样。   “摸摸看?”   弥海砂把笔记递到他面前,眼含希冀的望着男人,急于证明自己的她甚至都不在意暴露最深的秘密:对她来说,这算不上什么秘密。   上一次见到琉克也是如此。故指尖触碰后,夜神月早有准备的抬起头——由骨骼组成的、惨白色的巨大死神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嶙峋的翅膀收拢在背后,有一双昏黄色的竖瞳。   不出所料啊,这个女人也是死亡笔记的持有者。   “我的死神,莱姆哟。”弥海砂甜甜一笑:“以后请多指教了!”   别自顾自的下决定啊。她有什么毛病吗?   “misa很崇拜你。”莱姆看着自来熟般贴上去的弥海砂,断断续续的把经过给夜神月讲。   ——大多数死神除了必要情况是不会窥探人间界的。   大多数。   杰拉斯不再内。   这个性格孤僻的死神一直喜欢着一个人间界的女孩。看着她一点点成长为被众人喜欢的偶像,为她高兴时欢呼,为她难过时落泪…   “追星的死神?”   夜神月不屑的撇嘴。   不,是真人版养成。   莱姆接着往下讲。   ——然而,死神杰拉斯喜欢的人间界少女偶像,被一个跟踪狂盯上了。她的寿命本该就止步于此:在阴暗的巷子内,跟踪狂连刺数刀,少女倒地,尸体于第二天被路人发现。   ‘不,我不能让她死!’   死神杰拉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跟踪狂的名字,在跟踪狂无声的倒地中,弥海砂躲过了必死的命运。   她被死神眷顾着活了下来。   “姆,很可歌可泣的爱情呢。”   仿佛自己并不是故事里的人一样,弥海砂搂着夜神月的胳膊,脸上没有丝毫的伤心或感动。她就像第一次莱姆出现时的反应一样,听到这些后只说了一句‘好感人’……就结束了。   “这本笔记是那个死神的…?”夜神月看了琉克一眼:“他也有两本?”   莱姆盯着夜神月缓缓开口:“不…死亡笔记转移了。因为,它上一任主人的死亡。”   死亡?   死神,也会死吗?   “当然。”   ——人类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杀死死神。那就是,延长寿命。   “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寿命,死神如果爱上人类,为了延长她的寿命而杀人的话,死神就会死。”弥海砂的寿命本该就在那个小巷里走到尽头,杰拉斯却延长了它。   爱上人类、延长人类的寿命,就会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死神,也有弱点。   夜神月眼中闪过阴影。   他用力把手从弥海砂的怀里抽出来,嘴角嫌弃的下坠:“这么说来,莱姆并不是弥海砂的死神。”   莱姆点点头。   “我只是把杰拉斯的笔记交给它的下一任持有者。”   “我大概清楚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基拉的?”   弥海砂眼睛一弯,黑色的瞳孔里燃起猩红:“哈,月君果然没有换眼睛呢。通过和死神交易,可以得到它们的眼睛——只要看到脸,名字和寿命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头顶。”   眼睛?   夜神月慢慢扭头,瞪了眼琉克。   他…又没告诉自己。   “你又没问。”琉克一脸无辜。   ——弥海砂换了眼睛。她对我有大用了。   夜神月忽然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弥海砂的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这样么,死神之眼…需要什么代价?”   莱姆告诉他,是余下寿命的一半。   一半??   夜神月深吸一口气。   假设一个人可以活到60岁,今年30岁。那么,换完死神之眼后,他只剩下15年好活了。   代价太高。   ——对于一个想要成为神明的人来说,是不可答应的条件。他的生命还要用在其他地方。   琉克借此推卸:“嘛,我就知道你不同意所以才没说。”   稍微负起死神的责任吧。   “死神无责哦。”琉克十分现代的比了个‘X’,“因为好奇而帮忙的家伙月不能指望那么多吧。”   夜神月扶额,那么,这个名叫弥海砂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misa的父母被杀害了。你还记得你处决过一个叫…”   夜神月翻开笔记,薄薄的本子里记录着令人咂舌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最开始的某一页,杀害弥海砂父母的凶手名字赫然在列。   是自己很早之前写上去的吧,都忘记了。   “所以,misa很憧憬「基拉」。是基拉帮她报了仇。”   “现在是爱情了哦。”弥海砂搂着夜神月的胳膊蹭来蹭去:“一表人才的男人,还有温柔的性格……请和我交往!”   她疯了吧?   夜神月皱起眉,琢磨怎么打发掉这个危险的女人。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如果杀掉…掠夺她的那一本…   莱姆看出了什么,揣着威胁的口吻告诉夜神月:“如果你胆敢玩弄弥海砂的感情…”   他拍拍腿上绕着的那本笔记。   “我就杀了你。”   来自死神的威胁让夜神月一愣。   杀掉我…因为弥海砂?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她对弥海砂…   “我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的。”夜神月搂着弥海砂,把幼鸟一样的女孩抱到自己腿上:“或者说,我从来没玩弄过任何人的感情。这和我的人生信条不相符。莱姆,”男人点点太阳穴。   “我能成为基拉,是靠这里的。”   白色死神不置可否,警告似的盯着他。   弥海砂既然对他一见钟情,又在很久前憧憬着基拉。当两个形象合二为一时,感情来的突然也正常——更何况misa…本来就是这么一位古怪的女性人类吧。   在她父母死亡之后……   这个世界原本之于她没什么意义的。   莱姆的瞳孔中倒映着金发的身影。   “月要好好对我哦。利用我也没有关系。”弥海砂甜甜一笑,不得不说电视女郎的微笑还是很有杀伤力的。“用我的眼睛去完成你想做的事,利用我,使用我的性命吧。”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嘻嘻…我的生命,应该由我来决定怎么使用吧?”   夜神月不想当心理医生,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诶,那个,一个叫森月纱的姑娘告诉我的。   “糟了…”   夜神月猛地推开弥海砂起身,踩着拖鞋,焦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麻烦了。   他想了想,忽然转身,按住弥海砂的肩膀,脸色严肃:“她的真名是什么?你说过,你能看到名字的吧?”   真名?   “就叫森月纱?”弥海砂想了想:“身旁的女人是娜吉妮,刚刚才见过面,名字不会记错。”   这不可能。   夜神月打开台灯,把死亡笔记的一页展示给女人。   “我写上了她们的名字。”   「森月纱」、「娜吉妮」赫然在列。   看来,死亡笔记也不是对所有人都生效的。   森月纱,继L之后的又一个谜题。   身为人类,可以免疫死亡笔记…吗?   琉克和莱姆对视了一眼。   ——哈哈哈哈哈,人类?   ——琉克,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个维度的床上,森月纱正虚虚趴在弥海砂的肩膀上盯着她耳垂坠上的宝石。屋里的男女聊了多久,森月纱就观摩了多久。   misa的衣品真的很不错。   应该说真不愧是偶像姐姐嘛。   波光粼粼的眼眸花痴一样盯着金发女人的上半身来回扫量,视线如有实质的从滑梯的半山腰顺着往下,掠过膝盖,弹在女人薄薄的黑色丝袜上,沿着小腿一路坠向细瘦的脚踝。   啧啧啧…   “我喜欢这个样式的耳坠。”   “我看你是喜欢这个样式的女人。”   “没有没有没…有。”   我信你个鬼,从进来就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盯着她。   破烂廉价丝袜,我这条比她的贵多了。   娜吉妮的竖瞳里冒着凉气,冷冰冰的站在森月纱面前。淑女不着痕迹的勾掉冷淡风的跟鞋,细长瘦弱的脚和冷蓝色的油彩模模糊糊的隐藏在黑色的丝袜下。   脚丫伸到床前,踩着被单,攀比似的和弥海砂的腿一同闯入森月纱的视线里。   女仆傲慢的转头不去看自己的主人,反而盯着维度外浑然不知的二人。   “夜神月……这个家伙。真是表里不一,令人作呕!”   ——你可以把jiojio收回去在骂人咩。   森月纱捂着嘴偷笑,弯下腰,鼻尖几乎挨上了黑色。少女轻轻嗅了嗅,粉舌尖舔了舔水嫩饱满的翘唇。腿上的热意和冷香钻进大脑,不明的黑眸中熏香缭绕着一条漠然杀人的妖蟒。   她的双腿在幻象里化作蛇尾,从起舞的影子中横摆斜绕的游弋到自己主人的面前,蛇躯与冰凉的鳞片剐蹭着、渐渐勒紧着…几乎能挤出水来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森月纱。   嘶…   森月纱听不懂蛇类的语言,却能理解说话人的感情。   并每一次都能被她点燃。   森月纱笑意盈盈的昂起头:“娜吉妮,你比她漂亮多啦。”   笑与爱意在女仆弯弯的眼中闪过,黑雾般的能量卷散了她的一头长发。她轻哼着抖抖裙子,把长腿收回来踩进跟鞋里,矜持又满意的颔首。   “谢谢。”   嘁。   吃什么醋嘛。   收敛情绪,娜吉妮看着‘温柔的男人’,正色对上森月纱:“主人,这两个人…”在维度中用眼神杀了夜神月千百次的娜吉妮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明明温和有礼的人,竟然转头另一副面孔。   要不是主人和自己对什么笔记免疫…   自己差一点就让森月纱陷入危险了。   不称职。   危险的两个人,最好…   “诶呀呀,你又来了。”森月纱变出一板巧克力,撕开锡箔,‘阿呜’进去一半,起身,把剩下的一半塞进露出獠牙的女仆嘴里。   “为什么那么严肃?我很早就察觉这个月什么夜身上有微妙的能量波动了——”   她比了一个极小的缝隙。   “大概就这么点波动吧。”小婴儿嘘嘘嘘到太平洋里的小水花儿一样的波动。   持有什么笔记的什么什么月,用主世界的等级设定来说,大概也就「接触者」的水平。   死神先生倒是‘稍微’厉害一些,唔,有「原点」级,吧?   “你现在比以前更会断句了。”   “不生气啦?”   “我只是想杀了他们。”蛇女仆捋着黑发重新盘好,把折扇插回去。冷色调的唇十分反差的撅了个可爱的模样:“就算是蚂蚁,被咬一口也会痛。”   “那要看咬哪了。”   娜吉妮斜眼:“你又在说什么黄黄的东西。主人,我发现最近你跟赫拉没学什么好。”   「抱歉哦,阿纱想要查阅一些资料,身为侍从是无法拒绝的。」赫拉适时的通过手机说话,一直以来所有事都没逃过她的眼睛。「可娜吉妮小姐为什么生气呢?」   “还不是你把主人带坏了。先前有阿莉埃蒂,后又来了个你。”   ——这话说的娜吉妮压根就没把自己放进‘带坏’森月纱的一员之中。可实际上,是她先动的,手……啊动的舌。   「我以为娜娜会高兴。」赫拉温柔的解释,「阿纱说‘想要让娜吉妮舒适’,秉着如此目的,我才通过网络为她筛选了一些会让你感到——嗯,的技巧,你不喜欢吗?」   红脸蛋的蛇别过头不说话。   怪不得她总觉得最近森月纱有点反攻的趋势…   原来如此。   “也不是、也不是特别不…”   不是特别不,也不是特别不想不让她别看…   ——啊,大脑有点混乱。   啵。   看着很少发呆的娜吉妮,森月纱垫着脚亲了下她的脸蛋。   唇分,眼前,热烈鲜活的姑娘。   “娜吉妮好萌呀哈哈,我们回去吃夜宵吧?”小猴子一样的少女垫起脚,摸了摸女仆发烫的脸,又拉起她的手:“他们就这么放着好了,故事还没结束,我想看到结尾。”   “拿你没办法…”   “你不是很有办法嘛?”   “那是在特别的地方…”   “喔~~娜吉妮,你真是一条黄!黄!蟒!”   “那叫黄金蟒,主人。”   “黄金蟒…很怪吧?总感觉会钻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寻找奇奇怪怪的东西呀。”   “你最近又瞎搜索什么词了?在哪搜索……赫拉!!又是你!!”   「已完善今日食谱,娜娜,发给你了。」   三个人的声音远去,身后,维度再次破碎。 Chapter103 拉花奶油软坦克   樱花电台一役,第二基拉拥有「只知道容貌就能杀人」的信息被L通过夜神总一郎下发给所有在行动的警员。   之后,事情开始被上级推动着加速了。   “原本还有反对派,但第二基拉的出现让这些声音在一瞬间销声匿迹。”这一次可是切实的被一大群民众看到了,再想要遮很难。“已经决定下令拘捕、监禁,嫌疑人需要我们这边来确认。”   如果要囊括所有的,大概得成百上千位;如果只是L怀疑的倒是不多。   三位。   最怀疑的,一位。   “夜神月。”   L咬住大拇指蹲在椅子上。很奇怪啊,不是吗?父亲是局长,所以,理所当然的能拿到罪犯信息;高智商,成绩优秀进入东大,符合之前罪犯行动的「大学生」作息;13位警员死亡前,又和其中一位跟踪他的有过接触;最重要的是…   第二基拉刚出现,他身边就多了个‘女朋友’。   两个基拉已经见面了?   森月纱和夜神月、和他的‘女朋友’接触过,告诉我这件事,是想提醒我什么?或者…只是因为有趣?她是外界来的自称高等生物的东西,基拉的能力对她有用吗?   虽然这么说有违侦探或警员的逻辑,但——实际上拿森月纱当坐标就可以了吧。   那个疯姑娘最近对夜神月很感兴趣…   以她粘娜吉妮的程度来说,大概率不会喜欢男人。那么…夜神月,你身上果然有什么东西让森月纱好奇吗?   ——L知道用森月纱的态度来判断是作弊,但谁让基拉的手法也不怎么‘科学’呢?   “夜神月。”他对夜神总一郎开口,说出了三个名字:“就这三个吧,我们一直以来最怀疑的人选——顺便,请额外在拘捕一位。”   “夜神月最近新交往的女朋友。逮捕时我需要在场。”   月…   L,你还是怀疑他吗?   “不是怀疑。夜神先生,我只是认为如果基拉存在于这些嫌疑人里面的话,夜神月的概率最大而已。”L换了另一个大拇指咬:“之后如果没有问题,我会道歉的。”   说完,男人视线无奈的跟着跑过来的物体移动起来。   ——森月纱拿着小瓶子兴奋的凑了过来。   “说完了吧?说完啦?来来来,我推荐个好东西给你!”   献宝似的捧出一个拇指长的玻璃瓶。   “铛铛!!娜吉妮特制可食用指甲油!”森月纱比着手背,五根细长的手指尖抹了翠绿色,尖尖的,亮晶晶的。   “你本来就很白了。不需要再抹这种颜色了。”L看了看女孩几乎要融化在阳光中的手小声评判着:“我是不会抹绿色的指甲油——”   话没说完,森月纱手里出现了一大堆各色的瓶瓶罐罐。   “蜜桃粉、豆沙红——你想要的都有喔,是可食用的,嘻嘻娜吉妮知道我喜欢咬指甲特别制作的你想不想要呀…”   夜神总一郎想象了一下涂着红色指甲油的L,慢条斯理的翘起兰花指在他面前捏起一块蛋糕……不。   不要。   别。   “咳,L,那么后续确认结束后,我就去写申请了。”夜神总一郎厚实的身子挡住森月纱,他真怕这个脱线的侦探先生接受了疯丫头的好意。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多刺激了。   “月那边…”   L点头:“请放心,只是拘禁和全天候监视。毕竟夜神先生也说过,需要让基拉露出马脚。如果是意念杀人,我们这些人就可以解散回家了。”   “你要亲自去?”渡把夜神总一郎送出门,端着茶壶进屋。“L?”   对方跳回沙发里蹲下,抱着膝盖不语。   “很危险。”   就像个任性的孩子面对爷爷一样不发一言,把桌上长条形的软糖叼在嘴角,哧溜哧溜吸着。   真是…唉。   老人很担心,却又没什么理由阻拦。毕竟选择了让他‘自由’的看到这世界的真实,就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这一次,说不好就是有人类利用超自然力量犯下的案件吧。   “已经是超自然了,我只是想要找出它,送它上死刑台。”L是这么说的。隔空杀人,只要知道名字和样貌就能杀人,这还不够超自然吗?   但L一定要弄清这种「能力」的来由,它是被赋予的,还是天生的;它是否可以被转移,或者被继承。如果人类社会接连不断的出现,他们该如何应对,如何制作策划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系统。   森月纱拽起L的手腕:“你担子太重啦,来让我给你涂点减压指甲油!”   上了年纪的渡,站在森月纱背后,无奈的出示了自己的小拇指。   老人宽厚的手,小指上有着一抹浅粉色。   还挺少女。   L:……   不,渡,我死也不会抹的。   …………   ……   抹着一手红指甲的侦探先生蹲在东大学子们常路过的椅子上。   经过的女孩子们三两成堆的叽叽喳喳说笑,然后,把诡异的目光投向这边。   ‘是变态吧…’   ‘红色指甲…’   ‘女…’   ‘装…’   森月纱坐在他旁边笑死了。   纱纱大胜利!!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有时候想想,如果你只是个人类——平凡的人类,我们一定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的。”不知道是不是抹了指甲油,别别扭扭的手指好像没地方放,可食用的油彩,L却不再咬了。   就硬生生举着一手红指甲矫揉造作的蹲在长椅上。   像个睡眠不足的跟踪狂。   “你真的有过朋友?”   森月纱眨眨眼,直觉告诉她,L这个人没把任何人当成朋友。   “如果我只是个人类的话…”   唔。   “我们就不会认识啦。”   少女接过娜吉妮递来的食盒打开,早上刚装的满满当当的盒子,‘幸存’下来的只剩三颗泡芙了。森月纱纠结了一阵,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她捏着松软的球球,一人一颗,分给了L和娜吉妮。   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舍得吧。   阿呜。   “好吃!不管吃多少次,娜吉妮做的泡芙都很好吃。”   “你有个很好的女仆。”L点点头,小口小口吮着:“说起来,你知道puff的故事么。”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在法国北部的一个大农场里,有个农场主的女儿爱上了一名替主人放牧的小伙子。   但很快,她们的恋情被父亲发现了。   农场主父亲阻止了女儿和放牧男孩的爱情,并想要把他赶出农场,永不和自己的女儿见面。   女孩苦苦哀求父亲,最终,农场主出了个题目,要他们‘把牛奶装进蛋里’——如果他们在三天内做到,就允许他们在一起。否则,小伙子就会被发配到很远的法国南部。   三天后,聪明的男孩和女孩合力研制出了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点心——外面像鸡蛋壳一样酥脆且有着鸡蛋的色泽;内里的馅料是结了冻的牛奶。   独特的点心赢得了了农场主的认可,后来,男孩和女孩成了一对儿甜蜜的夫妻,并在法国北部开了一个又一个售卖甜蜜和爱心的点心店。   泡芙的由来。当然,只是个故事而已。   L讲完,森月纱点点泪痣,开始胡编乱造:“男孩长成了男人,和妻子开了名满国度的点心店。他们有了成堆的金币,日子过的又轻快又美满。”   “后来,一场突然而来的流行病让丈夫倒下了。妻子不离不弃的带着他全国求医,散尽家财。”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可以用食物治愈流行病的女人。”   小编剧兴奋的捂住心口:“求求你!求求你救一救我的丈夫吧!我一生最爱最珍贵的人儿啊!”   “‘用您的神奇的食物!哪怕付出我们的全部财产!’妻子哀痛又期盼的对女人说:‘用您的神奇的食物!’”   “女人说:想要治好你的丈夫?没问题,在食戟中赢了我就可以。法国农场主的女儿啊!做出你最擅长的泡芙,来和我一决高下…”   “……”   L就知道展开会非常奇怪。   “算了,反正这种民间传说也很难尽信。毕竟是源自‘法国’的传说。”L挠挠头,接过娜吉妮递来的湿纸巾后道谢。   森月纱才反应过来。   法国?   “对呀。如果是那个国家的食物,就怪不得这么好吃了。他们战争中的坦克和飞机都是用糕点做的嘛。”   法棍轰炸机!拉花奶油软坦克!咻咻咻!   你够了,森月纱。   L眯着眼,望着来往的学生发呆,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是娜吉妮小姐的话,就不会好好听话了吧?”他指的是如果娜吉妮作为‘放牧的小子’,面对喜欢的农场主的女儿森月纱,应该会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吧。   ——闲聊中也不忘试探么。   “没有人能阻止我奔向主人。”娜吉妮根本不接招,冷笑的看着L,咧开一嘴森白:“考验?‘把牛奶装进鸡蛋里?’敢对我说这种话,我就把他装进盒里。”   噗嗤…   耳麦中传出一阵阵轻笑。   哦,因为今天的拘捕行动,所有警察包括L都在一个频道实时连线。   这个冷淡矜持的女人突然说出的话…   意外霸道撩人啊。   几个喜欢看总裁文的‘猛男警探’表示双手赞成这段感情。 Chapter104 会面   午后的光线被涨潮的乌云遮蔽了半个身子。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灯光随着男士的脚步声一盏盏的熄灭,一缕青烟似的‘嗤’的捻成从鼻腔里吸入有些咸腥的海盐。   楼宇的灯火忽地成片黑了,寂寥如深渊的暗处,风度翩翩的恶魔以人类的姿态向前迈出脚步,而阴影也自脚尖的落地迅速扩散在星球之上。   死神狞笑着扇动翅膀,悄无声息的,世界越来越冷。   苍穹之下什么也没有,仿佛被劈了一刀的画面只剩下空无一物的黑与白。   辉光被黑暗压缩向后推移,佝腰驼背的人站在光线中,望着深沉优雅的恶魔。   他说:“初次见面,夜神月。”   “我是L。”   世界豁然开朗——   学生们窸窸窣窣的低语声,手指朝向了面对面的两人。重回人间,极不相称的打扮与姿态,如相反的黑白明烈的撞击着彼此的世界。   阳光下,校园长椅旁。   两个人望着对方。   夜神月从来往的人群中挑出了那个不停朝他跳脚招手的女孩。   ——森月纱…   ——L…   这两个人…认识。   他皱着眉,手往兜里探去。   “月!”   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   糟了。   电光火石般的眼神交接,面无表情的白色神明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宽刃剑,以摧山覆海般的气势劈头而落!   手臂僵住。   “月?发什么呆嘛。”   弥海砂…   “月!我来找你了哦!”女人一路小跑到跟前,搂住夜神月的胳膊。看看他,又看看不知何时带上了狐狸面具的陌生男人。   “诶…?”   这位…   “我是L,戴面具是我的怪癖,因为不适应外界的目光你就当我自闭抑郁狂躁……之类的什么吧。”   毫不在意的敷衍着,他对弥海砂伸出手:“初次见面。”   “诶诶诶???”弥海砂看了看月,又看看L。   这个男人…   好自说自话。   夜神月的思维飞快运转着。他用手肘轻轻顶了下弥海砂,展露笑容:“初次见面。我是夜神月,这位是弥海砂…听父亲提起过你。”   被提起的家伙只有一张狐狸脸。   “不好意思,这个面具是…?”   “在那边买的,不能送给你。”   狐狸脸歪了歪,圆孔里的漆黑瞳孔直勾勾的在男人和女人的身上扫动。   “我是说…”   夜神月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弥海砂。   女人会意,突然向前伸手,一把摘掉了他的面具!   啪嗒。   狐狸脸被拿走后就只剩一双无神的熊猫眼了。   弥海砂下意识的望向他的头顶。   这个名字…   外国人吗?   好奇怪。   恶魔的眼中闪过笑意——   深渊滚滚翻涌的黑雾融化了劈砍的气浪,一双尖锐的黑色利爪抬起剑刃:露出一张庞大的、煞气沸腾又狰狞的脸。   看到了哦。   “海砂!太不礼貌了。”夜神月责怪的瞪了一眼女人,歉意的对上L的视线:“实在抱歉…那个,请问,今天找我是?”   “只是想见你一面。”   “见我?”   “嗯,你不是也想见我?”   没等夜神月反驳,L挠着屁股,骤然提高了声音,古怪的朝着四周:“咦?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是叫misa吗?唔…是个演员吗?我看过她的广告呢…misamisa?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喂你别这么大声——!”   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便引来了周围学生的注意。   “misa?!”   “是海砂?!”   “弥海砂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们一瞬间围了过来!!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夜神月垂下眼帘,阴沉的看着挠头的男人。   ‘啊,抱歉呢。’   被围起来的男人,同样对被围起来的夜神月做了个口型。   人挤人的摩擦中,弥海砂猝然尖叫出声!   “呀!!谁摸了我的屁股!!”   拥在一起的包围很快引起了注意。经纪人匆匆忙忙的赶来,钻进人群,好一阵费力才把弥海砂解救出来——依依不舍的女人被拽走前,夜神月朝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然后,长舒一口气。   现在,弥海砂知道L的名字了。   那么…只要一个电话,让她写上…   “我还有课。”夜神月转头面对L,笑容十分真诚:“如果没事…”   L摆摆手敷衍:“嗨,嗨。打扰了。”他抖抖被挤褶的白T恤,抬头装模作样的望着天色:“啊,说起来,我也突然有点事。”   “嗯?”   “就是很急很急的急事。”   夜神月想赶紧摆脱他方便自己打电话。“那…有机会再见了。”   ——没有机会了,L。   无光的暗色在漆黑的眼球里翻滚。   两个人谁也没提出留联系方式,谁也没多话。或者说,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不需要交往的人。   看着穿白T恤佝偻的人影渐渐走远,夜神月阴着脸从兜里掏出手机。   弥海砂。   嘟…嘟…   电话拨通。   奇怪的是,铃音却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夜神月放下手转头——不远处,L正两指捏着粉色手机上挂的黑色玩偶。   粉色手机在眼前晃晃悠悠的边响边震动着。   夜神月瞳孔紧缩!   那个…手机!!   他看着L古怪的盯着嗡鸣的手机,然后,提起机身,接听。   咔哒。   “莫西莫西。”   “…这是怎么回事。”   L:“啊,因为被逼迫着抹了红色的指甲油。不觉得和粉色的手机很搭配么。”他遥遥的给夜神月展示了一下手背。   夜神月平静的压抑着怒气:“我是说,弥海砂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举着手机和L面对面通话,相视的两人离得并不远。他走过去,朝L伸出手。   “把misa的手机还给我。”   “嗨,嗨。”L捏着挂坠把手机放在了夜神月的手掌里,侧着头听了半晌:“哎呀,月桑,刚刚收到消息:弥海砂作为第二基拉的嫌疑人已经被抓捕了。”不等夜神月插话,他继续道:   “啧,原本你也在第一基拉的嫌疑人中的,只是因为你父亲夜神总一郎先生是局长,一直迟迟未能对你使用特殊手段——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你不同意,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警方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撒谎。   夜神月心里冷笑。   想着,刚上大学的男孩脸上流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他收拢五指握拳:“这不是儿戏,L!如果有嫌疑当然要拘捕!特权什么的,我才不需要。”   “如果能证明我的清白就再好不过了。不要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我的身上。只要证明我的清白,就请快些去验证下一个嫌疑人!”   夜神月表露的态度让耳机里的一种警察暗暗点头。这才是夜神局长的儿子应有的姿态。   “如果我真的有嫌疑,就请按照流程办吧。你今天来,是要和我说这些吗?请拘捕我吧!我一定是清白的。”表示完自己的态度,夜神月看着L:“无论怎么样,我希望事后L和父亲能同意我加入总部。”   “总部?”L插着兜,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听说过。   夜神月挠挠头,大学生的稚嫩终于出现在男孩的身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是——对付基拉的组织,让我加入吧!你可以问我的父亲,在上学时我就协助警方侦破了很多起要案,我的大脑对L来说是有帮助的对吧?”   “我一直都想亲手抓住基拉!”   ——那种事之后再说吧就是…这么兴奋热血的男孩,果然是刚入大学的样子么。夜神月,你表现出来的真的就是原本的样子么?   L歪着头漫不经心的扫过他身后的背包。   “如果使用其他手段,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一些伤害。即便这样也无所谓么。”   “没问题!只要能证明我不是基拉!”夜神月拍着胸脯:“我一定要抓到基拉!把他送上死刑台!”   唔。   “相比看到天空之上的城堡,这个世界的故事让我作呕。”娜吉妮领着森月纱,像个带孩子出来玩的姐姐一样。就是脸色黑极了。   “你说,这些‘死神’来自哪儿?”   娜吉妮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古一法师没有对它们动手,就说明这些‘生物’并不属于来自多元的入侵类的神秘侧。大概算是本土衍生物吧。否则在夜神月‘拥有’琉克的下一秒,小火圈就会开在他的屋里,然后从圈儿里蹦出来个光头女士抄起橙红色的鞭子一顿抽了吧…   森月纱疑惑:“自称为神明…吗?”   女仆掐了把自家主人的小脸儿:“你又想找新家人了?”   森月纱摇头。   “不够美型,森森家族不能有丑陋的侍从。”   娜吉妮丧着脸嘟囔:“水晶宫…”   “什么?”   「阿纱,娜娜说的是‘水晶——’」   “赫拉!!”娜吉妮抢过手机捂住听筒:实际无济于事。赫拉是通过两个人耳蜗里的耳麦发出声音的。   “水晶宫?”森月纱问:“水晶宫是什么?”   水晶宫是英国伦敦一个以钢铁为骨架、玻璃为主要建材的建筑,是十九世纪——娜吉妮查了手机,然而赫拉那边已经给森月纱解释完了。   ‘……的后宫,就是这样,阿纱。’   森月纱神情古怪的看向娜吉妮。   “蛇蛇,你除了对我,难道还对其他人的jiojio感兴趣…?”   你少给我贼喊捉贼!!! Chapter105 突然死亡的大胡子先生   多日前,夜神家。   “冒然和我接触,又是在第二基拉刚刚出现的时候,这个举动太愚蠢了。”夜神月撑着下巴无奈的说:“就‘可以得知内部信息’这一项把我放进了嫌疑人里,你的出现更加深了我的嫌疑。”   弥海砂…   夜神月思考着:“琉克,在我之前,有没有放弃笔记本的人?”   “啊,当然,数不胜数。”死神俯身:“放弃死亡笔记的人会被抹除有关笔记的记忆——哦,你是这样想的吗?”   夜神月低声对弥海砂和她的死神莱姆道出了计划。   计划…就按照这样计划吧。   嫌疑,一次性洗清。   …………   ……   森月纱不太懂警方的刑讯手法,对她来说,就听说过吐真剂还是从之前的世界知道的。   “不存在那种东西。”L退居二线,有关四位嫌疑人的把控全权由官方机构的特殊部门负责:“缺乏科学数据的支持。这种会令大脑迟钝的化学品不谈伤害性,单从性质上来说已经是剥夺了被询问者的真实意愿得到的供述——之前有过案例,在药物的影响下被询问者吐出了虚假且错误的线索。”   毕竟掌管‘说谎’器官的是大脑,但它也同样掌管‘回忆’功能。被药物影响后虽然编造谎言的能力下降了,但人的记忆里同时也会跟着被削弱——很可能被询问者自己都记不起来某个事件。   “心理侧写,繁复的讯问,测谎与全方面24小时监控——这个时间会持续很久。”   L抱着膝盖无聊的晃来晃去。   基拉杀人一定需要什么契机。一两个月都不做动作…   不可能的。   “只要外界基拉停止活动,就能证明凶手在这四个人里。如果…”   如果没有,那么就证明自己错了。   L咬着嘴很不甘心。   「阿纱,收到一封邮件。」   咦?   「有关我的托尼·斯塔克先生遇袭的事」——赫拉很少会称呼斯塔克为自己的‘创造者’,反而常常直呼其名,娜吉妮能感觉出她话里话外想要避开什么。   “咦?你之前说他被暗算是因为什么人吧?”   「奥巴代亚·斯坦尼。我之前早已把资料传输给贾维斯——斯塔克先生似乎因为人类的某种感情影响,即使拿到了奥巴代亚的一些和恐怖分子私下来往的记录,却并没有立即动手。」   我说这几天怎么不见那个热爱摇滚的翻绳作弊达人呢。   森月纱靠着墙壁,点开手机邮箱。   ——里面静静躺着一封后缀署名为「杀老师和他的小玫瑰」的来件。   邮件里只有两句话:   不用谢,神奇小森林。   以及:……我迟早会追上你的大小!   哦,这是…   「阿纱,十分钟前斯塔克工业传出消息,其股东奥巴代亚·斯坦尼在办公室内死亡,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与军方和恐怖分子的隐秘交易文件——里面还牵扯了托尼·斯塔克先生。」   「这回他可成了被谋害的小可怜了。」   受到社会同情吗?   「您有一通电话。」   邮件抵达的同时,托尼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男人开口语气不善:“你看新闻了么。”   “大胡子死了。”   “…奥巴代亚是看着我长大的。森月纱,如果你要对付他,至少跟我说一声。”托尼有点生气又有点惶恐。他不知道森月纱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奥巴代亚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家人了。   至少…至少什么呢。   男人扪心自问后哑然。   他没什么立场指责森月纱,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安全。   “抱歉小森林。我…”电话那头的人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本想再多收集一点证据,顶多,顶多让他永远住在牢里…”   “不是我干的。”森月纱脆生生的回答:“也不用道歉,我有点理解你了呢。是…因为小霍华德吧?”   没错。奥巴代亚时常提起和霍华德·斯塔克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托尼就有种父亲还健在的感觉。   “如果要安慰我就请别加‘小’,我父亲在你眼里是个孩子?”   森月纱隔空点头:“孩子的。而且,还是个贪吃的、喜欢看成熟姐姐胸部大不大和腿直不直的早熟男孩。”   托尼·斯塔克:……   “再而且,他还逼我坐在儿童玩的摇摇玩具马上给他唱童谣。”   “再再…他还经常在门外偷听他父亲和女士们的战斗。”   “再再再…”   “森月纱!!”   嘻嘻。   “你好点了吗?”   听筒里一静。   森月纱清脆稚嫩的童声让人听的真切:“这样,还会难过吗?”   斯塔克握着电话,耳朵不知何时变得十分灵敏。他不仅能清楚的听见森月纱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声音背后的感情和她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很冷漠又很温柔的一颗居高临下的可爱的心脏。   “我…”   托尼叹息:“谢谢。”   少女啃着指甲说了句‘谢谢不如付钱’后关断了电话。另一头,托尼·斯塔克看着‘嘟嘟嘟’结束的通话莞尔。   「先生,看起来您的推测并不准确。」   “我推测什么了。”男人一副死不认账的德行,叼着巧克力棒哼着歌,一颠一颠的从卧室走进客厅。   「有关森月纱的风险性。」   “哦,两码事儿。”   “她会不会毁灭世界跟她是不是认识我的父亲、是不是被我当成家人是两码事儿。”   贾维斯停顿几秒,似乎消化了一下自己主人的意思。   然后…   「所以,您就是娜吉妮小姐说的‘傲娇’吗?」   托尼·斯塔克:……   “你变成这样我应该怪森月纱还是怪赫拉?”   「问题很模糊。先生,已经把‘傲娇’加入了您的个人信息档案中,以方便未来女主人实时调用——虽然我有私人倾向,但不会干扰您的决策。」   哼。   斯塔克翻开笔记本敲了几下键盘。   “让我看看…斯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巴代亚·斯坦尼死后掀开了令人震惊的黑幕,有些能被大众所知,有些不能;有些能被警方查明,有些则不能。被他命名为「铁霸王」的战甲就是佩珀·波兹带着罗迪上校找到的。   铁霸王。   用我遗落在山洞里的残骸设计的…   斯坦尼,你和十戒帮…   资料向上翻动,在小辣椒传来的信息中,一条最近通过特殊渠道发出的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由于奥巴代亚·斯坦尼串联恐怖分子行凶失败,铁霸王又未到能够启动时间。   他决定再找一个顶尖的杀手杀死托尼·斯塔克。   所以…   为什么。   斯坦,为什要杀我。   斯塔克越看越心惊。原本「赫拉」在和他做交易之后就很大方的把‘捡来的’资料发给了男人,那些足以定罪,却不足以让托尼·斯塔克狠下心。   但这些…足够了。 Chapter106 来自清道夫的帮忙   为什么要杀死托尼·斯塔克?   当然是为了公司。   奥巴代亚·斯坦尼握着钢笔签好文件。透过干净的落地窗,能直接看到脚下遥遥的繁华都市。   斯塔克工业,他为之付出奋斗了几乎一生的集团。   他们靠着托尼的智慧起家,而后,又靠他的手腕游走于军方与政府之间。   如果不是他,那个只会趴在机械和油污里的‘天才’早就被敌人吃的骨头都剩不下了。无数个日夜的研究哈?他以为只有他在忙么?   跟人打交道比跟冰冷的机器打交道要难太多了。   强硬的军方,狡猾的政客,集团里各有诉求的股东,每年的报表和装入口袋的利润——包括股民。他要照顾、考虑的事情太多,而‘天才’只需要在他的工作间里呆那么一段时间,而后,向所有人宣布:   我有新发明了!   就这样,他的地位就远远高于自己。   谁看到自己的辛苦了。   ——‘杀死,杀死他。’   动荡不安的心海比暴怒的风雨更加愤怒。   ——‘杀死他,你就站在了斯塔克集团的巅峰。’   在乱哄哄的火炮轰鸣声中理智被炸的千疮百孔。   ——‘权力,钞票,关闭武器部门,什么也没有了。’   盛装的小丑正跳着滑稽的舞步,嘲笑男人的软弱。孩子是旺盛生长的力量,而年近终末,自己的肉体却即将衰竭……你想要什么呢?托尼随手甩给你的几颗糖果,就像游乐园里小丑对孩子们那样?   ——‘杀死…托尼·斯塔克!’   从来不为人知的影子也想有天在出现在阳光之下,对它来说,早就受够了某人肆意妄为带来的一次次失望。   奥巴代亚的手指轻轻拖动鼠标,在某个鲜少人知悉的网站上,一笔巨款通过不记名账户转到了另一个不记名账户里。   从不失手的刺客,最利落的杀手。   …………   ……   之后过了几天没什么特别的日子,托尼那个小混蛋也跟着什么女孩和侦探跑到了日本,正好让他腾出手慢慢吞食斯塔克家族打下的帝国。   或者过不了多久就该改名斯坦尼工业了?   对着镜子用特制的小梳子理整齐胡须,在满意的正正领带:斯坦尼先生觉得人生中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高兴了。熬走了霍华德,现在,他的儿子也马上要追随他的父亲而去。   感谢你们,两位斯塔克。   价格昂贵的皮鞋和西服对得起豪华的办公室,男人昂首挺胸的推开门。   在办公室里发了半天呆的两个人对着他招了招手。   “早安,雇主。”   奥巴代亚·斯坦尼一懵。   黑线帽,红线帽;圆框黑墨镜,小圆框黑墨镜;男人,女孩;黑色长风衣,红色长风衣;黄绿长筒袜,粉白长筒袜;消音手枪…   棒棒糖。   什么人?   高个子戴墨镜的男人就距离他不到半米,枪口指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   “进去坐,斯坦尼先生。”手枪摆了摆,指向宽畅的惊人的办公桌后的老板椅。“就平常的位置,别做让我误会的事,否则我就开枪。”   “你是…”   奥巴代亚双手举的和耳朵平行,一边走一边小心试探:“你收了多少钱?我给双…四倍!我是未来的斯塔克集团的…”   杀手的脸一瞬间变得古怪。   我收了多少钱你不清楚?   “坐下,斯坦尼先生。”   柜子侧面吮棒棒糖的女孩冷着脸威胁:“少说没用的废话。”手从兜里掏出来,还比了个枪的形态。   奥巴代亚·斯塔尼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才多大的女孩,也是杀手?   父女组合?   谁委托的,汉默还是…十戒帮那群人?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张脸。   “放弃吧,先生。这是斯塔克集团安保最高的一层——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女孩是怎么潜入进来的。”奥巴代亚用眼神示意两个人,在天花板的四周,在刚刚进门的走廊的方向:“这里全是监控,从一层到顶层,从你们踏入斯塔克集团那一刻开始——或者说,从你们下飞机踏上美国领土那一刻开始。”   “你们的样貌就暴露了。”   “我是个重要人物,杀了我,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反而会受到托尼·斯塔克的全力追捕。”   奥巴代亚·斯坦尼余光瞄着稳定的枪口,如履薄冰。   “换个方式,怎么样?你们收了多少钱?既然干这行,肯定想做一笔大的收手。来吧,我给你们提供这一笔。要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说个数,小姑娘?”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人诡异的沉默着,从刚刚开始到现在,他们也只是说了两三句话。在奥巴代亚挣扎讲情的时间里,黑线帽的男人就单手举着手枪,手臂纹丝不动的朝向斯坦尼的胸口。   然后…明明没有被开启的音响里传出了一道成熟女人的声音。   奥巴代亚听得出来成熟是因为他的某些口味。   女人说:「完成。」   砰!!!   几乎是在话音的下一刻,枪声就响了。   留在奥巴代亚·斯坦尼脑海中最后的声音也只是这一声枪响而已。   风很凉。   他瞪着眼,死不瞑目的瘫在老板椅上——这个他坐着做了很久美梦的椅子、和女人做了不少战斗的椅子、依托着他兢兢业业绘制蓝图梦想的椅子上。   尸体歪着头,鲜血从脑门的弹孔李汩汩涌出。   他在凡人之时结交了霍华德·斯塔克;在凡人之时培养、辅佐了托尼·斯塔克;也是在凡人之时,他企图掌握斯塔克集团,成为这座金山之上的神明。   可惜被一颗子弹击碎了。   「大楼监控于三十分钟后取消屏蔽,」成熟的女声这回从桌面上的笔记本里传出来:「我需要入侵和检查斯坦尼隐藏起来的交易记录与私人信息,你们可以先离开。」   玛蒂尔达咬着塑料棍,那一头的棒棒糖早就吃完了。   “嗯哼,记得回程的票…”   「没问题,玛蒂尔达。感谢你和里昂。」   里昂刚收拾完武器。他重新提起黑色的小箱子,系好风衣扣:“我只是想帮森月纱而已。”   「是的,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再见,赫拉。” Chapter107 擅自的合作   事情还要从一封从特殊渠道发来的邮件说起。   也要从一个人说起。   老东尼。   这个掌握、操纵里昂多年的老男人在某种接单网站上用里昂的名头注册了账户,不仅接本地单,还接一些网络上的订单。当牛做马的里昂先生确实没少给他赚钱——自从脱离之后,熟悉互联网的年轻女孩立即接手了这个账户。   玛蒂尔达:“你是怎么拿到的账号?”   里昂正忙着把掰碎的饼干放进热牛奶里泡软,头也不抬:“森月纱帮我的。”   “什么?她又出什么鬼主意了。”   “不知道。”男人木讷的摇了摇头:“她帮我从老东尼那里‘要’回了应得的财产,还有这个账号。”   ——他没说的是,老东尼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古怪,就像有什么怪物在后面追他一样。   ‘我会转给你的!会转的里昂!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看在我当年拉你一把的份上…该死!让他离我远点…!!’   听筒里充斥着皮鞋踩在砂砾中摩擦的声音。   或者说,海浪一样翻滚的哗啦声。   里昂不知道森月纱身边还有谁。希望能留老东尼一命吧,毕竟当初来这边,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男人怀揣着一丝希冀和原谅把老东尼扫回了记忆深处。   这个人应该永远退出他的新生活了。   里昂不了解,也许森月纱会因为好奇或好玩什么的乱糟糟的理由留下活口。   但她的侍从可不会。   “所以,是森月纱那个‘膨胀女’帮你要回来的?”玛蒂尔达翻了个白眼。自从看见森月纱送给她的那件礼物之后(胸衣),女孩就对‘身材’、‘丰腴’、‘成年’、‘真正女人’…和‘喜马拉雅’这些词有了阴影。   平胸萝莉怎么了,切,里昂就挺喜欢的。   里昂:…行。   “注销掉吧。”男人端起泡软了饼干的牛奶碗,站起来走到橱柜旁。一只棕黄色斑纹的幼猫正喵喵喵的从小窝里窜出来,伸出小爪一下一下勾着男人的裤脚。   眼巴巴的盯着他的手。   “喏。”   碗放下。   棕黄小闪电上来就是一顿猛舔。   “我已经决定洗手不干,账户也没什么用了。”他拍拍手坐回椅子里:“好像排名很高?”   玛蒂尔达举着手机展示给他看。   “第一位,你是效率最高的,被连续七年推为最具性价比的手枪先生呢。”   ???   手枪先生???   “我希望他们能找个更好更准确的描述词。”   “这个就挺准确?”玛蒂尔达不明白手枪先生怎么了。他…就是用手枪用的不错呀?   忽然。   一封委托邮件从账户界面跳了出来,没等女孩查看,电话铃也随之响起。   听筒传来的是某种经过调制合成的电子音。   「午安,里昂、玛蒂尔达。」   「我是赫拉。」   事实证明有些情况下还是不能贪便宜,就比如奥巴代亚·斯坦尼先生相信了网站推送的‘性价比选择’,委托了一个受了森月纱恩惠的杀手去杀森月纱和斯塔克。   ——哦,他的要求是:「……斯塔克和,跟他一起回来的两个人。」他甚至不知道森月纱和银森的名字。   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撞枪口。   里昂从屋里拿出一个大本子,拔开钢笔帽交给玛蒂尔达示意她帮忙记录一会的信息。女孩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抽出平板电脑。   首先,确认彼此的身份是否真实。其次,了解目标信息。对方似乎在之前就做过十分全面的前期工作,发过来的文件几乎不用里昂补充提问,整个文件包里没有多余信息。   对方比自己更先查到了委托。   「我拦截了他的邮件——里昂,你可以看一下奥巴代亚·斯坦尼对账户下达的具体委托。如果你拒绝,就会有第二顺位的人选去日本刺杀托尼·斯塔克和森月纱。」   先不提‘普普通通’的杀手能不能对可以单手提着史丹菲尔走猫步的森月纱造成危险,这件事既然他知道了,森月纱开口了,他就没有理由不做。   况且,谁让对方撞上自己了呢。   “说说计划。”   「我会屏蔽斯塔克大厦的监控,一个小时足够吗?」   “对新手都足够了。”里昂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怎么保证我们离开。”他们这行最危险以及最需要注意的其实并不是中间那部分——在现代来说,有太多手段击杀目标了,无论粗糙的、精妙的,总之,干活么,杀了就行。   如何潜入和完成后如何离开才是有经验的清道夫着重关注的地方。   “如果你不能保证撤离时的安全…”   “我就不会带玛蒂尔达去。”不理瞪自己的圆溜溜的眼睛,里昂对手机说道:“森月纱小姐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安稳的人生,有猫,植物,玛蒂尔达。我们走了很多国家。如果森月纱需要我,我不会拒绝。”   单纯的老男孩没想太多,他受了恩惠是事实。现在,有人要对森月纱下手——姑且不判断那个能轻而易举把成年男人单手举起来的姑娘怕不怕子弹——单单是刺杀这一项就会给她造成很大的麻烦。她是走在光明下的孩子,不知道潜伏在阴影里的人手段有多肮脏。   是时候报恩了。   「我先不说你把玛蒂尔达和植物、猫并列的问题了。」电话里女人被里昂逗乐了:「放心,我会妥善安排你们潜入和撤退的路线。」   「还有什么问题吗?」   里昂没什么问题,就是,按他和那姑娘的接触来说,森月纱似乎…   不是需要拜托仆人来对话的女孩?   ——假若有这种事,那孩子应该很欢快的通话吧。   「哎呀,是这样。」   「阿纱的确不知道。」   甜蜜的女声忽然笑起来,电子合成的声音不抱任何感情,一板一眼道:   「他不会让阿纱觉得有趣,他只会让阿纱的旅行变的扫兴。需要抹除他的存在,以免在阿纱兴致高昂的时候这只苍蝇跳出来打搅。」   “你是说…”   “森月纱并不清楚。”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主人知晓的,那样,就没有仆人存在的意义。」   擅自替森月纱做主…吗?   里昂跟玛蒂尔达对视。   ‘这个女人,’玛蒂尔达口型无声,指了指手机:‘怎么回事?’又指指脑袋:‘没问题?’   ‘森月纱不知道的话…’   ‘我们要不要给森月纱——’   「我认为,不需要。」   令人毛骨悚然的回答。对方好像能通过手机看到里昂周围的一切。男人警惕的对玛蒂尔达比了个‘嘘’,弓着腰来到房门前小心的通过猫眼往外看。   一切正常。   身后,难以察觉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出声。   「重新介绍一下吧。」   「我是托尼·斯塔克的造物,阿纱的新仆人。」   「你们可以叫我赫拉。」 Chapter108 虎头蛇尾的谈话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从总部回到住处,赫拉不带一点隐瞒的说出了所有经过。   屋里是斯塔克,娜吉妮…还有打游戏的阿莉埃蒂和森月纱。   毫无疑问,赫拉的这个举动让娜吉妮很不满。她和斯塔克对着卡牌倾泄出的蓝色光雾你一句我一句,颇有种审问的感觉。   「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托尼不解:“根据协议,没有森月纱的指令你不能擅自做出违反智能限定的行为。你是怎么穿透预设程序的?”斯塔克不在意她做了什么,倒是挺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群青色的浓雾慢慢收缩,在眼前凝聚成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我做了认为正确的事。」   娜吉妮紧跟着皱起细眉。   “主人?”   她看了眼森月纱。   森月纱才没工夫搭理他们。   “嗯嗯嗯,快跳,这里要下去的!”   “笨蛋女王先吃金币!!”   “金币不重要过关才重要!”   “胡扯!金币才重要好不好,不小心过关了却发现没吃够金币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吧。”   “先过关!”   “先吃金币!”   “过关!”   “金币!”   “我就不!我就让它在这里跳来跳去,不过关也不吃金币!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你看金币——我就不吃就不吃啦啦啦消失啰气死你气死你平板笨妖精哈哈哈哈咳咳咳…”   “果冻没噎死你么史莱姆女王。”   斯塔克&娜吉妮:……   没有五官的人脸从头顶撒出长发,挽过侧耳,倒向另一边编成长长的辫子。一双女人的手凭空由雾而生,在托尼和娜吉妮的逼视下自若的梳理着长发。   挑衅意味十足的态度。   「于斯塔克先生,我帮忙处理了一个隐患;于阿纱,我抹除了会扫兴的可能。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人脸侧着歪了下头,如栀子般香甜的嗓音伴着游戏角色的跳跃声淡淡挥散。   「我的自作主张,让阿纱为难了吗?」   ——娜吉妮才不受这鬼东西惺惺作态的假悲伤影响,平日里的其他事都无所谓,可擅自做主就不一样了。   「如果侍从都需要得到主人的指令才行动,我们和冰冷的、无智力的武器有什么区别?娜吉妮,我们应该为主人创造一个不被打扰的、有趣的旅行环境。」   讲道理娜吉妮是讲不过,她就抓着一点:‘你擅自行动就是不对!’,露出两个尖小的獠牙,怒气冲冲的朝没有五官的人头发火——想动手对方也没躯体,就干生气。   斯塔克早就知道赫拉的问题很大,只是没想到这么大——她的失控也提醒了男人有关人工智能的危险性。   「我不会模仿电影里的情节。危险性?我可以把它理解成我们还不太熟悉吗?两个新种族的碰面,磕磕碰碰和试探是免不了的斯塔克先生。」   赫拉放下编好的辫子,捂着并不存在的嘴浅笑:「‘为了保护人类,所以监禁了全人类’——那是傻瓜的臆想,没有智能会这么理解预设的代码,除非……它一开始就想要这么做。再说一遍,我能分辨什么对阿纱好,什么会让阿纱不开心。你看过我的核心代码,不是么?」   就是因为看过她的代码斯塔克才担心。   就在赫拉出生的那天,就在她以‘袭击者的真实面目’试图偷偷和他做交易的那天,斯塔克看到了无数冗余的、称赞歌颂森月纱的代码。   ——名为赫拉的神后如同卑微的凡人一样,守在极寒的绝巅静静仰望着头顶高悬的孤月。   这个AI…   竟然…   爱着森月纱。   开什么玩笑?她们那天才第一次见吧?   里面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信息??   好奇心的驱使下,男人一直私下里偷偷的观察这个AI,直到斯坦的事发,他才确认了之前所看到的一切的真实性。   当然,现如今他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一颗没有五官的女人头。   “我没事呀。”   屏幕里的小人儿安详的去了世,森月纱才朝气哼哼蹦走的小跳蚤骑士吐了吐舌头,扔下手柄,像一滩软泥一样瘫倒在枕头堆里。   白生生的大腿夹着枕头往娜吉妮的方向蠕动…蠕动…   一颗小脑袋呲溜钻进娜吉妮怀里。   森蛆蛆抵达目的地。   “你们…聊完了?我饿了。今天吃鱼还是吃米,寿司,锅子,牛肉鸡肉小羊羔,还是什么什么?”   离调的曲子和拍打大腿的节奏拧了一段幼稚的怪声。   斯塔克看着没有五官的女人,看她貌似嘲讽的理了理头发,心下一阵无奈。是,森月纱的确有‘把一切正事变的像开玩笑一样’的魔力。   “主人…”   “嗨!我知道啦。”森月纱拉着垂下的帷幔盘腿坐起来:“怎么说呢。赫拉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吧?是为了我的‘有趣’考虑吧?是为了不让那个奥特曼打搅我的旅行考虑吧?”   “奥巴代亚·斯坦尼,小森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森月纱不耐烦的摆摆手,一个名字她还记不住么?饿得直鼓嘴的小仓鼠替赫拉开脱:“奥利奥先生的死我很遗憾,但谁让是他先动的手?”   “奥巴代亚。”   “知!道!”   “你是不是一饿就不能思考?”   阿莉埃蒂寻思这跟饿有什么关系,她平常也不怎么思考好吧。   “反正那个奥巴盖亚是自己作死嘛。你看我今天指甲颜色好看么?”森月纱翻掌给斯塔克:“看上面的小花纹了么,娜吉妮给我画的!好看吧?离近点离近点,看到了么?蛇纹,很难画的。这技术都能开店啦。”   …真替你伤心,斯坦。   女人的指甲确实很重要,你安心的闭眼吧。   “嗨呀,反正,就这样呀。我很理解赫拉的。”森月纱对没有五官的人像眨眨眼。单手按着心口,舞台剧念白似的张嘴:“那种邪恶又坏心的人啊——总有正义的——人工智能小姐来——惩罚。”   “我小时候也像赫拉一样,想要成为奥特曼一样惩恶扬善、勇敢无畏、维护世界和平与人世间的真善美的存在呢。”   阿莉埃蒂鄙夷的插话:“奥特曼不会同时交往两个女人后还和第三个女人表白。”   “可是,狠心拒绝喜欢自己的人,太难了呀……”森月纱双手捧着脸颊,无辜又单纯的看向阿莉埃蒂。“由乃和娜吉妮好热情的。”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热情的。   小妖精装作恶心的哼哼两声。   「抱歉,阿纱。我不在意和平与真善美。我只是为了你存在,所作所为也只为了你。」赫拉适时的打断,根据她判断,一旦让森月纱开始‘玩’起来,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她不想饿着森月纱,她该吃饭了。   「总之,初因就是这样——抱歉,我不认为这个话题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   “只为了我啊…”森月纱呲着小白牙,给了她个大大的笑容:“那不是更好嘛。我就说那些事太麻烦了。我们晚上吃什么?你这个发型还挺好看的,再往侧面梳一梳…不,配那种发卡太显小了,轻熟风最好不要。”   「阿纱,娜娜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让我猜一……”   「要凉了喔。」   “嘁。那…走吧走吧,开饭啰——!!”   呼啦一下掀开被子,白色的闪电小耗子一把抄起在屏幕上无聊攀岩的阿莉埃蒂,嗖地消失在房间内。看着没穿鞋就撒丫子狂奔的疯姑娘,娜吉妮丧着脸站起来往厨房去。   临走临走还死命瞪瞪瞪赫拉。   ‘我看着你呢!给老娘小心点!’   「用餐愉快,娜娜。」   现在,屋里就剩托尼·斯塔克和赫拉了。   “行吧行吧,赫拉,”斯塔克挠挠脸:“说句实话,我是不是拿你没什么办法了?”   赫拉失笑:「…您认为呢?」   好吧,斯坦,真替你伤心。   我会把你的老板椅捐给儿童救助机构的。 Chapter109 迷路的小蜜蜂女士   赫拉的举动好像只有斯塔克和娜吉妮在担心。   反正阿莉埃蒂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不很正常么?’小妖精语:‘要是有天女王陛下跟我抱怨没有钱了,然后碰巧我面前有几个大富豪正闲的溜达来溜达去…’   ‘你猜他们是什么下场?’   斯塔克:网瘾小人儿闭嘴吧。   反正到最后就只有托尼·斯塔克忧心忡忡。娜吉妮则是没办法——她对森月纱一向没什么免疫力,反正一个晚上过去,娜吉妮精神饱满的舔着嘴唇从卧室里出来后就再没提过赫拉的事。   她是不是还拍了拍肚皮?   唉,自己跟着操什么心呢…   托尼·斯塔克凿了凿脑袋。   L那边没什么进展……不,也可以说有了大的进展: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不仅四个嫌疑人没有被检出任何破绽,外界更是不停的有罪犯死于基拉的处刑刀下。   即便之前推测出基拉可以操纵死亡时间,那也仅仅是几天、十几天的事。   眼看一个月要过去了。   也到了该释放犯人的时间了。   作战厅里,黑眼圈更浓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沮丧和颓废。他用了很长时间锁定的几个人选却在短短一个月内被证明了是误判。   打击很…大?   森月纱和渡爷爷打了招呼,轻手轻脚的从背后靠近L,很突然的把手伸了过去!   “吓!!!!”   L面无表情转头。   “啊,是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最近去游乐场了呀哈哈哈,给你带的!”小可爱从兜里掏出一个玩偶脑袋:“Micky~Micky!”   大耳朵黑耗子的手机挂件。   “嗨。谢谢。”   “心情不好吗?”   渡隐隐摇头。   “哦…是因为没抓到夜神月才沮丧嘛?”   不,不是因为夜神月。他跟夜神月又没仇——是因为一旦证明了四个嫌疑人没有问题,基拉的案件就会回到最初的原点。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说不通,按照已有的资料来看,根本说不通。   “睡眠不足的王子先生没考虑过神秘侧?”   L当然考虑过,问题是,定罪需要证据。假如只是单纯的宁杀错不放过的话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了——不同国家自有不同国家的做法,你们愿意杀就杀好了啊。   作为侦探身份只需要负责找出证据而已。   照现在来说,他算得上身份失格了。   “呀嘿~用凡人的‘证据链’去推论超自然力量当然不行啦。”   这回连渡这个老人都操着好奇心凑了过来,他也想听森月纱聊聊关于‘那边’的事。   “在我的人生中听过很多次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的案件。”老人从胸戴里掏出眼镜戴好,腰板笔直:“我知道世界上或许藏着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群,遗憾的是,我从没亲眼见到过。”   L斜眼:“因为渡都避开了。”   “那是为了你的安全,还有华米兹之家的。”老人眯起眼,慢慢悠悠的开口:“我只是个开收养院、有些钱财的发明家而已。在孩子们长大那一刻起,我就给华米兹之家定了两个规矩:第一,不插手政治,第二,不参与超自然案件。”   很有标准的论调呢。   “唔,那就给渡爷爷看看好了。”   娜吉妮轻轻扯了扯森月纱的衣角使眼色,意思是别弄什么大场面再吓着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森月纱竖起拇指:‘放心吧!我有个好主意!’   怕就怕你有个好主意。   橙红色的火焰在两双瞪大的眼睛中凭空点燃,拉长。少女指尖那端,无声燃烧的冷烟火般绚烂的光彩,虚虚的在半空中画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正圆形。   火焰烫吗?热吗?需要空气燃烧吗?另一头是哪里?这就是魔力?和电力一样吗?它有适应性吗?能被看到吗?   L像个低龄的孩子一样豁然张开手臂,喉咙里发出听不懂的呓语。他两只脚在地面上踩来踩去,围着渡兴奋的转啊转的——老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L这么高兴,也太久没有像小时候这么拍他的头了。   “看到了吗?渡!你看到了吗?”   “是是,我看到了,L。”比他们多了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只能让老人堪堪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心里却和L一样波澜壮阔吧?   不同于阿莉埃蒂这种虽然没见过但依然保持人类形态的生物。   面前这个……可是真真正正的超自然的力量啊!   真正的、穷极一生都无法亲眼见到的神迹,神话中、多类影视剧中的场景就如此平淡的在少女的指尖下流淌。   然后,展现在两个人面前。   火焰熊熊燃烧,心脏打起鼓点。   “巴里巴里!走呀走呀,传送门~传送门~我是一个小蜜蜂,到处乱开传送门~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娜吉妮:……   另一头通向哪里?   小蜜蜂大人?   小蜜蜂大人也不知道。   她偶尔会钻过火圈去这个世界地球的各个角落瞧瞧,这一次她驱动法术力,把维度之门开的尽量远——尽量远,尽量远。   最远能到哪里呢?   四道身影消失在火焰之门内,而后,璀璨熄灭,一地灰烬。   屋内重归寂静。   …………   ……   门扉收拢聚于指尖,一行人踏上了地面。   头顶是瑰丽的黑蓝红紫色交织的薄纱,是流银编织的絮状胧雾;眼里是一团团绚烂耀眼星云与时而穿梭于视野里的银色流星;脚下是坚实的地面,耳边是不停向峭壁发起冲锋的海浪与讴歌秘密与自由的鸟。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笔直的道路。   持剑的金眼深肤的男人,立在道路尽头,警惕盯着忽然出现的一行人。   他头上戴着繁重的装饰:像黄金铸造的一对朝天的钳子。身穿金甲,浑身被一股‘我很有钱’的气息包裹着。   紧接着…   剑刃锵地被拔出剑鞘,遥遥指向领头的女士。   “入侵者?!”   “说出你的来意!”   …不开玩笑的说,L和渡被那双金色的瞳孔盯着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洪亮的几乎在与峭壁和海浪之间游走后越来越大。   深肤的男人换了几种语言,末了,四个人才听懂。   “米德加尔特…中庭人?”   中庭?   森月纱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周围神圣气息浓厚的建筑和星月。   “这是哪儿?天堂?”   “在耶稣的故事被创造之前我们就存在了。”金瞳男人垂下剑尖,眯着眼看向渡和L,半晌,收剑入鞘,声音也温和起来:“误入?你…来自中庭的法师?维度之门?”   “你怎么会把维度之门开到这儿?你是怎么穿过结界的?”   森月纱一脸无辜:“就‘咻’地一下过来了的。”   “咻…??”   金瞳男人瞄了眼森月纱的个头和脸,暗暗揣测这个未成年的小法师是怎么调皮捣蛋的把维度之门开进仙宫的……他拍了拍胸甲,刚想介绍自己,自远处的天际却传来雷鸣般的怒吼。   “是谁入侵了阿斯加德!!”   滚滚雷声从极远处传来,又一如雷霆般转瞬靠近——棱角分明的战锤被深蓝色的电浆包裹,如疾驰的流星冲撞似的破开气流!   持握的是个背挂红色披风、留着垂肩金发的男人——森月纱看他头发有点打绺。   …脏了吧唧的。   “谁!是谁!入侵了!阿斯加德!”   披风猎猎作响,带着雷霆与电浆从天而降!   嘭!!   落地,气流涌动!   “等一下!”金甲男人低着头上前解释:“托尔,他们不是——”   还没说完就被浑身肌肉的金发壮汉打断了。   他举起锤子对准森月纱,粗声粗气的嗡嗡声仿佛也挂着电与雷的粗暴鸣响。   “入侵者!你将得到战争!!”   森月纱和L齐齐的翻了个白眼。   听人说完话会死啊,脏了吧唧的傻大个。 Chapter110 熊孩子们   美丽的金色宫殿,衔宝石的鸟儿和铜罐。尖形拱顶,一颗颗色泽鲜亮的宝石镶嵌在石砖砌成的壁上,金银色花伴双开放。   象牙一样嫩黄的粗壮立柱一直延伸到王座下方,在宫殿的两侧;门扉旁立着雕像,没有太阳却有金光;粗线条的壁画被匠人一笔一笔捉住时间和历史,泼了心血,线块斑斓。   神圣,庄严。   绿色的藤和熟蕊从立柱和穹顶上繁茂的生长后垂了下来,如同利剑旁的玫瑰或酒液,原本锐利强压的气势在绿色植物的抚慰下多了种安稳和静谧。   长长的辉煌大厅延伸到尽头,踩着动物毛皮铺就的地毯,眼神可以抵达终点。   王座上,独眼的老人不发一言。   王座下,几个神色怏怏的熊孩子灰头土脸。   握着方锤的金发大汉一只眼乌青乌青的,看面积应该是被什么乱开传送门的小蜜蜂凿了一拳头的样子;垂直肩膀的金发被扯掉了几缕,现在成了参差不齐的泥帘子。   他旁边站着一位黑发较之他年轻的男人。身材细长,肩膀宽;一身绿底子金边纹金属垫肩的长袍,背了个和身旁金发大汉相同款式的绿披风——半天前是这样。   现在的话,除了眼圈没有乌青外,男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割开了一道道长且深的口子:像是被一个瞎了的裁缝拿着气流组成的剪刀或利刃裁过一样。   比起单纯乌眼青,他也没好多少。   再往旁边,那个金甲金瞳的深肤男人——头顶向上纵伸的两根‘钳子犄角’被整齐的削断了;还有就是…可能看不出来吧。毕竟深色的皮肤,被小拳头锤几下也看不出什么。   再再旁边…   就是乱开传送门的小蜜蜂女士和跟她来此的一干人等了…   凌乱的头发有几缕挂在了脸上,出门时刚涂的口红也花了,沿着嘴角向右赤了小片的脸蛋儿;脑门、鼻尖儿、下巴,沾了一层土;灰头土脸的姑娘丢了鞋,光着脚踩在野兽毛皮制就的毯子上,脚趾偷偷蜷着抓了抓兽毛,企图把脚丫子弄干净点——被扯碎的袖口露出手臂,两三块小面积的擦伤,但没流血。   最后…   就是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墨绿色衣装的黑发男人傲慢的‘哼’了一声。   装什么可怜?   矫情。   ——好像刚才拿着两把餐刀从彩虹桥一路砍到王座大厅的人不是她一样。   王座上的老人还没开口,那位能操纵雷霆的金发壮汉先忍不住跳出来了。他侧过身低头,看着森月纱,一只手握拳,使劲锤了两下胸甲。   ‘锵锵’的金属响动在空荡静谧的大厅里突兀极了。   “你是个英勇的战士!”他激动的说道:“强大的勇士理应得到尊重!我是托尔!雷神托尔!你叫什么?”   “…森月纱。”   “你来自哪儿?刚才让身体闪烁的技巧是…”   “哦那是龟仙流,如果身体素质跨越那条极限…”   两个人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战斗技巧……   鲁莽的金发壮汉好像并不太会看眼色。   王座上的老人自他开口后很明显的脸色越来越黑。接着,他身旁的那位黑发的男人阴阳怪气的插了话。   “你每一次都让父亲生气的技巧别人也学不会。”   他应该是托尔的弟弟?阴柔的男人即使浑身衣服被割成了筛子一样,仍保持着地球上贵族般的傲慢姿态,昂着下巴,眼神鄙夷:“迷路的中庭法师,鲁莽的阿斯加德王子,我真为你们两个碰撞出的火花而担忧。”   托尔还没说话,他壮实的腰腿旁忽然侧着歪出一个小脑袋。脑袋的主人盯着他,瞪着他,然后举起小拳头捏了捏。   ‘揍你。’   阴柔的男人‘哼’了一声,看向王座上的老人。   ——半天前,鲁莽的壮汉握着闪耀雷电的锤子而来,一言不合开启了战斗;接着,那位金瞳深肤的男人也加入了——他叫海姆达尔。再然后,战斗愈演愈烈,从森月纱落脚的地方叮叮咣咣一直打到了现在这座大厅的门口。   期间不停有人加入,不停有人退场;除了原本就在的娜吉妮,伊莫顿、安苏娜、阿莉埃蒂都被森月纱唤了出来——小妖精从卡牌里跃出来时耳朵上还挂着特制的小耳机。   ‘森大奶!你要没有特别的事,打搅了我下副本,你就——啊敌人?!小的们给我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女王陛下冲鸭!!’   大概就是这样吧。   度蜜月的两个老古董倒是很久没动手了,打起架来更兴致勃勃。从最好对付的小型类机械生物到凶悍的女性组成的侍卫队,这次算是痛痛快快的玩了个爽。   唉,最后就成了这样。   由王座上的老人终止了战争。   一个…在森月纱眼里和光子姐姐差不多水平的生物:和至尊法师一脉有些不同的是,古一给她的感觉比较近似于万花筒——多变、灵活与奇诡。   而这个老人给她的感觉……   就像一柄被大力士投掷而出的长枪。   锋利,一往无前,澎湃汹涌无可抵挡的力量。   有点厉害的老爷爷呐。   “咳。”   王座上的老人终于打破了沉默,他那只独眼扫过了站在角落弓腰插兜的L和渡,扫过阴柔的男人和海姆达尔,又重重的瞪了一眼骄傲兴奋到不行的金发大汉。   最终,停在了森月纱身上。   “欢迎你,年轻的奇迹。”   奇迹…?   “奇迹生物……两千年?还是三千年,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老人感叹着站了起来,一头沧桑的白发和胡须衬着金属眼罩。他右手握着一柄类似权杖或长矛的物体——在他起身时,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森月纱侧着耳朵,几乎听到了亘古不变的海浪咆哮声。   “或者,你喜欢别的称呼:旅法师,还是诸界行者?”老人在一众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朝森月纱微微欠了身:“我是奥丁,阿斯加德的终点,也是众神之王。”   “这是托尔,海姆达尔和……洛基。”   “年轻的奇迹,感谢你手下留情。”   奥丁望着小脸越擦越脏的森月纱。   “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要不是身份不匹配,娜吉妮真想上去一把抱住奥丁的手,流着泪感谢他!   添麻烦?这只乱开传送门的小蜜蜂才是麻烦本麻呐…   唉。   看来,她们不在地球了。 Chapter111 长腿姐姐?哒咩!   她们当然不在地球了。赫拉在落地后就告诉了森月纱‘连接不上网络’。   并且…地球应该也没有这种飞来飞去的两兄弟吧。   ——奥丁,阿斯加德的王。   他没给几个人细致解释关于这里是哪,他们是谁以及各种宏大的世界观云云,先安排了侍女把几个人带下去清理并约定稍晚在宴会厅见。   清理?   洗澡澡!   有大长腿侍女!!穿着清凉盘发温文尔雅的姐姐侍女!!几个婀娜多姿波涛汹涌的海浪要来帮小纱纱洗澡澡啦啦啦!!   哒咩。   娜吉妮表示通通哒咩。   她笑着替自己和主人‘婉拒’了奥丁的招待,让很凉爽的侍女们在门外等…然后又‘笑嘻嘻’的看着迅速入水只留了个眼睛在水面上的森月纱。   “我也是这么想的。”声音含混的和小水泡咕嘟咕嘟冒出来,森月纱把嘴浮上来,一本正经的告诉女仆小姐:“我有你呢,不需要那些漂亮的大长腿咕噜咕噜……帮我洗澡。”   “不需要。”   娜吉妮没搭理她,拆了头发,拔出折扇,一头墨洒在无骨似瘦弱的后背上。阿斯加德的‘浴室’非常之大,水热的起了雾后,像一块极易迷失的泽国。   这地方大的都能住下她们刚刚一路击倒的那些姑娘了。   娜吉妮放好衣物,光着脚,涂着冷蓝色指甲油的脚趾点在水面上试了试温度。她窥着在下面偷看的森月纱,大大方方的展示出自己身体的美好——老娘就是你要的长腿姐姐!!那些侍女跟我比个屁!!   小蜜蜂女士在水下以仰泳的姿势换着不同角度游来游去,手伸出水面。   “下来呀。”   “不,你不是喜欢大长腿?我还是去叫那些侍女‘姐姐’们来服侍主人……啊呀!!”   森月纱一把握住娜吉妮的脚,像个凶猛的食肉小矮子一样把女仆拽进了浴池。   扑通!   水花飞溅,溶于雾气。   两个女孩的嬉闹声渐不可闻…   …………   ……   比起浴室,宴会厅更大的惊人。   这些‘阿斯加德人’对土地的使用率太低下。   “我得提醒你,中庭人,这里已经不是地球了。”姗姗来迟的洛基换了一身黑衣,瘦长优雅的男人在一众魁梧健硕的人里十分出众——至少挽回了点刚刚被森月纱追着砍的丢脸一面。   染了灰尘的祖母绿瞳孔中,鄙夷一闪而逝。他看着蹲在椅子上的男人:“父亲的礼遇。中庭人,请注意你们的礼节。”   “抱歉,刚才一直想问,阿斯加德和中庭…到底有什么关系?”L还是那身衣服。白T恤,浅蓝牛仔裤。“说起来你们好像能很清楚的分辨…?”   “米德加尔特,这是我们对‘你们那里’的称呼——你们都隶属于阿斯加德。”   是治下的领地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洛基垂下头轻声:“米德加尔特,中庭,最弱的种族…人类。”   L认真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如果按照神话,应该还有华纳海姆之类的地方。”   “奥丁统领九界,也就是说,阿斯加德或者奥丁本人拥有其他种族无法抵抗的力量:如此强大的‘神明’却起身对森月纱行礼,由此可见,森月纱的背景也十分可怕。”   像小疯子一样作乱,把建筑弄的乱七八糟;打了两个儿子,一个乌眼青,一个被砍成了乞丐;女神侍卫队通通踢晕,捆成小粽子吊在大桥上;黄沙席卷腐蚀了两座堡垒般的华丽建筑——即便这样,那个众神之王依然把这件事笑着一带而过了。   非常慈祥的带过。   众神之王,阿斯加德的顶点,看起来,是在为了自己的人民负责吧。就像搏命的暴徒和为恶的二世祖一样,前者让人感到麻烦,但并不是不能处理;后者就需要谨慎对待了——可怕的不是本人,而是她背后的力量……吗?   森月纱,你背后站着什么样的存在。   众目睽睽之下,洗完澡仍显邋遢的男人就这么在椅子上扭动脚趾,半张脸藏进膝盖里。   他朝男人的背后招了招手。   “晚上好。”   森月纱穿着小礼服跳脚回应。   “嗨嗨嗨!!你的动作我一直做不到……洗澡,洗澡了吧?这里的浴室又大又舒服!雾湿湿的在皮肤上,我跟你说,我刚才和娜吉妮一起在水里唔唔唔唔唔……”   一身黑裙的娜吉妮捂住森月纱不停嘚啵嘚啵的小嘴,朝洛基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您好,二王子殿下。”   洛基:……   他看了看像被按住壳的龟一样挣扎的森月纱。   我刚刚被个傻子打了?   说是宴会,实际上L觉得这群生物就仿佛中世纪的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贵族一样,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开起宴会——嗯,现代人也一样。   巨大生物的后腿烤的焦黄,金色绿色的酒液冲刷水晶般剔透的杯底;拧着粉色结扣的小蛋糕,两三人高缤纷华丽的糖果塔;头顶刚系的彩带,还有一个个特制的、刻着可爱动物头的刀叉。   在刻意呼应森月纱的喜好…吗?   奥丁站在稍高的台子上,举起酒杯。   “欢迎,欢迎奇迹的到来。”老人看向森月纱:“欢迎你,森月纱小姐。”   森月纱装模作样的抱着果汁杯举了举。   “这是我的妻子弗丽嘉。”他身旁的一位穿蓝色丝袍的雍容女人:“还有我的儿子托尔、洛基——我想你们白天已经很熟悉彼此了。”   冷不丁的调侃让托尔本人频频点头。   ‘没错!我承认的女战士!’   洛基则托着下巴的对头顶的彩带发呆。   “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在阿斯加德度过愉快的几天,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各位——让我们欢迎奇迹的造物,森月纱小姐!!”   “呜吼——!!!”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年轻还是年长,都朝向森月纱,举起手里的酒杯或巨大肉块,扯着嗓子大吼。   “女战士!!”   “呜吼!!”   只有她们的酒杯是类似玻璃质地的透明杯,其他人都是大号木质圆口杯子…真是粗犷又直接的种族啊。   女仆感叹着,不经意回首时看见了洛基。   男人正掐了个兰花指,捏着细细的玻璃杯脚,小口品尝着酒液。   见娜吉妮看过来,他没好气的侧过脸,给了她一个白眼。   粗鲁的神经病女人。 Chapter112 实时更新资料片   别看阿斯加德的女战士们因为误会而被森月纱和她的侍从揍了一顿。没用两天,这些姑娘们就开始成天围着森月纱叽叽喳喳了。   ‘真有意思…再给我讲讲!’   ‘你是吃什么长…’   ‘那个法术,还能展示两次么?’   ‘头发好软,我的就很沙……’   小蜜蜂女士不像小蜜蜂,反倒像个含苞待放的花朵,被一群衣着暴露的蜜蜂女战士们围着摸摸脸揉揉头…到哪儿都是这样,娜吉妮早就习.以为常。   洛基和托尔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出。那些成天一言不合拔剑砍人的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侍卫竟然这么…   “她愿意的话甚至能让一块未锻的金属喜欢上她。”娜吉妮轻笑:“两位王子今天…?”   “我父亲要见森月纱。”   ——L和渡这两天流连于阿斯加德的集市,在询问能否进入图书室看书而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一老一少两人就开始漫无目的在这片诡异的国度中瞎转悠起来。直到森月纱呼叫他们。   奥丁的居所没有第一天出现的那个王座大厅一样奢华,除了墙壁上挂的一些彰显主人勇武和力量的未知动物的头颅外,其他地方和女勇士们的住所没什么区别。   大当然是大了很多。   森月纱一行人进来后,弗丽嘉安排侍女给她们倒上水端来甜点,又对森月纱礼貌的点了点头,坐回自己丈夫的身边。   奥丁没穿盔甲,一头白发和胡子梳理的蓬松。   “显得脸小。”老人俏皮的朝女孩眨眨眼,在自己的轮廓上比划着:“弗丽嘉告诉我的。”   说起阿斯加德,说起九界和宇宙,实际上有部分是说给L和渡听的——森月纱既然在意这两个中庭人,话题多点几句也没什么所谓。   这片大海,这片头顶的星域,这片光辉之城。几千年来作为统治者,统领且保护着米德加尔特:也就是地球。   “奥斯卡爷爷和光子姐姐的力量水准很接近。”   首先,我的丈夫叫奥丁;其次,光子姐姐又是谁。弗丽嘉微笑着举起茶杯掩住嘴。   “我和古一法师的确处于相同的阶段。”奥丁莞尔:“阿斯加德的防护罩屏蔽了大部分传送法术,你能通过维度之门穿透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我不是在夸你。别这么干了,没有锚定位置前轻易使用维度之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说不准就掉进黑暗宇宙了——尤其是,你还带着两名脆弱的人类。”   娜吉妮怎么看奥丁怎么顺眼,终于有人能好好训一训森月纱这皮孩子,真的,当踏出纬度之门和托尔开战的那一刻,娜吉妮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这也就是到了阿斯加德,万一她们踏入的是其他更可怕的世界…   老爷子,用权杖好好敲敲她的脑袋!!   “那是柄枪,”老人似乎看出了女仆对主人不着调的气愤之意,摇摇头:“且不说我有没有资格,娜吉妮小姐,我还不想带着阿斯加德踏上灰烬之路。”   ——小丫头长得不错,就是心地不怎么善良。古一都不管她,你让我管?征战九界建立起阿斯加德多不容易啊。他可不想因为充辈分自我满足式的说几句讨人厌的话,然后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躺在废墟里。   不可能的,征战无数年的老人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苟且舔,爽且活。   几个人聊了些不疼不痒的话题,星域风景啊美食啊之类种种——奥丁问森月纱打算在这个世界呆多久,这是明显有事求她的意思。   生怕麻烦事儿少的小蜜蜂女士一脸兴奋。   “请说!有求必应纱纱待命!”   娜吉妮阴阳怪气的挤出一句话:“如果您不怕被她搞砸了的话。”   奥丁当然不怕,与其说不怕,不如说正希望搞砸。   “还要一段时间…”老人沉吟着嚼嚼腮:“或许是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在不停衰弱,很快就会陷入沉睡。届时,如果可以,请帮我照看两个孩子和仙宫。”   命运,是可以被扭转的吗?   “奥斯卡爷爷和光子姐姐一样可以看到时间线?”   “一些注定要到来的终结不需要窥探时间长河。”   见森月纱无不可的点头答应,奥丁眯起独眼大笑:“非常感谢……森月纱。也许,仙宫的东西你会感兴趣?”   老人孩子一样探头探脑,悄眯眯的告诉她:“我有个很大的藏宝库。”   一听见‘藏宝库’这词,仿佛激活了什么预设的程序,黑绒绒的头顶‘啵’地冒出个更小的脑袋。   阿莉埃蒂:“哪儿呢哪儿呢什么宝库!!”   娜吉妮:……   丢死人了,阿莉埃蒂。   “有什么关系啊,我是为女王陛下谋取财宝,我贪婪的堂堂正正。”   上个月你充值…   “住口!”   这个月你充值……   “住口啊洗脚蛇!!”阿莉埃蒂急吼吼的反驳:“那是充值么?那是为了游戏公司能够顺利运营下去而做的贡献——你不充,我不充,游戏公司过寒冬!你一千,我一千,时时更新资料片!这是个利己又利他的举动,你懂个什么小草莓!”   娜吉妮:……   阿莉埃蒂,你是不是被邪教洗脑了。那是一千么,少了个万吧。   “不给家里赚钱的臭女仆不要说话!”   奥丁和妻子相视而笑。   这种场面真是太少看见了…森月纱的侍从可太有意思了。   反观自己的两个儿子…   唉。   “明天去我的宝库里挑件你喜欢的。这两位…中庭人,或许我能提供给你们免去大多疾病的泉水。”看在森月纱的面子上,奥丁随随便便应付着L和渡。   当然,这个‘随随便便’在地球人看来也是无比神奇的答案。   “不。请给渡就可以。”L看着奥丁:“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如果可以,就用这个当做见面礼吧。”   “你们是森月纱的朋友。”   奥丁摊手示意L随便问。   “我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只知道名字和样貌就能杀人的魔法。”   ——啊,还在考虑这件事么王子先生。   森月纱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知道名字和样貌就能杀人…”奥丁摸着胡子盘算:“这么麻烦的魔法?”   “不止如此,它还可以控制人死前的行动。”   听到这奥丁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老人苦笑着大摇其头:“那本记录簿,我在几百年前见过。”   果然,他知道。   L躬身:“请务必告诉我。” Chapter113 你就是最杀人的毒药   至尊法师一脉只负责维护地球不被多元宇宙中的神秘侧力量入侵;阿斯加德则作为统治者,在属地未面临毁灭之灾前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这就导致某个物品很是游刃有余的存在了许多年。   “像死神一样?”   奥丁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被器物支配的无法去往神国或地狱的可怜灵魂。”   那为什么阿斯加德没有…   “你会在意房间里乱跑的猫咪吗?即便它偶尔偷吃几口蛋糕。”老人看了眼无聊到吃手的森月纱,加快语速对L:“更何况,它连生物都算不上——那本记录簿利用某些自制的规则来杀人,攫取生命,控制灵魂。”   一本诞生于本体宇宙的黑色记录本;一本产生了微弱灵智的器物。   凡使用过它的人,死后的灵魂皆被它所操纵——就像一个契约。而被人类持有,利用魔法和人类意志交织后掠夺的寿命也尽数归于那本原初的黑色笔记——随后,使用它的人类死亡,灵魂被变成了畸形的怪物——它们继续手持它的无数分身,为它攫取生命。   循环往复,越来愈多;循环往复,如病毒扩散…   “这就是那本笔记的作用。”说到这,奥丁面色严肃:“只是,以‘它’的能级,不应该有支配如此多灵魂的力量。”   L挠挠头:“已经死了上万人了。”他想,大概是仙宫长久的无做为让它开始贪婪的试探起来——整个星球的人类摆在面前啊。如果吃一部分没问题的话,再多吃一部分…也没问题吧?   再再多吃一部分呢?   没有什么存在出来阻拦么…那,再吃…   它的分身越来越多,可操纵的死后灵魂也越来越多。   故基拉出现并非偶然就对了。   某些默许是前提。   “不,不对。”老人马上否定了L的推断,神秘侧的逻辑线并非会按照所谓叼烟斗的侦探的推理走下去。   在最初之时,所有产生灵智的生物都是贪婪的。没有一个会说‘请把我的生命拿走,我不想变强大’——没有。   只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有些强大有些弱小,有些泯灭于时间长河中。   ‘记录簿’能存在那么久,正是因为它的小心谨慎且实力不济。一来没对任何强大的生物造成威胁和麻烦;二来,虚虚实实的本体与分身让巨象们懒得动脚去践踏这只滑不溜丢的蚂蚁。至此,这本初生灵智的家伙才能存在着。   可听这个人类的描述…并不是奥丁当初印象中的那样。   “啊,一般小弱且资金流寡少的微型公司忽然狼吞虎咽的有了大动作,大多都是拉到投资之类的了…吧?”L抿抿嘴,换了个角度思考:“这么说起来,也就是‘它’有了「野心」。”   “谁会是它的天使投资?不,现在应该到B轮了吧?”   得到了某位来自多元宇宙强大存在的力量支持么。   奥丁完完全全能听懂。他蹙眉颔首:“那就麻烦了。”又扭头对森月纱说道:“小家伙,你最好联系古一,这件事需要她来解决。”   奥丁只是猜测,只是猜测…觊觎地球的强大存在,又善于利用腐蚀心灵的力量以生物为锚点坐标穿透世界——他能想出好几位,每一位都是现在的森月纱对付不了的。   她太小了。   她背后的神明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只是偶然的产物,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就不应该在她的灵魂上烙下自身的气息;可要说非常非常重视森月纱…又为什么让她独自面对自己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些奇迹生物轻松扭曲时空、随意创造宇宙的时代了。「世界愈合」事件后,它们不再出生即神灵。   很微妙…   说不通。   “这是统治者的疏漏。”奥丁早就放下和L的对话,老人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好奇宝宝千万别去作死。   “后续会让托尔去协助你,森月纱,”老人非常认真的看着少女:“我会尽快联络古一,你不能带着侍从单独找上那本记录簿。”   “绝对不能。”   一旦这孩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就代表自己和自己的地盘都得出更大的事。古一可以窥见未来,如果真的是那几位其中的某个存在,想要藉由那本笔记穿透被至尊一脉的圣所守护的地球…   奥丁握紧了枪。   动手的话,自己会提前陷入长眠。   这就是命运?   奥丁的一番慎重言辞让L和渡都没法接话,森月纱可不管那么多。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以她又歪又坏的性格,这么好玩的事儿一定会拉着侍从和她一起疯。   “有可能的话…”老人不好意思的嗫喏,悄悄瞥了眼喝茶的妻子。“可以请你背后…”他不想在妻子面前破坏自己‘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形象,要不是真害怕森月纱出事他才不接这茬。   反正有事都是古一先抗。   森月纱丝毫不领这个战战兢兢的老人的情,可以说压根就没听他们说话。一只手站成小人儿形状,在娜吉妮的大腿上来回来去的大鹏展翅,直到太靠近生命之源后才被娇嗔的女仆瞪着一把攥住了手。   ‘你疯了还有人呢…’   ‘大鹏展翅!’   ‘主人…’   ‘踏步前进!’   ‘森月纱!!’   ‘长颈鹿喝水!’   ‘你今天饿着吧。’   ‘…打回原形。’   娜吉妮死命瞪啊瞪,森月纱就勾着小拇指在娜吉妮的掌心里死命挠呀挠。   奥丁:……   我一个众神之王这都操心什么破事呢。   是不是破事反正森月纱都绝对不可能乖乖听话的。她收回手,伸着下巴边说边拍胸脯:“成年的孩子总要离开妈妈,自己学着面对人生的风雨!”   响当当的话被你的动作弄的好奇怪。   “你还没成年。”   “我过几年就成年了!”   以你的血统…很难说是过几年还是过几千年。   “哎呀我头好疼啊…我的心也好疼…绞痛…我眼前发黑——娜吉妮你在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知道所有人都不赞成,麻烦精立刻捧着脸开始撒娇:“我很无聊啊,让我来让我来吧?奥呜爷爷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嘛。”   奥丁: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嗷呜了。   “总之,我一定会联系古一的。”她头不头疼暂且不提,奥丁是真有点头疼了。老人看了眼L:“人类,不必苛责自己。”   他带着妻子起身:“明天让托尔带你去宝库。侍从,你要看好你的主人。”   嘁。   森月纱绷了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不高兴。   “你的头发和胡子一点都不好看。”   “特别显老!”   “又显脏又显老!”   留下无能狂怒的疯丫头,老人搂好妻子,迈着阔步施施然离开。   …………   ……   仙宫藏宝库。   幽静长廊,无声静立的守卫。   趾高气昂的金发壮汉粗鲁的推开厚重门扉,扑簌簌的尘和嘎吱声一同落了下来,打破许久的静谧——惹得几位看守宝库的女战士频频投来白眼。   “我常来,小时候。”然而男人不仅忽视了守卫的白眼,他还边走边跟森月纱显摆,手臂一摆一摆的晃:“里面东西越来越多,都是父亲征战后带回来的。我有时候玩了半天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东西是某个种族的至宝。哈哈哈哈怎么样?都是宇宙中很稀罕的,没见过吧?”   ——是啊是啊厉害死了。   从刚刚开始就显摆个不停。   娜吉妮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这位大王子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   “我也有个宝库,都是阿莉埃蒂给我抢来的!早晚超过你们这里。”   行吧,两个缺根筋的人能聊到一块去也很正常。   “那你得像我父亲一样勇武才行。”   “不勇武,光像你父亲行吗?”洛基靠着立柱嘲讽。   “洛基!那也是你的父亲!”   两兄弟从进来就嘚啵嘚啵斗嘴斗个不停,一路走一路怼,宝库并不大,托尔的怒吼震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森月纱扇着睫毛打量怒视彼此的兄弟。   这俩人…到底因为什么不对盘呢。   ——傻乎乎却能征善战武力过人的哥哥,身娇体柔阴狠智绝的弟弟……好像看过的漫画哦。   ‘阴柔的弟弟妒忌哥哥,筹谋了恶毒的计策;而鲜血淋漓的哥哥闯出杀阵,不顾满身伤痕,第一时间就把满脸倔强的弟弟堵在了屋内。’   ‘哥哥缓缓抬手,轻柔的抚摸着弟弟唇上小小凹陷的齿痕,脸越来越近…’   ‘你想杀我,何必找其他人。’   ‘你就是最杀人的毒药。’   娜吉妮:……   “我记得阿莉埃蒂那些奇奇怪怪的漫画都被我没收了?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洛基身娇体柔阴狠智绝的?”   “就随便堆设定啦。”森月纱嘻嘻哈哈的扯着娜吉妮四处乱看。对她来说甚至托尔都算得上身娇体柔了。相比,相比的话,洛基实力确实没有托尔强。   “让奥丁知道你这么臆测他的两个儿子…”   没准奥卡姆爷爷也是这么期望的呢。   “奥丁,他都没资格让你记住名字么。”   森月纱表示自己喊的是外号。   “是王位吧。”娜吉妮把歪了的话题掰回来,拍拍观光小姐绒绒的脑袋:“历史上太多了。为了王位手足相残的故事。”   “大概,洛基很想要王位。但看阿斯加德的民风和传统…”   哦,确实,需要托尔那样的人呢。   不过,为什么要抢一个无趣的王座呢。   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好玩的事。   娜吉妮笑着摇头:“或许那就是洛基在意的东西——主人不也有在意的、无法放弃的东西吗?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想要掠夺你所有侍从的人,包括我。主人能用刚才的话安慰自己吗?「她」声称:‘你的侍从原本该属于我’,就这么说了,难道主人会放弃我们吗?”   森月纱耷拉着脸摇头。   ——到这本该结束了,没想到森月纱抬头又来一句:“但我可以跟她提建议呀。”   娜吉妮:……   建议?   什么建议?   你又要说什么鬼东西了。   少女锤了锤手心儿:“夺取你们——实际上是喜欢娜吉妮和阿莉埃蒂吧?弄的那么麻烦干什么。不如…也做我的侍从,然后我们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不好嘛?”   “她又能拥有你们,又能欣赏美丽、独一无二的我;我又能拥有你们,也能拥有新朋友。”   “这样一来,我们都没有损失。她,你们,我——日日夜夜的呆在一起不好嘛。”   “娜吉妮,问题不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的。你呀,真是个笨拙的侍从呢。”   “你说,我这个解决方案合不合理?”   “怎么不理我啦…合不合理?”   ——又是一起!一起一起一起一起一起!!   ——你就成天琢磨怎么开后宫!!   娜吉妮冷着脸,使劲甩开森月纱的手,头也不回噔噔噔的朝宝库的深处走去。   留下一脑袋小问号的女孩。   这是怎么了呀,突然。   干嘛那么生气。 Chapter114 永冻的冬天   直到玲琅满目的宝物印进闪星星的眼睛,森月纱也没弄懂娜吉妮怎么了。是不是最近…   太少…什么啦。   “娜——吉——”森月纱从老远边跑边喊。   女仆冷着脸回头。   声音渐弱…   渐弱…   “妮~”   “干什么。”   “只是短短分离了一小会,我就开始想你啦!!!”   女仆不理她。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心脏砰砰砰砰的跳!”   证明你还活着。   “不不不,它跳的不是很精神了!”   我看你还挺精神的。   “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外表,实际上我内心早就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了哦!”森月纱指指大眼睛:“看,这里!是不是很漂亮!”   现在还想让我夸你的眼睛漂亮么。   “当然不是。我是说,”少女忽地用缱绻柔和的眼神盯着女仆:“我是说,我眼睛里的你,漂亮极了。”   娜吉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怎么那么会!!   内心疯狂咆哮的蛇女仆依然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虽然这种平静脆弱的像张沾了水的纸巾。   快坚持不住了呢。   “娜吉妮!娜吉妮呀娜吉妮!”   干什么。   “娜吉妮~   “娜吉妮娜吉妮~娜!吉妮~”声音像打节拍一样跟着高跟鞋的清脆滴滴答答回荡在宝库里。   托尔傻笑的挠了挠头,看看森月纱又看看娜吉妮。怎么都不像能开窍的男人却仿佛明白了什么,用祝福的眼神望着主仆。   “娜吉妮娜吉妮~”   “软软滑滑娜吉妮~”   “热乎乎湿哒哒娜吉妮~”   快闭…   娜吉妮冷着脸,嘴角却被甜蜜拴住了两端,一下一下向上牵着。她强忍笑意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声音也随着迈步而忽地拉远,终于在某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满半途消失的声音,回头,却发现自己家的小蜜蜂正停在不远处左侧的某个不知名的隔层前——被拍扁了的面团一样贴在透明的隔层上眼巴巴的望着里面。   看什么呢。   娜吉妮走过去时,立即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尖锐又张扬的无形冰雪沿着鞋跟攀上靴面,而后渗透了衣服的布料狠狠钉进皮肤。   宝库中的温度越来越低,娜吉妮终于看到了它的真身。   一个像化妆盒一样大小的长方形盒子:比海洋更深邃的蓝色被牢牢锁在里面,明暗变幻、星星点点的荧惑般的蓝色璀璨,打碎了玻璃和冷蓝燃料后搅拌在一起的样子。   它仿佛在呼吸。   托尔和洛基跟着走了过来。   透明的、像玻璃一样的隔层上渐渐生了一层薄白的霜痕,纤细的纹路和雪色的晶体脉络清晰的一路延伸、扩散。   似乎正昭示着它的心情。   “寒冰之匣。”托尔粗着嗓子开口介绍:“或叫它永冻宝库。这是我父亲斩获的宝物——来自约顿海姆的冰巨人一族。据说盒子里关押着永恒的冬天。”说起父亲曾经的战斗,托尔很是自傲的扬起了下巴。   “解除封锁,凛冬的力量足以冻结一整颗星球或……宇宙。”   差的有点远吧?   托尔面露疑色:“我也不清楚,冰巨人一族的传说是这么讲的,那个种族的生物软硬不吃。”就是说他们也没搞懂这个打开后敌我皆损的盒子有什么具体用处。   森月纱侧耳倾听,隔着隔层,盒子里恍恍惚惚的传来一阵阵风雪的呼唤声。雪片琼花般相互细碎的摩擦着,雀跃着,欢腾在入眼皆白的世界里。   “你和我一样高兴是吧?闻起来就就像吃了一口雾蒙蒙的抹茶冰淇淋。”森月纱盯着湛蓝色的盒子埋怨托尔:“你们都不喂它吃的吗?粗糙的锁在里面,就不管它了吗?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做主人的义务吧。”   吃…给什么,给盒子吃?   托尔尴尬的扣扣脸,娜吉妮扭头,看见洛基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这女人有毛病吧。   “我就要它了!”森月纱拍拍隔层,忽然转身道:“就要它了!我们早就应该见面,它应该属于我。”   忽略奇奇怪怪的话不提……森月纱,你确定吗?   “再往里面走走吧。永恒之火、乌鲁金属甚至神器都能看到,你不要再挑挑?”   托尔比较实诚。   难得有个来自中庭的法师可以和自己打成平手——毕竟对方是人类而自己是神族,在种族上就天生压制了她。这种情况下还能打了个对开,托尔觉得森月纱应该值得更好的东西。她希望女孩能够把握好这一次机会从父亲的宝库中拿走一个对她来说相对有用的东西。   那可是仙宫的宝库啊。为什么要选一个开启后伤人伤己的破盒子呢?   “先不说它一点都不破。首先,我们不是平手。”   森月纱斜斜的向上瞥着托尔。明明老娘追着踹了你们一路,到你嘴里就变成平手了。仙宫人的外交辞令真讨厌。“其次,我也不是人类。”   “我说你们能不能快点儿?”洛基无聊的把手里的匕首抛上抛下。   两三个人交流的时间里,寒雾拉着长长的冰痕几乎要从隔层里跃出来了。   “……好吧,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托尔再三犹豫,还是从盔甲的内陈立掏出一枚水晶一样的钥匙贴在隔层之上。   霎时间,就像把一团火焰吹到了冰面上,透明的墙壁瞬间融化于眼前消失无踪。   他走进凹槽内,把不大的盒子抱了出来。交给森月纱后,又像个老大哥一样叮嘱不安分的妹妹:“这里面装着永冻的力量——千万要谨慎。虽然你和我打成了平手,不代表你能对抗它。这东西不太安分。”   ‘明明是我一路踹屁股给你们踹过去的。’森月纱瞄了一眼托尔的屁股。   壮汉目不斜视的正正身,假模假样的把自己被凡人踹过的屁股藏起来。   嘁。   森月纱抱着盒子轻轻嗅了嗅。   雾蒙蒙的抹茶冰淇淋。   “你闻到了吗娜吉妮?”   娜吉妮当然闻不见。   一些古怪的事只会在森月纱身上发生,因为她是特别的。   “我只能闻见你身上的白麝香和小木调。”   女仆靠近,嗅嗅。   “是新买的那瓶香水?”   “嘻嘻。”   嗅嗅。   “别往下凑啦。”   就往下。   托尔&洛基:……   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   中庭人真不要脸。   女仆弯腰凑近主人的脖子,翘翘的鼻尖熟练的沿着她的锁骨一路往上…   然后,瞪大了眼睛!   “主人!你的、你的头发!!” Chapter115 又折腾出事了   托尔和洛基跟着女仆的尖叫声看了过来。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全被冻住了。   冰面从发尾开始一路向上攀登,伴着脆爽的冰块冻结的声音,深紫色的雾气扑面炸开。   砰——!!   冰雾冻结了少女。   “主人!”   森月纱恍然未闻,她听见了竖琴的奏鸣声——不像钢琴那么清脆,朦胧的如同晚秋的月夜,冷雨淅淅沥沥的落成乌镜般的水洼,有的按倒了叶片,有的却在人类的鬓发间穿行。   铺洒凉意和神秘的银色辉耀自铅灰色的云中融化流泻,大地变成了一面巨大的湖镜。   少女抬起头。   月亮雨,真美啊。   虚无的乐曲翻涌着潮汐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引动着凡人的叹息或欢喜。在睫毛扇动的瞬间,冰封又解冻了数千个宇宙。   繁多孔洞、坑坑洼洼的巨大的银色球体将流水般的光辉抛洒向抱着盒子抬头仰望的渺小少女。   “我看到了。”   如同被操纵的人偶,森月纱轻轻抚摸着盒身,亲昵的抱着,而后咔哒一声,解开了寒冰之匣的锁环封印。   “不!!你不能打开它!!”   托尔惊惧的吼道!   话音未落,肉眼可见的冰环,极具破坏力的冲击波一扫而过!   不知是否能影响到阿斯加德,但仙宫宝库这部分显然被盒内咆哮的冻霜吞噬了——暴风雪嚎哭着旋转,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少女为中心的大型风暴!!   “你辛苦啦。”   “诶?”森月纱摸摸盒子,把耳朵贴在盖子上:“一定要吃了你?不不,我还是挺喜欢抹茶口味啦……就是,吃一半行不行?”   外面是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漩涡中心却静谧如深海。   “吃一半,就吃一半。我还有个崽崽,母爱是伟大的,对吧?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想着孩子呢。”   冰雪打了个卷儿,吹起她的一头黑发。她挥挥手,紫色的法术力在指尖冒了个头,像雪球一样的白色无鳞的胖龙从雾气中跳了出来。   啪叽。   小肥肉扑棱扑棱光秃秃的翅膀。   “咕!咕!(苏!服!)”   “喜欢?”森月纱半弯腰,把一边脸蛋儿交给小曲奇,用指尖点了点。   “喏。还不表示一下。”   吸溜。   “是亲我亲我亲我!干嘛总用舔的啊。”   老母亲捂着半张湿哒哒的脸无奈望天。   “咕咕咕?(娜吉妮不也这样?)”   那是不一样的,崽崽。   你和她不能放在一起说的。   电浆和巨蟒疯狂的攻击着庞大的暴风团,刀割一般的冰冻风雪里,托尔高举战锤,一道道深蓝色的雷电不停轰击着如雾如风的银色屏障!   娜吉妮腥黄中的黑色竖瞳紧缩,盘踞于风雪周遭的蟒蛇口吐人言。   “主人的能量在提升。”   洛基捂着脸藏在立柱后怒吼:“她最好在把宝库拆了之前提升完!!”   雪团没有继续扩张,反而在涡心处肉眼可见的开始了收缩。漫天冰雪中,一个巨物的黑色影子逐渐破开屏障:长长的尾巴兴奋的晃着,流线型的无鳞的白色身躯,脚掌踩碎了雪花。   砰。   长大了的白色破开冰雪。   白龙展开双翼扇动,冰针哗啦作响;哼鸣时,鼻孔里喷出冰雾。   她歪着头看向身后,旋即乖乖伏低身体,龙头垂下——于即将消散的乱琼之中,少女捂着额头钻了出来,一把搂住了龙头!   “呼…”   掸掸雪花。   “浑身都是抹茶味儿了。”   碎冰吞吐。   她原本披散着被风雪吹动的长发转眼齐根苍银,金色的瞳孔如一轮炽热的骄阳般融化了所有涟漪。   银发金眼的姑娘光辉又灿烂的倚着巨龙,朝娜吉妮比了个‘耶’后,那双笑意中饱含威严的瞳孔看向了托尔。   扑面而来的无形威慑。   自称雷神的神明如临大敌的退了一步,单手举起战锤。   “你…”   “嘘,我要做一件期待已久的事。”   森月纱一个翻身上了小曲奇的后背,两条腿夹着她,握住耳朵。   “冲鸭!!小瘦子!!”   呼——!!   巨龙振翅!   飓风吹碎干冰般的霜雾,三个人别过头闭上眼——风雪渐停后,视线里只有一条白色巨龙飞腾着离去的身影。   还有骑龙少女雀跃的笑声。   ‘俯冲!来个俯冲!!’   ‘呜哈!!我是风雪中的一匹孤狼!’   稚嫩愉悦的喊叫声远去后,   宝库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娜吉妮看了眼地上破碎的‘寒冰之匣遗体’,看了眼斑驳、被冻碎的墙壁,满怀歉意的转向托尔。死孩子又把别人家弄的一团糟,这回该怎么收场啊…   “王子殿下,我能解释…”   这个孤狼吧…   这个…   她可能…   “这一定是个意——”   “太棒了!!这就是父亲说的‘奇迹生物’吗?”   “……”   啊?   壮汉兴奋的抬起手掌,厚实粗糙的手掌一下一下落在单薄的洛基身上,娜吉妮看见阴柔的男人很明显的被拍歪了身子。   “是不是?洛基?她太神奇了!我第一次知道有生物可以吞噬寒冰之匣!!她果然是能和我战成平手的女人!”   洛基揉着肩膀默默躲开。   你理解的‘平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疼且没有尊严。   还有…你没看见半个宝库都冻上了么,傻哥哥。   咱俩差点就成阿斯加德小雪人儿了。   …………   ……   一人一龙在天上‘呜哈呜哈’的疯了半天,直到被娜吉妮举着烤的香喷喷的不知名的兽类大腿给引诱下来。   然后就被拧耳朵了。   “森月纱!!”   “哎呀。耳朵有点疼。”   “因为我正在拧你的耳朵。给我从小曲奇身上下来。”   骑了个酣畅淋漓的小姐满不在意,她撩起头发给女仆看:“变黑啦。”又指指眼睛:“也变黑啦。”   黑发黑眼,似乎刚刚奢幻的外表只是一场艺术家错手倾洒的梦。   “娜吉妮喜欢金银色的我,还是黑黑的我?”   这叫什么话。   娜吉妮看了眼瘦身后的优雅巨龙,摸了摸她的头。   刚刚的她…金眼,银发。切实的给她了种精巧靡奢的感觉——那张蓝色妖姬的样貌下,内心仿佛有一株火热的玫瑰…   而现在的森月纱…   森月纱……   咦。   森月纱呢?   “小混蛋!!”   二十米开外正在溜走中。   女仆拎着脖领子把差点成功跑路的小蜜蜂逮了回来。   “你就没安生过。”   没安生过的姑娘神情无辜,一动不动的被拎着,被风吹乱的长发遮盖住湿漉漉的眼睛。她蜷着身,稚嫩又可怜的仰面看着娜吉妮。   你还忍心吗?   她有什么错,只是想痛快的玩一场嘛。   娜吉妮捂着头叹息,掏出一柄齿密的木梳,轻轻把少女头顶的那几撮小黑毛梳服帖。   “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主人。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而且,你把半个宝库冻上了。”   “慢慢就化了嘛。”森月纱垫脚顶了顶梳子,狡黠的抬脸:“雪化了就是…”   娜吉妮不搭理她。   “雪化了就是…?诶呀娜吉妮快说快说,默契一点!”   娜吉妮拗不过她,叹着气:“是是是,雪化了就是春天了。可以了?”   “娜吉妮真笨,雪化了是水呀哈哈哈。”   头顶色泽多变的星海洒下光辉,沿着娜吉妮的轮廓反射在森月纱的瞳孔里。软金样的液体一闪而逝。   小太阳总是无忧而单纯,快乐的像个让人爱的不行的傻瓜。   “我喜欢娜吉妮担心我的样子。”傻瓜小姐蓦然开口,直勾勾的看着娜吉妮隐忍情绪的眼睛:“让我这里热乎乎的。”   娜吉妮反手握住森月纱准备牵引的手,白眼小声嗔道:“周围好多人。”   “哎呀她们都是神灵嘛。”   “那也不行。”   “明明你最热衷唔唔唔…”   娜吉妮面无表情,捂着傻瓜小姐的嘴,一把搂起她的腰,朝围观的小姐姐们欠身后,像夹个包一样夹着双腿蹬来蹬去的姑娘阴恻恻的离开广场。 Chapter116 呱呱一下就饿了呢   因为森月纱不老实的‘吃’了半个盒子的冬天,娜吉妮回到住处就好一通给森月纱检查身体——说不准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她找了个借口。   反正好一通检查(解馋)。   “小曲奇和我一样。”   主仆二人正往奥丁的住所去,弄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和主人道个歉。“和我一样,只不过变大啦。”   少女摊开手掌,红唇微息。   呼…   一朵朵雪白色的晶花。   【操纵冰雪】   这是之前侧写师就展示过的小曲奇的能力,因她而变异的能力。现在是【已解锁】状态。自己的话就很怪了。   侧写师并没有显示什么‘解锁’或‘新增力量’。   “或许是你本身拥有的。”   娜吉妮猜测是这样的:森月纱不同于童话故事中的勇者或常见的网络游戏,需要不断的击败敌人获取等级的提升和能力的加强,进而一步步的达到顶点——恰恰相反,她一开始就拥有了一切,只是在不断的旅行中去唤醒身上的力量而已。   她是被恩宠的造物。   “被你宠。”森月纱抱着娜吉妮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身上。“娜吉妮很宠我。”   娜吉妮口不对心:“你就会欺负我。”   “哪有。我是爱,是爱啦。”   这还挺少见的,娜吉妮心道。现在的森月纱爱情观早就扭曲(感谢阿莉埃蒂小姐),或者说从英梨梨那一次之后,森月纱就彻底解锁了让娜吉妮糟心的畸形观点。   当别人说:我爱你。   森月纱耸肩:行呀,你爱吧。   大概就这样。   听小渣女嘴里说出‘爱你’真是不容易。   “如果你喜欢我就每天都说。”   不,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在外面偷吃完的丈夫回家愧疚到忽然对妻子非常好一样。每一次森月纱黏糊糊的贴上来,不是在外面炸了什么房子,就是又把什么组织的领头人给耍了一溜够。   弄的现在娜吉妮都有阴影。   ‘我腰细吗?’   ‘细…’   ‘你快摸摸…哦对了,我把隔壁的城堡炸了。’   ……   ‘啵。’   ‘怎么突然亲我。’   ‘突然很喜欢你……而且我把隔壁的城堡炸了。’   ……   娜吉妮心好累。   森月纱把满地撒欢的小曲奇哄回庭院,和娜吉妮来到奥丁的居所。老神明正在完成自己的约定不仅送了渡双人份的祛病泉水,还详细的给L描述了一下那本含带谋杀力量的笔记的事。主仆二人进来前他们刚刚聊完。   娜吉妮赶紧上前致歉,关于自己的亲亲大宝贝把您的宝库弄成了冰窖实在对不起云云……奥丁倒没介意,笑呵呵的戏言道他们正好缺个冰窖之类的,又摊手指指L。   “那是一本笔记。”L把刚刚从奥丁那获取的信息说给森月纱听:“伴生的怪物是人类死后的灵魂所生,它们利用手里笔记的分身来杀死人类以赚取自己的寿命——实际上大部分都被源头,也就是那本最初的存在掠走了。”   “使用过笔记以及被笔记杀死的人类,灵魂会被吞噬。”   “‘死神’就是被吞噬的灵魂改造后的产物。”   “看起来,我们的推理没有问题:人类获得笔记,使用笔记杀人,只需要知道名字和样貌。”   森月纱早知道了,但这可不能表现出来。   主仆二人都瞪着眼,惊讶的点点头。   森月纱:真可怕呀。   娜吉妮:可怕死了。   森月纱:不是你说我永远都猜不出来呢。   娜吉妮:厉害极了。   L看了她一眼:“我怎么有种你们早就知道了的感觉…”   森月纱义愤填膺:“怎么可能?!如果早知道了却不告诉你,那还是人吗?!早知道了,却看着你傻乎乎的被耍的团团转;看你焦虑的吃那么多糖没准以后变成个大胖子;看你不停的失败撞进死路,然后我和娜吉妮还在一边偷偷笑嘻嘻的感叹‘真有意思’——这么做我还是人吗?!”   娜吉妮恍惚间看见了森月纱翘翘的屁股上长出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不停的摇着。   L眯起眼睛没接话,自言自语。   “如果只是奥丁说的这些信息,我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在我们调查的嫌疑人中——问题是,没有证据或者说如果不打算公开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的话,就没办法给凶手定罪——只能秘密处决或以别的罪名逮捕,所以,最简单的方法还是…”   娜吉妮:“从源头解决。”   “没错。”L咬着拇指赞同:“森…公主,就拜托你了。”   原本L还在犹豫,自从这几天‘亲身经历’后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有能力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对付那个东西?”奥丁可是说过,那个东西以前非常‘弱小’,近期却一反常态…有什么更强大的存在在背后支持着它。   森月纱真的行吗。   “要不让你看看我家的龙?还能喷小雪花儿呢。”   不,不要,主人。别再折腾了。   娜吉妮心道她就是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全也会点头的,对森月纱来说没什么比有趣更重要了。   “还是有的。”森月纱忽然握住娜吉妮的手,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扇了两下:“你比有趣重要多了。”   娜吉妮淡淡一笑,回以十指相扣的握。   内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顶不住了安苏娜导师!!   “你今天是吃了用情话夹心的巧克力吗?怎么那么甜。”女仆竭尽全力维持着标准的站姿和冷静的口吻,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在众目下像蛇一样畸形又幸福的扭曲起来。   森月纱歪头:“甜吗?”   “甜到齁。”   “……可能巧克力里面的夹心,夹的是娜吉妮对我的爱吧。”   所以才会那么甜。   脸色寡淡的高挑女人终于捂着红的发烫的脸蛋,侧身躲开少女炽热的目光。   “嗨嗨,请体谅一下单身人士的痛苦。”L眯着熊猫眼打断:“你打算怎么去找那个东西?”   怎么去找?   这还用说嘛。   当然是顺藤摸瓜顺藤摸瓜啦!!   顺藤摸瓜然后瓜…瓜……   瓜……呱呱…?   小青蛙…小蛤蟆…   章鱼刺身木鱼花,寿司红鱼青纹蛤,乌冬鱼糕碗蒸茶……   吸溜。   “森…月纱女士?”   森月纱舔舔唇,抓着娜吉妮:“…我饿了。” Chapter117 饱嗝?   娜吉妮: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家的这位…   L按着太阳穴。“吃饭的事请往后放,你打算怎么…”   “什么叫「吃饭的事请往后放」!你知道吃饭有多重要吗?!”森月纱瞪圆了眼,梗着脖子跟他掰扯:“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呢!吃饭!补充能量!孩子不吃饭就不能长大大;女人不吃饭就不能长大大;男人……嘶——男人倒是…倒是不唔唔唔唔…”   主人,请住口。   “我现在知道‘高等生物’的高等到底高在哪了……对比起来我们这些凡人还真是低等啊…”L满脸痛苦手盖住眼睛,妥协道:“大公主,我们边吃边说吧。”   边吃边说,要从哪儿入手呢…   当然要从基拉的那本分身笔记入手。   “所以得先去找那个…”   诶,   呀。   L停下汤匙,眼神锐利:“…你果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娜吉妮沉默。   我当初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大傻子。   …………   ……   后几天,虽然有着基拉的压力,L和渡谁也没有先提出回到地球——虽然奥丁友善的承诺在他们想要离开时可以让海姆达尔用彩虹桥送她们回去。   按渡的话来讲:‘难得有机会看到另一个世界,或许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次。就这么勉勉强强的回去大家都会不甘心吧。’   说是这么说,但阿斯加德这个所谓的神的国度。   也太爱开派对了吧?   不,与其说是派对不如所是单纯的喝酒吃肉:他们美其名曰庆祝。   比如,庆祝今天某位女战士砍下了一头地龙的脑袋;比如庆祝自己的儿子可以单手掀翻马匹了;比如…   最扯的一个理由是,开庆祝大会喝酒的原因是因为要庆祝自己比昨天更能喝了。   这是什么鬼理由。   几个人就在不停的庆祝中度过,仙宫不但盛产战士,更盛产醉醺醺的战士。除了派对之外,日常森月纱还得面对来自某个阴柔二王子的报复——被踹屁股的复仇。   不痛不痒的恶作剧包括:变身成一个拥有八块腹肌样貌英俊的男人来勾引森月纱;比如变一个神话中出现过的恶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窗户口伸脑袋吓她;比如变一个巨大的蟑螂……或波涛汹涌呼之欲出的女郎。   也就是那一次,洛基被打的特别惨——没有托尔帮忙,娜吉妮抄着卧室里的立式石灯柱,叫上阿莉埃蒂,乒乒乓乓的从她们住处打到仙宫正厅。   看热闹叫好的人站了一路目送他们尊敬的二王子捂着屁股撒丫子狂奔。   ——也不看看她森大智慧在源世界是什么人,这些玩意都是自己玩剩下的了好不好…   除了最后的一个‘波涛汹涌’的恶作剧。   她就犹豫了那么一丢丢。   “我没动心也没上当!”后来,渣渣森是这么狡辩的:“我我我我就看了一眼!”她比了个只能塞进几张纸片儿的缝隙:“就这么一眼!”   你自己没有吗?娜吉妮冷笑。   “你再多等一会,等我晃过神,我自己就能识破这个简单的恶作剧!”   再多等一会?   听你鬼扯。   女仆满脸不信的轻嘲:“我再多等一会你就打着饱嗝出来了。”   森月纱:……你说什么呢。我还是个孩子。   仙宫的待遇很好,吃、喝待遇,侍女,闲来无事还能被一群穿的清凉的大姐姐抱来抱去:森月纱可算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她倒是清楚回了地球的后果是什么,估计醋哼哼的娜吉妮是一粒米都不会喂给她们的。   她…们?   们?   阿莉埃蒂表示跟她又没关系。   ‘同甘共苦,小骑士。女王有难的时候,你不应该偷偷摸摸出去给她买吃的?不应该尽心尽力的服侍她?不应该呵护她保护她,她疼你疼她苦你苦嘛…’   ‘不应该。’阿莉埃蒂连连摇头:“你和娜吉妮‘甘’的时候可没分一丢丢舒服给我。每天晚上还吵叽叽的噪音污染。你们俩玩对方就算了,我还在发育期,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劲打副本。”   森月纱:…我不管。她不给我做饭你也不许吃。   阿莉埃蒂斜眼:‘我好像记得你很久以前是会做饭的。’   ‘哒哒!’森月纱大笑着竖起拇指:‘现在连穿鞋都不会了哟!’   高兴个屁啊!!废人女王!   …………   ……   临走当天,奥丁褪去白色的罩袍,重新换上了战甲。两个王子一左一右,托尔靠近父亲,洛基挨着母亲。还是森月纱降临的地点,海浪冲刷浮岸的尽头,一条笔直的、不宽不窄的路。   “我会让海姆达尔开启彩虹桥送你们回去。”奥丁示意深肤的男人——顺便,他头顶的那两根钳子一样的金色长角貌似修复的很草率,离近了看还有几条七扭八歪的细纹。   “请站到这里。”   彩虹桥这个名字森月纱从来就听了很多次,托尔曾自豪的告诉她,阿斯加德人通过彩虹桥可以去往九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么说来…   啧。   “要不在去别的地方兜一圈什么的…”   “喜欢探索未知是奇迹生物的本能。”对于森月纱的嗫喏,老人调皮的耸耸肩,把视线投向娜吉妮。“前提是…”   娜吉妮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回…家…!”   “哦。”   好奇宝宝只能扫兴的蹲下揪娜吉妮裙角的麦穗挂饰玩儿了。   奥丁笑着摇头:“我希望未来的你和阿斯加德能够建立长久的友谊。也许你已经和未来的王成为了朋友?”他看了眼托尔:“有什么需要,请呼唤海姆达尔,他可以通过彩虹桥把你们重新接回仙宫。”   就这么一会,娜吉妮的裙边已经少了一半麦穗了——一缕缕金色的小麦穗装饰原本好好的缝在裙子上,现在有一半在地上躺着呢。   应该是阵亡了。   “森月纱…!!”娜吉妮把她拎起来,毛绒绒的头发缝里还缠着一缕麦穗…   “哦。我现在很失落。”   因为不能出去玩,回地球后还得去找那个破笔记本讲道理,没准还得打更厉害的怪兽。怎么会给我安排那么多事啊…烦死了。我只是想简简单单旅个行而已,又没有伤害谁、欺负谁、招惹谁,更不会对别人恶作剧,也从不骗人…   ——录口供呢?   看着哀容渐显又要演起来的少女,娜吉妮使劲揉搓了几下小脸蛋。   “回去吃烧鳗鱼。”   哄着不老实的小儿,又听了半天奥丁的嘱托:嘱咐她千万不要让森月纱单独去寻找那些笔记的源头——让她们一定要求助至尊法师的帮助并等待托尔的降临。   那得看小祖宗乐不乐意呢……娜吉妮嘀咕。   通过彩虹桥回地球的旅途就好像大脑被从头颅里撬出来扔进洗衣机里干甩二十分钟一样,相比至尊法师一脉的维度之门,彩虹桥要难受的多了——也安全的的多。   至少彩虹桥有海姆达尔这个看上去就稳妥的大叔操纵,比傻瓜美人的小火圈要安全一万倍。   都不止。   金色的光辉打在地面上,还是那个离开的屋子。   四人脚刚一落地,就看见身披银色战甲的人站在不远处,掌心张开,蓄势待发的能量炮对准了这边。   “斯塔克先生,我们回来了。”老人渡掏出眼镜带上,笑着举起手:“我猜迎接我们的人一定是您。”   齿轮啮合,金属面罩向上缩回,露出男人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你们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忽然消失了一个星期。”   嗯…支支吾吾的森月纱的版本是:因为L和渡想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她才使用了法术把他们带去了阿斯加德。   嗯,都怪他们,不赖自己。   谁拆穿自己谁长痘。 Chapter118 斯塔克家的孩子   搜查总部风云变幻,从外星归来的四个人倒悠闲自在的吃吃喝喝,言语间谈论到阿斯加德,气的托尼先生咬牙切齿。   ‘我记得我一直都在隔壁休息。’   ‘隔,壁。’   ——所以,为什么没叫上我。   ‘你不是说科技改变生活。’   ——气死你,谁让你翻绳作弊。   那不管,反正是你们的错。   最近都吃出小肚腩的亿万富翁先生像个没买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脸,不是在森月纱面前塞了一嘴的碎薯片使劲嚼嚼嚼,就是跑到弄餐点的渡周围阴阳怪气。   吵的不行。   ‘哎呀,原来我是外人吗?’   ‘我还以为「基拉」事件已经算是共患难了呢。’   ‘啧啧,算了,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嘚啵嘚啵要烦死人,最后实在受不了,还是渡松了口,分了一份泉水给他。   “纪念品?”   新任烦人精先生好奇的捏着透明细嘴的玻璃瓶摇晃,里面清澈的泉水如海浪翻腾,雾蒙蒙的气体和液体时而融合时而分离:“这是纪念品?”   “可以祛除疾病的泉水。”   渡笑眯眯的掏出另一瓶:“斯塔克先生应该满意了吧?”   两瓶分开——一瓶交给斯塔克工业,一瓶留在华米兹之家。   说起来,这种前所未有的奇迹就这么潦草的喝下去是最愚蠢的行为,与其说封口费,渡倒觉得就应该给托尼·斯塔克才对。这孩子在某些领域是比L还要厉害的人。   森月纱举手:“是魔法。”   “如果是魔法就更好了,我们至少能藉此分清魔法的某种表现形式。”托尼把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放进提箱内,对老人的态度少了些公事公办的刻薄。   他太好奇森月纱口中的魔法了——无论是水火还是风电,他认为只是人类还不了解的某种能量的表现方式,只要将奥秘摊开在他们面前,庞大的人口里早晚能出现解开谜底的天才。   比如…自己,自己,和自己。   收好提箱,得了这瓶泉水,他算是老实了。   ——说回正事,这一趟外星之旅,最主要的还是解决了当前最麻烦的一件事。   基拉。   “……我们得从夜神月入手。”L看了眼森月纱:“对吧?”   吓。   你怎么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了,主人。”   娜吉妮中指食指并拢,葱白的指头揉着太阳穴。   ——你只跟那个男孩接触过,而后又经常摆出一副‘我知道谜底我知道谜底我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成年人看孩子的谎言也不过如此了吧。   L朝头疼的女仆颔首:“谢谢解释,”又转向森月纱:“以你为坐标就是走捷径,抱歉,死去的人太多了。先赢了游戏再看剧情吧。”   夜神月?   托尼看看两方,举手插嘴:“离开的时间里谎称你们去查案了——夜神月,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被释放后说服了局长,已经加入搜查总部作为临时调查人员查案了。”   这样啊。   “他和他的小女友已经被证明了‘无罪’,现在还把矛头指向他就太过分了。”斯塔克警告L和渡:“说到底,你只是个外聘的侦探而已。”   看的是他们,但娜吉妮清楚斯塔克警告的人实际是森月纱。他…似乎不想让森月纱太深入的插手案件。   “她是斯塔克家的人。”面对L和渡的审视,男人说出了出人意料的一番话:“她不是日本公民——”   L面无表情:“她应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公民吧。”   “那又怎么样?她还是个孩子。”托尼翘着二郎腿,解开衬衫的上扣,脸上的不羁中透着隐隐威胁之意:“这个案件越接近真相就越危险,那个白痴大学生,谁知道一个恼羞成怒的疯子会不会在真面目被揭穿后大开杀戒。会用魔法的长生种不是不会死。”   “既然知道了谜底,森月纱对你的作用就不大了吧?这滩浑水还需要她亲自去淌?”   “如果你们还处理不了…我要采取别的措施了。”   一时间屋内沉默。   渡抿了抿嘴,他发现托尼·斯塔克在说这番话时,少女的眼里亮晶晶的。   家人吗…   老人理解这种感情。就像他许多次阻止L去接手那些有可能沾了超自然力量的案件一样…   L面色不变,看了眼森月纱。   “我嘛?”   当事人压根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跳进沙发里,扒着斯塔克的耳朵悄眯眯小声:“放心放心!我有一条龙,可厉害了。你不知道她飞的有多快!”   斯塔克看了眼她,不屑:“肯定没有我的钢铁战甲快。”   “吹牛。”   “比比?输了的人足不出户在家老实一个星期。”   “这么残忍的惩罚你都想的出来?!资本的恶臭!!”   “那你想一个?”   “一个月不能碰女孩子。”   “你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聊着聊着就没边儿了。   “我过两天就得回去了。斯坦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   那就先见见夜神月。L记得奥丁说过,那本最初诞生的笔记衍生出了无数本分身,同时,持有分身的怪物们藏在人类视线无法抵达的、与地球和其他位面相邻的半位面中——他不能形象的理解‘半位面’这个词,总而言之,森月纱能看见那些衍生的怪物就行了。   看一看,看一看夜神月身边有没有那种怪物。   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案子的事由L主导,既然森月纱不愿意,斯塔克也不再多劝,拎起箱子回屋。   机票已经定好。   他是很想再多陪森月纱一段时间,可公司那边实在等不及了,他必须赶回去主持大局。   平日里从来没个正形的男人一反常态的肃起脸,坐在床上捏着手机,把茶色墨镜挂好。   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开口:   “你会保护她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响起熟悉的音色。   「当然,我会永远守护她。」   声音柔和的安抚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男人。   她一直全面监控着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个创造者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轻松悠闲。   最近撕破他世界观的事情太多了。   「请放心,我的创造者。」   「阿纱拥有强大的力量。」   这破AI面对自己时就规规矩矩的,偶尔还拿话刺他,可转脸和森月纱说话就立马变成「夸夸智能」,什么恶心油腻的话都敢往外扔——关键森月纱还真敢接……如果说她的力量都在这方面也够可怕的了。   斯塔克轻嗤,又生气又好笑的摇头。   “…她给人添麻烦的能耐倒大着呢。”   …………   ……   “没问题吧?”   监控内的搜查总部。   夜神月抱着一摞文件匆匆忙忙的打印完,又快步走回座位。   “问题?”森月纱咬着手指摇头:“可是他身边没有。”   没有…?   “没有。”森月纱左瞧右看:“真的没有了诶。之前还能…”   哎呀。   又说漏了。   “‘如果早知道了却不告诉你,那还是人么。早知道了,却看着你傻乎乎的被耍的团团转;看你焦虑的吃那么多糖没准以后变成个大胖子;看你不停的失败撞进死路,然后我和娜吉妮还在一边偷偷笑嘻嘻的感叹:真有意思——这么做我还是人吗?!’这是你之前说的吧。”   “我应该没记错。”   L分毫不差的重复了一遍森月纱说过的话。   然后就是死亡凝视。   反弹反弹!森月纱一本正经的否认:“我没说过。”   “你说过。”   “我没说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森月纱,渡也听见了。”   森月纱扭过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老人;她垂着眸,泫然欲泣的跪坐在沙发上,粉色的唇上被自己咬了几个小牙印儿。   “渡爷爷…”   “爷爷…”   渡张张嘴,艰难的扭动脖子。   “她没说过。”   L:……   渡,你知道你惯着的这个家伙并不是人类吧。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这么理智的。”老人眯眼,轻轻摸了摸森月纱的脑瓜:“她说没说过就没说过好了,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我有孙女,也该像她这么大了。”   森月纱咧嘴傻乐。   “你们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啊…”L终于泄露出一丝情绪,揉着脖子不满:“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只是游乐场么?”   “是啊。”森月纱点点头,漆黑的瞳孔映照出L同样漆黑的头发:“对L来说不也是吗?”   L哑然。   少女食指卷起长发:“我们都在用各自的方法玩的愉快呢。只不过相比于我远超人类的突兀感,L隐藏的更彻底而已哦。打着‘正义’或‘寻找真相’的旗号,实际上也只是像个拆盒子寻找有趣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你触犯的法律也不计其数了,现在还想说自己是‘正义’吗?”   真是难以回嘴的话。   因为森月纱说的是正确的。这个家伙…只是凭直觉?   咚咚咚。   托尼提着行李,把包放在门口。   “你们要不要先处理完那个基拉再吵?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很担心某天会突发心脏病倒地。”他开玩笑的指着监控中的搜查总部:“如果夜神月没问题,就再找有问题的人。我记得之前你列出了嫌疑人名单吧?”   L瞥了眼斯塔克:“我们没有吵架。”   无论看不看得到怪物,案件总要继续查下去。 Chapter119 暴露的线头   L带着主仆和渡推门走进搜查总部,办案的警察纷纷抬头打招呼。继上一次后,这是夜神月见L的第二面——他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像年轻人了。   抛去了略显阴沉的脸,整个人显得十分有冲劲儿。   大男孩满脸兴奋的推开椅子,大步走到L面前。   “L?”   “你们去哪了?”   “我看过你之前的资料,推理的一点错误都没有,不愧是世界级的侦探啊。”   上一次,他有这么热情吗?   看着激动到双手握着自己的男孩,L陷入了深深的疑问。   “啊。因为进入了死路,所以出去调查一下其他案件。”他随便敷衍夜神月:“之前拘禁的事实在抱歉,因为是迫不得已,月桑也明白吧?”   “嗯,那是必要的举动。”夜神月引他来到自己的电脑面前,期待的问:“现在,我是基拉的概率是多少?”   “几乎为零。”L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夜神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我们得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重新调查了。”   “并不是从头开始。”   夜神月掏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里,连接主屏幕后,调出数据模型。   正工作的警察纷纷抬头。   ——看来这家伙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认可。   “这是近期基拉的作案模型。”   ‘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差不多吧?’   周围小声的讨论着。   夜神月俯身翘了几下键盘,两个不同的模型缓缓重叠在一起。   “现在呢?”他又问。   有敏锐的警员发现了问题。   他又敲了几下,左侧的屏幕上列出一张长长的数据单。年轻的男孩对着屏幕侃侃而谈:“根据现在统计的和以往基拉的作案目标,对方已经很尽力的在模仿了——”   “但难免还是会夹杂自己的主观想法。”   夜神月在数据列的第二行画了个圈。   “这一位很关注女性案件,很多死亡的罪犯生前罪名并不至死,却都被基拉杀掉了——强奸罪不说,包括家庭暴力以及电车痴汉等等。在之前基拉的处刑手法里这些人都是被放过的。”   “要么,基拉本人因为某些原因改变了自己以往的观点,要么,是另一个基拉出手了。”   说完,夜神月像个极需被人夸奖的孩子一样期待的看向L:“怎么样,这些对你有帮助吗?”   L比了个大拇指。   “不止如此,”夜神月越说越兴奋:“根据罪犯死亡的大数统计,很多都被某个电视台拿到了一手信息——几乎是预言般的一手信息。”   每一次都在对方死亡前带着摄像机在场,这也太巧合了吧?   他在粉色的边框上重重点了点。   “樱花电视台。”   下方的某个警员忽然说道:“对啊,他们最近换了一位女主播。”   女主播…?   夜神月和L对视,两个人确定了目标。   ———纱纱打盹ing———   高田清美揉着肩膀乘坐电梯下楼。   一天的播报工作,强光和厚粉底让她疲惫不堪。进家,蹬掉高跟鞋。还来不及卸妆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跑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摆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打开了电脑屏幕。   ——而这一幕全方位无死角的被映在了搜查总部的无数个屏幕里,一众警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确定了目标,下一步就是取证,安装个把摄像头对警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在写什么?”夜神月疑惑:“现在还有人写这种枯燥的日记啊。”   “他不是在写日记。”L注意到高田清美的眼神:“她在抄东西。可以拉一个俯视镜头吗?”   警员操纵了几下,切转画面。   一行行姓名出现在笔记本上。   这是?   “这是之前死亡的罪犯姓名!!”夜神月激动的叫起来:“快!查一下这些罪犯的名字!”   回馈给他们的信息是:   这些罪犯的确为上一批死亡的人员。而笔记本右侧,高田清美正在写下名字的罪犯还没有死去。   L验证了奥丁所说的真实。   自称众神之王的老人说的是真的。   ‘故事马上就要到结局了…’   他瞥了眼陷入激动的夜神月:‘你…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   ……   咔哒…   砰。   弥海砂系着围裙打开门,给夜神月拿了拖鞋:“今天辛苦了。”   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   自从被释放后,这对小情侣住在了一起,开始了平稳的生活。弥海砂推掉了大部分的活动,在基拉肆虐期间专心的陪伴自己的男友。   “今天笑容多起来了,诶……案件有进展了?”弥海砂抱着夜神月的胳膊撒娇:“一天都没回复我简讯,好想你……”   夜神月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太忙了。”   弥海砂嘟嘴,垂头小声嘀咕:“我知道你忙嘛…太想你了。月也要注意身体啊,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是吗?”   “什么‘是吗’!明明很担心你,你应该回复‘辛苦了亲爱的’才对吧。笨男人,怎么能在温柔的话后回答‘是吗’?”弥海砂被揽进男人的怀里。她仰着头做了个鬼脸,小小的任性了一把:“就不能分出一点时间来给我嘛。我想和你去旅游……就我们两个人。”   说到这,女人突然翻身,把夜神月拽进沙发,神神秘秘的看着他。   “我上一次的出演费用已经结算了!”   夜神月哭笑不得:“我知道,你昨天说过了。”   “哈?我说过了…”弥海砂点点下巴:“那我说数字了吗?”   见男人摇头,她扑到他怀里,在夜神月耳畔念了个数字。   “这么多哦。”弥海砂笑嘻嘻的掰手指计算:“月的大学费用,生活费还有社交费用。我们出去旅行的费用,以后要置办房产、结婚的费用——”   夜神月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头。   “‘社交费用’也安排在里面了?我是多没用的一个男人啊?你就打算养着我了?”   弥海砂捂着头傻笑:“因为月长的帅成绩好又聪明,一定会陷入被社交的海洋的——相信我吧,我怎么说也是个小偶像呢。”   “就让我来养你啰。”   女人从围裙的小兜子里掏出一张卡片,双手交给男人。   “卡里是这些年我存了很久的钱。以后就交给月来支配吧。毕竟月比我的脑袋要聪明很多,知道该怎么支配金钱。”弥海砂温柔的看着接过卡片的男人:“丈夫花妻子的钱有什么问题,不要为钱担忧,抓住基拉后,好好大学毕业吧。唔…先去旅游?”   夜神月轻轻把女人搂进怀里。   “谢谢…虽然,这件事免谈。”   “诶诶?!!”   “我父亲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局长。”夜神月笑着夹起卡片,重新插回弥海砂的围裙里:“而且,我看起来像是吃不上饭的没用男人吗?”   “只是想把我认为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弥海砂不高兴的摸着卡片。   “海砂的钱就留着好了。”   “那我要给你买贵贵的衣服和很多很多没用的奢侈品。”系围裙居家打扮的年轻女孩张牙舞爪的威胁着。   “啊,我会很严肃的禁止你乱花钱的。现在,围裙女士,我饿了。”   依次从厨房里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倒好饮料,两个人碰了一下杯。   “明明生活很幸福,为什么人一定要做出这种事。”夜神月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不禁感叹:“平稳而幸福的生活不好么。”   生命在基拉的眼中也太草率了吧,他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弥海砂握住夜神月的手安慰:“像月这样正直的人太少了嘛。”她不知道夜神月为何而愁怒,只用盛满星光的眼睛看着面前她最爱最珍视的人,平淡却温柔的说着情话。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月。”   “一直抵达生命的尽头。”   夜神月敲了下筷子:“不要说这种可怕的话。”   “生命是我自己的生命。”弥海砂淡淡一笑:“当然由我自己选择怎么使用了。如果需要,我愿意为月去死。”   “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等我抓住基拉,一起去见母亲吧。”   “…真的吗??”   “快吃饭,大明星。”   碗筷碰撞在暖光灯色中,温馨的夜。 Chapter120 虚假的胜利   第二天,被高田清美写上名字的罪犯死掉了。基拉杀人手法的轮廓终于清晰。   某个夜班的时间点上,警察清空了该层的职员,静待高田清美的汽车驶入大厦。而后,在女人踩着高跟进入演播室后,警察一拥而上。   女人脸朝下被按在地上,冰凉的手铐锁死。   “你被捕了,高田清美。”   “你们要干什么?!我没有犯罪!!”她疯狂扭动挣扎。   “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人的证据。”L插着兜蹲在高田清美的面前,俯视着不甘的女人:“你在那本笔记上写了东西对吧?所以,写下名字的人就会死亡——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田清美原本不屑的眼神中闪过疯狂:“什么笔记?你写一次不就知道了吗?哈哈哈哈哈…”   夜神总一郎从她的提包里翻出那本笔记:“是这…”   忽然,眼角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   中年男人冷着脸转身,强忍着抖动的肌肉。   尖锐干燥的骨骼组成的恶魔…混浊的眼球。   他闷哼一声,向后倒退。   “局长?!”   “爸爸?”   夜神总一郎摆摆手,盯着眼前的怪物,把笔记递给手下。   “你们摸摸就知道了。”   ——接二连三的惊叹和尖叫混杂在一起。   这些在场的警员的世界观被一本笔记打碎了。   “原来如此。触摸这本笔记的人就能看见怪物…”   浑身宛如被白骨堆砌的怪物,在所有人都能看到它后,张开了双翼。   “我是死神。”   它升至半空,俯视着惊恐的众人:“莱姆,我是死神莱姆。”死神指指L正要递给夜神月的笔记:“名字被写在那本笔记上的人会死。”   它毫不在意一个个对准自己的枪口:“人间界的武器无法伤害我。而我,随时能杀死你们。”   面对眼前的超自然生物,只有L和夜神月能够镇定自若的开口了。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人类的生物,它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L早就知道。   “目的?这一切不是我做的。”莱姆竖起尖锐的手指伸向高田清美:“只是属于我的笔记掉落在人间界,碰巧被高田清美捡到了而已。剩下的一切都是她个人的行动,我只是跟着那本笔记。”   高田清美凶狠的扬起下巴怒视莱姆。   不,这个死神…之前不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它在摆脱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   L望着不停呢喃‘为什么’的女人:“我会向法官证明这本笔记的力量,证明它可以杀人。然后,把你送上死刑台。”   高田清美神色恍惚。   “把你送上死刑台后,再销毁这本笔记。”   “你们这些无能的人,怎么能审判神明的代行者?”高田清美嗤笑一声,转而又变得堂皇不定。“为什么…为什么…”   ——莱姆,你说我是神明、基拉的代行者。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让我代行基拉的使命…基拉大人,你的目的是什么?   砰,砰砰。   心脏陡然收缩后骤停。   高田清美面色狰狞的翻了个身,仰面朝着众人。她忽然开始不停挣扎扭,疯狂的甩着一头长发,整个人显得极具攻击性——   好痛苦…好痛苦…!!   “荷…”   她抽…搐着腿,像一只濒死的青蛙般,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L。   “我是…”   “我是代行…神明的…”   “代行…”   “没有人能制裁我…”   双目直勾勾的定格了。   几个警员冲上来按住她的脖子和手腕,半晌,朝正要拨打救护电话的另一个警员缓缓摇头。   心脏麻痹吗…?   L皱眉,回身抢过夜神月手中的笔记,胡乱的翻动。   ‘不应该…怎么可能…’   夜神月和莱姆对视一眼,勾起嘴角。   和我计划的一样呢…   L,我赢了。   …………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或者更远。   在弥海砂第一次找到夜神月的时间。   “放弃笔记的话会怎么样?”那时候,夜神月问了琉克。   “啊,那你就会失去拥有笔记这段时间内有关持有死亡笔记的记忆。”   绕来绕去的话让夜神月眼前一亮:“所以说任何方式都无法检测出来了——因为人是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没做过的事情的。而且,一定是‘真心’这么认为。没错吧?”   琉克点头:“就是这样。”   “那么,放弃笔记后的记忆会永远消失?”   “不。”这回换莱姆给他解释:“当你重新触摸死亡笔记时,就会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是,你并非笔记的持有者,当那本笔记离开你,记忆就会再次失去。”   这样当然不行。夜神月不仅需要找回记忆,还需要留住它。   “唯一的办法。”莱姆看着他:“杀死当前笔记的持有者。也就是说,把自己重新变成笔记的持有者。”   故此,被抓捕之前,夜神月就把自己那本笔记:对应琉克那一本藏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并且叮嘱莱姆:“如果万一出现问题…不,应该是肯定会出问题。L不会没有动作。”   “一旦我和弥海砂被警方控制,我们会相继放弃笔记的所有权。到时候,请莱姆把海砂的那一本交给另一个人认可基拉行为的人。”   莱姆疑惑:“这样真的好吗?你们两个人放弃笔记,就代表放弃了记忆。笔记被交出去就不一定拿得回来了。”   夜神月坦然一笑:“莱姆,我很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失去记忆的我,也一定会要求加入搜查总部,被正义感驱使着追捕基拉的。我不认为在我和L的合力之下你选中的人能逃开追捕。”   他说完又感觉不保险,补了一句:“莱姆也不会把笔记交给那种人吧?”   莱姆瞥了眼一旁笑眯眯的琉克。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当然想把笔记交给一个无法被抓捕的人,或者,从现在开始就把笔记留在自己手里不给任何人。   这样一来,夜神月和弥海砂就会以‘失忆’的状态生活下去了。   她再也不必担心弥海砂的安全。   只是,这样能维持多久呢?   能维持一生吗?   有琉克这种唯恐不乱的家伙在,保不齐某天夜神月会再次接触到笔记——届时全都想起来的男人会如何对待自己眷顾的女人——弥海砂呢?   莱姆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夜神月。这个可怕的家伙无法将矛头对准自己,就一定会拿弥海砂开刀。   他知道自己很在意弥海砂。   莱姆不能这么做。   所以…   “我知道了。”莱姆没办法的点了点头,又听夜神月加了一句。   “死亡笔记…人类语的规则是由死神们写下的吧?那么,请莱姆写一条假的上去。”   「使用过死亡笔记的人类,十三天内没有再次于笔记上写下名字,会死。」   莱姆面无表情听完,扇着巨大的翅膀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背后。   ——回到现在。   在众人惊叹眼见的一切时,夜神月借着笔记的遮挡,以某种规律按动手表的旋钮。   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从表盘下弹了出来。男人拔出看似是旋钮实则是一根金属针的机关,刺破皮肤,沾着血液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高田清美」   这样一来,我就是这本笔记的主人了。   做得好,莱姆。   这一场,我赢了。 Chapter121 青春是…??   薄薄的黑色笔记被L反复翻动。   高田清美的死亡和暴露出的死亡笔记让警方的视线一下开阔了太多。不仅确认了除高田清美外还有第二本笔记的存在,更是将死亡笔记上的规则一一对应到从案件发生后一例例的死者身上。   尤其是这一条规则:   凡使用过笔记的人,十三天内没有继续写下名字,会死。   这么一说,被监禁了一个月的弥海砂和夜神月应该没有嫌疑才对?   除了L外大家都这么认为。   “…莱姆?”L看向高大的白骨身影。自从笔记落入警方之手,这位死神就打定主意在这里做客了。它说不能离开笔记太远。   “这上面的规则一定是真实的?”   莱姆轻飘飘的看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夜神月,哑着嗓子开口:“没错,笔记上的规则,都是,真实的。”   奇怪。   以笨蛋公主的性格,他可以下绝对的判断:夜神月一定有问题。那么,十三天没有使用笔记的夜神月居然没有死——换句话说,这个死神,名为莱姆的死神…   在撒谎。   那条规则是假的。   L咬住拇指沉思。   如奥丁所说,无论自称死神的怪物,还是可以只凭样貌和名字杀人的笔记——这些全都是用来收割人类寿命而制成的。否则,这本笔记上为什么会有用人类语写下的规则。   还是想要让人类不停的使用吧。   被笔记杀死的人类,灵魂全都会归于源头的那本笔记之中,或成为燃料,或被变成如同莱姆一样的‘死神’。永永远远。   它们清楚这件事吗?   L故作疑惑的问莱姆:“神明,具体有多少个?”   “我并不清楚。”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的?”   “从死神界出现时我们就存在了。”   死神界…   盯着周围警察奇怪的眼神,L一把拉起森月纱将她拽进侧屋里。   矫揉造作的烂演员哭哭啼啼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不!你不能…我还是个孩子…我,我心里只有娜吉妮我妻由乃英梨梨霞之丘学姐…呜呜呜…你不能强迫我…”   L没搭理她,低头翻阅笔记。   “差不多行了,我不想被你的女仆打死。”   “哦。”森月纱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什么事呀。”   “这个。”他捏着笔记在女孩眼前晃悠两下。“奥丁说的‘源头’要怎么找到。通过这本笔记可以追溯吗?”   ——遏制住笔记的源头,抹除所有笔记的存在,让它们消失在人类的世界。这是之前商量好的事。   “我们什么时候联系那位‘古一’法师?”   森月纱摇头:“不用联系她啦,我自己就可以。”   “你拥有特殊的追踪魔…法?”   摇头。   “像电视剧里一样超能力似的读取死神的记忆?”   摇头,摇头。   L泄气,双眼无神:“你不会脑子一热就——啊,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你并没有完整的作战计划吧。”   作战计划…   那东西是多少年前流行的老词儿了??   现在流行的是:冲鸭!少男少女!青春无悔!!   “…所以你打算和那个死神谈恋爱,让她爱上你后带你去找这一切的‘源头’?”   “青春是…谈恋爱…吗?”森月纱举起小白拳头,凶悍的龇牙:“青春是斗殴呀!!不告诉我,我就打洗她!”   L:……   真棒,森月纱。   说真的,当初拜托奥丁就好了。不应该听森月纱的——这家伙根本不在意人类的死活。甚至,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和渡的死活吧。   “胡说。”森月纱皱皱鼻尖嗔哼:“我还是很在意渡爷爷的。”   所以你把我剩下了??   “你根本不着急。”L木着脸老大不乐意:“你从回来就在吃喝玩乐。”   森月纱挥着小手,眼睛瞪大:“我怎么不着急!我急得眉毛都掉了!!   “哪儿呢。”   “刚刚还摸到一根眉毛…你等我找找……”   看着作势翻兜撩胳膊的女士,L仰天长叹……要疯了。   他想骂人。   杀人魔,你比高智商无差别犯罪的反社会杀人魔还要可怕。   这女孩真的能在不知不觉中逼疯一个人。   “诶呀你就别着急了。”嬉皮笑脸的麻烦精,讨好似的拽了拽L的白T恤下摆,磨磨蹭蹭的挪到佝偻腰的男人身边。“反正真相都知道了,结果不就很简单。”   L抬眼觑着她:“哦,你打算怎么办。尊贵的、超越凡人的女士。”   “我打算先把夜神月欧拉一顿,然后再把莱姆欧拉一顿!”   “你考虑过引爆装置吗?”L无语:“如果是我,一定会在自己造物的核心里设定防泄露屏障——一旦吐露出涉及我的关键词…”男人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森月纱惊讶的捂住嘴:“…这么阴险?”   L:“……”   这还算阴险??   呼唤海姆达尔吧,我想去仙宫求援。   “别啊,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刚回来就反口这样我多丢人啊…相信我!!我能行的!”   “能个屁。”   森月纱张大嘴指着L:“你说脏话!!”   L烦躁的挠挠头——几个人里,但凡有一个脑子不好的,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人。   被传染了…他已经不干净了。   “如果莱姆真的撒了谎,我,应该很快会死。”L无奈,揉着下巴看向森月纱,声线平稳,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你打算怎么结束这个故事?”   “以我和夜神月的死亡结束?”   L转着薄薄的笔记本,半靠在门上:“这东西不该被人类拥有——而那些怪物,靠着吸取人类寿命而存在的怪物们也没有资格自称为神。”   吸血虫而已。   吸附于人类寿命之上的吸血虫。   人类,不能永远受制于它们。   想着想着,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窃笑。   “…虚伪的正义。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结局吗?”   森月纱揪着袖口,挡住嘴角的微笑。明暗的光线在女孩的脸上刻下一条细细的分界,软金色琥珀覆盖了乌黑的瞳孔,风一吹,褶皱波动。   那是种不屑的眼神,而,不同于往常的声调让男人的视界也变得不同起来。   当天真的孩子不再天真,使她成熟的一切养分都应该被降下大罪。L怔忡的看向深渊,此时,一直随心所欲的生物眼中却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不屑与睥睨的卷曲毛触。   “把希望寄托在读故事的人身上的主角,很烂哦。” Chapter122 愚钝的凡人侦探   “虚伪的正义。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结局吗?”   森月纱揪着袖口,挡住嘴轻笑。明暗的光线在女孩的脸上刻下一条细细的分界,软金色琥珀覆盖了乌黑的瞳孔,风一吹,褶皱波动。   那是种不屑的眼神,而不同于往常的声调让男人的视界也变得不同起来。   当天真的孩子不再天真,使她成熟的一切养分都应该被降下大罪。L怔忡的看向深渊,此时,一直随心所欲的生物眼中却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不屑与睥睨的卷曲毛触。   “我记得最开始你‘使用’了一位死刑犯在电视上假扮自己吧?”   女人眼底流过不能存在于此世的金琼浆与蜜糖,挺翘的鼻尖儿下,豆沙色的嘴唇抿了抿,笑意盎然。   “我用‘使用’一词,精确吗?”   恍惚间摒弃了鲨鱼玩偶的女童,熟透的雌性果实立于深海之上浅笑时,风暴和黑静深邃的冷流下狰狞着无比畸诡的妖邪。   喝惯了冻干速溶,偶然间尝到手磨会很苦。   那才是咖啡的本身味道。   “一场有趣的‘你抓我我抓你’,突然变成了虔诚的神父捧着拯救世人的圣经布道——L先生,你闻过尸体腐烂的气味吗?”   危险的气息逼近了男人。   睫毛,泪痣,鼻尖,脸上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   她嗅了嗅L的下巴,笑容诡异。   “就像你现在散发的气味哦。”   “和夜神月一样,无情的使用身边的生命来竭尽所能的厮杀吧。故事如果发展成孤胆英雄拯救世界就太平淡了——我想看点不同的,你和夜神月可以吗?”   神谕讴歌着,众天使起舞。在狭窄的视线里,在L的视线里,只有那两颗金黄色的火光明灭跳跃…   和他的心脏同样频率的跳跃。   砰,砰,砰。   森月纱弯了眼:“一开始不是做的很不错吗?冷静、摒弃情感只追求理性的侦探和精于世故妄图登神的罪犯相互撕扯彼此的血肉,在寸草不生的荒原上——”   她一推男人的胸口,将自己推远,拉着衣角优雅的转了个圈。   “荒原上——雷霆起舞,尘霾蔽日!”   倩影于火光中优雅高洁;于圣歌中吟诵地狱的鸣音。   “凡人对抗神明;凡人攀爬神座;凡人浇灭凡人的希望!”   “亚当和夏娃械斗,神性与魔性接吻——被砍下手臂的夏娃碾碎亚当的眼球,被碾碎眼球的亚当吮吸夏娃动脉的鲜血——他们繁殖了人类,人类继承了野心!”   人偶姑娘手臂不自然的曲折起舞,魔或精灵被火色烤映在墙壁上。她疯狂的大笑着,扯断提线,自由自在的踮起脚尖,赞颂虚无中时时刻刻陪伴着自己的幻象们。   “美的故事才能震撼神明;美的故事才能征服神明;把子弹藏进圣经里,给白鸽插上山羊角!咒死亲人,然后咒死自己!在地狱里给痛苦挣扎的灵魂一个美好的人生——”   诡谲扭曲的四肢典雅的弯腰谢幕,脸上不再是平日中的稚嫩与纯真。她兴奋渴望着更神奇更瑰丽的讲述,在不同的世界里,不同的粪土泥潭里开出的色泽艳丽的食人藤。   “HalleluYah!”   圣女于恶魔的怀中轻吟。   L的视野变成了银色。   朦朦胧的雾气,细细的泉水撞击鹅卵石的洗刷声。   一艘木船撞开厚雾,竖琴叮咚;尖耳朵的银发公主乘着被几只天鹅牵掣的雕文小舟,推开水波;她温柔的捋着银发,眉眼缱绻;羞涩的公主带来了新鲜的水汽和穿过森林的干净的暖风。   她抬眼。   两轮金色璀璨。   她在竖琴声中起身,在摇曳的行舟中磕磕绊绊的提着裙子跳入浅浅透明的溪水。   她跌撞的向他跑来。   她握住了他的手。   抬起头,金瞳中满是戏谑。   ‘故事要变得无聊了。’   下一刻,纸上的画面被粗暴的揉成废团。   “故事要变得无聊了。”   森月纱盯着回神的男人,无辜的眨眨眼。那颗泪痣安稳的停在眼角,添色出妩媚与柔和。   “怎么办呀,笨蛋王子。”   房间安静,室温正常。   一切的一切恍如一场兔子洞般的幻梦。   只不过,是来自森林或…地狱的兔子。   “吞噬血肉的兔子…”   森月纱歪头:“嗯?你饿了吗?”   L揉揉眼角,按着头推开了垫脚的兔子。   “不,我大概想好怎么做了。”   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不,应该说是无需被苛责的错误。他错估了森月纱。对于非人生物来说,只要有‘心’就会被操纵——前提,只是类似‘死神’莱姆的那种怪物。   而森月纱却得到了奥丁的礼遇。   那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的。   神明对凡人是没有‘心’的。   可自己却妄图操纵、控制森月纱——拉着一个舞台下的看客,让她登台表演:和自己,和台上的所有演员。   变愚钝了啊,自己终究是个凡人。   森月纱不是任由自己随意操纵的蠢笨家伙。   “要做个交易吗?”   L看着森月纱,扇子一样扇扇笔记:“我给你一场完整、美妙的故事,你…处理掉这本笔记的源头。”   神明会和人类做交易吗?   魔鬼才会吧?   “盘正条顺的大美丽也会。”森月纱笑嘻嘻的指指自己,“我的故事可以完整了吗?真好…笨王子,你打算怎么开始我们的‘交易’?”   同意了吗…?   这样一来,人类就再也不会受制于死亡笔记了。   “啊,我自然我的办法。”L嘟囔,低头翻兜:“你知道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   他抽出一支短笔,翻开笔记,刷刷刷的在某一页写下名字。   自己的名字。   「L·Lawliet,于23天后在睡梦中安静的死去。」   “是豁出去的决心。”   合上薄薄的黑本。   “我会和他一同于烈火中消亡。这是最完美的故事结局了。你还满意吗?”   L弹指间随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后抬头,静静望着森月纱。   “什么样的结局完美由我说的算吧?”森月纱十分好奇,这个家伙真的不在意死亡?   唔…和misa一样的酷呢。   她竖起大拇指:“酷毙了哦笨笨王子!”   诶…对了。   野生侦探先生的拜托…   那个,还给了自己两颗红彤彤的可爱眼球呢。旅行纪念品…要不要遵守约定…   有点饿了,再说吧。   “我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哦。” Chapter123 即将迎来的结局   警探们不知道L在想什么,他和那位奇怪的女孩从房间里出来后,又把总一郎先生拽进屋里聊了二十分钟——之后,向众人宣布,他们有必要试验一下笔记的规则。   试验?   这么突然?   “这是必须的。”白T恤弯腰趴在桌面上,脑袋斜斜的对着众人,怎么看都不像有精神的样子:“找一个死囚吧。让他在上面写另一个死囚的名字——如果13天后他没有死,就可以排除弥海砂的嫌疑了。”   话里藏的意思是:13天规则成立的话,理所当然,夜神月也没有嫌疑才对。反之,不成立的话,就表明死神——那个名为莱姆的死神在撒谎。   无论怎么样,答案的正反——他们都很有必要试验一下这本笔记上撰写的规则是否真实可靠。   夜神总一郎适时站了起来。   在总部里,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更何况是这种需要背负黑暗的手段。   一脸严肃的局长对着众人开口:“我会带上笔记去重刑监狱区。”他让手下提来箱子后,又用手铐铐住自己的手腕和保险箱把手:“我会全程监督,只要我还活着…”   “就不会弄丢这本笔记。”   寡淡刚硬的中年男人早已身经百战了,可此时依然免不了有些伤怀,他偷偷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被所有人称赞、同样被自己视为骄傲的孩子…   又想起刚刚L单独和自己的谈话以及那本笔记上的名字。   ——月,不要做傻事。   ——你…你的未来,还很长啊…   “那么,拜托了。”   L懒巴巴的抬起一只胳膊挥了挥,看着一位位警员们跟夜神总一郎鱼贯而出。   夜神月有些疑惑这一次父亲竟然带走了总部内的全部警员…护送笔记的话,不是应该再额外调动警力吗?需要把总部的警员都带走?   “为了保险起见吧。”L叼着巧克力,瘫在桌子上:“嗯…毕竟可是能够毁灭人类的东西…”   是…这样?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神月皱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娜吉妮和森月纱。   “说起来,没有怀疑过她么?”   就好像听到了一样,专心致志的女仆忽然回过头瞪着他。   “我就是随便问问。”夜神月耸耸肩。不管如何,父亲和大批警员离去后,他浑身轻松。与其讨论预感,不如说L和父亲的举动正中他的下怀:“谁都有可能,我之前不是也被怀疑了吗?”   “不,她不存在是基拉的可能性。”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理由。”L鼓着腮岔开话题:“弥海砂…释放弥海砂,这个决定很危险。夜神月,之前樱花电视台的第二基拉事件,在播放的卡带上可是查出了弥海砂朋友的指纹——有关基拉可以操纵死者死亡前的行为这些信息你应该清楚吧。”   “嗯。”   “释放了她…她明明嫌疑很大,你是怎么说服总一郎先生和其他警探的?”   “我一个人做不到这种事,”夜神月无奈:“这是全体警员和政府下派人员审查后的一致结果。”   当然,也有他努力的结果…   L指了指屏幕上缓缓旋转的模型图。   “高田清美死后,犯罪模型有了新的变化。”   “那也不能证明弥海砂是基拉吧?触碰过这本笔记的只有我们。”   “的确,但此外还存在另一本笔记。”L推着桌子坐起来,看向夜神月:“第二基拉只要看到样貌就能杀人,也就是说,她的眼睛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名字。我准备…见弥海砂一面。”   夜神月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旋即又拧了眉,故作不解。   “L…龙崎?我不明白——”   L抬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如果见面的话…只要她有掏笔记的动作,我和渡能立即制服她。我们拿到高田清美的笔记后,外界依然不断有罪犯死亡。寄出录像带的死者的关系网里,弥海砂的画像和作息表与死亡罪犯的罪行类别、死亡时间高度吻合。”   “你是她的男朋友,你怎么想?”   夜神月握紧了拳,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她是基拉,我会亲手将她松紧监狱。”   “基拉绝不是正义的!”   “你能这么说就太好了。”L朝渡使了个眼色:“麻烦把你的手机交出来吧,在弥海砂离开前,月桑最好不要和她联系了,没问题吧。”   “当然…”   莱姆看着宛如恶魔般假惺惺演戏的男人,如坠冰窖。   原来如此…   夜神月,你是故意让misa暴露的。   你一点也不爱她…   她对你所有的付出,都没能打动你吗?   …………   ……   高田清美死后的某个傍晚。   ‘海砂,帮我一个忙。’   ‘月?’   ‘去这个地方,把某样东西挖出来。你会明白的。’   光影掠过。   弥海砂的女士黑色小提包放在膝上,她一只手带着米黄色的细长绒手套,提包里装着还散发泥土和露水气味的物品。   她按照月的指示在某个地方挖出了某样东西。   现在已经是回程了。   安静的列车上看不下去书,因为看向窗外的人心有所想。不断迅速后退的树林顶着同样飞驰的白色浮云风驰电掣的离开她的视线里。金发女人微合双眼,唇角控制不住的向上牵扯。   原来,月就是基拉吗?   挖出、触碰到深埋泥土里的那本笔记,弥海砂找回了放弃笔记后失去的记忆。   列车摇动的轻快又让人难以察觉,它穿过女人心中的暴风雪夜,沉默的胜过漫天飞雪和寒冷的隐藏在雾气中的车头灯。车身向上攀爬,穿过陡坡、沿街的教堂;几个赤膊的少年脚下的足球从车厢上滚走,抱弹竖琴的艺术家穿了双棕黄色的高毛线袜。   这一切,都被一双鸦黑的翅膀掩盖住了。   “你应该穿着芭蕾舞裙,啊,像你拍的广告一样。”琉克从安静车厢的顶层探出头,身体融入厢内,挂在离女人不远的玻璃上。“还是人间界有意思呢。”   这条列车和她同座的人几乎没有,来往也很稀疏。弥海砂垂着头,嘴唇微动:“这些我正在做。”   “哈哈哈哈,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清楚,你掺和进了一个没法回头的事件吧?”   琉克笑的古怪,斜挂的死神越来越像经年不出黑暗的萦绕在古堡周围的蝙蝠了。   “这就是人类的爱吗?”   弥海砂捂嘴,装作打了个呵欠:“死神是不会明白的。”   “嗯…?很难懂吗?”   “一开始的确只是憧憬。因为他帮我报了仇,处决了残忍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弥海砂托着腮,金发下的眼睛无神的望向窗外:“但后来就不是了。我爱上他了,琉克。”   “我爱上他了。”   弥海砂露出甜蜜的笑容:“琉克,爱一个人,为他去死也可以。”   “好可怕。”   女人斜靠着玻璃,有点疲惫:“这有什么难的?反正,请把眼睛给我吧。死神之眼,再给我一次。”   ——放弃笔记,就等于放弃了兑换的眼睛。再来一次,是要付出同样代价的。   琉克伸出头,猩红的瞳孔里流露的不知是怜悯还是好奇。   “真的好吗?你已经换过一次了。”   “没有办法嘛。见过的人太多了,我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L…名字早就忘记了。如果帮不到月,他会生气的。”弥海砂略微不满的瞪了眼琉克:“真是的…每天见到那么多名字,大脑都混淆了。再加上放弃笔记后的失忆,一个月的审问…啊…天呐,月一定会生气的!!”   弥海砂烦躁的揪了揪马尾。   “我明白了。”琉克提醒她:“再次换取死神之眼,就是你余下寿命的一半——再减半。没关系吗?”   “没关系,请给我眼睛。”   这个女孩任性…不,应该说坚定的举动让琉克都不禁有些退缩。   她固执的盯着黑色的死神,半点不好奇上一任死神给她留下了多少寿命,她能继承多少;毫不留恋自己余下的寿命减半再减半后,她还能活多久…   她就像个聪明又冷血的信徒或为爱赴死的穿林者一样——她拉着夜神月的手狂奔在密林中,前方是不定的迷途,后方是凶恶的野兽。   她们疾驰着踏碎凋零的叶片,停在遍布尖锐木刺的陷阱前。   她看着尖锐狰狞又密集的,避无可避的陷阱,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野兽的咆哮,任性的张开双臂,扑向一根根削尖的木桩。   “踩着我的后背继续奔跑。”   “我的爱人,你喜不喜欢我今天的打扮。”   以自己的血肉为爱人铺就生途时,她闪过的可并非是那些‘我为你付出了’或‘你会记得我、为我伤心吗’这种无聊的人才会出现的念头——她想的是:   我是不是太瘦了,那些尖锐的木刺会不会扎到你?   我,踩上去会不舒服吗?   喜欢我今天穿的裙子的颜色和花纹吗?   被你当成地毯的我,今天漂亮吗?   你喜欢我吗?   没关系,我喜欢你。   琉克捂着脸疯狂的大笑着。   在这个女人面前,就连死神都开始感叹了。   “夜神月拥有你,真是幸运呢。”   幸运…?   “不,是有了他的我才幸运,琉克。”   列车驶进隧道,黑暗笼罩了车厢。再次明亮时,除了同阳光一样闪耀的金发外,女人染红了一对执著的眼。 Chapter124 利用死神的男人   「海砂,你看到信的时候,应该顺利的挖出笔记,见到琉克,恢复所有记忆了吧?」   「为了让我们一起建立理想的社会,你需要再度展开基拉的制裁。」   「上一次在大学我给你介绍的人,就是L,我的敌人。」   「你那个时候应该用死神之眼看到过他的名字——把他写在笔记上,送他下地狱吧。」   「我爱你。」   原来如此。   你是这样计划的吗?   夜神月…   拥有死神之眼的人每天会看到成百上千个名字——更遑论海砂这种职业性质。   你利用放弃笔记和虚构规则的手段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却让刚刚被释放的弥海砂挖出你藏好的笔记,继续制裁罪犯,从而引起怀疑。   你知道她爱你,所以…一旦她想不起L的名字,就会和琉克再次兑换死神之眼:她的寿命也相应会再次减少……刚被释放,第二基拉就立马出现的情况,必然会引起L的怀疑——他绝对会再次试探弥海砂。   只要海砂在这栋建筑里掏出笔记,她的人生就结束了。   所以,想要解救弥海砂,就只能杀死L…   只能是我。   怀揣着爱和保护欲为人类延长寿命的我,死神,莱姆。我需要在自己的笔记上写下L的名字…   按照你安排好的计划,才能拯救弥海砂。   海砂,你到底喜欢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莱姆沉默的站在夜神月的不远处幽幽的看着他。   胆敢利用死神的可怕人类…   ——夜神总一郎和一众警探离开的第五个小时,弥海砂的拍摄工作结束。   L和她联系上了。   “嗨,月和我在总部等你,会有人在门口带路。”   “嗨嗨,没关系,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吃。”   “一会见。”   牛奶一点一滴的打在咖啡里,漾出圈纹。L捏着银质奶壶慢慢倾倒,眼神专注。夜神月抱臂靠在墙边,静静听着另一头打游戏的森月纱噼里啪啦敲击键盘。   在宽畅的室内,此时只有莱姆心焦。   Checkmate,莱姆。   夜神月忍着笑意垂眸。   ——直到现在,L还没死,这就说明弥海砂肯定没记住名字。   ——她很爱我的。   ——她会来总部见L,掏出笔记,写上看到的名字。   ——然后…被抓捕。   ——莱姆,你想要保护的人的寿命马上就到尽头了…   ——还是,选择亲自动手,保护她?   碎发掩眸的男人静悄悄的和望过来的死神对视着。   它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同的情绪:   戏谑与愤怒。   将军了,莱姆,你别无选择。   杀死L,然后安静的去死。   我会替你照顾好弥海砂的。   ——而失去死神的弥海砂,再也没有能够威胁我的手段了。   恶魔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狞笑着,翻掌间,似乎整个世界都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它冷酷的咀嚼着人类的爱意和甘愿奉献出的血淋淋的心脏,张开翅膀扇动热浪。   世界就在我脚下。   “龙崎,人到了。”   渡的身影出现在屏幕墙的某块视频里。老人穿着黑色管家服,正开门把弥海砂迎进屋。   L捏过麦克风:“带她上来。”   ——莱姆,还在犹豫吗?   夜神月冷漠的盯着脸色变换的死神,在它望向屏幕的狰狞的表情里,男人甚至错觉般的看到了留恋和不舍。   真是可笑。   ——死神,会爱上人类吗。   ——可怜哦,莱姆。   电梯一节节的向上攀升,一道道验证,渡和弥海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海砂…”   忽然,莱姆挺直了身体。   她尽量收敛眼里的仇恨,腥黄色的眼睛怔怔望着电梯中的女孩。   海砂…   最后看了一眼乖巧的金发,莱姆毫无征兆的扭身穿墙而出。   L若有所思的举起汤匙。   “夜神月…”   莱姆站在走廊里,从腿上抽出了自己的那本笔记。   翻开,写下两行名字。   “你比死神还要像死神。难道那些爱你的人都被你当成了工具么…”   莱姆抬头望着天花板,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消融。违背了规则,因为爱而延长了人类的寿命的她,即将消失。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和弥海砂见面时的场景。   丑陋的跟踪狂握着匕首死在了小巷尽头的铁门前,哭泣的女孩,无依无靠的世界。   ‘你的寿命延长了,弥海砂。’   白骨构成的怪物扇动翅膀从如海的夜色中降落。   少女大大的眼里含着泪水,即便害怕到快要缩进墙角,也要直视怪物的眼睛。   ‘你是天使吗?’女孩砂问。   ‘正相反,我是死神。’   ‘名字被写在这本笔记上的人,会死。’   怪物交出了笔记,女孩接受了笔记。   她说:‘太好了…’   流沙簌簌而落,喀嚓喀嚓的骨骼断裂声隐隐约约的脆响着。莱姆的身体如冻的薄薄的冰片磕在水泥地上,一碰即碎。她的眼球化成了一捧黄沙从眼眶里流泻落地,沙漏般的细细密密的堆着堆着…   “夜神月,我是不会把自己的笔记交给你的…”   “就算我死掉…”   砂砾越堆越高。   “海砂…”   “希望你余下的人生,能够幸福…”   呼——   无风的甬道里吹起一阵带着叹息的风声。   这里只有一堆平凡的沙子,和一捧被妖冶的蓝色火焰烧焦的灰烬。   …………   ……   墙的另一头,抱膝而蹲的男人应声倒地。   银色的汤匙落在地面上发出‘当啷’一声。   视频里,电梯内。向两侧打开的金属门扉中同样倒下了一个苍老的影子。弥海砂惊恐的捂着嘴,越过渡的尸体,提起裙子一路小跑。   左拐,穿过长廊,瞥了一眼沙堆和烧焦的分不出形态的物体,毫不留恋迈了过去。   推门而入。   偌大的厅内,只有面无表情的夜神月和不远处正在打boss的少女。   L的尸体没能让气氛有丝毫凝重。   “月…”   弥海砂张了张嘴,干涩沙哑的嗓音如雏鸟般微弱。   夜神月诡异的勾起嘴角,明亮的灯光把影子摔在身后。   他朝着弥海砂走过来。   影子藏着一只肆无忌惮的怪物。 Chapter125 新的神明   迎接弥海砂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劫后余生的拥抱。   一切都结束了。   夜神月那张纯真少年的面孔一如往常,他牵着女孩的手走进大厅,像无知的孩子给朋友展示动物的尸体一样指着死去的L。   “看,他死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弥海砂。   如果没有你,我拿什么威胁莱姆呢。   男人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愉悦的迈过尸体,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抹抹嘴:“太甜了。”   弥海砂还在状况外,一瞬间的强烈冲击,女孩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个…月?”   “嗯?”   “L…和渡先生…”   “啊,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夜神月耸耸肩,皮鞋挑了挑L的尸体:“死掉了,多亏莱姆的帮忙。海砂会怪我吗?”   当然…   不会。   弥海砂把男人的胳膊扯进怀里,亲吻了他的嘴角。   “只要月开心就好。”   是吗…   你真是个好用的工具啊,misa。   虚假的笑容重新挂上,处理完L和渡只是暂时过关,他必须拿回那本被父亲带走的笔记。   此时,推门声响起。   看见进来的人,夜神月挑了挑眉。   ——娜吉妮刚在厨房忙完,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稳稳当当的进了厅。除了热气腾腾的白瓷红茶壶外,上面还放着好几盘刚出炉的蛋糕和饼干。   “主人。”女仆专心致志的服侍着眼里的爱人,一丁点儿惊讶都没分给地上的尸体和远处那对小情侣。“你又不穿袜子。”   盘腿打游戏的姑娘两只小脚丫踩了半天地板,几颗圆润沾了小块的灰。   倒不是怕森月纱光着脚着凉,就是。   娜吉妮的收集癖作祟,她实在不能容忍被其他生物得到森月纱的贴身衣物。   特别是袜类。   “放在屋里啦。”森月纱不错眼珠的盯着屏幕,抽了条腿,把脚丫塞进半蹲的女仆怀里。“帮我擦擦。”   夜神月:……   弥海砂:……   那么大个的死人你们俩是没看见吗?   “月神月呀,你说你到底是…”   “夜神月。”娜吉妮笑着纠正,柔软无茧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森月纱的脚掌。巴掌大的热乎乎的在女仆的手掌里传递着某种让她血液沸腾的情绪…   啊。   森月纱…   挺巧的鼻子耸动着呼出热气。   “娜吉妮为什么总纠结名字是否正确呢?”   “经常叫错别人名字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爱人的轻嘲换来了少女的傻笑。   调皮的翘起脚趾,森月纱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对面两个人是倒着的。”   你侧着躺他们还能是斜着的。   “不行,侧躺坠的慌。”   “森月纱。”夜神月脸色阴沉。从刚刚开始就忽视了自己,是因为知道死亡笔记对她们不起作用?   “嗨!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卡密大人?”没正形的仰泳少女摆摆手:“卡密大人和卡密大人的妻子吗?我有点疑惑,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改变世界吗?”   神明大人?   “我当然想改变世界。”   夜神月眯起眼睛,英俊年轻的少年脸庞却恍如毒蛇般阴狠:“成神,改变世界,这两件事冲突吗?”   倒不是冲不冲突的问题…   显然夜神月口中的形容词和森月纱口中名词的「神」不是同种生物。神明可以没有立场,但不能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   夜神月冷笑着来到办公桌前,拿起钢笔在死亡笔记上写下了一行字。   “月…??”   夜神总一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崭新的一页。   “月?!不要!!那是你父亲…!!”   弥海砂瞪圆了眼,使劲拽着男人的胳膊。   她不理解,自己所追求的缥缈的再也不会出现的幻影——亲人,在夜神月的手腕晃动间能够如此轻易的被抹去…   那可是亲人。   多么珍贵的东西啊…   月不喜欢吗?   「夜神总一郎陷入疯狂。他持枪回到总部,开枪随意射杀。直至在场唯一男性因其女友舍身挡枪而存活,其余人全部死亡后,饮弹自尽。」   男人恶意满满的举起笔记,把那行注定了命运的经文展示给对面的主仆。   “或许存在不受死亡笔记控制的人类,子弹的话,你还有办法吗?”   就算森月纱和娜吉妮是‘特殊的’不受死亡笔记支配的人类,夜神月也为她们编织了一个独特的死亡方式——被父亲射杀。在场的四个人,三死一伤,自己被弥海砂舍身救下…   然后,抹除监控和总部内有关死亡笔记的信息。   一切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么对女朋友真的好吗?”   “我,没关系的。月…会好好活下去的吧?”弥海砂不在意自己出现在死亡的命运中,拉着爱人的手,满心满眼都是他:“总一郎先生会死的,月,为什要写上父亲的名字。”   啊,成神总是需要一些代价的,海砂。   夜神月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吻了她的前额。   这是最后的吻别了。   “谢谢你,海砂。”   ——我会好好收下你们的生命,踏着它一步步登上神座。   ——我,即新世界的神明。   夜神月捧着垂眸仰面,对死亡甘之如饴的女人的脸,一丝笑容逐渐融化开来。   他的唇角越勾越大,最终,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什么侦探、刑警部!这个世界是属于新神的!”   弥海砂被推开后,浅笑着拎好提包,望向步入狂喜的男人。   月…   这样,你才会高兴吧。   “没有人能阻止我!森月纱…你以为你是特殊的?能看见死神,对死亡笔记免疫……这是种恩赐?”夜神月斜着脸,原本英俊的容貌恍惚间险恶狰狞。   “当然不是!”   恶魔张开双臂,向前探身。   “是我!是我!!被恩赐,被神明选中的是我!!”   他‘砰’地踢开转椅,朝着四面八方并不存在的、匍匐于脚下的朝圣民众开口:   “我将带领人类步入新的世界!所有人会顶礼膜拜、虔诚信仰带给他们新生的神灵——基拉,立于正义顶端的虚构幻影!”他咧开嘴,牙齿尖锐而锋利:“夜神月,一个藏在幻影背后的王座上的真实神明。”   “来吧…”   “跪拜我!”   “跪拜杀死邪恶高举正义的神明!” Chapter126 神明跌落人间   说实话,夜神月的表现的确出乎了森月纱的意料。   原本和L做交易只是为了看个完整的、有始有终且不太烂尾的故事,没想到夜神月这孩子跳出来说‘不不不,我得给结尾升华一下’,然后来了一场无实物表演加朗诵。   在很大程度上愉悦到了森月纱。   虚假的神明想要改变世界,真实的宠儿只想吃吃喝喝买买睡睡。   挺气人,不过倒可以学学夜神月的逼格。娜吉妮幻想带入了一下森月纱的样子:冷淡威严的女王挥舞结冰的鞭,细长紧实的腿相互搭着,笔直伸进雪面内,如同一杯热牛奶泼进冷霜里。她漠然的看着跪服在地的自己,抬起脚…   就就就就就…   好让人激动啊。   娜吉妮觉得这事儿不能细想。   “你细想想,没事。”   …干什么都三心二意,天还没黑呢。   “嘻…娜娜原来和由乃拥有同样的爱好。”我妻由乃的‘小爱好’还是多亏娜吉妮的支招才开发出来的,这事儿追根究底的说,是娜吉妮慧眼如炬…   还是同类帮同类一帮就到位…   很难说。   “就是…嗯嗯不分家。”   什么不分家?   “主人…”娜吉妮扭捏的拧了一下森月纱的手臂,柔软的腰肢如水般摇曳时,某种沁人心脾的气味渗入森月纱的四肢百骸。   醋蛇醋蛇好香哦。   嘻。   夜神月:……   没完了是吧。   忽然,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动静引起了四个人的警觉。由远及近,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止在大门外。   生着瘢痕苍老的手掌揭开门扉,夜神总一郎木着脸,提着银色的手提箱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的直往大厅的中央走去,深深的看着夜神月。老态尽显的中年男人眼里有失望、有不舍,还有一抹审视。   “月…”   夜神总一郎张嘴,除了一个名字什么也发不出来。他看着不远的孩子,这个自己多年来的骄傲此时却邪笑着盯着他手中的提箱。   月…   你竟然真的走出了这一步…   夜神月和弥海砂站的很近,方便一会在枪火横飞时这个女人‘救’自己。他朝夜神总一郎伸出右手。   “做你想做的…父亲。”   低沉的诱惑如同恶魔的呓语,然而这一切并未能发生在深渊之中。   夜神总一郎分毫未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骄傲。   “月,不要再错下去了。”   话一出,夜神月脸色骤变。   他动动嘴,僵笑,紧盯夜神总一郎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你、你在说什么啊父亲…”   “月,我们都知道了。”   夜神总一郎心痛的低头挥了挥手,紧接着,一个个肃然神色的警员从门口鱼贯而入…   咔嚓。   举枪,对准了夜神月和弥海砂。   他瞥见黑黝黝的枪林之中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佝偻着腰的男人,手插在口袋里,绕过一众警员,单手提着黑色的笔记本。   死去的人复生了。   “夜神月,Checkmate。”   “不、不对…怎么可能?!”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L展开笔记,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我在笔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笔记不会再对我生效了。”说完又露出懊恼的神色:“只是…我应该提前让渡离开的。”   那本笔记…   父亲…   那么,自己这本?   夜神月疯狂的撕扯开笔记本,露出了笔记内里简陋的质地。   “没错,那本是假的。”   L朝弥海砂努嘴:“misa小姐拍摄时需要把挎包放在经纪人那里——我就让他们替换了,看起来,月桑也没有发现呢。”   所以什么带着笔记去重刑犯的监狱也是假的了?   “不这样你就不会动手。”   “真是出乎意料,利用了死神…”   至此,两本笔记都落在警方手里了。   夜神月…   你的梦要醒了。   “不…”   “有关这本笔记和你的所作所为,我们掌握了很多证据,会提供给法庭——你和弥海砂死后,我要销毁这两本笔记。”望着陷入癫狂的男人,L叹息:“难道你没有发现么,使用者本笔记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夜神月,成神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   事到临头,夜神月也不在伪装。   他揭开温和的面具,露出狰狞的样貌:“难道这样不好吗?”   “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浅薄愚昧的人了,单凭一本笔记带领人类走上正途——只有我了吧?你们不也看到了吗?犯罪率在不停的下降啊!!”   “我从没想过让自己获得利益,跟那些把自己思想强加于弱者身上从中攫取利益的混蛋完全不同!!”   听着夜神月的嘶吼辩解,L苦恼的点了点下巴:“啊,其实你为了一己私欲杀人我还是能理解的…甚至,我觉得那样都好一点。”   “而你,只是输给死神和死亡笔记的威力,误以为自己要成为什么神明的可怜的家伙啊。一个可怜虫,绝对不是神——这并非和平也不是正义,打着神的名头不断杀人的行为……这和罪犯有什么区别?”   砰!   枪响了。   试图转动手表,在表盘的纸片上写字的男人没能逃过一众警探的眼。   一发子弹击穿了他的手掌。   前途无量的警长之子捂着鲜血淋漓的手痛苦的瘫倒在地上。   “我…我是正确的…是正义…”   他向着立柱的后方一点点的爬着,长长的血迹拖行的越来越远。曾经被众人高呼托举的神明如今像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抬头,视线里,那抹熟悉的黑色再次出现了。   一如曾经的样貌。   “真是难看啊,月。”   琉克扇着翅膀,手里的红色苹果一抛一接,眼神戏谑的看着脚下爬行的男人。   几个月前,他神采奕奕的告诉自己他的计划、他所要坐上的神座,那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个故事。   真有趣。   “琉克!琉克…救我!!”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不是想看到我的未来吗?不想看到成神之后的事情吗?”   “那个世界会更有趣更好玩…”   “琉克——!!”   琉克打了个呵欠。   “我已经腻了。”他翻开笔记,在某页写下一行名字,而后,展示给地上像蛆虫一样不停蠕动的男人。   「夜神月」   歪歪扭扭的黑色字体,像是催命的怪笑。   “不、不不琉克你说过会帮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死神嘎嘎嘎的笑声如乌鸦般刺耳:“我骗你的,白痴。”他咬了一口苹果,望向大厅中央的电子钟:“怎么办呢?夜神月,你还有30秒就要死了哦。”   “不,现在应该只剩20秒了吧。”   “不是认为自己是神明?”   “神明,会死在一本笔记下吗?”   丧钟的声音很是戏谑。 Chapter127 蔑视死亡的女人   「名字被写在笔记上的人,40秒后,会死。」   18…   17…   16…   在死亡面前…   夜神月崩溃了。   他扯着头发狂叫起来,旋即又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朝身旁的弥海砂伸出手。   “海砂!!你还有很多寿命对吧?分给我一点,分给我!!琉克,你杀死她,她有很多…还有很多寿命!!”   “我还需要改造这个世界,我还没有成神——我不能死!!”   然而,死神低沉的声音只念着一个个减少的数字。   11…   10…   “我不能死啊…父亲…父亲!!”   绝望腐蚀着一具鲜活的生命,逐渐走向灭亡时破碎的希望甜美可口,堪比红色的苹果了…   琉克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真甜美…夜神月,感谢你的倾力奉献。   3…   2…   1…   咚…咚咚。   剧烈的抽痛。   夜神月终于感受到了:他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随意挥笔写下名字的背后,那些生命所承受的痛苦。一个人,十个人,千百个人——从之前到现在,原来,原来他们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而死去吗?   夜神总一郎不顾周围手下的阻拦冲了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起了儿子。   “月?!!”   “月…”   看着儿子渐渐垂落的眼眸,不苟言笑的局长泪流满面。   “我…”   “错了吗?”   夜神月死死攥着父亲的手,气息断断续续。   “我…没错。”   “我是正义的…父亲。”   “父亲…”   恍惚间,一声巨大的钟响。   悠远平稳的金属嗡鸣声传遍了整个世界,仿佛在宣告着一个凡人登神的失败和一个绚烂又恶毒的故事的结束。   再见了,夜神月。   …………   ……   夜神月的死亡,案件也迎来了终结。   等待弥海砂的将是终身监禁。   天台上,金发的女人一袭鸦黑长裙,两条腿放在天台外摇来摇去的晃着,眼睛望向二十层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们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是吧?”森月纱拿了块毛巾铺在天台的边缘,学着女人一样坐了下来:“还能让你吹吹风。”   人情味?   弥海砂笑:“是因为L相信我威胁不到你。”   “咦…?”   微风吹拂金柳,撩起长发时,露出了一双通透明亮的眼睛。   “唔…夜神月一直在利用你,其实misa明白的吧。”   弥海砂挽着头发,轻轻点头。   “那又怎么样呢?”她撑着石台,让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脸:“利用我也好,使用我的笔记也好,让我杀人也好——”   “杀我也可以。”   “夜神月…或者说基拉的出现,只是延长了我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森月纱小姐,我在很早之前就该死了。”   弥海砂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的见面了。说实话,那家咖啡店的咖啡真难喝…要不是他们给了不少钱。”弥海砂皱皱鼻子,露出少女狡黠的一面:“森月纱在那边干什么呢?”   “唔…好像是在打击犯罪。”   “真危险。梦想是特警?”   “是旅行家啦。”   森月纱托腮看向金发少女,落日的余晖下,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泛着金灿灿的微光。不薄不厚上翘的红唇,一条淡银色的耳坠从发缕间探出头。   她想到了英梨梨。   那个女孩,会有沉静悲伤的时刻吗?此时的她在干什么呢…   会想起谁吗?   英梨梨…真是个讨厌鬼啊。   “misa…要不要和我去旅行?”森月纱忽然发出了让弥海砂不明的邀请。“想看看宇宙有多大吗?”   不等回答,她平伸手,于掌心结出一朵剔透的冰花。   寒霜冒着白气融化在阳光中。   弥海砂哑然。   “森月纱…”   “就是misa看到的那样。”森月纱‘咔嚓’一声捏碎了花朵,再次发出邀请:“想和我一起旅行吗?我想让某个金毛平板知道,你比她棒多啦——”   “玩替身梗可不是好女孩。而且,我是罪犯哦月纱。”   森月纱眨眨眼,姣好魅人的容貌中浮现出刻薄与恶毒。   “罪犯?那种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哎呀,娜吉妮也吃了不少人的。放心吧,我想带你走,没人拦得住。”   弥海砂愣楞的看着身旁的姑娘。   “森月纱…”   接着,她笑了。   “哈哈哈哈…森月纱,你真有趣…”   弥海砂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哈哈…森月纱,原来,除了他,还有人需要我呢…”   “在这个世界上…”   结队的群鸟列了方阵飞过头顶,嗡嗡嗡的远去。   夜色将至,温度转凉。   “那…misa的回答是?”   弥海砂笑着摇摇头,又抬起手,揉了揉森月纱毛绒绒的脑袋。   “不用了。”   她抿抿红唇,眼睛弯弯的开了口:“不用了,森月纱。”   “替身梗可不好呢。不过…月纱小姐原来是这种——”   弥海砂竖起食指,笔直纤细的顶端染着一抹豆蔻。   然后,手指一点点弯曲…   弯曲。   “…misa,我看不懂你在干什么。”   弥海砂眼神颇有深意的瞥她,好像在说:少装蒜,你都弯成你吗大大卷了。   ——女孩看女孩可不会死盯着某个地方看。   ——而且那个地方还不是脸。   嘁。   森月纱噘嘴。   弥海砂边打趣边欣赏身旁直白热烈的女孩。   她鲜活又灵动的生命力几乎在一呼一吸间感染着周围的一切。   她…   真美好啊。   可惜…   一滴说不清的泪落进裙摆。   “就是这样。旅行…下一次吧,森月纱。”   “我可比那个凡人漂亮多了……不识货。”森月纱嘀嘀咕咕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那,我走啰?”   背身的金发女性回眸微笑:“嗯,再见,森月纱。”   “还有…谢谢你。”   阳台的铁门被推开,娜吉妮双手交叠在小腹,不知等了多久,听了多少。   “要吃饭了,主人,今天有红豆糕。”   “好的!红豆糕死定了!”   娜吉妮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把人揪回来,慢条斯理的把森月纱的头发和衣服抚平:“海砂小姐呢?”   弥海砂…   主仆二人看向余晖渐灭的阳台。   空无一人。   “她呀,”   “大概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森月纱随手关上铁门,拉着娜吉妮离开了故事的结尾。   敢于蔑视死亡的人,从来也不惧怕拥抱它。 Chapter128 脆弱死神与舔舔舔的崽   人间界…   真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家灯火点亮了都市的夜色。   在人类看不到的界限中,面目狰狞的黑色死神张开羽翼,诡笑着飞快掠过。黑色的身影穿过楼群,带着叮当作响的坠饰向上攀升,停留在足以俯瞰都市的高耸铁塔的平台上。   “人间界…”   “夜神月之后,下一个目标无论如何都索然无味了…”   “妄图登神的愚蠢人类…”   “下一个…”   “下一个…”   “等不及了…”   啧。   溶于夜色的怪物不满的咂了咂嘴,那本曾被他投入人间的笔记此时正捏在手里。   “嗨,晚上好呀,丑东西。”   琉克转身看向声音的源头,女孩住杵着脸,斜坐在铁塔平台的边缘上,悬悬的半个身子都坠在外面。见琉克看过来,她还撒开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嗨~?”   琉克咧嘴:“森月纱…又见面了。”   “不是又,我特意来找你的。”   森月纱把被风吹散的黑发捋到耳后,声音细细的:“我要去死神界,琉克。”   死神界…?   琉克纳闷。   森月纱,只是个体质特殊的法师而已,去死神界,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法师?”   “嘎嘎…”琉克磕了磕锋利的尖牙,狞笑:“拥有无限时间的死神当然知道这世上许多隐秘…知道卡玛泰姬和法师很奇怪吗?混入了特殊血脉的非人类,死亡笔记对你无效——真是幸运呢。”   好想得到你的寿命。   不知死神所想,少女托腮凝眸,夜风吹的眼帘微闭:“唔…”   “带我去死神界,琉克。”她揉揉眼角,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啊…困了。明天去也行。”   黑暗中的死神向前踏步,来到女孩身旁,蹲下。   猩红的眼球看着她。   “你想去死神界?”   森月纱当然得去一趟了。除了答应L彻底解决笔记这件事外,顺便还能问一下可不可以让渡爷爷活过来。自己这么可爱,好好的「讲道理」,对方不会不同意的吧?   “嘛…可是,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呢。”琉克用滑不溜丢的腔调嬉笑起来:“我是死神,想要拜托神明做事可不容易。卡玛泰姬的法师只负责针对入侵者…死神可不是。”   “我没有必要听你的命令。”   琉克学着森月纱坐下,同样托起脸,尖声尖气调侃她:“继夜神月之后陷入了无聊,森月纱,你能给我找点什么乐子来交换呢?”   “我喜欢和人类做交易——非人类混血也不是不行…”   瞳孔中映出女孩不满的脸。   “你有想去死神界?”   “对了…”   “托尼·斯塔克,那个人类非常在意你…?”琉克把黑色的笔记翻开:“森月纱,只要亲手写上他的名字,我就带你去死神界。”   黑色的笔记本在她眼前翻开。   “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黑色的怪物阴恻恻的笑着。   “写上、亲手写上他的名字,喏…”   他把笔记推给森月纱。   “你会怎么选择?非人类的你,在意人类的生命吗?”   “真有意思…”   “我知道了,一会就回去啦。”森月纱忽然回头:“琉克,什么时候带我去死神界——”看到了那本摊开的笔记:“诶…死亡笔记,给我的吗?送给我的?”   琉克:……   我讨厌不听我说话的人。   “我刚才在和赫拉聊天…抱歉抱歉啦,你说什么来着。”   死神阴着脸,刚要重复,视线里却飘飘洒洒的出现了白色——浅白至透明的薄片晶体。   冰花,剔透的冰花漫天而降,笼罩着方寸之地。   他伸出尖锐的手爪,雪花一触即化。   抬头。   降雪。   “人类的世界,这是该下雪的季节吗?”   正疑惑,一声野兽嘶哑的呼噜声在他的背后响起。好奇转身——空无一物的平台上,模糊透明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本来的面目。   一头…无鳞的白色巨龙。   正凶厉的盯着他。   “咦…这是你的小宠物?死神可是杀不死的哦哈哈哈——”   巨兽张开嘴巴。   巨兽深呼吸。   巨兽吞吐冬天。   暴雪一般的瀑布如海浪冲击而来!   吼…!!   震耳欲聋的兽吼——!   咔嚓、咔嚓。   暴风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以被压缩到极致的膨胀后喷发的速度击穿了高塔上的夜色。   一条银白色的光带加入了都市中长明的灯火。   高大、通体黑色的人形怪物保持着嘲讽的笑容。   被冻成了一块结霜的冰。   一个眨眼的时间。   “小曲奇!!你干嘛啊…”   啊呜…   咔嚓。   白龙伸脖、张嘴,一口咬掉了琉克的脑袋。   咯吱咯吱…   森月纱惊叫:“呀!别吃…我还没问到死神界——”   咔嚓。   咯吱咯吱…   半个身子没了。   “别别别别!小曲奇!”   咔嚓。   咯吱咯吱。   妈妈,我吃光啦!   “咕咕!(酸甜!)”   “小!曲!奇!”森月纱气急败坏的攥着她的耳朵正反手拧毛巾:“我今天没喂你吃饭吗!!”   “咕…咕…咕咕!(它…不是好登西!)”   妈妈知道它不是好登西,妈妈只是想问一问路…   结果你倒吃了个开心。   “咕!(吃光了!)”   我知道…就是,吃完了,有没有什么记忆呀什么地图呀什么去死神界的方法呀浮现在你的小脑瓜里呢?   森月纱还不死心,结果。   “咕咕咕!(什么也没有哟!)”   走开吧傻龙。   我的活地图被吃了…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馋,每次娜吉妮给她准备的烤肉,没一块能活到第二天的。   啊啊啊啊怎么办…   琉克怎么这么容易死…   好烂的死神啊…   看着沉思揉脸的妈妈,巨龙转着眼珠,悄眯眯靠近、靠近…   吸溜!   偷袭得手的崽子愉悦的跺着爪,在铁平台上咚咚咚的跳来跳去。   舔到妈妈啦!   “粘死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舔。”   嫌弃了两句,还没来得及擦脸,没被注意的崽又匍匐着靠近了麻麻的腿——   咕。   白龙的视线从脸向下移动…   停留在米黄色小跟鞋露出的脚面上。   嗅嗅——   吸溜。   森月纱打了个激灵。   “崽…你还没吃饱吗?”   “咕咕?(娜吉妮姐姐喜欢的地方?)”   “咕咕咕?(妈妈每次都很高兴的样子。)”   这头龙脏了,不能要了。   森月纱甩着脚面上的黏糊糊,揪着她的耳朵越上龙背。   “不学好,走啦…回家。你的娜吉妮姐姐要知道你这么瞎舔,你就死定了。”   白色的影子从高塔上一跃而下,展开双翼的同时身体瞬间透明,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Chapter129 两根大萝卜   由于某只猪(龙)的贪嘴,断绝了森月纱‘孤狼独闯死神界’的可能…   她还真得去找光子姐姐问路了。   本来还说偷偷摸摸的去死神界,甩开光子姐姐和流浪汉托尔先生呢。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娜吉妮给小曲奇加餐了。   …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有阴谋。   “反正莱姆和琉克都死掉了,主人,现在只有古一法师知道死神界的位置。”娜吉妮笑眯眯的不回她,阴谋不阴谋的反正,小曲奇是个听话的孩子呢…   听话的孩子就有肉吃。   “光子姐姐…”   森月纱还真不太想找古一…最近吧,她没少霍霍古一的名声,傻不愣登的跑去卡玛泰姬会被打屁股的。   “娜吉妮娜吉妮…”   森月纱一转眼珠。   “我是不是你最亲爱的人。”   娜吉妮正给小曲奇削牛肉呢,也不回头:“嗯。”   “那,最最最亲爱的人有事拜托你…”   “嗯。”   “娜吉妮~”   “嗯。”   “你去帮我问问光子姐姐…”   娜吉妮停下手,似笑非笑:“理由是?”   “我腿疼。”   呵。   哪条腿?   “两条都疼。”   娜吉妮知道她的小心思,一口咬定可以抱她去。   “不是腿,主要是腿带的腰特别疼,一动就疼…”   我们可以把古一法师请过来,有维度之门亲爱的。   “也不是说腰,就是、就是腰往上胸口和脖子都不能动…嗓子不舒服影响说话了…哎呀我眼睛也有点模糊…”   瘫了是吧。   娜吉妮假惺惺的挂上担忧神色:“疼的这么厉害,主人,你可不能去死神界了哦…”   “就在床上躺着吧。”   娜!吉!妮!   “我今天要吃蛇羹!”   娜吉妮:……   我怀疑你在威胁我。   不管森月纱怎么吵闹娜吉妮就是不松口——她必须让这个调皮捣蛋的死孩子明白一回:常在河边走…   “早晚会爱上河童?”   早晚屁股会开花。   去卡玛泰姬可不像去阿斯加德那么危险,打开维度之门迈腿就走。一脸不情愿的间歇性瘫痪症患者嘴撅的老高,被娜吉妮揪着耳朵穿了过去。   ——卡玛泰姬…卡玛泰姬倒还是老样子。寡淡静谧,时而传来廊间私语。气温降低后,一层薄薄的雾凇凛冽苍白的缭绕在古老的油木立柱与空旷的庭院里。   年轻的法师们兴高采烈的接待欢迎着捣蛋鬼的到来,正屋,古一法师捏着小折扇,笑眯眯看着她不说话。   越不说话,森月纱心里就越没底。   三个人对坐,方木桌上摆着香炉和茶点。   一盒泛着金属光泽的悬戒随意扔在桌腿下。   “那个…”   “嗯?”   古一扇着扇子,笑眼里有森月纱看不清的情绪。   完蛋…屁股要不保。   盘着腿儿乖巧的低头,森月纱顺手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悬戒,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摆弄。   说点什么呢…   嗯…   “光子姐姐。”   古一笑如春风:“光子?”   森月纱瘪嘴:“之前都这么叫的嘛…”   你明明还很高兴。   “奥丁和我通过话。”古一‘啪’一下合起折扇,眼含深意:“他问我是不是有了外号。”   噗嗤…   哈哈哈哈…   森月纱强忍着笑意使劲摇头:“没有没有,古一姐姐没有外号的。”   这会叫古一了?   “我都是偷偷叫。”森月纱贼头贼脑的看看周围:“是我和光子姐姐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我看过《楚门秀》了。”   森月纱:……   “全世界的观众都看着那个男人在餐前向我做祷告——光子,一个头上不长毛的神明,是吧,森月纱?”   古一说话的腔调从来轻飘飘,不知怎么森月纱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危险和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的,你和我的小秘密。”   ——抱歉,姐姐,我会让全世界的观众保密的。   “那倒不用。森月纱,你在这个世界玩了那么久,也该试试你有没有长进了。”   古一挑挑眉毛:“喝茶,一会,我会在训练场等你。”   看着自家主人涨红的脸,娜吉妮快笑疯了。她倒好三杯茶,分了糕点,推推森月纱:“主人,吃点东西,要不一会没力气挨揍。”   森月纱面色古怪的点点头。   没动。   古一端起茶杯:“你不是喜欢卡玛泰姬的零食么?”   森月纱低头点点。   还是没动。   “主人?”   娜吉妮觉得有点不对劲,看看桌下。   左手,被自己攥着,右手…   右手塞进了腿窝,藏的严严实实。   嗯…?   “我…我现在不想吃。”森月纱糯糯的摇头:“不想吃,娜吉妮先吃吧。”   就不动。   你还有不想吃东西的时候?   娜吉妮试探性的喂给她一块,两口就没了。   ——把盘子推到她面前,结果又不动手…   手…   咦?   森月纱,你的右手干嘛呢。   娜吉妮和古一对视,两个人站起来,迅速走到低头反常的少女身边。   “主人?你的手怎么了?”   ——“别管我你们先吃。”   “让我看看你的手。”   ——“哎呀我就想放在腿窝里你别管我。”   你没事吧?   给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别看别看!!别过来!!”   你的手为什么不拿出来?   快给我…   …噗嗤。   ——捣蛋鬼的两根手指笔直的插进了尺码不对的悬戒里,似乎偷偷拔了半天没拔出来,现在,肿的像两根白萝卜一样。   卡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脑子就是这么说的嘛娜吉妮你嘲笑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森月纱泫然欲泣,水汪汪的瞪着哈哈哈哈的娜吉妮:“疼死啦!!”   明明塞不进去你为什么要使劲往里塞哈哈哈…   大脑:去塞。   森月纱:为什么?   大脑:你先塞!   古一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两根白萝卜,想了想。好像从卡玛泰姬建立以来,就没有遇上过这种大傻子……   “疼死我了血液不流通了!!”   哈哈哈哈哈…   娜吉妮擦着眼角:“为什么不掰断啊?”   森月纱怯怯的看了眼古一。   本来屁股就快挨揍了,再弄坏了光子姐姐的悬戒…   “所以你就使劲拔了半天…越拔越肿…”   越拔越像萝卜。   周围服侍的年轻法师们乐的前仰后合——嘤嘤嘤的姑娘钻进娜吉妮的怀里:“怎么办!拔不出来了……而且我还很饿…”   这时候还不忘了问卡玛泰姬的晚餐吃什么。   古一用折扇掩着嘴,弯起眼睛。   “晚餐吃萝卜。”   捣蛋鬼‘哇’地一声哭了。 Chapter130 别瞎掺和人家的聚会   几日前,卡玛泰姬。   一身简单的短服,带着几位法师进了密室。   橙红色的法力引导着密室内的落地镜,水银翻涌间,操纵着视野在星际里穿梭。   目的地是一个巨大的王座。   和手持长枪等候已久的独眼老人。   奥丁。   “我们有很多年没联系了。”   不断波动的画面趋于稳定后,老人才熟络的开了口。他看着镜面中的古一,神色莫名:“你还是走上了既定的命运之路。”   他还记得千年前地球上的法师大会,那抹英姿绰约的倩影。女人操纵着诡异莫测的法术,在方寸挪移间,轻巧的击败了所有来者。她踏遍每一位傲慢法师的肩膀,站到了顶点。   至尊一脉,至此成为了地球上所有法师的领袖。   之后,三圣所建立,至尊之名传遍多元宇宙,让每一个对地球心存恶意的存在闻风丧胆。它们从至尊宇宙里抽取法力,崇信三位一体的维山帝——它们成为了地球神秘侧的守卫者。   “命运…”   古一背着手,展开折扇。   “未来在变化,奥丁。”她柔柔笑着:“不止我们的决定,河流内的每一缕水流都影响着最后的结局。”   老人撇嘴。   “这不是你利用黑暗维度长生的借口。”   一个身负法力的凡人再怎么强大也不该活过上千年,作为众神之王,奥丁当然清楚古一是如何使自己‘长生不老’的。   ‘借用’黑暗维度的力量,就有被黑暗腐蚀的风险——   虽然这女人的说法是‘必要的措施’。   有时间宝石了不起么,总是一副什么都看透的德行。   “我看过千万种结局,当然得选一条最合适的路走。”古一不以为意,在镜子前转身:“她来了之后,时间长河开始混乱了。”   森月纱干扰了每一条河流的分支。   她就像个能量远超水域的庞然大物,一脚踏入时,暴躁的水花模糊了站在河岸旁看客的视野。   “森月纱…”   奥丁咀嚼:“我已经送她回地球了。古一,有关那本‘笔记’的事,你知道多少?”   “它对法师不起作用。应该说,只对普通人生效。卡玛泰姬负责抵御多元的入侵,那本笔记显然不在多元与入侵的范畴内。”   话里的意思就是:之前没管不赖我们,我们不负责这一部分。   独眼老人瞪了她一眼。   “我不想和你讨论谁负责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那本笔记。”   ——奥丁在森月纱走后再次仔细感知了一次,这一次。   可不得了…   要出大事。   “那本笔记被祂腐蚀了…”   奥丁严肃道:“祂想借用笔记的特性吞噬三圣所的屏障从而降临在地球。你不会不清楚吧?”   古一食指点点眉心,一抹黑色的符号渗出皮肤,仿佛烙在了额头上。   “我和祂打了很多年的交道,祂的能量我还是能察觉的。”   但是…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古一话里有话:“这一次,让森月纱自己去。”   奥丁不解。   ——完全超越时间的黑暗存在,堪比魔神的创造宇宙的怪物,让森月纱独自面对…?   “你不会想弄死她吧?”奥丁嫌弃的看她:“光子还挺不错的,你也该有个外号了。”   古一差点噎死。   希望到时候森月纱叫你半瞎胡子怪你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奥丁哈哈大笑:“她还当着我的面叫托尔「翘臀锤先生」——说起来,洛基倒是挺关注她的…”老人缕着胡子思考:“如果她能和洛基结合…”   别痴人说梦了老瞎子,那孩子是个弧形。   弯弯曲曲的。   “女儿倒还有点可能。”   奥丁想了想把海拉和森月纱凑在一起的后果。   一个战争贩子,一个究极捣蛋怪…   算了…吧。   古一忍笑:“打消你的想法,奥丁。除非森月纱自愿——她的母亲可不愿意看见谁在中间搞鬼。”奥丁什么打算古一太清楚了。   阿斯加德的莽夫也开始搞这一套了?   “我也是智慧之神。”   “是么。”古一不置可否:“那就不应该问那个问题。”   奥丁看着眼含深意的古一,恍然大悟。   “你是说、是说她背后的那几位…”   古一微微颔首。   ——女儿离家外出闯荡,遭遇困难时,唤出母亲帮忙。本来就是一家人自娱自乐的故事。   人家可不喜欢有谁自作多情的跟着瞎掺合。   “好不容易有点坎坷,借着机会来见女儿一面,要是被你和我打乱了…”   古一轻轻吐了个名字。   痛苦…   奥丁凛然。   “那位,据传说,不是一直呆在…”   古一耸耸肩:“谁知道。欧希特女士特意降了神谕。”   要是那位的话…   奥丁越想越乱,这些神力强大、几乎处于顶端的存在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起码祂们对女儿不错。”   古一暗讽:“不会把女儿关起来。”   奥丁:……   关你什么事,不长毛的雌性大灯泡。   “反正不要让托尔过来了,祂可不会救你的儿子。”古一翻着白眼,一扭腰,背对镜面:“没事少让阿斯加德人降临地球——你快要陷入沉眠了吧?”   奥丁沉默。   “下一次,我会关注森月纱的时间线。如果有可能,我尽量将她和托尔的拧在一起。”   沉默。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奥丁。其他的…别妄图利用森月纱扭曲仙宫的既定命运。”   还是沉默。   见状,古一叹气,不再说什么。她比奥丁要清醒的多,深知森月纱是一柄开了刃且没有握柄的武器,企图操纵使用她的人要做好鲜血淋漓的准备。   奥丁的期望注定是一场空,该来的一切终究会来的。   无论是托尔还是洛基,或者…即将出现、闪耀的那些人…   “我只是不甘心…”   奥丁苍老的脸上满是遗憾:“命运比严寒的霜冻还要冷酷。”   尤其是对阿斯加德更为无情。   古一面向镜面,抿抿嘴:“奥丁…”   老人摆了摆手。   “我明白,古一。”他洒然一笑:“我很喜欢那个孩子,无论她背后有没有强大力量的支持——不用担心,我会坦然接受终末的到来。”   咚——   不明金属制作的枪柄敲击地面,抚平了镜面中泛起的波纹。   了无痕迹。   古一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转身离开。 Chapter131 为什么药苦   举着肿成萝卜的小胖手,在训练场被古一揍了顿屁股,哭唧唧的少女快气炸了。   “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她!”   床上,森月纱面朝下趴着。   不知道古一用的什么魔法,现在屁股还疼呢。   “我绝对不会原谅她!!”   “疼死了!”   谁让你到处传播人家的外号。   “你还说!”   娜吉妮强忍着笑意,跪在床头,把巧克力剥开,塞进趴趴虫的嘴里。   “主人,古一法师已经原谅你了。”   “可是我不原谅她。”   森月纱才不管那么多,明明很多人只关心她头亮不亮,只有我关心她的头冷不冷…好心好意的,她竟然当着那么多法师小姐姐的面抽自己的屁股…   死女人!!   “我不原谅!娜吉妮,帮我定两车假发送到卡玛泰姬。”   “我倒希望你能给自己订一副盔甲。”正说着,古一推门而入,手里拿了瓶药膏。   见她进来,森月纱明显的向后缩了缩——撅着屁股,脑袋缩回被子里。   只露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看的古一想笑。   “你真是嘴硬。”   柔软的斥着女孩,把药膏交给娜吉妮。让古一莞尔的是,明明口中说着‘好好教训教训森月纱’的娜吉妮,现在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隐隐约约的责怪和不满。   真是个温柔的女仆。   “涂在…”古一对娜吉妮比划了两下被子里生物的臀部:“受伤的地方,嗯,很快就好了。”   娜吉妮垂头道谢。   “这回还看你到处乱说。”   森月纱表示我就说,有本事你…   缩缩缩成一团。   就说就说!   古一轻笑,半跪在‘小球体’面前,用折扇把她的‘通风口’扩大了几分。   “森月纱,你难道没犯错?”   “那你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打我屁股。”   “我们都有错。”古一挑眉:“我们都有错…你不应该到处传播我的外号,我也不应该当众打你屁股——所以,要互相道歉吗?”   互相道歉?   “怎么样?”   通风口里的小人往外探探头。   “好…好吧。”森月纱闷闷道:“你先说。”   古一诚恳开口:“对不起,森月纱,我不应该当众打你屁股的。”   “对不起。”   哼哼…   被子蠕动。   古一竖着折扇敲敲床:“该你了。”   谁想。   小脑袋‘嗖’地伸出来,一脸理直气壮,还吐了下舌头。   “我没错!”   然后又‘嗖’地缩了回去……   被子一盖,最强防御措施启动!   娜吉妮痛苦的捂住脸。   古一都气笑了。   这小东西可爱过头了吧。   “帮她抹好。”至尊法师敛着袍角起身,冲那一团皱皱巴巴的被子开口道:“我会把死神界的坐标给你,但我不会跟你们去。”   娜吉妮诧异:“至尊法师大人?”她以为古一真生气了。   女人微笑不语,转身离开。   过了半分钟,鼓鼓囊囊的被子团开始蠕动…   窸窸窣窣…   小脸露出来,警惕的左看右看。   “走了吗走了吗?”声音极轻。   娜吉妮翻了个白眼。   ——这么怕你就别作啊。   “那该多难受。”   森月纱笑嘻嘻的撩开被子,向前蠕动两下,朝着女仆撒娇:“好疼哦娜吉妮…”   我看你还是不太疼。   “疼死啦!手指也疼,屁股也疼…”   “抹药抹药!”   娜吉妮看了看手中玻璃瓶里面墨绿色的膏状。   又看看撅着的森月纱。   舌尖勾着嘴唇,眼底掠过深意…   …………   ……   神清气爽。   娜吉妮神清气爽。   给森月纱抹完药,很快小残疾就能下地蹦跶了——她也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   药可够苦的呢。   娜吉妮咂咂嘴,领着森月纱再次找到古一法师。   死神界的位置告诉森月纱后她们就要启程了——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古一法师没办法跟她们一起,就连早前神王奥丁承诺的——他的大儿子托尔会前来相助这件事都告吹了。   ‘托尔不会来了。’   古一法师说。   只有她们去…吗?   ‘放心,你的主人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么说,娜吉妮还是感觉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古一法师…   在隐瞒什么?   “走之前没摸到…”   这边女仆担心的不得了,另一边的主人却懊恼临走时刻没偷偷摸一把古一的脑袋。   “你说会很凉吗?”   “她用洗发露会起沫吗?”   “我应该让阿莉埃蒂爬上去试试能不能在上面滑冰。”   ——“你屁股是不是不疼了。”   森月纱下意识收了下臀:“我、我本来就不疼!”   娜吉妮冷笑着扭身,把女孩脸捏成了小鸭子嘴:“你嘤嘤嘤的隔壁都听到了。主人,你就没有发现她们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么…”   “噢,我还以为是崇拜的眼神。”   娜吉妮:……   森月纱梗着脖子:“要怪娜吉妮吧?如果不是你乱涂药,我也不会让她们听到嘛…”   娜吉妮脸一红,撒开手往前走。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森月纱噔噔噔小跑跟上,一把搂住女仆的胳膊,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嘻嘻…药很苦吧?”   苦不苦的…没注意。   她当时脑子里只出现了一句话。   ‘世界上最动听的乐器是…’   娜吉妮撇了眼少女。   是你,森月纱。   脸越来越红,小步迈的也越来越快。   “快走…”娜吉妮低着头督促森月纱。   她还和沿途的法师打招呼呢。   “丢死人了今天。”   没有,实际上一点也没丢人。这些年轻的少男少女法师们都用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走过的主仆二人,在看见娜吉妮张开臂膀搂住森月纱后,甚至还有细微的惊呼声。   CP磕满了!!!   下次再能磕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快快快!   快来围观!   霸道女仆和娇软主人!!   娜吉妮:……   森月纱呲着小白牙嘻嘻哈哈的和她们招手鞠躬敬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女仆快羞死了——娜吉妮总是和她独处的时候特别勇敢,在人多的时候又变得很害羞…   “快点快点!森月纱!!”   女仆低声斥着嗔着,最后直接捏着森月纱的耳朵小跑到卡玛泰姬的后院。她现在已经顾不上森月纱独身进入死神界危不危险了,身后那些灼热且愉悦的视线如芒在背的几乎快要把她融化…   “娜吉妮不喜欢被看?”   什么被看…你就别再给我添其他怪怪的爱好了。   森月纱。 Chapter132 希多的日记   ——「日记·百年纪事·其一」   死神界的土地不存在生灵的气息。   整个位面如同一块冰冷干燥的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和恶意在耳边不停回响——   脚下是松软细白的沙砾,头顶是铅灰色的厚云层;灰烬如雪片一般洋洋洒洒的飘散落于大地,凹陷的深坑,奇诡的洞穴,不明生物的骨骼——世界一片苍白。   就像一张唯有黑白二色的照片。   远处,依稀能听到零散的怪叫声,被各种骨骼拼接而成的怪物影影绰绰…它们就是生活在死神界的死神了。   ——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年,大概,也没人无聊到会计数吧。   虽然我们是挺无聊的,所以我才会写这本日记。   对了,忘了说,我叫希多。   一个死神。   名字是死神大王赐予的,我是说,「死神」的称号和「希多」都是。   「死神」是和人类相比出的称呼,对于「神明」我倒没什么了解啦,据传说人类书本里记录的神明可以呼风唤雨、全知全能。   嘛…   太可笑了。   我们只是能轻而易举的操纵它们的生死而已。   光这一点,也算的上「神明」了吧?   高高在上的我们动动笔就能让一个刚步入壮年的男人死掉,称呼一声神明大人也不为过。只是,死神大王让奴在很早之前告诫过我们,尽量少在人间界现身——   不要让人类得知太多有关我们的信息。   私下里和其他死神讨论过,它们说:神明如果被了解,就缺失了神秘感——人类是因未知而畏惧的生物。   这么看来,不愧是死神大王,对那种生物很了解嘛。   今天真是无聊,死神界还是老样子。   谷古从跑去人间界的死神那里弄了一套人类造物,叫「灯泡」——笑死了,根本做不到它说的变亮,死神界哪有什么电啊,笨蛋。   无聊无聊,在笔记上写个名字好了。   唔…   这个人,活着也太痛苦了,就让我帮帮你吧。   让我看看…   嘛,本来也没多少年好活,剩下的寿命我就收下了。   「Vincent Willem Van Gogh ,精神错乱,饮弹自尽。」   好无聊。   今天就写一个好了。   …………   ……   ——「日记·百年纪事·其二」   我又来写日记了。   不知道写日记又什么意义,死神是永恒不死的生命。既然不会死,日记就永远在我的手上——谁也看不到嘛。   可是又很无聊。   写点什么呢…   啊,对了。   今天又多了一名同伴,死神大王赐名它「琉克」——看着黑乎乎傻呆呆的,居然第一句问的是:我们从哪来…   什么鬼哲学问题啊。   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就好了,知道那些有什么意义。   看着就不是个老实的死神。   说起来,死神大王的真身,谁也没见过呢。   对了——卡里卡查换到一副扑克牌,是叫扑克吧?人类起的怪名字,玩起来倒很有趣。   要不要…   用它打发时间?   …………   ……   ——「日记·百年纪事·其三」   哈哈哈哈!   今天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上千人的寿命变长了——   本该死于海难的人类们,居然齐齐活了下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可都准备好写名字了啊。   奴传达了死神大王的指令:不允许我们杀死这些被改变了命运的人类。   好奇怪,又好好奇啊…   人类的寿命原来是可以被更改的吗?   泰坦尼克号…   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是应该全部死掉吗?   结果都获救了。除了极个别被踩踏或被挤坠海的人类外。   你们的大胜利呢。   算了,反正我们的寿命用不完。   这一次,就放过它们好了。   好奇怪…   …………   ……   ——「日记·百年纪事·其四」   我得知了一个秘密。   原来,人类并非看上去的弱小。   它们中,存在着能够操纵魔法力量的「法师」。听琉克说,之前泰坦尼克号上的人类就是被法师组织的首领救下来的。   这也是死神大王不让我们碰那些人类的原因吧,尽量不要得罪法师,是这样吗?   可是,我们毕竟是「神」。   会不会太没有威严了?   不明白…   不明白。   …………   ……   ——「日记·百年纪事·其五」   现在,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太惊讶了。   被我写上名字死掉的人类,变成了死神!   ——我观察它很久了,选择杀死它也心痛了一阵。结果,那家伙的口头禅和习惯动作全出现在了某个新诞生的死神身上。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它失去了记忆。   那我呢?   这本日记,绝对不能被任何死神发现。   我们…   曾经也是人类吧?   死神大王,你不想让我们知道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用笔记不断收割人类寿命的我们,到底在中间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死神大王你,又从里面获得了什么利益呢?   永生…   还是,其他东西?   我要小心一点了。   …………   ……   ——「日记·百年纪事·其六」   我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们的确是人类。   而且…   我们收割的寿命是不完整的——   用死神之眼看到的死于60岁的人类放着不管,可以活到80岁。   是我们的死神之眼出了问题,还是…   死神大王故意隐瞒了那20年的寿命。   它抽走了隐瞒的寿命。   这就是它的目的吗?   …我猜还有许许多多的死神都发现了这个秘密。   但,没有谁提起过。   我们相互从不聊这些。   ‘能永生就很棒了吧。’   ‘至少比人类要好很多啊。’   都是这么想的。   从无辜者变为从犯后,还有什么资格指责死神大王藏着阴谋诡计的事呢。   就这么活下去吧,活到宇宙的尽头。   …………   ……   ——「日记·百年纪事·其七」   琉克果然是个不老实的死神。   谎称笔记丢失的它又从重新领了一本。   它把笔记扔到人间界后,向奴申请:   「我的笔记被人类捡到了,我要跟随它去人间界」   ——不老实。   但,死神界的确很无聊。   它想去玩玩也正常吧。扑克都打腻了。   我…   偷偷看一看好了,琉克,人间界到底有多有趣。   展示给我看看。   …………   ……   ——「日记·百年纪事·其八」   太有趣了!!   人类,果然不简单啊。   层出不穷的阴谋只是为了杀死彼此——琉克最近很开心吧。   不过,这几年越来越奇怪了。   明明一开始,死神大王让奴告诫过我们,不许我们大肆干扰人间界,私自潜入人间界——更不允许人类用死亡笔记大开杀戒的。   最近…   这条规则,越来越模糊了。   可以了吗?   我们可以随意出现在人间界,随意杀戮人类了?   死神大王变强大了,还是…   某些契机达成了?   我选择呆在死神界。   总感觉,有些不妙呢…   琉克,要小心点。   …………   ……   ——「日记·百年纪事·其九」   琉克死了。   莱姆死了。   原来死神也是会被杀死的。   真可怕…   我窥到了这一切——   要上报给奴吗?   那个女孩…还有那条龙。   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不,还是马上告诉奴吧。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了,一直俯瞰人类的我们也会像蚂蚁一样被人轻而易举的杀死。   不行。   这么多年无聊的代价只得到了永生,不能被她随随便便拿走。   我要去了。   …………   ……   ——「日记·百年纪事·其十」   我上报了这件事。   但,应该来不及了。   达里尔·基罗奥萨是仅次于奴的怪物般的存在——它被砍成了两半。   死神界成了一片冰原。   现在的我,躲在最远的山洞里写下这本日记,听着昔日打牌的同伴们的惨叫声。   手,在抖。   我有多少年没出现过「恐惧」了?   这回真的要完蛋了。   那个女孩,带着她的龙打上了死神界。   ——可笑,很多年前我还发牢骚说永生的我写日记根本没有意义。现在看,这本日记早晚要落到其他家伙手里。   手…   抖个不停。   越来越冷了。   死神界从来没下过雪。   我的脚好像被冻住了。   我…   不能移动了。   哈哈…   我们。   根本不是「神」啊。   可笑的永生。   可笑的死神们。   雪…   一片银色的世界…   真好看。   从前,还是人类的我,   看到过吗。 Chapter133 打上来打上来   灰烬,冻土。   灰烬从苍穹而落。   冻土自脚下生长。   每走一步,就像零下的冰块放进了接近零度的水杯里一样。绚烂苍冷的冰面沿着黑色长筒靴的靴尖向前延伸——   每走一步,仿佛居处在暴风雪中的女神破开了漫天雪花,踏着乱冰碎雪,一脸纯美圣洁的接近了人类的社会。   每走一步,周围便传来短促有力的惨叫声。旋即,又迅速被呼啸的北风吹熄。   寒风凛冽,厚厚的雪层嘎吱作响。   寸草不生的死神界,常年被从天而降的灰烬覆盖的死神界,如今被更白更冷的雪铺了一身。   冻骨凋零在冰雪女神的背后,或断碎在龙的利齿之下。   茫茫雪原,终究只会记录下冰雪女神咯咯咯的愉快笑声和长鸣不绝的龙吼。   咔嚓。   冰楞扎透了有着动物头骨的死神。   在洞穴里,它…   似乎还拿着一本什么东西在急急忙忙的写着。它的下半身早就融于冰雪,只剩两只手和一颗头颅还能自由摆动。   在森月纱进来后,似乎还听到了它的叹息声。   然后,冰与雪杀了它。   “日记…?”   娜吉妮踏着雪层,警惕的四处打量。在死神的遗骸里,翻出了那本死前还在写写画画的本子。   不是死亡笔记,而是,一本日记。   出乎意料?   死神还写日记吗?   娜吉妮把本子递给森月纱。   ——百年纪事?   “还是个文化死神。”森月纱吐了口小冰花,脑后的黑色长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流银软长的触须…   触须。   幼年的小曲奇的力量还不足以操纵如此庞大的冰雪,森月纱必须解放不完全的「月神」姿态才可以。   她是觉得这些一晃脑袋就跟着蠕动的小触须还挺有意思的。   卷来卷去。   娜吉妮就有点一言难尽。   她不喜欢自己的小触须们吗?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主人。”娜吉妮看了眼偷偷摸摸扒拉她上衣的某条触须,不着痕迹的捏起来,扔回‘触须头发群’中。   都这德行了,某些爱好还是没变。   “「月神」的确能让你的法术力成倍增涨,身体负担也同样吧。”   这种能冻结半个小型位面的实力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森月纱身上。她才制了几张地牌?   “知道知道。”少女捋着疯长到脚腕的触须,踩着冰雪走出了洞穴。   抬头,目及之处皆冰原。   “很快了,再坚持一下。”   她喃喃:“把你的死神都杀掉,你还不出现吗?”   “死神大王?”   暴雪席卷了大地的每一寸。   每一位死神因她而失去生命时,它们携带的笔记都会自燃成灰烬——幽蓝色的火焰呼地从一角开始燃烧…   她已经数不清杀了多少死神,烧掉多少本笔记了。   “小瘦子。”   回头叫着小曲奇,二人一龙望向仅剩的位面尽头。   一坨血肉组成的烂泥,镶满眼球的血肉烂泥,正慢腾腾的蠕动粘稠的身体向着它们滑过来。   身后,一路行迹成了焦炭。   几十?或者上百颗眼球?   诡异的看向同一个方向时,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越近,血肉组成的烂泥就越高大。   接近三米了…吧?   娜吉妮拔掉盘发的折扇,揉了揉脖子。   “主人,小心…这可能就是它们口中的‘死神大王’了。”   烂泥翻涌着,一股恶臭袭来。   它没有发声器官,声音是从蠕动的身体内传出来的。   它说:“我是奴。”   百眼的血肉怪物不分说太多,如同弓起身子的蜘蛛,到了足以扑杀的范围后——摊开了血肉,瞬间暴起!   “入侵者!”   “你将和我融为一体!!”   娜吉妮猛地一推森月纱,自己也朝侧跃开。落地翻滚间,一条粗壮的巨蟒破开了漫天大雪,张开獠牙!   嘶——   “入侵…”   蟒蛇错身,甩尾。飞溅的血肉打在鳞片上发出烧焦的声音;她绕过正面的眼球,飞快的游弋到血肉组织的身后,一口咬在它的身上!   呲啦——   “没用的…”   “我是所有人类的血肉…”   “也是不死的造物。”   呲啦——   第二口。   娜吉妮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细的黑线,硕大狰狞的獠牙深深埋入了软烂的血肉组织中。   染红了蛇头。   “入侵者…”   “我会把你的眼球放在最底部的位置。”   呲啦——   第三口。   尖锐的獠牙无法对松软的组织造成伤害,深紫色的法术力围绕着蛇躯。   娜吉妮骤然绷紧身体!   第四口。   “弱小的法师…”   奴身上的每一颗眼球对准了躺在雪地上看戏的少女。   “操纵冰雪和蟒蛇…”   “弱小的法师…”   它完全不理会死死勒紧的蟒蛇,蠕动着,把脚下的冰雪气化成雾。   它向着森月纱靠近…   每一颗眼球微微转动。   “漂亮的眼睛…”   “我收下了…”声音闷闷的血肉越胀越大,逐渐膨胀成一团四五层楼高的巨型血肉烂泥!   它甩着身上如蛆附骨的巨蟒,毫无保留的张开了怀抱!   然后,它静止了。   绛红色的血液不在到处喷溅,从接触冰面的血肉开始,从最下方的那些颗眼球开始,仿佛被传说中的美杜莎看了一眼——   似石化一样僵硬。   咔嚓咔嚓。   固态的壳子飞快的向上攀爬,顶端还柔软的身躯也在眨眼间凝固成一块嵌着眼球的血珊瑚般的物体。   “入侵…”   “入…”   「黑死」   「凡被黑死蛇牙咬伤者,有几率触发概念层‘即死’。」   「——在死亡面前,神灵与凡人平等。」   巨蟒猩黄的眼球中闪过不屑,她吐着信子,在巨大的珊瑚上绕了一圈后,从另一侧扭动着离开它凝固的身体。   而后,一甩蛇尾!   抽碎了血肉珊瑚。   嘭——!!   咔啦咔啦咔啦。   血块碎了一地。   茫茫白雪中缀上了无数颗石榴籽。   娜吉妮头也不回的蛇行到森月纱脚边,盘卷起身体后,人形态的女士冷着脸站了起来。   盘好头发,插回折扇。   掸掸腿。   昂首,眼中轻蔑:“弱的像个托尼·斯塔克。”   噗嗤…   “托尼靠的是大脑啦,娜吉妮。”这记仇女仆还想着之前斯塔克找拳击教练那个事儿呢。得知后的那几天她没少吓唬斯塔克。   “哼。”   森月纱用拇指为女人擦去嘴角的鲜血,余光,苍白的天际忽地渗出里许多绿藻模样的能量触须。   娜吉妮若有所觉的转身。   正主…   似乎要出现了。 Chapter134 前所未有的强敌   半空中。   一本薄薄的墨绿色笔记。   它在幽生藻群的包裹中,缓缓翻动着。   「入侵者。」   「灭杀失败。」   「脱离…」   「失败。」   僵硬的一板一眼的扭曲声调让娜吉妮忽然想到了赫拉。   这是那本笔记发出的声音么?   它…只有微弱的灵智?   这就是所有死神口中称颂的‘死神大王’——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森月纱好奇的向前迈了几步。   恍惚间,绿藻群扩大了——   一朵朵星云绽放在藻群中,死神界所处的半位面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咔嚓——!!   玻璃破碎。   扭曲的声音也在调频般的断断续续中转成浑厚低沉的震响。   「失败…请求…」   「未知权限接管…」   「…覆盖…嗯,死神界?」   打破了空间,数个色泽瑰丽的宇宙暴露在娜吉妮的眼前——她站在雪地里仰着头,看见了无数团旋转着散着淡淡光辉的星云团。   在那声拟人的疑问后,剧烈的波动将天与地的距离瞬间拉近!   一张巨大的、不停扩散的人脸形状的能量团融化了所有冰雪——   它垂头,滔天火焰凝聚成一双暗紫色的眼。   它看向娜吉妮和森月纱。   霎时间,身体重如千钧!   “死神界…?”   “呵…”   轻飘飘的声音,却仿佛从千万光年之外传入主仆二人的耳朵。   烧的大脑生疼。   “…我看见了什么?”   “两只,小蚂蚁。”   亿兆手指和毛发生长后泯灭,重叠的指甲下还是指甲,眼球的瞳孔里还是眼球;扭曲的深紫色魔法火焰轻而易举的融化了森月纱制造的漫天冰雪,大地不再冻结,反而变得如海绵般松软。   踩上去凹陷时,渗透出香气迷人的黑汁。   能量组成的脸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半位面消融,直到,她们虚空而立,站在了漆黑无光的宇宙中。   ——那本笔记创造的半位面被改造了。   ‘它’,是谁?   森月纱面色严肃,咬住嘴唇。   ‘它’腐蚀了‘死神大王’。   这个用戏谑口吻说话的声音主人是谁?   一切地牌和侍从卡都疯狂震颤起来——!   宣告!   危险!!   极度危险!!   每一条触须胆小的向内蜷缩,千百根针不停扎刺着她的皮肤!   她就像被抛进烧的正旺的火炉中的小冰块,她的生命,她的意志,她的存在——不停的被周身的黑暗大口吞噬,在伟大存在的低笑中殆尽。   ‘它’只是轻飘飘的一眼。   娜吉妮却几乎要被彻底抹掉自身的灵智。   ‘它’是谁。   女仆早已维持不住人形,化成一条虚弱的蟒蛇;小曲奇跪伏在虚空中,身旁,阿莉埃蒂、安苏娜和伊莫顿也尽显弱态——   在无光的宇宙中,它们甚至很难从地牌和森月纱身上抽取法术力。   被压制了。   ‘它’…是谁。   不停向外波动的巨大人脸诡异的勾起嘴角,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   那双深紫色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森月纱紧紧握拳,翻掌,一把雪亮的匕首。   “蝼蚁…”   轰隆隆的声音并非嘲笑,而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维度镜像」——!!   嘭——!   卡牌直接在森月纱的手掌中炸碎,连带着向前拉出残影的少女,也被突然刺出的彩色尖刺扎穿了大腿!   砰。   “主人!!”   “女王陛下!”   “魔女大人!!”   森月纱滚了两圈,两只手按住大腿。血液滴答滴答的流淌…   一击。   人脸无悲无喜的看着渺小的不停挣扎的生物。   “阿莉埃蒂!”   锵——!   在森月纱娇喝中妖精拔剑!   旋即,化成黄沙的伊莫顿掩护着妖精们开始了冲锋!   白龙怒吼着向前奔跑,咬住森月纱的衣角,将她抛在自己的背上后,展开双翼,冰雪一路而上!   “掩护我!”   霜色的雪、暗黄的沙和之间跳跃的妖精们成了黑暗中为数不多的色彩。   深红锁链——   无数条滚烫的锁链玫瑰般绽放,射向魔法火焰构成的人脸——还有它身后茫茫无际的宇宙。   “伊莫顿!”   “明白!魔女大人!”   “连锁闪电!”   滚动的人脸转了转眼球。   “跳蚤…”   平静的说话时,嘴唇嗡动,牵引着无可抵挡的巨浪般的能量直扑身下的渺小!!   呼——!   淡蓝色的魔法火焰如抖动的毯面吹过。   冲锋的妖精们被融化了。   ——尸骨无存小小生物的化成一团团法术力回归庭院。紧接着,连续的魔力爆炸击碎了黄沙——伊莫顿先是头颅,而后,身体,一步一步的被引爆炸成了虚无。   最后…   一根燃烧着蓝紫色烈焰的长枪般的陨石,超越了光速,穿透白龙的心脏和龙背上少女的腹部,一直向前,把她钉在了地上。   砰。   两秒钟前开始战斗,两秒钟后结束。   人脸依然安静平淡的看着。   仿佛,只是做了一次简单的呼吸。   “蝼蚁…”   娜吉妮和安苏娜一个抱住森月纱,一个挡在两人身前,面对着无比庞大的‘它’。   ‘它’…   是谁?   少女惨白的皮肤上染尽了鲜血,妖冶又癫狂。   渐渐的,血液挥发,宇宙中响起了空洞的呓语——   人脸顿了顿。   “芬芳的气味…”它痴迷的微闭眼,听着,品尝着让人发狂的低语:“……意外收获。”说完,看了看枯萎的少女。   “诱人的躯体…”   “你叫什么名字,点亮火花的奇迹。”   森月纱靠在娜吉妮的怀里,用满是鲜血的手抹了把脸。小腹被锥形的石块刺穿后钉住,她只能半依偎在女仆怀里。   粗粝的石块表面和淡淡燃烧的魔法火焰灼的她生疼。   太…痛了。   “野比大雄。”森月纱哼哼唧唧的抬眼:“你是谁?”   人脸静静看着她,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黑靡无光的宇宙。   “吾乃多玛姆(Dormammu)——黑暗宇宙的主宰!”   它说,“外维度的主宰者,也是…”   “吞噬者。”   “超越时间者。”   人脸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它饶有兴味的盯着退出「月神」姿态的少女,被凌乱黑发包裹的女孩有种脆弱的美感…   她,比蝼蚁要强一些。   “我喜欢你。”   多玛姆操纵着脸后无边无际的宇宙靠向她。   “来我的宇宙吧…”   “我会赐予你无比的力量。”   颜色诡异的脸熊熊燃烧着:“你的能量,超过我孩童时期的水平了。”   “我想得到你。”   娜吉妮已经顾不上愤怒,她搂着森月纱,一手按住她的小腹——血流越多,滚烫的火焰不仅没有封住创口,反而让主人身体内的血液活跃的向外蜂涌起来…   森月纱的身体开始发凉。   不…   不要…   泪水和血液混成一道细流划过她痛苦的脸。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了她的眼。   森月纱笑眯眯的仰头。   “娜吉妮,不要怕。” Chapter135 被坑的魔神与新妈妈   多玛姆(Dormammu)——黑暗宇宙的主宰。   舍弃肉身,取用黑暗力量和魔法火焰构成了躯体。   以吞噬、融合宇宙为目的的怪物般的存在。   ‘它’…给森月纱的感觉,要比奥丁强大的多。   “我腐蚀了这本笔记。”多玛姆翻动着墨绿色的笔记本:“在三圣所的屏障上撕开一角…就差一点。”   “野比大雄…”   “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多玛姆身上的火焰沸腾了。   “就用你自己来赔偿吧。”   ——才不要。   森月纱捏了捏娜吉妮的脸蛋,冲近在咫尺的巨形人脸竖了根不礼貌的手指——   “你丑的像芭丝特的屁股。”   多玛姆不以为意,贪婪的盯着森月纱,仿佛等不及要一口吞掉了:“身体里拥有着未知的血脉——不是能被轻易碾死的蝼蚁。你可以尝试很多种死亡方法。”   “被高速旋转的刀叶切成碎片,还是,让我的火焰一点点气化你的身体?”   你的骨头会被打成细细的粉末,身体组织飞溅在土里,连收集都无法收集;你会痊愈,强大的血脉会让你很快痊愈…   然后。   再来一次。   无数次。   无限的时间,无尽的折磨。   美妙的肉体。   “把身心奉献给我——”   “或者…”   “在痛苦中消亡。”   多玛姆操纵着黑暗宇宙中的星体把森月纱围里起来。   “我是超越时间的存在。在我的宇宙里,不存在时间的概念。孩子,一次次的愈合和一次次的撕裂会摧毁你的神志,抹除你的自我…”   “这里不是你的宇宙吧。”   森月纱勉强坐起来,抱着穿透腹部的那颗锥形石。   “当然…但,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多玛姆好不容易腐蚀了那本笔记,本想借着它繁多的使用次数介入地球,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这个女孩一个个消灭了。   ——好在,她比地球有价值的多。   多玛姆舔舔嘴唇。   一个拥有未知的、强大血脉且点燃火花的旅法师,如果让她投身自己的黑暗宇宙…   “请放心,孩子。”   “我不会剥夺你的自由,也不会吸取你的能量。”   多玛姆温和道:“黑暗宇宙包容一切,投身于我,你不仅可以从黑暗中抽取力量,还能用我的力量制造无数卡牌——旅法师,我会教导你真正的旅法师是什么样的存在。”   “来,进入我的宇宙。”   “加入我。”   “你将拥有仅次于我的地位和荣耀…”   魔法火焰幻化出一只邀请的手掌来到森月纱面前。少女抱着石头,露出半张脸:“呸。”   吐出一嘴小冰碴。   “你别走噢。”   “我要叫我妈揍死你。”   在超越时间的魔神眼里,刚才还坚韧的抄匕首往自己身上扎的少女不知怎么忽然嘤嘤嘤起来,一边揉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嘴撅的老高。   “你——??”   “妈妈有人欺负我它用石头打我肚子之前我的手还肿成萝卜了屁股也被打红了我好疼啊呜呜呜呜呜——”   多玛姆:…后面俩不关我事吧?   吞噬了无数宇宙的魔神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神奇的生物。大敌当前开始叫妈妈是个什么操作……她身上的血脉倒很奇特…   有…嗯…   嗯??   魔神触须细细窥探还真让它看到了隐秘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被动的手脚,少女体内的一切信息都被某个存在屏蔽了,直到她受伤后…才…   嗤——   刹那间,少女血脉中的法术激流浇灭了它的火焰。   麻烦…   多玛姆凝眸。   它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白魔法的起源…   维山帝。   ——屏障破碎后,它终于读到了‘骂人小蝼蚁’体内的某部分信息。   瞬间,纵横宇宙的魔神心生退意。   应该早点发现。   大意了。   这个雌性生物…   是被眷顾着的。   她不是从至尊宇宙借用力量的法师…   也并非简单的、刚刚点亮火花的稚嫩旅行者…   她…   拥有维山帝的庇护。   能活着么久的生物除了失去理智的混沌造物外,没有智力低下的:一团团诡异的星云开始缓缓收缩,巨大的人脸也远离了主仆——   它将刺穿森月纱的锥形陨石揉成碎粉,控制着自己庞大的身躯重新挤回破开的维度的另一头。   准备挤回自己的宇宙。   只要回到黑暗宇宙,它就是无敌的存在。   先撤吧…   这个诡异的雌性生物…   它甚至…甚至嗅到了外神的气息?   外神?   怎么可能…?   多玛姆想骂脏话。   你背景这么深早说啊……   维山帝你妈。   这不是坑我么。   “妈妈它要跑了呀你别走啊你等着我妈妈马上来揍你!”   娜吉妮:……   搂着张牙舞爪,开始使出‘兔子蹬鹰’的爱人,女仆心里很复杂。   想说‘算了算了’,又怕森月纱说‘是狗才忍’…   “别走大大脸丑东西有本事站在那别动妈妈快来它跑啦!”   森月纱的呼唤,永远能得到回应。   叮…   似是拇指弹拨,硬币悠长的旋响。   茫茫黑暗中,一片无奇古朴的刀刃忽然出现在多玛姆身后,出现在展开的维度洞穴前。   刀叶旋停,竖切——   悄无声息的斩断了魔神开启的维度门扉。   退路消失。   瞬时间,宇宙寂静无声。   ——然后,   遥远的步伐轻巧的移动。   哗啦哗啦。   哗啦…   哗…   金属钥匙串的撞击,或者,一片片悬挂在链条上的金属刀叶的晃动声。   哗啦哗啦…   悬浮的如硬币一样的双面浮垒如隐形浸水显现的魔法墨水般出现在黑暗的宇宙里。   成群的宫殿高耸奇诡,哥特式的尖顶高塔一根根耸立在硬币的正面;白色的石墙和金属、宝石、不明的材料交织而成,沿着不算太陡的坡向上蔓延。   宏伟的高塔,塔身容纳着各式机械、诡异的浮雕和魔法标识。   ——这是一座圆环形状的城市。   在无光的黑暗宇宙中,海市蜃楼一样的古老的哥特建筑群高耸枯败、错落凋敝的如同干枯的枝丫胡乱生长着;没有信徒,没有神明,没有任何强能级的气息,却里里外外都透着诡谲与锋利的摄人心魄的恐怖感……   多玛姆眯起眼睛盯着正对祂的那扇都市门扉,翻阅思维,忽然想起了某个谣传在多元宇宙中的古老传说。   哗啦,哗啦…   刀刃相互撞击;   哗啦,哗啦。   轮盘无休止的切割。   哗啦,哗啦…   女人恶毒又愉悦的笑声。   哗啦…   撕裂肌肉和脂肪的舒爽脆响。   ——来啊!门扉打开了!   血红长袍拖蜒垂地。   ——祂是愉悦的母亲和死亡的襁褓。   腰肢摇曳。   ——祂抚育了凋零和破灭!   静默前行。   ——祂深爱血肉与黑夜!   一轮森然锋利的刀刃悬在细瘦身影的背后,以逆时针的方向缓缓旋转、摇晃…   哗啦…   哗啦。   祂有着冷艳逼人的容貌,高挺的鼻梁和锐利的眼。祂的双腮凹陷,凸出的颧骨显得有些刻薄。薄唇如干涸的大地般龟裂,却又抹上了如血的深红。   阴翳、可怖的女性。   穿着蜿蜒流淌的红袍。   哗啦…   那是于身后浮动的刀刃撞击的声音。   祂冷酷的慢行在无路的宇宙中,背后诡异的城市响起似人非人的呢喃:   ‘谁信仰…’   ‘谁死亡!’   ‘谁质疑…’   ‘谁死亡!’   ‘谁笃定答案…’   ‘谁将迎来死亡!’   幽幽的蜃城凭空而现,在宽广无垠的黑色宇宙中,一抹奇诡城市前移动的鲜红愈发渺小了。   哗啦。   脚步声停止。   高傲的身影抬起头,看向宇宙中那张巨大无比的、由魔法火焰构成的人脸。   祂龟裂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   祂说。   “呵…”   “蝼蚁。” Chapter136 机智落跑的魔神叔叔   没有庙宇、没有宫殿、没有庇护。   没有信徒。   谁向祂祈祷,谁得到死亡。   ——极端的暴力和虐杀…   祂是囚笼中的疯子。   祂非人非神,非善非恶;没有痕迹、不涉阴谋;祂不在每一处,却在囚牢中看着每一处。   祂没有‘确切’的存在性,又‘确切’的存在于每一位听过祂传说的生灵的记忆里…   祂象征着自然的铁律。   祂是某种规则的集合体,也是冷酷的中立本身。   祂是——   多玛姆神色复杂的看着在它巨大的能量体下略显渺小的瘦弱女性,艰涩低沉的开了口。   “痛苦女士。”   祂是一个传说。   在众神中谣传的故事。自多玛姆还是人类巫师时,就听说过的让人仰望的幻梦般的故事…   一个从未走出那座领域的可怖存在。   关于祂的传说很多:猜测祂来自深海,隶属海洋神系;猜测祂是秩序的化身,掌管宇宙的平衡;甚至还猜测祂或许是某位强大神力的遗留物,是没有资格被称为神的神之子…   祂到底是谁,谁是祂的敌人和朋友,祂站在哪一方…   都是解不开的谜。   唯有一点,是少数高等存在达成的共识:   最好不要招惹这被尊称为沉静陛下的存在。   ——在多玛姆忙着吞噬一个又一个的宇宙时,它偶然曾听某位来自地狱的领主随口提及过这一位传闻中的怪物…   它们不清楚祂的一切,唯独清楚祂的可怕。   当时的黑暗魔神还对那位领主的不安嗤之以鼻。   传闻而已,宇宙中有太多传闻了:   ——比如某个创造了多元宇宙中「精灵种」的创世神最近大发雷霆,好像是因为什么某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位面中的神明欺负了祂的孩子;   ——比如早前,某个庞大的外神忽然抽调了多半个领域中的能量,据小道消息说是为了诞下子嗣:一些好事的存在凑在一起聊天谈及时还感叹,大半个领域的力量啊,怕不是要造一个怪物。   ——再比如那位地狱领主讳莫如深的说起它们的顶头上司,千百年来都闭门不出的足以和多元宇宙中强大神明掰手腕的家伙,最近竟突然开始让它们留意起「亮晶晶的宝物和好看的卡发与小裙子」了——当然,最起码得是神器级别的。   哪儿给祂找神器级别的小裙子去…   总之,传闻大多数都不靠谱。   除了,   这一次。   多玛姆缓和情绪,警惕的望着脸前‘渺小’的女性,看祂抬起头,面朝自己。   “蝼蚁。”   多玛姆一口哽住。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称为蝼蚁…   “沉静陛下,我无意与你为敌。”它尽力回忆着多元宇宙中流传的故事,按照传言,这一位应该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类——   嗤——   绵软无骨的刀锋轻飘飘的自魔法火焰构成的人脸顶端落下。紧接着,一大片聚集的魔力在叶片大小的刀锋前瞬间坏死。   虚无、没有实体的魔法能量凋零了。   人脸猝然缩小了两倍。   多玛姆:……   谣言害人。   痛苦女士周身的刀刃如蝶翼般绽放。   祂平视着在刀刃下逐步枯萎的魔火人脸,桀然睥睨:“我不喜欢仰视。维度魔神,低下你的头颅。”   多彩的火焰开始躁动。多玛姆阴沉的看着祂:“还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女人抬起右手,旋转的刀锋绕着细长的手臂贴合游移。   “现在有了。”   祂伸手一指——   刀刃起舞!   魔力翻涌如沸腾的海浪!   多玛姆怒吼:“我来自无光的深暗宇宙——!”   魔神愤怒的咆哮着,引动了的火焰——然而周遭的陨石与燎原般的能量皆停止在女人的二十步以外——锋利的刀片旋出气浪,席卷着迎面而来的魔法!   陨石、负能量射线、诅咒、纯粹的法术冲击!   娜吉妮化身为蛇,把森月纱和安苏娜卷在自己的身躯里,用坚韧的鳞片抵挡着四散飞溅的滚烫能量——   刀刃,到处都是刀刃。   原本被腐蚀的黑色宇宙中,现在被一片片闪耀的银色填满;女人双手挂在长袍宽大的袖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漫天飞舞的刀锋。   一位正在切割宇宙的神祇。   所有,眼睛所能看见或看不见的,一切能被感知到的来自魔神多玛姆的攻击——   都被切碎成粉末。   祂就像个不会使用魔法的凡人一样,固执的一刀一刀、日夜不休的砍断了那座奥林匹斯山。   “你无法杀死我…”   滔天火焰融化了一团团收缩的星云,躁动的气浪吹碎岩块和穿梭其中的锋刃。   却吹不起女人的裙角。   多玛姆,要拼命了。   “我在时间之外——我!是黑暗维度的主人!”   成块的黑暗像被甩在画纸上的色料,不间断的铺满整片宇宙;被压缩到极致的多彩火焰失去了温度,转而化为一柄焦黑剥落外皮的锐利长矛——   “我是多玛姆!”   “永恒的…”   “魔神!”   长矛拧转——!   自这片宇宙中,‘嘭’地发出震天撼地的爆响!   长矛坠落,细直漆黑的针一样坠向她的头颅——   女人淡然抬头,挑眉间,蜂群一样的刀刃也纷纷仰头,朝着黑色的矛尖嗡鸣起来!   “现在比蝼蚁要好一点了。”   祂轻笑着,任由凌厉如流星的锋利碎片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活跃绕行,然后,猛地迎上了那根压缩到极致的漆黑能量!   “女士,你无法战胜我。”   多玛姆咆哮着,更多更多的能量被从它的维度里抽取出来。   滚滚黑色的汁液在虚空中涂抹出一扇门扉的造型。   然后…   在长矛被切碎前,燃烧的人脸打开门扉。   闪入门扉…   抛弃剩下的能量…   消失不见。   啵。   最后一丝火焰被无数刀切碎后,宇宙重归寂静。   娜吉妮:……   安苏娜:……   痛苦女士:“呵…”   祂倒不意外多玛姆的举动。存活越久的生物越懂得审时度势。祂这具化身凝结了自己多半的力量,如果这都不跑,那就说明对方是个傻子。   高等存在…没有傻的。   除了,自己的女儿。   女人刻薄的抿起干裂的嘴唇,看向远处躺在仆人怀里的小血团子。   小步挪了过去。   只有叮叮当当的刀刃相撞和踩踏沙地的声音。   血红色的袍子停在面前。   森月纱擦擦脸,还没开口,小脸就耷拉下去。   她听见对方的话了。   “脏死了!你怎么把血弄的到处都是。”   洁癖的妈妈不会关心你疼不疼,只会关心你脏不脏。 Chapter137 嘴就是硬,就是硬   娜吉妮很早以前就猜测过,森月纱的妈妈并非每一位都那么好说话——或者,并非每一位都对她抱有善意。   毕竟神明这东西就跟大白天从酒店走出来的一对对情侣一样——不管昨晚多么火热,总有那么几对是冷着脸不看彼此分道扬镳的。   人是如此,神明就更甚了。   再再况且,从酒店出来的可不一定都是情侣呢。   ——森月纱的妈妈,也不一定都是自愿当她母亲的吧?   “我如果知道她这么弱小。”女士冷笑。高高的颧骨和干裂的嘴唇显得更加刻薄狠毒:“就绝对不会提供我的那部分了。”   果然。   娜吉妮神经绷紧,小心翼翼的把森月纱扶起来。少女的伤口已经愈合,现在的龇牙咧嘴只能说是嘤嘤怪的特殊技巧吧…   女仆低头掏出手绢给森月纱擦了擦脸。   不敢直视只好盯着她的袍角。   “女、女士…”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对话?!”   不敢直呼‘痛苦’之名的娜吉妮依然遭到了对方咄咄的质问。   祂居高临下的看着森月纱,在女儿冲祂傻乐了一下后…   脸色越来越阴沉。   “弱小、不爱干净、疯疯癫癫像个混沌造物——你的大脑被那只外神腐蚀了吗?”   “森月纱,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只’外神?   莎布妈妈…?   “妈妈?”痛苦女士声音尖锐又讥讽的笑她:“它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母亲?”   “你的追求只是这样?让一只恶心、丑陋的不可名状的烂肉和异种器官当妈妈?”   森月纱不语。   她没觉得莎布妈妈丑。   反而,这位‘妈妈’倒给她了很不好的感觉——自己那…么漂亮,身材又那…么好,简直人见人爱小花朵,凭什么一见面就骂她。   哼哼…   讨厌这个妈妈。   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怎么想脸上就什么样。痛苦女士瞪着眼睛,逼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森月纱!”   那你干嘛要来救我。   娜吉妮偷偷瞥着生气的痛苦女士,又看看赌气的森月纱。   突然…   突然就…   啧。   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母亲…   有意思。   确认了内心的猜测,娜吉妮的恐惧便瞬间消融。   她规规矩矩的站直,拉了拉森月纱。   “女士,主人很爱你们的。”   果不其然,尖锐刺耳的刻薄之言再次响起:“你‘们’——?你是说,‘们’??”   痛苦女士鄙夷:“我的女儿竟然一点分辨力没有,随随便便的见一面就认为是对她好了。我不敢相信你身体里流动着我的规则和血脉。”   娜吉妮心里偷笑,脸上面无表情。   “主人一直很好奇她未能见面的母亲。今天,她很开心。”   再次暗地拽拽森月纱的手。   嘟嘴的少女不情不愿的向下点了两下脑袋。   喔…   痛苦女士面色稍缓,看着娜吉妮不依不饶:“你又是哪来的低等生物?你不配站在她的身旁。”   娜吉妮不生气的点头‘是是是’。   “你能保护好她?刚才你什么作用都没有。”   娜吉妮微笑:您说的对。   “拥有阿米娜图的馈赠却使用的如此粗糙。”   继续微笑:确实有道理。   “你玷污了森月纱赐予你的法术力。”   娜吉妮:真惭愧呢。   嘲讽个没完,森月纱可忍不了了。   “妈妈!”   痛苦女士一噎。   看看娜吉妮,又看看女儿。   “你——”   “为什么要骂娜吉妮,她很好的。”森月纱脸上的小血印子还没擦干净,一双固执的眼睛瞪着自己的母亲:“她很好,非常非常好的。妈妈骂她我就生气了!”   痛苦女士挑起眉,讥讽:“就为了这么条蛇?”   森月纱没回答,还是瞪瞪瞪。   母女僵持了几秒,最终。   “…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刻薄的女人嘀咕两句,轻飘飘的放过了娜吉妮。“反正受伤的是你自己……”   看破一切的娜吉妮:真有趣啊真有趣。   生气归生气,僵持归僵持。好不容易又见到一位母亲,森月纱实在忍不住好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并不高,身量瘦弱的女人。   “妈妈…为什么过来?”   女人冷笑:“因为你遇上危险了。”说完又立马强调:“不是我‘自愿’来的。森月纱,我不想管你——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是你的其他母亲,‘爱你’的母亲,你‘爱’的母亲,是她‘求着’我来的。”   娜吉妮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酸溜溜的。   身为一条资深醋蛇,她可太太太懂了。   森月纱低头啃着指甲:“噢。所以,是哪个妈妈让你来的呢?我以后要谢谢她啦…”   女人一僵。   “你想怎么谢?给她个爱的抱抱?”她话里话外就没好听过:“还是爱的亲亲?你以为她——我们在乎这个?呵…在乎??”   娜吉妮:确实…感觉你都在乎疯了。   痛苦女士指着森月纱,黑了脸:“森月纱,别以为她们都喜欢——别以为我们都喜欢你。你最好分清楚谁真正对你好。”   娜吉妮:知道,是你是你。   “侥幸拥有火花,点燃火花,却又毫不在意它。你把每一个世界当作旅行——这就是身为旅法师的你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么?”   女人微微合眼:“你渡过了几个世界?竟然连小小的维度魔神都打不过。真让人失望。”   娜吉妮:小小的…   祂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一本纯黑色的笔记出现在指缝间。   看也不看,刀锋瞬息间切碎。   “这本烂笔记就是一切的源头——烂东西确实和实力低微的你很相称啊。森月纱,你就继续以玩耍的心态度过每一个世界吧。”   “然后,一遇到危险,就等着‘爱你’的,‘你爱’的妈妈们来拯救你。”   痛苦女士变着法的挖苦她:“反正下次我是不会来了。一看到你身体里的我的血脉,就让人失望到极点——哪怕我将它赋予剃刀藤都比给你强。”   祂不等森月纱辩解,说完扭头就走。   “除了出生时给你的那部分不能拿回来,我不会再赐予你任何东西了。”祂的身影渐渐消散:“你太弱了,配不上我的力量。”   哗啦…哗啦…   庞大诡谲的都市和女人的身影同时消弭于苍凉的宇宙中。   除了疮痍遍地的冻土外…   一颗扣子大小棱形的,银色闪亮的金属落在女人离去的地方。亮晶晶的多面体上隐有流光闪烁,在冻结的灰烬冰面堆层中,想来这枚金属落地的声音一定不小。   森月纱嘟着嘴,可怜兮兮的蹭过去捡起来。   颗切割完美的结晶体在手掌里散发着凉意。   妈妈掉东西了…?   冰凉的金属入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侧写师忽然张开了帷幕。   「宝物——刀锋狂想曲」   「起源未激活」   「某位令众神闻风丧胆的女士赠送的礼物——用来激活祂那部分起源的礼物。」   「祂花费了好——大——好——大——的代价,从某个令祂‘作呕、厌恶’的可爱烂肉团外神手中,‘求’到了,‘——求——’到探望女儿的插队权。」   「呵呵。」   「看在祂给出的代价的份上,伟大又美丽的外神就不追究祂这次的辱骂了。」   「脾气暴躁的女人不会得到同性和女儿的喜欢。」   「毕竟,某位欧巴桑连个唇膏都不会用。」   ……   ——下面还特别注明了一小小的行字。   「使用方法:你最擅长了。」   「吃。」   「它。」   「别跟老女人客气。」   娜吉妮:……   娜吉妮知道森月纱的侧写师经常被莎布小姐监控…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就直接哈哈哈哈吧。 Chapter138 刀阵领域   娜吉妮记得莎布小姐还是欧希特女士说过来着。   她们虽然能像看直播一样观看小月纱的旅行,但降临在女儿面前亲亲抱抱举高高是不太容易的——人一多,争端就多,且不说要压缩能力把自己挤进小盒子里,光是‘人无我有’这一点就太容易扯皮了。   所以,那位痛苦女士口中的‘是别人拜托我来的否则我才不来呢’这一点……   呵呵。   娜吉妮记得祂刚才还说‘除了血脉你不配拥有我的其他能力’吧?   那这张宝物牌是…   呵呵。   森月纱:妈妈不喜欢我了。   娜吉妮:呵呵。   她突然发现,森月纱好像完全对傲娇没有办法。   英梨梨是如此,这位母亲也是如此。   虽然直接被莎布小姐怼了一脸。   但主人好像真的这么认为了呢…   “我要还给妈妈。”   娜吉妮揉揉鼻梁:“主人…这是女士留给你的。”   “明明是她不小心掉的。”   不小心掉了个能够激活你血脉的东西,好巧哦。森月纱,上次那颗悬戒是不是夹你脑子了。   森月纱赶紧捂她嘴。   “你说什么呢…悬戒的指口很小很小的。我那里怎么可能…”   娜吉妮想了半天才纳过闷。   “我是说脑子脑子脑子!!你——”   “哦那我听错了。”   你整天就别想正经的。   森月纱确实想不了什么正经的,这不,已经认定这位妈妈不喜欢自己之后,她开始琢磨怎么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了。   “捡到东西要还是好品质。”   “阿莉埃蒂到处打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坚持这种品质。”   “那是抢劫,不是捡。”森月纱摇摇手指:“再说这可是我的麻麻。她虽然不喜欢我,我虽然也不喜欢她——但也是我的麻麻。她掉了东西,我怎么能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她。她会伤心的。”   她听见你这么说可能已经伤心了。   娜吉妮懒得掰森月纱的思维,通常试图掰的都被她给掰弯了。女仆拿起那颗冰冷的棱形金属,把森月纱的小脸捏成鸭子嘴。   啵。   直接塞进去。   未知金属入口即化。   森月纱瞪大了眼睛看着娜吉妮,呜呜呜的大概是什么不能私吞麻麻的宝物之类的吧…   反正吃都吃了,主人。   银色的金属没有任何味道,一进入森月纱的口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   有什么奇怪且熟悉的感觉在体内渐生。   森月纱眨巴眨巴眼,呆呆扭头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再摊手。   再看身后。   还是什么都没有。   可…   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尝试操纵着法术力,将它们外放出来。   一瞬间,与身体灵智紧密相连的法术力失控了——   仿佛被一把热刀切断了般,一大块积攒许久的法术力脱离了森月纱的掌控;它们飞快的从庭院钻出来,脱离地牌,脱离法术虚空,飘荡在娜吉妮和森月纱的面前。   然后…   纠缠在一起。   凝结,交融成…   一片片银色的刀刃。   漂亮如艺术品般的片片刀刃组成了鱼鳞般的蝶翼,仿佛生了灵智,自顾自的绕着森月纱的身体游弋;而后,闹够了似的又懒洋洋飘回她的背后。   像一副银色的尖锐的鹿角,又似绽放的银色羽翼,起伏不定的跟着森月纱。   “好漂亮…”   娜吉妮有点愣神。   她算明白痛苦女士留给森月纱的是什么了。   就是这件漂亮的堪比装饰品的东西。   甚至,要比那位自己身后的刀锋要优雅美丽的多。   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森月纱背后时而收拢时而微微扇动的刀刃翅膀,不自觉的伸出手…   刷。   细小的银色扭动。   仿佛被风吻了一下——食指到手背,开了一条长又深的口子。   鲜血洒落。   “娜吉妮?”   没工夫理会吮指纱,娜吉妮的眼睛放光的盯着她背后飘动的银翼。   它…   是自动防御吗?   “主人。”娜吉妮抽回手指,盯着浮动的银色羽翼。   森月纱点点头。   紫色的波动映出文字:   「宝物——刀锋狂想曲」   「起源已激活」   「起源天赋:刀阵领域(痛苦女士)」   「一个满脑子暴力、杀戮的不会用唇膏的刻薄老女人根据自己的神能和血脉创造的独属于祂的力量——千万年来,令许许多多的高等存在深为忌惮。」   「如今,祂的孩子继承、激活了它。」   「希望她能利用这份力量多杀几个臭傲娇。」   ……   「拟态:」   「任何一种多元宇宙中存在的能量都可转化为‘刀锋’。刀锋的锐利程度取决于使用者的力量。」   「注:转化后,能量即分割为‘刀阵领域’所属,无法再被用作它途。」   「注:转化后,能量不可回收。」   「注:多杀几个臭傲娇。」   ……   「不眠:」   「开启刀阵领域后,除主动操纵外,刀锋将无差别攻击一切接近者。」   「‘我只有自己,无论战斗还是其他’——痛苦女士。」   「注:这是你觉醒的第一个领域,也是极为特殊的一种。使用它并不会持续消耗法术力,但它需要你‘一次又一次’沉没式的付出力量加强它。」   「注:多杀几个臭傲娇。」   ……   「解构:」   「随着能级提升,刀阵领域所能切割的存在越多。」   「从血肉到钢铁,从大地至群星;时、空间,甚至概念…」   「当然,现在只能杀死几个臭傲娇。」   看完。   娜吉妮:……   这快要溢出来的嘲讽…   森月纱翻着字幕划来划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银色的蝶翼却如水银般流进她的身体。   “领域…”   被嫌弃的少女皱眉:“真的是给我的…?”   娜吉妮把她搂进怀里。“是给你的,放心吧。之前…之前不是也有妈妈性格很古怪?主人,神灵是多变的。”   森月纱不说话。   “比如…完愿树那一次。”   某位外神小姐作怪导致世界差点毁灭的‘玩笑’。   森月纱埋头闷闷:“她们都有病。”兴致不高,她现在有点讨厌这种性格的家伙了。   一点都不坦诚。   嗯……怎么说呢。   娜吉妮觉得有时候像森月纱这样太过‘坦诚’也麻烦。   你们脑子都不正常,也别说谁传染谁。   老娘除了爱好特殊点,可比你们正常多了。   反正娜吉妮是这么认为的。 Chapter139 赌你的命   ——   「地牌:灰烬冰原」   「本应为‘灰烬平原’的半位面被冻结后印卡。」   「由于平原的特殊性会导致一切飞行生物出现空间迷向,冻土覆盖后,这里不再适宜任何生物生存与居住。」   「注:不可与任意地牌叠加。」   「注:展开后,每日产出一个标准单位法术力。」   「——在你弄坏它之前,它本来并不是这么一无是处的。」   「——放点垃圾吧。黄金和珠宝什么的。」   …………   ……   屏幕里,平板三无的少女人物举着洋娃娃抵抗着银甲战士的砍击,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对手不停的划出银色的剑光,少女头上时不时蹦出一连串血红色的数字。   ‘-1510’   ‘-3480’   ‘-2713’   噼里啪啦的踩动键盘的声音吵个不停,然而画面里的战斗依然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利用玩偶和木质肢体攻击的少女并不能给银甲战士造成太多伤害,操作出的连击与控制技能也没有完美的衔接在一起。   没一会,头顶的血条就要见底了。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L:……   阿莉埃蒂左手抱着特制的小鼠标,整个身体趴在上面;下半身踩着巴掌大的小键盘,左脚右脚不停的跺来跺去像个纺织女工一样,眼睛紧盯屏幕。   “杀死你杀死你连击连击连击!!”   气势很足,人物很惨。   「Winner is…」   「塔其米!!」   biu…   屏幕突然变黑。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珊瑚骑士一脚踹掉了网线和电源。   “要不是断网了我才不会输。”   L:……   阿莉埃蒂的作风基本符合‘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这种鸵鸟心态,在L无奈的神色里,昂首挺胸的走下键盘,三两下爬上茶几。   四肢舒展的瘫倒在热乎乎的杯垫上。   扭头。   “喂,你就要死了吧?”   捏着汤匙的手一顿。   “啊。没错。”男人枕着膝盖,像往常一样蜷在沙发里。只不过这一次,少了为他准备甜食的老人。“二十天后。”   阿莉埃蒂皱眉:“那还不…”   快去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旅行、恋爱、疯狂的玩啊闹啊…之类的,什么都行。   比坐在家里发呆要好吧。   临死前的…狂欢?   “我没什么想做的事情。”L看着茶杯发着呆:“说起来,还是多解决一些案件吧。只剩二十天了呢…时间紧迫。”   “你不是已经干了很多了。留点问题给其他活人行不行。”阿莉埃蒂撇了眼周围一座座垒的高高的文件‘森林’,其中已经被L解决了一大半了。   这家伙的狂欢…就是解决案件么。   古怪的人。   “时间还是太少。”L舔舔汤匙:“再加上渡的去世,整理文件归档和收集资料都得自己做了。”否则,他可以完完整整的利用全部的二十三天拆解更多的另警方没有头绪的疑难。   现在看,少不得要浪费一些了。   看着满脸遗憾的男人,阿莉埃蒂嘟囔:“女王陛下也不想着让那个刻薄妈妈救你一下…”   “就知道和娜吉妮凑凑凑贴贴贴…”   没错,森月纱没提这件事。   “森月纱应该有自己的想法。”L看的开,从被渡收养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惧怕过死亡。只是…   心里多少有不甘啊。   时间更多的话…   “她大概认为我这种家伙还是死掉比较好。”   L微笑:“就算如此,也足够完成——大——部分送来的案件了。”   一大一小对话时,森月纱正穿着吊带裙,头发湿漉漉的从浴室里蹦出来。   脚丫踏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水声。   “王子先生把人想的太恶毒了。我才没有想让你去死。”   热腾腾的水蒸气从门缝里往外钻。   少女搭着毛巾,咻地跳进沙发里盘起腿。   “果然还是最爱泡澡了。”森月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如果想让王子先生去死,我就会等二十三天后再去死神界。”   她看着L,眼珠滴溜溜转:“死亡笔记的源头已经被消灭,王子先生的生死就各占一半啰。”   “下一次再来这个世界,就是开奖环节啦!”   吊带裙勇者兴奋:“阿莉埃蒂要不要赌一把?我赌下次来王子先生还活着!”   拿我的生命做赌注真的好吗。   我怎么感觉你早就想这么干了。   “你一点都没有娱乐精神哦。”   阿莉埃蒂细琢磨…对呀,如果死亡笔记的源头被消灭了,之前写在本子上的人,还会死吗?   “那要看机制。”L想了想:“如果把写名字比作安放定时炸弹,那么,即便装完炸弹的人死去,炸弹依然会爆炸;如果是遥控炸弹的话…”   就安全了。   是哪种呢,死亡笔记。   “我赌一双Dior小猫跟他能活下去!”   “我赌一车等值的零食包他死定了!”   “成交!”   L:……   你们主仆二人就当着我的面赌我的命么。   娜吉妮端了茶水进屋,顺便狠狠瞪了阿莉埃蒂一眼。   就知道你得被森月纱带跑了。   “加一点热的吧。”   “谢谢。”   L看着弯下腰轻手轻脚给自己添茶的娜吉妮…   还是女仆小姐比较靠谱。   不,应该说,只有她是正常的了吧。   相处这段日子以来,除开神神叨叨的森月纱,就唯有这位照顾人既周到又温柔的女性给L的印象最深了。   在某些方面,她甚至要比渡想的都全面的多。   稳妥又成熟的女仆。   “娜吉妮小姐——”   女仆看了L一眼,微笑点头,旋即又挪着水平步,凑到森月纱那边。   端着瓷壶,垂头,小声:“我赌一件Burberry连帽大衣,赌他能活——你的尺码。赢了的话,送给你。”   眉目温柔的看了森月纱一眼,又晃着妖娆身段,慢悠悠的回了茶水间。   L:……   是恶魔吧你们。   阿莉埃蒂:哈哈哈哈哈哈蛇女仆是个屁的温柔女仆,她是阴险嫉妒坏舌头!   总之呢,吊带裙勇者就以L先生的生死开了个盘,不用招呼侍从们就十分踊跃的下注啦…   除了她和娜吉妮,剩下四个都赌L会死。   特别是小曲奇。   哒哒!   真是个令人遗憾的赔率哦侦探先生。   “你赢了的话是不是要分我一半。”   L眉毛耷拉,眯成死鱼眼看森月纱:“毕竟我得非常努力的活下来给你赢钱。”   你还缺钱呀,大侦探。   “我不缺。”   L面无表情:“我缺一个行之有效的、击杀你的技能。” Chapter140 番外·老叔叔与小阿姨   「我看过无数次日出日落,」   「在大地上,」   「森林和群山都被笼罩光芒之中。」   清晨,阵风带着阳光与泥土的气味吹进窗。宁静又平和的餐厅里,少女套着皱巴巴的睡衣,毫无坐相的翘着腿,瘫坐在沙发里读诗。   纹路模糊的深色墙纸、熄灭的壁炉和一把换完弦没剪的吉他立靠在角落。   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动静。   少女打了个呵欠,撇着厨房的方向,朗读声更大了。   「在大海上,云朵多出一抹血橘色,」   「满月似银币,新月如鹅羽。」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我感受过来自南极的烈风,」   「感受过如爱人呼吸的柔风。」   看厨房。   没反应。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我嗅到苦涩的咸味和腐烂的海草般死亡气息的海风;」   「弥散着森林大地肥沃土壤气息和千万种花香的山风。」   没动静。   波波头少女有点气急,捏着书嚷嚷着杜撰:   “啊!我爱你!就像你的大手抚摸我的脊背和腿窝!”   噗…!!   咳咳咳咳……   终于有反应了。   再接再厉。   “啊!我爱你!就像你略带刺痛感的胡茬揉搓我光洁无须的——”   啪嚓。   盘碗撞击,男人怒吼。   “玛蒂尔达!!”   少女坏笑,声音仍一本正经:“干什么?我在念诗。说好了的,清晨我要读诗,里昂,你懂不懂诗?”   “我不信诗里会写这种东西。”   啧啧。   玛蒂尔达翻了一页:“你冰冷的眼和唇像浮在水面上的冻山。我靠近时,却感觉到灼烧般的刺痛——啊!我的胸膛——”   男人无奈了。   “你都学了什么。”   “正常的……现象?”玛蒂尔达翘了翘脚趾:“触摸很冷的冰块就会感到热与刺痛,里昂,你需要读一些书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书,我也知道你说的不是书。   “谁让你不理我。”   厨房里伸出一颗脑袋,带着小餐毛,挂了条围裙。老男人一脸没辙的认输:“我在忙,你说你今天想吃布丁的。”   “我说过吗?”   你说过。   “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昨——   里昂瞪了她一眼,没说话,缩回厨房。   少女在沙发上乐的踢腿。   不少时日前鸡飞狗跳的「厨房与男人」,如今变成了「厨房和它的完美厨师」。不得不说里昂学东西还挺快,或者…单纯是因为想要照顾玛蒂尔达的缘故?   奶色的软布丁端上餐桌。除此之外,是正常的烤面包,蛋,肠和一壶茶。   “我们下个月去瑞士怎么样?”   里昂操弄着早餐,把餐具摆好后,倒上茶,无不可的点头:“你想去哪都可以。”他捏着刀叉一顿:“我们…钱还有吗?”   玛蒂尔达翻了个白眼。   里昂,你真是对数字不敏感。   “你知道森月纱给了我们多少钱。”玛蒂尔达掰掰手指:“够我们买几座大厦了。”   “哦,那也挺好。”   “所以!”少女撩起头发探身:“所以!别再像个流浪汉一样节省了!!”   里昂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陡然乍富的少女想要体验一把奢侈的生活,最起码…头等舱和奢侈品得体验体验啊,大庄园什么的也得有吧?结果,这老男人什么都不让买,还说那些是‘不必要的。’   哈!   什么是必要的?   “食物和水,阳光,氧气。”在少女‘折腾’的工夫,曾经的杀手先生已经利落的吃完抹嘴了。“还有子弹和能击发子弹的武器。”   “所以我也是不必要的了。”   玛蒂尔达插着手靠回椅背,黑脸看他。   “我也是不必要的。”   里昂挠挠头:“你是必要的…”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氧气,不是食物和水,不是——”   “你是阳光。”   老男人抢话,说完,又嚅着嘴唇抓起使完了的餐刀在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割来割去…   玛蒂尔达眼睛弯弯的,下巴枕在手臂上逗他。   “我是什么?再说一遍。”   “我得收拾一下…去收拾一下…”   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端着盘子就往厨房跑。   五秒后,又跑回来,放下烛台,换成真正的空盘子…   玛蒂尔达就看着他乐呀乐。   有意思极了。   “里——”   砰!   干脆利落的枪声!   玛蒂尔达下意识向前一扑,滚进桌子下面。里昂摘了帽子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同时,所有玻璃窗被 子弹击碎了!   砰!砰!   砰砰!!   里昂从餐桌下撕开胶带,把手枪上膛。回头,是玛蒂尔达愤怒的小脸。   ‘你说过洗手不干了!’   里昂无辜的点头:‘有备无患。’   咔嚓。   胶靴踩碎了玻璃。竖起耳朵,脚步声…   一轻一重。   两个人,男女。   枪械型号。   弹着点。   弹轨。   视野方向。   经年累月的枪火与硫磺让男人将外面的一切信息收拢在大脑里。他单手搂住玛蒂尔达,静静等候脚步踏入合适的位置。   然后…   枪口悄无声息的贴上桌布,在盲视的情况下…   砰!   开火!   倒地!   他一把夹起玛蒂尔达掀起桌子作盾向厨房移动!   砰!砰砰!   枪声大作!   “该死!他去厨房了!”   来人似乎被击中了了,粗糙的男声喝骂着自己的同伴。   “我有眼睛。”女声很低沉。“菜鸟,你最好看清楚谁是导师。”   “你应该保护我的安全!”   一声轻笑。   靴跟踏着木地板在餐厅踱步。懒洋洋的腔调让厨房内的里昂和玛蒂尔达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菜鸟。”   “你自己要求的。”   哀嚎声。   “帮我…”   “我在流血…”   里昂竖着耳朵,越听越奇怪。对方是杀手的话…他对玛蒂尔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冒险的拔出一把刀具,借着金属模糊的镜面向外面窥探。   结果…   那位女人正施施然的坐在椅子里,转着手里的枪和他照了个对眼。   “嗨,里昂先生?”   里昂:……   “该死你在干什么?!”   年轻男人的大腿被击穿了,血流了一地。女人嫌弃的换了个座位,路过时,顺便把他的枪踢走。   “你要干什么?!!”   女人没搭理他,反而朝着厨房说道:“我们谈一谈?”   里昂不语。   “如果我想,你和那个女孩的位置可不安全。”手枪在指尖旋转,然后,对准了厨房相反的方向。屈肘、拧身——挥臂!   砰——!!   子弹旋转着带出一抹弧形!!   砰。   绕过厨房的通道,精准的击穿了玛蒂尔达头顶的煎锅。   里昂:……   子弹,   绕出了弧形。 Chapter141 番外·老叔叔与福克斯   子弹绕出了弧形,击穿了玛蒂尔达头顶的煎锅。   里昂看看四周,一个将近六十度的弯…   “里昂先生,我们谈谈?”   男人刚想起身,玛蒂尔达突然拉住了他的大手。   少女眼含固执。   “一起去。”   “你不许再丢下我了。”   里昂没说话。   “要么一起生…”玛蒂尔达不顾疼痛捏紧了满是枪茧的手:“要么一起死。”   ——走廊,餐厅,女人懒洋洋的翘着腿,面含笑容望向厨房的位置。   “里昂先生?”   里昂叹气,胡乱揉了一把玛蒂尔达的脑袋,搂着她站了起来。   他把少女藏在自己的另一边,侧着身,迈出腿。   半晌没动。   “你不会想让我和一条腿聊天吧?”女人笑了。   第二条腿迈出。然后,他和玛蒂尔达看到了那位女士的容貌。   长发女郎,矫健的体态,一把一看就是特制的手枪在掌心里转来转去——另一头,靠着壁炉的年轻男人脸色惨白,大腿的弹孔鲜血汩汩。   “还有早餐么?我出来的急,热狗没吃完就扔了。”   女郎十分自来熟的笑着,另一只手和藏在里昂身后的少女打了招呼。   “我不会杀你的爱人。放心吧。”   从厨房到餐厅的走廊有些长,玛蒂尔达经常抱怨。此刻,里昂却反而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远了…   餐桌前,三个人对视着彼此。   女人在里昂的警惕下握住手枪——   下一刻,枪口却指向了那个大腿被洞穿的男人。   “你——你要干什么?!”   “火——”   砰。   眉心开洞。   小拇指大的枪眼,脑后大概炸成了一朵玫瑰。   溅的壁炉、墙纸到处都是红白。   “如果你不杀我们,就得付清洁费。”   里昂面无表情说道。   女郎勾唇一笑,放下枪。   “里昂,曾经最顶尖的杀手,现在的自由人——听说,你退休了?因为这个孩子?”   里昂没说话。   女人挑眉:“我以为你会好奇子弹为什么会转弯。”   “如果你亲眼看过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变成一条三米四高的巨蟒,你也不会为一颗会转弯的子弹而惊讶了。”   女人:……   “不杀我,反而杀了…队友。你找我有事?”里昂摇头:“我已经退休了,不再接活了。”他隐晦的瞥着女郎的手臂。   “况且,你应该不需要雇佣我。”   “不是雇佣,而是加入。”   女人收起笑容,站起来:“你可以叫我Fox(福克斯),我来自一个古老的组织——里昂,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头没尾的邀请。   里昂当然拒绝了。   “抱歉,我退休了。”   “退休?”福克斯失笑:“你以为有人模糊、修改了你的信息就高枕无忧了?”她向前迈了一步,冲着玛蒂尔达说道:“你的爱人——应该是爱人吧?小家伙,你们所谓的遮掩只能骗骗那些水面上的组织。”   “如果我想查——嗯…你猜我们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住处的?”   福克斯毫无戒心的在里昂面前半蹲下来,看着玛蒂尔达:“踏入了泥沼,永远洗不干净。你想看他某天死在睡梦中或厨房里?”   玛蒂尔达抿了抿嘴唇:“你…”   “我是福克斯,来自一个古老的组织——杀手组织。我们选择的都是那些极恶的家伙——杀一人,救千人。”   玛蒂尔达嘲讽:“女罗宾汉在现代是违法的,小姐。你看新闻了吗?基拉已经死了。否则你倒是可以找找它。”   福克斯不以为意:“你和里昂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你们清楚吧?你知道你的爱人曾经杀过多少人?比起我们,他更没资格谈这些。”   她说的对。   玛蒂尔达深知里昂的过去,在他们偶尔夜谈时,男人一点一滴的告诉过女孩他的过去——里昂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就是一个黑白不分的杀手而已。   “小可爱,你得为你们俩考虑考虑了。”福克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的组织出现了‘叛徒’,里昂,加入我们,帮我清理他们,我就让你加入组织。”   她坏笑着竖起手指点了点玛蒂尔达:“我会帮你们隐藏身份信息——相信我,比起白色,身处黑暗的我们能更好的抹掉你和这孩子的信息。”   里昂皱眉:“叛徒…”   “没错,叛徒。”福克斯沉声:“或者…是首领。我们百年间听从命运织布机的指令动手,如今,似乎有人篡改了织布机…能接触它的只有组织的领头人…”   等一下等一下…   织布机?   布匹??   童话故事吗?   玛蒂尔达不敢置信:“你们这些杀手竟然听从一架织布机的指示??”   “它就是个机器啊?”   “布上会有字?”   福克斯无辜的收收下巴。   “基拉还听从网络上那些白痴们的猜测杀人呢,我们比它可认真多了。”   玛蒂尔达:……   这么儿戏…   其实——   一点也不。   福克斯话中含着深意,看了眼里昂。   她还记得刚才男人描述的什么人变蛇:“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见过‘超自然’力量,那就应该能明白我们为什么听从一架机器的指令。”   “在此之前,它从不出错。”   所杀之人,都该死。   命运的织布机,超自然物品。   玛蒂尔达和里昂沉默。   如果说的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那种力量,他们亲眼见过的。就算是一架织布机——是一颗螺丝都很正常。   相继和森月纱道别后,他们第二次遇见了超自然。   “怎么样?同意吗?”   女郎笑眯眯:“我最近找到了一个人选培养,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转弯’的技巧也教给你。里昂,答应吗?”   玛蒂尔达拽拽里昂的袖子,小声:   “我要联系一下那个大波女,她没离开的话…”   就让森月纱出手。   她的男人可不能冒险。   没想,里昂却摇头拒绝了。   “不要麻烦她了,玛蒂尔达。”   男人是感受过森月纱给他带来的那种危险感——就像面对一头大型食肉动物一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物种天然的压制。   森月纱的帮忙,他去杀斯坦的回馈,都建立在那个姑娘的‘兴致’之上——玛蒂尔达不清楚,里昂可看的很明白。   森月纱对他们并没有和对路人有太大区别。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知感恩,可,他仍然想让玛蒂尔达离那个女性远点…   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Chapter142 番外·楚门的哥伦布   「无须无发的——」   「请您庇佑我——」   「让我能够如克里斯托弗一样——」   巨大的球形监控室。   屏幕中,睡前的男人正握拢双手,向着地下室的天花板闭目祈祷。   ——除了全世界的观众们习以为常的欢乐调侃外,新加入的名字也让工作人员们感叹这个神奇的巧合。   克里斯托弗是总导演的名字,也是楚门某种意义上的父亲。是他把本该为孤儿的楚门打造成了全世界瞩目的大明星,说是父亲也不为过了。   “巧合。”   导演克里斯托弗面含笑意的摆手:“查一下他见过什么人。不是修理工就是餐厅服务员。我猜?”   “我们应该有好几个克里斯托弗吧。”   员工笑着应和,转椅子,调查今日的所有视频记录。他们得在后期制作‘纪念版’时加入文字解释,必然得弄清楚门一言一行的出处。   “之前那个幸运观众就搞出了麻烦。”员工嘟囔,手掌拖动鼠标:“无须之神——哈哈,希望不会有打着上帝名号的信徒进来刺杀他。”   总导演揉揉太阳穴,闭目养神,开口:“实际上,是个有趣的姑娘——她搞出的那一套让收视率上升了半个百分点,除了显得楚门有点傻以外没什么不好。”   收视率就是钱,谁会不爱钱呢。   反正又不是他们显得白痴。   员工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您可以下班了,这有我们盯着。”   克里斯托弗没应,只是盯着屏幕内进入睡梦的楚门。灯光暗下来后,厚实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身体。地下室原本能见度就不足,他们只能通过科技手段在无光的情况下成像。   ——观众并不喜欢。   “我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凯文,最近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年迈的总导演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了,除开自己卓绝的眼光外,很多次避开陷阱的原因也归根于他某些方面的直觉。   直觉…   最近风平浪静,可他怎么都感觉不太对。   楚门…变化的太快。   他了解楚门,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多。   他很反常。   “并没,”被称作凯文的员工摇头:“反而更‘老实’了。两个月前他还在追究那场偶然的天体坠落和梅莉时不时奇怪的广告词,现在,似乎一切都回归正常了。”   正常的上下班,正常的和演员妻子过日子,正常的给全世界的观众提供乐子——他甚至对自己一直所求的「旅行」都不感兴趣了。   他没在提过想要乘飞机或汽车去某处。   自从…   “如果非要说,就是从「光头之神」开始的。”凯文揶揄:“那位幸运小观众倒是给咱们导演组带来了不少幸运。至少他不闹了,我们也能省不少事。”   “就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临演辞职。”   这一行不好干。   说是演员,实际上又不完全算是。除了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外,他们却必须夜以继日的欺骗一个无辜的灵魂。   很多人渐渐无法忍受。   “无知的底层人就是这样。”克里斯托弗阴沉道:“这是一项伟大的艺术。他们有幸能参与到这场艺术中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还挑三拣四。”   总导演看着副手下的员工:“你怎么想?”   凯文摘下一边耳机:“我?您的奖金。”他讨好的朝上座的总导演露出白牙,拽拽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名表。   克里斯托弗挑眉:“人类本来就会互相欺骗。”他指指一片漆黑的屏幕:“很多人认为我欺骗了楚门,实际上,那些观众才是被欺骗的人。”   “十几亿的观众…”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足够让我们被愤怒的情绪淹没了。”   但他们做了什么呢?   一边嚼着薯片和汉堡,买更大号的肥裤子,顺便对主人公的所作所为津津乐道。他满足了观众们的窥私欲,观众们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在这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里,没有谁跳起来呐喊。大家只是窃窃私语的诅咒着导演和背后的资本,怜悯着楚门——然后,打开手机或电脑,给节目组的留言信箱留下无数个好点子。   并且,乐此不疲。   如果导演组是杀人凶手,观众就是沉默且兴奋的帮凶。   见死不救又不犯违法。   克里斯托弗思索着,开口:“自从奥巴代亚先生去世,托尼·斯塔克正式接手运营后,斯塔克工业就不再向我们提供技术与资金支持了。 除开碎片化的广告,我们还需要新的大资方。”   凯文早就准备好。   他抽出一沓压在文件下方的资料。   “这是所有近期接触过我们并且有意向投资的公司——我个人推荐汉默工业。无论资金还是技术,它都遥遥领先于和它竞标的对手们。”   克里斯托弗没发表意见,接过资料一页页翻看。   忽然。   “凯文,楚门是什么时候和梅莉分居的?”克里斯托弗把资料放到一旁,紧盯黑漆漆的屏幕。   “时间啊。”   凯文想了想:“大概也是那位幸运小姐之后了。”   “让梅莉去检查一下。”   克里斯托弗果断给了指令。   “先生?”   尽显老态的总导演不安的打开话筒开关,没理会凯文:“演员组,让梅莉去地下室看一下楚门。”   ‘收到。’   一分钟后,穿着丝质睡衣的女人敲响了地下室的盖子。与此同时,屏幕里也响起了敲击声和女人的呼唤。   “楚门——?”   “亲爱的,你睡着了吗?”   “我有点害怕,窗外有个人影…楚门?”   克里斯托弗额头的皱纹更深了。   他捏着麦克风下令:“撬开地下室。”   几个巡逻的工作人员闻讯而来,拿着工具撬开了地下室的盖子。   腾。   手电筒打亮。   被子里鼓鼓囊囊的。   梅莉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楚门…?”   轻轻掀开。   女人惊叫!   里面,是一个大号的毛绒玩偶。   “克里斯?!”   “该死,立即找到他!!”   砰!   阴翳的总导演砸响桌面。下一刻,全体导播室内的员工都动了起来。   “从第三街区开始清扫——”   “逆时针——把所有休息的演员都叫起来!”   “我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通往后院的洞!”   克里斯托弗阴着脸,盯着眼前无数块屏幕。   ‘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保佑我…’   楚门的睡前祷告声依稀萦绕在耳畔。   克里斯托弗…?   他想到了什么:“去港口!港口!”   港口?   凯文诧异。由于他们在楚门小时候做的‘手脚’,长大后的男人在童年阴影的影响下十分惧怕大海——港口,是他最不可能去的地方了。   “我说,去港口。”   克里斯托弗瞪着手下。   “…明白。”   一百多位固定演员和三十多位临时演员手拉着手,如同进入雷区决死的士兵一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小镇的港口——即摄影棚的边缘。   这里是虚假的海,人工泳池的尽头是摄影棚的第二个出口。   “打开人造太阳。”   猛烈的日光照亮了刚刚入夜的小镇。   果不其然,通讯频道里传来演员们惊喜的回复。   “我们找到他了!!”   摄像头拉近。   海面上,男人正高歌着乘波前行。他踩在帆船里荡着船桨;金色的阳光在水面上粼粼。   他朝身后的众人挥挥手,然后,大笑着继续划动船桨。   克里斯托弗保佑我…   导演终于明白了楚门祷告词中突兀的名字的含义。   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巧合的是,他脚下的那艘帆船恰好起名为‘圣玛利亚号’,和哥伦布船队中的一艘船同名。   新大陆…   新世界…   楚门,   你不能离开我。 Chapter143 番外·楚门与无须之神   楚门,   你不能离开我。   总导演看着屏幕内开怀大笑的男人,他的笑容里藏着三十来年从未出现过的真诚。   “打开天气控制系统。”他吩咐。“造浪,飓风,大雨。”   凯文没敢执行,试探性的问道:“水很深——可能会有风险。”   楚门是不会游泳的。   “你今天质疑我很多次了。”   克里斯托弗看他。“凯文,我说,打开天气控制系统。”   “…明白。”   导播室里的几个按键,在楚门的方向却是雷声大作!   暴雨倾盆而落后,雷鸣与闪电也紧随其后——巨浪开始冲击摇摇欲坠的帆船,卷走了一支脱漆的白桨;他看不清方向,眼前全是炸开的闪烁电花与滚滚而来的水流。   噪音在耳边,风雨在眼前。   视野里的整个世界全被海浪和飓风倾覆。   “哈哈哈哈哈哈!”   “来啊!”   “你杀不死我!”   楚门疯了一样的握紧立柱,单手将绳索缠绕在胳膊上,放声,朝着头顶的闪电嚎叫!   “哈哈哈哈哈!我是探险的演员!”   巨浪滔天。   “来自虚伪世界,去寻求真实!”   击碎船头。   “你们阻止不了我——”   电光闪烁。   “阻止不了一颗渴望真实的心灵!”   飓风卷翻了船体。   扑通。   一个浪头打过来…   人与帆船消失在茫茫大海。   此时,电视机前的每一位观众都目光灼灼的望着屏幕;他们不知道这个节目会在哪一年结束,但他们清楚,这一次,应该是楚门最后的反抗了。   “克里斯?”   凯文越来越紧张。屏幕里已经找不到楚门和船体的影子。   “我们不能当着十几亿观众的面杀人!”   克里斯托弗疲惫的眼角藏着诡异:“为什么不能?”他说:“是我给了楚门生命…”   “他在节目上生…”   “或许,也应该在节目中死…”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克里斯托弗能够接受。   “该死!他是人!你这是谋杀!!”凯文实在没办法接受——不谈楚门,那可是杀人指控。   他还不想和这个老东西一块疯。   没听他回答,凯文用尽全力将总控划杆一拉到底——关闭了所有自然现象的控制器。   厚实的云层逐渐散开。   阳光重新撒到了海面上。   白幼鲸一样的船底翻着,一双勒的通红的手扒在系绳索的凹槽里。接着,男人从水里钻了出来,翻上船。   他胡乱抹了把头发,像大狗一样甩甩水珠;然后,张开双臂,望向天空的摄像装置。   疯狂的吼了起来!   “哥伦布抵达了他的新世界!!”   “哈哈哈哈哈!”   咚——   船的撞角穿透了绘着遥远云层与海平面的墙壁。   围墙上甚至还画了群海鸥。   虚假的…世界被戳破了。   楚门颤颤巍巍的站直,三两步跃上围墙下的水泥台。   他沿着狭窄的台面移动,在围墙的尽头,是一扇锁住的门。   安全出口。   没错,写着呢。   他盯着长条的门把手看了又看,在门前左左右右的踱步,抓耳挠腮。   要开门吗?   开了门…   就是真实的世界了吗?   我…   做得到吗?   在真实的世界。   忽然,从不知在哪的喇叭里传出里低沉苍老的声音。   声音说:“楚门。”   “你做不到的。”   仿佛是从海平面——他来的地方发出的;又可能是在天上或者什么他看不到的地方。   “你是谁?”   “我是你的父亲。”低沉的声音慢慢的:“楚门…我了解你。我拯救了被遗弃的你,养大了你;是我让你成为了明星…全世界的大明星。”   “楚门…我为你建立了一个无菌的世界。”   “你想挣脱的,是所有人向往的。”   克里斯托弗捏着话筒,他面前的所有屏幕已经统一播放了相同的画面:在门前踌躇不定的楚门——   “留下来,孩子。”   “我需要你,大家都需要你。”   “你是个大明星了,你知道吗?”   楚门愣了一下,旋即摇头。   “全世界都在看着我?”   克里斯托弗笑:“当然,孩子。你比你想象的要受关注的多——我可以给你加工资,可以给你换一个新的家庭,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想住在哪?”   楚门不语。   “一旦你打开那扇门,你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楚门,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外面到处充斥着欺骗、谎言…   痛苦、悲伤…   伪装比比皆是,贪婪吃肉嚼骨;   你得学会忍让,学会捱住孤独;   你变的脆弱,就被欺负;你变的强硬,就牵扯争夺;   你得自私,又不能让别人察觉你太自私;你要活的简单,又免不了被生活缠的越来越复杂。   他们会将你的灵魂扯出来又塞回去;他们会践踏你的尊严,你的笑容,你的天真——楚门,人类会杀了你。”   克里斯托弗的声线平稳而低沉。   “那是你绝对无法承受的疼痛。”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婴儿长成三十多岁的男人此时脸上依然挂着多年前的笑容。   他似乎没有长大过。   他是与众不同的。   “楚门,留下来。”   楚门·伯班克听完了一整段,他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思考。在声音说完后,沉思,微笑。   接着…他没有目的的朝海面招招手。   他露出标志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感谢,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关注。”   “在没有我的日子里,   也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谢幕礼,笑嘻嘻的转身,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下压把手…   推开了新大陆的门扉。   他闻到了从没闻过的清新空气。   “该死!!关闭直播!关闭!!”克里斯托弗变了脸,朝工作人员怒吼:“派人看守住离开的地点,通知所有人员,给我把他抓回来!!”   是的,克里斯托弗反悔了。   不是楚门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楚门·伯班克。这个他一手打造的绝世大明星——这个一人养活了全组的金山。   他离不开他。   他撒谎了。   而且,他的地位,让他有权力反悔。   “把他抓回来!!”   对讲机相互交流,人员立即布控。   此时此刻,混乱的室内没有人注意,几缕金黄色线条构成的圆形割裂了部分空间——法带和布扣束的笔挺修身,苍白长发系成辫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从另一头踏入了室内。   无声无息的。   他磕磕靴尖的积雪,朝抓狂的导演走去。   ……   另一头,通道中奔跑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   通道尽头,是得到指令而来的一地生死不知的演员和警卫。   还有…   一位穿着明黄色长袍的女性。   她背朝光,脚前投下一片阴影。   “你好,伯班克先生。”女人一边说着,摘下大大套帽,嗓音空灵:“看来我很及时。”   明亮的背光在女人石雕般标准的脸上投下阴影。   楚门贴着墙壁悄悄向后退。   “我、我倒是能给你签个名。”   女人温和一笑:“不,我不是你的粉丝,伯班克先生。倒是你,经常提及我,不是吗?”   嗯?   楚门瞥着满地‘尸体’,装模作样的挺了挺胸脯,脚下依然迅速的向后退着——他没有发现,这条走廊早就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机械传送带。   在无声无息的齿轮运转下,他的后退没有任何意义。   他还在原地呢。   “我提过太多人了——要不我还是给你签个名吧?你想写什么?祝你…祝你以后身强体壮——不我没有看见你杀人我…”   “我什么都没看见…”   古一笑眯眯的指了指他脚下。   齿轮和石做的履带。   不合理的挪动着。   “……”   扑通。   一个屁墩。   履带停止了。   “你不是相信这世界上有魔法?”古一摇着扇子小步向前:“每晚都向我祈祷…楚门·伯班克,你不是想看真正的世界吗?”   楚门哆哆嗦嗦的,嘴唇发青:“你你你…你是光头神…??无须无发的…咳…”   说到一半,他终于察觉到这段话不礼貌。   这回换古一脸色扭曲了。   森月纱。   打你还是打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古一保持着‘至尊法师’应该有的体面,向吓坏了的男人发出邀请。   “要来卡玛泰姬玛?”   “受某个调皮鬼的托。伯班克先生,你撞大运了。”   女人古灵精怪的眼里含着友善的笑意。   “百年不遇的大运。” Chapter144 番外·赢得赌注的少女   秋夜的风与星月落在白纱窗帘上,吹着时人的思绪。空气不温不冷,百无聊赖的孤独的呼吸声和都市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杂物和完结的案件一样被场旋风卷着带走后,原本就略显空旷的客厅此刻干净的没留下一丝人居住过的痕迹。   L蹲在棕漆皮沙发里,盯着长条茶几上的水壶被暖光投下一片狭长的影子。   这是森月纱临走时送给他的。   棕黄色小熊保温壶。   ‘把它小熊头掀开,就可以倒牛奶进去了。还保温呢。’   她嘀嘀咕咕的给自己解释。   ‘谢谢。’   L仔细端详着极其反人类必须要掀开头盖骨才能嘬水的小熊保温壶,回忆着多日前的画面。   ‘你不喜欢吗?’   森月纱有点失落。   ‘其实Micky的也不错,不过上次送你钥匙挂坠了…好像没看你带…’她小心翼翼的看了L一眼,摇摇头,推销着自己买的礼物。   ‘你可以把加热的牛奶或者咖啡倒进去——就算没有渡爷爷在,也能喝半天的热乎乎的咖啡啦。’   在某些地方意外可爱的姑娘。   ‘这是补偿?’他问。   ‘啧——我都说了你不会死,赌了很贵的鞋子。’   L伸手把可爱的小熊保温壶拿起来,掀开熊头,喝了口腻人的咖啡。   时间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走过了11——   人类,似乎是无法感知「时间」的生物。只能依照日落月升或身体的疲惫程度来入睡或醒来…   除非你的生命被倒计时了。   那个时候你会对时间格外敏感。   例如罹患癌症被医生告知所剩时间无几的患者;在沙漠中因突发事件断绝食水与外界联系的旅行者;和女人滚在一起,而此时响起了妻子掏钥匙开门声;前一天设定好闹钟起来却发现它没响…   时间不多了呢。   L佝偻着跳下沙发,宽敞的房间里针落可闻。   唯有…踩踏地毯的软绵绵的沙沙声。   没有渡,没有匆匆忙忙的警务人员,没有响个不停的电话——他就像个回到母体的婴儿一样,终于在多年岁月中难得享受了一次安静。   电脑屏幕是亮着的。   阿莉埃蒂临走时,把账户交给了他。   ‘记得有活动就帮我充钱!’   被捏成面瘫脸的平板矮个子人物站在公会里,左下角时不时弹出成员们的对话。   L坐进转椅,手缩了缩。   啪嗒。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最后的时间里想要和‘人类’沟通?   塔其米:「看看我抓到了谁?!」   塔其米:「不是说去旅行了吗?是姐姐还是妹妹?」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不是本人。」   塔其米:「……」   飞鼠:「亲人?」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并没听说过。」   淡漠的回复,自己…在干什么。   L懊恼。   他刚想关闭游戏,聊天框里却腾腾腾的冒出一大堆文字。   飞鼠:「朋友?哇噢,塔其米桑捕捉到了一个天然秘密管理器啊。」   飞鼠:「快来让我康康能榨出什么秘密!」   塔其米:「+1」   武人建御雷:「+1」   乌尔贝特:「+1」   源次郎:「+1」   黑洛黑洛:「不要把人吓跑了啊你们,话说,是朋友吗?肯定是朋友吧?」   这些人…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比陌生人稍微亲近一些但还没有到朋友程度的关系。」   泡泡茶壶:「是在爱情旅馆里相处了一段时间吗?」   佩洛洛奇诺:「……行了吧你。」   泡泡茶壶:「本来就是啊。什么叫‘比陌生人亲近但没有到朋友程度’,看来是隔着一层橡胶制品的‘好友’吧?啧,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泡泡茶壶:「我猜是姐姐。姐姐听起来就像是水分充足的姑娘。」   飞鼠:「…求求你们不要这样聊天。」   由于公会里没有未成年人,这么随便说说也无所谓。   只是…   想想森月纱和时不时盯到自己脊背发凉的娜吉妮。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承认是朋友好了。」   飞鼠:「阿哈哈哈,怎么称呼你呢?我看到你一周前的氪金公告了。果然你要比那对姐妹的幸运值高出不少——只是上来氪金吗?我是这个公会的会长,如果想玩玩看的话,可以带你去打副本。」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的时间不多了。」   泡泡茶壶:「??」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没什么。她们回来的日期不定。所以,你们可能要很久才能等到。」   飞鼠:「没关系没关系,走之前已经说过了。那个,不知道怎么称呼?」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龙崎。」   泡泡茶壶:「诶!!是男生!!」   佩洛洛奇诺:「这样很丢人的…」   泡泡茶壶:「你闭嘴。」   飞鼠:「是这样,我们在给NPC加设定——设定龙崎桑能明白吧?我们有插画师和程序员——啊,是成员们的要求,想加一些有关姐姐和妹妹的设定。所以,可以提供给我们一些性格特征吗?姐姐和妹妹的?」   长长的一大串。   L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不了解你口中的妹妹。」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姐姐的话。大概,是个贪财好色幼稚且时不时抽风的捣蛋鬼。」   公会里一阵沉默。   飞鼠:「…这是姐姐?」不可能,他们印象中的‘姐姐’可是温柔多金的公主般的少女!!   只有多金说对了。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她的确很有钱。其他的,只是我个人判断而已。」   黑洛黑洛:「这样啊…唔…龙崎先生,请看看这个。」   弹出一个列表。   繁多的古古怪怪的名字。什么塞巴斯什么雅尔贝德什么夏提雅…   各式各样的名字和3D全身图。   黑洛黑洛:「看起来怎么样?没想参与到设计中的我也有天会在游戏里给陌生人炫耀成果呢。」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画的很棒。」   黑洛黑洛:「嘛嘛,被夸奖了。」   泡泡茶壶:「龙崎桑大概只是客气一下。」   黑洛黑洛:「你可真会说话。」   L无聊的翻着列表,忽然,某一页的人物图片和设定吸住了视线。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索留香·艾普西隆和艾多玛·巴西丽莎·泽塔的人设很有趣。」   黑洛黑洛:「再次被夸奖了。」   源次郎:「同喜。」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你们口中的姐姐大概会喜欢这种东西。」   泡泡茶壶:「不应该吧?听起来是个很软萌的姐姐呢。」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只要画风够好看…她,大概会非常喜欢。」   黑洛黑洛:「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括弧笑。」   源次郎:「我想和你一起实施这个想法括弧笑。」   冷酷无敌女王陛下:「我要离开了,下次见。」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玩一玩这个游戏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L瞥着屏幕旁的电子表。   一分钟…   太短暂了。   他驼着背坐回沙发,下巴埋进膝盖。   ——好想再喝一次渡沏的红茶。   ——渡…   忽然。   熟悉的咳嗽声。   ‘我就说,我们早晚会见面的。’   ‘是吧,L。’   黑发下是一双失控的眼睛。   渡…?   渡?!   笔挺干净的黑色管家服,一根根银丝梳理的服帖有致。老人单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虚贴腹部,站在不远的门廊口望着他。   像往日一样。   笑出了皱纹。   ‘原来L最爱我沏的红茶。’老人眯着眼睛:‘从来没听你说过。不过,是时候改改习惯了。尝试尝试白葡萄酒怎么样?埋在冰桶里,入口冰甜。’   L喃喃:‘我不喝酒你知道…’   渡放下托盘,绕到沙发背后。   摸了摸L的头顶。   ‘乱七八糟。你要开始学着做不喜欢的事了。’   渡?   如果地狱是这样,就一点也不可怕了吧。   ‘太早了,L。’   头顶的手掌轻轻挪开。   ‘太早了。’   ‘你不是还有许多案件没处理完么?’   L看向另一头的公文堆。   “那些没关——”   话说到一半。   回头。   空无一人的房间。   电子表精准的变换着数字。   时间,早已悄然迈过了零点。   森月纱…   L低笑。   你赢了一双鞋呢。 Chapter145 番外·冰雪华盛顿   “…礼物?”   托尼·斯塔克摘下墨镜。   从记者会出来神清气爽。   森月纱穿了大大的黑色帽衫,递给他一个小口袋。   花里胡哨的小口袋。   “是手套。”   男人解开西服扣,靠着车门把口袋扒开条缝,贴着眼睛往里看…   “你就送我这么一副儿童手套?”   黄黑相间的可爱手套,每只还坠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   很难想象自己一身西装戴着它时的模样。   “跳跳虎手套。”森月纱含着棒棒糖咧嘴:“可爱吧。”   托尼嫌弃的拉上口袋,扔到后座。   “看来咱们俩只有在女人方面的审美是一致的。”   森月纱白了他一眼:“娜吉妮在的时候你比现在老实多了。”   “商人得会审时度势。”斯塔克耸耸肩,脑袋靠近森月纱:“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坐上驾驶位的男人开始张牙舞爪的炫耀。   “我——钢铁侠!”   “是不是帅的让人难以接受?”   森月纱叼着棒棒糖,从手包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扔给他。   “嘿——你之前还说酷毙了。”   “我是说钢铁战甲,不是说你,万人迷先生。再者,我不是给你买礼物庆祝了嘛?”   那副手套自己选了很久呢。   “行吧行吧礼物…你把维尼送谁了?”   “嘻…送给L啦。是个水壶。”   托尼挑眉:“倒是比我的手套实用。”   “胡说。明明快冬天了,手套比较实用。而且你又不缺嘬的东西,不是还和那个记者勾勾搭搭的么…我看她——”   斯塔克:……   我是不是又听见超年龄的发言了。   “跳跳虎也很可爱啊。”   我没觉得这玩意儿哪可爱了。   “你只会认为恨不得把露背裙反穿的记者小姐姐可爱。”   托尼·斯塔克打了个响指,哼哼唧唧的发动跑车。   “我只是喜欢接受采访而已,别误会我,小森林。”   法律不能制裁你真是整个国家的遗憾。   “胡说八道,我可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跑车轰鸣着驶入斯塔克庄园——娜吉妮出去购物还没回来,黑漆漆的客厅里却似乎有个人影晃动。   它听见了脚步声,缓缓转身,站了起来。   斯塔克攥紧钥匙,下意识用身体挡住森月纱。   “贾维斯?”   没有应答。   男人把手伸向兜里。   “贾维斯…?”   黑影摇晃着,在黑暗中朝向托尼·斯塔克。   “我找不到电灯的开关。”   黑色的身影开了口。   “因为你没在自己家。”斯塔克拉着森月纱一点点挪到右侧,贴着吧台的墙壁上有客厅灯光的开关。“我还真没遇过被粉丝追到家里要签名的情况。”   啪嗒。   灯光点亮。   一位光头的黑人静静站在吊灯下。   ——他的一只眼睛绷着黑色的眼罩,壮硕的身材把黑皮衣挤的鼓鼓囊囊。怎么说好呢,斯塔克觉得就算他突然掏出枪对着他们扫着都毫不意外。   这家伙是谁?   “尼克·弗瑞,斯塔克,你可以这么叫我。”   黑人插着兜,漫不经心。   他深深看了眼被男人挡在身后的森月纱,绕过沙发靠近男人。   “尼克·弗瑞,来自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   “行,这位什么保障局的先生,我似乎没收到你的预约?”托尼·斯塔克松了口气,转转手腕上的表,脸重新挂上不耐烦的神色:“不如我给你发个邮件吧?把预约需要的流程发给你。你看,没准过几个月我们还能在餐厅聊聊你那个什么局需要多少捐款的问题。”   黑人看着他冷笑。   斯塔克耸耸肩:“我很忙,大忙人。你要不想拔出枪给我两下,现在,我和我的妹妹该休息了。我不想拿你的肤色做文章但——你确实是私闯民宅。”   “你的皮衣哪儿买的?挺酷。”   “往前站点,头反光晃着我了。”   一边说着不着调的话,插在兜里的那只手不停的按着手机。   ——该死,贾维斯?   ——我那么大个的战甲呢?   黑人就静静看他表演。   「贾维斯被屏蔽了。斯塔克。这位尼克·弗瑞先生身上有专门针对你这里系统的屏蔽装置。」   赫拉忽然出声。   她接管斯塔克庄园的防御系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次让斯塔克觉得她的声音堪比天籁。   “哦…来者不善。”   托尼挑眉。   有了赫拉的出声,某位觉得安全了的CEO就开始嘚瑟。他松开森月纱的手,颠着小碎步靠在把台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还遥遥的冲黑人举了举杯。   “看来你的屏蔽器不怎么好用?警察很快就到,如果你不想被钢铁战甲揍屁股的话,别轻举妄动,小尼克。”   尼克·弗瑞笑了。   “你跟你父亲一样,一占上风就这幅欠揍的嘴脸。”   父亲…?   “你是谁。”   斯塔克笑容渐渐消失。   “我是尼克·弗瑞,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托尼·斯塔克,你不会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超级英雄吧?”黑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戏谑的轻嘲:“‘我就是钢铁侠’,你知道这句话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孩子气的男人做了个鬼脸,把杯底的酒液一饮而尽。   咚。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们先注册了‘钢铁侠’的名称专利?没事,我还可以叫‘金属侠’什么的。”   尼克·弗瑞插着兜,慢悠悠的走过来,毫不尴尬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和托尼的空杯碰了一下。   “我们是一个特殊的组织,专门针对宇宙中威胁地球的存在而设立的世界性的机构。托尼·斯塔克,你是个很好的人选,如果——”   “我拒绝。”托尼把被子反扣在吧台上,看着黑人:“你们请不起我——抱歉,我,我应该看哪?你的眼睛,还是那个黑眼罩?”   噗嗤…   哈哈哈哈…   黑人看了眼小母鸡咯咯不停的女孩。   “你的‘妹妹’太惹人注目。你以为弄个假身份就不会有人发现?   森月纱,来自1912年的时空穿梭者,长生的人类——   这里是你出生的宇宙么?   还是说,你来自其他地方?”   尼克·弗瑞抿了口酒,仿佛拿捏住了面色不善的斯塔克,施施然复述着大脑里的资料。   “第一次出现在泰坦尼克号出航前的两个月,在南安普顿港口——”   “同年,国家生物研究署发现并命名了类人生物‘小人族’。”   “参与了泰坦尼克幸存事件,”   托尼·斯塔克打断:“抱歉?我的年龄已经不用听童话故事催眠了。”   尼克·弗瑞用一副尽在掌控的样子扫了扫他和少女。   “我不在乎你们承不承认,我只是想告诉你和你的‘妹妹’——你们的一切举动都在我的视线里。”   森月纱忽然笑嘻嘻的举起手,指了指黑人的背后。   转身…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面无表情的女仆举着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脑门。   另一只手提着一大兜子水果…   老娘要不是看你的脑袋锃光瓦亮怕打滑,早给你头撅下来了。   尼克·弗瑞:……   斯塔克瞥着死人脸的女仆小姐,强忍笑意,把对方的那杯酒往旁边挪了挪:“黑色的确不容易被发现,是吧?”   尼克·弗瑞瞪了一眼男人,半天,不情不愿的举起双手。   “我不知道现在的女仆还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时代变了,挣点钱不容易,什么都得涉猎。”托尼嘲笑:“你要等警察,还是自己离开?”   黑人指了指自己皮衣外兜。   纸角捏出来。   一张…   传票?   他整了整皮衣的大领子,恶狠狠瞪了下娜吉妮,开口道:“下个星期,请准时出席参加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托尼·斯塔克,你的‘小玩具’有人看上了。这就是你满足自己傲慢虚荣的代价。”   “有人看上了?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仿佛被侮辱了一般,尼克·弗瑞气势汹汹的向前一步,脸对脸沉声:“假如不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托尼·斯塔克。我等着你联系我。”   他拍了一张似名片又非名片的类透明玻璃质地的卡片在吧台上,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斯塔克庄园。   “他还真适合做个夜行的刺客。”   森月纱看着一身黑的黑人转眼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不禁感叹:“传票…你打算怎么办?”   “没谁能从托尼·斯塔克手里不劳而获。”   托尼不屑一顾的摇着头。   是吗?   森月纱啃啃指甲,又看看手机里的赫拉。   “…那是个意外。”   男人气笑了。   “赫拉!把贾维斯放出来!”   …………   ……   说的好听,等斯塔克找他巴拉巴拉的…   结果。   没过两天,尼克·弗瑞就乖乖的再次出现了。   ——也顾不上前几天放完狠话丢不丢脸的问题。   主要是…   主要是。   国会山…   他妈冻上了啊!!   那么大一座国会山,里面还有几十座各州历任参议员的巨型雕像;无论上院、下院——   全!都!冻!上!了!   这可是国家的心脏建筑。   瓷瓷实实的,全他妈冻上了。   跟刚做好的无气泡冰块一样。   陆地上的冰雕展,议员们没准还能在外面支个桌子办公;要是夏天,还能节省空调的电费。   “这个玩笑是不是大了点。”   这回尼克·弗瑞不是自己独身前来了。他带了两名手下,一左一右站着。黑人半坐在沙发里,盯着眼前乐呵呵的男人越想越气。   前脚刚给他发了传票函,两天后国会山就冻了,并且,据他掌握的信息,那个名叫‘森月纱’的女孩可拥有着使用超自然力量的能耐…   那可是国会山啊。   “所以你跟我说和你没关系?”   斯塔克慢慢悠悠的品尝着哈皮刚带来的速溶咖啡,满脸回味。   “浓郁,又不干涩;入口舒滑…”   “托尼·斯塔克。”   “哦,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尼克·弗瑞按着圆桌,怒火冲天:“你得感谢华盛顿的排水系统做的不错,否则,几十米高的冰山解冻足以淹没周边两个大型街区——你那个‘妹妹’都干了什么!!”   嗯…   森月纱也没干什么。   就是临走那天问了一句。   ‘大侄子大侄子~我帮你搞定下那个什么听证会呀。’   忙着摆弄新得的油画的男人没在意,随便摆摆手应了声。   结果,他不只得到了一副父亲年幼时坐在桅杆上远望的油画,还得到了一座震惊整个美国的大冰山…   原因就是:一个星期后,他的听证会开在那里。   所以,森月纱觉得。   ‘把那里弄的开不了听证会不就完啦。’   ‘这么简单都想不到。’   真是个大聪明。   斯塔克是又头疼,又不能在尼克·弗瑞面前示弱。他总不能真承认那颗巨大无比的夏日清凉冻冻套餐是森月纱干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最终就只能咬死这一点。   “斯塔克!”   尼克·弗瑞恨得牙痒痒。   你说你冻就冻吧,把国会山庄北翼冻了不就完?东面的草坪可是历届上任前举行就职典礼的地方——   参议院委员会就职广场全部全部…   都成了个冰坨子。   他们的政府也成了个大笑话。   ‘听说你们美国最近挺热啊。’   Fxck u 斯塔克。   “真不是我干的。”托尼满脸无辜:“我没那么大本事要不…斯塔克工业出点清洁费?”   …在意你那点清洁费么?   “咳咳…你看啊。每天都化出几个泳池的水,那些打扮好的美人儿不就不用夜里奔赴比佛利参加什么泳池派对了么。直接在国会山隔壁街的便利店开香槟换泳衣就行了。”   黑脸更黑了。   他不说话,就死死盯着斯塔克。   “斯塔克工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还是很同情那帮子政客的,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冰山能让他们过热的大脑冷静冷静也挺好…是吧?”托尼就硬扯,反正你也没证据。   尼克·弗瑞按着桌子站起来,恶狠狠的开口:“你最好别让我找到那个女孩。”   就这么个举动不知道让他挨了多少唾沫和辱骂。这个王八蛋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我知道但我就不承认’的模样。托尼·斯塔克…   “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她做的。”   斯塔克干了咖啡,胡乱抹了把嘴角。他站起来,朝哈皮招招手,闻讯而来的司机兼保镖给他套上了厚实的风衣。   “新买的,特别抗冻。我可以以个人名义捐几十套给你们。”   黑人脸上写着个大大的‘滚’。   “好吧…”   “那,冬日愉快?”   尼克·弗瑞瞪着眼珠子‘礼貌’的目送斯塔克和他的司机离开咖啡厅。   半晌…   噗嗤一下乐了。   “老大?”   “别管我,”他低着头摆手,“把车开过来。”   森月纱…   托尼·斯塔克。   怎么就摊上这么俩玩意儿。   “政府那边…”   斯塔克不承认,那个女孩又消失了,他们怎么交代。   黑人套上皮衣,瞥着不识相的新手。   “怎么交代——?”   “跟他们说:”   “欢迎来到冰雪华盛顿。” 第三幕 太阳下的阶梯 Chapter1 归来和——偶然   紫色的絮状薄雾穿过时空,和斑驳的树影一同落入窗内。时光并未走远,温柔的能量风暴中,逐渐显现出被吹浮的黑发和一双朦胧的眼。   慢悠悠的风暴收拢,瞳孔由模糊转清晰。   温热热的璀璨光线打在黑色的琴键上,光路中有细碎在浮浮沉沉;操场上偶尔高扬起男生的嚎叫,伴衬着风吹动树枝,一阵阵哗啦声。   这里是校园。   视线明朗。   咚——   低音打破教室内的寂静。   她回来了。   从另一个世界。   森月纱推开琴凳,扭扭腰按按胳膊…   起身,推门而出。   吱…   嘎…   一阵迅风吹在脸上,紧接着,‘砰’地一声!   满地课本。   扑通。   撞上来的身影坐了个屁墩儿。   鲁莽的少女没注意内开的教室门,一头扎进了森月纱的怀里。   “诶…”   “抱歉?”   深色短发,个子不矮不高,五官端正,前凸后翘,皮肤也…算细腻。   这张脸…好像…   “加藤?加藤惠?”森月纱眨眼,弯腰伸手把少女拽了起来:“抱歉,受伤了吗?”   听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加藤惠一愣。她掸掸裙角,摇头。   “没有哦…该抱歉的人是我吧。取书太匆忙了呢,没看到这位、这位…啊,请问你叫——”   “森月纱。”   “森月纱?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呢…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我帮你捡吧。”   森月纱笑眯眯的蹲下,将一本本图书重新垒好。其中一本好像由于撞击或摔落,书皮被扯掉了一半。   坏的倒不妨碍翻阅。   “这个,怎么办?”   加藤惠抿了抿嘴,面上闪过苦恼时,嘴里却说了相反的话。毕竟,是她鲁莽的撞上从音乐教室出来的人,怎么样也不能赖在对方头上。   “我会赔偿给学校的。”   森月纱看了看封皮。   《捕猎守则:一个穿林猎人的生平自述》   又看看面无表情摆书的短发少女。   “…课程里还包括…捕猎?”   “是个人爱好。”加藤惠垂眸:“正因为是个人爱好,所以,没有补助,损坏要赔原价…不,我的意思是,十分抱歉撞到你…”   像个幼兽一样点脑袋道歉的女孩蹲在地上,这些书摞在一起几乎挡住了视线——她是怎么抱着书山下楼的。   “唔…也不是说我完全没有责任。”   森月纱注意到加藤惠身上的打扮——尤其是鞋和她的手指、虎口,再加上刚刚女孩一闪而逝的愁容…   “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书,不如,给我好了。”   森月纱想了想,折页,单独收起那本撕了半面封皮的‘捕猎’书。   “诶…?”   “我说,我要啦。”   森月纱拍拍加藤惠的肩膀,帮她分担了半份‘书山’,“对图书馆那里报失就可以了,嗯…我想想,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我把钱划给你,帮我赔给图书馆吧。”   “明明是我不小心——”   “哎呀,在意那么多容易长皱纹。”   “只是高中生,说长皱纹这种事…”   “好啦好啦~”   “怎么想让你付钱也是不对——”   “巴里巴里!联系方式!”   “森…”   “可以啦,喏。我的账号。”   拗不过叽叽喳喳的‘奇怪小姐’,在加藤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添加、转账,一气呵成。   两枚长方形的手机乖乖的对在一起。   头挨头。   “这样好吗?明明是我的错误,却让森月纱来承担。”   直到归还完一本本书,少女才松松手腕,看向森月纱。她眼里是说不出什么情绪的平静,接触久了英梨梨这种心电图式的人,加藤惠的给森月纱的感觉倒很独特。   “?”   短发歪了歪。   “…没什么,我喜欢这本书嘛。加藤就让给我啰。”   图书馆门外的走廊里,加藤惠背着手,走到窗前,忽然点破:“有点难为情。明明第一次见…”   不需要多敏锐,这种做法只要不笨的都能看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纠缠钱方面,反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森月纱同学…是从哪听到过我的名字?”   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冒出好奇。   “从哪?”   “我记得公共课的时候老师点过你的名字。”   就这样记住了吗…   “嗯?”   “没什么。”   加藤惠轻轻摇头,把自己那部手机放进兜里,朝森月纱半鞠了一躬:“今天的事十分感谢你,下个月拿到零用钱会还的。”   等人走了,加藤惠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转了个弯,迎面遇上了同班级的男生。   “加藤…那个。”   “书已经帮你还了哦。”   “谢、谢谢了!!”   对于自己借阅图书却不小心损坏这件事,加藤惠可是救了他一命——这个班级里的隐形人意外的好心啊,明明是自己弄坏的,她却在课间向自己搭话:   ‘我正巧有很多书要归还,放在一起,我帮你还掉吧。’   真是善良的女生…   “那个,钱,”   “嗯?”加藤惠面露疑惑:“什么钱?”   男生扣着后脑勺,吞吞吐吐:“就是…那本书,捕猎,你帮我归还那本——没、没有赔钱吗?”   “没有哦。”   “啊??我明明——”   “没有。”加藤惠语气淡淡的:“里河君,没有哦。那本书没什么问题。大概,是管理员觉得损坏程度没到需要学生赔付的地步吧。”   “嘶…怪不得,我刚刚下楼路过,看你在音乐教室门口转了好几圈,也不往图书室去,还以为你为这件事担忧呢——”   “里河君。”   加藤惠摇头:“里河君,我没有在音乐教室门口转很多圈。”   “可我看你像找什么东西似的还是在等人吗——”   “没有哦。”   加藤惠轻飘飘的打断他,这回带上了郑重的口吻。   “没有哦,里河君。你,看错了。”   “好…吧…?”   怪人。   男生想。   反正帮我把撕坏的书还掉了…其他的无所谓吧。   加藤惠冷漠的目送男生冲向操场,从兜里抽出手机。   加藤惠:「已经顺利互换联系方式了。」   对方回复的非常快。   东条葵:「很好。」   东条葵:「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东条葵:「不用我教你后续该怎么做了吧?」   高中少女早慧的眸子里闪过不屑,手指点动屏幕。   加藤惠:「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和她成为朋友,之后占掉她的大部分时间以避免她和你说的人接触:英梨梨、霞之丘学姐对吧——虽然,我不认为她有你说的那种魅力。」   东条葵:「你感觉不到最好。」   东条葵:「证明我没找错人。哈,既然你那么聪明,有可能的话,帮我再多做一些好了。你不会嫌你父亲的职位越来越高,对吧?」   东条葵:「反之,他这个年纪如果被辞退——哎,还是被东条这种等级的大集团辞退…你说,会不会过的很辛苦呢?加藤小妹妹亲眼看到过那些被辞退后终日酗酒的烂人吗…?」   加藤惠紧了紧手机。   「你要我做什么。」   对方发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东条葵:「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脆弱的。你明白什么意思。」   啪嗒。   屏幕暗了。   加藤惠走进教室,没有人注意到。 Chapter2 训犬   当你捡到一条未成年的狗。   你会怎么做?   你得先观察它。   观察它的行为和习惯。在没有了解清楚前,你得仔仔细细的观察。   猜测,或者,查以往训犬师的经验之谈。   它摇尾是代表快乐,还是紧张?   呼噜声是发怒或是放松?   它舔你的掌心,表示自己爱你,还是,它饿了呢?   它希望被抚摸,但有时候又不。它屈起腿匍匐在你面前,并非臣服,而是累月的安全感驱使。   这一切都需要陌生的你去了解陌生的它。   你开始喂食,让它学着回应你的命令——遵从训练,给予亲吻、抚摸、声音上的鼓励;让它得到满足,这是驯化的过程。   驯化。   独属于你的猎犬或…宠物,你想将它训练到真正的令行禁止,它的眼里只充满着你的倒影;你的要求,你的蹙眉或微垂落的嘴角。   它比任何生物都要敏感和在意。   你得完成对它的驯化。   对你的狗的驯化。   然而,有些野狗或性情不驯的,就需要一些惩罚措施。比如…鞭子,比如手掌教训性质的抽打。随着它和你的羁绊越来越深,对来自你赐予的疼痛感也将转变为某种它认为的赞赏。   它开始尝试着故意曲解你的指令以获取‘甜头’。   作为主人,你得满足它的‘小愿望’——你的狗会更爱你。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最终,它再也无法离开你。   你也无法离开它。   你驯化了犬,犬,也驯化了你。   ——森月纱合上残破的书。   心里有点复杂呢…   这本书…   真的是讲猎人和捕猎?   “当然。”   “月纱,是从哪找到的?”   轻声轻语的问候,腔调里填满了热情。   绯色的眸子因为面前的少女而烧的旺盛,她像一台失序且过热的机器,让操纵她的人避无可避的陷入了足以融化钢铁的情绪中。   浅粉色,不是悄然暗生的情愫,而是昭然若揭的追逐。   我妻由乃跪坐在森月纱面前,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欢迎回来。”   压抑着声音里的起伏。   “这是月纱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吗?”   她舔了舔嘴角,指尖触及皮肤时,没发现硬质的皮圈——迎接旅行后归来的爱人,她竟然忘记带项圈了…   而她,面对如此不完美的自己,依然拿出了礼物。   训犬…   我妻由乃的瞳孔化作一滩春水翻涌。   娜吉妮:……   让你失望了,森月纱给你带的是一颗笔记本形状的棒棒糖和一对儿红了吧唧的眼球。   “月纱?”   我妻由乃不着痕迹的往森月纱的方向挪了挪——非常‘巧合’的挡住了娜吉妮的视线。“旅行,还有趣吗?”   “那边,过了多久?”   “你,想我了吗?”   只需要回答最后的问题就行了哦。   森月纱捏了捏我妻由乃的脸蛋:“想啦想啦!旅行的话…我也忘记过了多久呢。总之很有意思——”   “妄图成神的凡人,笨兮兮的杀手大叔和蚂蚁在胸口上如履平地的未成年坏姑娘——还有光子姐姐和独眼胡子怪爷爷;翘臀锤头先生与他的娇软弟弟…”   森月纱叽叽喳喳的讲,由乃就安安静静的听。   她压根不在乎也不羡慕森月纱的旅行经过。   她就单纯爱看少女手舞足蹈说话的模样。   “……我一拿那个盒子,哇塞砰的一下就炸了呀。我听它说‘请享用我’,我寻思小胖崽也喜欢冰块嘛我就——”   我妻由乃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把故事讲的颠三倒四的少女。在某种情绪抵达巅峰的时候,她忍不住开了口:   “月纱,你有多想我?”   森月纱一停,眨巴眨巴眼。   唔…   大概比小兔子想吃胡萝卜还想。   “也许,小兔子不一定只吃胡萝卜。”我妻由乃逗她,视线在板着脸的娜吉妮身上游移:“偶尔也吃烂菜叶子呢。”   烂菜叶子女仆面无表情看过来。   胡萝卜由乃笑嘻嘻的看回去。   两位女士亲切友好的用眼神交流了几秒。   森月纱丁点没感觉另一个位面炸开的电光与火花,瞥了眼娜吉妮后,下巴靠近由乃悄悄小声:“我跟你说,有一次娜吉妮的舌头尝到苦苦的……”   “森!月!纱!”   咬牙切齿的女仆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森月纱吐了下舌头:“可是由乃好像不太爱听旅行的故事…我只能讲你和我发生的事啦。”   “不过,我们好像只发生过这些吧?来回来去重复了很多遍?”   见我妻由乃面色越来越不善,娜吉妮果断扭身离席。自己占了主人那么久,回来就先不惹这个神经病了。   “我去安排晚餐。”   “我要吃烤鳗鱼!”   “知道了。”   “还有你做的那个——”   “知道了。”   “还有还有…”   我妻由乃静静的探身,面朝森月纱散开的卷发靠近。她耸着鼻,真像走失已久再次找到主人的猎犬般,轻轻嗅了嗅。   爱和欲,灵与肉。   她分不清在森月纱和自己的关系里它们是以什么样的数值占比。或许…也不用分辨。   森月纱身上缠着风和冰的气味,明明在这个世界她只离开了一小会,可自己依然能精准的感知到时间已走过了一圈极远的刻度。   她总能用清澈中藏匿诱惑的眼神攥住自己的心脏,看过来时,细细剐蹭着自己的肌肤。   她想要撕开她的血肉,亲吻她的骨骼——又想让她撕开自己,吞咽、啃咬自己的灵魂…   思念被扭曲到畸形,在名为爱的脓疱上开个针眼,流出汩汩诡异的依恋。   “……我跟你说,小曲奇变大啦!现在终于像个优雅的大姑娘了她也和我一样会吐冰碴呢你热不热我给你表演一个——”   “月纱。”   我妻由乃忽然矮下身,亲昵的蹭了蹭森月纱的脸。   “由乃……?”   我妻由乃把头枕在森月纱的肩膀上。   幼鸟见母亲归巢的安全感。   “月纱。”她轻轻的说,左手环着森月纱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里少了点东西。”   “诶…可是马上就要吃饭——”   “你很饿吗?”   “我很…”森月纱被浅粉色包围着,委屈巴巴的低语:“我、我还可以再忍一会。”   那就…   再多忍一会。   我的…小可爱。 Chapter3 瓷娃娃   瓷娃娃,烛光中的瓷娃娃。   爬呀爬,   爬呀爬。   瓷娃娃,黑暗中的瓷娃娃。   爬呀爬,   爬呀爬。   鲜血变果冻,   内脏搅冰沙。   瓷娃娃…   爬呀爬…   简洁清爽的宽敞客厅,织着虎与玫瑰的地毯。   没有灯光,一圈细瘦的白色蜡烛。   诡异的黑暗,唯一明亮的地方反而让人浑身发冷。   被白色蜡烛围住的中央,三五只现代油彩涂抹的劣质圆形胖娃娃正聚在一起。它们古怪的勾起被黑墨汁描的眉眼,笑眯眯的彼此依偎,随着火焰的摇摆而摇摆,唱着反拍子的小调。   细长、尖锐、惊悚的儿童的声音。   爬呀爬…   儿歌在蜡烛团中环绕不绝,整个客厅仿如被拉入了一场阴森可怖的梦境——直到屋主回来。   年轻的屋主。   他在门外站定,掏出钥匙,打开电灯。   皮鞋一前一后甩翻,趿拉着深蓝色的旧拖鞋,踢踢踏踏的进了屋。   他看到地毯上的蜡烛和瓷娃娃们一愣,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又’,叹了口气,把黑色提包抛进沙发里。   开始收拾。   蜡烛一根根卷好放进柜子里,摸摸地毯上有没有凝固的蜡液,最后,再把这些瓷制的圆形娃娃们放回它们该在的地方。   淡定的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处理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地毯上折腾…”   年轻的上班族头疼,他还挺喜欢这张地毯的。现在看来,至少在客厅是不能铺它,否则说不准哪天房子就着了。   “也太任性了。”   这些奇怪又可爱的瓷器们只会在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移动,他安装了室内监控,却被某种说不清的力量干扰的什么都录不下来。   只要下班回家,地毯上就一片狼藉。   一颗颗小瓷娃娃脸上还挂着笑容,歪歪扭扭的三两靠在一起。   “好歹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再…”   起码不会着火。   这房子可是他求了好久房东才租下来的。   他至少还得住个五年呢。   年轻男人一手一个,把瓷娃娃们放到客厅展示架的最上方。   这么高,它们是怎么下来的?   最后一个,棕色的娃娃。   圆墩墩的身体,憨厚的脸。粗粗的眉毛被不上心的手艺人抹大发了,弄到棕色的身体那面上。小鼻子,两头向上翘起的嘴角。   握着还挺有趣的。   冰冰凉凉又压手。   咚。   年轻男人垫着脚,小心翼翼的把这只棕色的也放了上去。   “我真的想狠心不再买蜡烛,可又怕你们用其他的东西点火…”   抽烟的人家里总会能在奇怪的地方摸出打火机。   再者,天知道它们会不会用燃气。   “哎…”   说起来,部长今天交代的资料录入得熬到凌晨了…   搓了搓冒油的脸,男人按着腰,打开冰箱,潦草的热了份饭团,又奖赏了自己一听罐装啤酒。   “吃完就要开始工作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赚够足足的钱去个风景优美的乡下养老,再养一条忠心的狗和几只偶尔喵喵叫、偶尔抽我嘴巴的祖宗…”   就是很好的生活了吧。   他上个星期试图以一次约会来打破两年的单身独居男的困境,结果发现和女方聊的意外的合拍——那种独身主义的合拍。   ‘诶,结了婚还要生孩子。前半生都在努力工作,后半生还要奉养父母,难道还要生孩子吗?不说开销,谁有精力啊。’   ‘说的是,我工作也很忙,生下来就要负责教育,不想做不负责任的父亲。’   ‘所以只能不生咯。你妈妈不愿意吧?’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有那个时间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的确,我看到你的信息,说喜欢旅行?’   ‘嗯嗯,之前和几个姐妹去新西兰,真的很美。’   ‘那边还有我们的公司呢。’   ‘真的吗?你们是…’   ‘跟香水有关的工作。’   ‘真的真的?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有朋友在做有关于这类的…’   恋爱没谈成,倒是做成了一单生意。   真的是…   哎。   年轻男人把剩余的饭团一股脑塞进嘴里,鼓着腮,把玻璃纸团好扔进垃圾桶。   收拾桌子,洗手。   扭身的瞬间,一个不稳,并不防滑的拖鞋在地板的水渍上滑出了一条细远的延长线。   啪…   砰。   他重重摔在地板上。   就在客厅里。   “啊…”   短促的痛苦嘶吟是在落地后才发出的。虽然年龄不大,可久坐又少锻炼的身体根本没法像高中或大学时期的自己那样,摔摔打打一番还能拍拍裤子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跑跳。   他…   站不起来了。   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和头顶的玻璃柜,年轻的男人有点恐惧。不会…这么巧合的摔到瘫痪吧?   他挣扎着仰起头。   颈椎没有问题。   他又试探性的想撑着地板坐起来——不行,两只胳膊没有知觉。   看来是摔到腰或后背了。   腿,脚趾,都没有知觉。甚至麻木感都没有。   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   糟糕了。   年轻的男人瞥了眼不远处的沙发——黑色的手机正在沙发缝里安然自若的发呆,时不时亮一下,弹出某个app的提示,然后熄灭;亮起,熄灭。   就算现在有电话他也接不到。   他看过许许多多当代年轻人猝死的视频,也偶尔好奇的学过什么海姆立克急救法——这些都是胡扯,现在他一个人瘫在屋子里,动都不能动,谁会来救他啊。   “救…”   有点羞耻。   男人想大声呼救,还没喊全一声就被自己浇灭了。   再试试能不能动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的向上抬起脖子,仿佛只要希望和祈祷就能够让伊势神宫里面那位帮自己一把——结果,依然是徒劳。   他只动了动脖子,身体就像死掉一样。   紧接着,更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出现窒息和眩晕感。   天花板不受控的旋转起来,呼吸道不是不通畅,而是压根就被关闭了一样——他最多只能把氧气吸进鼻孔,却缺少了进入肺部的通道。   然后…   他越来越恶心。   眼前发黑。   摔倒后的三十五秒,他昏过去了。   最后的视线停留在玻璃柜顶——   那里有一群向下张望的瓷娃娃。 Chapter4 坠落、破碎、救人   年轻的男人昏过去了。   又不是医生,他当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柜顶的瓷娃娃们也不是医生,它们也不清楚。只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年轻的生命就会在它们的眼前凋零。   麻烦。   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呼救呢。   哪怕喊几声没人回应,也是做了吧。   真是。   紫色的瓷娃娃五官十分生动的挤成一团,气呼呼的。它最后朝下张望了一眼,扭过身——确切的说是以圆墩墩的底盘为圆心平转了一圈。   对着身后的几个同类。   声音意外的年轻。   “真会添麻烦。”尖细的约莫五六岁的少年音:“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笨到连洗个手都能把自己摔死。”   “还没死呢。”另一个绿色的娃娃接话。这一只声音成熟些:“只是昏迷。”   昏迷。   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紫色的娃娃揉着没有一根头发的瓷头顶:“他还挺不错的,虽然活的无趣,但没有害怕我们——我以为我们能在这里扎根。”   现在看,主人要死了,他们又得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没准还得被迫分离。   真烦人。   “我就说,早点完成早点完成。”   发牢骚的紫色娃娃虽然声音年轻,看起来在这些生物里还是有点地位。他发脾时,只有那只绛红色的敢打断。   “大家已经尽力了。”   绛红色的说。   是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我们总得先试探,再举行仪式。”她没有直接反驳,扭扭哒哒的贴过去,蹭着因生气而不想理人的紫色娃娃:“大家已经把时间抓的很紧了。”   “如果不是今天突然的意外,再有一个星期就完成了。”   绛红色安慰着紫色的娃娃,她自己却也拧着愁眉。   这位主人…   “我们叫不出来,这是最大的声音——你还记得旁边的住户吗?”绛红色的瓷娃娃尽力在给昏倒的年轻男人想办法:“我记得是一家三口?好像孩子刚上小学。”   “那又怎么样。”   绛红色的娃娃眉毛细长,不知道是天生的性别还是出自工艺品的描绘导致。她的眼睛也比旁边的娃娃们要好看的多,一眨一眨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   “带着孩子的家庭警觉性很高的。不像这位,他们会注意周围邻居和居住环境的情况。比如争吵、出入的陌生面孔——”   还有砸碎东西的声音。   他们可能不会敲门查看,但至少会报警吧?   怕被牵连的,有了孩子的家庭。   “砸东西…?”   深棕色的娃娃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稳稳当当。   体型也是最大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皱眉:“你要这么做吗?带着我们?”   绛红色的娃娃抿了抿用墨汁绘出的薄唇:“他会死的。”   “少自作多情了,人类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搬家!”紫色的娃娃叫嚣:“我喜欢我的紫色,不可能!”   娃娃们沉默。   绛红色的女性娃娃温柔道:“不是你,是我。”她看着棕色年长的大型娃娃:“或许,我一个就够了。巨大的破碎声会不会引起注意?”   她没等棕色开口,又转了转身体,看着紫色的少年音娃娃:“如果他昏倒在卧室还好说——可现在他在这里,有人类的地方我们是无法大幅度移动的。”   “我们连下去帮他拨救护车电话的力量都没有。我现在最多能挪个几厘米。”   “就算你不喜欢他,别忘了,仪式已经举行了一半——他的生死对我们很重要。”   红色的娃娃意味深长:“如果他死了…”   “我们再被转移到新的居所…”   “没准还不如这里呢。”   紫色娃娃沉默半晌,不情不愿的动了动身体。   算是点头了。   “你说该怎么办。”   绛红色提出计划:“先是我,而后,是你。”她看着体型最大的棕色:“不要一下全部跳,每隔五到十秒,让声音不断出现,尽量引起邻居的注意力。”   感谢吧,住在这里的男人没什么钱,租的屋子隔音并不好。   这倒神奇的给他踢开了一条生存之路。   绛红色的瓷娃娃环顾同伴:   “只要我们中任何一位存在,我们就不会彻底死亡——所以,你,如果最后我们都跳下去,却还没人来查看的话。”她指的是紫色的那位。   “你就不要动了,”她说:“我们大不了换一个居住地,再重新从你的身体里长出来一次。”   紫色的声音嘀咕:“我本来也没打算跳。”   “不要生气了,”绛红色安抚他:“人类不是敌人。如果有办法的话,当然要救他,只要留下一个,我们就不会消亡。”   随便你怎么说吧。   紫色的娃娃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大面积的紫色后背。   “那。”   “准备好了吗?”   女性瓷娃娃安排好跳跃顺序,六个娃娃里除了紫色的那位不跳以保全它们不会真正死亡外,其余五个都排成了一长串。   在玻璃柜的顶端,放眼望去既可爱又诡异。   “我先。”   绛红色的娃娃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紫色的娃娃,吃力的调动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挪到玻璃柜边缘。   向外一倒。   从高空坠落。   啪嚓。   瓷器破碎在地板上。   她的脸被从正中摔成两半,身体四分五裂。原先灵动的眼睛变得无神呆滞,可爱的脸也成了一块块死板锋利、无用的瓷片垃圾。   声音只短暂的响起一声便消弭在安静的夜里。   体型最大的棕色叹气。   “希望我们做的真能救回他。”   从年轻的男人昏倒再到他们争吵、商量好对策,实际上没过多久。希望…它们做的这一切能够有用。希望它们真的能救回这条年轻的生命。   棕色一跃而下。   啪嚓。   体型大,声音也相对大。这一声比起刚刚绛红色的娃娃要吵多了——大概,隔壁是一定能听到的?   棕色身后的墨绿色娃娃等了一会。   直到它听见试探性的敲门声。   ‘松田先生…?’   是个女人的声音。   ‘别多管闲事,可能是在听音乐。’   是个男人的声音。   女人反驳:‘可是,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啊。不会吵架了吧?’   男人:‘没见过他带女性回来,大概做饭摔碎了盘子?’   女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笨吗?’   男人:‘我摔过盘子?’   女人:‘没有。因为你从来不做饭,不洗碗。王子,这些年来您对仆人的服务还满意吗?’   墨绿色的瓷娃娃无语。   如果让他们这么说下去,或许说着说着就回去了吧。   自己,也得跳呢。   他扭着重重的身体到柜边,歪倒。   啪嚓——!   门外的吵声一静。   花费了三个娃娃的身体,它们终于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Chapter5 人类的智谋   三个娃娃的牺牲,终于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他们就在门外了。   ‘又碎了一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敲门也没有回应。’   女人的疑问,男人也不敢笃定说没问题。   他踌躇着,又敲了敲门。   三个娃娃,除了紫色的那只,还剩下两只了。   浅粉色的最小的挪到柜子边缘。   “我——”   紫色的娃娃忽然开口:“他们已经警觉,估计一会就会报警,你不要跳了。”   然而,它们低估了这里人‘不想惹麻烦’和‘尽量不多管闲事’的态度。   敲门和聊天声越来越小。   紫色的娃娃叹气。   给了粉色小只一个眼神——   跳。   啪嚓。   还是没有回来。   最后那只是纯黑色的。   “我要跳了,实在不行,你要保护好自己。”黑色的嗓音沙哑,也是位女性:“力量是按多寡计算,只剩下你的话,会陷入非常虚弱的时期——保护好自己,给我们找一个新的、安稳的居所。”   紫色的瓷娃娃倒不太怕什么‘危险’,毕竟它只是个娃娃而已。最重要的「安稳」却是大难题。   原本,这个家伙已经算是不多选择里最稳妥的那位了。   所以它们才会动用力量,让他在繁多的工艺品中选中了它们。   ——不养宠物,独居,年轻男人。   ——大多时间不在家,又不是那种喜欢频繁打扫的人。   只要度过仪式前半个月……   哎。   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   紫色给黑色使了个眼神。   一跃而下。   啪嚓。   此时,地板上,粉、红、绿、黑色和棕混合在一起。翻过来的是大片的白瓷,翻过去的是色泽杂乱的尸体。   真的…   救不了这个人类吗?   紫色往柜子里面挪了挪,不去看昏倒的男人——如果又可能,它不介意救一下人类。可惜的是,它们用掉了五个身体,也没能出现奇迹。   现在,它不能了。   如果自己也跳下去,它们就会真正的死亡。   抱歉…我们尽力了。   紫色面朝墙壁,闭上了眼。   过了十分钟?   或者二十分钟。   敲门声又响了。   这一次,不是那对中年的邻居,反而是一道清丽混着成熟的年轻女性的嗓音。   嗓音很年轻,情绪又很反差的成熟。   在门外敲了四下。   女声说:   “跳华尔滋时记得带上假面。”   有人来了!   这个男人——   他有救了!!   紫色欣喜,闻声转身。   紧接着,在它不敢置信的视线里,那位躺在地面上‘昏倒’快半个小时的年轻男人。   像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没错,轻而易举的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他面露惊恐的爬到地板的另一头,抄起手机,绕过满地娃娃碎片,风一样的打开了防盗门。   来者是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黑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贴着无数颗桃心的戴面具的女性。   短发,套着皮衣,挂了无悲无喜无表情面具的男性。   他轻轻推开年轻的屋主,皮靴率先踏上地板。   咯吱咯吱碾在紫色娃娃的思维上。   到底…   怎么回事。   面无表情的面具男看了眼地板上的碎片堆,喉咙滚动,哼出一声嗤笑。   “呵…”   绕过碎片。   径直来到玻璃柜的下方。   伸胳膊,把已经藏无可藏的紫色瓷娃娃握在手里。   看了看。   啪嚓。   他摔碎了最后一只娃娃。   无声息的能量波动在年轻男人感知不到的地方震颤起来。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似乎有所察觉,看向那堆碎片。   男人等了一会,等待神秘消弭后,才蹲下,在那堆碎片里挑挑拣拣——   屋主这会才发现,他一直带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   “找到了。”   ‘无表情面具男’对‘桃心女’说。   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块似瓷非瓷、似金属非金属的奶白色方形物体。   “那个,请问…”   演了一场大戏的年轻男人有太多的疑惑,“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通过某一位神通广大的人联系到了他们。据说,他们是很擅长处理「灵异」事件的组织,而之前通过电话告知自己的‘方法’也的确奏效。   ——自己假装昏倒后,这些娃娃古怪的娃娃确实自杀了。   但…   就是忍不住好奇。   真的存在这种组织吗?   神怪也存在?   那么,超自然的能力呢?   “你不是看到了。”   面具男的音色像铁条生摔在安静的楼梯间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轰鸣回响时,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只是担心它们伤害我…”   年轻的男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这些娃娃形状的瓷制工艺品每天都在他下班时把家里弄的一团糟,点蜡烛、围成圈——   太可怕了。   是鬼魂啊。   必须要消灭它们才能安心生活吧。   “所以,你找我们是正确的。”面具男笑:“放心,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出现了。”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有点吓呆的年轻男人的肩膀,带着桃心转身离开。   “那个…钱,我要怎么付钱?还是你们要,别的东西?我可以去神社——”年轻男人高声问。   面具男意味深长:“你已经付过了。”   关门。   离开。   年轻的上班族看着满地碎片,长舒一口气。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地。   而门外,一男一女也达成了今日的目的。   「名称:镇居瓷娃娃」   「秩序侧」   「性情古怪的秩序生物,喜欢举行吓人的仪式惊扰房屋主人。通常会依附在可以接触到智慧生物的物品中。」   「它们是秩序玩笑的产物,厌恶混沌。」   「当举行完古怪仪式的它们被居所主人认可后,会产生并展开‘厌混沌’的秩序壁垒。」   「居住于此的生灵将不再受到混沌的侵蚀。」   「——前提是,居所主人同意它们住在这里,并且,没有被它们‘好玩’的仪式吓跑。」   「强分裂性。」   「我们多多!混沌走开 !」   ……   夜风吹着,绕开面具。   一高一矮行走在略显废弃的巷。路灯不停眨眼,摄像头早已失去原本的功能。   “这是‘秩序结晶’。”   火间社举起那颗奶白色的晶体。   月下,正方体泛着柔和的光辉。   “杀死秩序生物得到。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杀死秩序侧的仪式者。我们从中汲取必要的能量——秩序和混沌,本来就是彼此吞噬相互纠缠的两方。”   “明白吗?”   “皆川。”   带着桃心面具的‘皆川’小姐,实际上真实身份是国际影后的霞之丘诗羽,最近在组织里厮混的感觉自己可以考表演系了——好在那位曾看穿她伪装、威胁过她的‘兔子小姐’忽然消失,此后倒一直平安无事。   除了偶尔跟火间社出来做今天这样的事。   秩序…   混沌…   “皆川?”   霞之丘诗羽拉回思绪。 Chapter6 哈士奇还是芬里尔   “皆川?”   霞之丘诗羽拉回思绪。   说实话,就算火间社搭档有一段时间了,再怎么离奇的人和事也没少见——这一次还是多少让她有点感慨。   “你欺骗了它。”   火间社转过头,暗沉沉的没有表情的面具粗糙生硬。   “欺骗?”男人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疑惑:“是他所求的。”   “我是说那些娃娃。”   霞之丘摇头。   “你利用它们——你让它们像扑火的飞蛾一样。”   一个个愚蠢的跳下了深渊。   这个男人真可怕。   “不这样,我可不敢冒然面对秩序生物。”霞之丘诗羽——或者说皆川茜的话男人没往心里去。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和自己春风一度的女人罢了。   首先,是女人。   其次,还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   最多, 是用着比较舒服的女人而已。就算舒服,自从「迷雾」事件后,他也不敢再碰这个身染「迷雾」的女人了。   有点可惜。   对于火间社来说,他能从容面对能力诡异的「举办人」,也不会小觑每一位进入「原点」的仪式者——无论关乎幸运还是实力。   唯独,唯独女人。   在他眼里都是道具而已。   就算皆川茜,也只是个曾让人用起来舒适的道具。   你会对一件道具生出警惕心吗?   霞之丘诗羽能多少察觉到火间社的想法,这也是她近期如此放心跟着眼前男人来来去去的参与各种事件的原因。   她没兴趣跟他辩论男女问题,只要他还怀揣这个畸形的想法,自己跟在他身边就比贸然接触「假面舞会」里面的人要保险的多。   世界变了。   强者为王,早就无关男人女人。   哪怕是犬科,也得看是哈士奇还是芬里尔。   他不会对一把梳子生出警惕心,这很好。   至于梳子到底能不能扎死人,那是后话。   “我们和秩序是敌人,皆川。”火间社抱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霞之丘诗羽:“它们产生了灵智,感情便破土而出。”   月夜把影子拉长,它捧腹大笑,讥讽着另一道纤细的女性影子的无聊质问。   “感情破土而出。”   “而利用感情,不正是人类最强大的地方么。”   当然不是。   面具遮挡住了霞之丘诗羽的表情,她说着相反的话:“同意,火间大人。只是,你从来不担心「浣熊」先生给的信息吗?”   代号「浣熊」的家伙是「假面舞会」的成员,简单来说,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它很少参与举办人交代的‘集体’活动,反而真把舞会当成了跳蚤市场一般,偶尔过来买卖东西。   它卖的是消息。   它从不说‘想问的它都知道’,可目前为止,就霞之丘诗羽看来,对方给出的信息还没出过错。   她怀疑要么对方有个独立的小情报网,要么,就是和它的能力有关。   “「浣熊」不会出错。”   火间社清楚她进入组织的时间不长,解释:“它不只单独对我,很多组织里的人都和浣熊做过交易——就连举办人也一样。它是靠着这项工作生存的。”   是么…   霞之丘诗羽还想问什么,火间社却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上一次「迷雾」事件的奖励,举办人准备好了。我再问一次,你真的非要「仪式物」?”   怎么说呢。   如果有个机会让你脱离肉体凡胎,给一条晋升成神的路,没有人会拒绝;可加上一些前置条件,这条路就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吸引人了。   比如,会死。   距「神秘复苏」之初过去快半年,「仪式物」也被大大小小的有能力的组织研究了一圈,算是有了初步的数据——成功率,太低了。   甚至都不是成功率的问题。   举行仪式失败的人往往会连带污染周围,混沌还好,秩序可麻烦的多。就火间社知道的,有个小组织的覆灭就是因为贸然举行了某个秩序侧的晋升仪式。   那里一晚上就变成植物园了。   离婚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代依然有人前赴后继的结婚,是因为离婚不会死;如果高空跳伞前,教练告诉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打不开伞’,你还会跳吗?   绝对不。因为会死。   相比起来,「特殊物品」就抢手的多:更难获取,更易使用——付出大大小小不等的代价,一个凡人也能隐蔽的击杀晋入原点的强者。   还不用面对让人发疯的低语。   只是,霞之丘诗羽的‘奖励’根本换不到特殊物品。   “你应该换成举办人的庇护。”火间社隐晦的视线在女人的身上扫量:“你被迷雾感染后,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慢性死亡。”   “而是双向吸引性。”   双向…吸引?   今天拿到了秩序结晶,心情大好的男人也不吝给‘道具’讲讲:“秩序和混沌是会相互靠拢又彼此溶解的两股力量。”   他暗指霞之丘诗羽此时的状态。   “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白血球与病菌。”   “被迷雾感染的你,在秩序的视线下就是一个及其惹眼的、大型移动的污染源。它们会不停的扑上来试图消灭你——不停的,直到以你的死亡作为终结。”   在火间社看来,霞之丘诗羽就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患者寻求‘医生’的治疗(庇护)才是正当行为,能延长多少寿命都是赚的。然而让他不解的是,这个患者不仅不就医,反而兴奋的坐起来告诉他:   我要锻炼身体,没准成了国家运动员后,免疫力增强的我自然而然的就杀死体内的病毒了。   这不是扯淡么。   “我先不说你能不能顺利完成仪式进入原点。就算你成功了,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得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火间社的话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落到了他鄙夷的点子上。   “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   霞之丘诗羽:……   她想笑,但又不敢。   “我还是想选「仪式物」。”面具下的声音沾了些虔诚意味:“我想变得有用!我想报答拯救了我的火间大人!”   她快要吐了。   “火间大人,我想要这个机会,我想成为你的力量。”   虽然看不见脸,霞之丘诗羽也能从身体和声调里感觉到对方的满意——似乎雌性的俯首让男人很舒服。   “你能有什么力量…呵。”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好吧,我会和举办人说的。既然你决定踏上这条路的话。”   既然你非要找死。   火间社暗暗在心里给她下了定论。   愚蠢的女人。   “说起来,火间大人,你刚刚说他‘付过了’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上班族叫住他们问用不用付钱——霞之丘诗羽以为火间社得到的秩序结晶就是男人支付的代价。   现在看…好像不是?   “当然不是了。”   火间社阴恻恻的:“双向吸引。”   产生过秩序力量的地方,混沌会闻风而至的。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   总之。   那个男人…   呵。   生命就是他所付的代价。 Chapter7 如果是哑剧就满分   在距离两张面具聊天很远的地方,有个样貌、身材都一等一的男人同样带上了面具。   痛苦面具。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夜店,傍晚,红男绿女,熏人的荷尔蒙,躁动的音乐。   还有,上前搭讪的精致男人。   宽肩细腰长腿,顺黑的长发在脑后梳了个短马尾;高挺的鼻梁,桃花眼,薄唇。   骨节分明…好看的手。   女人抱着某种目的孤身在吧台喝酒,百无聊赖的夜晚从男人钻入视线开始,大脑里就不停的响起电子机器叮铃叮铃的加分声。   +1+1+1+1…   长相、身材、穿着打扮无一不是满分。   男人攥着一瓶啤酒坐到自己左边的椅子上。   开口的下一刻,女人就想用自己的吊带裙勒死他。   对话如下。   男人:‘嗨。’   女人:‘嗨?小帅哥。’   男人:‘我这样还小?你不会快四十了吧?’   女人:……   忍。   男人:‘你一个人?’   女人:‘嗯,你不也是。’   男人:‘我当然不是,我刚才看你坐这半天了没人搭理你。你喝的是什么,怎么是绿色的?’   女人:……   忍忍。   女人:‘你的身材…很好。经常锻炼吗?’(试图勾引)   男人:‘嗯,你也还行。’   女人:‘嘻…脖子以下都是腿吧?’(调侃)   男人:‘啊?那、哈哈你的腿可够平的。’   女人:……   看在他的美貌上,忍忍忍。   女人:‘我们换个地方聊?’(挣扎)   男人:‘哦,那我得和我老板报备一下。’   女人:‘报备?你们老板?’   男人:‘喏。那边,短发那个。’   女人:‘啊,比我漂亮多了呢。’(试图茶)   男人:‘那可不。’   女人:……   忍无可忍。   女人‘咚’地把杯子往吧台上一磕。   她是来猎帅哥的,聊这么一会,自己倒快裂了。   “你可以先去找你的朋友,正好我也有点事。”   这么说算是给彼此留面子的社交辞令,意思就是‘我对你没兴趣了,你走或者我走’。然而面前这个长相没得挑就是脑子腐烂了的男人,一丁点话里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我朋友不急。”   男人指指自己,诧异:“什么事?”他盯着女人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哦…”   “你不会是做那种…”   女人僵硬的笑笑:“不是,我是说,我一会要回家了。”   “没事儿我对这种职业没什么偏见的。”   “不是…我真不是…”   男人露出十分阳光的笑容:“我真没有偏见。”   问题是我真不是啊哥哥。   “我得回家。”女人放下酒杯,“真的太晚了。”   “你家住哪?我送你吧。”   女人:……大可不必。   “呵呵挺远、挺远的…”   “没事,我老板有车。”   发发发发发!   客!   没完了是吧!!   “先生。”   女人收起笑,板着脸:   “我不想和你聊天了,说的够明白了吧?”   “…明白。你不想我和聊天。”   “对。所以你——”   “那你想不想和我交往。”   女人:……   我想给你推荐一个邪教组织然后让他们骗光你的家产让你光溜溜的在银座楼顶蛙跳妈的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啊…   好心情被搞的一团糟的女人实在受不了,她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人了,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男人。   白瞎了这么一张脸和身材。   “我要走了,你最好别跟着我,否则我就报警。”   女人抄起吧台上的包,一脸晦气的转头就走——男人下意识的拽了她一下。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   “别!碰!我!!”   女人猝然发怒。   她疯狂的甩着挂包,抽打开男人保护搀扶的手。   “不是,你刚才差点摔…”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烦不烦?”   男人讪讪收回手,又指了指地面。闪烁不定的灯打在物体上,反射出银色的光。   她头上的发卡被自己甩掉了。   “我不要了。”   “真倒霉。”   女人凶狠的瞪了眼男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离开吧台,一溜烟钻进舞池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被调酒师揶揄看着的男人,挠挠下巴,弯腰,捡起地面上的银色发卡。   一指长,两指宽,长条形状的银色发卡;面上大概不是镀银,摸着掂量着,应该整体都是银做的。   发卡阳面上用手工雕刻着一位持剑的天使,之所以说是手工,机器加工是不会出现错漏的——天使的额头上插着两根歪歪扭扭的山羊角一样的东西。   有点旧的发黑的银制发卡。   握着发卡直起腰,刚刚女人离去的位置。   坐上了新人。   黑色的包身线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露出抹纤瘦奶白的腰肢;下身用X形挂带绑住的是一条同样黑色的长裤。   脚上踩着半高的皮靴。   齐颚的黑直短发,一双似笑非笑的杏眼。   细细的指尖,夹着一根更细的烟。   女人就从缭绕的袅袅白雾中虚虚窥着他。   锋利又野性的眼神。   男人动了动嘴唇,垂头丧气。   “葵大人…”   东条葵翘着腿,扫着眼睛看她看的发直的调酒师,随手点了杯酒。   “你没挨揍是人家善良。”   嗤——   烟雾从豆沙色的唇缝里泄出来。   “要不下次你装外国人吧,不是有翻译软件么。”   嫌弃的明显。   “或者装哑巴。阿巴阿巴也比说话强。”   “我感觉也没说错什么吧。”   东条葵真诚的点了点头。   “确实,该踩的雷你是一个都没放过。要不我联系一下军方,让你去做排雷英雄吧。没准被雷把嘴给炸掉了,你就能找着女朋友了呢?”   野口忠翻了个白眼。   “我这都是为谁啊。”   ——没错,这次可不是他主动。   带着任务呢。   男人张开手掌,把那只发卡递给东条葵。   这才是他今天晚上的目的。   ‘你就正常按照你的方法「追求」就行了,拿不到的话我有办法。’   野口忠怀疑东条葵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没想,还真…拿到了。   其实东条葵也没想到。   她原本打算看野口忠挨顿骂之后再找人把女人头上的那只发卡‘拿’过来,夜店么,这种人挤人的地方被碰一下头发什么的很正常。   谁知,这么一打一挡之间就掉了呢。   “你除了追女孩,真是什么都能做到。”   “葵大人,你善良一点不行吗?”   “不行。”   “不善良的人运气会差啊。”   “但是快乐。”   “葵大人…你…”   “阿巴阿巴。” Chapter8 进阶与羡慕   反正说什么东条葵都是‘阿巴阿巴’‘哑巴排雷英雄’,给野口忠气的够呛。   这是为谁挨的骂。   恶劣。   “啧,你考虑过把自己的日常记录下来么?”东条葵出了个主意:“整理整理,卖给漫才组合做初稿都够了。”   不接话,一口干了啤酒。野口忠劝自己,自己这上司基本上对外只分三个等级,自己夹在中间算好的了。   ——最恶劣的就是对公司里的人。   哦,除了最近某个晋升迅速的中年男人。听说…   嘿。   加藤先生。   “你又想什么呢?”   东条葵玩着手里的发卡,收起脸上玩笑神色:“野口,仪式…要加快进度了。我拿到的信息里最长的一个人拖延了三个月。”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   “嗯。”   野口忠自己知道轻重,东条葵也懒得说他。必要时候,她会采取措施的——别看这个男人手上鲜血不少,可意外的是个偏正派的家伙。   自己可不是。   他一直不想用的手段,东条葵根本不在乎。   不就是‘爱’么,欺骗,强迫,威胁。   自从踏上这条复仇之路她早就学会不择手段,她都错失了爱人,其他人就更没资格得到光明的生活。野口忠是她手里的一柄锋利的开路尖刀,她不允许她的刀产生任何不同于主人的价值取向。   “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   东条葵把香烟扔进杯子里。   “还没有进展的话…”   野口忠沉声:“我明白了,葵大人。”   “嗯。”   女人玩着手里的发卡出神。   ——东条家有自己的一套监测系统,自神秘复苏的小半年来,她利用这面监控墙为自己收获了不少东西。除了一些混沌与秩序的结晶体外,就是这些平民手里的仪式物了。   如果你相信有部分人发现自身的怪异,选择默不作声的研究,你就得相信,还有大部分人是会说出来的。   无论是在网络上发发牢骚还是跟朋友嘀咕。   只要得到消息,东条家就能派人找到目标。   虽然大部分仪式物——大部分,像野口忠这种,其他人拿到也用不了。但是…说阴暗一点,万一未来出现变化呢。   就算没有变化,让这些物品留在自己手里也比放在别人手中强。   至少官方就是这么做的。   完全没有公开信息的意思,暗地里收集仪式物和特殊材料。   东条家…和其他知道消息的组织也是这么干的。   武器和武器的分配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葵大人。”   野口忠打断她的思路:“森月纱小姐那边。”   有关森月纱的消息是最能引起东条葵注意的,女人留意了一下周围,凝眸:“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出事。   “之前和你说过的神社,最近装修完了。大概,近期会搬进去——还有珠宝公司,我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渠道,在南非那边注册后又转进国内。”   “转进…”   东条葵舔舔嘴唇。   行,小疯子的手下还不傻。   她从看到野口忠交上来的报告就有过猜测,森月纱或,森月纱的手下,她们手里应该拥有一批独立的珠宝和黄金。   现在看来,数量不小。   否则直接出手就行,不用连货源与进货渠道都这么仔细的做。   这是要弄长期买卖。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帮她们…”野口忠问。公司的话,从流程上来讲是没什么问题,可就算完善了整条线,行业内的竞争也是存在的。   离钱越近的行业竞争越激烈。   野口忠并不认为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带着几个所谓的‘手下’就能干这行。   “不用。”   东条葵眼里闪过笑意。   “保持关注就行。对了,我上次让你关注的那件珠宝…”   “下个星期上拍,预估起码两个多亿。”   野口忠睁大眼:“葵大人…你不会是想…”   “嗯,帮我拍下来,到时候当开业贺礼。”   野口忠:……   女人白着男人:“我少你工资了?”   “没有。”   “少你吃少你喝了?”   “…没有。”   那我追人关你屁事。   怼的野口忠嘴角一抽:“我发现,葵大人的‘技巧’好像也没比我高明多少…”   他和东条葵,一个拿钱砸,一个用脸接巴掌。   谁也别说谁。   “你拿我和你比?”东条葵失笑,按着吧台站起来:“如果不是…”   “总之,你少管那么多。”   童话里的美人鱼救了王子想要得到爱情。   现实里的美人鱼骗着王子饮下毒药。   她还能得到她想要的吗?   “…我一定能。”   “葵…大人?”   女人遍布裂痕的情绪让野口忠的心脏挤成了一团。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坚韧隐忍在自己眼里无所不能的东条葵变得开始排斥阳光了?   她在和某种情绪对抗。   东条葵收起不该出现在野口忠视线里的自己。   转身,拨开人群。   ……   「诈欺师(秩序)」   「自人类诞生以来,谎言与欺骗,从未停止。」   「能力:   「敏感(原点)」   「交谈时,听到谎言后有概率触发识破,与神秘等级正相关。」   「代价:   「面对最渴望的人与最重要的时刻,你终其一生都无法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注:从现在开始,你被禁止了某种表达。包括但不限于:书写、肢体行为等。你失去了表达真实的‘概念’。」   「现在,除了自己,很少有人能骗过你了。」   这是之前的她。   东条葵看着镜面上密密麻麻的字。   下面,是近期提升后的自己。   「能力:   「歧途的百科(超序)」   「作出恶劣诈欺行为的家伙们时常游走在危险边缘,它们对规则和行骗目标拥有透彻且完整解读。」   「想要行骗,首先,你得了解。」   「对触摸到的生物/非生物时,你将有概率获得目标信息。」   「信息完整度视双方能级而定。」   「不可重复对同一目标使用。」   「请尊重你获得的能力,别用它干好事。」   现在的自己…   「能量等级:Lv2· 超序」   洗手,抽纸,扔进垃圾桶。   东条葵撩了撩前额。   看来,自己真是在‘柔弱派’的路上不回头狂奔了啊。比起官方那位操纵火焰的「审判」,自己到了第二等级还是没什么进攻能力。   被神秘增幅了的身体不算,即使经过野口忠的训练,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向往那位能够使用元素的军人。   百科…   边想着出了洗手间,身体交错时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视线横挪,一道红色…   墨镜?   皮衣?   古怪的人。 Chapter9 我能行——个鬼   天气渐渐炎热,男生女生的穿着多少有了变化。   反正露一些呢,年轻的小荷尔蒙们都挺高兴的。   除了英梨梨小姐。   ——本来就身材爆炸,再加上长了一张诱人犯罪的脸,每每看人时都仿佛在说‘我喜欢你’的含情脉脉的眼睛…   更何况是夏天。   按校规所穿的统一服装又没说不能撸袖子。   半个班的注意力都在森月纱身上——关键大部分还是女生。   然后,英梨梨小姐就不高兴了。   看个屁啊。   不好好听讲天天盯着森月纱看看看,自己没妈妈啊。   ——浑然不觉自己的注意力也没在黑板和老师身上。   “你是不是…”   “应该多穿点。”   找了个课间,花五分钟绕话题的金发少女终于绕到了穿着打扮上。她话里话外‘好意’劝说面前这位青春洋溢的小姐姐在校服里多套一件长袖。   先不说这叫什么土穿搭,首先…   “现在是夏天,英梨梨。”   森月纱摸了摸她的额头,被恼羞成怒的挠了一爪子。   “穿那么多会热呀。”   是,你倒不热了,别人…   “闪亮亮?”   “别那么叫我。”英梨梨像个老母亲一样叨叨叨:“你不觉得…”   觉得?   “就不好啊。”   森月纱没明白她说什么。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小臂,又把腿翘起来。   “哪儿不好?”   “你没发现班里忽然安静了么。”英梨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圈。   森月纱放下腿,回头。声音忽地又大起来了。   “哦…”   “知道了?”   “没事啦,我这么好看,大家喜欢不很正常吗?”森月纱完全不在意小金毛的脸色越来越黑,从包里翻出两支棒棒糖,红苹果形状的,拨开,一支放进自己嘴里,一支塞进她嘴里。   “今日糖分。”   人就很奇怪。比如被表白后断然拒绝,当事人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略显伤心的情况——善良点说,最起码也是表白者无悲无喜的平静一段时间。   拒绝者绝对不希望看到刚对自己表白的人,被自己拒绝后转眼就欢快且没心没肺的到处疯玩的情况…   按理来说也不大会出现这种情况。   按理来说。   森月纱从不按理。   所以英梨梨最近挺郁闷…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这个年龄的女孩。原本还琢磨被自己拒绝的森月纱会不会很难过,要不要找个机会安慰她约她出去逛逛街之类的…   没有。   完全没有。   这只狐狸精第二天就乐呵呵的来了。   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想问‘被我拒绝的你难道不伤心吗’,可又感觉太不是人了。   所以,森月纱对我表白,有没有认真。   是随口说说吗?   如果认真了,是把悲伤的情绪隐藏在心里吗?   到底有没有认真…   纠结快要扯花瓣儿了。   “闪亮亮?”森月纱嘬着棒棒糖歪头看她。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你…”   “嗯?”   “中午…去天台吗?”   总是要问的,英梨梨,鼓起勇气!   你能行!   “去天台?干什么?我得吃饭呢娜吉妮给我做了好吃的小丸子。”   英梨梨鼓嘴:“你吃饭就一定得在班里吃吗?”   森月纱眨巴眨巴眼:“英梨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当然了。   “没有!”   英梨梨侧脸:“我最近很忙啊又快到deadline天天忙着画画忙着做设定哪有功夫问你…咳咳。”   “反正没有。”   那去天台是…   “我、我…”脸憋的涨红,最后憋出一句:“我…就是…其实…我也想吃小丸子。”   森月纱:……   想吃就分给你,干嘛弄的那么严肃。   结果午后天台,光顾着吃小丸子。   该问的一句也没问。   这样不行!英梨梨!   鼓起勇气!   你可以!   “真好吃。”   气温升高后,光线也必然强烈起来。森月纱和英梨梨藏在另一面墙下的长椅上,饭盒铺在两个人中间,你一口我一口的。   挡住烤人的日光,偶尔还有凉风扫过。   “娜吉妮的料理当然最棒啦。对了,还没感谢你呢,给娜吉妮介绍的管家爷爷。听她说基本课程要结束了。”   “那个没什么…”   英梨梨咽下小饭团,咳嗽两声。   “咳。”   要说了!   问她问她!   英梨梨!你行的!   “那个…”   没问题!我肯定没问题!   “那个。”   “嗯?”   成功!   “我看见了一群野狗。”   森月纱:…?   两条白色的长筒袜蹭来蹭去。   “就是…之前不是去英国了。”   “嗯嗯?”   “应酬完溜出来。”   “嗯嗯。”   “看到了大狗。”   森月纱放下筷子。   “是,值得一提的?”   英梨梨说的大狗肯定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大狗,不然她干嘛突然说这个。   秉着反正也没成功不如说说别的的心态,英梨梨想了想之前遇见的事。月色下的死巷,流着恶心涎液畸形的狗群…还有干净利落砍碎它们的面具人 。   古怪的感觉。   差点让自己挖出眼睛的贴在耳旁说话的声音…   细细碎碎的。   在她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森月纱看向的却是英梨梨身侧的那张紫色幕布一样的法术力构成的侧写。   「接触者」   真是不走运,闪亮亮。   又,应该说走运吧,在那种情况里活下来。   “啊,是呢…说实话,我根本没什么感觉——什么劫后余生的后怕,什么鸡皮疙瘩,什么心脏猛跳——没有,通通没有。”英梨梨托着下巴,两条腿晃来晃去:“我现在都记不起当时的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了,感觉挺无感的。”   “可我又不是胆子大的人。”   “很矛盾。明明很危险的时刻,现在想起来却是‘好吧知道了’的感觉。”   她说说停停,忽然很奇怪的转过头看森月纱。   “你相信我说的?”   这种事怎么看都像在胡说八道。   “因为英梨梨说的事情我也遇到过。”   森月纱笑眯眯的回应。   “我遇到过一个小孩子,和路灯长在一起,”伸手比划,“脖子能变那~么长的小女孩。”   英梨梨安静的点点头。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快相信,原来你也遇见过。”   “这就很合理了,你也遇见过。”   “你也…”   “遇见…”   “…诶——?!”   “森!月!纱!!”   “你也遇见过?!!”   完全把之前要问的问题抛在脑后了呢。 Chapter10 信与不信在于结不结实   “你也遇见过?!”   “嗯。”   “小女孩…很可怕吧…”   “还可以啦。金黄色头发穿着水手服的小女孩又什么可怕的。她还送了我一个头饰呢。”   …越听越不对。   “她的衣服‘嗖’地一下变成水手服,铛铛铛的还有音乐——”   “月之冕是吧。”   伸手拧了一把笑嘻嘻的软腰。   “正经点。”   “哈哈哈哈!就是见到啦,和英梨梨一样。”森月纱盖上饭盒,她不好奇怪物,倒挺好奇那位见义勇为的面具人的。   英梨梨被救了呢。   “如果可以我也想当面谢谢它。大概,带面具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英梨梨回忆着月色下凌厉的斩击,脑海里突然闪过森月纱刚刚讲的话。   “你说…”   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说你也遇见过,但是没说被谁救了…”   夏梨梨·福尔摩英此刻忽然察觉,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森月纱。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么,还有多少事…   “你别告诉我,你是什么超能力者。”   视线停留在发育良好的少女上半身片刻,神色复杂:“还是使用能力会爆衣的那种。”   森月纱低了下头:“你要想看也不是…”   “谁想看了啊!!”   炸毛的马尾甩起来:“你少来这套!森月纱!你到底怎么回事!让人没有防备的表白,又若无其事当作没发生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   这跟我们刚才聊的有关系…吗?   森月纱看着喘粗气的女孩,听她一边呼哧呼哧一边嘀咕什么‘终于说出来了’……   “啊,英梨梨还在计较那件事啊。”她笑笑:“不是过去了嘛,你还在纠结什么。”   “我才没纠结谁纠结了…”   英梨梨明显一副‘我要纠结死了’的表情,嘴里放着狠话:“我就是觉得一件事必须有头有尾!你明明——”   “你不是拒绝了吗?”   森月纱不解的看着她。   “不是英梨梨拒绝了吗?”   英梨梨垂头。   “那,是给英梨梨造成困扰了吗?”   不说话。   森月纱抬起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又被打开。   “诶,这样怎么能生气,明明被拒绝的是我吧?”   ——然而你一点都没有被拒绝后伤心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随便说说而已啊。那种根本没有付出感情,或者说,根本不…喜欢…吗?   英梨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想要通过森月纱的反应证明什么呢…   想不通啊啊啊啊…   “嘁,我没事。”   英梨梨双手盖住脸使劲揉了又揉。   “呼呼——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你在干什么…   “呼吸,瑜伽的呼吸方式,有助于平复激动的情绪——不是,我没激动,突然想起来就这么做了你少自以为是了谁激动了啊。”   “噗嗤…我什么也没说嘛。”森月纱点了下躲闪不及的气鼓鼓的下巴,莞尔:“瑜伽的呼吸方式…英梨梨还学了瑜伽?”   没有。   妈妈在学,她只是偷看到而已。   呼…吸…呼…吸。   大概就这么多。   不想在森月纱面前丢脸的少女强硬的挺了挺虚拟胸脯:“对!我在学瑜伽。”   “那个,呼吸方式不就是普通的呼吸?”   “是瑜伽特有的呼吸方式。”   “特有是指…?”   “特别的。”   “所以特别是…?”   “就和正常不一样啊,你这个没见识的女人。”   没见识的森月纱还真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   “反正就是特别特别特别我是对的!”烦躁的拽拽裙子,把重新包好的便当放在地上后蹭了蹭椅子,靠近森月纱。   “喂,你刚才没说完,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真是什么超能力者吧?”   “还是,你也被什么面具人救了?”   “我们是不是遇上超自然事件了?你报警了吗?”   森月纱抬起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女。金色的光线打在绽放的雏菊般柔软上。两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仿佛有多彩的情感闪动。   她闻见了淡淡的水生调。   “喂?”   森月纱晃晃头。   “没什么。我啊,我当然是靠自己啦。”她攥了攥拳,比着细溜的胳膊上不明显的肱二头肌:“靠自己干净利落的结果了那个小怪物。”   才不信你。   英梨梨撇嘴。   森月纱在她这里的信用度已经触底,这个混蛋平时没少做弄她。   “哦,请问你是怎么‘结果’它的呢?”   怎么结果的…   让我编…让我想一想。   森月纱捻着卷发琢磨:“很久很久以前——”   “打住。”   英梨梨果断叫停。   “你每次一这样就是要说瞎话了,而且为什么要很久以前啊,不是最近发生的事吗?”   森月纱要说的就是最近发生的事。   “那为什么要用‘很久很久’。”   “显得比较高级。”   英梨梨翻了个白眼:“去掉那些没用的词。”   “噢。”不情不愿的继续讲故事:“我遇到了会使用超能力的生物,然后,它们教会了我超能力超能力。”   “那是一只屁股毛很丑脸也很丑的黑猫。   但是屁股和脸丑的大不相同。   脸是从左往右丑,屁股是从右往左丑——尾巴是炸毛时候丑,顺毛时候丑的厉害。   它的嘴巴臭臭的,像十天没刷牙的学校女厕所第二个格子——就是咱们楼下那个。它教会了我第一个超能力。   完啦,我就走呀走。   走呀走,走呀走。   哒哒,又遇到了第二个家伙。   哇塞,是个没有头发的女人。   她逼着我饭前饭后祈祷,向什么‘无须发之神’祈祷——只要够虔诚,就能获得力量。   我乖乖祈祷,你知道我挺听话的吧?   然后,我就得到第二个超能力啦。   怎么样?”   讲完。   安静。   两个人相对无言。   英梨梨的神色有点复杂…   “…说实话,虽然我明知道你在骗我,可看你讲的这么努力,都有点想要相信了。”   “哪里不相信。是猫猫丑的那里?”   “全部。”   英梨梨叹气:“你要不想说就算了。之前因为是在国外发生的事,我本来没想过报警,可听你说的话,这边也出现了问题。咱们真得考虑考虑了。”   “那个不重要啦,英梨梨,我说的是真的。”   “我信。”   “真的真的!”   “嗯。”   “英梨梨。”   “嗯。”   “你说,咱们的制服结实吗?”   “嗯…啊?” Chapter11 AKA梨梨   “小火箭蛙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蚕宝宝翻滚!”   “啊啊啊啊啊森月纱要死了啊啊啊啊!”   “蝴蝶伸懒腰!”   “森森森森森月啊啊啊啊啊啊——”   懒洋洋午后。   十分动感的两个飞来飞去的少女。   都市里的孩子们就算家境不殷实,一套两套冬夏制服可不算负担,按理来说,都是比较合身得体的——没有意外情况,最多更换个一两次罢了。   合身…?   赛亚人·梨梨看看变成oversize的上衣。   由于是揪了会前襟又揪了会后脖子,雨露均沾的飞法导致整件衣服极其的街头。   降落后,大了不止两码。   “嗯…yo?”   “你少给我拽英文!衣服变成这样都怪谁啊!!”   面前的黑发少女一手握拳杵在嘴上,另一只手打碟模样的动来动去,英梨梨就气不打一处来。   “kekeke…下面将要出场的是来自东京儿童大班的永远平坦畅通的AKA·Golden Retriever——!!”   “你闭嘴。”   森月纱放下拳,悄眯眯捏起一根金色的呆毛塞进她头顶的平层里。   “你现在最好别碰我。”英梨梨满脸黑气,两条马尾毛毛躁躁的像个差点被吓死的炸刺海胆。“森月纱…”   “嗨嗨。”   “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外星人。”   “嗨,是的。”   “也不用这么老实…”   森月纱看着像颗毛茸茸金色小太阳的脑袋就想乐。   “好怕你一拳打碎地球噢。”   “你别以为我没看过你的漫画。”英梨梨不停的往下捋头发,越捋越炸。“我要是赛亚人就先揍死你。”   “你可真坏。”   谁坏啊问了一句‘制服结不结实’不等人说话就揪着自己飞来飞去你是蛾子吗?   “飞蛾扑火…”   “哈?”   “才不想自杀…是涉谷showtime…压轴的舞蹈家…”   英梨梨:“没完了是吧。”   ——忍不住忍不住,你现在的这身好像个女子Rapper噢。   “呸,怪我吗?”   森月纱偷笑,帮着拽拽衣服:“其实挺好看的。帮英梨梨改了一次新穿法。”   “我还得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嘛这么客气干什——”   “真想捏死你。”   英梨梨弄了半天,坚持挺的像跟避雷针一样的头发依然矗立在头顶中央…   完全不理会自己主人的抓狂。   “算了。”自暴自弃的就地而坐:“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   塔顶?   “我是问哪个塔顶——你给我google地图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带我飞了多远啊。”   气爆了的少女顶着金灿灿迎风飘荡的避雷针掏出手机,line里忽然冒出一条。   大漂亮:「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还发了个贱兮兮的小熊笑。   英梨梨:……   且不说我就距离你半米吧。   不是你揪着我飞过来的么…   这个时候就别说油腻情话了我恐高啊!   森月纱今天可太开心了。   一百分开心!   “我是一百分惊吓。”英梨梨看了眼地图,发现距学校大概两条街那么远,松了口气。刚才大脑骤停,现在冷静下来,她真怕森月纱揪着她乱飞的样子被拍下来。   “拍不下来的。”   森月纱摇摇手指:“释放神秘会干扰成像,况且几个月前不是出新闻了吗?大面积摄像失灵人类进入眨眼时代巴拉巴拉…”   “我觉得你得从头讲。”   从头讲就从头讲。   神秘啦仪式啦怪物啦秩序混乱啦…   十分钟过去,英梨梨才大概有了模糊概念。   “所以,你的仪式能力就是力大无穷加飞来飞去?”画画少女挺吃这个设定的,什么世界灾变什么人人都有超能力之类的。   就,秩序和混沌…   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是按部就班的照词唱,一个是freestyle。”   英梨梨:……   “过不去了是吧?”   我讨厌oversize和rapper。   “反正,英梨梨以后要小心点啦。变成「接触者」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这个世界,总感觉你会再遇到什么其他怪东西。”   谢谢,我遇到最怪的东西就是你了。   而且这种事要怎么小心啊。我可不想再被脏兮兮的狗追着咬…得跟妈妈爸爸说一下。   “嗯嗯,和小百合姐姐说一下。遇到什么怪物给我打电话喽,我来救你。”   这句话说的时候太恰当了。英梨梨楞了一下,粉唇嗫嚅:“嘁,把、把你扯进来我心里也过不去吧…”   “到时AKA金毛梨梨在地下办演出记得给我张票喽。”   我要收回感动。   并且打算和你绝交一个月。   “嘿…今天开心吗?知道了一个新的世界。”   “如果有可能请让这个新世界离我远点。”   初听还不错,越想越恐怖。变成什么超能力者固然好了但是,不止是这样啊更多的是危险吧。森月纱说的那些怪物还有各种藏在大众群体里心怀叵测的人类…   离得越远越好。   英梨梨甩了甩头,犹犹豫豫的劝说:“了不得的事还是留给那些了不得的人吧。月纱,你…你也不要接触那些了,万一…”   揪揪大帽衫(制服上衣)   “…而且,会越来越危险…”   拽拽衣角。   “你听我说,就算你得到了超能力…”   掀起来。   “我们只是高中生啊,不说怪物,你清楚遇上的都是…”   放下去。   “如果你出事了该…”   掀起来。   “再者总有比你厉害的…”   放下去。   “冷死了森月纱!别扇我的衣服了!!”   无山峦抵挡自下而上的吹风,一波一波的全刮在她下巴上了。   森月纱无辜的抬起头。   “我给你买几条金链子挂脖子上吧。”   你最好别再聊rapper梗。   森月纱笑嘻嘻的撒开衣角,捏着虚无的麦克风放在嘴边:“「女子高校生竟然是地下最热门的rapper!」、「大惊爆!」——什么的特别有意思。”   “……说实话衣服的质量确实不错。”   英梨梨无奈,自己扯了扯衣服。   哎。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就出了一趟国而已。月下的剑客、畸形的狗群、抓着我飞来飞去的大扑楞蛾子…”   反正英梨梨是一分一毫都没有想踏入那个世界的心。即便森月纱拍着史莱姆信誓旦旦的承诺帮她找一件仪式物——不要,她不是傻子。这玩意森月纱能行她又不一定能行。漫画里那些死掉的配角大多都是因为自信。   “没准成为仪式者后你的身材就变好了呢。”   “闭嘴,我身材很好。”   “可是你的史莱姆不会动。是…死掉了吗?”   你不是我的朋友了森月纱。 Chapter12 隐秘与窥私者   有时候朋友多了麻烦,少了又…   又舒服又轻松。   至少这十来年霞之丘诗羽是如此认为的,直到她从举办人那里得到了仪式物。   一支通体血红的钢笔。   其实还有几件,唯这支笔她能使用而已——本来奇诡的实在没必要弄的更玄,这些仪式物似乎对举办人来说也不算重要,根本还是因为成功率太低而失败、污染率太高。   他摊开那些仪式物的时候还温和的告诉霞之丘诗羽,如果仪式失败,身体出现异化请回来找他帮忙。   至少对舞会成员,他一定竭尽所能。   ——以上霞之丘诗羽都认为是扯淡。   她如果真异化成怪物了,举办人第一反应就杀了她获取所谓的结晶吧。   鲜血般绚丽的钢笔看不出来自秩序或混沌哪方,考虑到有很大可能举办人坏心的提供了一件秩序侧的仪式物——失败,它能得到一枚来自女人尸体奉献的结晶,成功的话…   一个秩序侧的仪式者踏入满是混沌侧的聚会。举办人只要在聚会上随便说两句,她这只绵羊就成了火架上旋转的精美肉食,等着围在周围的食客一刀刀片着吃了。   所以,无论这支笔属于哪方,她都要避开舞会里的成员,独自完成仪式。   除此之外,让她如此焦虑着行动的第二个原因来自舞会本身。   那些人都太古怪了。   之前和森月纱说的‘不想贸然接触不了解的力量’的观点在捡到皆川茜的面具后成了泡影——被面具和举办人奇怪能力困住后,自己并不能以凡人的身体和大脑想出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   兔子小姐说的:‘没有活人能从假面舞会退出。’究竟是不是威胁…   霞之丘诗羽抱悲观态度。   现代组织通常用利益和条律来捆绑组织里的成员,用背叛的严重后果束缚、威慑手下——奇幻版本的话光想想也知道会更麻烦。   举办人如果只是单凭威胁和恐吓是不可能让那些唯恐不乱的怪人停步的——在自己到来之前,一定有人用血的代价证明了它的掌控力。   所以,光「接触者」是不行的。   她必须真正进入那个诡异的世界,至少进入「原点」,才有可能想办法脱离舞会。   要变强大。   面对这么诡异的困境,秩序或混沌就不再重要了。与其想哪边更好,不如说哪边能让她变得强大、尽快脱离舞会就选哪边才对吧。   穷人没资格挑三拣四,挑剔和略带刻薄的清贵或许有人能做到,但她可不行。   她想要活下去。   故此,拿到所谓仪式物后就租了个短期旅馆试验的少女才有了‘朋友太少’的感叹。   那支红色的钢笔所使用的墨水是自己的鲜血。   它在空气里写下的文字,似乎也只有自己能看得到。   「窥私者(前置I):   「献上一条隐秘。」   「取悦,收获。」   霞之丘诗羽冷静的打开准备好的便携医疗箱,拿出酒精和棉球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没有一丁点伤口。除了偶尔回归原始用签字笔在纸上梳理逻辑时关节上磨出的薄薄的茧子外,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性的手。   那支笔似乎凭空抽取了她的血液。   取悦…   她托着下巴,看着面前淡淡浮动的血色文字。   「献上一条隐秘。」   ——什么样的隐秘都行?   不对,如果是被很多人清楚的,就不算隐秘了。   然后…   取悦,收获。   ——取悦谁?   大概是混沌或秩序或神或魔…啧。麻烦的是,她不清楚这支笔到底靠近秩序还是混沌…   网络能用,她当然清楚这两个对立的词恰如硬币的正反两面一样。   能够取悦秩序的,可并不一定能取悦混沌。   否则…   ——「取悦,收获。」   反过来说:   不取悦,不收获。   没能取悦的结果就很明显了。   如果仪式都是这么诡异且模糊、唯心,就难怪成功的人那么少。   相比他们,自己的‘问题’倒算简单了吧。   取悦取悦…   隐秘…   还得保证「秘密」的正确性吧。   这种事绝对不能道听途说啊。   霞之丘诗羽叹了口气。   给出的谜题太模糊,她根本无从判断。与其说秩序和混沌的恩赐者逻辑清晰大脑清醒,不如说他们都很幸运。   没错,需要的是幸运。   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一场赌博。   给出毫无线索的题目,引诱答题者思考,踌躇,然后,在发现并无破题的可能后绝望的绷紧神经,孤注一掷。   真是恶趣味。   毕竟,谁知道‘足以颠覆国家的机密’和‘我姐姐出轨了’这两个秘密哪一个更讨欢心呢。   是后者也说不定吧。   如果她是神明就会选后一个。   看着凡人好不容易得到‘关乎颠覆国家的秘密’欣喜若狂的写上去后,再调皮的告诉他:‘我比较喜欢你姐姐出轨那个秘密哦。’   那个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霞之丘诗羽转了转酒红色的眼球。   足够有意思有价值且绝对保证正确的秘密。   ——她这个年龄能够得知的秘密大多来自女生之间相互的八卦,可这种秘密的来源又不是霞之丘诗羽想要的。   一来,她没什么朋友。   二来,八卦…么。大多是假的。   其实她看到仪式的前置条件,第一个反应就是写上:   「森月纱是仪式者」这个秘密。   但…   她又担心出现什么意外连累森月纱,万一泄漏出去,森月纱就麻烦了。   那个小傻蛋学妹可在迷雾事件里保护了自己。   不能把这个秘密写上去。   霞之丘诗羽小心翼翼的跟着前方的两道身影,不远不近的坠着。   秘密,还是只能靠自己。   ——午后,离电影院不远的地方。   她在跟踪一男一女。   比起道听途说,还是自己亲眼见到的更靠谱点。她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多的收集一些秘密,最后在一个个筛选。   她贴着墙低头,用余光隐隐约约的追着远处相互依偎的男女。   “去…电影院了?”   “不应该出现在公司吗?”   霞之丘诗羽揣着那支钢笔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身后,两道视线也跟着她的移动而移动起来。 Chapter13 别怕,正面刚!   “那是…”   “长腿学姐?”   ……   森月纱揪着英梨梨从铁塔腰部飞下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降落后,给平冢静打了个电话——午休时飞走的,现在已经上课了。   ‘英梨梨生病我送她去医院。’   ——旷课的理由是生病。   ‘呵呵。’   ——平冢静不信的理由是森月纱。   ‘让英梨梨接电话。’   比起森月纱,高中部堪称乖乖牌典范的玉女泽村更能让平冢静相信。   ‘咳…平冢老师。’   英梨梨一边接电话一边瞪森月纱。   ‘你生病了吗?’   ‘…是生病了。’   ‘严不严重?怎么回事?’   ‘感冒,有点晕,让森月纱送我去医院。’   ‘要不要我联系你的家人吗?’   ‘不不不——不,不用了咳咳,我马上结束就回去了。’   在平冢静那里信用度为零的少女很羡慕眼前这个信用度满值的家伙。挂了电话,两个人开始在大街上游荡(逛街)。   “你的信用就是这么一次次用光的。”迟到就迟到好了啊,为什么要说‘反正迟到了就不回去了吧’这种话。   哦。   那你又为什么要同意呢。   “我是为了盯着你!”英梨梨叉开两根手指,点点自己眼睛,又点点森月纱的:“以免你去什么不好的地方疯。”   绝对不是为了多和你独处一会。   “英梨梨真是阴险狡诈。”   “你连夸人都不会夸啊。”英梨梨嫌弃的看了眼她,悄悄往那边靠了靠,两个人的影子贴在了一起。   森月纱反驳:“夸你聪明呢。”   “夸人得用褒义词白痴。”   “嗯…英梨梨的脑子可真…褒义词。”   “你成心吧。”   “那,你的胸真苗条。”   “你就是成心。”   “嘻,女孩子被夸奖苗条都会很开心的。英梨梨真是个怪人。”   英梨梨气不打一处来:“我吃完午饭就被你拉着飞来飞去跟人体过山车一样,好不容易从那么高的铁塔上回到地面,又被‘强迫’着旷课跟你在大街上游荡——我是怪人?!”   森月纱没回答。   她猛地靠近英梨梨——脸正对脸,视线碰着视线。颤动的蔚蓝眼眸,还有蓝色海面中反射的细碎阳光尽收于另一双眸子。   “干、干什么你、你你你…”   下一刻,又忽然拉远了距离。   森月纱背手,也背对阳光。   “所以说英梨梨才是怪人嘛。”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我我我没说什么呀。”   鹦鹉学舌的逗弄果然让某只金毛小结巴恼羞成怒,衣角忽然传来拉扯感。   “yo梨梨,看那边看那边!”   “我真想用麦克风砸死你。”   英梨梨呲着牙,甩开作怪的手,顺方向瞟了一眼。   也没…   诶?   那位?   怎么,也旷课了吗?   东躲西藏自以为隐蔽的很好的学姐。   身上还穿着校服呢。   “霞之丘学姐?”   “她…干什么呢?”   “森…”   身旁空无一人。   再看,三十米开外了。   “森月纱!”紧跑两步,一把搂住悄眯眯跟踪的少女:“你要干嘛!”   “跟上去看看呀英梨梨不好奇霞之丘学姐去干什么?”   不,我一点也不好奇。   我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那种人?”   “毒舌坏心眼傲慢的家伙。”   森月纱点点头:“可是,学姐的腿很长呀。”   …我现在是跟你讨论腿长不长的问题么。   “巴里巴里!跟上去看看我好好奇喔——会不会是正在捉出轨的男朋友?”   英梨梨觉得霞之丘诗羽那种人会有交往对象,哪个男孩受得了她的性格……就连女孩子都受不了吧。   出轨…   被森月纱一路拽着跌跌撞撞,倒是很神奇的没有被霞之丘发现,就这么看她一路躲躲藏藏,跟着来到了电影院。   也终于看见了霞之丘诗羽的跟踪目标。   两个显年轻却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感情很好的夫妻?   “我猜那个人就是学姐的出轨男友。”   英梨梨:……   你是不是瞎那个男人起码四十多了。   这明显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妇啊。   “是吧?”森月纱笃定的点点下巴:“一看就是个出轨的家伙。”   英梨梨垮下脸,揪了揪跃跃欲试的小号调皮鬼,放低声音:“你别闹,我们什么都不清楚,万一…”   “万一学姐吃亏就惨了!我得上去帮忙!”   “森——”   噔噔蹬噔。   完了,   撒手没。   试图细致观察的霞之丘诗羽躲在自动贩卖机后面…   下一秒发生的事,让她笑了半个月。   ——森月纱不知道从哪冲出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一把攥住她的手,坚定又安慰似的说道:   “学姐别怕!我们正面刚!”   霞之丘诗羽张了张嘴,那声错愕后打招呼的‘嗨’堵在嗓子里,又被拉着来到了跟踪目标的面前。   对方看见她也很惊讶。   “哼哼,被捉到了吧?我都看见你脸上的惊恐了!”   “不是,你——”   抬掌把学姐到嘴边的话按回去,森月纱义愤填膺的挺了挺胸脯,恶狠狠瞪着男人:   “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懂珍惜呢。”森月纱一边说一边比划:“看看这双长腿,你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稚嫩且单方面的高频让一男一女相视彼此,很默契的没有回嘴。   森月纱见状,插着腰,一副‘我最棒你们没话可说’了的德行,下巴微微抬起:“你会后悔——”又看了眼男人身旁的女人。   即便到现在,两个人还牵着手。   不行,光谴责是不会让这个家伙愧疚的。   我要让他追悔莫及。   森月纱灵机一动,有了个好主意。   她抬起手,绕上了霞之丘诗羽的胳膊。   男人挑了挑眉。   “哼哼,后悔了吧!”一不做二不休的少女索性把身子也贴了过去,亲昵的蹭了蹭,示威道:“要谢谢你呢!你做了这种事,学姐就是我的了!”   “后悔也晚了哦。”   “她以后就是我的女朋友了,是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的!”   啵。   踮脚,亲了侧脸。   森月纱趾高气昂的看着一男一女。   男人不语,他旁边的女人倒是开口了。   ——是打量完森月纱,才对霞之丘诗羽开口。   “挺好的。”   森月纱:?   霞之丘诗羽的声音非常僵硬。   “哈哈真巧啊…”   是吧…   “爸爸,妈妈。”   森月纱:……   ?   看好戏的男人和面带满意之色的女人,   森月纱撒开学姐的胳膊,并腿,站直,九十度鞠躬。   “我冰淇淋要化了。”   “再见。”   英梨梨躲在自动贩卖机后面痛苦的捂住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啊啊啊啊!!   我告诉过你没有!   神经病!!! Chapter14 合理的回避   所以,亲爱的女儿,你能不能告诉妈妈。   在应该上学的时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院。   ——被某个小疯子认为是第三者的实际上和丈夫结婚二十多年的保养的非常好的霞之丘诗羽的母亲微笑脸。   诗羽小姐原本是秉着随便跟跟的心态:在偶然发现一直没什么浪漫情怀的父亲突然喷了香水,母亲又不在家的情况下…   任谁都会感觉奇怪吧。   结果跟出来在发现母亲请假了,两个人还挺有闲心的晃晃悠悠去看电影——想着到此就结束回学校的诗羽小姐…   哪知道会遇见森月纱呢。   更没想到这姑娘会拉着自己去跟父亲母亲刚正面…   “我是不是应该高兴?”   霞之丘先生今日的一身名品西装给自己加分不少,再配上香水、整齐的头发,不知是因为遗传基因还是特殊保养的极显年轻的脸。   也难怪会被误会。   “应该高兴吧?”中年男人指指自己的脸,对着森月纱展露笑容:“还是,不相信我女儿的魅力呢?”   身旁的女人推了推丈夫,看向森月纱时往回收着下巴,笑的优雅娇矜:“…虽然是误会,还是很感谢你帮诗羽做的这些——是朋友吧?你们是朋友,还是…”   森月纱不尴不尬的看了眼霞之丘诗羽。   对方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嘁。   “是朋友啦。”   女人松开丈夫,拉起森月纱的手:“真好啊,诗羽能有这么棒的朋友。要多接触啊,有空请来家里做客。”   “我…”   “会好好招待的,森…月纱,可以这么叫你吗?”女人撇了眼女儿,笑意更深了:“她总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有时候难免会钻牛角尖,有可能的话,帮我多开导开导她。”   “我…”   “不,其实开不开导的太严重了。年轻人,多在一起逛街聊天…哪怕呆着都好,你说是吗?”这位同样有着酒红色眸子的人母怎么看森月纱怎么满意。   “我们以前的工作都很忙,或多或少对诗羽有些忽视。月纱,请多照顾了。”   森月纱连忙摆手:“学姐很好的!”   哦…   母亲意味深长:“那就好呢,年轻时的友谊是最棒的。如果…”   “咳。”   霞之丘诗羽忽然打断:“电影快开场了。”   母亲白了她一眼。   我这都为谁啊。   她给了森月纱一个微笑,拉起丈夫:“那,我们进去了。改天一定来家里做客哦。”   森月纱乖巧的点头。   一直到夫妻过了检票口,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后,才转身,朝藏在贩卖机后面的英梨梨勾手。   看见她,霞之丘诗羽瞬间变脸。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英梨梨揪着森月纱的袖子,龇牙:“我明明和森月纱一块来的!”   “可能太矮了吧没看见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咖啡厅。   哼哧哼哧的金毛猎犬。   淡定自若喝咖啡的学姐。   码了一桌子小蛋糕的森月纱。   和睦的气氛。   “跟踪自己的父母,你可真失败啊。”   英梨梨枕着手臂嫌弃:“竟然怀疑自己的父亲,你的目标已经从学校转移到家庭了吗?”   霞之丘诗羽扭头:“月纱,今天请假了?”   压根没接她的话。   英梨梨鼓脸,不高兴的换了个目标:“森月纱,你到底怎么认识她的?”   森月纱点点头。   “是请假了呀。”   英梨梨:……   霞之丘诗羽:噗嗤。   “啊!我要回家了!”   森月纱拽住作势要走的女孩,忍笑把她按回座位里:“开个玩笑嘛哈哈哈。刚才应该听英梨梨的才对。”   “哼…当然,我早就看出来了。”   “说起来,还以为你和学姐不认识呢,想了半天怎么介绍。”   霞之丘诗羽微笑:“泽村·斯宾塞·英梨梨怎么会不认识。”   “被你格外关注真不是一件好事。”   阴阳怪气的女人。   “嗯?我好像没说‘格外’这个词?泽村同学…误会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意思!”   无所谓的听着两个人对掐,完全不耽误森月纱一勺勺的把蛋糕送进嘴里。服务员来了好几次,桌面上已经摆满了。   “吃的下这么多吗?别说给我点的,我可不吃。”   英梨梨看着满桌玲琅各色的蛋糕皱眉。   “月纱可没说是给你点的。”   月纱月纱…   叫的那么亲…   英梨梨瞪着霞之丘诗羽,对方施施然的撩了撩头发,汤匙在咖啡里搅来搅去。   “吃不完摆着也很好看嘛。”   森月纱舔舔嘴:“英梨梨想知道的,学姐也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话题突然被扯到另一条线路上,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想知道的。   “就是秩序和混沌呀。”   森月纱吸了一口果汁,朝霞之丘诗羽努嘴:“学姐也经历过你经历的那些。”   什么?!   “你你、连你也…”   霞之丘诗羽收回戏谑,认真的看了眼森月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回以确认。   “嗯。如果你说的是…那种东西,我经历过。”   英梨梨沉默。   桌上的三个人都经历过吗。   摆蛋糕的摆蛋糕,搅咖啡的搅咖啡。   英梨梨有些纠结:“就,就当没发生过不可以吗…”   话音落。   笔直的银汤匙悬停在液体中央。   霞之丘诗羽眼里掠过嘲弄:“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逃避型呢。”   并非只周遭的一切,而是,整个世界都在变化。   你能逃到哪里去,英梨梨。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用跟我说。”   霞之丘诗羽的话一点不留情面,在这种问题上她和英梨梨没什么可聊的。   根本不是一路人。   至于正在准备中的仪式和仪式物霞之丘诗羽同样不打算说:聊仪式物就避免不了涉及到假面舞会和举办人——兔子小姐可是警告过的。   晋升、脱离假面舞会、在火间社和舞会的怪人们之间周旋。她通往目的地的路径里没有给森月纱留位置。那可是一整个组织的人。就算她能找到什么方式,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让森月纱清楚她的困境…   又能怎么样呢。   这种求助会把森月纱领上死路的。   霞之丘诗羽垂下眼帘。 Chapter15 闲聊与分歧   眼看气氛僵硬起来,森月纱立马举手提议。   去逛街吧。   反正都旷课了,不如把时间利用到有意义的地方,吵架什么的太没劲。   哦。   “你说的有意义的地方就是让我们陪你买袜子?”   三人组合很神奇又很默契的变成了妈妈(学姐)爸爸(笨梨梨)+调皮捣蛋的女儿的组合。妈妈负责看住在商场里乱跑的女儿…   爸爸负责既不管事又话多的角色。   大概也是最适合英梨梨的角色了(某诗羽认为)   “一双袜子这么贵,够我买半套画笔了。”   从来不知道丝袜线袜各种袜能到达这么个价格的高中梨一脸‘你这个败家女’的模样——其实以她的家境来说甚至还要比霞之丘诗羽家要殷实,绝不至于惊讶。   她就是单纯的有点抠门。   “你那是有点么,金钱豹小姐。”   森月纱让服务的小姐姐去拿她要的袜子,回头对英梨梨做了个鬼脸:“人类要学会花钱呐,宅梨梨。”   “你这么一会给我起几个外号了差不多行了。”英梨梨左右环顾,档次极高的环境里播放着柔和的她没听过的曲目,一个个服务人员彬彬有礼的挂着笑脸,看森月纱的表情就像看一座待开采的金矿。   “本来就是嘛,人类如果不会花钱,和猫咪没有小肉垫有什么区别。”   森月纱的本事就是提出一个压根不合理且不着调的言论,然后用她充分的说服力(胡搅蛮缠)迫使对方认可她的话。   “什么叫人类得学会花钱。我还以为你要用‘女孩子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来掩饰自己败家女的事实。”   “什么美好的东西?”森月纱有点奇怪这话:“为什么特指女孩子?”   英梨梨也不懂,随意扯扯模特身上的衣服:“我怎么知道,网络上都这么说。”   无论怎么看,这三个人都属于特殊人群,完全不能理解。   霞之丘诗羽想了想,如果按照逻辑的话:“是这样吗?”   「我是女孩子,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   ——「你说的对,宝石属于你!」   「我是女孩子,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   ——「没错,请务必都让我来付钱!」   少女甩头把这个古怪的逻辑摇走。   “完全胡扯。”   霞之丘诗羽不理解:“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吧?”   比起她,英梨梨似乎更关注网络一些。她否定:“不是,好像还很认真。月纱没听说过?”   森月纱比霞之丘诗羽要加一个‘更’字。她压根就不关注网络上的东西,一个连自己的事业(漫画)都能鸽到让编辑妥协只给稿子的家伙,你还指望她安安静静的举着手机发呆么。   “反正大家都一样啦。”   懒得想懒得讨论。   英梨梨坏笑:“听起来你的言论有点背叛了自己的阵营。”   什么背叛阵营。   “嘛嘛,网络上,可不是我说的。‘女性就要站在女性阵营’,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虽然我很讨厌这种说辞。画东西的时候骂我的人可没有站在我这边…切。”   森月纱这才明白。   “原来如此 ,这么说,我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   少女把长发捋到耳后,接过服务员小姐姐拿来的袜子们,转又递给两个女孩。   “很好看吧?这条的花纹。诶,基本不会勾丝啦。”   “我又没说不好…”英梨梨捏着袜子脸有点红:“你刚刚说什么站在自己那边…”   “噢,就是,相比起什么男性女性,我当然站在自己这边啦。”   森月纱抬起风华光艳的双眸看着英梨梨。   出众的容貌下藏着野性。   “诶怎么说呢…强者分性别?”   少女声音平淡:“我不站在任何一边。无论哪一种性别,弱者才会试图祈求赏赐,赢家通吃一切。”   “你觉得赢家——它会站在哪边?男性站男性,女性站女性?不对噢,笨梨梨。赢家当然只会和其他赢家站在一起啦。”   森月纱张开手掌:“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咯。”   “这种通过划分阵营来捆绑裹挟的手段我是没兴趣啦。”   扇扇手掌。   直白又狂妄的话并不会让人产生不舒适的感觉,反而,有如暴风涡心般沉静而使周遭碎乱的激昂感。   还真是有点…   酷呢。   霞之丘诗羽美目流转。   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她…   就是喜欢这副模样的森月纱。   撕扯血肉的进攻与野性和无与伦比的容貌足够让人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的一切。   或者,催促着她去征服。   “嘁,什么资本发言…”英梨梨略低着头,丝袜被手指捻啊捻…不太平静的表情下是波澜壮阔的心。“你真应该去参加演讲比赛。”   “我真琢磨过要不要考表演系。”   结果就是被几位侍从联手阻止——受不了受不了,就这三天两头折腾的能耐,就别让自家主人霍霍那些想要上荧幕怀揣梦想的学生们了。   “明明能一句话解决的事非要说的那么中二。”英梨梨吐槽:“改成「人类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不就得了…还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什么强盗发言啊。”   就真让英梨梨说中了。   阿莉埃蒂就是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抢)的生物。当然,森月纱也这德行。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侍从。   改成‘人类值得’?   霞之丘诗羽冷笑着摇头:“你果然是希望被所有人认同的家伙。”   “你就喜欢对着干是吧?”英梨梨耷拉脸:“被所有人认同怎么了?”   “没什么问题,但被所有人认同的话也称不上表达。”   相比起喜欢稳妥的‘一定正确’的英梨梨,霞之丘诗羽有着自己独特的人生观。就算是条错误或失败的路。   森月纱恰好符合…   嗯…也更符合择偶观呢。   “所以,我们才是一国的。”霞之丘诗羽看森月纱:“那只金毛和我们不一样。”   森月纱偷笑,老道的拍拍英梨梨的肩膀:“笨梨梨要早点长大噢。”   “少给我装大人啊!”   英梨梨甩着马尾:“说什么‘你们人类人类’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你这个中二少女!”   “嘻嘻…”   看着打闹的两个人,少女酒红色的眸子里闪过笑意。   公主脱掉礼服,穿上盔甲,牵出战马。   但对霞之丘来说,森月纱既不是公主也不是骑士。   她是密林深处熬制毒药的魔女。   她爱她美丽的躯壳,也爱她古怪且璀璨的灵魂。 Chapter16 征服或被征服   最后的最后蜈蚣女士还是买了不少袜子。   英梨梨拦截无果,反而自己也被塞了不少条——霞之丘诗羽是挺愉快的收下了。她讽刺说这就是女孩和女人的区别,得到了所有服务小姐姐的赞同。   “所以你想当蜈蚣是因为能把所有口味都穿一遍么。”   “呢呢~”   “呢个鬼,我明天还得找平冢老师买一套新制服。”   之前在商场森月纱就提出给英梨梨买件小裙子,抠门到某种程度的小金毛从一层摇头到五层,就买了一杯草莓果粒沙冰。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啊这几条袜子就多少钱了我说你现在又是仆人又是——”   听在森月纱的耳朵里就是:   噜噜噜滴滴嗒啦啦啦卟噜卟噜…   两根食指一堵。   “不听不听讨厌rapper~”   “呀!你给我回来!”   霞之丘诗羽觉得俩人能在这种地方犯神经病也许是意味了某种‘我是金钱的主人而并非奴隶’的价值观吧…   只能这么往好处想。   “你刚才说要搬家是怎么回事?”   霞之丘诗羽还不知道森月纱买了个神社的事。   “恰当的说是土地。”英梨梨插了一嘴,给娜吉妮上课的管家还是她找的呢:“在东京圈的土地。”   “大地块?”   “厉害吧。”   霞之丘诗羽挑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英梨梨可骄傲了。   “我拜托家里找到了给她的女仆上课的管家!”   “就相当于制造汽车的流程中,你负责制作宣传手册?”   英梨梨:……   果然,就算相处了半天还是对这个死女人喜欢不起来。   “到时候请你们去做客哦。”   神社基础设施落成还要有一段时间——很多内部设施修建起来太麻烦,每个侍从又都有自己的要求,再加上森月纱时不时‘我又有一个好主意’…   直接导致工程一拖再拖。   听安苏娜的意思,一些她提出的要求国内没有设备,需要进口。   时间就更长了。   “你弄神社干什么?”   “住。”   “…说什么废话。”   英梨梨是真好奇,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有钱买平层或一户建不是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森月纱这都快赶上庄园了。   多麻烦啊。   “大一点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我是能接受小的啦。”   “也不是大小的问题——”   “英梨梨喜欢大的还是小的?”   “跟我喜不喜欢没关系——”   霞之丘诗羽打断:“你们俩是在说住处还是别的什么。”   “住处!”   “别的什么!”   霞之丘诗羽掩嘴。   “泽村同学当然喜欢小一点的,天然的立场呢。”   你闭嘴。   英梨梨给俩人一个后脑勺:“我才懒的管,少来麻烦我就行了。到国外还勾勾搭搭的…”   “诶?”   什么国外?   穿着大号制服的儿童型号少女避而不谈,走的飞快。   “英梨——”   飞快。   超级快。   “泽村同学也有秘密了呢。”   霞之丘诗羽看着仓皇的背影:“是吧?”   反正都在一层,森月纱也没急着追,神神秘秘的拉起学姐的胳膊,到她耳边:   “英梨梨还真有个大秘密呢。”   霞之丘诗羽眼瞳闪烁。   “是吗?”   最近专注收集秘密的姑娘表示她十分想听。   “我跟你说。”森月纱左顾右盼:“英梨梨其实…”   “其实…”   “其实是个rapper。”   霞之丘诗羽:……   她稍微有点明白英梨梨的感受了。   这孩子…   可爱的厉害啊。   “泽村同学…”霞之丘诗羽也不反驳,跟着话题往下接:“她看起来可不像。”   森月纱提着纸袋的手一挥:“哎——学姐太天真了,人都会下意识隐藏嘛。”   “可月纱又没亲眼见过,怎么认定就是呢。”   森月纱神神秘秘的眨了下左眼:“我看到了英梨梨的灵魂——是个炸穿全场的拿mic的金毛小狗狗喔。”   以英梨梨的性格…真做得出那种事么。   霞之丘诗羽不信:“闹腾的性格反面应该是安静的淑女才对吧。”她以为森月纱在玩单纯的性格反转。   森月纱没说对与不对,稍微仰头看她。   “学姐喝过汽水吧?”   “打开盖子放久了的汽水没有了小气泡,就是一瓶死掉的甜水了。”   “很难喝的。”   “英梨梨还是要时时刻刻冒着气泡才有意思。”   有些…冷漠的视角?   霞之丘诗羽拉直了嘴唇。   那…   “那我呢?”   森月纱想也不想答道:“学姐是狮子。”   唔…倒不丢人,可依据?   “以为自己是依靠理智、逻辑构成的身体,实际上却又被猫科动物的敏感所操纵着情绪。”   “我闻到学姐散发的自我毁灭欲了。”森月纱嗅嗅:“是准备过岩浆河川的狮子呢。”   霞之丘诗羽掩饰的往另一边侧脸,躲避灼热的视线。   “是、是吗…”   被视线盯住的她,似乎蠢的像英梨梨了。   霞之丘诗羽暗咬下唇,嘴硬:“岩浆河川——奇怪,你最近是不是玩了什么…塔罗牌?”   森月纱摇摇头,视线仿佛一阵微风撩拨过少女的脖颈。   “闻到的。学姐不是打算举行仪式了么。”   啪嗒。   矮跟鞋停步,纸袋撞腿。   霞之丘诗羽屏息敛眸。   被察觉了?怎么可能?   “其实…”   她不知道该不该对森月纱说。   这段时间混迹舞会组织,再加上涉及生死的仪式,让她难以信任身边任何一个人。然而,森月纱给她的感觉却是某种传闻故事中诱人精怪的集合体——   一边高歌着哀婉诱人的声音让她停泊于暗礁丛生的海湾,一边又握住她的手,露出妖冶的笑容。   ‘抓住你了。’   塞壬说。   颤栗感击穿了狮子的理智。   啪嗒。   鞋跟再启。   “其实,我正在…”   母狮俯首,森月纱却懒得窥探这些秘密。   她连我妻由乃都懒得猜。   “嗨呀,反正学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哦。秘密什么的不用跟我说啦。我的大脑装不下那么多重要的事——还得放小冰淇淋球呢。”   霞之丘诗羽被打断的话一顿,旋即转了个方向:“是吗…那…”   “我最近很关心「秘密」这个词呢。”   森月纱立即会意,十分可靠的拍了拍胸脯。   “做得好学姐!嘿…我现在就有一个秘密哦,应该谁都不知道呢。”   谁都…不知道吗?   那…   少女垫着脚,将温热的呼吸和秘密吹进另一个少女的耳际。   秘密就是…   “我…”   停顿一下。   得意的坏笑起来:   “饿啦!”   唉。   霞之丘诗羽捏着她的脸蛋,对眨巴着湿漉漉大眼睛的小疯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森月纱…   你真是个冷漠又多情的怪物。   知道吗,你的气味,你的癫狂,你的神经质;你的眼睛,鼻子,舌头;你的声音,你的温度——它无时无刻不诱惑着我去征服你。   或者,换种方式也可以。   你来征服我。 Chapter17 莫西莫西   森月纱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就是个偶尔放放狠话偶尔恶作剧的妈宝。   ——侧写师没有提示不意味不存在。   有一句话娜吉妮说对了:如果乐意,她甚至能让一颗石头、一块生铁爱上她。   虽然侧写上最开始有「传奇魅力」这项能力,可在森月纱的理解里,最多也就是玩游戏时操纵的人物可以和NPC搭话的程度吧。   很基础的、不惹人烦的眼缘而已。   看一眼就抛到脑后了。   ——侧写师没有提示不意味不存在。   在兔子的视角中,完全能够理解狮虎这种顶级掠食者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可换个角度,在这些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的视角中就很难明白自己对于那些猎物们,到底有多可怕了。   凭借本能捕猎的高位者一贯很难认清自己。   凭借本能崇拜或靠近高等生物的少女,也越陷越深。   更何况是个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的妈宝。   …………   ……   三个人晃晃悠悠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夕阳沉落时才在岔口分开——整天接二连三的‘惊喜’让英梨梨的脑子一团乱,反而早就下决心的霞之丘诗羽看明白了许多。   “怪不得…怪不得从几个月前官方就隐隐约约的开始扶持一些产业了。”   不说其他的,就自己这个行业内得到的消息而言——各大文库都得到了一笔官方的特殊扶持资金,对一直以来不怎么景气的特殊分类的扶持。   想来其他文娱行业也同样如此。   这是要为未来提前做准备。   霞之丘诗羽拎着一口袋的丝袜踏在被照的棕红的归途上。   “莫西莫西…”   必经之路的小公园里似乎有火光。   这是在干什么?   鞋跟轻敲路面,霞之丘绕了个弯,选择从另一头避开——绕过必穿的小公园。   走近后,她看见了几个年轻的女生。   大概,和她差不多大。花花绿绿的衣服,围着一捧燃烧正旺的火堆。   啤酒罐,香烟和随意扔了满地的零食口袋。   很常见的不学好且精力过剩的孩子们。   醉醺醺且兴奋的几个女生高呼大叫的捧着手机,在霞之丘诗羽路过时倏然安静了一刹,冷冷的看着她。   脚步没有停顿,目不斜视的路过。   “切…”   她们可是对这种严肃、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过敏。嘟囔了句脏话,又把注意力转回朋友。   “快点,时间要到了。”   女孩中的黄头发催促,每一张脸在火光中兴奋的格外诡异。   快点。   时间要到了。   霞之丘皱了皱鼻子,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女学生们围拢的位置——几个人掏出了刀片,唯一没有的是那位举着手机的黄发少女。   年轻的脸…   很阴森。   就像,她曾和火间社见过的那些。   这些白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桃子桃子!善良美丽的桃子!”   她们已经开始了。   像着了魔的通灵人或能窥见神谕的萨满一样,几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围着火堆跳起了古怪的舞蹈——说实话,如果是在白天,在秋叶原什么的地方就挺正常的。   可现在是晚上。   围着火堆的姑娘们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身边的朋友,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   刀片划破手腕,滴在火舌上发出焦死的嘶鸣,迷人的香味钻入鼻孔。   裙褶摇晃,学生鞋渐渐踩出了整齐的节律。   “桃子!全知全能的桃子!”   “时间快到了!”   “请接电话哦!”   少女清亮的声音被微微的扭曲成低沉古怪的中性,藏在铁桶里低语的怪人悄悄在桶顶注意着她们——而桶内的生物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行为的怪异之处。   霞之丘诗羽叹了口气,加急脚步离开了这里。   ——她已经真切感受到「神秘」的波动了,以一位「接触者」的身份感受到了。   这些孩子下场不会很好。   自打她踏入另一个世界后,格外的注意这些所谓都市传说或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喜欢的半惊悚半调情的小游戏——例如笔仙或通灵板什么的。   火间社也暗示过她别作死。   相较成年人,年轻人血液里的冒险因子更能操纵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做危险的事情,早前还好,现在,就如同黑暗中的蜡烛一样。   都市传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算是仪式吗?在偶然情况下成功的仪式?   脑袋想着事,腿迈的越来越快。   她可不会做多余的事,她救不了这些作死的家伙。是附近学校的高中生吧?看起来。   真可惜。   霞之丘诗羽静静感知着神秘的边界,越走越快。   “桃子!无所不能的桃子!”   “电话要来啰!”   柔软的女子强调在火焰中被融化成某种奇特的韵律,动态的画面被无声息的扭曲着。刀片落地,黄头发的少女和几个舞姿怪异的朋友相视一笑。   举起手机。   用自己的电话拨出了自己的号码。   「血液在火焰里跳舞。」   「血液在身上跳舞。」   「身体在火焰里跳舞。」   「舞蹈…像尸体一样舞蹈。」   「某个时间,用自己的手机呼叫自己。」   「好好做哦。」   「桃子会接听的。」   来自不知何时传出的悠远的都市传说,没有厕所里的花子可怖,没有笔仙传播范围广——全知的桃子比起那些大众化的传说,在设定上要巧妙的多。   「它」是可以被验证的。   笔仙不能,几只手抓在一起,笔自然会移动。   桃子就不同。   它真的会接起电话——如果,你够幸运。   嘟…嘟…嘟…   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接起电话的桃子会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只要你问,它就无所不知。   请注意,如果电话接通后没有提问。   桃子小妹妹就会出现在你的…   背后哦。   所以,在做以上准备前。   记得准备好你的问题。   咔哒。   黄头发的少女惊喜的看着周围的朋友们。   无声做了个口型:   ‘接了接了!!’   惊喜的少女们督促着天选之女提问。   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呢,多棒呀。   “莫西莫西,这里是桃子!”   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是个尖锐但不刺耳的童音。   女孩很高兴。   “莫西莫西!有什么问题需要桃子回答吗?”   太棒了!   她们成功了!   高举手机的女孩们在火焰前蹦跳着,影子如的墨汁泼洒在黑夜里。 Chapter18 开导花朵与赏花人   “你最近是不是偷偷锻炼了。”   教室,课间。   安艺伦也递了张纸巾给森月纱。   两个姑娘脸上、鼻尖上挂着小汗珠,几缕头发贴在前额。   ——要说森月纱还好,她的体育成绩基本没有过其他数字:第一,永远是第一。但英梨梨就完全是相反的。   金色的瓷娃娃从来没拿过正数的名次。   更何况,大部分课程都被她以‘身体不适’请假了。   怎么突然…   就跑了第二名?   “你是什么时候…”   英梨梨和森月纱互看了一眼。   ‘仅仅是「接触者」就足以让身体变得这么强大么。’   森月纱同样用眼神回答英梨梨。   ‘你觉得跑了个第二名就叫强大了?’   森月纱不认为这种增强算增强,而在万年蜗牛的英梨梨的切身感受中,她真的能察觉到身体变好了——至少,跑步轻松了许多。   如果按照这种增强,也难怪森月纱会变的飞来飞去。   “晨跑,晨跑的话,伦也女士根本起不来。”   安艺伦也沮丧的辩解:“最近已经没有去女仆店打工了啊,别再说了。自从你们去过,每天都被嘲笑。”   “想买的游戏买到了?”   伦也点点头:“还有手办。说起来,月姬的漫画…”   森月纱微笑:“谢谢您的纸巾,再见。”   安艺伦也:……   “哪里痛戳哪里。”英梨梨嘲讽森月纱:“鸽子精的漫画已经不属于鸽子精自己了吧?它是属于所有共同创作者的。”   “胡说,明明编辑都同意了的。”   “那是同意吗?那是被你胁迫吧。”英梨梨可不觉得好好一编辑会同意森月纱这种无理的要求,还不是你自己太懒惰了。   “我?”   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我?我懒惰?”   森月纱失笑:“我懒惰??”   指指自己的脸。   “我——懒——惰?”   “你那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是什么意思,上节课睡的香吗?”   森气球的谎言一戳就破。   “你怎么知道我睡觉了…”   “因为我…有眼睛?”   英梨梨嫌弃道:“红坂小姐已经很辛苦了,破例成了你的编辑,真是人生中的大不幸。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加入她的企划吗?”   “诶?也包括闪亮亮吗?”   “当、当然了…”   英梨梨有点勉强:“只是…我的才能、才能还不够…”   是天赋?   “英梨梨很有天赋吧。”   在森月纱看来。傻瓜小姐只是还在成长中而已。目前她最擅长的两件事,一件是绘画,另一件是看低自己的才能。   “才不是。”   英梨梨趴在手臂上,脑海里浮现出某位和她几乎相同年龄的女孩。   那种岁数,就被称为‘幼国宝’了…   自己…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森月纱,唯有森月纱这种天赋者才能和那位相比吧。   “欸…”   有些话本来该由安艺伦也的身份更合适说,可她见对方似乎也是一脸同意的样子。   没办法,森月纱摸摸她软趴趴的头发:“狮子有狮子的才能,飞鸟有飞鸟的才能。大有大的诱惑,平也有平的轻松嘛…”   英梨梨猛抬头做了个咬的动作:“别自己编后半句!”   “嘻嘻…那英梨梨突然纠结什么嘛。”   英梨梨只是纠结‘才能’。   骤然瞥见喷发的火山,自己的这根火柴似乎在寒风中不值一提了。   “这么说的话,英梨梨确实比起塞尚和达利,是个愚钝的画家呢。”   “谁要跟塞尚比啊那可是伟大!伟大的画家!全世界最伟大的画家之一好不好…”   森月纱握着金色的马尾甩来甩去。   “所以,英梨梨承认自己比不上塞尚了?那莫奈?伦勃朗也不行吧?”   森月纱不明白英梨梨纠结什么。   这不都是显而易见的事。   “没有人比的上他们,可大家不还是在画画吗?”   英梨梨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有趣,有趣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呀。   喜欢有趣的东西,热爱着投入心血,然后…绽放。   或者凋亡。   多有意思!   “天赋者固然得到了恩赐,但我也不差呀?”   是吧?英梨梨。   倾尽全力的热爱,使人类的灵魂变得绚烂。而单单一两朵最美妙最灿烂的花,也只是作为整片花海的点缀而已。   开的好的、开的不好的;花期长的、很快衰败的。零散凋谢在泥里成了养分,接着,腐烂的根茎化为了下一朵绽放的记忆。   赏花的人难得开导花朵呢。   “英梨梨就开自己的花好啦。不知道你在羡慕谁——对方应该也比不上那些伟大的画家吧?所以,你们两个是同样的烂,这么想有没有快乐一点?”   英梨梨:……   并没有。   而且。   “很难想象说出这种话的家伙是一只鸽子精…真想录下来让你的书迷们看一看你的丑陋嘴脸。”   森月纱唯一在意的就是有趣,而被有趣驱动的少女注定无法在某一些事上长情。如果按照这种判断来说,她真的比不上英梨梨。   “啊哈哈哈,我本来想po个话题给他们,就说:「去另一个世界旅游了,漫画什么的等回来再说哦~呢呢~」这样子,结果他们都不信。”   安艺伦也推推镜框:确实,毕竟大家都受过教育。   “是真的我很少说谎的。”   你这句话就是谎言。   英梨梨板着脸,把自己的马尾从森月纱手里抢回来。   她…   当然明白森月纱话里的意思。   甚至,她比森月纱还要坚定。   ——森月纱觉得无所谓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不在意,英梨梨不行。   她是真的热爱,而不是像某人一样凭借天赋在玩票。   如此,见过群山和宫殿的,必然会厌恶连两块石砖都垒不好的自己。常常陷入焦虑和纠结正是因为见过太多厉害的家伙了。   ‘和他们相比,我简直是在制造垃圾’——没这么严重,但多多少少会出现类似想法。   哎。颓丧一阵就够了,还是要打起精神吧。   英梨梨坐直,揉了揉脸。   “我明白,放心我才不会因为——”   “不然英梨梨改行吧。”   “……哈??”   森月纱搓了搓并不存在的碟机。   “AKA——”   “你闭嘴。”   “噢。”   安艺伦也好奇的看着两个人打哑谜。   “那个…什么AKA…”   “你也闭嘴。”   “…哦。” Chapter19 吃小丸子   安艺伦也求知欲没那么旺盛,特别是三次元的话题。   可,奈不住森月纱爱科普…   最后还是知道了。   “总觉得很难想象。”   森月纱袖子一撸:“这有什么难想象的你看我给你——”   “森月纱!”   “大号帽衫少女拨开人群,让现场的观众把自己举上台。摔碎画板,颜料朝人群里泼洒——眯起蓝色的眼睛,麦克风与手背挡住下半张脸——”   “她骂了句脏话才开始唱。”   “我的马尾是金色的,上厕所时常蹭到…”   “森!月!纱!我吃饼干呢!!”   安艺伦也:什么意思?   森月纱:就蹭到。   安艺伦也:什么…?   森月纱:哗啦啦。   英梨梨给了森月纱一下。   “你!”   “哈哈哈哈你看,现在不纠结啦。”   是,但是会被你气死。   “我喜欢英梨梨的画,里面是有灵魂的。”   ——现在吹捧已经晚了森月纱,饼干一块都不会分给你。   “前两天你还吃我的小丸子呢。”   英梨梨扶着桌子起立,手直接往她嘴上招呼。   “唔…你…”   “小声点啊!!什么吃你的小丸子!!”   安艺伦也叹气,离她们俩远远的。   还是二次元美好啊。   “你…不就吃了…”   “嘘!”   大家都看过来了啊喂!   “诶…她们也想吃我的——”   “嘘嘘嘘嘘嘘!!”   英梨梨觉得自己的学生生涯真的是多姿多彩。   “你可以给我干干净净的去死吗!”   …………   ……   月下的剑客,畸形的野狗群,让人着迷又疯狂的耳语。   就像对森月纱说的。   她得把这些事告诉父母——弄清楚了原因,并不是什么幻觉或偶然出现的地域性事件:这可是全世界范围的大型病变。   母女围着浴袍坐在床上谈心,她特意挑了个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传达的问题就交给妈妈吧。   “和小月纱怎么样了?”   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这个。   “诶呀呀,妈妈总是担心你嘛。这么无聊、好强又不讨喜的性格;没什么特点的脸,特点极强的身材——”   “…我要睡觉了。”   “哈哈哈哈有什么,妈妈担心你而已。”   呵呵,森月纱让我考虑考虑转行做rapper的时候也是打着为我的职业和人生担忧的旗号。   “意思是,没什么进展?”   进展…已经进展到结束了吧。   英梨梨卷着金发,嘟嘟囔囔的把森月纱表白的经过说了一遍。   然后…   小百合一脸荒唐。   她看看纠垂头纠结的女儿,那团湿漉漉的头发被扯的乱七八糟。   “你说什么?!你…你逃跑了?!”   满脸‘你不是人’的母亲盯着自己的女儿:“你怎么能…”   那怎么办!   当时就是很想跑啊!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不,不是,英梨梨。”小百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是个白痴:“你,你说你逃跑了的意思是——从沙发里起来,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跑了?”   “嗯…”   “后来也没有道歉?”   “嗯…”   “森月纱也没生气?”   “嗯…”   小百合揉着太阳穴:“那,你们现在还可以正常交流?”   “嗯…”   完蛋了啊,这个女儿。还不如一颗鸡蛋——起码鸡蛋还有成熟、孵出小鸡崽的一天。   她…   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煮熟了的蛋。   完全无望。   身为人母的小百合头疼的不得了,那个姑娘是她格外看好的人,比那个伦也要优秀的多。怎么就,怎么就…   “你这个八嘎。”   这回真被女儿气到了:“我就不说你拒绝不拒绝的问题——你自己选择要不要恋爱。可逃跑…没礼貌到极点了哦!”   “我知道我知道!”英梨梨撒开头发,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但是……森月纱后来也没生气嘛…”   所以说你是八嘎。   小百合差点气笑了:“不然呢?友谊结束?”   “反正…”   “就这样吧…都过去了…”   知道女儿又再逃,小百合叹息着,拉过她的肩:“英梨梨,如果不能学会正视自己的内心,早晚要失去很多东西的。”   “失去的,再想找回来,付出的代价会非常高。”   看看沉默的女儿,小百合摇了摇头不想太逼她。   “那,今天想和妈妈说什么?”   有关森月纱给她讲的那些。   “混沌…?”   “野狗群…?”   “剑客?”   英梨梨急着证明:“我亲眼看见的!在画展结束后的傍晚,不是和父亲去应酬了。我遇见了,是真的!”   人类生活在物质世界,即便妈妈已经够‘二次元’了,突然听女儿这么说话会不会认为她疯了很难说——英梨梨也是想到这一重才特别的找了时间单独和母亲聊。   “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喝酒没有出现幻觉。”   奇怪的是,小百合只是默默的听完了全部故事,什么也没问。   “妈妈知道了。”   “嗯…诶?”   不…不觉得是假的?   母亲抱住女儿。   声音有些发颤。   “…英梨梨,为什么不早点说。”   母亲后怕的是在那种情况下女儿的无助和危险。她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我…”   小百合瞳孔闪烁:“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   英梨梨吞吞吐吐。   “森月纱吧。你的故事里只有她最突兀。她是你说的‘仪式者’,对吧?”   见女儿不说话,小百合揉揉她的头发:“太危险了,英梨梨。森月纱是对的,这件事你越早说越好…”   小百合望着房间里的挂画。   ‘真的…发生了。’   “妈妈?”   女人摇摇头:“没什么。英梨梨说的,我会转达给爸爸的。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安全问题。”小百合敛敛浴袍站起来,“咱们家,安保公司还是用得起的。英梨梨,我会雇佣几个女性安保——”   十根红色的豆蔻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女人背对着女儿,眯着眼沉思。   “不止是你,我和你父亲也会用。”   她不看都知道英梨梨会想拒绝。   “明知有危险而不做准备是愚蠢的。英梨梨,别让我和我和你爸爸担心。”   身后低声应着。   “秩序…混沌…”   温暖的室内,小百合浑身冰凉。 Chapter20 怪谈中的桃子   ——“姓名。”   “娜吉妮。”   ——“年龄。”   “二十七。”   ——“性别。”   黑发盘头的女人抬起脸。   “看什么?问你性别。”   “女。”   ——“职业。”   “女仆。”   女…   女仆?   打字的手一顿。   ——“女仆?”   “是。”   啪啦啪啦,继续。   ——“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因为那里是我的产业。”   ——“地产证件上写明的所属人是你没错,你又说你的职业是女仆?”   “是。”   ——“你所说的女仆是职业意义上的?”   “是。”   ——“是谁的女仆,告诉我们你的工作地点、服务于谁。”   “……”   见她沉默,录入的警察和身旁年纪稍大的警察小声说了几句——还想问什么,门却被推开了。   刀锋般锐利的男人不打招呼就踏了进来。   两个警察立马起立鞠躬。   “白…”   男人抬抬手阻止:“结束了吗?”   “没有,有些问题模糊不清,我们需要…”   “只是询问而已,差不多行了。那边出了结果,这边结束吧。”   年轻的警察动动嘴唇还想说点什么,中年那位用手指碰了碰他,接话:“明白了。现在就结束。”   “嗯。”   男人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座位上同样冷漠的女人。   “可以走了。”他说:“跟我来。”   等在门口的是娜吉妮绝对认识的人。   短发的毒苹果。   东条葵。   女人似笑非笑的抱着手,看跟着白炬出来的娜吉妮。   挑了挑眉:“午安,女仆小姐。”   事情…   发生在昨天傍晚。   ——   急促的呼吸,奔跑中的双腿。   女孩的恐惧。   傍晚无人的路灯下。   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   “请、请说…”   “莫西莫西!桃子到五层啦!”   天真、阴森的刺耳声从听筒传进少女的耳中。   桃子…   桃子小妹妹。   她明明提问了!!   用鲜血喂养火焰,离奇的舞蹈,自己拨叫自己的电话——然后,提出问题,等待无所不知的桃子姑娘来给出答案。   明明…   明明是按照传闻中操作的!!   怎么…就…   少女握着手机狂奔!   不要…我不想死!   黄色的长发被昏黄的灯光炙烤。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接…接电话。   「没有提问…」   「没有接听电话…」   「桃子妹妹会出现在背后哦。」   女孩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膝盖:“…桃、桃子……我明明…”   明明提问了!   听筒里是元气满满的狰狞。   “莫西…莫西…哈哈哈哈!”   “桃子,到四层了哦。”   啪嗒。   嘟…嘟…嘟…   ——几日前,和几个朋友玩乐性质的举行了呼唤桃子的仪式。喝了点酒,又加上失恋,这不是很正常的游戏吗?   几个朋友聚在一起。   之前也玩过笔仙的啊。   她提出的问题是:   「龙也君真的爱我吗?」   桃子的回答是:   「他不爱你哦。」   挂断,这场游戏应该就结束了才对啊。   她和几个朋友在学校里到处宣扬、炫耀着敢于举行召唤仪式的她们——她们可是真的遇上了灵异事件。   难道不值得炫耀?   然而…   本来该随着时间淡忘,相安无事的日子却在今天被打破了。   应该结束了才对…   桃子,又打电话来了。   并有看来电随手接起的少女,平淡的接通后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莫西莫西!桃子要来找你了哦!」   「莫西莫西!到街角了哦!」   「莫西莫西!穿过公园了哦!」   一通通电话,距离越来越近。而来电的号码…   正是自己的。   明明已经问过问题,而桃子也回答过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继续!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   每一通,每一通…   “莫西莫西!桃子已经到三层了哦!”   她去家里找过自己了!!   她正在下楼,她在追自己!!   少女汗毛直立,攥着手机再次跑了起来!   警局…我要去警局…   嘟嘟…   “您好?”   “我要报警!!桃子在追我你们快点派人来!!”   女孩尖叫着,边跑边不停的回头看。   窄街昏暗、安静。   只有她奔跑的脚步声。   “快派人她在追我!!”   电话那头疑惑了半秒,立即训练有素的问道:   “请告诉我你的位置,我们立即派人过去——是有人在跟着你对吧?能看到几个人吗?不要惊慌,请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要突然做出跑动等反常行为——告诉我你的大概位置,我会为你指路。”   接线员的声音很可靠,应答也十分迅速、专业。   但…   并不能让黄发的少女悬空的心脏落地。   因为。   电话铃又响了。   “不要!求你别挂电话我得接桃子的——”   “莫西莫西!桃子到一层了哦!”   线路重新跳转。   “你好?你好?”接线员呼唤着:“你还在吗?”   少女两手握着电话,像捧着珍贵的财宝,声音已经抖的几乎难以辨识了:“我在!!快派人来救我桃子马上就来了!!这里——这里只有神社!一家正在修建的神社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请告诉我你——”   叮铃铃。   “莫西莫西!桃子在巷口了哦!”   她要来了。   顾不上电话中传出的询问,黄发少女捂着嘴,小心翼翼的躲在了这家未知名字神社的转角房檐下。   神社…   神明,请保佑我…   求求你…   夜晚静悄悄的,连鸟儿的翅膀和虫鸣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安静…   无声…   还有手机的响铃。   催命般的响起。   叮铃铃…   叮铃铃…   少女哆哆嗦嗦的按下接听键。   “莫西莫西。”   “桃子到你背后了哦!”   瞳孔收缩!   她背后…   应该是神社的墙壁才对…   少女颤举着早已挂断的手机,脚后跟向后一点点的挪动…挪动…   啪。   她碰到了另一双鞋尖。   “桃子在这里哦。”   声音告诉她。   “桃子抓到你了。”   …………   ……   那家神社还能是谁的呢。   第二天晨跑的路人报了警,由于谈拢的是伊莫顿,签署土地转让协议的是娜吉妮,电话自然就打到了娜吉妮这里。   女仆小姐很烦。   烦死了。   她担心打搅到自己的主人。   又不是死在神社里。   “午安,女仆?”   更烦的是,面前这个过了期烂掉的苹果。   是她把自己提前弄出来的。   东条葵。 Chapter21 愉快的交谈   这件事明显涉及了超自然,不然白炬也不会亲自过来。   且既然涉及,就没那么轻易放过——至少按正规流程走,白炬所隶属的直接对国家负责的特殊应对组织绝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松手。   就算死在神社外又怎么样?关乎超自然,打着‘调查’的名头按你一个月你都找不到地方哭。   也就是东条葵做担保找上了白炬。   ——顺便接个委托。   白炬动动下巴,身旁的手下递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东条葵笑眯眯的收下了。   “一个礼拜后给你结果。”   男人点点头:“希望是好的结果。”   “你们不喜欢可以卖给东条集团。”   “官方不缺钱。”   “是吗?”   白炬没接话茬,视线在娜吉妮和东条葵的脸上扫过:“方便说一下你们什么关系么。”   “大概是情人和情人的女仆的关系吧。”   “走啰,下次见。”   东条葵朝不远处的女仆勾勾手,出了警局。   淡蓝色的跑车嚣张的停在院外,正怼着大门。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东条葵不在意娜吉妮的沉默,替她打开车门,顺手又把那个盒子扔到脚下。   看她没动作,又说:“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开,女仆小姐,别耽误彼此时间好吗?”   娜吉妮冷着脸坐进副驾驶。   两个容貌、身材都一等一的女人上了同一辆跑车。   关门。   娜吉妮第一句话就是指责:“你不应该把你和森月纱的关系…”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查不出来?”   东条葵没急着发动,询问似的敲了敲烟盒,见冰块小姐没搭理她,施施然抽出烟,叼在嘴角。   啪。   点燃。   烟雾缭绕。   呼…   “不用遮遮掩掩,有我、有东条集团,他们不会找你主人麻烦的。”   烟雾模糊了东条葵的轮廓。   “不用太勉强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现在上面对仪式者的态度向好——未来大概也如此。毕竟都是稀缺资源。”   娜吉妮盯着窗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启动能力后传回来的感知已经让东条葵找到了答案。   她虚握方向盘,深红色的指甲一下一下敲击着:“你今天做的很好,没有把森月纱牵扯进来。我会给你留一个号码,遇上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打给我。”   娜吉妮扭头看了她一眼。   女人夹着细长的烟卷,红唇上沾着灰色柔软的烟雾。   让人厌恶的眼神。   以为自己什么都清楚?   女仆干巴巴的说道:“你最好离森月纱远一点。”   “我离她够远了。”东条葵笑了:“这还不够远吗?我已经没怎么联系过她了。娜吉妮…”她忽然钻出烟雾,敏锐的杏眼盯着女仆。   “你…似乎对我有非同一般的敌意。”   “主人厌恶的就是我厌恶的。”   “是吗。”东条葵歪了歪头,黑色的短发散开成扇面:“我以为,女仆不会爱上自己的主人。”   娜吉妮否认:“我只是个女仆。”   「谎言」   这样么。   东条葵早就有准备那位挨千刀的讨厌鬼会勾引别人,野口忠也给她做过预警——她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亲眼亲耳见证。   这个女仆…爱森月纱。   “你到底和森月纱什么关系?你从哪…你…”东条自己打断自己,“不,应该问:你是谁?”   这是她目前唯一弄不明白的事。   森月纱身边的人出现的太突然了。   她们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过痕迹——似乎?   她们,是人吗?   东条葵不得不往那边想。   这回轮到娜吉妮笑了:“你的问题可以留到开完会慢慢琢磨。东条小姐,时间不多了,我得回去给主人做饭。”   东条葵微笑着看她。   娜吉妮回以笑容。   车内,只有铅灰色的雾在动。   半晌。   毒苹果掐灭了香烟。   “我警告你。”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就是话不怎么好听:“我警告你,娜吉妮…还是什么。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最好别对森月纱有…”   娜吉妮笑容更大了。   “我们比你爱她。”   对话戛然而止。   东条葵控制着表情,满不在乎的俯身过去:“是吗?娜吉妮,但她爱我。”   “曾经?”   女人胜利者的姿态维持的很勉强:“现在也是。”   回应她的只有女仆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呵。”   东条葵攥紧一把指甲,低头,再抬头。   “只是时间问题。”   “做梦等晚上吧,可以开车了吗?”   悄无声息的厮杀究竟是谁被砍的鲜血淋漓不提,车算是启动了。娜吉妮托着下巴一言不发,驾驶位上的短发女人也没什么好心情聊天。   她今天过来是得到了野口忠的通知,一直对森月纱那边有所关注,消息非常快。   ——娜吉妮的身份还是自己做的,但不意味就绝对没有漏洞。她过来,摆明姿态,就是为了告诉白炬‘这是我的人’,以后就省事了。   没办法,白炬那人太麻烦。   至于刚才说的委托。   就是娜吉妮脚底下踩着的那个盒子了。   「特殊物品」   如同官方仪式所得到的那个可以侦测神秘波动的「秘仪」,或自己父亲能够在一块空间内制造迷宫的特殊物品。为什么拿给东条葵,当然是因为她的能力。   进入第二等级超序后获得的能力。   「歧途的百科」   触摸即有概率得出信息,不管完不完整,总归比官方自己一次次试验要强太多——假设看过传出来的资料就应该清楚,官方为了试验出「秘仪」的功能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   都是人命堆出来的。   现在,有这么个信息翻译当然再好不过了。   她要的又不多,一旦物品出现问题也牵扯不到官方。东条家的这位年轻的雌虎似乎正想一步步摆脱老东条的掣肘,在上位的过程中免不了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   而他们不清楚的是,所依仗的、通过特殊渠道得知的信息:所谓的「代价」是「不能说谎」的这条信息…   ‘是假的呢。’   东条葵靠着座椅,转舵穿过深海。   原来,仪式者的强大之一,在于能力的组合。   有意思。 Chapter22 误导与猜测   第二件特殊物品。   暂为代号‘X’的物品就这么交给东条家,是不是有点草率。   官方为了它可是牺牲了两名仪式者和半组前途远大的年轻研究员——酒井孝真是羡慕那些小说动漫里重生后经历一遭后什么都清楚的主角。   不像他们,身处神秘复苏之初,跟盲人没什么区别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连仪式物和特殊物品出现的规律都没找出来。   宇佐美玲子分了三杯咖啡,给酒井孝解释:“东条葵有能力辨识的话,我们能省不少。”   虽说她私下里和东条葵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但在这件事上的的确确是双赢的选择。   酒井孝心里明白,就是有点担心。   那个女人…   “能进入「原点」的就没有食草动物动物。”   白炬看看酒井孝,想起他的「代价」又补了一句:“你例外。”   你以为我想吃破药片么,要不是不能吃蔬菜…   白炬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咖啡,到门口把门带上。   “东条葵是安全的。”   他看着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不,三个人里,应该只有酒井孝不清楚。   “她不能说谎。”   白炬简单直接的说出了秘密,大手一挥,打断急于提问的年轻男人:“听我说。酒井,一些信息只有高层才清楚…甚至,高层都不允许被知道的。应该说能量等级足够高的才可以。”   原本就够沙哑的声音压低更低了。   “东条葵的「代价」是:无法说谎。”   你明白了吗?   白炬撇了眼自若的宇佐美玲子。   她果然清楚。   “不、不是…什么叫‘无法说谎’?”   白炬重新端起咖啡,酒井孝倒放下了。他有点不能相信这种‘代价’,可…按死人脸上司的为人,从不会拿这种要命的东西开玩笑。   “怎么会…”   酒井孝哑然。   原以为自己的「代价」就够严重了——进入「原点」,得到能够和植物对话(舔)的能力,代价是无法食用它们。   自己已经是仪式所内罕见的代价高昂的仪式者了…   没想到。   东条葵,那个女孩…也就二十多岁吧?   这辈子,都不能撒谎了吗?   “她可以沉默。”   宇佐美玲子挑眉:“针对东条葵个人能力研究小组给出的猜测是:她应该能够沉默,但无法主动误导。任何涵带有主动性误导概念的信息都是不被混沌允许的。”   “哦,对了,她是混沌侧仪式者,你知道吧?”   我知道个高跟鞋我知道。   酒井孝什么也不知道,别看「原点」级的有了军衔地位也不低,在全是仪式者的基地里也只能算是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是预备役,即「接触者」。   通常来说,多个「原点」会搭配一位「超序」行动。也就是跟着白炬,这位全日本第一的三阶,他才能见到听到那么多。   “一个不能说谎的人。酒井,明白我们为什么很放心她了吗?”   哒哒。   宇佐美玲子敲敲桌面上的玻璃板。   ——‘鉴定’能够让东条葵查验出他们给出的特殊物品的信息。   ——而‘代价’则让她无法对他们说谎。   完美的搭配。   白炬接话:“她只能选择说实话。”   “隐瞒的话…”酒井孝挠挠头:“…也是可以的吧?不是说了沉默…”   这孩子傻乎乎的。   宇佐美玲子笑:“我们会问的,「你是否有隐瞒」——对一个不能说谎的人而言,沉默就已经意味着在说谎了。”   在得知东条葵晋升第二阶段得到这样的能力后,官方来来去去的和她做了几次试验——效果算是不错,信息正确,而且似乎也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   “我们也是在帮东条家建立信息库。”   宇佐美玲子抽出香烟点燃:“最后获益的还是她。看着吧,观望一阵没问题,后续大大小小的组织都会找上她的。而她,未来光倒卖信息就足足够用了。”   白炬很同意这点。   东条葵的能力作用太大太大。   他和酒井孝不一样,他是身负「审判」级能力的役使火焰的人。要说破坏力少有仪式者能及得上他。   也正是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东条葵的作用。   在这个已经损坏且即将乱起来的诡异世界中,一根牙刷都有可能要了仪式者的命。他们最需要的不是凌驾世界的武力,反而是能看清世界的眼睛。   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保护研究员们。   东条葵则直接跨过了这一步。   天生…拥有了眼睛。   “如果能让她加入官方就好了。”   酒井孝感慨:“不提特殊物品和仪式物,我们起码能分清仪式者的所属阵营了。”   ——直到现在,他们用以辨别阵营的方法还是来自那位神秘的「结界师」给的「澎湃仪式」。   不提每次烧熔的黄金吧,光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优雅的脚步’‘乌鸦眼球’就麻烦到爆炸,至今为止他参与过一次,除了神秘量的提升外,根本没听见什么来自秩序的神神叨叨的话。   顺便一提,举行这个仪式他们失败过三次。   参与者的下场就不说了。   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她不会同意的。”   加不加入的话题,白炬问过,东条葵没同意。   “她很明确的表示过不想和任何组织捆绑,只想以合作者的姿态互通。”男人意有所指:“她很清楚有人能保护她,保护她的能力。”   东条琛助。   一个他们猜测至少在「超序」等级却没被弄清楚能力的家伙。   “啊…有这么个父亲真好。”酒井孝深了个懒腰:“又有钱又有权,天选之子啊,在大家都还是「接触者」的时候就进入第二阶段了。”   好?   宇佐美玲子和白炬对视一秒,男人轻轻摇头,略过了这件或许会引起大型事件的‘家庭纠纷’。   实际上,三个人聚在一起是因为另一件事。   东条葵之前的那个人。   娜吉妮…或者,让她遭受问讯的那个案件。   “资料你还没给我。”白炬看酒井孝:“法医那边出结果了没有?”   就是出了结果才移交的仪式所。   是个涉及超自然的案件。 Chapter23 盾牌   酒井孝把案件情况复述给宇佐美玲子和白炬听。   死者是某高中的几位女性学生。   此前,她们在某个地点举行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   之后,相继死亡。   ——万幸她们招摇的在学校里宣扬过此事,酒井孝才得以顺着得到的信息挨个盘查,还以原貌。   这个案件,‘常规’的地方警署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因为空壳。”   酒井孝翻着资料夹,把某一页展示给两人。宇佐美玲子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   死者的遗体和现场照片。   其实当时收敛时就发现了不对,等到法医解刨才证实。   尸体里面…   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是什么意思。”白炬皱眉。   “就是,什么都没有。”   酒井孝翻了一页,整页里都是照片。   “脏器、血肉、骨骼、大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填充的是大量的气体——就是普通的空气,分析过了,什么特殊都没有。”   下一页。   “这是之前另一具受害者尸体。”   依然如此。   她们就像个大号的真人版洋娃娃,只不过用了空气填充而已。   “从头说,把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告诉我。”   酒井孝放下文件,两手一摊:“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首先,排除了‘普通’凶杀,不管从时间还是现场取证来看,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其次,调查过几个受害者所涉的关系网,由仪式者所为的可能性很小——当然,不排除仪式者随机杀人的可能性存在。   酒井孝嘀咕:“只是我比较倾向于这几个孩子是自己作死才中了幸运大奖。”   “酒井!”   白炬性格如此,他不太喜欢手下拿死去的人开玩笑,无论如何她们已经付出代价了。   “嗨嗨…”酒井孝继续往下说。   死者举行了某种仪式。   他拿起文件夹,低头,翻到后面几页:“我收集了所有关于「桃子」的都市传说——那个女孩通过报警电话留下的信息。”   他掸掸塑料夹子,转过来展示。   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是全部,我去掉了重复的部分后就剩下这些了。”   「用自己的电话拨叫自己的号码」   「提问」   这是最重要的部分。   “让我不明白的是…”   酒井孝把文件夹递给白炬,有点不解:“按照都市传说的设定,呼唤桃子后,只要向它提出问题就该是安全的…”   依然死了。   酒井孝调侃:“其中一个女生问的是他们五十多岁的数学老师有没有外遇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个事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宇佐美玲子:……   这些孩子真的是…   “所以,都市传说改变了。”白炬不说有错漏是因为这些传说或多或少在传播过程中被人为主动、被动的修改过,原本最初的模样早已湮灭在时间里。   “拨打电话,提出问题,被杀死。”   “拨打电话,不问问题,同样被杀死。”   是这样吗?   打出那通电话就是死局了。   “倒是配得上都市传说的名号。”宇佐美玲子插话问酒井孝:“提出的问题如果对方回答不出来会怎么样?”   大概…   被恼羞成怒的杀死?   “重点在于杀人。”   白炬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我记得扶持特殊类目文化产业的项目档里其中一项就是抹除网络上一切有关仪式和召唤的信息吧。”   酒井孝耸耸肩:“我也问过了,学生说是口口相传的。出事前还有人想半夜去偶遇裂口女呢。”   即使见过太多惨烈,白炬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检查过死着生前用来和对方通话的手机了吗?”   “没有…别瞪我啊,在现场根本没找到手机,打过去也是关机状态。”   酒井孝表示他不背这个锅。   手机…消失了?   那么,有一部分问题也在于手机。   “酒井,你带第三小队去,我会和当区警署沟通,派给你人手。”白炬吩咐:“既然监控没用,就人力一个个查过去,丢失的手机关乎整个案件的走向。”   无论人为与否,手机都是最重要的切入点。   白炬甚至想到了更严重的一种可能:   假设,这几部手机被普通人捡到,又恰巧,对面的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能够从召唤过它的电话打进来…   酒井孝站直。   “我明白了。”   男人又朝宇佐美玲子:“你和我去一趟研究所。既然已经弄清楚大概脉络,看能不能试着复原仪式吧。”   宇佐美玲子会意。   “你想举行一次死者举行过的仪式。”   酒井孝惊讶:“什么意思——白炬你…”   白炬点点头。   这是最简单也最快的办法。   再怎么藏,说到底是种通过电话和规则来杀人的怪谈,如果源头都被消灭,也就不用再担心那几部丢失的手机。   “放心吧。”他拍了拍酒井孝的肩膀,肌肉牵动嘴角,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那是最后的办法——在此之前,还得看你的。”   一旦这个‘电话怪谈’被他们复原出来,有危险的就是参与仪式的他们。   ——如若后续还不停有死者出现,这就是他们必然要做的。   他们得保护民众。   民众在外面,在街上,在大厦和地铁里。   唯独不会在仪式所。   仪式所里只有一面面保护民众的盾牌和试图看穿茫茫大雾的卑微前行者。   …………   ……   嘟…嘟…   咔哒。   冷淡的接听:“哪位?”   听筒那头装模作样的吹了口气,把细细的声音压低:   “吾——乃——”   “…森月纱,只有上万岁的魔王才会这么说话。”   “嘁……还想说猜猜我是谁来的……”   “真有趣。”   “冷淡鬼,你刚才明明很开心嘛。”   “你是不是想让我问‘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很开心’以及‘难道你在监视我’——之类的?”   “再惊恐一点就好了。”   “那种事做不到。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想知——”   “森月纱,”声音慢条斯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趴在围墙上看我的时候,在围墙里面的我也能看到你呢?”   露了颗小脑瓜,举着手机的少女,很巧妙的和围墙里蹲在草坪上逗猫的姑娘对视了。   森月纱:嗨。   挥手挥手。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举起手机放回耳边:“‘猜猜我是谁’这种游戏,首先要用其他号码打过来。而不是自己的。”   “啊……我忘记来电显示了!!”森月纱拍了下脑门。   “啧,你要是盲人就好了。”   ——把‘啧’给我收回去。你这个随便诅咒别人的家伙。 Chapter24 开始寻宝吧奶奶   可惜不是盲人的雪乃小姐无语的看着家主翻墙而入。   “我想确认一下——这是你的房子吧?”   “是啊。”   “不是有正门么?”   森月纱掸掸衣服:“嗯…有呀。”   “你的那个‘嗯…’是迟疑了?”   “不是,翻墙多酷。没准还能吓你一跳呢。”   雪之下雪乃嫌弃的抬起手,把对方脸上的一道灰抹掉。   “没打招呼,这一次是来看艾莉亚奶奶的。”她给森月纱解释,虽然奶奶和孩子们住在这里,毕竟是森月纱的房子。   “还有这些吧?”   森月纱比划着草坪上晒肚皮的猫猫们:“我先去和奶奶打招呼!一会见哦~”   急急忙忙的撒腿往屋里跑,雪之下雪乃抿了抿嘴唇,把刚刚想说又没能自然说出来的话回炉重造。   低头,一只小梨花正叼她的裙角。   少女抱膝重新蹲了下来。   “你好…”   湖水蓝朝黄宝石眨了眨眼。   …………   ……   “奶奶!我回来啦!”   两只手并成小喇叭:   “孩子们!”   “靴子们!”   “还有零零散散的袜子和藏起来的零食们!!”   “出来迎接你们的女王——”   “吾乃——”   啪。   遥控器打在脑门上,调成了静音模式。   艾莉亚一脸黑气,穿着老式睡衣从沙发上‘飞’过来给了她一下。   “我看会电视睡个午觉就听你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老人往常盘整的银丝有点乱,脸上的褶皱倒少了许多。孩子们都大了,让她担心的地方越来越少。   “不是给你买了手机…还看什么电视…”森月纱捂着被砸的地方,说着说着,接过老人手里的遥控器。   塞塞。   “手机容易砸脸。”老人开了个玩笑:“美子她们不在家,我不会弄。电视也很方便。”   对哦,孩子们呢?   “带着去公园了。”   老人挥挥手,任由森月纱搀着往房间里去:“出去玩挺好,省的像以前你似的在家里祸害猫。”   森月纱表示她没有。   “没有?”老人斜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上次回来偷偷把地鼠的毛剃了?”   地鼠是一只黄白花的猫。   上一次,趁着艾莉亚不在家,森月纱用小推子把它头顶的毛推掉了。   那一段时间被迫改名叫地中海。   “聪明的猫猫头顶是没有毛的。”   “你怎么不把自己头顶剃了。”   “我笨呀。”   “应该说‘我又不是猫’,”艾莉亚笑着瞪她:“别再做弄它们,都跟你学坏了。现在美子没事就带着他们给猫做衣服——我看,以后开个店都行。”   “那不正好,我可以出资哦。”   坐好,泡上茶。   聊到正主。   即使在屋里什么都看不见,老人还是替森月纱心虚的往外探了探头:“那孩子不错。”   那孩子是…雪乃吗?   “还有谁。”艾莉亚板起脸数落:“太失礼了,人家来了很多次你都不在。”   “诶?我没收到通知啊。”   没收到?   艾莉亚诧异:“之前她说来的话会提前告诉你——没有?”   “没有。”森月纱摇头:“我们不常联系呢。”   上了年纪的人爱多想,老人吸了口茶沉吟:“呼…说什么来看我,倒有部分是,更多的是你。话里话外打听了不少。你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   森月纱傻乐着摆手,她觉得奶奶想多了。   “嘻……雪乃就是那样的人嘛。喜欢猫猫,喜欢安静。再加上之前她姐姐多少对咱们…所以不是很正常嘛。”   正常?   要是来了就陪我聊聊天看看猫才算正常。   ——聊的可都是森月纱。   “诶呀不是不是。”   森月纱抱着奶奶的脸啵了一口:“真的人见人爱就更不用担心了吧。”   那才需要担心。   上次来的我妻由乃,这一次的雪之下雪乃。   这两个人…   “不一样不一样,奶奶放心吧~”   艾莉亚嫌弃的推开热乎乎的脸蛋,笑叹着摇摇头:“我是拿你没有办法,总之,月纱,别伤害别人,也别让别人伤害你。”   “我——知道~”   “别吃手!”   大明白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并且又啵了一口奶奶的脑门。   “哈哈哈哈我去陪雪乃啦!”   这个孩子真是…   被吵醒了还睡什么。   老人靠直身体,两只手向两侧摸索着沙发缝…   艾莉亚:……?   嗯?   ???   遥控器呢?   刚才还拿着打森月纱脑门的遥控器呢?   房门被轻轻推开,去而复返的少女从缝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又坏笑着打量到处摸眼镜和遥控器的老人。   “开始寻宝吧奶奶!”   森月纱!!   你这个…!!   咚!   一块饼干砸在门上。   还有跑远点啪嗒啪嗒的鞋底和欢快的笑声。   …………   ……   “你回来的目的就是把家里弄的鸡飞狗跳?”   雪之下雪乃蹲在后院草坪上,手里捏着开了罐的猫零食,一群小动物嗅嗅嗅的围了上来。   她抬头说话时,阳光正好打在瞳孔上。   几颗剔透的宝石色,仿佛她只是它们中大一些的领头猫。   森月纱捂着心口,怪模怪样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嘶——哈!”   “阳光的味道!”   猫咪们纷纷嫌弃的垫着脚尖躲开在草坪上打转的大蛾子。   大蛾子不在乎,扑棱着两只胳膊像赶鹅一样咯叽咯叽的扑上去——就是一哄而散的结果。   “你真是不讨它们喜欢。”   雪之下雪乃放下罐头,顺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脊背,小花猫一头扎进肉罐子里,呼噜呼噜的发出舒服的哼鸣。   “多吃点。”   猫咪是很容易‘叛变’的动物,更何况天平的一端放着名为森月纱的生物。如果智慧再高点,这些小家伙大概会真的生出‘不想要这个家伙做主人’的想法吧。   雪之下雪乃食指划过猫头,不知是对森月纱还是自己嘀咕:“…它们不健康。”   不健康?   森月纱瞥了一眼快肥成球的那几只。   快给草坪道歉!   死肥子!   “胖不证明健康。”雪乃拍拍手站起来:“如果需要,我可以发你几篇科普。猫咪摄取营养的来源和怎么料理猫饭的方法上面都有。”   “你早说就好了…”森月纱嘀咕:“之前正好有一条胖龙需要你这种营养师呢…”   “嗯?”   “没什么,雪乃雪乃,你和猫猫这么好吗?”   “所以?”   “没…想看你学猫叫。”   “…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而且是在你的要求后做。”   “我可以夸你?”   “我不需要,谢谢。” Chapter25 喵喵乃   想忽悠雪乃喵喵叫的大蛾子没有成功。   能看穿自己的计谋,果然雪乃是个智商很高的女孩子吧。   “你能不要脸的把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称之为‘计谋’也是让我大吃一惊了。”雪之下雪乃快忍不住要翻白眼。   “大吃一惊——应该是那种‘喵——!’然后边叫边炸毛才算惊吧。”   蓝眸黑发的少女微笑不语。   好吧。   森月纱耷拉下肩膀,失落不已:“又失败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考到年级第一的。”   大概,一半学,一半蒙?   森月纱想了想,说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其实没有考过年级第一,实力只是刚刚及格的分数——因为,”她靠近雪乃,说了个大秘密。   “因为平冢老师是家里的亲戚,所以,每一次考试前她都会泄题目给我哦。”   在雪乃的视野内,古灵精怪的少女,脑门上写着大大的字。   「嘻嘻」   “……”   胡扯也得有个限度,平冢静和雪之下阳乃的关系她怎么会不清楚。平冢家要是能冒出个这么讨人厌的亲戚…   “喵喵乃明明知道答案还问,不是很明显吗?”   森月纱拍拍胸脯,一副‘是的我最棒’的样子:“当然是靠——脑子啦!”   看你并不像是能靠那里的。   反而…   冰蓝色的瞳孔盯着拍击的手掌,而后又忽然移开视线。   ‘纳喀索斯…’   什么?   森月纱眨眼:“夸人要大声的夸。”   “我不知道你从哪认为我是在夸你的——我是说纳喀索斯(Narkissos)。”   大蛾子再次眨巴眨巴。   没懂。   “古希腊神话中的神子。”雪之下雪乃背着手,斜着路过森月纱,侧脸嘲讽:“是自恋者(Narcissus)的意思。”   喔。   “她…”   “是‘他’。”雪乃纠正:“你还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这东西算常识喔。”   “至少在我的人生里算。”   纳喀索斯(Narkissos),河神刻菲索斯与水泽神女利里俄珀的孩子。   也是传闻中最俊美的幼神。   他出世后,众神女为他所倾倒。他穿梭在林间时,她们跟在身后;他饮泉食花,她们便为他采收露水摘取最美的花朵。他弹琴唱歌,她们托腮静听。   他高兴,她们快乐;他悲伤,她们哭泣。   而,很妙的是,他拥有绝世的容颜,却对追随他、深爱他、为他倾倒的女神们异常冷淡。   他拒绝了所有向他求爱的神女。   所以,当神女们到了被拒绝、被漠视的尽头……   爱就翻转到了背面。   恨。   疯狂与仇妒在心脏生了根。   ‘愿他有朝一日爱上,愿他有朝一日陷落。’   ‘愿他永远得不到爱人的爱!’   被拒绝的神女的祷告,让命运女神听见了。   涅墨西斯听见了。   于是有一天,纳喀索斯又去林中打猎,途径清澈湖水时,突生了停留的念头。   ——这片丰盈没有枯枝败叶,似乎没人发现过。   ——绿茵茵细草,硬坚坚的巨岩。   太阳的光和热被阻碍,留下一片清凉。   纳喀索斯悠闲的放下弓,俯身准备喝几口湖水——   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湖水中的倒影。   明亮的眼睛,如同阿波罗那样的卷发;红润的面颊,薄厚刚好的唇。   这是水中的哪位女神吗?   纳喀索斯想道。   他以为这是水中的哪位女神在窥视着他。   他心中喜悦,不自觉的对倒影一见钟情了。他想伸手拥抱,倒影却一触即散;他想闭目轻吻,倒影却只剩涟漪,留给唇齿的只有凉意与水波。   他就这样在湖边流连,频频望着水中的女神。   不饿,不累。   他远远站,水中的女神就远;他靠近,女神也靠近。   可只要想触碰,女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天,又一天。   他痛苦异常。   他面颊上的红润消退,活力枯竭;他轻轻的、轻轻跪在地上,从站变成了半坐,然后,头枕着湖边的青草,永永远远的闭上了那双被众神惊叹又深爱着的眼睛。   他死了。   众神女纷纷来悼念。   悼念这位最美的神子。   她们发自内心的悲悼感动了宙斯,几天后,还是那片湖。在湖畔的丛中,在纳喀索斯永眠的地方,长出了一株娇黄妙丽的水仙花。   剔透的湖水倒映出花的身姿。   这是纳喀索斯的化身,是宙斯为了抚慰深情的神女们所创造出来的。   ——水仙花,纳喀索斯,恋上自己的神。   雪之下雪乃没什么表情的说完故事,在求知欲满满的眼神里继续:“自恋症,纳喀索斯,森月纱,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像…”   森月纱举手。   “喵乃老师!”   不知道怎么就接受了这个外号,雪之下雪乃闭上嘴让她说。   “那个,关她什么事?”   “什么…?”   森月纱瘪了瘪嘴,有点气愤:“命运女神,涅墨西斯——不觉得有点多管闲事吗?美少年不喜欢小姐姐,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被拒绝的神女里有她的女儿——还是说,她自己本身也被拒绝过吗?”   雪之下雪乃:“不是,你——”   “而且而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正常不——”   “那时候编故事的人和现代比就很古板,我倒是能理解啦。”森月纱露出坏笑:“不是自恋哦。我知道纳喀索斯为什么拒绝神女呢。”   她笑眯眯的贴近呆滞的雪乃,轻声:“没准…我是说没准,纳喀索斯本来就不喜欢神「女」呢…”   “她们没有尝试过让男性神明来试试吧。”   的确…   没有…   雪之下雪乃卡壳:“那个…”   “所以咯,人家不是高傲到只爱自己,没准是…嘿嘿嘿。”   雪之下雪乃:……   我怎么感觉你被奇怪的知识污染了。   古希腊神话在你几句话里变的越来越奇怪了。   “本来就很奇怪,我都听见纳喀索斯在柜子里‘嘭嘭嘭’走路的脚步声了呢。”   别给水仙花打造个不存在的柜子,森月纱。   “现代人解读这些本就有‘唯我’的谬论感,怎么理解都可以啦。我的,也说的过去吧?”   雪乃磕磕绊绊:“倒、倒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自恋。”森月纱狡黠一笑,睫毛下的眼珠闪过狡猾:“但喵乃没有考虑过,纳喀索斯的另一重意思哦。没准…也在影射说故事的人呢?”   影射,自己?   冬雪将被消融之际,雪乃很明治的侧过头不去看越来越近的女孩。   “我们…还是聊聊这些猫咪的健康问题吧。”   嘻嘻。   森月纱大笑。 Chapter26 猫猫高达启动!   嘭嘭嘭的纳喀索斯的故事,雪之下雪乃就是搬起柜子砸自己的脚。   对了!   柜子里没有纳喀索斯,没有!没有!   没有!   ——有没有的,反正森月纱「今日份」的快乐已经到账。   “叮铃铃是充值的声音。”   森月纱侧着耳朵,示意雪乃听:“是‘我很快乐’的声音。”   如果你很快乐就会响,每天就吵死了。   “诶,我很少快乐的,我是个悲伤又孤独的女性。”   雪之下雪乃微笑。   微笑是什么嘛。   “就是,我只能捍卫你说话与表达的权利。但其他的…”   “你就是敷衍我,明明对猫猫那么好。”   雪乃心说如果你能像猫咪们那么乖也行。   “乖?”   “嗯。”   “猫猫可不乖,它们只是看见你才装模作样。”   “麻烦你也装模作样一下。”   “我不,而且我还要打破你的幻想。”森月纱掏出手机,找出珍藏的视频,横置。“让你看看这些猫咪私下里是一副什么样的丑陋嘴脸。”   “你先告诉我放视频的文件夹名字为什么是「大美纱恶作剧大全」可以吗?”   那个不重要。   滴嘟。   视频从摇摇晃晃到稳定,滑过画面的是两根染着翠绿指甲的纤细手指。   比了个‘耶’。   然后,镜头拉近。   就在此时脚下的这个院子里,左边的墙下。   一只毛色黑黄白的大母猫正咕噜咕噜的——大概的声音很难模仿,总之是某种急切呼唤声理解意思就行了。   接着,从画面外跃进一只通体黑色的公猫。   为什么雪之下雪乃能准确的分出公母并不是什么科学的花色论调,而是它们下面的行为。   啧。   森月纱,你这个无聊的家伙。   原本正常的繁衍行为,就在拍视频的女人的影响下变的奇怪了起来。   她‘咔啦’一声,打开了一罐诱惑性极强的…   罐头。   还对着视频得意洋洋。   ‘让我们看看,它们会怎么选择呢?’   ‘to do or not to do?’   ‘This is a 哈哈哈哈哈哈!’   雪之下雪乃:……   镜头里的脸有点可爱了。   少女蹑手蹑脚的走到墙下,罐头就藏在身后。她把镜头对准叠叠乐的两只猫猫,就在黑色的大猫一脸懵逼的表情中…   把那罐香喷喷的罐头摆在了母猫不远处。   公猫‘喵’了一声。   ——雪之下雪乃猜测他正在骂脏话。   总之呢,下面的画面就十分有意思了。   母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往前挪挪,反正不耽误吃罐头;公猫就麻烦的多,他还得咬后颈皮,所以只能干看着。   这么一来…   ‘双赢’的母猫和‘单赢’的公猫就起了争执。   两只猫都想吃,两只猫也都想完成目前的事。   就往前蹭呀蹭。   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是,镜头中那只小手还伸出去捏住罐头,在叠叠乐组合靠近的时候,向后拉扯罐头——   叠叠乐往前,罐头就往后。   再过来,罐头就再躲。   吃不到吃不到!   差一点咯…   诶呀,还还还还是吃不到。   雪之下雪乃 :……   你真是个罪该万死的女人。   怪不得猫咪们都讨厌你。   她瞥了眼视频的名字。   「猫咪高达启动!」   啧…   视频以两只恼羞成怒的猫扑上来作为结尾。   还有清脆的哈哈哈哈声。   “怎么样,它们私下里是不是都很讨厌。”   “没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就算仁慈。”   雪之下雪乃揉了揉太阳穴:“我要回去了,和你呆久了很难不被传染成精神病。”   “啊,就这样回去了吗?今天休息日诶我们出去吧?”   出去…去哪?   “去看病,精神方面…”   “我要回家了。”   “诶哈哈哈哈,不是不是,去逛街嘛。走啦走啦。”   “我不想去。”   “唔…是吗?”   “嗯,不想去。”   …………   ……   街上。   不想去逛街的雪乃正被好动的家伙拽着东瞧西看。   “你…最近还有遇到过‘那些东西’么。”   两个人相识自那场战斗,不是说非要找死,只是那一次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后面的日子…   她提起这件事,实际上,有更深的目的。   并且,在上一次见到森月纱,感受到那种轻松和宁静后,目的就越来越迫切。   “没有哦。”森月纱随口答道。   雪之下雪乃显然和英梨梨不同,「接触者」没有让她的身体产生变化——这是一件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意味着她不大能容纳「神秘」。   ——难以容纳「神秘」的「接触者」,在混乱刚起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准确且统一的叫法,但所有组织都有个共识。   那就是:接触神秘后的「不适格者」,要比通过的、真正的「接触者」更难生存。   简单讲:大多数活下来的都是适格者。   所以,现在的雪乃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明明白白了——如同病灶刚生时不被在意,而身体主人真的正视麻烦,大多都为时已晚。   “你想知道那些吗?”   森月纱指着冰淇淋问她。两个人见面很少,有关混沌和秩序的话题她没和雪乃提起过。“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你吃草莓味的?”   “我不吃——你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人很多?”   “没有,这么漂亮的只有我一个。”   雪之下雪乃:……   森月纱付了钱,扭头笑起来:“嘻嘻是是是啦,是很多,你当成是游戏就很好理解呗呗呗~”   奇怪的语气词…而且,这种危险的事怎么可能当成游戏。   “雪乃突然问,是不是身体有什么变化?”   森月纱想到英梨梨,大概喵喵乃同样…?   雪乃一僵,下意识选择了隐瞒。她朝着森月纱张开手掌握了握:“我…什么变化也没有。”   这样啊…   好可惜。   “身体应该有什么变化?”   这才是她要问的。   自己,到底怎么了。   “会…像你一样?”   森月纱不置可否:“大概。变的很强壮?”   不对,自己不是这样的。   那些耳畔传来的低语让她难以对外人启齿——不,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言说。   自从‘大勇’的那件事后。   她的大脑里好像挤进了另一个人。 Chapter27 真与假   她的大脑里好像挤进了另一个人。   她是雪之下雪乃,或者,其他什么。   ‘她是你的敌人吗?’   ‘她是你的亲人吗?’   ‘还是说,她…是你的逃避的理由?’   那是很偶然的一天,只有她一个人的公寓里。镜子映着自己,没有人趴在她肩膀上。   可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痛苦…’   ‘是生命的别称。’   她记得当时在梳头,浴室里还有未散去的水雾。温温湿湿的,声音没有打在墙壁上回弹,而是直接响在耳边。   ‘痛苦,是生命的别称。’   谁…   谁在说话?   声音不言语。   第二次,在饭桌上。   阳乃笑眯眯的问自己在新学校的生活,问她能不能适应又什么需要帮忙的——而母亲此时也以某种不带情绪的审视着看了过来。   果然,像阳乃那样顺顺利利、不让任何人担忧且以完美姿态度过学生生涯这种事,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   至少在母亲和阳乃眼里是不可能的。   ‘你的敌人是谁呢。’   那时,声音又出现了。   它是那么的诱惑又平静的问出了似是而非的问题,以至于一时间让握着筷子的手悬停在饭碗上。   “小雪乃?”   阳乃的声音呼唤回理智,那道声音又重新藏了起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后来…   不止是声音了。   这也完完全全打破了她认为自己‘幻听’了的可能性。   有一天,母亲拖着阳乃的尸体敲响了她公寓的门。   咚咚咚。   “请…”   吱嘎。   母亲抱着阳乃的头颅。   头颅安详的微笑着。   尸体以十分扭曲的姿态‘堆’在门口。   像几袋粉、红相间的垃圾。   “妈妈来看你了。”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震响后大雨滂沱。暴雨冲刷起地面上的血沫,越来越靠近的头颅,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阳乃朝她眨了眨眼。   声音,再次出现了。   ‘这是一个快乐的世界。’   毫无逻辑的语言过后,母亲的脸开始融化:眼角不停的下垂、下垂,如同被融化的蜡象,皮肤剥落成粘稠的黄色液体;眼球坠在眼眶的下面,依然不停的向上转动着,转动着望着扶门框而立的自己。   她嘴部的皮肤与肌肉消解,一颗颗牙齿暴露在雨中,舌头诡异的越来越长…   “下雨了,我可以进去吗?”   妈妈说。   后来,事情变的更加诡异。   她时不时会出现幻觉。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真实。   直到,某一次和阳乃去探望平冢老师的奶奶后。   她不知道是不是森月纱的原因可是…声音和幻觉恍如梦一样离她远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这就是结束。   然而,前一阵。   声音又出现了。   就像顶级的掠食者走出了捕猎范围,鬣狗之流的再次悄然冒头,闻着气味靠近、靠近…一口咬住了她的喉咙。   撕扯,拖拽。   她甚至在想,就算香肠变成了母亲的手指,碗里的鱼丸成了一颗颗眼球——实际上,只是幻觉而已。   那么,只要忍着作呕和恐惧,正常的吃下去就可以了…吧?   但,但。   真的是幻觉吗?   如果。   如果她真的嚼碎的是阳乃的眼球…   ——它们堆成小山在看自己呢。   哪一颗是妈妈的?   姐姐的比较脆,妈妈的…应该会糯一些。   酱油汁在左边。   不——!   既然这么想,就绝对不敢放进嘴里了…   如果吃掉了家人的眼球,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这么看,幻觉并非是幻觉,也有可能是真实的,对吧?   ‘当然…’   ‘你很聪明。’   声音夸奖了自己。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因为‘真实’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已经很饿了。不是面包,也不是饭团——她真的很好奇那种饥饿感的来源。   是不是吃掉那些脆脆的。   就不在饥饿了呢?   声音说:   ‘你需要用刀割。’   声音说:   ‘你得用勺剜。’   ‘真实’越来越多,而另一面越来越少。她开始怀疑,自己脚下的真的是木质地板,亦或——根本就是肉泥,只是十来年间,自己被迷惑了?   木地板根本不存在吧。   她应该是被欺骗了,对吧?   木地板,镜子,钢笔;眼球还在眼眶里的母亲,头还在脖子上的姐姐——这些才是我的幻觉吧。   用正常来掩饰不正常。   而‘真实’才应该是自己看到的那些。   停留在勺子上的眼球和被切的薄薄的舌肉。   这些才是真实。   根本不存在木地板这种东西——人类本身就没有这个概念,是用来欺骗我才编造的词。   我们不应该一直都踩在肉泥上的吗?   那种松松软软,踩下去会冒出血珠子的黏糊糊香喷喷的。   木地板是什么奇怪东西。   它是编造出来欺骗我的幻觉。   凭着本能来去,她越来越认可耳边的低语和眼前的一幕幕‘正常世界’——凭本能。   所以,偶尔会出现在院子里。   艾莉亚奶奶家的院子里。   而这一次,再遇到了森月纱,那些坚定的、几近认可的观念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从中间‘咔’一声断开!   在森月纱身边。   她脱离了差点无法脱离的境地。   奇怪的是,现在回想,她并不觉得另一面的自己——将要咀嚼母亲指甲的自己是有问题的。   她只是有种感觉,隐隐在心里挣扎。   感觉说:   ‘她能拯救你。’   ‘醒过来…’   所以…   哪一面是真实的?   森月纱,   为什么在你身边,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森月纱,   你能给我答案吗?   能给我…   森月纱给了她一条丝袜。   雪之下雪乃:……   看着从试衣间出来的少女,雪乃一言难尽。   手里的袜子还带着体温。   “你是不是有随便送别人贴身衣物的毛病。”   黑色的,还穿插着花纹的袜子。   “刚才被猫猫抠破了嘛。”森月纱举着冰淇淋舔啊舔:“喵乃帮忙扔一下哦我接个电话——”   转转悠悠到了商店处置垃圾的地方。   鬼使神差,少女盯着手里薄薄的丝袜…   胡乱的攒成一团。   塞进了…   自己的挎包里。   回去,森月纱正对着电话叽叽喳喳。她看雪乃,比划手势:扔掉了?谢谢啦!   不用谢。   雪之下雪乃低头,按住挎包。 Chapter28 护身符与即将伸展的阶梯   有些真假是很容易分辨的。   至少在人清醒的时候,用清醒的大脑清醒的思考。   让雪之下雪乃后怕的是,她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就把那道声音和眼前的幻觉当作真实了。   她不知道在那种‘大脑混沌’的情况下吃下母亲眼球的自己会出现什么问题,或者,真去剜出母亲的眼球也有可能…   她接触的那个‘大勇’和森月纱说的「接触者」果然有问题。   雪之下雪乃叹息,把黑色的丝袜叠好,重新放回枕下。   ——接近森月纱,那种状态会消失。让她没想到的是,森月纱的…袜子。   竟然也有这种功能。   像一道防护病毒的屏障,在屏障里的自己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没错,她认为之前的自己几近疯狂。   像个完全正常的人一样藏匿着疯狂。   不同于上一次医院短短的一个小时的接触,这几天,那条丝袜日夜都在枕下:她再也看不到幻觉,也再也听不到引诱她的古怪声音了。   袜子。   护身符?   真是黑色幽默。   难道自己未来必须得日夜枕着森月纱的袜子睡觉么。   镜子里,面无表情的女孩挑起嘴角。   ——她大概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也猜测自己是个「失败品」,否则,森月纱绝对会提起有关‘幻觉’的事。   森月纱没说,恰巧证明她是有问题的。   当然,森月纱自己也有。不然,怎么解释森月纱本人或本人的衣物有抵挡幻觉的力量这件事?   雪之下雪乃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天,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也是这几天,她隐隐约约能察觉,熟悉的耳语似乎又要开始作祟了——   没有幻觉。按照顺序,她应该会先再次听到低语声,然后才是幻觉。最后,是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认知。   自己的…思想。   雪乃回头看了眼枕头。   袜子…   只能保护一个星期么。   按照这种状态下去,再过个…两三天,幻觉就会再次出现了吧。   镜子前的少女揉了揉脸。   满面愁容。   ‘对不起,请把你穿过的袜子送给我。’   ——不行,太愚蠢了。   ‘咳,我临时需要借用你的袜子。’   ——不,没有可持续性。   ‘没有你的袜子我会疯。’   ——真实,但会被想歪。   雪之下雪乃托着下巴,脑子全是森月纱的袜子。   不…等等。   这种时候应该先验证才对吧。   不贴身的没准也可以?   就算最后必须触碰皮肤,那么,手套,腕带甚至卡发呢。   其实…   其实直接说出自己的困扰,把真相摆在台面上,森月纱一定会帮忙的。   雪乃清楚,只是她不想。   不想完完全全的,如此直白的依靠一个人。   ‘这也是依靠。’   声音很远很轻的在耳畔低语。   是…   但请给我保留一点可笑的尊严吧。   雪之下雪乃垂眸。   离开了镜前。   …………   ……   人来人往的街头。   空牛奶盒翻立着滚过黑棉毯。   蜷起手指,手背紧贴着眼眶。黑泥将另一只瘙头皮的手指塞的满满当当,咔嚓咔嚓清脆的抓挠,油到发腻的长发开始风干,一缕缕横七竖八的支棱着。   女士高跟鞋绕着踩过他的‘床垫’,带起一阵不大的风。风里有女性香水的味道。约莫二三十岁,在什么需要做电梯才能抵达的高层上班。   她应该套着公式一样的短裙和上衣,腿露的不多不少,刚好吸引同属男性隐晦的打量而又不至于招惹是非的程度。   流浪汉盖着手背,像具尸体或冷掉腐烂的培根一样靠在墙角。   只有不停耸动的鼻子嗅来嗅去。   女人…   一枚硬币都不留下,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流浪汉翻了个身,把屁股朝向外面。   脚步声渐强。   这一个,是男人。   比高跟鞋要厚实的多的踩踏声配着时不时被浓痰堵了的嗓子,叮铃铃铃的手机声还有浓的熏人的古龙水的气味。   他接着电话,似乎在自己身边停了半秒——半秒,最多一秒,然后,脚步又急匆匆的向前。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港口随处可见的鸽子或者地面上随处可见的井盖一样。   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暗骂了一声,面朝街墙的中年男人睡不下去,睁开了眼。   眼前是两只蚂蚁,眼前是蚂蚁踩着的大片红黄涂鸦。   有群孩子吃饱了撑的喷的什么字。   现在还能闻见有点刺鼻的气味。   他索性躺直,早就对各式各样眼神习以为常了。   更何况,除了头一次来这座城市旅游的混蛋们,住在这里的人不会把丝毫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它们身上。   啊…叫什么,失败者,是吧。   男人耸耸鼻子,鼻翼连扯着周围的皮向中间聚拢。他两个月没洗澡了,敏锐的嗅觉里充斥着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和头皮冒出的放久了的臭油脂味。   他好久没闻见干燥手掌揉搓热乎乎油墨纸冒出的事业味儿了,那时候,那群短裤恨不得短成腰带的女表子们身上也净是骚动的荷尔蒙,暖潮潮的贴在他的下巴和胸口上。   流浪汉吧唧了下嘴。   时过境迁时过境迁。   他感叹着,把四肢张的更开,接受着在这个国度为数不多免费的东西:   日光。   有些热的光线打在脸上,打在掌心。鼻子和耳朵跟随道路上的声音百无聊赖的一一查收,他要怎么度过无聊的一天,除了不怎么常响起的硬币声,就只有凭着自己有点天赋的能耐打发时间了。   嗅…   流浪汉侧了侧脸。   硝烟味。   不,还不是暗巷和夜店里兜售成包成条快乐的那些小子们的味道。   血腥味。   法医?   皮革。   还有灰尘。   他才不在意路过的行人身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气味,一个男人身上有其他男人留下的特殊气味,一个女人身上有其他女人留下的特殊气味——他还闻见过身上有动物留下的特殊气味的男女呢。   ——如果你不懂什么是‘特殊气味’,你就不必纠缠上一个话题。   总之,流浪汉不在意,不在意闻见什么。   他在意的是,这个貌似穿着厚底实靴的脚步声,在他的面前停下了。   他没听见悦耳的硬币入账声。   对方貌似只停在他面前。   静静的看着他。 Chapter29 墨镜先生的交易   对方就静静的看着他。   流浪汉翻了个身,眯垂着眼皮阻挡刺眼的光线,把手靠在眉上。   看清了对方。   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带着一副长窄且贴合脸型的墨镜,金发向后服帖梳拢;黑色的风衣,黑裤黑靴。   静静的看着自己。   ——墨镜的镜面里映出自己那张又脏又颓的脸。   来人歪了头,平直的嘴角勾了一边,声音饱满而稳定:“下午好。”   流浪汉坐起来,向后靠了靠。   后背蹭着涂鸦。   “下、下午好…先生?”   黑墨镜先生指着他翘起的一边头发——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一直戴着副黑皮手套。   “先生…?”流浪汉抹了把头发。“请问您…有什么事?”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对方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乔治·罗密。”   黑墨镜温和的看着他。   “乔治·罗密。”   嘴唇上下开合。   “乔治·罗密。”   他的声调一声低过一声,似乎是在哀叹叫此名字的被暴弃荒原的珍宝。   “乔治·罗密…”   “是、我是?”   仿佛安抚宠物犬一样,流浪汉乔治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然后,轻轻地、带着诱导和训诫意味的话,还有触摸上他肩膀的那双皮质的手套。   男人扫了扫肩膀上的灰尘。   “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他捻了捻手指,转了圈,指向他的胸腔,说:“它,就在那儿。”   “乔治·罗密。”   声音不着痕迹的悄然潜入大脑。   乔治·罗密,曾经的享誉街头巷尾的名厨、知名餐饮合伙人、好丈夫、好父亲。   现在的流浪汉。   大概从很久之前就再没人这么对他说过。   墨镜先生的一番话让这个中年流浪汉有点仓皇:“抱、抱歉…?”   不见底的镜片轻而易举的击穿了他用脆弱包裹更脆弱的外壳,让里面早就溃烂的不安翻在酷烈的日光下。   苍蝇和蛆虫被看见了。   “乔治,乔治,乔治…”男人亲切的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漆黑的墨镜靠近他的双眼:“你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你看,你需要一点指引…”   我…   乔治·罗密,这个被念了许多次名字的本人此时只感到头皮刺痒,口干舌燥。   “你有独特的天赋,而我,需要你。”黑皮手套松开肩膀,收回皮衣的侧兜——流浪汉下一秒就嗅见了让人愉悦的气味!   那是…   ——钞票的味道!   花花绿绿的纸片被皮手套随意的抓出来,塞进流浪汉的兜里。   拍了拍。   “你喜欢它们,是吧?”   当…   当然了!   谁不喜欢钱呢?   “所以,你才会在风光无限的时候加入赌局。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全部财产,也带着合伙人一起下了地狱。”   暖洋洋的日光开始失去温度。   “你的天赋不在,从此远离了行业。”   温和的腔调里隐藏着阴冷森然的树影。   “你殴打妻子,发泄愤怒——又试图向能够给你机会的人兜售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女儿。”   树枝扎入血管,汩汩攫取着他身体仅存的温度。   “你失败了。”   皮手套弹着指尖,敲击墨镜。   “所以,我才能在这里找到你。”   “乔治·罗密。”   男人愉悦的看着他:“一笔交易,赞美天赋?”他似乎很喜欢面前这个流浪汉呆滞的表情。   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万。”   又恶劣且迅速的在视线追过来后收回拳心。   “一千万,罗密。”他摊开手掌,放在那双渴求的眼前。   空无一物。   “就在这里,罗密。交易,你需要付出什么?”   流浪汉的视线就随着那只手掌左右移动。   于街角着了魔的人类面前蹲着的是一只来自地狱的生物——么?   乔治·罗密失笑。   谁…他妈的在乎?   这位魔鬼先生影子里摇曳的尾巴只要是绿油油的钞票组成的,谁…   在乎?   只要有了钞票。事业、风光无限的自己;妻子,情妇,女儿或者儿子——无所谓,一切的一切都能再次拥有——他赌输了一次,这一次赢的概率上升了!   “很好…”   男人清脆的鼓了鼓掌:“很好,乔治·罗密。一千万。”   “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   “小小的代价。”   ‘小小’一词在男人的唇齿间滑过,像是踩着黑白琴键的坏猫在无人的琴房里优雅散步般零零碎碎的由高音落至低沉。   显得既轻巧又轻松。   “小小的…?”罗密重复那个词。   “是的,小小的。”男人扯开风衣,从内衬兜里掏出一张机票递给他:“收拾好自己,一个星期后,去这里生活。”   他说:“一千万,不需要你把离异妻子的头皮再次扯下来;同样,我对你的女儿也不感兴趣。”   他靠近流浪汉的耳朵,如同像天使兜售放纵和欲望的撒旦:   “你会失去对‘血肉’的概念。”   “换取一千万。”   “这就是交易的全部。”   “乔治·罗密。同意,还是,拒绝?”   出乎意料。   流浪汉不明白…   一千万,只是,失去‘血肉’的概念…?   他怎么拿走?   那个概…还是什么玩意。   从哪儿?   “先生,我、我不明白。”   “关于钱,还是关于血肉?”   “不…我不知道,什么叫‘失去’…”   男人斯文的揉搓着包裹双手的皮子,低头说道:“你不会认识它们了。你知道什么是‘——’吗?”   他发出了一个古怪的、流浪汉没听过的词。   “我、我不知道…”   手套停顿,嘴角讥讽的上扬:“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失去概念’的意思。你无法理解它们了。乔治先生,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是关乎‘血肉’的概念。   亦或是…一千万?   “只是这样?”流浪汉狐疑:“我…我不会在拍一个什么真人秀吧?”   “没人会拿一千万开玩笑的,我亲爱、天赋绝佳的孩子。”   男人拉近皮衣,站了起来。   阴影顺着皮靴一直延伸上墙面,遮住了那些红与黄的粗糙涂鸦。   “抵达那里,得到身份,住下来,罗密。”   “会有人告诉你,如何完成交易。”   “当你做到。”   他微笑:“我会再奖励你另外一千万。好吗?”   流浪汉骂了句脏话。   干了!   两千万!   别说失去什么神叨叨的‘概念’了!   一辈子不吃肉都行!   干了!   “先生!”   “嘘…”   淡金色的头发竖起食指:“一会,你的一千万就来了。”   “别心急,乔治。”   他掸掸皮衣,刚要离开,好像想起什么又回身说道:   “个人建议:离开前,多吃点肉食。”   在你还能知道它们是什么的时候。 Chapter30 得偿所愿   “你吃肉嘛。”   筷子夹着丁零当啷的肉片,油汪汪的还往下滴答酱汁。   ——安苏娜被伊莫顿照顾的妥当,阿莉埃蒂特殊型号,娜吉妮一向是服侍她的。   我妻由乃又不用人喂。   这么看,喂食的目标就是趴在离桌子老远毯子上的那只龙了。   “小曲奇小曲奇!”   “啊——”   白龙抬了半边眼,鄙夷的撇着桌上撒欢的母亲。   不理她。   因为五分钟前她刚刚问过这个问题。   ——‘崽呀!给你一块肉!’   ——‘咕咕!(妈妈我来啦!)’   嗷呜。   筷子往回一送。   森月纱:骗你哒我吃啦~   小曲奇:……   这是第二次了,妈妈。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一丝丝善良的痕迹。   “快来快来!给我的桃汁冰一下!”   不情不愿的龙脑袋伸到大杯子前,吐了口小冰碴。吃的油光满面的小妖精越看越无语:“你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麻烦我的龙。”   “首先,那是我的龙。”   “其次,生孩子如果不使唤就等于没生。”   歪理邪说…况且也不是你生的啊。   “是我孵的呀。”   小曲奇跟着一脸实诚的点点头,确实。   “你就不知道反抗一下!”阿莉埃蒂恨铁不成钢。   ‘咕…(你怎么不反抗)’   “她掌握着我的财政大权,我还得充游戏呢。”   “咕咕咕!(我也有想吃的肉!)”   总感觉是只灰尘妖精和鸽子在对骂。   娜吉妮翻着肉,把烤的合适的夹到森月纱的盘子里。   “…赫拉最近在忙什么?”   这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说话呢。   “在我这边。”安苏娜笑着接话,说起赫拉,真的是帮了大忙:“注册公司,调整你的旅游行程。赫拉建议我们尽量出手一些高价值的单品,把黄金留下没准其他世界能用的上。她最近…大概会采购很多东西放进庭院吧。”   这本应该是娜吉妮的工作,可如果摊上闹腾的主人,一个侍从是真忙不过来。   光服侍她、满足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就够费心费力了。   “喔。”森月纱倒没觉得有什么可买的:“我们不是什么都有吗?”   “实际上不。”安苏娜摇摇头:“这些事就交给我和赫拉,不必担心。娜吉妮,警察找你什么事?”   出入警署后被东条葵带出来的事娜吉妮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森月纱,安苏娜问的是第二次——这两天,穿制服的人又上门了。   “据说是找什么手机。”女仆把主人的果汁填满,随口道:“好像死了几个女孩,手机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很麻烦?”   娜吉妮心说那些人倒不麻烦,那颗毒苹果就没准了:“她可能猜到我们是‘仪式者’了。”   哦?   安苏娜放下勺子,看了眼没什么表示吃吃吃的森月纱:“魔女大人——”   森月纱没说话。   东条葵是仪式者这件事她知道,对方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也正常。   森月纱放下筷子,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此时憋了半天的我妻由乃还是忍不住了:“月纱,你的袜子呢?”   袜子…楼下一整面柜子不都是吗?   “你腿上的那条。”   除了伊莫顿实在不好意思,安苏娜和阿莉埃蒂可没那个顾虑。   尤其是娜吉妮。   森月纱踢了踢腿。   光溜溜。   真没了!!   主人穿过的袜子…   我竟然漏掉了一条!!   “啊,那个啊。”   森月纱啃着指甲:“我送人了。”   送…   送人了?!!   “上一次你说去艾莉亚奶奶家…”我妻由乃好奇:“上一次也是穿着袜子出去的,回来没有了呢。”   上一次…   啊,那个,让雪之下喵乃扔掉了。   …这又出来个女人?   “所以,是和雪乃小姐去逛街了?”   “系…是。”   “袜子扔掉了?”   “呢呢。”   “那今天这一条?”   “雪乃说自己的袜子坏掉了,就借穿一下我的嘛。她放学后好像要去参加个什么活动光着腿不合适哦。”   雪之下雪乃…   我妻由乃笑眯眯的托着脸:“是呢。原来是这样。”   如果再发生一次,就有点太巧合了雪乃小姐。   “怎么了,由乃?”   “看你。”   “看我?”   “今天又漂亮了。”   娜吉妮看了眼我妻由乃,没搭茬。反正她已经拥有了森月纱,在侍从里算是最特殊的一位了。其他人类…让我妻由乃自己去解决吧。   女仆暗戳戳瞎琢磨,森月纱那边吃饱喝足了就开始八卦:“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哦。金梨梨和长腿学姐变成「接触者」了!”   阿莉埃蒂和伊莫顿对视,这种话,放在桌上说好吗?   我妻由乃还在呢。   「完愿树」的那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所有侍从都没忘——尤其阿莉埃蒂,这位可一直对森月纱和我妻由乃的所作所为极其不赞同。   我妻由乃食指勾着发尾,眼底阴晴不定:“月纱好像很关注她们…”   “因为很有趣。”   “…只是有趣吗?”   “为什么这么问?”   森月纱就坐在我妻由乃的左边,少女探头,浅粉色的瞳孔越挨越近。   “因为,我也很有趣。”   哈哈哈哈由乃吃醋了?   “是。”   我妻由乃甜甜一笑:“哎,真的有点。听月纱在饭桌上聊其他女士,身为你的唯二,很不舒服耶。月纱…”   声音腻的令人发指。   伊莫顿打了个冷颤,动动嘴唇想要站身离开,被安苏娜凶恶的瞪了一眼。   ‘闭嘴。’   ‘坐回去。’   可怜巴巴的大祭司先生就只能听着糖分爆表到腻的发言,大脑里幻想今晚的球赛中自己喜欢的队员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我妻由乃!   你砍英梨梨头的时候可没这么可爱!!   完全不在乎侍从们诡异的神色,我妻由乃伸出食指,挑起森月纱的下巴。   “你知道,‘今晚月色真美’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是…我爱你。   浅粉色的双眸里闪烁着希冀与爱意。   森月纱的回答完全没有辜负众侍从对她一直以来的看法。   “是…‘那还等什么’…?”   阿莉埃蒂:……   安苏娜捂着嘴要笑死了。   “魔女大人…噗…我、我和伊莫顿先回去了…”   两位老古董给少女们空出了闹腾的地方,顺手攥着一嘴黄油的阿莉埃蒂离开客厅。   “我还没吃完唔——”   我妻由乃拽了拽肩带,慢悠悠站起来。   “所以,去休息?”   “出发出发!”森月纱顺势拉起娜吉妮。   ——女仆有点仓皇。   …?!   三、三个…   三个?!   这只粉色什么时候这么勇了…??   “娜吉妮?”   森月纱一脸无辜:“愣着干嘛,要去休息了。”   娜吉妮:我看我妻由乃那春样可不像是去休息的。   “巴里巴里!”   “等、等一下主人!”唯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刺激,娜吉妮还是拦了一手。她一直以来是照着安苏娜教导的方法没错,可最多也只是在「你看看我表演」和「我看看你表演」中间二选一,更何况,所谓「表演」也并未涉及到深层次的…   这一回…   这个粉毛死M不会真要…   “娜吉妮?”   娜吉妮拽了一下森月纱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背后。   微笑:“由乃,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什么的。”   “洗过了。”   “再洗一个吧。”   “可以先休息。”   我妻由乃露着一边肩头,歪了脑袋,脸上尽是某种‘被我看透了’的恶意:“可以先休息。娜吉妮,你不是一直都说可以吗?”   她在‘一直’这个词上加重语气。   娜吉妮:……   老师教是那么教不意味学生真能学会啊。   “要、要不我们玩会扑克…”   恶意满满的粉色少女把‘休息’咬的很死。   “玩、玩一会…别的…”   “可以先休息。”   “再洗一个澡…”   “可以,先休息。”   他妈的不管了老娘是条蛇啊!   我怕你?   休就休息我休息死你!   娜吉妮咬着下唇,左手拉出森月纱,右手拽着我妻由乃。女仆小姐就这么昂首挺胸,风风火火的赴死般进了卧室。   嗯…   然后,时间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Chapter31 娜吉妮的清晨   衣服拿去清洗。   不喜欢的交给安苏娜捐福利院。   指甲油调出了新的颜色。   家里的零食。   主人喜欢的食材饮品。   调好香薰。   清晨的光线洒进干净宽敞的厨房里。女仆小姐系着围裙,边哼着悠扬的曲调,灵巧的将盘子一片片摆好。   焦糖和面包香气弥漫,锅里咕嘟咕嘟的滚着浓稠鲜香的汤;几颗未敲碎壳子的蛋在炉上另一个小锅子里上下浮沉。绿宝石一样的小方块牛油果被精心的摆好盘,一条条油滋滋的培根正在右手边的平底煎锅上吱吱作响。   负担几个侍从和主人的早餐,女仆得心应手。忙不过来这种失格的推脱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词典里。   面包松软,培根一条压一条;切好新鲜的水果,浇上沙拉;溏心蛋一颗颗码进盛蛋皿里,待吃时用汤匙敲碎蛋壳,削掉顶端,撒上少许盐和胡椒,用吐司条在里面一滚。   “完美的清晨。”   她自言自语,手指夹着两缕散落的黑发将它们重新掖回耳后。被香甜气味和暖融融光线包裹起来的女人有种莫名的温柔与风情。   顺着拉长的剪影和哼唱的小调追着而去,是一双毛绒绒的小熊拖鞋。细长白嫩的足跟露在外面;往上,沿着紧致优雅的腿部线条,一路攀上臀与腰。   ——干干净净的瘦白脖颈被金色的光线照出一层几乎细不可见的绒毛,零散的、没有被盘好的长发潦草的冒了头,于是,看似沉静温柔的背影便多出了几分俏皮的动态。   灿灿金色不是追光灯,厨房的大理石地面也并非万众睹目的舞台。手臂肌肉牵动着十根灵活的指头没有放在大提琴的琴弦上,流泻出来的反而是餐碟器皿轻微碰撞的错乱旋律。   平淡生活的清晨,这是娜吉妮反复弹奏的和弦。   比站在舞台中央要要有意思的多。   ——但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女人哼着歌,用小腿勾着关上了下方的柜门。头顶的微型音响里传出最近很少出现的声音。   「主人应该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赫拉话里带着笑意。要说想隐瞒一件事,唯独瞒不过的就是她,更何况她们彼此也不需要隐瞒什么。   “我什么样她都喜欢。”   娜吉妮仰起头看向墙壁上的那颗挂式音箱。阳光打透玻璃,给她的下巴敷上了一层灿烂的线条。   也许是因为某种改变,成为真正的‘女人’后赫拉也察觉到她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气质吗?」   “你很少说问句,赫拉。”   女仆低着头摆弄拼盘。她今天的心情就像碟子里的水果一样,淋过水的表面鲜亮清透,颜色被光一打就更加斑斓。   放进嘴巴,压缩在果肉内的甜会爆发在心里。   「看得出来,你心情很好。」   女仆低低应和。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所以在你开始做早餐前我就提醒过你,我妻由乃和阿纱不会在清晨起床。」   娜吉妮勾着不加冷色妆釉缀饰的唇,一个早上,她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我知道,让她们多睡一会吧。”   她本来也不不是给森月纱和我妻由乃做的。   娜吉妮慢条斯理的摆弄厨具,蜻蜓点水般的敲了一下盘沿:“是给她们。”   安苏娜、伊莫顿和阿莉埃蒂。   大概是如愿以偿,所以早餐的花样也多了起来。在此之前,森月纱不起床,剩下的侍从们可没有这种待遇——赫拉有数据为证。   “为了感谢安苏娜。”   娜吉妮默念。   感谢安苏娜老师昨晚的果断离席。   赫拉忍不住调侃:「真让人惊讶。要不要给你办个庆祝party?」   “蛇是没有那种分别的,赫拉。”   娜吉妮端起盘子往餐厅走,嘴里没停的和赫拉闲聊:“别弄的太尴尬,你们就不能假装没发生过么。”   「实际上,我们昨天还开了个小会。」赫拉顿了一下,腔调里满满溢出调侃:「在你们忙的时候。」   忙…   还没等娜吉妮反问,她又继续说道:   「我跟好奇,你明明和阿纱做了不少亲密事,昨天…」   「是犹豫了吗?」   其实…   是的。   娜吉妮在心里给了无比肯定的答案。   不过…   她不想和一个人工智能聊这些,并且,对于自己矛盾的心理娜吉妮也不认为赫拉能明白。   「或许我比你更了解阿纱。」   “凭你的数据库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代码?”   「没错。」   赫拉稳定的声线里流露出一丝迫切。   「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说说有关昨——」   “抱歉,这个话题结束了。”娜吉妮立刻拒绝。怎么说,说自己昨天像个打不着火的汽车一样哆哆嗦嗦的拧了一整晚的钥匙?   女仆摸了摸微微发红发烫的脸,没再搭理什么都好奇的人工智能女士,专心致志的把手头的拼盘摆好。   关火,煎锅里的挪到餐盘中。   端上桌。   “美好的清晨,赫拉。请通知醒来的,踏踏实实吃完早餐,不要叫醒主人。”   娜吉妮摆好餐具,摘下围裙。   一双掐出红痕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   她起来的匆忙,只套了一件森月纱的宽松T恤。由于个头高出衣服主人导致两条长腿都露在外面。   痕迹就十分明显了。   「我总算知道昨天声音此起彼伏的因由了。」   赫拉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又压制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程度。女仆瞪了一眼没有形体的声音,清理完身上的气味后,小心翼翼的嗅了嗅手掌。   随后,迎着满窗璀璨,伸了个懒腰。   婀娜的剪影落在有些反光的地砖上。   「需要我转告安苏娜,午餐由她负责吗?」   娜吉妮踩着拖鞋,懒洋洋的往卧室走去。   “不用,我会起来的。”主要安苏娜做的饭是真的没法吃。上一次她邀请(逼迫)伊莫顿吃了一整盘试手的咖喱,弄的大祭司从此恨上了印度人。   女仆轻轻推开房门。   除了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静谧之外。   还有一片春意盎然的狼藉。   闷窒的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浓郁的荷尔蒙气味,粉色的伸展,黑色的蜷缩。森月纱脑袋顶在对方平坦的小腹上,脸颊和鼻尖都红扑扑的。   赫拉不再交谈。   娜吉妮轻手轻脚的踏进屋,把光线关在了门外。 Chapter32 捣药的小兔叽   必须得承认,森月纱在某些大众认知的、应该害羞的事情上不并不会害羞,而那位一脸餍足还能于中午稍晚时分起床顺便做了午餐以免杀人厨师安苏娜伤及无辜的女仆小姐——就更不会了。   两个人不怎么在意揶揄的视线,只有我妻由乃垂着头坐在沙发里;左边是不尴不尬吃饱喝足的女仆,右边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森波波。   她多少还有点恍惚。   乱糟的头发团着缠着,眼睛直勾勾望向满桌的午餐发呆——昨天被突如其来的霞之丘诗羽和英梨梨刺激,冲动之下做出了冲动的事…   现在,不知道该后悔还是庆幸。   就…   身体不适,心里兴奋。   她不知道清晨还有一位独自醒来施施然做了个早餐又回去睡了的女人,自己睁眼时就是以十分奇诡的扭曲姿态和其他两位‘缠绕’在一起。   房间里漫着浓郁且特殊的气味。   然后。   娜吉妮打了个饱嗝。   一股奶味。   “总感觉要开个Party庆祝一下魔女大人的…”   安苏娜见三个人不言语,像头狐狸一样眯着眼开口打趣:“终于成为了真正的…我们的称呼是不是要改一下呢?”视线在我妻由乃和娜吉妮的身上扫量。   三个人潦草又狼狈的排排坐。   “娜吉妮?”   安苏娜挥挥手。   女仆抬头回神,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还在发呆的我妻由乃:“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主人的女仆。”   “由乃,大概也不喜欢被称呼‘主母’吧?”   不喜欢?   这种能显示地位和主权的称呼——   我妻由乃喜欢死了好么。   但她现在又不好意思说。   脑子里还一团乱呢。   “…听月纱的好了。”   声音不出所料的沙哑。   “月纱…”   森月纱只是死死盯着餐桌。   似乎完全没听见几个人的交谈。   “这个面…闻起来好香喔。”   ——你昨天更香。   娜吉妮和我妻由乃隔空对视,诡异的读懂了彼此眼睛里相同的意思。   啧。   真是…   看着淡然起身坐到桌前端起碗吃面的森月纱和娜吉妮,我妻由乃松了松肩膀,用掌根一下一下揉搓着大腿…   为什么只有自己疲惫啊。   “由乃不吃?”   我妻由乃现在只想躺被子里再睡一觉。   ——这回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平凡版的休息。   娜吉妮暂歇筷子,侧过头:“累了?”   “嗯…”   “昨晚没休息好么?”   我妻由乃:……   昨晚休没休息好你不知道?   安苏娜强忍着笑意,半蹲在沙发旁劝她:“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脸色很不好哦。”   后者没办法的点了点头。对娜吉妮她还能做到用‘敌人’的方式对待——当然现在就……但安苏娜一直都是大姐姐的模样,很难对她冷下脸。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侍主人以及能让主人开心的一切。”安苏娜弯起眼睛,面色温柔:“不用考虑失不失礼的问题了,小由乃。”   半推半就,最终还是被安苏娜拉回了卧室。   她确实有点没缓过来…   啪嗒。   卧室门关上。   声音立即变了个腔调。   “娜吉妮长大了啊。”   安苏娜抱手斜倚着木架。   她知道娜吉妮为什么反对‘主母’的称呼。   “难道以后还要分「主母一号」、「主母二号」么。不如从一开始就称呼名字,省的将来麻烦。”   没了我妻由乃,娜吉妮瞥着装聋作哑的罪魁祸首,语气也随即古怪起来:“我亲爱的主人可不是能被一两个女孩子困住的‘凡人’呢。”   森月纱:这个面好好次喔。   “昨天真是闪亮登场哈,是吧?”   森月纱:鸡汤也好好喝喔。   “幸亏隔音效果好呢…”   森月纱:吸溜吸溜。   “否则,由乃的声音…”   森月纱:啊——美妙的食物,赞美你!面粉!   自己的‘学生’往外不停冒醋,森月纱就不停埋头苦吃。   这个画面…好想哈哈哈哈啊。   安苏娜愈发觉得昨天果断离席是正确的选择。   “说起来,你们昨天是…”她好奇,两只手环成两个大小相同的圈圈:“是、是怎么…”   就,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三个人总不可能并列第一吧。   是谁先做的捣药的小兔叽呢?   “安苏娜…!”   娜吉妮捏着袖口,骤然提高分贝:“阿莉埃蒂和伊莫顿还没吃饭吧。”   你岔话题也找个合适的理由。做午饭的时候你明明见过她们…娜吉妮。   安苏娜忽然想起昨晚她们在卧室里打的赌:   阿莉埃蒂:‘我赌一千万森月纱这个大波怪一定不是骑士!’   ‘她绝对是一匹血统优良的战马!’   伊莫顿感觉这个话题以自己的身份着实不太好插嘴。   可…   他又忍不住。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魔女大人一向是…’   一向是不服输的快乐捣蛋鬼?   当时阿莉埃蒂是这么说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我猜——我敢赌一千万!一个亿!赌我下个月的零花钱!她绝对…哈哈哈哈!’   伊莫顿:我赌一颗红宝石她是骑士。   安苏娜:……   请你们不要随便拿魔女大人的财产来当自己下注的筹码。   更有意思的是,「赫拉」的答案完全相反。   「根据之前阿纱说过的‘鞭子’的故事,我妻由乃小姐为‘战马’的概率非常高。所以伊莫顿先生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阿纱就是骑士。」   嗯…娜吉妮呢?   「骑马是需要马鞍的。」   安苏娜:……   你这个AI有点不学好啊。   马鞍是什么玩意。   「辅助骑师。」   辅助…   「这只是一场战斗最开始的概率推测——我计算过阿纱和娜吉妮小姐的能量等级,换算成合适我妻由乃小姐的话,这场战斗大概会重复四到六次。」   「也就是说,角色并不固定。」   「如果你们下注,最好说明下注在第几场次。」   阿莉埃蒂嘀咕:‘你那么喜欢她,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们。’   「赌的话…带上我。」   阿莉埃蒂:……   我就喜欢你这种合群的家伙!   ——不知道娜吉妮后不后悔起个大早给她们做早餐。   安苏娜摸了摸肚子。   就…挺好吃的。 Chapter33 另一面的落地   印度尼西亚某岛屿。   落地,通道尽头,接机口。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空着手走出通道。由于落地点离巴厘岛不远,来自世界各地度假旅行的游客大多会选择那座知名的,而乔治·罗密先生这里就略显冷清。   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以及,乔治·罗密本人。   他只带了一张卡。   里面有上千万美金。   几天前所发生的事,直到穿着昂贵软和的皮鞋踩在机场大厅时,中年男人依然有种‘我是不是在梦里’的错觉。   那位墨镜先生承诺的钱真的到账了。   他也真的飞来了这里。   由于地处赤道附近,刚踏下飞机他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热风。潮湿、燥热,空气中充满了湿黏的闷热感。   他脱下西装挂在臂弯里,有模有样的成功男士解开第二颗衬衫扣,停留在接机口张望。   人很少,隔壁才是旅游胜地,这里只能算是个被连带拉起经济却又无所特殊的小岛型半都市而已。让我来这里…   总不能是贩卖人口的吧?   乔治·罗密想想就摇头。用一千万美金的头款贩卖人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刷卡,拧开矿泉水,大口大口的灌进闷干的口腔。   ——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的家伙,也是乔治·罗密乖乖遵守约定的前提。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既然能‘和平’的赚到一大笔钱,他没兴趣试探对方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乔治·罗密敲敲腕表,精良优雅的表盘上镶嵌着碎钻,指针忠诚的跳动着,距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就在此时,一个婀娜的影拨开流动的人群,笔直向他走来。   乔治·罗密眯起眼睛。   ——五厘米的高跟鞋,黑丝袜黑短裙,公式性的成衣不松不紧,黑发盘在脑后。   妆的浓淡也正正好合适。   略显冷淡的年轻职场丽人咔哒咔哒的踩着高跟鞋,径直穿过人流,停在乔治·罗密的面前。   她就像男人曾经见到过的太多女人一样。   刻板无趣、标准化的表情;深蓝色的瞳孔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着,让人看不清隐藏在迷雾背后的思想;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嘴角每上翘或下垂的角度以及眉宇间何时该扬何时要皱——   这些仿佛经过了大量训练。   量产的、标准化的女人。   正如猜测,正如判断。女人的高跟鞋精准的停在乔治·罗密不远不近的范围,不至于入侵私人领域引起反感,又能保证她的话足够被对面的人听见、听清。   她双手交叠,拱了半个鸡蛋的弧度贴在小腹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多余动作。   “乔治·罗密先生。”   声线一如她的容貌,清冷、稳定,不刺耳,也不会像爵士歌手一样沙或低沉。   不容易被记住的、和普通女性大多相同的声音。   “乔治·罗密先生。”   “请跟我来。”女人看着他:“后续会由我负责您在这边的一切必要行动。”   她带着乔治走出接机厅,身位刚刚好和男人持平。不超出也不落后,迈出的鞋尖每一步距离似乎都经过了计算。均等,轻巧。   “我需要做什么?”   这位女性是除了那个墨镜先生外乔治罗密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收钱,离开本国,乘飞机,落地——照做不意味他不好奇。   对方花了这么多钱并且后续可能还会花更多,到底图自己身上的什么?   女人侧了侧脸,眼球转向左方的男人。   “享受。”   “…抱歉你说什么?”   她终于露出了从见面以来的第一道笑容——不算热情,但足够表达友善。大概向上两三度的嘴角,眼睛也适时的略微睁大表示真诚。   她说:“只要您不离开这座岛。”   机场的感应门左右滑开。   “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一切。”   一辆黑色的宾利等候在门口,女人拉开车门,转身看乔治罗密。   “当然,我也包括在‘一切’里。”   她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这一切太古怪了。   也…   太爽了。   乔治·罗密松了松肩膀,递过西服,大咧咧的坐进去。   “你叫什么?”   “玛丽,罗密先生。”   驾驶车辆的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板寸,沉默寡言。车辆驶出机场进入主路后,他没说过一句话。   “我们只对您负责。”   热雨林气候的小岛,不仅风景更趋向自然并非人工,当地人的穿着打扮也挺有意思的。乔治罗密托着下巴,将沿途的人和物收入眼底。   这就是他未来要呆很久的地方。   “我们去哪?”   “落脚点,您的庄园。”   “哦,我的庄…”   “什么?!”   看着大惊失色的男人,玛丽微笑颔首:“是的,您的庄园。”她拉出车内托架,从酒柜里选了一瓶红酒和透明高脚杯。   酒柜旁是另一个恒温恒湿箱,女人弯着腰拉开一个个雪松木格子挑挑拣拣,才从里面选出一根短粗的雪茄。   “我不…”   乔治·罗密想要拒绝,女人却不由分说的食指拇指张开,刀口‘咔嚓’剪掉茄帽,递给他。   “爱好在于培养,也在于尝试。”   女人慢条斯理的起开红酒塞,倒好酒,又从座位的侧手箱内取出打火机。   她捏过男人把玩着的雪茄,把剪开的那头轻轻放进男人嘴里,双手捧着打火机,点燃。   啪。   火苗稳定的加热着一层层雪茄叶使它们缓慢变红。   隔音极好的车厢里,乔治罗密只能听见丁烷打火机的‘呲呲’气流声。   女人深蓝色的眸子在火光里诡异的向内旋转扭曲。   “乔治·罗密。”   “我知道你的所有过往。”   茄叶红的发亮。   “被你扯掉头皮的妻子,被你卖给富商不成后反目的女儿;你在拉斯维加斯豪掷,又私挪合伙人的款项;你破产,浑身精光,开始适应流浪汉的生活。”   “上一次发泄,还是用偷来的钱包付了钱。那个女人是你流浪的那条街上的‘公用设施’,你不会不知道吧?”   有点屈辱,又有点愤怒。   咬着雪茄的表情渐渐变凶狠。   “所以…”   似乎没有注意到,女人举打火机的手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平稳。   “所以,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我们要如何说服他伸展戒备的肢体,尽情享受室内暖和的壁炉和新鲜、干净的肉食?”   男人猛地推开女人细瘦的手腕。   深深吸了一口含在嘴里。   呼…   吐在微笑不变的女人的脸上。   顿时,车厢里烟雾缭绕。   “什么都能做,哈?”   荒唐又有些疯狂的语言得到烟雾背后轻轻的应和。   “当然…先生。”   乔治·罗密咧开嘴扑了上去。 Chapter34 庄园和惊喜   黑色宾利缓缓驶入火山大道25号。   两座石材雕刻的雄狮威风的守在庄园口,靛蓝色的弧形围墙上刻着金色的文字。   「静默庄园」   「火山大道25号」   右下角还有乔治罗密的名字,显然这座庄园不是在他遇见那位墨镜先生前易主的,甚至很可能原本就属于这些人。   乔治夹着雪茄,瞥了眼收拾自己、往身上套衣服的女人。   “属于我的?”   一场发泄不仅将深埋胸中已久的不甘尽数喷吐,也让他多多少少放下了戒备——就像玛丽说的,就像自己想的:是啊,他们有什么可图谋的。   难道自己的器官比别人的要值钱的多?   值得上千万美金,值得一座庄园,值得那么好的…   服务吗。   一把枪,或者,几十万,自己就愿意交换。   用不着费劲的绕圈子。   “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女人很快收拾完,穿好衣服和裙子,重新上了淡妆后,随手打开另一个置物箱,将那条被扯坏的丝袜放进去。   “这是属于您的庄园,未来…的一段时间您会一直住在这里。”   乔治好奇的问玛丽她的去留,女人只是微笑,转而又介绍起庄园的特点和细节。   “…总占地7万余平方英尺,套内净面积36042平方英尺。”   “别墅区座落在一片私人森林中,建筑风格多用诺曼式——需要带您环绕一圈吗?”   乔治罗密摆手。   “…您有空可以转转。建筑前是喷泉和植物景观、凉亭与草坪——是的,可以在外面或者里面,开派对或别的什么,当您熟悉了这里。本地人还是很友善的。”   轮胎缓缓停转。   停在这座巨大、尖顶靛蓝、墙体灰白的气势磅礴的建筑前。   天色变暗,金灿灿的灯穿透喷泉撒出如威士忌般浓郁的泉水,一条条黑金的毯面从车侧一直铺到别墅的正门前。   厚实的棕色双开门扉,墙体上嵌着灰白木质的窗框,窗帘是安静的深蓝,两侧弧形作为拐角,使这座别墅实际上看起来更像座城堡。   乔治罗密在玛丽的带领下踏入自己未来的家。   第一眼,是超高的天花板。   一副抱竖琴或持剑的天使天界图,用樱红色作为镶边。男人仰着头,一边转着脚尖旋转身体,耳朵听着玛丽慢慢介绍。   “就像您看到的,正式餐厅与厨房位于一层,所有材质和家具器物都是高端定制产物。别墅一共有十二间卧室,虽然装饰风格稍有不同,请放心,一定是协调统一过的。”   “…九个多功能卫浴间以及九个盥洗室——同样。”   “娱乐设施包括:台球室、游戏室、阳光房、书房、私人影院、红酒储藏室、雪茄房等等等。如果您想体验室外运动,庄园后面设立了网球场、游泳池、靶场…”   说到这,玛丽脚步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假如您有其他需要,可以交给我,在……之前,我会帮您添置。”   乔治·罗密没注意话里的停顿,苦笑着看四周:“就算在我有钱时也买不起这种庄园和如此内饰。玛丽,那位先生只给了我一千万——我能选择怎么用,对吧?”   “怪我了,”小小的谨慎。玛丽轻笑:“我得向您道歉。”她说:“这里的一切——”   手指划过空间:“这里的一切修改与花费,全权由我们承担。”   全部。   收回手臂,肌肉向上提拉,女人再次流露出标准化的微笑:“或许那位大人没向您解释完全——这么说吧,乔治·罗密先生,那一千万,以及,之后的另一千万,只是单独付给您的报酬而已。”   报酬?   “是的,”她跟男人确认:“那是您能够独立支配的钱。而在这里…”   “无论您将房间推倒重建,或想要租赁、购买游艇或豪车;您的衣食住行甚至——女人,所有的所有,都由我们来承担。”   “你是说…”   乔治罗密喉咙耸动,唾液润了润舌头,试探道:“你是说,如果我想要雇佣仆人…”   “当然由我们承担。”   “如果我想出海办Party…”   “我们承担。”   “我要…”   “我们来承担,罗密先生,所有。”   玫红色嘴唇说出的‘所有’让中年男人的笑容在脸上不断、不断的扩大。   他心中狂喜,可随即,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头。   “到底…”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实在疑惑,假设他们需要一个不好不坏还算熟手的名厨也说得过去——看看周围吧,这几乎是他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而听这女人的意思,后续他还能得到更多。   这真不是在开玩笑。   “我以为您很清楚。”   女人眯了眯眼:“交易内容,您不是记得吗?”   ——失去,或者付出。   某种程度上的概念。   “啊。”   男人张嘴:“啊…”   “他说的是真的?”   玛丽微笑:“当然是真的,先生,晚餐您想吃什么?印度菜、中式、法式或者——”   “等一下等一下…”乔治打断她,狐疑不决:“真的?你是说,你们那个童话故事一样的条件,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中,那位玛丽小姐的脸色逐渐变的阴沉…   眨眨眼,似乎…   又没什么变化?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几秒,而后,他听见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高跟鞋撬动,她第一次在站立姿态下靠近了中年男人:“先生,你要相信某种力量存在的可能…”   “某种?”   “您很快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眨了眨深蓝色眸子,女人领着男人由一层向上转了一遍。   “您应该雇佣仆人,否则生活起居会成为难题。包括出行、负责打理您日常琐事的。”   “你要离开?”   一夕车内的鱼水之欢,乔治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女人。   大概就比一张富兰克林厚一丁点的舍不得吧。   “我?”   女人神色古怪:“我不能一直陪着您的。”   “这关乎交易。”   交易交易,又是交易!   这个愚蠢的童话故事到底什么时候算完?   “很快。”   她正面回答了罗密的问题。   “在您吃了我之后。”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乔治罗密嗅见了女人身上自己留下的味道。   “我以为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面对着男人的调情,玛丽舔舔嘴唇,雾蒙蒙的蓝色瞳孔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随后,尽数被死板与诡异的平静吞噬殆尽:“先生。”   她看着男人。   “我是说。”   “字面意义上的吃。” Chapter35 熟悉的故事   秩序结晶…   美妙的体验。   纽扣大小的棱形奶白色晶体在指尖化为流沙。   消弭于混着青草味的夜风中。   火间社眯着眼睛——霞之丘诗羽猜测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背后。每当他从结晶中汲取能量的时候。   又是一次双人出行。   聚会,日常,聚会,日常。   诡异的「接触者」们。   时间一长,她似乎被所有人当成了火间社的附属品。而事实上…   也的确是这样。   至少,那些收获的结晶她一次没有得到过。   “你想要这些小东西。”   某次,火间社这么问她。   两颗奶白色的晶体倒在掌心荧荧散发着微光。   然而霞之丘诗羽却在话里听出了危险。   “不,那是火间大人的。”   她果断否认:“我想看着火间大人越来越强大——直到,站在假面舞会的顶端。”   无悲无喜的面具靠过来,那双冷淡的眼睛通过面具的开孔处一眨不眨的盯着霞之丘诗羽的眼睛。他不是在辨认桃心面具下的女人是否说谎。   他只是在彰显自己身为雄性的权柄。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   火间社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依附我,我会保护你。至少,在你被迷雾完全吞噬…或仪式失败之前。”他压根就不认为这个女人的仪式能成功,对于她的隐瞒防备的小心思也是一笑置之。   “皆川,别试图挑战我。”   “在舞会里,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你以为自己会面对什么?诡异的面具背后更莫测的人心、不明身份的举办人、遍地陷阱的交易——以及,脆弱的、身为女人的你。”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霞之丘诗羽乖巧的点头。   强忍着让人作呕的感觉。   “当然,火间大人是我最崇拜的人了。你是真正的强者。”   “很好。”   记忆如水波褶皱,旋即扩散、消融于无形。   霞之丘诗羽收回视线,看着森月纱蹦蹦跳跳的和一个女生摆手道别,朝自己跑过来。   那个女生也将视线投到了这边。   一双澄澈蔚蓝的眼睛。   和…略显尴尬的表情。   这孩子…   好像是新来的转校生吧。   “学姐?”   森月纱巴掌挡住视线,挥挥:“学姐学姐?”   “啊啦,是,喜欢的人吗?”把苦涩和黑暗尽数塞进心脏最深处的箱子锁好,面对森月纱,霞之丘诗羽摆出笑脸:“那孩子很漂亮呢。”   “是同学嘛。”   “看你们交换了信物哦。”   那个啊。   森月纱举起手腕:“雪乃说头绳丢了,借给她我的。”细白手腕上的那一圈圈黑色头绳不见了。   “雪乃?”   “雪之下雪乃。”   “啊,雪之下家的孩子吗?了不得。”   森月纱眨眨眼:“霞之丘学姐…认识?”   当然不是认识,是知道。   “我们那里的很多房子都是雪之下公司操办建筑的。月纱不知道?”   森月纱就知道哪儿有好吃的。   两个人并排下楼,边走边聊。“说起来,学姐身上的气味没有变浓也没有变淡,是遇上什么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那个秘密,你上次告诉我的嘛。”   绯红色的眸子渐深:“啊…‘那个’啊。”   霞之丘诗羽的仪式前置。   秘密。   她依然没有决定好。   也许再过一两星期或一两个月能到手的秘密会更多,可话说回来,前置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秘密而已,这几天手里得到的足够多了。   甚至,她还有关于假面舞会的秘密。   霞之丘诗羽纠结的是到底要写什么样的呢。   “焦虑的女孩子胸部会缩水。”   霞之丘诗羽扫了眼森月纱:“照你这么说,你很快乐喽?”   女孩弯了弯眼睛,甜甜一笑。   “超——级——快——乐!”   确实。   如果按你自己的设定,你的确属于‘超级’那一款的。   不过,歪理就是歪理。   “那么,泽村同学是怎么回事呢?”   可怜的英梨梨,整天愁眉苦脸吧。   “是…”   森月纱眼珠一转:“从前是很快乐的——从前。”   霞之丘诗羽似笑非笑的抱起胳膊听她胡扯。   “有一天,村梨梨在林间跑呀跳呀,欢快的像只吸足了血的蚊子——”   “然后!”   森月纱瞪大眼睛。   “她看见了一条清澈的河流!”   河流又怎么样呢。   “她在河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霞之丘诗羽越听越觉得这个故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啊!我的倒影!你是如此的贫瘠!”森月纱花枝招展的挥舞着手臂,男女学生们的视线让霞之丘诗羽有点尴尬…   “别闹了快走…”   “啊~”   “贫瘠的我!必然陷入了焦虑!”   森月纱忽然扭过头,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她就开始焦虑,然后她就开始缩水;越缩水,越焦虑。”   “越焦虑,越缩水。”   “越缩水,越焦虑…”   霞之丘诗羽:……   “村梨梨就变成了这样。”   少女两手一摊,灿烂的光线中,笑嘻嘻的歪着头。   “我好替她难过喔。”   ——我完全没看出来。   霞之丘诗羽点她的鼻尖笑着警告:“森月纱同学,我不希望未来在其他人嘴里听见我的‘故事’——尤其是英梨梨。”   “我…尽量?”   故事大王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又天真的望向她,下一秒,眼中的纯粹干净又迅速转为狡黠,鼓着嘴靠近绯色眸子。   “那么那么那么!学姐到底在焦虑什么呢?”   焦虑…   不能告诉你的事情啊。   霞之丘诗羽在透澈的湖水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焦虑被压迫要不要反抗。”   她似是而非的随口道:“默认、忍受,不用承担风险;反抗、争夺,却可能导致身死。”半遮半掩,声音悄悄挤过唇舌,脸也侧向少女那边。   “月纱会怎么选择呢?”   森月纱当然选第二种咯。   “有可能会死的。”   “啊…那么,第一种的话,学姐认为就算‘活着’了吗?”   霞之丘诗羽一愣。   “学姐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森月纱垫着脚摸了摸霞之丘诗羽的头顶。   蹭蹭抓抓。   “噜噜噜。”   “看清了吗?”   霞之丘诗羽配合着低了低头:“如果我说不,你还要摸多久?”   两个人正说着,一道脚步飞快跑了过来——   急促的喘息声。   停顿。   一把抱住了森月纱试图再去摸头的手。   “在——做——什么呢?”   “嗯?”   “我的「爱人」?”   我妻由乃笑眯眯的搂着森月纱,看霞之丘诗羽的笑容愈发灿烂。 Chapter36 罗密欧与母狮互助会   就算三角形稳定也要分情况。   是吧,我的。   森月纱。   我妻由乃笑吟吟紧了紧手臂,安安静静的看着只有两三步距离的女人。   赤色瞳孔下暗藏的活火山翻滚咆哮,而火山口之上的积云灰浓厚重。沉默的压抑着滚烫和喷发欲,在毁灭一切前它都如不语的静谧山岩;然而粉色的樱群只淡然自若的从枝头坠落。   她自被拾起夹在书缝里后,就早早赢得了这场战争。   短暂的花期比起千万年的积守,要看的还是身在何处以及被谁安放妥善。   “霞之丘…”我妻由乃撩了撩前额:“学姐。”   少女重启乖巧模样,与其说私下里才是真实,不如说这幅拒人千里的姿态在此时隐约多了些柔软和怯懦才更让熟悉的人诧异吧。   霞之丘诗羽当然注意到那条搂紧森月纱胳膊的手臂。   “啊啦…月纱的小朋友吗?”   一向秉着‘大一岁不算大’的人此刻忽然真就摆起了‘学姐’的架子,脸稍稍上扬后眼球自然而然朝着斜下方。   “我听说过你呢,我妻同学。”发现‘小朋友’让对方有些僵硬,霞之丘诗羽心情更加愉悦了:“一直以来,多谢你对月纱的照顾。”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我妻由乃怯怯的摇头,脖子向后缩:“一直都是月纱照顾我哦。”说着,下巴还不停往身侧的肩膀上放——搂手臂还好,这个动作就超越了朋友的范畴。   “呵、呵呵是吗…”   霞之丘诗羽眯了眯眼,面部肌肉突然向上一提,好奇又疑惑的在两人之间滑动手指:“哎,不过,月纱和由乃一直都这么‘亲密’吗?”   「亲密」咬的很重。   是哦。   我妻由乃也懵了:“诶——恋人之间不应该这样‘亲密’吗?”   回以同样种重的「恋人」。   恋人…   霞之丘诗羽微笑上翘的嘴角逐渐逐渐的拉直…   恋人。   她看着没有反驳的森月纱,在有些喧闹嘈杂的校园小路上。   声音很轻。   “月纱。”   “是这样…吗?”   森月纱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我妻由乃就抢先开了口。   一副‘请不要阻止我们’的模样。   “学、学姐!我和月纱是真心喜欢着彼此的!”我妻由乃显得十分焦虑郁卒:“或许一时间学姐你难以接受这种同性别但……请不要通知老师,可以吗…”   “我们…”   粉色的发丝垂至眼睑,留下横斜的阴影:“我…我们已经互相交换最真诚的彼此了…”   交换。   最真诚的…   彼此?!   这个混蛋女人直到自己在说什么吗?!   霞之丘诗羽甚至连冷淡的神色都维持不住,强行提起笑容,干巴巴的打岔:“小朋友,你大概不知道这句话…”   “是真的!!”   我妻由乃快哭了。   一泓浅又薄的透明蒙蒙胧胧的罩在粉色的眸子里,仿佛并不甜美、甚至苦涩的果冻。她急切的攥住森月纱的袖子,身体前倾,试图证明什么。   “我们!我们已经…”   又有点羞涩的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已经…”   “那个…”   我妻由乃胡乱擦了把眼角,抹去不知道是否真存在的眼泪,抬头,坚定的望向高年级的学姐——仿佛她正一手握着身体早已冰冷的朱丽叶,一手准备拔剑而起,刺向阻挠她们不朽之爱的帕里斯伯爵。   ‘圣人的手本该让信徒接触,掌心的密合远胜过亲吻。’   短短几秒,神色变换,由仓皇转为坚定,又由坚定化为漫溢的勇气。   “就这样好了!如果学姐执意要说出去…”   “如果…如果!我会和月纱一同面对的!”   此时此刻,善恶倒悬。   不着痕迹的几回合对话,霞之丘诗羽发现自己被推到了‘恶’的立场上。   这个家伙…!   森月纱还在那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她看看腿的…   混蛋。   霞之丘诗羽放弃笑容,冷下脸:“你似乎误会了,我妻同学。我并不在意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抬起手掌,让对方先等等:“我和森月纱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关系’说给谁听的。我没那么无聊。”   她面对两人,后退一步。   “先告辞了。”   再退一步。   霞之丘诗羽暗着火烧般的瞳孔转身…   忽又扭过头,想起什么似的朝我妻由乃开口。   “啊啦,我妻同学,虽然你看起来很在意这份感情。”   她说,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但,要注意尊卑哦。”   穿过长街人流车海抵达校园的阵风同样穿过三个人的长发,鸦黑色的织羽被吹成扇面。当完全失去笑意后,高挑的黑色花蕊终于绽放出本该属于她的威严。   “我毕竟是你的学姐呢。”   霞之丘诗羽真诚的建议道:“你说呢?”   花瓣被风吹着穿过两道视线,割裂成飘散的浅粉。   “学姐说的对呢,会注意的。”   我妻由乃十分乖巧的鞠了个躬。   呵…   败犬的哀鸣。   学生鞋踏着小路,渐渐消失在弯转尽头。   我妻由乃维持原本的动作,下巴更放肆的往森月纱的脸靠了靠,笑眯眯的:“月纱又在招惹外面的野猫呢。”   热气呼在脸颊上。   “你可以质疑我,但能不能不要用‘又’,搞得我是个惯犯一样…”少女嘀咕,半天没说话可给憋坏了。   “刚才我可没有捂着月纱的嘴巴。”意思就是,是你自己决定不说的,不是我强迫哦。   当然是森月纱自己决定的。   她就是有一种直觉,那种情况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唔…   别看学姐和M乃平时弱弱的,在这种时候意外厉害呀。就像…   就像母狮一样诶。   酷!   “所以月纱想像雄狮一样懒洋洋的废在草原上,让一群母狮替你捕猎?”   “诶呀我也是母狮嘛。”   “算你过…”   “但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母狮互助会呀。”   的确,我为什么会对你抱有正常的期待呢。   我妻由乃‘笑容更盛’的拉着这位颇有事业心的女性,连拖带拽的回了教学楼。   不远处。   林荫小路遮蔽后的石凳。   短发少女合上莎士比亚,目送两道人影消失。   “我是帕里斯,还是茂丘西奥呢。”   她喃喃。 Chapter37 另一台手机   摊开来说吧。   事实上。   我们并没有民众想象出的那种力量。   “不是吗?”   白炬。   墨绿色的直板手机在「澎湃仪式」的能量范围里逐渐化为灰烬,伴随着一同消逝的,还有两名年轻的外勤人员的尸体。   没错。桃子,都市怪谈,他们找到,也召唤了。   结果…   就是眼前这样。   没能造成有效伤害、无法阻止、找不到消灭对方的关键点——整整两个小队的队员拼尽全力使用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然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发站出来的两位年轻生命在他们眼前逝去。   第一名队员,没有问出问题。   第二名队员,问出了对方难以回答的问题。   结果没什么差别。   那个人形怪物似乎和他们根本不处在同一个维度,无论灼烧、冰冻、腐蚀;或者强烈的爆炸性冲击、密闭真空、物理性粉碎等等等等…   两条人命最终只化成一沓薄薄的研究数据。   “这是另一个层面的研究了。”   算是好消息吗?   白炬看着挂伤的队员们苦笑。   如果人类现有的火力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反而「仪式者」可以的话,这就意味着他们不需要一颗来自军事基地的导弹,而是需要一位有着堪比导弹或更强毁灭力的仪式者。   遗憾的是,号称全日本第一仪式者的白炬先生也无法对它构成威胁。   “如果…”   “如果再多两位「审判」级…”   或许今天的结果就不同了。   这个世界或秩序混沌——不管什么,把人类潜移默化引导向另一条颇为奇幻的发展路线,在各执一词的仪式所众人里,白炬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他只是一个士兵,也只负责完成国家交给他的任务。   唯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当他以官方名义传达合作讯息时,浮在水面上的组织没有任何一个有所回应。   这种事不关己的…   按宇佐美玲子的话说,他们需要用即将叩响板机的态度来交涉。   ——不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他们天真到把自己划出暴力机构的范畴,而是,能够和官方有所联系的组织,基本都有恃无恐。   无论假面舞会亦或是那个结界师。   他们摸不到首尾,找不到对方。   枪口压根无法瞄准的目标,又何谈开火呢。   “提问与否都会导致‘桃子’的出现,以及,提出「无法被解答」的问题同样如此。”宇佐美玲子夹着烟,视线在几个受伤的队员身上游移:“研究部门那边怎么说?”   白炬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规则。”他说:“秩序有迹,混沌无序。他们只是根据我能对它造成伤害来以此作为前提推测——现在看,想要凑齐完全消灭那家伙的火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放眼全国也找不出像他这种等级的仪式者。   如果,如果国际上…   想到这里,白炬更为悲观。   怎么可能呢?   谁会派出珍贵的仪式者来支援其他国家?倒霉的又不是自己。   男人揉着太阳穴:“我一直认为方向是没错的——提问,提出对方无法回答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个怪物根本不在意规则。”   无论答案正确与否,提问者都会死。   “除非那个问题让它不能交出错误答案。”   宇佐美玲子咬着烟屁股,指出白炬言语中的不合理:“不能交出错误的答案?谁?回答错了的话,笛卡尔还是欧几里得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帮我们吗?”   “我不认为那个怪物会怕欧几里得,亲爱的第一仪式者阁下。”   别胡扯了。   白炬有点烦躁。   “暂时先这样,我先回去把报告整理好——有关手机,让酒井继续跟进吧。我们只能做这些了。”   “幸田和小场…”   那两个死者。   宇佐美玲子闭上眼。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白炬。”   …………   ……   在官方仪式所里开始变敏感的手机,在校园里一点也不——比如一台当季新款的粉色手机就安安静静摆放在天台的边缘。   然后,被来吃午饭的少女捡走。   幸好没设置密码,嗯…是新买的缘故吗?   奇怪。   通讯录通讯录…   空的?   如果通讯录没有线索,就只能打开相册了吧。虽然这个举动不太好,但,自己的手机,多少会有自己的照片不是吗?粉色的手机,怎么看也是女孩子的吧?   森月纱点开相册。   果不其然,是个女…诶?   这个孩子,是上一次和自己撞到一起的那个——   加藤…   加藤惠?   没错吧。   森月纱拇指左右翻着照片,多数是风景和文字性的记录,少数几张自拍也只是随手把脸放进镜头——大部分还是留给了夕阳或者街道。   有摄影兴趣的女生?   往后翻着翻着,手指忽然停顿。   这是。   当季新款的小靴子诶!!   我都忘了追踪那个小众品牌啦!   加藤惠小姐,难道你也有跟我相同的爱好哇?   早就忘记锁屏——归还手机的程序,好奇心满满的少女开始不停向后翻动相册。一件件被忽略的靴子、裙子整整齐齐出现在相册里。   看起来是对着电脑屏幕照的。   加藤惠!我单方面宣布我们是朋友了!   记下来记下来…   拿起手机对着另一台手机的屏幕拍拍拍,直到午休结束,她才想起来手里这部粉色的新款手机是自己从天台上捡来的…   忘还了。   放学再说吧,加藤,上课玩手机不好哦。   把课堂当作独立休息室的少女很轻易的在心里教育着一直以来比她规矩多了的女生,把粉色揣进兜里,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有了此前我妻由乃和霞之丘诗羽的‘友善交谈’作为前提,避免再次出现那种情况,打算放学后去找人的森月纱很‘聪明’的找了个借口支开我妻由乃。   借口是…   我有事情要去找平冢老师!   完美的理由啦啦啦~   啦啦…   啦…   ‘找她什么事?’   森月纱:……   糟糕。   没想到M乃会追问…   ——我妻由乃还能说什么呢。   或者,月纱,你考表演系都是对人生的浪费。   马戏团如果有了你,再也不需要其他人和动物了。你比它们都要有趣的多呢。   她忍着笑意,死死抿住嘴唇,揉了揉少女的头顶。   可怜兮兮的表情立刻转为某种‘赢了骗到你了耶’的神色。   ——那个神色不太好形容,总之我妻由乃知道这坏蛋就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了。”   还是同意吧,既然月纱都这么说了。   不过。   亲爱的。   在你骗我并且以为骗到了之前,你是不是忘了…   中午,天台。   我和你。   是在一起的呢? Chapter38 尖子生的梦   送走神色诡异的我妻由乃,背起小熊包在门口等人。   那个孩子今天负责打扫吗?   学生们鱼贯而出,只留下了加藤惠和另一个正挽袖子准备去打水的男生。   森月纱躲在门口矮着腰,找了个机会在男生看过来的时候,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过来!’   男生看看加藤惠,又看看躲的只剩张脸的森月纱,一脸疑惑的指指自己。   ‘我?’   ‘嘘——就是你!巴里巴里!过来!”   男生挠着头走出来,他压根不认识森月纱——啊不,应该说,只是他认识森月纱而森月纱不认识他的程度。要说能搭话,他还没那种自信。   但…   这个被男生女生们十分推崇的姑娘找自己有什么事…   还是在人都走光了的放学时分。   这种漫画中的场景…   唔…!!   难道说…   就是、就是那个难道说——!   小男生从班里走到门口的这几步路,脑子里却实打实想到了婚礼如何宴请以及将来要努力工作攒钱买钻戒之类的人生大事了。   她…   看起来就很会生。   不如,先要一个女孩子吧。   长女,温柔又贤惠的长女。而后,第二胎最好是男孩,在中间,年龄和姐姐相差不大,长成后可以帮助姐姐和家里,又能照顾妹妹。   没错,第三胎他希望还是女孩。   要像小公主一样,大概,会很喜欢身为爸爸的我吧?   啊哈哈哈…   森月纱,喜欢孩子吗?   她,不行。不要把视线集中在让人讨厌的地方,看脸看脸,不要往下任由视线带着自己的道德和节操笔直坠落!!   我是尖子生!   记住!   要有条理的分析利弊,告诉她,我会给她一个妥善、稳定的未来。   我会进入前途远大的企业,每天下班会给她带小蛋糕;不能把糟糕的情绪传递给妻子,不能像父亲对母亲那样!   我会给孩子们在睡前念童话书,吃到森月纱做的不好吃的料理也要夸奖并笑着咽下去!   我要……不对!视线!   注意你的视线尖子生!   不要坠落啊啊啊!!   你行的!!   加油!   肾上腺素激增,原本有些困倦疲惫的身体‘腾’的一下苏醒过来,心里仿佛吹起了一万个泡泡又在同一时间戳破,发出‘啵啵啵’的声音同时也飘出了股股浓郁蜜糖味。   近…   近了…   她,她会先表白,还是…还是。   还是我呢?   作为男子汉,这种事还是由我来说会比较显气概吧?大声…不,不要太大声。那不就跟动漫里那些白痴男主一样愚蠢了吗?   要用温柔的、成熟又低沉的嗓音,眼睛深情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尽可能传递出爱意——爱意。   像电视剧里那些男二一样。   不过,爱意怎么表达?   大概…等等。   尖子生!!   视线不要坠落!!看脸看脸!   她只有一张脸!其他部位都消失不见了就这样欺骗自己的大脑和青春期骚动的荷尔蒙吧尖子生!!   ——森月纱实在不解。   几步路而已,这孩子的脸色怎么变的那么难看?   不仅涨红,而且视线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像个吃了过期尸体的流浪汉一样…   “那个…”   森月纱刚开了个头,就听男生小声却坚定的一边往死看自己眼睛,一边喊口号似的给自己打气。   “看脸!不坠落!”   “不坠落!就看脸!”   森月纱:……   发生什么了,值日生。   学校布置的任务…   有这么沉重吗?   森月纱将他拽出班,拉到阳台边上。   “哈喽?你没事吧?”   ‘不坠落不坠落……糟糕坠落了!!’   森月纱:……   要不是侧写提示没问题,她甚至以为这孩子被什么鬼东西感染了。   “需要去医务室吗?”   小男生紧张兮兮的绷直身体,僵硬的甩个她一个侧脸,像个肢体无法弯曲的冷冻螃蟹一样盯着窗外的落日。   声音比电子声译还要呆板。   “没,有,任,何,问,题!”   喔…   可我看你流汗了?   “热!天气十分炎热!炎热的天气,天气热了,流汗因为很热,现在是进入炎热的季节了对吧哈哈哈哈…”   森月纱:……   你倒应该跟英梨梨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都尬的超凡脱俗。   “我说,你真没事吗?”   “没事!我身体很棒!”   流汗而已强调这种奇怪的东西干什么…   “那个…能不能请你。”森月纱瞥了眼教室,小声说:“请你…”   男生立即打断:“我原则上是同意的!”   emmm…   什么鬼登西?   “同意!请把你的人生放心的交给我吧!”   “我每天都会跑步,偶尔踢球,在运动方面可以指导你;我加入了电子社团,会编程;成绩方面,近期是年纪第十五名。我的目标是东大!孩子的话……喜欢男孩,也喜欢女孩;希望第一个是女孩,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是男孩。”   森月纱:……   她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   笑着掩住嘴:“嗨嗨…原来这样喔,很优秀的男生呢呢不过,”她眨眨眼:“我不喜欢男孩子呀。”   咔嚓。   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森月纱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大概,是幻觉碎掉了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喜欢…”   森月纱笑着接上话:“…男孩子呢。”   现在不是吃了过期尸体,根本整个人就是过期的尸体了吧。   男生正过脸,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时时刻刻传递出某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秘密请你务必收回去’的意思。   “那…”她嘻嘻哈哈的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啾——收回去了。”   这么开朗亲和的性格…   果然自己一开始担心的生男生女的在森月纱这里绝对不成问题。不像有些恃美傲慢的女性,如果以结婚为目标交往,想来,两个人相处也一定会是有趣且欢快的日常呢…   自己刚才纠结的那些,其实都不是问题啊。   问题是自己。   而已…   ‘我要烧了那些书…’   耳畔听着森月纱说话,男生的思维却早已穿梭在街头巷尾,直达他的卧室。   ‘嗨呀?同学,我找小惠有事,嗯嗯当然是朋友啦——你可以回去了喔。我和她会做完你那份的…’   知道了。   我知道了。   男生木然转身走回班里。   也好。   不用打扫,早些离开。   然后,回家。   烧了那些收集好久的百合漫。   神明大人。   今天这一遭,就是你对我偷看那种东西的惩罚么。   这未免也…   太!残!酷!了! Chapter39 童话杀手   “我会拜托他不要说出去。”   森月纱和男生在班门口聊天本来就没有特意避着加藤惠,再加上后面越来越吃惊声音也越来越大,让人不想听都没办法。   所以。   “否则,会很麻烦的…吧?”   森月纱却摇头让她不用做那种事。   “没关系啦。”   是真不在意。   还是伪装?   加藤惠实在弄不懂。   她看着个子不高还非得选擦黑板这个活的少女,垫着脚尖使劲够最上方粉笔写下的文字们,时不时扭过红扑扑的脸,冲她嘻嘻哈哈傻乐。   森月纱…   好奇怪。   她整天在想什么呢?   加藤惠在心里暗暗摇头,把注意力放回手上,一个个椅子对好。   “月纱同学今天找我是…?”说起来两个人并不熟悉,仅有一次还是在音乐教室门口的‘碰撞’。“有什么事情呢?”   “嘿咻!”   讲台上的少女使劲一蹦,终于把黑板顶端的那串公式擦掉了。   放下手里东西,转身,趴在案台上神秘兮兮的。   “今天是惠比寿纱喔。”   福神小姐下巴枕着手臂,露出一口小白牙:“也是加藤惠的幸运日。”   我的,幸运日。   加藤惠低下头,眼底掠过阴影。   我的幸运,都是自己拿到的吧。   抬头,表情转为好奇:“我不清楚哦。森月纱的意思,是什么?”   少女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自己的,   手。   加藤惠:……   少女比划着‘六’,放在耳朵旁边。   “嘟嘟嘟!”   “那个——”   “没错!想起来了?”   加藤惠摸了摸兜,又小跑回座位翻了半天。   “嘻嘻…请问这位小姐掉落的是金手机还是银手机呢?”   加藤惠:……   就是普通的手机。   “喔,那是金子做的普通手机,还是银子做的普通手机呢。”   少女挤眉弄眼的比划着手势,脸蛋上横着蹭了一抹粉笔印;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站在桌椅群中,一个趴在讲台上。空气里的小音符被迫牵连着活跃了起来,小口呼吸间似乎都很容易被传染上止不住的笑容。   森月纱…   加藤惠眨眨眼:“如果说我像故事的主角一样贪心的话会有什么惩罚呢神明sama?”   神明小姐再次伸手进兜,又慢吞吞的‘升起’手里的粉色。   丁零当啷的,手机长了条小尾巴。   深棕色的陶罐向外冒着米黄色的蜂蜜。   是个蜂蜜罐子样式的挂饰。   “喏。”   少女蹦下讲台,三两步跨到加藤惠面前,有点邀功似的把手机和手机尾的小挂饰在女孩面前晃啊晃。   “好看嘛?”   加藤惠点头,“是…维尼喜欢的?”伸手接过手机:“谢谢…我好像忘记在哪里了…”   “真马虎,这一台新款可不便宜吧?”   “是爸爸奖励给我的。”加藤惠再次欠身感谢森月纱,如果不是被捡到送回来,她甚至都忘了丢在哪了。“太感谢了…真的弄丢了会被说好久。”   “这是爸爸的奖励,小罐子是神明的奖励。”   “神明的奖励不应该是另外两台金银手机吗?”加藤惠露出微笑,挽着耳畔的头发:“原来是蜂蜜罐子?”   伊索寓言里的故事是这么讲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樵夫在树林里砍柴。忽然,斧头脱手,落于河川之中。他焦急又悲伤,几乎快要哭出来。   赫尔墨斯正巧发现,便现身在他面前。   接下来,就是大家熟知的情节了。   ‘这把金斧头是你掉的吗?’   ‘不,不是。’   ‘这把银斧头是你掉的吗?’   ‘也不是。’   ‘这把铁斧头是你掉的吗?’   ‘是的,我掉的正是这把。’   森月纱看着加藤惠,加藤惠看着森月纱。   “然后呀,那个樵——”   “请稍等一下…”加藤惠忍不住打断:“我倒是可以接着听哦。但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吧?诚实获得了奖赏——不是吗?”   森月纱也不明白这个故事怎么说了半段就结束了。   明明后面还有。   “…还有?”   然后呀,那个樵夫就兴高采烈抱着三把斧头回家了。他卖了金、银两把斧头,小有资产不必在每天砍柴。   他还娶了一位年轻的妻子,生活美满。   后来,没过两年,他开始厌倦了——即便妻子依然俏丽,可他还是厌倦了这些凡世的‘俗粉’。   他想起了几年前在林间河川前的遭遇,于是,便把妻子骗到了那片林子里。   在河流前,将她推了下去。   扑通一声,妻子的呼喊很快消失在湍流之中。   樵夫期盼又激动的等待着,时不时装模作样的抽泣两声——没过多久,果然那道身影又出现了。   赫尔墨斯拉着两个女人站在水面上。   祂问:   ‘这位身材姣好女人是你的妻子吗?’   ‘不,不是。’   祂又问:   ‘这位容貌美丽的女人是你的妻子吗?’   ‘也不是。’   樵夫说:   ‘落水的是一个普通女人。’   赫尔墨斯点点头。   ‘喔,抱歉哟,我没看到呢。’   祂说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加藤惠:……   拐卖人口是吧。   本来好好的故事被她用清脆调子讲出来总有种欠嗖嗖的感觉,让人发笑又想捏她的小鼻子。   或许…   加藤惠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个对谁都以笑容拒之千里的我妻和冷淡的霞之丘学姐,为什么会跟她这么亲近了。   再者…   那位东条不是也一样么。   “纱酱这样篡改真的好吗?”   “神明都这么坏也没准喔。”森月纱从踏上旅行之路开始,所见的神明少有正常的。就算是那只黑猫也得时不时弄点幺蛾子出来。   “感觉…”加藤惠扫了下发丝:“…贼喊捉贼?”   “你有证据嘛。”   “没有哦。”   “道歉!”   “对不起哦。”   “哼哼。”   “那,纱酱要去家里做客吗?作为感谢?这么邀请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临时了?”   森月纱打了个哈欠:“今天娜吉妮做了好次的而且我又骗…嗯…又和别人约好了会早回去的。”   这样啊…   那就下一次找机会吧。   “走吧走吧我们还可以同一段路呢。”   “诶?可还没有打扫完——”   “哎呀没事你明天就说擦黑板的时候够不到上面跳起来落地把脚崴啦就可以咯GOGO出发!”   够不到黑板上面…   加藤惠瞥着森月纱。   还…真是有点可爱。 Chapter40 树敌   其实,森月纱在学校的动线很有规律。   一台新手机,一个她常去的地点。   再加上某个委托人告诉自己的,森月纱的‘小爱好’——相同喜好,一个有意接近,一个来者不拒。   自然而然会成为朋友了。   「做得好。」   漫步夕阳下,鸦雀落在坑坑洼洼的电线杆顶端窥视着学生打扮的短发少女。和森月纱分开后,手机屏幕内,陌生的号码发来讯息。   「接下来的事…」   加藤惠往上拽了拽书包,捧着手机右转进车站的内侧。这个时间到处都是学生和领着孩子的家长们,少女下意识避开了人多的路。   因为手机对面的那个人…或者说那种隐藏在‘和蔼’下的盛气凌人让加藤惠总在和她联络时有种不舒适的感觉。   特工接头么。   女孩木着脸回复。   「接下来只是朋友。」   最多如此了,抱歉,东条葵小姐。你的其他要求我实在做不到。在此之前…和遇见、与森月纱成为朋友之后,想法会改变也正常吧。   作为曾经「恋人」的你不应该很清楚她的魅力吗?   然而对话框背后可不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呵呵,小加藤在说什么傻话呢。」   讯息来的很快。   「我也没有拜托你其他事请吧。」   途径树荫,黑暗中的屏幕亮的刺眼,回答更是让读它的人感到不适。   加藤惠斟酌:「东条小姐,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她发道:「到底是看低森月纱的智力,还是高看我的能力,我不是很清楚你的目的。说实话,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这个无关的人扯进你们的事情里?」   对方依然保持着相同的说辞。   「哎呀,你在说什么?」   「对了,加藤先生最近在工作上很努力呢。」   冷冰冰的字符无声息的嘲笑着读她的人。   「东条小姐,我,」   打到一半,少女踌躇着又删除了编辑好的文字。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紧跟着发过来一条。   「和月纱成为朋友,和我也是朋友。小加藤,朋友之间随便聊聊另一个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把这些当成多严肃的事了?」   还送过来一个不算笑的微笑表情。   加藤惠:「看来我和东条小姐对朋友的定义不同哦。」   「朋友之间应当互相帮助,奇怪吗?我顺手帮了你……你也会顺手帮我的对吧?真是的,加藤先生之前欠下的贷款多亏公司发的项目金呢。否则…」   「社会上能给他这样年纪的男人贷款的地方不多了啊。如果运气不好,被什么坏心眼的家伙骗着签下了高利息的黑色条款,到时候上门讨债的雅库扎可不会那么有礼貌了。」   「哎,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不说女儿,加藤先生的妻子该怎么办呢?」   「被那些组织缠上的话…」   「哎呀开个玩笑。」   加藤惠忽然停步。   ——自己这个笨蛋。   东条集团,这个钱权鼎盛的财阀大公主,绝对不喜欢有谁质疑她的决定。   她似乎没什么其他选择。   「我知道了。」   ——在东条葵这种阶级的人眼里,加藤惠就像辛德瑞拉的水晶鞋或某些男女之间春风一度的保护措施一样。   这两者之间除了名字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夜狂欢后扔掉。   只不过加藤惠的保质期稍微长一些,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结束一切转而把注意力放回‘追爱’这件事上前,总裁小姐需要有个自己人留在森月纱身边。   亲密的朋友总会分享秘密,亲密的朋友也经常互给建议。   最重要的是,亲密的朋友很少彼此设防。   到时候,她自然有办法让这个‘天真’的女孩成为她手里的扯线木偶。   不过现在还早,所以…   「小加藤就当帮忙好了,不行吗?我只是很在意月纱而已。别看我现在的模样,实际上对恋爱这种事幼稚的不行。」   「控制欲、希望掌控恋人的行踪——不甘心的失落感,小加藤能理解吗?」   感觉…语气变了?   「理解哦,但不喜欢东条小姐的方式。」   「拜托拜托,原谅我吧!加藤小妹妹,只是一些消息而已。说心里话,就算你拒绝,也不会对加藤先生做什么的。一个工作认真负责的骨干,领导者不会那么愚蠢的因为一己私欲作出不好的事情的。」   「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说出那些话,真是抱歉…」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加藤惠垂下眼。   这样的东条葵…   既虚伪又可怜。   「我明白了,东条小姐。」   「那么,请努力咯小加藤。首先——先加入月纱的午饭小组吧。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听说每天中午都和那位叫我妻由乃的一起呢。」   加藤惠特别想问东条葵是从哪‘听说’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再也没和东条葵见过面,通过网络交流时的女士总给加藤惠一种不真实感。   矛盾又扭曲的性格。   这也是她不相信东条葵所谓‘不做也没关系哦’的说辞。想着,手下操作,通过软件转过去了一笔钱。   「?」   「请收下,购买手机的费用。」   「嗯?是送给小加藤的礼物啊。」   「请收下。」   这个新款的手机是东条葵拿给加藤惠的‘工作道具’,其实收下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父亲那边也受到过恩惠了。只不过少女认为是两码事。   前者是支撑家庭的父亲与母亲,而后者显然只是物质上的享受而已。她目前还没办法让父亲辞掉工作转而赋闲或拿着十分一般的成绩到处奔波寻找新的工作机会;但这台手机的费用只要自己未来节省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东条小姐…?」   「我知道,收下收下了。你真是计较呢小加藤。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这边还有事,再联络咯。」   依然是微笑的表情作为结束。   十来分钟的交流,不知不觉,掌心出了层薄薄的汗。翻转手机时,丁零当啷的蜂蜜罐子碰撞着手机背面。   森月纱…   借着到时间而亮起的路灯,浅粉色的手机被少女举在半空。   ‘东条葵…’   加藤惠放空思绪,盯着粉色外壳。   ‘东条…’   ‘森月纱…’   咦?   这个手机。   好奇怪。   我记得,颜色应该更深一些吧?   那条划痕…呢?   这个手机…   是我的那台吗? Chapter41 提示   手机…   绝对不是自己的。   加藤惠百分百确定了。   挤下电车时撞到破损的广告牌外壳,兜里的手机应该有一条非常非常淡的划痕。   女孩端详着壳子。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可,假如不是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那些她拍下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加藤惠越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明气温早就回升的季节,冷意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在周围;孜孜不倦的树影如同畸形扭曲的爪痕一路跟着她的脚步延伸、再延伸…   回头。   影子不知不觉中贴在了鞋跟上。   回家的路程不远,可她已经走了很久。太阳沉没于黑夜,黑夜却未升起月亮。   霓虹闪烁的各色店铺忽然变的很远很远,她的视线被一双粗糙的手像拉面一样抻的很长很长;接着,四周的声音也一步一步的压低、消失。   黑夜寂静无声,唯有她‘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冷风吹拂干枯树枝相互剐蹭后的吱嘎响。   这个季节再怎么也不可能冷的,自己家附近的店铺也不会变成扁平长条形状的建筑。这里沿街紧挨繁华,不可能一丁点车流与杂声听不到。   加藤惠知道自己可能遇上什么了。   她紧抓着手机,腿迈的越来越快。   ——男生女生们时不时聊一些离奇的故事在正常不过,加上近期不知怎么回事国内一反常态的关闭了大量有关讨论都市传说的站点,年轻人们就更为好奇。   加藤惠也免不了听过这些。   所以…   现在要保持镇定一直走下去?   越来越模糊的黑夜和如影随形、仿佛贴在耳后的喘息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加藤惠浑身冰凉,脚踝似乎被扣上了条正在轻吹寒气的镣铐,每一张嘴环绕着她的关节、皮肤、肌肉,呜咽着曲折离调的呓语…   叮铃铃——   手机的来电在静谧的夜晚如同雷鸣炸响。   谁…呢?   屏幕上显示着未知的号码。   诡谲的夜晚、如蛆附骨的寒冷和被替换掉的手机…加藤惠猜测中的源头正被她握在手里叮铃作响。   少女放缓脚步,向身侧的花坛边缘靠近。在下一声铃音响起前…   轻轻把手机放到了花丛中。   拜托了…别跟着我。   叮铃铃——   手机突然在花丛里响了起来。   加藤惠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拜托了!   就留在花丛里吧!!   短发吹散在夜风中,不管不顾的狂奔似乎让那道不停‘叮铃铃’的铃音越来越远——甚至紧贴皮肤的温度都有所回升。   当寒意逐渐退去,小路尽头出现了正常的灯火。   月亮于倒悬的黑海中点亮昏暗。   踏着月辉,少女发现前额的发丝已经被汗浸透。   总算。   总算…   加藤惠平抚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几分钟的狂奔让双腿不自然的发软颤抖。   气温回升。   嘈杂的车流与不远处卡车嘭嘭的卸货声更能让人心安。   先,先回家…   少女向上提了提包。   叮铃铃——   刚要迈出的腿静止在原地。   叮铃铃——   少女僵硬的转动眼球,声音…来自她的提包内。   叮铃铃——   宛如催命般的尖锐铃声越来越响。   ‘不接听会死哦。’   耳蜗被湿热的风吹拂,钻进细碎的低语。   放下包,弯腰,解开卡扣。   粉色的手机正正好夹在书包的中层,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催促声,屏幕忽闪忽灭。   叮铃铃——   加藤惠抿了抿嘴,咬牙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莫西莫西?桃子在这里!”   加藤惠沉默。   “莫西莫西?”   “请讲?”   “听不到说话哟?”   “莫西莫西…”   一声比一声嘶哑,短短几句似乎对面举着手机的人就从小孩子变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加藤惠犹豫时,声音依然飞速变化着。   这一句,已经开始凸显老态。   “您、您好…”   加藤惠只能凭着感觉搭话。   果然…小孩子的声音重新出现了。   “莫西莫西!听到啦!”   “我是桃子!”   桃子…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名为桃子的声音又道:   “那么那么!问题是什么呢?”   “…问题?”   “不提问吗?”声音变得危险:“不提问的话……”   桃子…   提问…   对了!!   加藤惠终于想起来在学生间流传的那些都市传说——   「请打给无所不知的桃子吧!」   相比起裂口女和厕所中的花子,这是一个并没有其他怪谈那么恐怖的小故事。   想想,快想想…   电话,拨通电话——提出问题。   是这样吧?   加藤惠不再等:“我有想问的哦。”   “好失望…原来也是问问题的吗?”   声音低落。   “那么那么?问题是?”   “问题是…”   “请问,我该如何摆脱你?”   加藤惠攥着手机。   此时此刻,她早冷静下来了。   “我的问题是:我,怎么样才能,活着,摆脱你。”   就连声音也逐渐恢复平稳清晰。   ——处事不惊、根据事态的发展迅速修改自己前进的方向,听起来比不过那些能够在事前运筹并精准计算一切的智慧。但你也必须承认,这种能够迅速冷静下来从容面对危险的姿态仍是种罕有的天赋。   加藤惠拥有它。   “请告诉我。”   问出问题,对面安静了几秒。   随后,一阵刺耳的尖笑!   “嘻嘻嘻嘻——”   “你真有趣!”   “是,这个问题吗?”   “活着摆脱桃子?”   说着说着,童真稚嫩忽而变成几条疯长的、叠加在一起的窄暗阴翳的声音。它操弄着怪诞的语气,回答了加藤惠的问题 。   “怎么样才能活着摆脱桃子?”   “答案是。”   “没有那种可能性。”   “嘻嘻嘻太想和你见面了!”   “不要着急,桃子会马上来找你哦。”   咔——哒。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加藤惠不等屏幕变暗,迅速打开拨叫界面,脚下也动起来向着离自己最近的警署跑去。   ‘虽然认为不大可能有帮助。’   ‘也…只能这样做了。’   女孩的拇指停在拨号键上,忽然,一股奇妙的触感让身体猝然颤栗——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用柔软的血肉划过脸颊与脖颈,在一颗颗不停吮吸的触须上,虚无的幻觉留下了一声轻巧的叹息和提示。   谁?   谁在说话?   加藤惠猛地晃头,或许,那个怪谈一样的存在正让自己陷入幻觉之中。   就像刚才一样。   打给警察…   打给警察…打给…   犹豫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的她,最终却拨通了手机号码簿里仅有的一个号码。   嘟…   咔哒。   “哈喽,这里是母狮小姐!今天又是愉快捕猎的一天哟。”   加藤惠:……   我到底在干什么。 Chapter42 尾随而来的怪谈   叮铃铃——   “莫西莫西!”   “这里是桃子!”   “已经到车站啦!”   切换保留通话。   “加藤家里的孩子真可爱喔。我跟你说我家那群小恶魔…”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抱歉纱酱,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聊天了。”   “——诶?怎么了吗?”   “遇上…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的超自然事件。抱歉,我要给警署和家里打电话,先挂断了。”   咔哒。   按下任何人都清楚的三个数字。   “你好,是要报警吗?”   “是的,我叫加藤惠。”迅速报出自己的个人信息和位置:“可以快一点派人来吗?我…”回头,身后是空无一人的黑洞般的长街。   “我…可能没太多时间了。”   用铅笔盒想也知道,被那个自称桃子的东西找到会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可都是真的我亲眼——”   不知什么时候,接听人换成了男性。   “告诉我你的移动方向。”   年轻男性没有质疑加藤惠的话,一边让她冷静,不要停止奔跑,一边迅速挂断后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来。   “加藤惠是吧?听好。”他那边似乎也在飞快的移动着,从电话里传来的是密集的脚步声和让人心安的车辆启动声。   “具体经过时间来不及我不多赘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接听‘它’打来电话的同时,延缓——延缓接起时间。”   “最长可以等待铃声响起十五次。”   “记住。”   “不要超过这个限度。”   “听明白了吗?”   男性沉稳的声音反而让加藤惠越来越悲观。   官方…   官方如果清楚这种情况,又没有解决掉的话…   叮铃铃——   加藤惠瞬间打起精神,分出一半注意力在奔跑时数着铃声的次数。   叮铃铃…铃铃…   一次…   五次…   十二次…   十五…   “莫西莫西!”   “桃子到12号巷口啦!”   “你掉了三根头发,一会还给你哦。”   “嘻嘻嘻…”   咔哒。   它在追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加藤惠?”   “抱歉先生,我会按照你说的持续移动。但、我得挂断了。”   “不要放弃!我们马上就——”   “我想在临死前给爸爸妈妈打一通电话。可以吗?”   另一头沉默。   加藤惠隐约听见了叹息声。   “请…保持移动。”   “谢谢。”   夜风陡然变的强烈。少女逆着呼啸,泪珠吹散在闪烁的路灯下,不久后,被一双脚踏过。   加藤惠放慢步子。   “喂?”   “…妈妈。”   “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个号码——你在用别人的手机吗?”   加藤惠强忍哭腔,朝着黑暗露出一丝笑容。   “没电了,妈妈…”   “回来时在便利店买一瓶醋,你爸爸喜欢的那个牌子。”   “嗨…知道了。”   “那我挂断了?用了别人的手机记得道谢,不会是男孩子的吧?”母亲还在狐疑正值青春期又晚归的女儿,殊不知另一头的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还不错的话可以带回来吃饭,不用理会你爸爸那个顽固的老家伙。说起来,最近他怎么变的那么忙,完全恢复年轻时的精气神了。”   “那就好…”   “还不一定吧?要是让我发现他没在加班,跟哪个女人——”加藤惠忽然打断了母亲的唠叨。   “妈妈。”   “嗯?”   “…我爱你。”   母亲一愣。   “你、你这孩子突然说什么呢…”   “我爱你。”加藤惠转身,朝向黑洞洞的来路:“也爱爸爸。”   似乎有感那股冰冷,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这一生,能够成为妈妈和爸爸的女儿——”   “真是太幸运了!”   “小惠…?”   叮铃铃——   “喂?小惠??”   咔哒。   嘟嘟嘟…   催命的铃声在挂断母亲的电话后再次响起。按刚才它所说的位置,加藤惠猜测,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接听了。   叮铃铃——   “莫西莫西!”   “桃子看到你咯!”   “我们…”   “会相处很愉快吧?”   四面八方传来无穷无尽的询问声,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一个人,不同的语气不同的问题,以喜悦的情绪开始,然后,以问号作为结尾——像倒进清水里的墨汁一般瞬间污染了整片空间。   大量的、人类糟糕的情绪…   加藤惠痛苦的捂起耳朵,手机滑落,啪地摔在地上。   ‘折磨永不休止。’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哦。’   性别难辨的孩子,这就是…桃子吗?   整张脸被利刃贯穿、撕扯出无数条疤痕,用某种黑线缝缝补补勉强拼合在一起;黑色的线头冒在皮上、眼球上,无论作出任何表情,整张脸都会跟着蠕动起来…   更诡异的是。   它穿的和她一模一样。   同样式的学生制服,同样式、小尺码的鞋。   加藤惠蹲在地上,低头深吸一口气。   抬头。   指甲嵌入掌心。   “桃子…?”   人皮拼接生物咧开嘴,一根根针一样尖锐又密集的骨骼陷在口腔的血肉里。它说话时,深红色血浆自然而然的向下淌着。   “桃子喜欢你。”   随着它缓缓靠近,加藤惠发现不仅是脸——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如此,就像一只被全世界最细致也最恶毒的裁缝经手过的玩偶一样:   奇迹般地将不同深浅肤色的皮肤杂糅缝纫而成,没等人细细观赏旋即又粗暴的糟蹋掉。   “我问过问题。”   直到现在,依然没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   “哦!你问过问题耶。”   人皮玩偶把食指放进嘴里吮着吮着,‘咔嚓’一声,咬进嘴里咀嚼。“你问过问题——”   “那又怎么样呢?”怪物尽量让自己拼接而成的脸作出‘荒唐’的表情,有点遗憾的是加藤惠只看到了一片狰狞。   “你知道吗?”   向前迈步,骤然消失了踪迹,下一秒,人皮玩偶出现在距离加藤惠脸颊五厘米的地方。   胡乱缝制、黑线密布的脸正对着她。   一股腐烂的恶臭。   它咧开嘴,非常轻的说道:“你知道吗?”   “混沌给了我新生。”   “它使我健康,令我自由。”   人皮故作可爱的鼓起嘴,被撑开的线头与皮肤的裂缝中,糊状的粉色粘稠液体向外渗漏。   “所以…”   “有些规则,桃子不必遵守了嘻…” Chapter43 凶猛的肌肉女王   可怖的缝合人偶饶有兴味的盯着眼前的人类。明明像只稚鸟一样颤抖,却还要勉强着自己保持那张薄如纸片的冷静。   “可以给我你的眼球吗?”   人皮怪物指指自己的脸。   “我找到了很棒的眼球,可它们总是很快就腐烂、变成一滩又软又不成形的朽败血肉。”细长的肉色蠕虫从它的瞳孔里钻出半截身子,腐变的干瘪球体里似乎还有无数条纹路在钻顶着。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人皮说:“眼睛就当做是你的答谢。”   怪物阴森森的伸出‘手’,白色的空心骨刺上遍布颗颗孔洞。让它不满的是,从刚才开始,面前的这个雌性人类再也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惊惧。   她…   正被某个方向所吸引。   ‘好漂亮的烟花…’   少女呢喃着。   很快,人皮怪物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灿烂无比的火光照亮了这条大街。   宛如烟花又似金色电浆的细线圈成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圆形,亮如白昼的街道火花四溢。   ‘烟花…’   烟花。烟花在被照亮的空间里。烟花在被照亮的少女绝望的瞳孔里。它在那里变得瑰丽闪耀——她想,无论多久,无论未来出现再多离奇绚烂的风景。她此生大概都无法忘记这璀璨又充满希冀的一幕了:   海藻一样柔软的长发无风飘散在纤细人影的身后,层层叠叠的淡紫与金橙如猛坠湖面的石块炸开,而后又迅速向中心收拢。   ——光线吹开她头顶深黑的积云,月光接管后,淡淡辉光亲昵的贴在皮肤上,形成舞娘腰肢般婀娜摇曳的光晕。   少女捂着额头被吹开的发帘,从金橙色的光门中一跃而出。   她看向加藤惠。   加藤惠也看向了她。   黑色与遥远苍穹中的银月瞬间同频,一轮银晖于双眸中生现。   优雅、皎洁的月下魔女露出反常的调皮笑容,悄悄对她眨了下眼。她脚尖落地,黑藻漫开,肌肤上吵闹的敷了一层银月投射到人间的孩子,淡淡散发着久居梦境之中的神秘魔女该有的模样。   她挥手关闭身后的门扉,如瀑青丝垂落,似乎睡迟的慵懒身姿举手抻了个懒腰。揉揉眼角,朝着发愣的加藤惠甜甜一笑。   ——她对自己说了什么?   加藤惠很快就知道了。   小维妮拖鞋向前一踏,银辉闪耀的身影立刻如错频的屏幕般扭曲消散!   飓风在耳畔咆哮!   下一秒,半蹲的影子吹起路面上的灰尘!   附着着光辉的少女瞬间移动到了加藤惠的身后。冰凉的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声音懒洋洋的钻进耳蜗。   “我说,制服虽然结实,但加藤小姐并不适合说唱呀。”   森月纱抬起一条胳膊指向人皮怪物的身后。   “快看有一只正在烧烤的秃尾巴猫!”   不等反应,一把抱起加藤惠就跑!   鬼捉人的游戏开始啦呀哈哈哈——!   身后,人皮怪物握着一台类似手机形状的血肉,静静望着跳蚤一样飞上屋顶逃跑的身影。   …………   ……   “还是公主抱比较好,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说唱的。”   风声在耳畔吹息出哨音,加藤惠搂着少女的脖子和腰,静静靠着时,视线停留在她的下巴和脸蛋上。   高或低、加或减速、上升或下落;她的手掌能实实在在的感受着紧实细软的腰肢,腰肢也忠实的将少女的体温传递到加藤惠的掌心内。   一直抵达某个不断跳动的器官。   “我吃了个饭还喝了葡萄汁娜吉妮说新学的技能要给我做个全身spa可惜从国外购买的设备还没到大概会在神社那边躺在床上就接到你的电话了说起来你照片夹里的那个新款我预定了两件哦高级会员纱厉不厉害?”   加藤惠压根没听。   她分出手,伸着食指,大胆的碰了碰森月纱眼角的那颗泪痣。   月色低下头。   “加藤?”   “在看月纱的泪痣。”   “直接夸我漂亮就行啦。”森月纱像打盹的猫一样眯起眼睛,蹭了蹭那根手指——危险与速度刺激着肾上腺素,再加上某些生物开心到忘记收敛气息,怀中的少女不知不觉的被吸引着。   “漂亮。”加藤惠眨眨眼,反问:“还需要夸别的吗?”   “凶猛肌肉女王!”   “我听不懂你在说谁。”   肌肉女王…加藤惠紧了紧揽住的那条细腰。   “月纱身上没多少哦。”   “你再仔细摸摸呗~”   “仔细…摸摸?”   加藤惠微笑:“下流警告。”   嘁。   失败。   叮铃铃——   加藤惠面色一变。催命般的铃声再次响起。   简短快速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森月纱却还是让她接听。   “接吧,拿起来给我。”   “会牵扯进来的。”   “我不是已经牵扯进来了嘛?”森月纱侧了侧脸,把耳朵贴近听筒。   手机里传出阴森森的话。   “嗨!这里是桃子!”   “那么那么那么!”   “问题是——?”   森月纱诧异的看了眼加藤惠。   ‘问题?’   ‘是的,桃子,都市传说,没听过?’   森月纱摇头,对着话筒:“问题…嘛。我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加藤惠:……   也不必如此放松。   话筒里一静。   与此同时,森月纱很清楚察觉到一股能量向着自己的肩膀贴过来…   哎呀,还真的会去寻找答案吗?   这个小怪物挺诚实的呢。   “我问的是‘摆脱它的方法’。”   “那就对了,谁会把自己的致命弱点告诉你,加藤同学有点看不起人呢。”   “它也不是人吧。”加藤惠动动上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森月纱怀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可以叫我惠哦。”   森月纱没听清,透过被吹乱的发丝低头看她。   “什么?”   “我说…”   加藤惠抿抿唇,声音更低了:“我说,可以…”   “可以叫我惠。”   只是‘加藤同学’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遥远了?   拯救…   是命中注定的拯救吗?   加藤惠垂着睫毛思绪万千。   ——有关自己是不是‘唯一’或着‘命中注定’被拯救这件事,蓝眼睛小姐和红眼睛小姐表示有话要说。   ——当然,不知道彼此的过往,说不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Chapter44 半圆形的加藤惠   加藤惠口中的怪谈生物并没有给出准确答案。   这也能理解。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颜色。   “…月纱是暴露狂?”   加藤惠一言难尽。你…如果没有答案,就不要问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啊。   “还不是为了救你我出来的太着急了,不是说了正要给我做按摩嘛。”   “可是月纱刚刚让我从你的兜里掏巧克力吃了。”加藤惠表情纯真的拆台:“没有时间穿…却有时间往兜里揣巧克力吗?”   森月纱一脸‘你为什么会在意这种细节’的表情。   再者…   加藤惠这个话好像再指责她‘你就是故意不穿’?   “没有哦,只是被公主抱的时候原本没什么感觉却在某些人的问题后别扭起来了。”   到底是贴的太近。   “那怎么办,我不能举着你跑吧。”   加藤惠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森月纱举着在房顶上跳来跳去的样子…   “不…就这样贴着吧。”   森月纱笑笑。看加藤惠平复,随口解释了下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和她们这些‘超能力者’的存在。   “我知道哦。报警时就明白了。”   怀中少女淡淡道:“看起来,已经有特殊对应这个怪谈的队伍在二十四小时待命了吧。”   森月纱有点雀跃。   太有意思了!   你们看你们看!   得知‘里世界’的存在:   第一时间判断利弊、以及自己能够从中攫取什么且如何规避风险的学姐;表面漠不关心,实际上因为家里亲人古怪的关系认为自己是第一个看到新世界而窃喜的喵乃;像鸵鸟一样把屁股埋进沙里躲避危险却又忍不住好奇偷看的笨梨梨。   每个人的行为都很有意思呢。   加藤惠…和她们都不同。   与其说她比所有人都聪明肯定是过誉,大概——   是个冷眼的旁观者才准确。   原来她的性格是这样吗?   观察员小姐?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哦。”   “不要和救命恩人这么说话惠波波。”   “…外号是因为什么?”   “凡是都要问因为所以就太无聊了吧,快看快看我给你飞一个!”   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飞一个’上面,感受着比蛙类还要能蹦跶的少女,加藤惠对她的印象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变了无数次。   月下魔女→森月纱→跳蚤精→黄色下作跳蚤精   可能中间还有还有几个步骤,但最终落点肯定是一样的。   叮铃铃——   电话在她们落到某座五层天台上时再次响起。   “莫西莫西!”   “桃子到一层啦!”   咦?   这就是怪谈的追杀方式吗?   加藤惠无语的点头。怎么…感觉在她怀里,刚刚惊惧甚至抱有死志的自己有点可笑呢。   “可这样不是很没有效率吗?”森月纱不解:“这种方式,我能陪她玩几个月。”   加藤惠很快就知道森月纱的意思了。   “莫西莫西!”   “桃子到二层啦!”   接着…   “莫西莫西!”   “桃子到三层啦!”   然后…   “莫西莫西!”   “桃子到四层啦!”   最终。   “莫西莫西!”   “桃子到五层啦!!”   森月纱趁着对方的停顿插话:“莫西莫西!月纱到一层啦!”   电话迅速挂断,随后又接连不断的再次响起。   ‘到四层啦!’‘到三层啦!’‘到二层啦!’   追下来的怪物程序性的说出自己的行走轨迹,森月纱就抱着加藤惠跳上去,跳下来;跳上去,跳下来…   “莫西莫西!桃子到一层啦!”   “这样哦,我到五层啦!”   ……   “莫西莫西!桃子到五层啦!”   “好快!可是我更快,我到一层啦!”   ……   “桃子到一层啦!”   “月纱到五层啦!”   ……   “桃子到五层啦!”   “月纱又回一层啦!”   ……   加藤惠:……   差、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性格也太恶劣了。   “救命恩人的性格再恶劣也无所谓吧。”   “所以我该吹捧你的弹跳力吗?”   月色下轻巧自由的猫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宛如叶片横展着被夏风吹坠。   “可以,稍微吹捧一下。”   “抱歉,实在做不到哦。有点难受了。”   不断的经历超重、失重,怀中少女感觉五分钟内这架飞机光顾着起起落落了…   “…我忘了你是凡人了。”   “嗯,不是超能力者真的很抱歉。已经想吐了。”   “别别别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件衣服啊吐我一身我会生气的我真的会生气的。”   “明明是你做的事,怪我好吗?”   “我是在救你诶惠波波。”   危机如影随形,两人却在楼宇间闲庭信步般乘着一袭星光与银辉。要说浪漫,你来我往的那些话可称不上;要说不吧…怀中少女的凝望和凝望中饱含的氤氲又是最好的证明。   然后…   加藤惠皱了皱眉。   “月纱。”   “嗯?”   “跳跃是靠腿。”   “呢~所以?”   “我发现有人在抓我的屁股,是错觉吗?”   森月纱面色如常:“现在呢。”   加藤惠看了她一眼:“现在?没有了。”   “就说嘛。”   “所以刚才果然不是错觉吧。”   哎呀,注意力集中一点,可是有个超——恐怖的怪物在追杀我们呢!   说什么下流低俗的话。   “那就请月纱不要做下流的事情哦。你这样出去会被报警的。”   “啧。现在和我心目中的加藤惠的形象不符。”   “你心目中的加藤惠是…半圆形的?”   “都说了不是屁股。真是,刚刚是失误啦。才没有看到漫画里主角英雄救美时这么做然后自己也忽然想要试试看的样子没有这样哦——挺饱满。”   她…   是在招供?   “不可爱的惠波波!准备好!飞机纱要降落啦——!”   影子在坠落中被风卷起长发。   砰。   踏在坚实的大地上。   森月纱把加藤惠放下来。   ——散了会步,把今晚的运动任务完成,可以回去吃好的了!   “月纱有把握…吗?”   知道森月纱要做什么,加藤惠很明智的退到一旁,只是有些忧色的问着。   “试试嘛万一打不过就跑,反正那只缝合乌龟怪也追不上我。”   说是这样没错。   其实可以…   叮铃铃——   加藤惠看了眼屏幕。   “是警察那边的电话…”   “事情过后再说吧。我们已经跳了很远,现在他们也赶不过来呀。”森月纱摇头摆手,她用不着官方那群仪式者帮忙,更何况,自己还‘消灭’过几队呢。   “缝合小王八!”   她转身朝向黑暗。   “和大漂亮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吧!” Chapter45 改天让你——   emmm…   公平决斗。   是这样吗?   加藤惠捂着嘴。   眼前的战斗仿佛特效电影般精彩:   ——在短距离内闪烁不定的少女,身后不息的银色刀刃构成无数股湍流;时不时撕裂空间的深红色链条压缩、阻碍下,人皮怪物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身影一触即分。   它就像暴风雨中的孤舟,也如被飓风摧毁折断的细木。   刀刃席卷着少女,立于银色风暴涡心的身影一脸兴奋的盯着自己对手,让加藤惠不由得回忆起看过的画面。   ——准备捕猎的母狮。   凝神匍匐,紧绷以待…   接着,就是凶猛且难以休止的扑杀。   砰!   三把利刃击碎石墙后,游鱼般灵活的回归。   “哇喔,被你的骨骼吮吸会变成空空的鞋盒哦。”森月纱甩甩手,差一点就受伤了。惠波波在场的话自己还是不要流血比较好?   浑身上下破损不堪的怪物已经称不上人皮怪物。   失去了足够多的肉量和表体人皮,她的大部分内里也展现在两个人面前——   错综复杂的、布满孔洞的空心骨骼,吮吸吞吐着哨音;滴滴答答的粉色血肉,恍如拥有生命般在白骨上攀爬蠕动。   诡异的生物缺了条腿,半张脸和身体即将兜不住外涌的骨骼和血肉。   而哨音——   谁在吹哨?   身体移动行走时尖锐的响起。   “桃子会再来找你的。”   诡异生物不复‘天真’,阴狠的看了一眼森月纱,似乎想把她牢牢记住。后退,腹中的骨骼和粉色血肉瞬间开始消融,随着人皮的揉搓,一点点消弭于街口的路面。   只留下一张被舍弃掉的、多次拼接过的皮。   这…   这就赢了吗?   加藤惠提着一口气,看森月纱大气不喘拍了拍胸脯。   “酷!旗鼓相当的对手!”   桃子:你放屁!   …………   ……   恐怖故事以吓死人的阴森语气开了头,步步紧逼渡过中间,结尾却是个喜剧…吗?   “总之,就是这样啦。”   家外。   不远处。   特意把加藤惠送回来,让她也感受了一把‘钻小火圈’的有趣旅程后,得知「维度之门」的短发少女还随口叮嘱森月纱‘或许你应该注意下门扉开启的地点’。   她当然不知道这话早就迟了。   ——已经开到过阿斯加德了。   “救命恩人呐。怎么小惠还是这种‘你不靠谱’的表情诶。”森月纱老大不乐意:“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值得托付的选手!”   这个托付没用对地方吧月纱。   加藤惠背着手,脚跟转转:“总感觉月纱会用这个能力去很多不该去的地方…”   这就是第六感么。   森月纱坚决否认:“我是个无论做什么都会很谨慎的姑娘,今晚你还没有了解吗?”   嗯。   完全了解了哦。   加藤惠向前一步,看着森月纱的黑色眼睛。   其中璀璨的银色光辉早已消散无踪。   这样的森月纱…   比较好吧。   刚才,有些让人害怕。   那种眼神和状态。   不像个人类。   “那,我的救命恩人,森月纱小姐。”加藤惠抬起头:“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哇你突然这么严肃…”   “没有哦。”   加藤惠歪着头:“被拯救了。完全,完全想感谢你。”   “我倒是什么都不缺?”森月纱揉揉肩膀:“不然,就做点好吃的吧?有空去逛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在网上预定那条披肩了双份!”比了个耶。   “惠波波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一条。”   “明明我才是被拯救的那个吧,那么昂贵的东西…”   “不然说什么,改天让你摸摸?”   “月纱总这么说话迟早会被警察抓走的。”   直到挥别不正经的少女,险死还生的归家人并没有立刻放松下来。她坐在玄关的矮凳上静静等待着不久后绝对会上门的人。   也就二十分钟。   ——敲门声响起。   不提父母是怎么发怒女儿隐瞒了危险,不提警方对父亲编造的‘案件’。加藤惠早早做好了打算。   “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年轻男人递给她一张纸质记录表,在他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男人就显得没那么好接触。全程冷着脸,一切沟通和交接都由自己面前这位来进行。   大概是什么高层吧。   “没问题哦。”加藤惠扫了一眼。她又没犯法,这种‘虚构’的东西无所谓的:“需要我详细跟你们说一下经过吗?”   那位高大冷淡的男人也看了过来。   “事情从我的手机失而复得开始…”   …………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手机落在了学校外的巷子里。捡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你的那台了?”   “是哦。”   “通过划痕发现的。”   “对。”   “有个无法看清面部的神秘人救了你?”   “没错。”   ——没办法看清面部,非要找个理由的话…   整个人被扭曲的碎片包围怎么样?   挺帅气吧?   只要能遮掩森月纱的存在随便编造一个好了。   奇怪的是,当她说出‘扭曲’、‘玻璃’,两个男人都很迫切的追问起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对方是不是使用匕首作为武器?”   加藤惠低头捏了捏手指,从她走霉运认识东条葵后撒的谎已经比她整个人生还要多了。   “好像,好像。”   “是吧…”   看起来,我正巧命中了一个被警方注意的‘超能力者’。   加藤惠扫了眼极为年轻的男人。   “是的,我记得是…匕首,或者更短的武器。”   酒井孝和白炬对视一下。   果然是「结界师」吧。   救人…   “加藤惠,我是日本官方仪式所第一外勤小队队长白炬——”冷脸的壮硕男人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按照流程,凡接触过混沌或秩序的人必须由官方收容、观察一个月。”   言辞有些冷峻:“并非是我们不近人情,你只需要知道,这种电影里或小孩子看的那些动画片里才出现的超自然——”   年轻男人小声修改着队长的发言:“动漫,是动漫…成年人也看的。”   白炬面无表情的扭头盯着‘成年人’。   “……”   “行吧行吧…”   “反正你是老大…”   ‘成年人’举手投降。   ——这两个人?   不管怎么说,加藤惠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关了就行…   感谢警方没有派出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者来给她测谎……或者,根本没有?   无论如何,森月纱的身份藏住了。 Chapter46 特殊对待与没有选择   “简单来说。”   面前这个肌肉快要撑爆衣服表情冷冰冰的男人似乎是那位年轻的酒井先生的上司。   正在给她科普什么呢。   “按照‘对市民接触神秘与管控条例’,我们会将你收容到仪式所内观察一个月。至少。”   刀削斧凿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嘴唇在一张一合,声线平稳:“你所见过的那个‘怪谈’不会放弃追杀,留在仪式者身边,我们才在你遇到危险时采取最快也最有效的反应措施。”   “加藤惠小姐,「接触者」,接触过秩序或混沌的人大部分都会作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你也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到父母吧。”   加藤惠眨眨眼。   “白炬警长到意思——”   “白炬就好。”   “白炬先生?”少女捏了捏手指:“你的意思是,会监禁我?”   酒井孝乐了:“不不,当然不是啊。你可以正常上下学,只是,这一个月内,请在我们指定的地点和学校间直线移动——另外,我们会有专业外勤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啊,这么想想,大概是我了吧?”   年轻男人挠挠头,有点沉重的解释:“反正就是这样,因为之前有过强行收容导致出现不可挽回的事件,现在来说就变成这样了。”   面对不可知的力量,完全收容并不是一件好事,看似方便省事后续却一堆麻烦。具体…有过例子。而且市民也并非士兵,心灵上遍布裂隙的人类完全不知道会因为什么而被蛊惑。   “目前来说。”白炬强调了一下:“只是‘目前来说’。”   “因为数量吗?”   加藤惠的话让酒井孝眼前一亮。   这个高中女生,意外的敏锐啊。   “没错。”他点头承认。   神秘降临的初期,遇上这种情况的人还比较少。别看他们整天出外勤面对的都是这些,实际就相当于医生每天都会见到病人一样。   视角不同。   对于平平淡淡生活、奋斗在都市中的市民,这些还是太遥远了。   白炬所谓的‘目前来说’针对的是现下。假设有一天全民皆知了——有些措施必然会根据那时的情况而改变。   “你父母那边会通知他们,「协助办案」怎么样?”酒井孝拿起钢笔刷刷写着。“你可以用我们发给你的手机跟他们视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也不算难捱,是吧?”   加藤惠无不可的点头。   之前将近一个小时的长谈,对方貌似很坦诚的把目前情况的利与弊清清楚楚摆在台面上说给她听,这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能指摘了。   她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渡过的意思是…”   酒井孝放下笔,看了眼白炬。   冷面男人微不可查的颔首。   “好吧,就是。”酒井孝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尽量模糊失败后的可怕后果——说起来若不是加藤惠为「桃子」案件中的唯一幸存者,又见过…那位。   处理这些都用不着他和白炬。   普通接触者根本见不到他们。   “经目前统计来说。你大概会出现一些幻觉。”   酒井孝隐晦的传达给少女:“当然,如果你能‘清楚’那是…的话,就最好了。更多的是一些…难以形容的。”   难以形容的,也有不能说的。   比如最早,半年多前。   前几例接触者他们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无论如何请记住自己是人类’。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初期的确是这样,信念坚定的士兵轻轻松松渡过了两个星期。   然后就出事了。   ——什么样才算人类?   或者说,我是。但,我身边的人呢?   这个吃着寿司长相丑陋的家伙,根本不能算是高贵的人类种吧?   那三个士兵的档案至今还被封存着。   血腥程度不高,但对初接触神秘的仪式所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后来,他们改了方向。   不再强调什么精神上的信念。物理方面,全身束缚,接触者无法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最多死也就死自己。   这总行了吧?   那个地方现在是一片荒地。   ——无数条吸髓的血管从他的大脑里茂盛生长出来,像个人体盆栽一样辐射着整栋楼。   当时自己还是跟的另一个队长,从他嘴里听说的这件事。   ——再再后来。   随着样本越来越多,研究人员惊讶的发现,只有对处于爆发期的「接触者」不加以干涉。   才是最好的干涉。   仿佛冥冥中的力量在告诉他们不要人为插手这种类似的‘进化’,一丁点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包括白炬,包括他,包括很多很多外勤小队的队员,都是这种不加干涉自然选择的结果。   他们很好的渡过了爆发期,稳定在「接触者」的等级,然后,有的晋升,有的死于任务。   所以,加藤惠问的没有意义,他几乎什么也不能说。   “你只要记住,出现任何问题立即告诉我们。”   酒井孝叮嘱。   不仅是为了记录大样本,也是在这个孩子一旦失控前,他们来得及转移她。   ——因为…   ——他和白炬的话里有着非常大的漏洞。   不干涉不意味无法控制。   加藤惠,这个女孩不清楚,她自己还是被特殊对待了。   真要按照正常流程来说,是不可能告诉她这些的:   ——会有专门的「清理小队」盯着,分析师和仪式者24小时监控,一旦有不对…   科技发达的都市,难免出现一些意外死亡不是吗?   这真的真的不算什么。   他们还用过更狠的手段。   真以为他们这些人只和怪物战斗?不,在怪物从人皮里钻出来之前消灭,当然也算是消灭怪物。   然而,他们对加藤惠却不能这么做。   所有说法半真半假,是因为她的特殊性。   ——至少在弄清她和救她那家伙的关系前。   不过她本人就不需要知道这些了。   “跟着他们走就可以。你需要的东西列出清单,三十天里一切都由我们负责。”酒井孝站起来,把加藤惠交给两个相对面善的士兵:“有必须要回家拿的也可以让他们帮你。父母那边会有官方的信函和白炬背书,加藤小妹妹就放心好了。”   “我知道了。”   加藤惠站起来。   虽然从这位酒井孝先生的话里听出了某种矛盾感,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吧。   又是…   一件没有选择的事情哦。 Chapter47 可怜的孩子   加藤惠离开。   五分钟后,宇佐美玲子走了进来。   她在监听室和分析师们听了全程。   “怎么样?”   酒井孝松松肩膀:“没问题吧?”   倒是没什么问题,除了在形容‘神秘人’的时候有点含糊不清,存在说谎的可能性。   “这不正是我们特殊对待她的原因么。”   没错,这就是原因。   ‘被偶然拯救了’的说辞可说服不了白炬和酒井孝。自从上一次「结界师」出现把澎湃仪式交给他们后就再也没显露过行踪。   它口中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它帮助加藤惠真的是因为偶然,还是…   原本就和她有关系?   “调查过了,关系网很干净。”   宇佐美玲子找了把椅子坐下,敲敲烟盒,叼出一根香烟点燃。   嗤——   “呼…这孩子是个乖乖牌。”   烟雾膨胀,白炬皱了皱眉:“其他的呢?”   “没其他,剩下的酒井都说过了。”宇佐美玲子眯起眼:“酒井,你说东条家那位似乎和她有过接触?”   意思是,「结界师」和东条葵有关?   这是不是有点扯淡。   不是恶意揣度,就东条家的那位公主,很难想出她会和刚才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一个连人命都不在意的冷血女总裁…和一个还是高中生的乖乖牌?   不等白炬说话,宇佐美玲子断然下了结论:“东条葵身边我们的人打不进去,冒然插手,一旦惊动了她……别忘了,我们还有合作。”   对方的能力足以让他们笼络了。   白炬点点头,同意宇佐美玲子的话。   “派人盯好了就行。”   两个上司都发话了,酒井孝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他们本来特殊对待加藤惠就是为了看能不能钓出「结界师」,不管怎么说,‘偶然被拯救’这种理由根本无法让人相信。   ——直到现在,被那个怪谈盯上的还没有活下来的。加藤惠是第一例。也就是说,后续会出现两种可能:继续追杀加藤惠或者对方改换目标。   这样一来,再遇上危险时「结界师」会不会出手呢?加藤惠,会不会向那个人求助?   “我们这边也要做好准备。这一次不是正面应对,留一队外勤在仪式所随时待命。”宇佐美玲子说道:“都安排好了吧?”   酒井孝点头:“没问题,所有人员已经在待命了。”说完又看向白炬:“我们…白炬,如果她渡过爆发期,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我是说,确认她和「结界师」没有关系后。”   酒井孝的话让宇佐美玲子多少有点惊讶。   这家伙,在替人说话?   那个加藤惠?   “啧,年轻人的春天 …是不是晚了点?也亏是高中生,再小点就是犯罪了酒井小弟弟。”   “谢谢,感受到来自玲子阿姨的温暖关爱了。”回了一句,酒井孝主要还是想对白炬说:“那个孩子,我看她很适合。”   适合加入他们。   冷静,聪明,良好的临场反应。   还足够幸运。   酒井孝觉得她很大概率能够渡过爆发期。   “我们没有收编这个年龄的先例。”   白炬沉声。   其实,他对加藤惠这个小女孩的感官也不错。半年来他们也算是见过不少接触者,大部分都不如这姑娘——能够单凭拳头放翻三五个人的格斗从业者渡不过爆发期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这与肉体无关。   “看看再说吧。”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那我就先回去了。”   宇佐美玲子起身掐灭香烟。   ……   下楼,离开建筑。   停车场。   打开车门。   ——从手箱里拿出另一台手机。   她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默默等待着什么,在拨响了十几声后,对面才接起。   “您好。”   如同未知号码打来的,接听方似乎并不知道呼叫者的身份。   宇佐美玲子开口:“红酒烧。”   古怪的词。   “办完了?”   “希望别给我惹出事。”这就是默认的意思。宇佐美玲子叹气:“东条小姐,我现在有点后悔通知你了。”   两个人的私下交易原本不会牵扯到加藤惠,可谁让宇佐美玲子最近正和白炬负责桃子怪谈的案件呢?   她一查加藤惠的关系网就发现问题了。   森月纱、加藤惠、东条葵。   东条葵和加藤惠接触过;   森月纱和加藤惠在同个年级;   东条葵和森月纱是前情侣关系——再加上之前那位自称女仆的娜吉妮小姐还惊动了这位大公主出手。   不说身份带来的猜测,就单凭同为女人的直觉,她只要派人去追一下加藤惠那边近期有没有和森月纱接触过就行了。   当然,这么做的话,森月纱那个女孩就会很麻烦。一来她不想把无关人等扯进东条葵的执念里,二来…   “我们有交易,不是么。”   宇佐美玲子拧了拧鼻梁,实在烦躁:“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做法正在把无辜的人扯进泥潭里?东条小姐,我奉劝你一句:无论你对森月纱那个高中女生倾注了多少感情——”   “可现在世界不同了,明白吗?”   “这一次,如果不是我按下了那些东西,仪式所的视线就会挪到森月纱身上。你不想自己的前女友被官方仪式者像鬣狗盯猎物一样盯着吧?”   那孩子大概率是普通人,最多,最多也就是个「接触者」。   一旦参与进「结界师」的事件里被他们怀疑上,她将会不停的受到来自仪式所的试探和漫长的监控。   ——就因为和东条葵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所以这个无辜的孩子就必须承受这些麻烦事?   “你是在替我的前女友打抱不平吗?”东条葵在电话那头大笑:“幸亏我们不是对手呢,玲子小姐好温柔啊。”   “你应该庆幸的不是这些。”宇佐美玲子冷声回应:“别再给我惹麻烦。东条小姐,这些不包含在我们的交易条款中。”   她完全可以不管,任由官方和白炬怀疑森月纱以及所有范围内的相关人选。可调查时,宇佐美玲子看见了那位森月纱的档案。   孤儿。   她有个悲惨的童年。   被领养。   养父母却死于一场空难。   然而照片上的傻姑娘仍笑的灿烂无比。   ——东条葵这个心理扭曲的女人抛弃了对方,却又一直暗中关注着她。   或许,还操纵着她的人生?   可怜的孩子。   当然这些理由还不足以打动宇佐美玲子。   最最最重要的是。   她…   见过森月纱。   看到照片,女人就记起来了。   在那天。   吉野健一出事的那天。   少女撞掉了她的手机,在夜晚,在长椅上安慰了哭泣的她。   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于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女人使用手里的权柄,稍稍修改、隐瞒了一些关系。   经不起严密核查,但足够应对眼下情况。   她不喜欢东条葵。   但对那个森月纱心生好感。   可怜的孩子。 Chapter48 打开恶意的阀门   乔治·罗密最近没怎么关注旁的。   他最近乐不思蜀呢。   精明人,他是个精明人。精明人都懂得在这种情况下试探底线。所以,他先是提出要买一辆汽车——   被同意了。   很好。   紧接着,要求变成了游艇。   同意。   很好,再接着,翻修,按照自己的要求翻修庄园,雇佣仆人。   在金钱方面玛丽小姐几乎无不点头,只要他不提买五角大楼这种要求,大概一切‘普通’的愿望都能得到回应。   真不错。   金钱方面在男人的心里打上对勾后,其他方面的需求就来了——不得不说人性真的是如同走在结冰的下坡路上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跟着滑落。   ‘您做什么都行。’   既然出现这种话,听者理所当然的想要试试‘我到底是不是做什么都行’以及‘我偏要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乔治·罗密也不例外。   钞票不设限制,那么…   其他呢?   “这两天装修弄的很脏。”   男人笑看着标准化表情的女人。   “当然,计划是二层结束后会请专门清洁公司来打扫——您需要我现在通知他们?”   乔治晃晃头,戏谑的看着玛丽:“我记得,你说‘做什么都可以’?”   意思是,需要她亲手清理满是建筑灰尘的地砖。   “您的意愿。”   女人褪下外套,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   “不不不——玛丽,亲爱的。我怎么忍心劳累你的手。”乔治附下身,多日前的蓬头垢面如今像脚下的翻修过的庄园一样——新且低俗。   “你得用这里。”   乔治·罗密眼中的恶意几乎要灼穿另一双眼球,当一个人不停、不停不停的被满足时,欲望与恶念同样会笔直攀升。   并且攀升速度会令人乍舌。   玛丽面色淡然:“抱歉,我不明白。”   “试试用这儿,还是…你不愿意?”   他竟然张开嘴,用手指了指翻绕的舌头。   “亲爱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能用它清理别的,也能用它清理更多地方,我猜测…你有这个才能?”乔治罗密用鞋尖敲击地板,空荡荡的厅里回响清晰。   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乔治·罗密先生?”   空气里充斥着诡异的平静。   ——被那双眼睛看着的男人忽然退缩了。   他只是一时没有压抑住心脏里肮脏恶臭的脓汁,无论如何对方提供给了自己如此优渥的条件,自己却不停的侮辱着她…   Fuxk!你到底在干什么!   “抱歉…抱歉。”乔治罗密揉了揉太阳穴,闭眼,朝女人的方向摆摆手:“我…大概威士忌喝多了。去做饭,玛丽,当我没说过。”   “罗密先生?”   女人呼唤着。   他睁开眼。   “乔治·罗密先生。”   声音离得越来越远,她站在七八米之外,一手指着正门方向,另一只手抬起,对向男人的背后。   “请问,我从哪个方向开始‘清洁’?”   “不!我只是——”   男人的无措并不能阻止冷艳消瘦的女人。   她面色如常的跪了下来,眨眨眼:“从这里开始吗?”   日光偏斜进窗口,一半阴影从女人的脸上退去——留下的另一半依然僵硬的不似活人。   下一刻。   乔治破口大骂!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   “Fuxk——!!”   “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器官?还是我的嗅觉?!究竟是什么上帝我快疯了!送来一个没有尊严没有自我认知的女人?花不完的钱?!”   “你到底属于哪儿?!!”   “该死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提着女人的领口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告诉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十分无辜的舔了舔嘴角的灰尘与泥泞。   “先生?”   “玛丽!!你到底来自哪儿?!”   “我以为您适应了。”被男人狼狈的揪起来,她还有空整理一下耳际散落的发丝:“交易不会改变,您的试探我想我能够理解——但没必要。”   她抬起双臂,轻轻握住男人因发力而颤抖的拳头,温柔的看着他:“从我来到您身边那时候起,我就被赋予了‘满足您所有愿望’的任务。换句话说。”   她闭上眼。   “我并不是人。”   “而是一件属于您的物品。”   男人面露凶狠,一把将女人甩到地上。   嘭。   “Fine——你们赢了。”他边说边退,从未拆的脚架上拿起旧开的威士忌,拧松瓶口,随手一丢。   瓶盖竖着滚了很远。   咕嘟咕嘟咕嘟…   “Fine…你赢了,我认输,可以吗?”   乔治罗密胡乱抹了把嘴:“反正这些日子我赚够了!联邦政府判我三十年监禁也够本了——还是别的什么?随你们便。我承认了!”   他举起酒瓶,状若疯癫:“钱是我转移走的,赌输了!我承认!我承认——OK?女儿是被我强行绑到他家的——并不是供词里说的那些!”   “足够了吗?”   “打开你的录音笔该死的女表子!”   玛丽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陷入疯狂的男人。   “酒精…”她想了一下:“您需要泄愤吗?”   “您可以殴打我——抱歉身体方面因为还有它用所以目前不能让您随意处置,不过,如果您想,我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让您满意。”   “未开化的岛屿,一切都很便宜。”   “一切。”   当啷。   玻璃瓶落地。   褐色的酒液从瓶口汩汩倾洒,在积尘的砖板上开辟了一条独属于它的昏醺之路。   “你说什么?”   乔治罗密不敢置信的侧耳,一步步靠近女人。   “你说什么?”   “以上所有。”   女人简短应声,凶戾的雄性不能让她产生恐惧情绪,反而仍周到的安排着。   “或许您需要一些特别的方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回答我的问题玛丽!”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句听了上百遍的话。   “完成交易而已。”   “您不喜欢吗?”   男人像只发狂的公牛一样肆意倾泄着自己的愤怒,砸、摔、踢,他拽着玛丽的长发,就这么一路将她拖行到门口。   半晌,他笑了。   “很好…”   “交易,哈?”   “所有?一切?是吧?”   他指着积尘的地面。   “就照刚刚的要求,给我把整个一层清理干净。”   “用这里。”   男人狰狞的张开嘴。   “行吗?”   “当然。”   女人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您的意愿。” Chapter49 快乐的天堂   一个人当得知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挥洒内心扭曲的恶意时。   乔治·罗密断言。   最虔诚的教徒都不敢发誓能守住底线。   那天后,   玛丽生了场大病。   也是那天后,   他也终于知道,被解放的自己原来真的是个令人作呕的变.态——他没有阻止玛丽的清理工作,就那么趴在楼梯上,摇着酒杯夹着雪茄,浑身放松的看着女人。   看她花了大概…一整晚?不知道,总之,她生了场大病。   乔治罗密,你真恶心。   真恶心。   除此之外。   还有…   也真他妈快乐啊。   ‘你可以帮我买一份早餐么?’   不着任何遮挡的、以刚出生的那种姿态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玛丽也照做了。   还问他需不需要顺路带回一些当地的特产水果。   Fuxk,这里,这里的全部,他简直活在天堂。   上帝都得羡慕他!   这个女人,那个黑墨镜先生,用不完的钱和掌控一切的自己。   ‘我要一个帮我端酒杯的仆人。’   ‘只是端酒杯?’   ‘没错,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需要确定详细信息——比如仆人的年龄、性别、嗜好性格等等等等…’   很快,乔治·罗密就有了一个平时无所事事,只需要在他喝酒时跪在脚下帮他托酒杯的女孩。   ‘买断制,罗密先生。’玛丽挽着头,目不斜视看着男人。嘴角上翘弧度适当:‘以免您酒后…’   ‘为了避免麻烦,买断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说错了,玛丽。   不是上帝羡慕我。   你他妈就是上帝——   ‘很高兴您终于适应了这种生活。’   玛丽微笑。   在这座岛上,您就是神。   ‘是吗?那你又是什么?’   玛丽没有回答。   随着明暗交替的日头升落,有些东西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回去了。   比如人性。   比如恶意。   比如笼子里的哈士奇。   而乔治·罗密的人生,也在继流浪汉之后再次抵达了巅峰。   一个隐藏在迷雾中的未来。   “那不重要,玛丽。”   脚下的少女捧着酒杯,另一个瘦弱跪伏在地的女孩作为装饰、愉悦主人的宠物。乔治罗密披了一身足以让人报警的打扮,玛丽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那不重要。”   他说:“我现在有了这么多,早就多过我该付出的。如果有一天你举起匕首刺进我的心脏,记得用那把我收藏的。”   这句话当然是鬼扯。   享受了奢靡…甚至无理到作呕的生活,他根本不可能甘心去死。   当然当然,玛丽小姐背后的组织也应该不会让自己去死吧。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就为了朝自己的脑门发射一颗子弹?   “您说的对。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玛丽小心翼翼的绕开在地上爬行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快步跟上,与乔治罗密并肩。   “关于交易,最近就会开始。或许…您多少有感觉了?”   目标生物释放最深沉的恶意。   已经做到。   现在,该是下一步了。   “交易——”   “等等等等…”   男人拧着眉头停步,随脚踢开身下的宠物:“你说什么?”   “玛丽?什么要开始了?”   “交易要开始了。”   “不不不不…不对,不对。你不能这么突然的通知我然后自作主张开始——我们约定好的,不是吗?你得提前让我有个准备…”   喋喋不休的男人不复方才的狂妄,反而缩了缩脖子,很小心的反驳着。   “的确是我们约定好的。”女人微笑:“我们满足了您所有的要求,同样…”   同样你也得给我们你的。   “…我希望不是器官之类的东西。”   随着他的恶意越来越大,贪婪越来越多,玛丽以及她背后组织的能量,乔治罗密也算多少了解一些了。   他很清楚,自己反抗不了。   只是,如果就这么…   “您总喜欢调侃我。”   “器官?”女人莞尔,深蓝色的眼里闪过笑意:“不必担心,罗密。如果足够敏锐,应该早在之前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话一说更为恐怖。   我…   乔治·罗密不管不顾的揭开唯一的披挡,浑身上下探了个遍。   好像。   也没丢什么玩意?   玛丽笑而不语。   就…   等等。   他、他好像知道了?   乔治·罗密使劲嗅了嗅,不对劲。他抓起地上的少女,揪着头发,把瑟瑟发抖的姑娘粗暴拽到自己眼前。   脸探过去闻了闻。   不对劲不对劲…   自己十分得意的嗅觉。   没有了。   我的嗅觉失灵了?   “看来您发现了。”玛丽摸了摸惊恐少女的头,安抚性的拍了拍:“就是您感受到的那样。”   嗅觉。   说实话…   乔治罗密松了一口气。   嗅觉而已,弄的跟要他命一样。那种没用的东西自己根本不需要了,现在,他不是靠着嗅觉和手法维生的厨师,而是有用不完的钱与权的国王。   喜欢就拿走好了。   “确切的说,不是‘拿走’。”玛丽纠正后,诡异的靠近男人:“而且,您确定真的什么都闻不到了吗?”   乔治罗密刚想开口,随着女人的接近,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沁入大脑。   好、好香…   太香了。   女人没理会沉醉的男人,非常满意的弯腰,转身下了楼。   ——而乔治罗密的国王生涯,也在此刻开始了十分有趣且戏剧的转折。   他,确实,失去了嗅觉和味觉。   除了能闻到玛丽身上的味道之外。   这很吊诡。   他越来越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了。味觉,嗅觉。唯独能在玛丽身上感受到。   这他妈有什么用啊?   该生活不是一样的吗?   一丁点都不妨碍自己饮酒作乐,那些姑娘们也压根不在意他有没有嗅觉味觉吧?   哈哈哈哈,真他妈可笑。   交易,交易。   如果交易就是这些,他十分乐意做到上天堂。   “您是上不了天堂的。”   共进午餐时,女人轻轻刺了他一下。   这让男人非常不爽…的把午餐变成了某种环节。   她差点被打瞎了。   不过还好。   今天的玛丽是水蜜桃味道的。   这个贱人怎么总喷那些稀奇古怪的香水? Chapter50 饕餮   那不是香水。   “扯淡,别以为我信你们那一套。当年我还有钱的时候那些贱人们身上二十四小时都是纸钞油墨味和腥味。”   玛丽举着冰袋贴在被打肿了的右眼上,依然是那副不增不减的笑容。   “您喜欢就好。”   “我他妈不喜欢。”罗密摔了杯子,碎片在女人细细的脚踝上刻下一条长长的红痕——鲜血瞬间流进鞋里。   乔治罗密喉头一动,隐晦的吞着口水。   “那么,您喜欢什么味道的?”   “我喜欢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现在也只能闻见你身上的气味。”   男人最近有些焦躁。   昂贵的液体、精致的食物,甚至说点不好的——臭味,他都闻不见,尝不出。   失去了本以为没用的东西,那些享受和奢靡再也无法填满他空洞的欲壑。   “早知道我就不做这个交易了。”   早知道,您也会做的。   玛丽微笑,不露痕迹的靠近男人。   那股淡淡的甜橙香扑面而来。   他太他妈久没闻到过味儿了。男人攥起女人后脑的头发,将她的脸十分粗暴的推向自己,探出脖子,在同样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嘶——   味道…   好香的味道。   有点像刚洗过水淋淋的鲜橙,可不停分泌的唾液和蠕动的胃袋却在大脑里敲钟一样的尖叫着告诉他:   ‘那不是鲜橙。’   ‘是鲜嫩的牛排。’   惊觉。   猛地推开。   嘭。   “我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乔治罗密痛苦的按住太阳穴。   玛丽倒在地上,额头被烛台刮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香气在室内四溢。   “滚!!”   男人低吼:“离我远点!!”   玛丽欠身,踩着高跟鞋下了楼。   哒…哒…哒…   丽影远去,带走了诱出饥饿的香味。   乔治罗密又开始焦躁了。   我需要心理医生。   …………   ……   “这已经是国际上非常有名的一位了。”   狼藉的室内,满地的碎玻璃。桌椅砸倒,窗帘被扯下来扔在地上。烟灰、酒液混合成黑褐色的粘稠敷在昂贵的地毯上,在屋主叹气时悄悄向下渗透着。   玛丽翻动平板,将上面的信息展示给男人。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但不能保证比这一位…”   “玛丽。”   乔治打断女人的话,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终于发现问题。   “我到底怎么了。”   如果说完完全全失去嗅觉味觉都可以接受,可偏偏他仍能在这个女人身上嗅到每天变换的味道。   她的皮肤时而是甜菜,时而像烤面包;有时候会发烫给舌尖带来油脂,有时却清淡苦涩的如同为保健康的沙拉。   她,她们一定做了什么。   玛丽微笑,关闭平板后,半蹲在男人面前。   语气依然温柔。   “罗密先生,我只是在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是翻来覆去的话,只不过今天多说了一点:“您很快就能不用为这些担忧了——这也是我不赞成您到处寻找心理医生的做法。”   “那是徒劳空耗。”   交易…交易。   “所以,你们真的能做到。”   乔治深深看着跪在自己膝盖前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那张机械一样规矩标准的脸上仿佛生出了一粒粒僵诡发青的尸斑。   他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就被女人柔软温热的手握住了。   “请您放心。”   玛丽低下头,轻轻将脸放在男人的膝盖上,双手环上他的腰。   如果不清楚这些日子里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乍看真像一对甜蜜相爱的情侣。   “请您放心…”   玛丽喃喃:“我们很快,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乔治·罗密绝望的闭上了眼。   很快…   多快呢?   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直到某一天,刚洗完澡的玛丽身上出现了小羊排的味道时,那句被女人反复念了很久的话语像雷霆一样击碎了乔治罗密的理智。   他记得她说过。   ‘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一切。’   ‘包括你?’   ‘当然。’   玛丽…   你太香了。   真的…   真的抱歉…   他扑了上去。   “先生…?”   乔治罗密拥着,亲吻了女人——很短暂的亲吻,然后,他一口咬住了小羊排…   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   撕!扯!   血肉喷涌!   长长的肉条拉出细丝,在嘴里的那端‘嘎吱嘎吱’咀嚼。   脆!   香脆!   太…   太好吃了!!   乔治罗密揉搓着玛丽的脸蛋,这一次他瞄准了左脸。   宛如一根头发在耳蜗里轻轻转动的哒哒声,牙齿撕咬血肉时也会发出同样的声音。假设不甘心单单吃肉,‘喝汤’的话声音会更大一些。   乔治罗密深情的抱着女人。   大快朵颐。   太——   太好吃了!!   玛丽!   他狼吞虎咽着口腔里炸开的香软,狂躁的眉宇舒展笑意盎然。   一道道阳光的碎屑打在他的侧脸,钉死过神明的铁锈拥有俘虏人心的魔力。   他是其貌不扬的口腔,是年代久远的纹理分明的肉块;无从确定归属的带根的牙齿和被苍蝇产卵后的生理性的泪水。   他是专注眼前的老饕。   因为玛丽小姐…   实实在在是太好吃了!!   艺术品之余热爱者,眼前血肉模糊的人形就是他的缪斯——面带微笑,或者,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显露内心真实的女人轻轻抬起胳膊。   带着鼓励的意味摸了摸男人的后背。   她虔诚的望向头顶。   圣洁的血光从开在天上的地狱之门中泄露出红色,诡异的妖魔唱起赞歌。一些,很多,全部。隐隐波动的神秘被抽水一样迅速吸离了这片空间。   连带着,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概念。   好吃…   不知疲倦啃食的男人沉浸在模糊的情绪里。他的每一片指甲都塞满了血肉,用蜷起的关节锤击着地毯。   砰!   大口咀嚼。   砰!   舌尖翻转。   砰!   品尝美味,肌理、肉汁和滑进食道的鲜嫩。   砰!   他仰起头,闭目享受。   血红色从嘴角蜿蜒过胸膛、腰腹,在膝盖以下开出一副烈火灼烧凡人的哀嚎胜景。   砰!   富有节奏的地板咚咚跳出心脏的步伐。   乔治·罗密终于满足了。   他抱着玛丽小姐,最后锤击了一下地毯。   在那具被啃的干干净净的头骨旁,他一次又一次的敲响着魔鬼的房门。 Chapter51 古怪的庄园主   “听说这座庄园的主人超有钱。”   “看见来时港口那几艘游艇了吗?”   “或许我们不用住那间破房子了。”   叽叽喳喳的年轻游客从本地人口中听来了不少乐子——也是觉得小姐妹神经,明明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座专供旅游的岛屿,她非要跑到这玩什么原生态。   海鸟都不在这里筑巢吧。   亏还能遇上本地富豪举办酒会。   “听说他也不是本地人。”   上大学的金发少女盘算着,用胯挤了挤闺蜜:“慷慨的老先生,总比碗上挂着前一天没洗干净的油渍的屋主要好吧?”   矮个子的闺蜜叹气:“我承认这一次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金卷发也叹气:“我为什么有夏威夷不去,偏要跟你一块抽风呢?你不知道这里的虫子有多讨厌。”   事实上我知道。闺蜜忍着发痒的手臂,尽量寻求解决方法。   谁让是她的过错。   自己的朋友可是那种金天鹅一样的姑娘,能陪自己到这个程度还不翻脸绝对称得上亲生的朋友了。   矮个子少女投降:“下一次陪你去你选的地方,OK?不是说这位富豪先生有几次将游客们安置在庄园了吗?行行好,如果我们不用住那间破屋子,天鹅小姐就别用你那张尖嘴拧我了。”   金色卷发的天鹅小姐撇了撇嘴,扬起下巴:“你选择旅行地点跟你选男人的眼光一样烂。”   被人身攻击了的闺蜜也不甘示弱伸出食指戳向金卷发的腰际。两个叽叽喳喳的姑娘慢悠悠的向目的地走去。   ——乔治先生的庄园。   一个巨大的、门口摆放着两只雄狮的华丽庄园。   “你们是游客吧?”   穿着枣红上衣的深肤男孩快步超过她们后又退了回来,他本该一溜烟过去的——脚上蹬着双不伦不类的绿布鞋。头剃的很短,薄薄一层贴着脑袋。   他手里拎了一小团黑色编织袋,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把偏大的裤子往上提了提。   两个女孩中的其中一位想半弯下腰同他讲话,却被这名小大人一样的当地孩子嫌弃半秒。   他指指依稀能见到的庄园绿景。   “没时间闲聊,酒会要开始了。”   两个姑娘:……   看起来金卷发那位更不能相信,她鼓着眼睛询问:“你是乔治先生家的仆人?”   “当然不是。”深肤孩子举起编织袋:“参加酒会,妈妈让我带点水果给乔治先生。”   “参加酒会?!”   这就更不能接受了。   “你——你?参加酒会?!”   金卷发上上下下打量着男孩。恕她没有礼貌好了,可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酒会’——的第一条就是穿着打扮要‘得体’吧?   这孩子手肘上还挂着泥巴呢。   她看看自己的收腰露背‘战衣’,又看看小姐妹那袭浅色淑女长裙子。   是不是这里对‘酒会’的认知和她们不一样?   “所以我就说你们肯定是游客了。”   小男孩似乎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他领着两位蹒跚的大姐姐朝着庄园走去,期间队伍不停的壮大——本地人,大多数都像他一样的打扮。   倒显得两个姑娘另类。   这种尴尬的感觉,大概就相当于被骗说要组泳池Party然后你穿着比基尼套着小黄鸭游泳圈推门而入时大家正在西装革履的准备开会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卷发不认为自己被骗了。至少,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园可是实打实跑不了吧?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小男孩甩着编织袋,和熟识的孩子们勾肩搭背:“乔治先生是个善良的富豪,酒会每周都有。”   “他在当地捐款为我们建立学校和医院,在每周酒会上听取意见——我的兄弟,他姐姐就是因为没钱治病才找到的乔治先生。”   请注意,孩子口中的‘我的兄弟’也是孩子,那么,他的姐姐最多也就十来岁?   “十三岁。”   男孩撇嘴:“大家很喜欢乔治先生——妈妈说如果我们敢在酒会上恶作剧就别想再来了,可有不少好吃的啊。嗯,就是这样?你们还想问什么?”   金卷发沉默。   听起来,是个退休到这里准备度过生命中余下日子的富豪?   老人?   “乔治先生?四十多岁吧。”   男孩回答:“我们还头看过他跟自己的什么教练打网球。”   四十多岁?   四十多岁,有钱又善良的富豪?   在这座鸟不拉屎——抱歉,在这座鸟都不乐意筑巢的破岛上?   长居?   “反正乔治先生是整座岛的恩人。”   金卷发的闺蜜,由于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问题,无论选地点和央求闺蜜陪伴——所以,女孩拎起长裙快走了几步到男孩身边,小声问道:“你见过很多游客吗?”   “对,你们能住下,放心吧。”   “什么能住?”金卷发有点不高兴:“我可什么都没说。”   “谁都看的出来,只要你们提,无论住几天都可以。”男孩揶揄的瞥了眼女孩,向两个人伸出手:“给钱吧,该说的都说完了。”   “什么钱?我们凭什么给你钱?”   拉住她,矮个子女孩从手包里掏出兑换的当地货币塞了一张小额到男孩的手里。   “谢谢你,我们需要注意什么吗?”   “不用担心,先生人很好。”男孩低头看了眼钱,嘟囔:“反正很多游客都这样,哦,乔治先生说不准会问你们一些奇怪的问题,到时候随便回答就行了。”   “奇怪的问题?”   男孩耸耸肩:“比如让你重复不停的念什么句子,我之前怀疑他想给我们上课,后来…学校建起来了。谁知道呢?古怪和善良又不冲突。”   小男孩把钱规规矩矩的叠好,塞进衣服的小兜,拎着编织袋和‘兄弟们’冲进了庄园。沿途的妇女男人们边聊边笑,偶尔一把抓住自己家的崽训几句。   当越接近庄园,汇聚起来的人流就越多。   两个女孩脑袋里一团乱麻。   金卷发是参加过不少Party的,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那个小鬼说的是真的?”   还是有点不能相信。   这里有个隐姓埋名的大慈善家广邀当地人每周例行公事一样的开酒会?   “大小姐,是真的还不好吗?证明那位善良又富有的老先生有很大可能让我们在他的庄园里住几天。”   “反正我是不会丢脸的主动提。”金卷发不高兴的嘟囔:“住不进去你就死定了。”   “是是是…” Chapter52 酒会上   偌大的草坪上随意码放着桌椅。   在白象牙般雕刻的天使喷泉前,当地人小声嘀咕的嗡嗡声、孩子们的吵闹声和餐具、酒杯碰撞的叮当声就是两个小姐妹对这座庄园的第一印象。   成片成林的绿色,偏冷峻规矩的尖顶建筑,大量使用的安全颜色充斥视线。很难不让人判断庄园主人大概的性格与容貌。   “你如果告诉我他是个英国人我百分之一百相信。”   闺蜜窃笑:“怎么,做好准备和一位行走的教条先生打交道了吗?”   金卷发撇撇嘴。   真是失策。   早知道就不这么穿了。   其实只有两个姑娘自己尴尬,当地人见过无数次这样打扮的游客,见怪不怪。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当她们靠近建筑时,貌似像管家的男人朝着她们迎了上来,以至于不用让这两位婀娜多姿的慢行丽人和那群当地人挤桌子抢凳子。   她们被邀请进了主建筑。   “是我们做的不太周到,没有在邀请信息上特别注明。”样貌没什么特别的管家大概五十来岁,深棕色短发,不出彩的安全管家服,甚至,他算不算的上都很难说。   男人引着两位女士往里走,随口闲聊着。   “从哪里来?”   “纽约。”   “哇哦,好地方。你们应当再平移一段距离,另一块岛才该是你们这个年龄的去处——半开发,不至于生活成问题,又有着足够的原生态和未商业化的岛民和风景。”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人不愿意啊。   金卷发暗暗摇头。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姑娘们想要探险算是来错地方了。贫穷又不发达——我猜你们最不满意的是旅馆吧?”   金卷发嫌弃道:“我宁愿多付一倍的价钱找一个能有二十四小时热水和擦的干干净净的地板的旅馆。”   “所以你们来对地方了。”   管家笑:“主人这里有很多房间,如果不嫌弃,就请住下吧。”   “给我们说说你的…说说那位先生?”   “乔治·罗密,我的主人。就像你们看到的,薄有资产,心地善良。”管家简单讲了一下:“他来到这里,居住在这里。看到当地的人和景,决定资助他们。”   “…没了?”   管家疑惑:“没了?是的。我了解的只有这些,一会两位可以同他当面聊聊,我想看在美貌的份上他一定知无不言。”   金卷发调整了一下挎包的位置,眼里闪过不耐:“我现在只盼望在里面没有那些浑身泥巴的小孩。”   管家笑而不语。   进入主建筑,穿过长廊。   酒会现场果然不像她们悲观猜测的那样——本地人不多,穿着整齐干净;一些看长相就知道是外来者的处拍照摆姿势和她们一样的游客。   无论如何,这些人穿衣打扮勉强算是比外面要强吧。   两个姑娘也算找到了同类。你看,右边那一家三口不就这样么,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儿童西服,脖子下面还挂了个被解开的丁零当啷的黑领结。   “他们来自加州,也是旅游。”管家一带而过:“酒会结束或者二位想要休息时请来侧室找我——我让人去收拾房间。”   “庄园西侧有马场和靶场,网球场和室外游泳池在楼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屋内有座机。”   中年管家欠了欠身,施施然离开。   “好吧,这里看来是这座岛上唯一人呆的地方了。”女孩用略带指责的口吻说道:“我们就不能找个合适的、哪怕稍微发达那么一丁点的地方旅行吗?”   闺蜜歉然的捏了捏她的手。   “真应该去夏威夷的。”   嘟嘟囔囔的金卷发和闺蜜并排踏入。   当地人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旋即又把视线挪回朋友身上;而同为游客的就不一样了,有几家领着孩子的径直上来搭话,聊着‘你们从哪来’、‘我们从哪来’以及‘这个庄园真古怪’等等等等——   游客们新奇的紧,当地人就负责吃吃吃喝喝喝,这里跟外面的区别除了食物精致的多外,也就是乐队时不时弹的音符和奢华的室内装饰了。   主人,庄园主人怎么没出现呢?   金卷发端着香槟抿了一口   无比怀念自己纽约那张软厚的床垫。   看闺蜜和同为旅客的人聊的开心,她撅着嘴,往乐队的方向走去。那女人一向讨上岁数的家长们喜欢,大概老人都喜欢没有攻击性且长相并不美丽的姑娘吧。   恶意揣度着,在她从侍者盘子里拿起第三块小饼干时,乐队忽然换了曲调。   她听见有当地人低喊了一声。   ‘乔治先生来了!’   循声望去。   之前那位管家服侍着一身灰西装的男人。   中年,向后倒的背头;狭长的眼,鼻梁高耸;不怎么健壮——甚至有些消瘦的身材和脸,唯独让这些加在一起不显阴翳的就是精神了。   他很有精神,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迈着大步。   “欢迎,欢迎各位!”   没有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端着酒杯装模作样,这位乔治先生就一路沿着酒桌或小路走到哪聊到哪;和熟识的当地人说几句,又与游客们笑着闲聊绕场一周。   来到金卷发的面前也是如此。   笑容热情又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嗨。”   “嗨?”   “乔治·罗密,这座庄园的主人。姑娘,你从哪来?”   “纽约。”   “我之前也在那边。”男人的酒杯和她的碰了一下:“数字和富兰克林构建出的都市嗯?”   “还有无数法律条文。”金卷发托着酒杯开玩笑:“我猜,有些问题很多人问过你了?”   意思是,每一个游客见到他都会问的。   为什么选择这里。   “我厌倦了勾心斗角彼此猜忌的生活。”乔治罗密垂眸,盯着摇着手里的酒杯:“有很多事你并不喜欢,但依然没有选择。”   他回答:“所以,当我拥有了足够主宰我后半人生的力量后,不选择脱离还等什么呢?”男人开了个玩笑:“就像你和你的朋友不喜欢应酬,却还要忍受酒会的无聊。”   噗嗤。   “我喜欢你,乔治先生。”金卷发上扬嘴角:“这句也很多人说过吧?”   男人大笑。 Chapter53 忘记与失去   “所以,你是个慷慨的人?”   “只要你不在后面缀上‘绅士’。”   乔治罗密调侃:“你知道这不像正经酒会,花不了多少。有什么比让我的邻居们露出笑脸还重要呢?”   金卷发看他的眼神缓缓改变。娇惯可远不同恶毒,再加上处于大学年纪和家境背景,姑娘心里难免对这种堂吉柯德式的‘老富善’抱有一丝尊敬。   更何况他还通透到率先邀请了她们在庄园住几天以避免自己主动提出留下而尴尬。   这就愈让这位时不时炸刺的姑娘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哦,别。”乔治罗密向后夸张的缩了缩:“别,别用这种看爷爷的眼神看我。”   “对我来说,的确吧?”   几个来回,两个人熟络起来,步子也一点点远离了乐队角。   “我听说——”   “你听说?”乔治罗密打断,“让我猜猜,是那群孩子们说的吧?”   金发女人点头:“他们说你会问游客一些‘奇怪’的问题——我得对我之前的恶意揣测道个歉。”   “你认为我是和你见过的那些拥有‘小癖好’的家伙一样的人?”   她之前的确这么认为的。   比如在酒会上人模狗样的绅士悄悄凑到女士耳边问她今晚里面穿了什么的那种人。   “你是个正直的孩子。”乔治罗密眼角笑出一条细长的皱纹:“不必道歉,实际上孩子们是对的。”   他看着有些惊讶的女孩解释:“我有一种罕见病。”   罕见病?   “我对一些东西没有概念,你也看见了,这里的教育程度很低,我又不太想离开这座世外桃源——所以。”他耸肩:“所以就偶尔和你们这些游客做个简单交流。放心,我本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女孩卷了卷金发,思索道:“我认为阅读障碍并不算什么罕见病症?”   乔治罗密摇头。   “不是阅读障碍。”   两个人正巧路过吧台时,男人顺手捏起台面上的书脊,随意翻开某页。   放下酒杯,指给女孩。   那一段写着:   他兜里的钞票就如他的血肉般,失去它们,男人无比痛苦。   乔治罗密粗糙的手指重重的在某个词汇上点了点。   抬脸,疑惑之意渐浓。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   金发女孩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   “钞票?你不理解‘钞票’的意思?一个富豪?”   “钞票?不不不…我是说这个。”   他把食指向右挪动。   “‘血肉’?先生,你认真的?”   乔治罗密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个词。”   …什么???   “这太鬼扯了…”   女孩摇头,怎么可能呢?阅读障碍可不会是这种情况:“医生怎么说?”   “他说,可以用我的名字给这种病症命名了。”   哦…上帝。   能用患者名字命名的病症一来极为罕见,二来极难治愈。   这位先生看来注定遗憾了。   不过…   女孩倒不觉得这种病会给生活造成什么麻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认不出来的…抱歉我是说,你试过其他的?”   “当然。”乔治显得很轻松:“这就是‘神神秘秘的问题’的来由。怎么样,满足纽约女士的好奇心了吗?”   好奇心倒满足了,可是,在满足之上,另一个巨大的好奇同样出现。   “问吧,我知道,那个城市除了华尔街的乌鸦们,就数本地人最难缠了。”   半开玩笑的,男人不以为意。他既然能‘古怪’的问旅客们问题,也当然允许他们反问。   “行吧,首先,你不理解我刚才说的那个词?”   “很显然。”   “其次,你也‘感受’不到?”   “什么?”   “我看席上有牛排吧?先生,如果你不明白,为什么不吃一口?”   乔治·罗密垂下的脸上分不清表情。   少女没注意,继续说着:“再者,恐怕你也没尝试过吧?这么说虽然不礼貌但——谁不是血肉之躯?如果好奇,为什么你不捏捏自己的脸?”   双人并肩的散步变成了领航的女孩和阴晴不定跟在身后的庄园主。   “太可笑了,我不是质疑这种病,我是说,我是说病症本身——怎么会有人不清楚呢?羊排牛排,你试过搜索冷冻肉的图片吗?”   “我真不明白,你的医生到底有没有行医——”   忽然,她被打断了。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早已前行很远的女孩。   他站在原地呢。   “祝你旅途愉快,我得失陪了。”   “哦…抱…”   “没关系。我的管家会帮助你们。”   乔治罗密摇摇头,匆忙离场。   ——那个该死的交易到底拿走了他的什么?   登上楼梯,解开领带。   粗暴的摔掉西服外套。   宽敞的屋内,如同涂鸦般填满了各种随手泼洒的颜料。形态不一的猜测绘图出现在画架纸上,最后居所的主人仿佛接受了凌乱,索性开始在墙壁上涂抹。   到处都是五颜六色。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那个东西,他看不懂。   它也许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他用它做了交易。   然后,心脏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那到底什么?’   ‘是——先生。’管家回答。   ‘那个——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听不懂!你能够换一种方法告诉我吗?’   管家指指自己的脸:‘就是它。’   ‘你是说,脸?’   ‘不,先生,是组成脸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什么组成的?我需要知道!’   我需要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是——先生,皮肤下面是——构成的,我们的——里也流淌着——然后通过心脏泵到四肢。’   望着管家开合的嘴唇。   乔治·罗密完全听不懂它他的话语。   到底是什么…   自己他妈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   ‘就是…’那时候,管家想了个办法:‘您为什么不尝试用点办法自己试试呢,那东西就在您的皮肤下。’   很好。   总算出现了一个可行性高的提议。   他握着餐刀来到卧室。   割开了手掌。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   应该说,是蜡一样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自己皮肤之下就是答案了吗?   到底,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想知道!   非常想!   他拥有了很多,花不完的钱和岛屿上为所欲为的权力,如今却弄不清一个秘密?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疯狂的切割,直接导致他被管家按倒在地。   医生们围了上来。   ‘乔治先生!您为什么…’   ‘别说了快包扎!’   ‘满地都是——天呐!’   他那时眼睛一亮,疯狂的攥住说话人的袖口:‘满地都是什么?!什么东西满地都是?!告诉我告诉我!我请求你告诉我!’   无措的医生指着在乔治眼中没有任何变化的地毯:‘被——浸透了。先生,您…’   ‘该死!到底是什么?!’   ‘就是——啊?’   一股巨大的绝望。   涌上心头。 Chapter54 视线无法捕捉的东西   我叫乔治·罗密。   我是一个人渣。   上天恩赐我远超常人的嗅觉,而我,是名厨师。   我自底层出生,一路攀爬。从厨房走到前厅,在我三十五岁那年开了店。紧接着,人生就从慢车道转到快车道。   我有了合伙人,计划开设连锁。   找来了投资。   每一步都大大跨越着阶级。   本该就这样继续下去的生活,直到那天。   我…犯了个小错误。   然后,情况急转而下。   总之,我犯了错——当然,我当然知道是错误。只是有时候所有人对犯错方不免有些苛刻了,不是吗?   如果妻子不总喋喋不休,不扔出那份离婚文件,我怎么会把她的头皮扯下来?   如果不是面临破产,面临被告,我怎么会试图把年仅十四岁的女儿推销给能帮我的家伙?况且他是个好选择,有钱,不愁吃喝。   反正她早晚要和某个人睡的不是吗?   孩子不理解父母对她的关爱。   如果…   如果大家都对我宽容一些。   从底层上来的我,并不怕再次坠入那里。   我可以再一次爬上来。   如果,大家能对我宽容一些。   很快,我流落街头。   这是很好的结果了,对吧?假设我的一些行为被发现,一定会有牢狱之灾。所以流浪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我还能选择在哪条街流浪。   后来。   那位先生找上了我。   我看不清他的全貌,戴着墨镜。   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很古怪的交易。   时至今日,我完全回忆不起我到底付出了什么。   但我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只要不离开这座该死的小岛,我就能有花不完的金钱和使不尽的权力。   ——或,带着两千万灰溜溜滚回纽约。   两千万?不,我才没那么傻。   到今天为止,我花了不下七八千万了,离开又有什么好的?   只是,唯独让我好奇的、像一根落进耳道里掏不出来还总哗啦作响的毛一样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干扰着我的大脑。   我。   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呢?   ‘牛排几分熟?’   我不知道。   那不是一块蜡吗?   ‘如——样殷红的酒。’   什么?   ‘也是——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我听不到?我错过了什么?   视线捕捉不到、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您觉得今日的口感如何?这是今日特邀厨师。’   不知道,不知道。   还可以吧?我只能这么说。   毕竟,咀嚼一块无味的蜡又有什么能评价的?   我的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或者我丢失了认知。   我食而无味,失去嗅觉味觉…   我听到过有些仆人私下里讨论,说我是不是疯了。   谁知道呢?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就想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愚蠢的、他们全都知道而唯有我不清楚的东西。   到底!   …是什么?   “您还在问。”   抽回思绪,房间里,管家轻轻推开门。   不出所料。   他的雇主像一匹受伤的狼般蜷缩在地毯上。   “先生?”   “我还好…”   乔治罗密低声:“卡罗尔,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只是一种罕见病,先生。”管家什么也不清楚,他只能轻轻把自己的雇主扶起来——他慷慨,为人善良,愿意和底层相处又从不像他服务过的那些人那般施舍、居高临下。   他是个好人,不应该得此报应。   “先生,您不必纠结这些。”   你不清楚,卡罗尔。   当拥有一切都时候,内心唯一的模糊就是你毕生的追求了。   他必须知道。   乔治罗密拽住管家的袖子。   “那个愚蠢的纽约女孩质疑了我。”   卡罗尔摇摇头:“您不应当和年轻人计较。先生,您拥有的比她们见到的还要多。”   是吗?   乔治自己知道自己。   他一无所有。   “卡罗尔,再念一遍。”   “先生…”   乔治恳求:“再念一遍。”   卡罗尔叹息。   好吧。   “先生,是——”他动动嘴:“您听到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听不到。   写出来,看不到。   图片,模糊。   那个被‘屏蔽’了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人类的生命,您如此理解就可以了。”卡罗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一种液体,液体,流动在人身体里的,如果没了他,我们无法活下去。”   “也就是…水?”   “红色的水。”卡罗尔纠正。其实压根不准确,但…上帝,原谅乔治吧,他已经够悲惨,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乔治深吸一口气,无神的重复:“水,液体,流动在身体内,红色的。”然后,他抬起头。   “是这样吗?”   “就是我失去的?”   “不,您没有失去…”   “我失去了!!”乔治被激怒,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柄餐刀,扎入手掌。   什么都没发生。   不疼,手掌仿佛由棉花填充的。   “我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你在欺骗我——你也认为我疯了,像哄福利院的孩子一样哄我是吗?!”   然而,卡罗尔已经顾不上安抚发怒的主人。   喷的到处都是,他得立即找医生。   “卡罗尔,你要去哪?!”   管家急匆匆冲出屋子,把乔治罗密的咆哮甩在身后。   “你要去哪?!”   “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答我!!”   安静。   一片狼藉?不。   只是每日都会发生的,重复着。   乔治惨然拔出刀,放在眼前。   明晃晃的银锋照出自己消瘦的脸庞。   上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卡罗尔说的‘红色的液体’,也没有之前其他仆人说的‘红色或粉色的固体’,更没有什么软和、温暖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即便他命令仆人切割他们自己,也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们本身就没有!!   ——可仍然装出痛苦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欺骗自己!   假设!   假设自己是不同的,他们的身体,总应当会出现他们口中笃定的东西对吧?   但他们没有。   骗子。   不是自己疯了。   是那个戴墨镜的人,是他,他设下了陷阱。   哈哈!想让他自己质疑,然后发疯?!   怎么可能!   匆匆赶来的医生和仆人们轻车熟路的淌开满地纸张和倒落的椅子、装饰品,抄起乔治的手掌。   “那里什么都没有。”   满不在乎的话终于激怒了卡罗尔。   “您到底想干什么?!先生?我的确服务于您,但不代表每天必须陪您玩这种自杀游戏!!”   管家严肃又愤怒:“如果您真的患病,就应该治疗而不是伤害自己!您不是也说过,那位去世的玛丽小姐曾带给您生活的希望——您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希望的芳香。不是吗?我同样希望您不要放弃。”   说到最后,话还是软了下去。   不过,这倒提醒了乔治一件事。   玛丽…   他失去的某些东西,或许可以用另一种还未尝试过、却也算尝试过的办法来‘治疗’。   男人抬起头。   “我想举办一个酒会。”   管家板着脸:“您每个周末不都是。”   “不不不,这一次,”乔治·罗密露出猩红的牙龈:“这一次,要办一个不同的。”   来治疗我的疾病。   以及唤醒…   我失去的东西。 Chapter55 幸运日   墨绿色的桥梁,浅青摇晃的树林。   日光下的白裙黑发浓艳且明晃的撞进行人的视线中。   她耳边萦绕着自己哼唱的歌谣,鲜活的美丽少女让人不觉生出一种‘世界真美好’的感觉——   低头,旧皮鞋尖粘着灰尘;油腻的头皮和几天没洗的衬衫领口散发着让人不适的气味;褶皱的满是划痕的电脑包,包里是做不完的工作。   中年的上班族笑笑,叹着气和少女擦肩而过。   人类踏在同一片大地上,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对有些人来说日光是温暖是慵懒,对有些人只是归家的闹钟和短暂的喘息。   ‘要不要喝一杯薄荷茶呢?’   ‘呼啦啦…’   小兔子挂链甩呀甩,感染着匆匆而过的生物。晨鸽落成一排紧裹着翅膀在电线杆上向下看,黑豆大点的鸟眼眨巴眨巴,好奇竟然还有比它们更快乐的家伙;   高帮的小帆布翻过石栏,左脚先落在野草坡上,是正粉色的鞋带系的蝴蝶结;右脚紧随其后落地,一条米黄色奶斑纹的鞋带歪歪扭扭的穿插,冒着两条小须须。   粉、黄交替,一路搓着土坡向下滑落。桥下叮咚的溪水声绕过少女的惊呼和大笑。   ‘哒啦哒啦…’   苔藓敷满了撞进河流中的石墩,绿旁斜斜倚着一把不知谁遗下的长柄黑伞;河流里没有金鱼,腐朽的阔叶上下翻卷着离开。   森月纱的脸出现在水流中。   ‘这么漂亮的女孩到底是谁。’   溪水中的倒影没有回答,朝着话音方向眨眨眼。   ‘是我?’   ‘你还挺有眼光嘛。’   素净的小手捞了一把,水波褶皱,倒影消散。   「在哪?」   有点失真的听筒里传出声音。   「在看美美。」   「…什么?」   「一个超美丽的姑娘。」   「我照镜子的时候也会这么想。森月纱,告诉我你在哪。不是约好了吗?」   少女把食指杵进泥沙里钻着:「喔,我在有一把黑伞的地方。」   把手从沙子里拔出来。   指指黑伞。   「就是这里,知道吧?」   「……」   「我等你喔学姐。」   「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那个。」   「看来纱酱是不想吃我预约的那家餐厅了。」   「在你家附近的那座拱桥下。」   投食问路,效果拔群。   「别离开,等我。」   森月纱点点头,挂断电话。   站起来,计算着距离,抬起腿,踩着巴掌大的石头越过窄溪。   来到那柄黑伞前。   ‘谁落在这里的?’   少女在伞布上擦干净食指,一蹦一跳跑上不高的河堤——   ‘到哪里去等学姐呢?’   可爱的姑娘总能引起注意,特别是在人流不多的地方。看她在周围兜兜转转,几个路过的妇女还上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年轻的男孩穿着宽松的古着布衣上来搭讪,结果却得到了残疾人小姐纯净的凝视。   ‘在等人吗?’   少年戴着线帽,前额露出几缕染过的棕色卷发。   女孩好奇的抬起头。   ‘阿巴阿巴?’   发不出声音,只比划手势。   男孩瞬间涨红了脸,满是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您您这里…’他指指脖子,少女点了点头。   ‘阿。’   ‘真是抱歉…’线帽男孩甚至给她鞠了一躬:‘我不知道您不方便…需要帮助吗?’   少女摇摇头。   ‘打、打搅了…’   落荒而逃。   于是那位揉着腰浇花的女士看她的眼神愈发古怪起来。   她刚才明明还听这姑娘自顾自的哼歌。   日光进入街巷,进的很快。   平整的路面开始发烫。   长长的手杖点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少女又找到了好玩的目标。   “需要帮助吗?”   她退了几步,和摸索着前进的老人并肩。   约莫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白发乱糟糟的向各个方向卷翘。双眼紧闭时,手掌中的黑色拐杖灵活的点动着前方。   这是个盲人。   老妇人侧了侧脸,露出笑容:“那就太感谢了。”   “要我拉着您?”   “不不,我有它呢。”老人抬抬导盲棍:“我想去这个地方。”   她磕磕巴巴的说了个位置,离这里不远。   “我看看哦…”   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粉色手机。   诶?   这么俏的颜色?   盲人手机?   “您的手机真漂亮喔。”   “当然了,我孙子给买的嘛。他问了我好几遍,我还是觉得黑色比较好啊。”老人合着眼,笑出一脸皱纹:“我这种老家伙,还是选择保守一点的颜色比较好。”   说的没错呢。   森月纱玩味的转着粉色手机。   “谁来接您呀?”   “我的孙子——哎花钱给一个瞎子买手机,那孩子也真是。我已经告诉他不要乱花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给一个快要去死的人…”   老人嘀嘀咕咕的,森月纱跟在她身后把那台手机抛上抛下。   “有快捷拨号?”她眨眨眼忽道:“去死?哇喔,有些愿望会在想象不到的时间和地点被满足,你确定吗?”   老人抬起手,在半空中摸索森月纱。   少女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握住。   “…只是发发牢骚,就算为了我的孙子我也要再坚持一阵。还没看到他结婚成家…”   下意识忽略了少女有关‘去死’的问题,老人很快又开始喋喋不休起自己的孙子和儿子,家庭的小争吵和日常繁琐又温暖的故事…   所以是不想死啰?   “牢骚…”   森月纱接住落下的手机,捏在眼前晃晃。   “那,多活一阵也不是不行。”   这叫什么…话?   老人皱了皱眉,疑惑的侧过脸。   “什么意——”   “嘘,我要给你的孩子打电话了。”   用自己的手机很快和对方联系上。年轻的男孩话里透着懊恼,好像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没有按时在约定好的位置等到自己的奶奶。   过来的很快。   也是熟人——吧。   那个戴着线帽的之前同她搭讪过的男孩。   就,有点尴尬了。   “…您的嗓子好了?”   森月纱一脸无辜:“阿巴阿巴?”   现在再装是不是有点晚了。   老人弄不清两个孩子在打什么哑谜,森月纱把男孩拽到一边,神秘兮兮的掏出那台粉色的手机。   “我喜欢这个。”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和男孩的碰了一下,加上好友。   转过去一笔钱。   “现在是我的了喔。”   摇摇粉色的手机。   “请、请稍等一下!!”   线帽男孩满头雾水,这一通操作是什么情况。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而且…转过来的钱多了啊!完全足够买两台了!   虽然还很新可毕竟是二手的啊。   “手机里的鬼怪我就带走啰。”少女靠近男孩,黑湖平静般的眸子里缭绕着错觉般淡紫色的雾气。   男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人的命运往往变化于不起眼的瞬间,不是吗?”森月纱把两台手机塞回兜里,双色的鞋带摇晃着远离,回头看他:“死生决定在自己手里。”   少女跑开,招招手,声音欢快:   “今天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日喔!” Chapter56 每日一杯…   是某些人的幸运日,但不是霞之丘诗羽的。   她挂断电话立即出了门,在桥下转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也没找到那个小王八蛋。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   是不是想死。   她花了一个小时化妆、搭配衣服。   结果还得到处找她?!   “我不是在帮助失明的老人寻找她心念已久的遗失在外的血脉嘛。”   少女蹭着鞋尖低头揣揣。   ——什么叫遗失在外的血脉。   “她找不到她的孙子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看的出来,今日是美美哒学姐。抹了浅浅的口红,眼尾稍稍勾了妆,头发一看也特别的整理过。   一身天蓝色的长裙和不变的白色发圈恰好收敛住平日里咄咄的气势,蕾丝扦边的象牙色小提包搭配起来简直就是温柔本柔。   结果,全被森月纱毁了。   现在的温柔小姐正眯着眼,用非常‘和蔼’的语气询问着。   “月纱不是说好了在桥那里等我么?”   ——老娘找了你二十分钟。   “好像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呢。”   ——看不出我化妆了夸我夸我你想死?   “因为帮助盲人所以不接听我的电话,这种事我又怎么能发脾气呢?”   ——自己不主动道歉?   森月纱特别识相的道了歉。   “对不起我错啦…”   “错哪了?”   霞之丘诗羽想笑。   她从没想到过有天这句话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抄着手,似笑非笑的看森月纱。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了。   森月纱十分严肃的拉起学姐的手就要领着她开跑。   “森——”   “嘘…”少女转着眼珠,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我授上级指令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等我们到达安全地点后。”   “嗯,特警?”霞之丘诗羽翘着嘴角:“森特警要带我去什么‘安全’的地方呢?”   “寿司店。”   “哈?寿司店,是不是有点不够安全?”   黑发少女贼兮兮的回头,放低声音:“那里的老板也是我们的同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喔。”   ——明明是我预约的地方,这个讨厌鬼。   “嗨,那么…”   霞之丘诗羽被女孩拉着向前,深绯色的眸子在日光下变得闪耀。   她盯着自己那只被牵住的手。   “那么,我的安全就交给森特警了?”   “保证完成任务。”   “森特警我饿了呢。”   “GOGOGO~”   阳光灿烂。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笑的欢快。   宇佐美玲子夹着细长的烟卷,从不远的墙后转了出来。   真美好啊…   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   既天真又善良的姑娘。   她不应该被东条葵那种人扯进泥潭里——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吧。   健一,如果你活着,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对吧?   …………   ……   “所以我们的特警小姐真是善良呢。”   吃完饭,两个少女排排走,霞之丘诗羽随口道:“盲人,那个男孩和他奶奶看起来就不是富裕家庭出身,你给的双份绝对算得上惊喜了。”   唔。   善良…吗?   森月纱扭头解释:“是她选择的。”   选择?   森月纱从兜里掏出那台粉色手机。   这个故事如果从头讲就很长了。   “那就请您长话短说。”霞之丘诗羽是认真的。就这么随意撒开让森月纱自由发挥,说到日落这个故事也说不完。   “长话短说的话会不会又太短了。”   “亲爱的森特警…”   “好啦好啦知道了。”少女不高兴的转了转手机,长话短说就长话短说。   哼哼…   抬手,张开嘴巴。   “Biu——!”   “手机杀人。”   “啾——!”   “人死了。”   “咚咚——!”   “手机又想杀人。”   “哒哒哒——!”   “没成功哦。”   霞之丘诗羽:……   她十分怀疑森月纱这种对世界毫无留恋型的表演去掉也不妨碍把事情说清楚。   需要那么多拟声词吗?   特警小姐嘟嘟囔囔:“那是你没见过我跳芭蕾…”   是是是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还得听小嘴叭叭叭叭翻来覆去半个小时。   才说明白。   “也就是说…这个手机有问题。”   有意思。   怪谈,都市传说,由于霞之丘诗羽的另一重身份,她对这些东西非常了解。   那么,「全知的桃子」或「请致电桃子」——故事中的生物活了过来。   是这样吧?   “没错,我就说加上肢体动作和拟声词有助于理解。”   你是什么时候说的。   “偷偷摸摸在学姐没听到的时候。”   霞之丘诗羽用指甲敲了敲手机壳。她没亲眼见识过这个所谓‘怪谈’的可怕,光听森月纱随随便便的讲也就那样。   但她见识过森月纱的力量。   所以…   “月纱想彻底杀死这只怪物?”   “啊?我没想那么多…”森月纱把手机揣回兜里:“只是碰巧看到就买过来了,留在那个奶奶手里她很快就会死掉吧。”   “但她似乎不怎么想死所以…”   “缝合小龟龟…”她撇撇嘴,举起拳头:“如果不想死,手机还是放在我这里比较好。等什么时候出现,看我不锤爆它的龟——”   “咳咳咳…”   “…嗯?”   “狗头鹿头鱼头你随便挑一个…森月纱,有些生物是不能随随便便有头的。”霞之丘诗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可不是么。   已经有听到她们说话的路人十分诡异的看过来了!!   就说你别瞎起外号。   “小龟不是很可爱吗?速度像小龟一样而且是缝合的。”   霞之丘诗羽捂着心口缓气:“啊,的确。不过,月纱,虽然‘有些东西’可能你一生都用不到,但…”   只大了一岁却比她懂太多的‘女人’隐晦说着:“但是吧…”   “什么…?”   “总之,远离乌龟吧。”   “会带来厄运?”森月纱歪头:“学姐从哪知道的?”   “…会带来新咳咳,就,只是不适合你。”   “诶,那适合学姐吗?”   霞之丘诗羽梗住。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学姐怎么会不知道?咿,我一猜你肯定去了神社。”   不,偶尔浏览网页而已。   “可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适合行了吧。”   五分钟后。   原味奶茶与葡萄奶茶干了一杯。   “每日一杯!远离龟龟!”   少女嘻嘻哈哈喊着。   今日的诗羽小姐,心好累。 Chapter57 两个算什么   自从上一次半路杀出个我妻由乃,霞之丘诗羽就变着法想‘单独’约森月纱出来。   谁知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她试着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森月纱的特殊身份——自己唯一见过的、不会威胁到她的仪式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很明显不是。   霞之丘诗羽明白自己为了什么,她可不像某个金灿灿的大傻瓜一样。   刀子能砍向别人时,也不吝对准自己。   她是敢正视内心的。   所以,已经有了‘女朋友’的女孩,她还要插手吗?倒不是觉得不能成功。霞之丘诗羽对自己的脸蛋身材还是有自信的。   只是,这算什么。   偷吃的猫?   较真说起来的话就很难听了。   整日盘算着,无法下定决心的她决定先行动。先把森月纱‘单独’约出来再说,正巧,她也有其他事情想问问。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古怪的手机,每日一杯奶茶和龟龟的话题…   啧。   “由乃?”   森月纱抱着奶茶吸溜吸溜,小松鼠一样鼓着腮,有点吃力的嚼啊嚼。   ——亲爱的,并不是有钱就能这么花。葡萄里又额外加了各种水果和布丁,与其说奶茶,不如说你买了一杯粥吧。   “很好奇,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不方便?没有啦,由乃和我住在一起啊。”   果然是这样。   “感觉那孩子性格有点冲动呢。”霞之丘诗羽撩了撩头发,不经意的开口:“说什么跟你发生了很多,呵呵,喜欢着月纱吗?”   发生了很多…?   森月纱扭过头:“她说的是真的呀。”   咔啦。   奶茶杯凹陷。   霞之丘诗羽面色如常,又问:“所以你们是情侣吗?”   森月纱犹豫。   应该算?   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   不过,由乃自称是她的…   仿佛确定了什么,森月纱认真回答道:   “是我的奴隶。”   噗——!!   奶茶味的水柱喷到树干上。   端着粥的身影‘噌’地一下躲出老远,后又略嫌弃的掏出一张纸巾,捏着边角递给霞之丘诗羽…   ——这种嫌弃的样子。   明明一脸无辜说出下流的话。   寿命锐减了。   “快擦擦擦擦。”   “森…”   “擦擦嘴!”   真是受不了。   霞之丘诗羽把染着豆沙红的纸团攥紧,冷下脸:“请不要把你们之间私下的称呼告诉我。”   莫名有些烦躁。   “私下里…?”   就像森月纱,我妻由乃也不正常的厉害。这种称呼在两个人之间玩来玩去很有意思,相比起完全的把一切交给森月纱,我妻由乃更喜欢完成一些有趣的‘任务’。   那种刺激、惊心动魄的。   这种时候,娜吉妮总能时不时出几个‘好主意’。   反正三个人玩的特有意思。   伊莫顿和安苏娜表示什么都看不见,小祖宗高兴就行。   小曲奇乖女表示自己有肉吃就行。   阿莉埃蒂…   抱歉,阿莉埃蒂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   ——这么聊,冲击某个学姐的世界观是一定的了。   “无论什么称呼,总之,是情侣对吧?”   霞之丘诗羽只想确认这一点。   “啊,如果非要算…是吧?”森月纱点点脸蛋:“还有娜吉妮。”   嗯,还有…   ???   还?有?   …什么混账话?   两、两个?   “因为娜吉妮也很喜欢我。”森月纱疑惑为什么学姐的脸越来越冷:“由乃也喜欢,所以,两个。”   两个…   呵呵…   “你还活在中世纪吗?”没忍住讥讽,顺手把奶茶扔掉,擦了擦指尖:“嗯?活在古代?两个女朋友的森月纱真了不起呐。”   两个有什么了不起?还有神明变只猫都丑了吧唧的呢。   森月纱听的出来嘲讽。   原因是什么?   难道。   难道学姐…   森月纱十分笃定的瞪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睛。   “你嫉妒了。”   “嫉妒我有两个。”   霞之丘诗羽:……   “你放——”   呸!   强忍着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的表情,霞之丘诗羽整个人都不太好。森月纱,难道没有一丁点道德上的背叛感?   “我才没。会被绑架的。”   “我妻由乃和你的什么吉,互相知道?”   那不是肯定嘛,我们生活在一起呀。   “如此颓废下流低俗淫X的生活…”   绯红色的视线在少女‘臃肿’的身上兜了一圈——   “无耻…三个无耻的…”   “也太、太爽咳…太糟糕了!!”   ???   森月纱满脑袋小问号。   这姐姐怎么回事。   突然很生气又很羡慕的看我?   这两种情绪合适团在一起咩。   霞之丘诗羽推开靠过来的脑袋,另一只手不停揉着太阳穴。   “你让我缓缓…”   三个人。   情侣…   小说什么的,真没有现实可怕啊。   这已经不是失落而是惊悚了:“你们就打算…算了。”   意兴阑珊的挥挥手。   关自己什么事。   森月纱和几个人在一起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我妻由乃说的没错。   “算了…”   幸好自己只是试探性的问问而已,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吧。   霞之丘诗羽,你现在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吗?   “学姐?”   霞之丘诗羽苦笑:“阿拉,只是有些难以相信。算了吧算了吧,森月纱,我也没什么资格评价你的生活,从关系上讲,只是学姐不是吗?而且,你确定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对吧?”   喔。   莫名感觉学姐有点难过。   “是吃惊。”森月纱,这个闹腾的孩子私下里竟过着如此荒诞的日子。“请你们注意身体。”   某朵还未开放的花静止在生长过程里。   “什么注意身体?”   “就是说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霞之丘诗羽心累。   这孩子好像压根就没有那种道德观念。   她没有见过森月纱口中的‘什么吉妮’,但我妻由乃她能肯定不是——那个粉头发的学妹很敏锐,对她的敌意非常强。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   看看喝粥的小松鼠。   …还是出在她身上吗?   那三个人到底再干什么,陪她过家家?   谁给她灌输的这种为所欲为的天真论调?以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是独属于她的游乐场做什么都行么…   “学姐?”   霞之丘诗羽暂时把自己从这团麻线球里单方面扯了出来。有些事她很想弄清,比如拥有诡异人生观的森月纱。   不过,暂且、暂且先放下。   自己先活下来才能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吧。   今天出来除了想试探一下森月纱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要问:有关‘正式’「仪式者」的身体强度问题。   比如…   是可以被普通刀具杀死的吧?   但现在不用了。   霞之丘诗羽瞥着森月纱的上衣兜。   “月纱说,接听电话的人,会被怪谈里的生物缠上?”   “呢呢。”   “粉色的这个。”   “对哟。”   “在你兜里的。”   “没错?”   “啧,很危险的东西。”   “当然啦。所以我必须锤——”   “如果你暂时不用…可以借给我吗?”   “嗯——诶??”   森月纱一脸‘你是不想活了吗’的表情。   啊…   身心舒畅。   痛快多了。   霞之丘诗羽像顶着烈日塞了一大口冰淇淋般从头到脚都无比痛快。   混蛋,让我惊讶了整个上午,终于在你脸上也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不同的性格。   但貌似…   每个人对森月纱的称呼却越来越一致了。 Chapter58 粥一样的爱情观   为什么想要借用手机的事暂且不提,霞之丘诗羽倒十分惊讶森月纱二话不说就递给自己的行为。   她…   不知道这个东西很危险也很珍贵吗?   踏入「原点」的仪式者,背靠着传闻名为‘均衡教派’的组织,竟然这些常识都没有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   一般讲撒谎,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编织更大的谎言类似于:我的确晚归了(基础),在加班(谎言)——西瓜是那个西瓜,消失的原因是吃掉还是被盗走才是撒谎的重点。   森月纱这边直接拿出一颗橘子指着说是西瓜,也难怪霞之丘诗羽的猜测完全走上了一条相反的路。   不仅组织是虚构,连仪式者都是假的。   ——没关系吧?反正这位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什么问题?学姐不是想要吗?”   森月纱疑惑着把手机向前递了递。   粉红色的手机。   比一般的机型要重,打开后,只是普普通通的界面。   “如果来电,无论接不接听都会被它找上?”   “以学姐目前的力量来看很危险喔。”   霞之丘诗羽攥着粉色的手机垂眸:“月纱就不担心吗?”   “担心?”   森月纱摇头:“曾有一位黑暗版英梨梨说过:‘自己的生命,当然应该由自己来决定如何使用了’。学姐也是这样吧?”   自己的生命自己决定如何使用?   真是狂妄的话。   “嗯,是个很疯狂的姐姐。话说‘黑暗版英梨梨’学姐一点也不好奇诶。”   那是当然的了,世界上绝对不存在的东西不值得好奇。   你见过长犄角的兔子?   “倒也是,英梨梨想要修炼成misa那样怎么看都不可能吧。”   所以,这个我就拿走了?   霞之丘诗羽拎着手机在森月纱眼前晃晃:“这么危险的东西随便给别人就不怕引起大范围的恐慌、死亡事件?”   森月纱一脸荒唐:“那关我什么事,你休想绑架我!”   很好。   几个问题,森月纱的画像在霞之丘诗羽心里越来越清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   自己之前从来没发现这一点。   太迟钝了。   她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成为仪式者之后?   如果是后者,自己…到时候也会有变化?   “阿拉…这么说来,就算我死掉月纱也不会伤心呢。也太残酷了哦?”   故作姿态的女性被森月纱搂住胳膊。   “所以学姐要小心一点咯,虽然它被我揍了一顿,短期内应该不敢出来了…”   ——不提揍不揍、短期不短期的事。   ——这时候不应该拍着胸口说‘我一定会来救你’吗?   “我赌运气很少赢的。”森月纱撇嘴:“学姐自己非要作死,明明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就好。”   那是不可能的森月纱,我是你的什么人呢?   又不是…   “也可以的。”森月纱抬头看着霞之丘诗羽:“学姐成为我的东西不就好了?”   “…东西?”   霞之丘诗羽眯起眼睛:东西?   “唔…爱人?”   森月纱一本正经的换了个名称:“…爱人也行喔。”   你是认真的?   森月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学姐不愿意?”   霞之丘诗羽快被气笑了。她真的没办法对森月纱生气,这个女孩嘴里经常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然而表情却如孩子一样天真无知,让人实在没办法和她较真。   ‘我要那架飞机!’   ‘乖,妈妈爸爸这个月的钱不够用了,下个月给你买好吗?’   ‘我不!我就要那架小飞机!’   ——就像类似的对话,很难让人生起气来,最多也就是摇着头叮嘱家长:‘要教育好孩子’之类的吧。   况且最让她奶疼的是,故事里的孩子指的并不是挂在售货员小姐头顶的那架塑料模型,而是停在机场里价值一百亿以上的湾流G700…   ‘我要那架小飞机…’   要你个厚切三文鱼!   森月纱多少有点气人。   “免谈,我才不想加入你们三个的过家家生活。”霞之丘诗羽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谁给你灌输的这些糟糕的观念,竟然真有我妻由乃那样的孩子陪你玩。”   emmm。   森月纱皱眉:“观念…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喜欢就拿到手!’   ‘讨厌就锤爆它!’   ‘您只要享受各种各样的爱就可以了!’   娜…不,是阿莉埃蒂。   阿莉埃蒂说的没错呀?   霞之丘诗羽不敢置信:“什么?”   “谁教你的这些?它在给你洗脑,森月纱,你怎么会这么想?”   “呢?”   “…出怪声也没用。”霞之丘诗羽用食指点了点小孩子的脑门,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孩子啊,我妻由乃也陪着你发疯。你们这种关系是不可能持久的,森月纱,快点长大吧。”   这个笨蛋,原来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吗?   “我还…没长大?”   “别往下面看我说的是脑子。”霞之丘诗羽扶额:“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就是说…”   成名不久的小说家女士本想从自己庞大的知识库中随便挑出几句教育森月纱,毕竟阅读量就等于…   然而。   “排他性?”   “‘他’?”森月纱翘着嘴唇确认道:“果然还得是女孩子喔。”   “…别纠结字眼。我的意思是,唯一,明白吗?”霞之丘诗羽叹气:“感情当然是一对一才可以,人类是需要作出选择的动物,你爱着某个人,某个人爱着你。”   十指交叉合拢:“是彼此的唯一。”   “这才是恋爱。”   霞之丘诗羽揉揉森月纱的头顶。   “望着对方,深爱着对方——在短暂的几十年里陪伴在对方身边,”霞之丘诗羽笑眯眯的诱导森月纱:“这么说来,月纱有没有觉得我所说的才是真正的‘爱情’?”   emmm…   没有。   森月纱实诚的摇头。   霞之丘诗羽:……   给我点头混账。   “可要我选择的话,当然是阿莉埃蒂那种比较好。”   森月纱转着眼珠,狡黠又活分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因为那个可以有很多‘爱’,而学姐这种,只有一个。”   手指比了个一。   这是数量的问题么。   “当然了!”森月纱挂着‘你绝对骗不到我’的神色,指了指两个人来时的街道。   霞之丘诗羽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那杯奶茶。   或者说,All in了全部果料的…   她全都要的…   粥。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傻。   森月纱。 Chapter59 勤俭节约森月纱   那可不。   绝对的卡玛泰姬大聪明,沼底站智慧少女,森·猫咪之友·月纱小姐。   你骗不到我!   “随你们便吧。”   霞之丘诗羽懒得管她了,反正弄‘清楚’了森月纱、我妻由乃与她口中的那位娜吉妮小姐的关系,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的浮现在脑海里。   为什么她们愿意陪森月纱玩这种游戏,霞之丘诗羽太清楚了——就像自己被她吸引一样,那两个女孩也是如此吧?   好感、吸引、不自觉的靠近…   但自己是不可能加入她们这个过家家游戏的。   至少对现在的霞之丘诗羽来说,这些足以让她后退。   “那,手机我拿走?”   “嗯嗯,学姐快死掉记得打电话求救喔。”   这叫什么话。   霞之丘诗羽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放进慕斯盒里——蛋糕已经被某人两三口吃掉了。   这部电话…   给了她一个破局的可能性。   有关火间社的问题。   那个人,最近开始怀疑了。   捡到面具,遇上火间社,被迫加入了名为「假面舞会」的组织,以在「迷雾」事件中被感染的皆川茜的身份活在他们中间…   这些都还好。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   ——被「迷雾」感染的下场应该不怎么好看。   然而,过去很久她还是活蹦乱跳的:一开始舞会里只是偶有调侃说‘皆川小姐要努力晋升啊’、‘成为仪式者就能活下来了呢’这种闲话;   但随时间流逝,多多少少变成了古怪的:‘果然火间先生出手帮忙了吧’、‘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举行仪式了皆川’、‘恭喜恭喜’、‘真羡慕啊美丽的女人就是会被优待呢’之类的话…   她命不久矣是很多成员的共识,而能够以未成为仪式者的凡人身份活下来,多半是火间社出手帮忙了。   大家都是这么猜测的。   可是,到底什么情况,火间社心里很清楚。   霞之丘诗羽同样。   她就是个健健康康的人类女性。   火间社也从来没打算帮过她。   所以…   最近见面时男人‘稍微’会提及一些早前和皆川茜之间发生的事。   这是试探。   她快瞒不下去了。   霞之丘诗羽还记着消失前的‘兔子小姐’对自己说过的话:   因为某些原因火间社没有办法准确分辨周围人,正因为脸盲一样的症状她才能安稳的以皆川茜的身份留在火间社身边。   「你最好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下霞之丘诗羽腹内有了猜测。   首先,火间社不是什么脸盲。   她用照片试探过。   他并不是分不清所有人,而是分不清…   女性。   所有女性的脸,所有女性的身材。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摸上去的感觉。’   他分不清。   再假设这种‘病症’不是病症,而是成为仪式者需要付出的「代价」的话…   就更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样的力量要以「分不清女性」为「代价」?   又是什么目的,在发现‘桃心可能不是皆川茜’后,不是选择摊牌,反而假意不知,顺势寻找各种机会试探、触摸、接近自己…   火间社,他想要做什么?   「你最好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了。」   自己没办法拜托任何人。   假面舞会里的不谈,说不准面具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而森月纱…   她难道要拜托森月纱杀死火间社?   被举办人的面具规则所限制的成员,不能向组织以外的人透露任何有关组织内的信息,况且,森月纱…   拜托她?   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是一旦开启就不死不休的战斗。   她不能把森月纱扯进来。   ‘拜托你帮我杀死他。’这种话正常人绝对说不出口,且无论怎么看,森月纱也不可能真敢下手去做这样的事。   那可是同类,是活生生的人啊。   森月纱做不到。   一切要靠自己。   霞之丘诗羽提着慕斯盒计划着。既然这部电话背后的‘怪物’能被森月纱击退,理论上自己的安全就有所保障——暂时。   只要小心一点…   比起火间社那种让她越来越作呕的眼神,时刻靠近后大脑里嗡嗡作响的警告声…   她必须冒这个险。   “月纱今天…”   霞之丘诗羽收回思绪,看向身旁。   …的。   一团空气。   ???   不远,姑娘正坐在冰室内隔着玻璃朝她招手呢。   ‘学姐快来!’   ‘夏天的快乐!!’   ——满桌子颜色不同的冰淇淋。   霞之丘诗羽:……   “该说你什么好呢。”   推门而入,凉意扑面。一桌子的冰淇淋啊。   “你打算吃完全部再走?”拉开凳子坐下。   当然不是了。   森月纱兴高采烈的从某个香蕉船的下面抽出张类似优惠券一样的彩纸。   极其炫耀性的举着,眉毛动呀动。   “买两杯可以抽一次奖!”   “猜猜我抽到什么了?”   ——还用猜纸上不是写着呢。   霞之丘诗羽眯了眯眼:“…十日游?”从森月纱手里拿过来。   这个…   她看看手里的‘中奖券’,又抬头看看森月纱,一脸古怪:“我记得你才说过,运气一向不好?”   十日游…   一桌冰淇淋。   光是来回机票就不少钱了。   这家店?   霞之丘诗羽没理会那只和冰淇淋快要融为一体的家伙,起身走向柜台。   “您好,请问…”   “嗨,有什么事吗?”   年轻的女孩似乎只是在这打零工:“啊,您说这个?是新出的抽奖活动——您的朋友可真幸运。”   “关于,”霞之丘诗羽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晃晃手里的中奖券:“多少还是有些疑虑。光来回机票就是不小的一笔,真的没关系吗?”   柜台后的女孩表示规则内的一切开销都由他们负责。   “如果没有时间…”   “很抱歉,无法置换成其他。逾期作废的。”   回到座位,霞之丘诗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翻开手机:“月纱既然不缺钱,这东西就留着做纪念好了,我看了上面的位置——喏,那座岛不是什么知名的旅游地点。”   甚至,网络上相关的资料信息都几近于零。   现代社会,去的地方竟然查不到?   开玩笑吗?   “可是,不去就浪费了呀。”森月纱甩甩中奖券,一脸认真:“我很节俭的,学姐。随便浪费东西会被神明降罪喔。”   霞之丘诗羽面无表情看着满桌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淇淋。   呵呵。   劈死你。 Chapter60 原点而已森月纱   “东西送出去了?”   “是的,东条大人。”   简短低声的对话,人影跪退消失在拉门外。   朝北。   素偏灰的老白木窗框。   花入插着单只山茶,墙上有鸟子纸墨贴。   没有家具,没有任何与此地不相干的器物。   白底红碎花图和服的女人低眉专注,发髻挽在脑后,没被干扰的轻且静折好茶巾。   壶底几粒铁块随着沸声如雨席卷,又很快扫去更远的地方,响起穿林般哨声,引着女人挽手捏柄,小心移开。   清洁枣、茶杓、茶筅与茶碗;   娴熟的小幅动作中隐含着某种节律,脸上却一如寡淡,吝啬的给了个极小的笑容。   枣略略倾斜,茶杓取出茶体,一边敲着碗沿,如同跳静舞般优美灵巧的转着,眨眼间又将器具归于原位;注水,茶筅在瘦玉般的手指中平稳移动着,等到茶汤漫出泡沫,才缓缓收手。   端起茶碗。   一幅翠色的山峦松籁倒影于滚滚沸茶内。   沉忍了许久的茶香终于扑面。   此时此刻,除了腕表里的齿轮声,茶室内唯有茶香在奏着能被听见的清寂之音。   “Less is more.”   金发男人坐在榻榻米上,抿了一口,轻轻放下茶碗。   即便在条框多到甚至有些苛求‘礼’的茶室内,他仍然没有摘下鼻梁上的那架墨镜——茶室主人似乎也不大在意这件事,低着头,专注于碗中那泓朽青色的茶体。   “稍有不同。”   “和敬清寂。”东条琛助晃晃茶碗,脸上的疤随着茶纹倒影错乱:“空寂。”   “我想我应该弄不懂了。”金发男人看看周围:“这地方小了点,不然挺适合我之前手下那群研究员,至少可以洗涤一下他们满脑子的愚蠢野心。”   东条琛助笑了:“那是很好的态度,阿尔伯特先生。我们需要野心,更需要愚蠢的野心。没有野心的刀不够锋利,太聪明的刀又会伤害主人,唯有愚蠢和野心相辅相成,才是最好的消耗品。”   消耗品。   名为阿尔伯特的金发男人哑然。   他搓揉着手掌,表情玩味:“她也算?”黑墨镜正朝着方才展示茶艺躬身跪坐的女人。   “当然。”   东条琛助晃晃烟雨色的阔口茶杯,放下。   “如果就这么简单被手下操纵,是不配做上位者的。”   “让他们仇视彼此而非我们,这很简单,阿尔伯特先生。真相和理性永远争不过野蛮和愚昧。”   男人摆摆手,女人面朝二人垂头,一点一点退出茶室,从外面拉上了门。   “这是一种仪式。”   东条琛助手指探进茶碗,滴在茶桌上。手臂牵动缓缓,一把刀由水渍组成的武士刀活灵活现跃于指尖。   “虽然民族有了自己的神髓,刻板少逸却也融入了我们的血肉,再也撕不开斩不断了。”   男人用指头轻轻敲着木头,咚咚几声后,随手抹去了渐干的茶渍。   “如果武士道是‘死的艺术’,那么…”   “茶道就是‘生的艺术’。”   阿尔伯特皱眉。   他唯独讨厌东条琛助这一点:如果自己不先说正事,就必须得听这家伙神神叨叨说些有的没的,再眨眼就两个小时过去了。   “你的耐心比上次还不足。”   阿尔伯特承认这点,相比起在研究室里对着高倍显微镜和无数昂贵的大型器械,他更喜欢和人心博弈。   ——但不是这种。   而野心,也需要一具自由、健壮的身体来实现。   “很棒的论调,实际上,阿尔伯特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性格和我们很像。”   东条琛助的调侃只换来长久的沉默。   阿尔伯特对这个国家没什么好感,更遑论东条琛助了。   “让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交错双手贴着下巴,黑色墨镜向前探身沉声:“你最好别搞砸了,东条。不能有人活着离开那座岛。”   话说的云里雾里,只有东条琛助知道他指的什么。   “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你真的相信有人能在相对沉岛当量的战术核打击下存活?这点你可不像我们。”   阿尔伯特现在不想开玩笑。   这件事的重要性相当高,他不明白东条琛助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拉一个女人进去。一旦出现任何差池…   金发下的墨镜抬了起来。   某些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在狭窄的茶室内波动着,黑皮衣向内扭曲分解,一个眨眼的瞬间,人影消失在茶座之上——   嘭。   身影闪动,踩碎了脚下的榻榻米。   他瞬息之间出现在另一台茶座前,插兜弯腰,面无表情的盯着仍跪坐淡然抿茶的东条琛助。   瞬移带起的阵风几秒后才停。   “她抵达的时间大概仪式已经完成了。”   东条琛助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解释了一下。现在来说,他还不想和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翻脸。   “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偷偷塞几个人上去结果只是在遇难名单上多两行铅字而已。不是吗?”   即便放眼全球最顶尖的仪式者,也的确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   何况几个接触者或原点而已。   ——他只是对东条琛助这种自作主张不满。   “你最好祈祷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否则集团一定会让东条家付出代价。”   黑色墨镜下,红色一闪而逝。   “上次的东西,好用吗?”   东条琛助手臂一顿。   「SMC-C-002:血肉迷宫」   他用来阻止东条葵而使用过一次——自己失去了一小段肠子。   “我想我应该付不起多次使用的代价。”   “你可以交给‘消耗品们’使用。”   东条琛助露出笑容:“当然,我已经这么做了。谢谢,阿尔伯特先生。感谢你。”   代价,代价。   混沌的代价,秩序的代价。   似乎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时无刻提醒着我们:自以为拥有了掌握命运的力量,实际…你们仍是凡人。   阿尔伯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这次就是为了东条琛助的‘出格’举动而来,考量到底要不要继续跟这个男人合作下去。   “东条先生,你是怎么让她拿到那张票券的?你怎么敢肯定她一定会去?”   东条琛助没有正面回答,饶有深意的摩挲着虎口。   “你知道吗。”   “在这片土地上,东条家做不到的事情太少了。”   金发男人嗤了一声,推门离开。 Chapter61 樱酱!是小喷泉呀~   每个人的心锚不同。   支撑着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东条葵。   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消失的海中岛屿和岛屿上的爱人。   来自某个跨国集团的仇恨。   我亲爱的女儿。   一切,都是一场美妙的意外而已。   …………   ……   比如一条湿哒哒的黑蕾丝半透小三角。   几乎能拧出水。   团着,在一堆头绳和小饰品里格外的突兀…   美妙的意外…   个屁。   雪之下雪乃忍着欣喜打开塑料袋,两秒后又面无表情的攥紧。   森月纱,别告诉我这是个意外。   嗯…   当然不是。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某位蓝眼睛的二小姐因为些不能说的原因,极其需要森月纱的‘贴身’物品。于是聪明的姑娘就开始变着法的忽悠,今天要一根头绳,明天要一条丝巾,像囤坚果的小仓鼠一样囤了满满一抽屉。   以防突然见不到森月纱,自己又陷入那种幻觉。   然后,频繁的‘有借无还’的行为就引起了我妻由乃的重点关注…   重点关注。   ‘碍事的垃圾能不能通通消失呢?’   不知道赫拉给她普了什么法,反正过几天,按捺怒火文静且爱好和平的粉毛少女就开始了她的侦探行为——上下学,全天盯着那个勾引她恋人的贱…   情况持续了很久,久到娜吉妮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然后某天,又提出‘借’东西的少女,就理所当然得到了一袋装满森月纱头绳和饰品、和一只‘不小心’落进去的小三角的塑料口袋。   那只小三角是她们前一晚的战果。   不是喜欢森月纱的东西?   那条上面可全都是呢。   要不…   你可以试着拧拧看?   打着‘就要让你知道我的爱人是个小喷泉’的主意,第二天便自然而然的‘一脸忧色’的找上了雪之下雪乃。   ‘实在抱歉!那个、那个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自爆少女‘不经意’提起有关「水分」的话题并围绕水这件事聊了很久,什么‘同居’什么‘恩爱’…   自说自话结束,拿回那条小蕾丝。   完毕。   然后…   就轮到雪之下雪乃爆炸了。   “是不是我的行为让月纱同学有了什么奇怪的误会?”   课间,等不及的少女找上了偷偷摸摸在走廊窗台上摆弄什么的姑娘。   冷着一张被欠钱的脸。   “嗯?”   “你的‘爱人’找上我了,森月纱「同学」。”雪之下雪乃嘲弄:“怪不得听平冢老师说你上课经常睡觉,原来是因为晚上太劳累了?”   森月纱还没咂摸过味,带刺的话就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我虽然不能理解像你这样的高中女生的想法,前提是这件事情里不要扯上我。森月纱同学。”雪之下雪乃抱着胳膊。顺便一提,生气归生气,那袋小头绳和饰品她可完全没有要归还的意思呢。   “如果你能管住你的‘爱人’就最好不过了。我们只是同学,不会、也不可能变成其他关系。假设我之前的一些举动让你或我妻同学误会,有必要的话我可以道歉。”   雾状的眸子里凝结着有如实质的冻霜。   雪之下雪乃越说越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而且这把火在看见森月纱后烧的愈发旺盛。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自己给自己说急了嘻嘻嘻…’   “森月纱。”   “嗨嗨,听着呢听着呢。”   森月纱边回边专注着手里的事儿,结果雪之下雪乃不依不饶的非要让她转过来。   行叭。   “快一点喔,我还有事呢。”   ——小手偷偷摸摸朝身后扒拉着窗台上的零碎。   雪之下雪乃:……   “我刚才说了什么。”   “emm…中午一起吃饭?”   “森月纱。”   “…那就是考试拿了第一名?”   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女朋友找过我,想不想听听她说了什么?”   “不想。”   鞋子蹭蹭,余光瞥着窗台。   好想转回去喔。   “如果我的什么行为让她误会了我可以道歉,森月纱同学,我不想被扯进这种…”   偷看窗台。   “森月纱。”   “嗨嗨我在听!”   偷看窗台。   “…我不想被扯进这种幼稚的年轻人的感情里请所以你到底在看什么!!”   雪之下雪乃耷拉着脸,推开森月纱走过去。   窗台上。   五颗圆溜溜颜色各异的糖果围成了一个圈。   身后的森月纱快乐的像一只小鸟清脆的笑着叫着:“哈哈哈哈樱酱在里面呢!我用糖果给它围了一个梦想中的家,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手足无措了?樱酱可…”   脑袋从雪乃的肩膀后钻出来。   糖果子围成的圈里。   空无一物。   森月纱:……   惨叫。   “樱酱!我的樱酱消失了——!”   你一整个课间到底都在干什么阿森月纱。   甩着黑发的姑娘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又气又可怜的盯着雪之下雪乃:“我的樱酱!就是你非要和我聊天分神,樱酱没有了!!”   “都是你都是你!”   “明明糖果都摆好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可怜巴巴的少女一颗接一颗的把糖果捏起来放回掌心。   “樱酱没有了…”   扭头,抿嘴,楚楚可怜的表情。   什么也不说。   就盯…   “樱酱。”   雪之下雪乃扫了眼窗台:“到底是什么东西。”   森月纱指指她的领口:“就是那个。”   低头…   一只黑色的小蚂蚁正努力的在她身上周游世界呢。   雪之下雪乃:……   面不改色的捏起蚂蚁递给森月纱。   “你的樱酱。”   “这不是樱酱,樱酱不是这样的…”   ——我怀疑你在驴我。   “不是!樱酱的钳子小一些,你看你看。”   ——完全不想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和你一起研究手心里爬来爬去的蚂蚁。   会被传成怪人的。   雪之下雪乃有些任性的抬起下巴:“反正我认为就是这一只。喏,还给你了,再跑掉不是我的原因了。”捏的七荤八素的蚂蚁被粗暴的按进另一双手掌。   “反正都是蚂蚁,扯平了。”   上身端着,双腿却大步飞快的远离了案发现场,把那个眼泪汪汪的姑娘留在走廊的窗台边。   真是…   什么樱酱。   一只蚂蚁…   你幼稚死了森月纱!   直到回了座位,雪之下雪乃才想起来。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自己找她是干什么来着…   干什么来着…   森月纱!   你这个…!   课铃响起,窗边没有了学生的影子。   ——某只小钳子蚂蚁慢吞吞的从窗缝里重新爬进来,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路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   终于。   终于来到了这座什么都没有的窗台上。   改名为哭酱的小蚂蚁抹了把泪水。   人类都是骗子! Chapter62 那又怎么样   诸事不顺的少女拎着塑料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拿到了森月纱的一大堆头绳——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不用再找她要东西了,主要是我妻由乃的‘友善’,让雪之下家的二小姐十分不爽。   假想敌?   可笑。   她会有那种癖好?   会对森月纱感兴趣?   至不至于被当成敌人呢?   我妻由乃,可笑的家伙。   ——她能对森月纱有什么幻想?   女朋友?   潜在敌人?   胡扯吧。   能喜欢那种疯丫头的只有昆虫。   樱酱樱酱…   虫子才会喜欢她。   自己…   自己只是不想在这个年龄谈恋爱而已,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完全没有能跟得上她思维和行动力的男生。   差太远了。   而森月纱…   虽然腿算不错,笔直的线条;白细的脚踝和弧线好看的小腿…   又怎么样。   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子。   真可笑。   虽然她长得确实有种纯真的美艳笑起来也很撩拨人…见她风一样朝自己跑过来心跳也未免会漏拍…   什么的。   又怎么样。   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子。   就算她的皮肤光滑细腻摸起来手感很好也没有多余的斑点,睫毛又浓又密时不是在深邃和清澈之间变幻…   上翘的鼻头没有造成多余的锐利,笑着拉扯袖口的娇憨和在灿烂光线下扬起下巴时的鲜活热烈;浅浅的泪痣在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的眼角下备受宠爱而…这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经常盛开于她人的视线之下。   那、那…   那又怎么样。   自己喜欢的…   是男孩子。   她只是不得不承认美的存在,承认某个人的魅力而已;承认她略卷的黑发能够收拢日光的璀璨以至于少女可以在阴影里熠熠夺目,生机勃勃的火焰曼妙的烧成躯体;   承认她或优雅如猫步静行或调皮如犬科蹦跳粘人;承认她的双眸炙热近切,承认她的双眸神秘遥远——   一捧清凉沁心的水在烈日中迎头泼下,于一点一滴滑落的水珠子中…   她嫣红着双颊,解开被打湿的半透衬衫的领扣…   看向你。   如果有上帝,她就是上帝的造物。   如果没有上帝,她就是信徒们的新神。   极致梦幻的精灵或林间调皮却不显吵闹的鸟儿,或是苍白的、密谋不为人知诡计的坏魔女;   再加上一道神秘的月华。   和最后的风。   风就总是这样,森月纱也是。   毫不犹豫的穿过闭合心灵的人的领口与肌肤,闯进她们的耳朵轻轻吹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向山谷和翻涌的大海,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没人能够捉住风。   …但。   那!又!怎!么!样!   自己喜欢男孩子男孩子男孩子男孩子!   我妻由乃,你真是找错人了。   呵。   太在意,所以想那么多。   真狼狈。   粉色可怜虫。   虫子才会喜欢她。   雪之下雪乃丧着脸踏在沥青路面上,大脑里塞满了森月纱森月纱森月纱…   钥匙扭开门锁。   换上睡衣。   潦草的几口晚饭,打开台灯和书包。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在封闭经济条件下…」   「下列说法正确的是…」   台灯把练习卷打的很清晰。题目的括号里先是出现了一个‘森’,而后又被握着钢笔的手涂成了一团死黑死黑的小疙瘩——笔尖懊恼的在选择题后面填上了C…   要疯了。   真是…   台灯光把握笔少女的鼻尖照的发亮,表情生动的像只骂骂咧咧的尖嘴猫。   啪嗒。   在手指缝打转的钢笔掉在桌面上。   捏起来夹好。   啪嗒。   转…   啪嗒。   烦躁的托着下巴摆弄钢笔,一丁点写卷子的意思都没有。   啪嗒。   笔在指尖旋转…   声音是?   啪嗒…啪嗒…   越来越近。   雪乃放下笔,竖起耳朵。   脚步声急且重的落在坚硬的路面上,伴随着模糊的喘息间,一跳一跳的童声远比一切都清晰。   ‘桃子在这里喔。’   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雪之下雪乃拉开抽屉,好几团头绳安安静静的铺在里面。   不,不对,声音是来自…   窗外。   起身,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足够露出眼睛。   蓝色的眼睛融在淡蓝色窗帘内。   那是一个…   戴面具的,大概是男人吧?   …………   ……   面具上的纹路在月色下模糊不清,戴他的应该是位男性,瘦高,短碎发。皮靴皮手套,长袖冲锋衣。   此时,他每一步踩踏都发出重重的声响,咚咚和哒哒声在寂静的楼宇间回荡着。   咚咚声来自男人的皮靴底。   哒哒声…   尾随其后。   一个看起来年龄很小的…   女孩?   雪之下雪乃看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矮影一蹦一跳的追着,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桃子在这里哦!’   ‘来呀…’   ‘你要去哪?’   欢快的腔调宛如一条毛躁的细线钻进窗帘后的耳蜗,在大脑皮层上轻轻骚着痒…   ——不对。   见过世面的少女立刻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仪式者,或…其他什么东西。   总之,有关「神秘」。   刷——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更何况她自己身上也一堆麻烦事儿。   可…   ——除了森月纱,自己再也没见过同类了。   靠墙的身体缓缓滑落蜷缩。   窗外,追逐声很快变成了激烈金属碰撞的战斗声。   半晌。   猫咪一样蜷起来的少女如同类似的动物一般,小心翼翼的把眼睛露出窗台边。   还是没法控制住好奇…   这么大的动静,大家都听不到吗?   对面一座座屋子暗着灯,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碎石飞溅和金属刺耳的交击声。   因为,自己接触过这些,所以才听得见、看得到?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雪之下雪乃死死捂住嘴,不错眼珠的望向不远处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面具先生似乎很惧怕那个不高的女孩,仓促之间抽出的匕首也只是威胁性的挥舞着,后退,不停的后退…   不知什么时候,从沥青路面上钻出了一条条尖锐的骨骼,肋骨一样向内丛生弯曲,完完全全封锁了他离开的路线。   仪式者?   弄不清状况的少女眯着小猫眼,有害怕,也有激动。   这就是超能力者的战斗吗?   比起森月纱…   要差很多。   森月纱森月纱森月纱…   ——话说为什么又想起她了。   樱酱…   死蚂蚁臭蚂蚁昆虫才会喜欢她。 Chapter63 面具的吸引力   路灯频闪后‘砰’地熄灭。   ‘桃子不可爱吗?’   雪乃听那个女性仪式者问道。   ‘为什么要逃跑呢?’   ‘我…喜欢你的鼻子,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遍布黑色小孔的獠牙一样的尖锐骨骼变得柔软,向内弯曲的同时,一阵阵阴森的哨音不歇的起伏着。   ‘桃子回答你的问题了哦。’   桃子…   很怪的名…   桃子??   「桃子」、「回答问题」——   就像乍听「花子」很陌生,但如果是「厕所里的」,就是几乎所有年轻人都了解的传说了。   之所以说几乎,理由是雪乃只是顺耳听过一次。   一次而已。   「全知的桃子」。   问出问题…   好像可以得到答案。是个难得在故事中没什么危害也不怎么恐怖的怪谈。   桃子…   是仪式者,还是她想的那样?怪谈?   思索着,长街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那位戴面具的男人不知从哪抽出一条生满倒刺的皮鞭,噼啪作响的甩起来,将一根根探向他的骨刺抽碎;矮小的身影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安静的歪头盯着他。   雪之下雪乃轻轻打了个哈欠。   ——从刚刚小心谨慎的偷看变成了趴在窗台上,下巴枕臂的姿势。   是该说森月纱太厉害,还是街上的那个男人…   太弱?   仪式者的等级她有跟自己讲过,那么,最开始应该是「原点」了?   那个男人是「原点」?   ——‘所以你的等级是?’   她记得在早前偶然间问过一嘴,那时候森月纱的回答…   ‘是「神」喔。’   讨厌的家伙。   什么‘神’…   花心渣女!   雪之下雪乃没有系统性的了解过仪式者,只用1、2、3、4来标记的话。   如果这个男人是一,森月纱应该是…十?还是五十?   没法判断。   至少她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超过窗外的家伙。   仪式者之间,会相差那么远吗?   月下鞭影挥舞的密集,一阵阵风声几乎快要盖过哨音。接着,男人俯身,右手平举——   猛地一甩。   鞭子像一条闪电般击碎重重障碍,朝着发呆的女孩钻了过去!   噗嗤。   活蛇般绕上她的脖子后,轻轻一拽。   咔嚓。   脑袋咕噜咕噜滚落。   在窗台上窥视的少女心脏骤然收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眨眼的盯紧那具倒下的无头尸体。   ——必须…   雪之下雪乃。   ——你必须…   见识,经历,习惯这一切。   没有人能帮你,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雪之下雪乃。   看清楚这个杀人现场。   然而,并没有女孩想象中鲜血的喷涌,也不存在胜利者。   尸体…或者说身体。   动了。   四肢诡异的向前推进躯干,像一只爬虫迅速的来到三米外的头颅前,摸索着拽起自己的头发,将那颗破碎的脑袋重新拧好。   这时,浓粘作呕的粉色液体才迟迟喷涌而出。   在它的眼角、鼻孔、嘴和脖子与脑袋的裂缝间。   没错,是‘它’而不是‘她’。   雪乃已经敢肯定那个东西不是人类了。   那么,和非人类战斗的那位先生,就是‘善’方了吗?   也…未必。   她早就渡过了二元论的年龄,打算好的态度仅限于偷看那个隐秘世界的一角而已——想要在那些‘幻觉’中活下去接触另一个世界是早晚的事,她不能永远靠森月纱的头绳活着。   真不幸,面具先生。   下方的战斗快要结束了。   ——层层遍布孔洞的‘肋骨’在战斗中不停向中心收缩,面具男人那一次出手击落对方的脑袋算是最后的空隙了。   现在,他每一次移动脚步与挥鞭都必须用来应付源源不断刺来的白骨。   再也没有机会攻击那个女孩了。   他就像一只落入捕蝇草中的苍蝇,最后的挣扎也只是看着身体一点点融化。   噗——!   第一根骨刺穿透右腿。   随着男人闷哼半跪,那条被刺穿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咕嘟咕嘟的吞咽声,穿透血肉的骨骼忽而柔软下来…   仿佛一根连接水池与抽水泵的软管。   几秒钟,右腿只剩下一张薄薄的肉皮:骨骼和血肉全部消失。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抵御骨刺的鞭影一旦僵硬懈怠,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坚硬又柔软的管子或骨骼在男人的四面八方潜伏游移,而后顺着破绽绷直,闪电般刺入!   吮吸…   大口的吮吸。   发出响亮的哨声。   很快很快。   他只剩下躯干和一条‘健康’的右臂了。   不出雪乃所料,战斗进入了最后的环节。   求饶。   “我可以——”   噗嗤。   细长的骨管从男人的头顶刺入,绕开面具,一直抵达胸口、腹部——   咕嘟咕嘟…   咕嘟…   完美的人皮。   和一张模糊的面具。   ‘桃子受伤了呢…’   ‘谢谢你呀!’   ‘再吃五个,不,四个!’   不太满意的生物磨磨牙,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沿着头顶将那张人皮卷了起来。   一点点塞进嘴里。   雪之下雪乃见过的蟒蛇吞猎物也不过如此,它只是把这个过程提了速。   ‘桃子好撑,下一个,下一个通话人怎么还不来电呢?’   拍着肚子,蹦蹦跳跳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被熄灭的路灯一盏盏重新点亮,长街趋于平静。昏黄色的暖光,无声的夜晚,照着大地的银月。   一切都在之前发生过了。   ——上床休息。   ——关灯,拉好窗帘。   ——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闭上嘴。   ——不要想了。   雪之下雪乃在大脑里不停重复着上述言语,在意识清醒时分…   左脚已经迈出房门踏在了外面的沥青路上。   她距离那张面具只有三十多米。   ‘属于你的东西。’   ‘就在那儿呢。’   ‘雪之下雪乃。’   魔鬼轻声在耳畔蛊惑着,湛蓝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步,两步,三步。   拖鞋缓缓接近…   那张破旧的面具。   ‘弯腰。’   ‘捡起来吧,捡起来呀!’   ‘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雪之下雪乃。你只有一次机会。’   ‘你看到了它。’   ‘找到了它。’   ‘你的机会…’   ‘你能把握住吗?’   那双保养很好的手一路下探,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指尖,柔软干燥的手掌,很慢很慢抚上了面具。   冰冷,柔软。   像活着的皮肤一样柔软,像死掉的皮肤一样冰冷。   没有留给眼睛开孔的地方。   苍白的未知质地的面具。   带上它…   你将看见不一样的世界。   带上它…   就在此刻。   “晚上好。”   声音来自背后。   “睡衣小姐。”   一声令人玩味的招呼。 Chapter64 抱歉啦谁让你是…   每一颗秩序结晶都代表着一条生命。   是这样吗?   火间先生。   那混沌呢?   我们避免不了相互杀戮。你的肉体、能量、天赋甚至灵魂,都是我晋升的阶梯。   霞之丘诗羽熟练的转动手腕,剥皮刀在干燥的肉皮上跳起血肉飞溅的舞蹈。割掉多余的囊肿,沿着嘴唇划过脊背,顺下来,在尾部打一个圈。   整张犬皮就剥下来了。   用特制的钳、凿夹住犬牙,另一只手小心的敲击,一颗颗拔放进皮袋里。   半年前自己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蹲在地上做这种事。   “这些东西早晚变成硬通货。”   阴冷的声音自脑后传来。   霞之丘诗羽知道,火间社正在背后打量自己。   “人造货币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   剥皮的手没有停顿,将畸形多腿的犬科动物一点点解剖,分门别类放置。   “皆川。”   脚步靠近。   “你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谢谢?”   霞之丘诗羽强忍着不适,加快动作。   “感染…”影子突然缩小,男人俯身,那张面具靠近了她的耳朵:“似乎有所缓解?”   ——你是想说,我根本没有感染。   “或许有些事情我不知道?”   火间社玩味的笑着,捏起一缕少女的黑发绕在手里摆弄:“还是,皆川小姐并没打算跟我说?”   绕着绕着,头皮开始出现拉扯感。   “以我们的‘亲密’关系,我以为我应该知道?”   霞之丘诗羽能感觉到耳畔传来男人灼热的呼吸,心脏却如坠冰窟。   略有几分讥讽嘲弄的声音继续说道:“有些宠物总会突然生出独立的想法,她们不知道外面的可怕,总以为全世界都开着粉红色的糖果屋,一切甜食和善意都任由她们随意挑选。”   “可实际上是吗?”   这是问句。   “不、不是…火间大人。”   “火间‘大人’?看起来,你很尊敬我?”火间社拽着女人的黑发扯了扯:“实际上不是,对吧?桃心。你应该很清楚外面世界都有什么——掠夺成性的家伙们看见你会流口水的。”   浑身的毛孔在尖叫着。   “所以,桃心,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手掌抚上霞之丘诗羽的肩膀,使劲按了按。   砰。   按着她跪倒在被肢解的畸犬尸体前。   双膝着地。   很疼。   这是最后的警告。   “不邀请我去你的住处看看吗?看一看,看一看你的家庭,你的亲人和朋友,看一看你生活的地方皆川,我们之前好像缺少了这个步骤。在般若死后我从来没问过你这些。”   ——持有假面舞会的信物「面具」,在举办人开启召唤时可以从任意门扉进入。   ——可如果她在现实中带着火间社‘认门’就等于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命脉交在他手里。   ——这就是那句‘不带我看一看你的家庭吗’背后的真实意思。   ——他…   ——完全知道自己不是皆川茜了。   “火间大人您…”   对方似乎不想听霞之丘诗羽再多说什么,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保持跪地的姿态。而身后的另一只手准备做什么…   未知才让人恐惧。   “‘皆川’小姐,我想,你应该慎重的、好好想一下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握刀的手掌越来越紧。   真的要…   真的…我必须…   “你知道正式仪式者和「接触者」的区别么‘小皆川’?”男人忽然也跟着蹲了下来,手掌攀过颤抖的手臂,轻轻的摘下了女孩手里的那把剥皮刀。   举在桃心面具的脸前,捏着刀尖,松手。   当啷。   刀刃敲在石板上。   “力量、反射神经、你理解的或不理解的一切——”火间社凑在女孩的耳边小声笑道:“人类是极度脆弱的生物。”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后颈。   “喉咙、眼睛、心脏、脊椎…”   “对正式仪式者而言,折断、刺穿它们就像你解剖这具尸体一样。”   “只是熟练与否的问题…”   霞之丘诗羽快把嘴唇咬破了。   不能…不能哭。   霞之丘诗羽,你之前早就想好的。而他,就是你踏入另一个世界的最初试炼。   “我、我知道了…”   女人声音中的颤抖和恐惧让拉扯她头发的男人十分满意——匍匐着、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弱者、雌性弱者。   双倍的满足…   哈…   “这…这个东西,应该能…”   能暂时买下我一段生命吧。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进口袋里,女孩小心的捏出一台…   粉色的手机?   月光下的外壳新的发亮。   “我、我偶然捡到的一台…”霞之丘诗羽垂下的脸上只余冰冷,然而声音却瑟瑟发抖的如同寒风中的鹌鹑。   “手机,然后呢?‘皆川’小姐。”   “这台手机…它、它说——它说‘请您提问。’”   “你说什么?”   “我问了一个问题。”   在男人看不到的阴影里,女孩绯色瞳孔中的冷静和她喉咙里发出的颤抖形成了某种古怪的对比。   “我问的是:‘想要知道火间社大人的秘密’这样…”   结果的话。   “您、您分不出某种性别人群的脸和身体,对吗?”   赌注全下在这里了。   同意吗?   我说中了吗?   傲慢的火间大人,模糊的话里藏着你的秘密。   我猜…   我说中了吧。   拉扯感骤然减轻,取而代之的是身后声音中藏不住的急切!   “「特殊物品」?!”   没错,目前还没有人弄清楚如何‘制造’的、即便接触者甚至凡人都能使用的「特殊物品」。   这女人…   意外的好运啊。   自己要不要…留她一命?   火间社玩味的松开手,揉了揉下巴:“那么,你想告诉我的是,这部手机可以回答持有者问出的问题?”   承认了。   霞之丘诗羽盯着地面,摇摇头:“不,火间大人。我只是因为太害怕了才迫不得已…”   问了你的秘密。   “之后,那个声音再也没有打来过电话。”   …也就是说,至少可以提问一次。   这个东西,很有用啊。   不过,还有个问题。   自「神秘」降临以来,但凡存活下来的仪式者都了解的事。   那就是:代价。   凡事都有代价。   秩序有,混沌有。   特殊物品更甚。   代价,代价是什么呢?   桃心。   “我喜欢的人死了!!”   演员小姐发出悲痛又尖锐的哭嚎。   森月纱,抱歉啦。   谁让你是渣女呢。 Chapter65 雏鸟的试飞   想要骗过火间社需要做好三个准备。   第一:提供出「特殊物品」的具体信息和使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能太轻。   在参加假面舞会的这段时间里,多听少说的演员小姐没少吸收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闲谈的话语,而之于霞之丘这位‘新手’可都是十分宝贵的信息。   这个组织里的人多少有些愚蠢,是因为一切刚刚开始,许多人都没生出觉悟吧。   或许…也可能是水平参差不齐的原因?   总之,有了关乎特殊物品的信息,基于这台手机本身的功能,在「代价」这点上就很好编造:   ‘假冒皆川茜’的人既然想用这件「特殊物品」买命,就代表她不想被火间社杀死,那么,就算使用「特殊物品」的代价是爱的人死去,火间社也没办法调查、证明;   死掉的爱人被证明后,那戴着桃心面具的‘我’不也暴露了吗?   怎么可能说呢?   说出来,把这台手机交给你的目的不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死局。   第二:验证自己的推论。   之前霞之丘诗羽猜测、试探后结论是:火间社没办法辨认出女性。一直以来他伪装的很好,除了接触的大部分都是怪物和男性外,也有避讳自己的意思。   感谢‘兔子’小姐。   第三:赠与。   ——如果接听电话后提出的问题会被某个存在解答,而「代价」是深爱之人的性命…没有那种东西的持有者该怎么办?   会不会报偿到自己身上?   那些奇奇怪怪的存在绝对干的出来。   退一步,就算有着深爱之人,难道不能威胁其他人代接、代问?   比如:‘问出我要问的,否则杀死你’这类情况很容易出现吧?   那么…   自己就必须编造出个必须让他拿走手机的理由。   比如…   “具体信息是这样的。”   霞之丘诗羽揉着膝盖,给他详细解释:   “「代价」是持有者来付出,即,我。也就是说,没有正式交付说出‘这台手机送给你了’之前,无论谁提出问题,一旦被那个存在解答,我都会付出相对的代价。”   “而交谈是一对一且外置静默的。上一次接听电话时我正在吃饭,母亲和父亲都没有察觉。”   “所以…”   “这台电话就放在火间大人那里,届时由火间大人提出想问的问题,而代价由持有者的我来承担,以此…”   “可以换取我这一段时间的生命吗?”   这就是全部的计划。   信与不信都可以,霞之丘诗羽压根没想粉饰这些谎言。   她只需要…   只需要在电话铃响起时…   不。   甚至都不需要。   只要他拿着这台电话就足够了。   ——在试图验证「真实or谎言」间,出发点一旦弄错,就是毁天灭地的后果。   火间社的误解就在于此。   霞之丘诗羽没想过编造谎言或真的交出珍贵宝物以换来自己的苟延残喘。   她从一开始…   就打着杀死对方的觉悟来行动。   杀机在于持有它。   持有这台手机。   “有意思。”   听完,火间社咂了咂嘴:“你一直都很聪明,桃心。这一次,把命运交到我的手里,没有一点不甘心啊。”   “火间大人,我想要活下去…”   “请让我活下去吧。”   “一定、一定…”   “不要问太过分的问题。”   火间社终于笑了:“你也发现了对吧?这台手机如果回答后你付不出代价,会很麻烦的嗯?”   “我明白火间大人,所以…”   “所以,另一个‘深爱之人’死掉也没关系吗?”   霞之丘诗羽知道,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人都是自私的,没什么大不了。我也倒不是不能饶你一命。可是,一直对我撒谎的‘皆川’,我该怎么信任你呢?”   火间社站起来,绕过阴影,走到跪坐在地的霞之丘诗羽面前。   接过了那台手机。   “这东西,还是得你来啊,桃心。”   他抛了抛,随手装进兜里:“我不是很放心你呢,到时候,还是拜托桃心小姐先提个问题看看吧?怎么样…?”   未开孔的、没有表情的面具下,威胁之意明显。   “…我同意,火间大人,那,东西就先放在您那里。等打来电话后…”   “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桃心。你逃避不了舞会的呼唤,如果让我发现你哪怕有一次试图缺席舞会…”   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会向举办人申请近期频繁开启召唤,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无悲无喜的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霞之丘诗羽乖巧的垂下头示弱。   ——当然不会了。   ——死人不存在希望,也不存在失望。   就这样…   到了来电的那天。   巧合的是,电话打来时,舞会还没结束。   也就是说,除非火间社想要在大庭广众、在所有参与舞会的家伙面前接听、展示这个「特殊物品」,否则两个人必须离开。   拜托举办人将他们的‘门’定在同一个位置。   这件事不难。   ‘火间,你最近和桃心走的很近,有什么好事要分享吗?’   火间社摆摆手,小声在霞之丘诗羽耳畔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就匆匆忙忙的先离开了。   一个一个离开,不是规矩,是能力限制。   ‘那么,我也告辞了。’   一身红裙的桃心敲了两下面具,离席。   打开门,回归东京,眼前是好几个出口的小通道。   悦耳的铃声果然远远传来。   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男人似乎很是焦躁的在通道的某个口子踱步,霞之丘诗羽则拽着拉下两边肩膀的吊带…   脱了长裙。   随手一扔。   里面是短裤和黑色的吊带上衣。   摘下面具。   把长发梳成高马尾。   然后…   大张旗鼓的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她绕了一大圈,慢慢悠悠回到火间社那个出口,抱着手臂靠在车站的广告牌立柱下,静静等待着一切的发生。   期间,男人朝她这边扫了一眼,却没有任何反应的转了回去。   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果然是这样呢。   火间‘大人’。   对女性的盲目是代价吧。   一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   现在,雏鸟可以自己飞翔了。   夜色渐浓。   唯有清脆悦耳的…   叮铃铃——   手机响了。 Chapter66 胜利会师的红蓝姐妹!   ——代号:火间社   「性别主义者(混沌)」   「性别优劣化!人格理论化!偏差系统化!」   「回到奴隶时代——高举不公与偏见的大旗!」   「卑劣的不是我…」   「那是大自然的选择。」   ……   「性别锚(接触者)」   「锚定一种性别群体,锚定后无法更改。」   ……   「驯化(原点)」   「在所锚定的性别群体中选择一位目标进行驯化:通过接触、‘深入’交流或其他手段迫使目标陷入惊惧、忧恐后,从而打造依托与信任。」   「成为可以托付隐秘的朋友?」   「你需要一些练习。」   「在目标能量等级低于施术者时,概率上升。」   「注:驯化失败概率随能级比上升或下降。」   「注:当驯化失败或施术者死亡,被驯化目标有极大概率洞悉施术者的部分能力。」   ……   「愉悦臣服(超序)」   「当成功驯化一位目标,施术者可以再次开启‘驯化’——用来攫取新的人选。」   「或者,对被驯化的目标施展深度驯化。」   「深度驯化:制造目标肢体上的残缺并服食,你将得到一个能够自主思考但万事以你为先的可爱人偶。」   ……   「猎头荆棘(献祭)」   「你的献祭取悦了来自混沌的未知存在。在你的诱导下,三十条生命甘愿为你而死。」   「它们也的确这么做了。」   「你获得了奖赏。」   「猎头者:   「挥舞长鞭,注入神秘,制造眷属。」   「每多一位猎头者…」   「你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力量。」   「荆棘:   「根据双方能级计算概率。」   「无视抵抗,锁定弱点,一击毙命。」   「当你不想浪费宝贵的能量制造猎头者时,挥舞长鞭让对方脑袋分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注:每次使用成功后,荆棘鞭需要汲取三人份的脑汁。」   「注:最好是活的。」   ……   「代价:盲目」   「偏见饱和的性别主义者。」   「在你眼里,被锚定的性别群体没有任何区别。」   「你很难分清它们。」   ……   「代价:狂妄」   「随着能量等级提升,你对锚定性别的蔑视会随之增高。」   「当然,还有你对自身性别的崇拜与狂妄。」   ……   「能量等级:Lv2 ·超序」   …………   ……   火间社和桃子的战斗霞之丘诗羽看了全程,在他死后,那串繁多的字符一股脑全灌了进来。   思维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混沌侧…   「超序」?!   他说的可是「原点」。   霞之丘诗羽咬了咬牙。   无尽的恐惧和…   后怕。   后怕的不是火间社那根可以轻而易举取下头颅的长鞭,后怕的是「驯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火间社隐约猜测出自己并非皆川茜后,不仅没有跟自己摊牌…   反而极其不自然的接近自己。   他在使用「驯化」。   他在尝试用对自己使用能力…   那些冷热交替的言辞,先打击让人惊恐后又温和安抚的技巧…   驯化。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拖延一段时间,再稍微对他、对舞会、对神秘力量抱有一丝耐心和期望的结果会是什么。   成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精致娃娃么?   驯化,二次驯化。   诡异又让人恶心的能力。   霞之丘诗羽无比庆幸自己的果断。   他真的该死。   献祭了三十个人…   有「代价」的存在想要使用「驯化」,必然都是…   女性。   火间社。   你这个混蛋。   想着想着,隐藏在站牌后的少女忽然摸到一块坚硬。   衣服,上衣。   手机。   ——粉色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口袋里。   呵…   这表示,不会放过自己的意思?   请安心吧,桃子,我会尽快把你归还给森月纱。   并且提醒她锤爆你。   月夜不错,火间社大人,你的面——   咦?   那是…   霞之丘诗羽眯了眯眼,下意识反手,重新戴好面具。   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是叫…   雪之下雪乃,没错吧?   雪之下家的那位,从转学过来后就不怎么社交的‘冰公主’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她的家?   面具…   啊,被吸引了。   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呢。   啧,要不要阻止呢?   关自己的事吗?   不,如果在这里,说明刚才的战斗她看完了全程吧。   「接触者」了?   加入舞会…   阿啦…太自私大概会陷入自我厌恶。   算了。   你真是走运呢,雪之下。   咔哒。   在少女拿起面具的刹那,霞之丘诗羽从广告牌后走了出去。   鞋跟敲击声于静谧的夜里十分明显。   “谁、谁在那?!”   女孩下意识的就要把面具往脸上扣。   霞之丘诗羽:……   别这么干。   “可不可以停手呢?这位…?”   失真的声音从刻满粉色桃心的面具后面发出来。   “睡衣小姐?”   雪之下雪乃绷着脸,紧张到嘴唇发白。她看了看手里的面具和眼前那张桃心。   “散步…”   “看到了面具。”   解释?   想要解释没有参与、看到刚刚的事件。   把我认成火间社的同伴了呢。   有意思。   “可是,你看到了对吧?对吧?”故作低沉凶狠的逗弄,还特意往前逼近了几步:“我该怎么处理发现组织秘密的人呢?”   蓝眼睛死死盯着她不发一言。   面具不说话。   蓝眼睛也不说话。   不说话…就瞪。   死犟。   霞之丘诗羽:……   哎。   这种时候开始倔了,真是…   大小姐啊。   别扭的性格。   霞之丘诗羽朝她伸出手。   “什、什么?”   “面具。”勾勾手指:“捡到的东西要归还,睡衣小姐。当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想你肯定同意,是吧?”   雪之下雪乃缩了缩手,那张遍布桃心的做旧面具怎么看怎么古怪。   要…还给它。   会被杀吗?   不,如果要动手一开始就做了。   所以,安全的?   可是这张面具…   “我提醒你,最好别打这张面具的主意。”   霞之丘诗羽耐着性子:“被更高等级的神秘吸引很正常,但是,这张面具非常麻烦,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说所以…”   手再次往前伸了伸。   “交给我,你就可以离开了。”   觉得作为‘学姐’,总有义务稍微提醒、保护一下后辈的桃心小姐已经尽量在暗示了,殊不知这种太过于‘温柔’的话,反而会引起某些性格的猜忌。   比如她面前这位。   雪之下雪乃打量着她。   眨眨眼。   没动。 Chapter67 反客为主   车站旁对峙的两道影子被路灯拉长。   “我看到过你的脸,睡衣小姐。”   这女孩怎么回事?   霞之丘诗羽纳闷,黑夜里戴着面具说话腔调诡异的怪人多少都让人害怕吧?   刚看完一场残忍的杀戮,吓傻了吗?   见雪之下雪乃还犹豫,霞之丘诗羽不免小小威胁了一下。   火间社死亡,桃子离开,「神秘」消弭。   再呆下去这里就不安全了。   “我看到过你的脸,睡衣小姐,别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把那张面具交给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扑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到我的脸,意思是,”声音清冷:“威胁。”   “然而对我来说,无论是否被看到面容,身为仪式者的你想要杀我很容易。急切的想要拿回面具离开现场,不直接威胁我甚至动手——反而针对我的家人,也就是说…”   没有表情的女孩下了结论。   “你不是仪式者。”   “和我一样吧?这位桃心…小姐?你应该也是「接触者」吧。”   霞之丘诗羽:……   阿啦。   大小姐什么的这种生物。   真的很讨厌。   非要掺合吗?   “你手中的面具是一把钥匙。”霞之丘诗羽绕开具体信息,只模模糊糊的擦了个边,结果…   “集会?”   “组织?”   “松散?彼此隐瞒身份?跳蚤市场?”   聪明的学妹。   雪之下雪乃猜对了大半,而且…   她对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   这不正常。   那种熟悉感甚至有些不设防的语气,即便她说的再可怕…   都让敏锐的雪之下发现了蹊跷。   所以才有后面的试探。   果不其然,这个人,要么是个极其善良的接触者,要么…认识自己。   这可能吗?   少女的脑海里浮现出森月纱的脸。   不,不会是她。   ‘戴着面具的我是个可怕的神秘人~’   ‘摘下面具是大漂亮哒哒!’   大概那个家伙会这样吧。   眼下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就是很好的结果了。那么,这张面具…要归还吗?   一个接触大量仪式者的可能,跳蚤市场,隐藏在冰山下的世界…   “可以和我仔细说说吗?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说出来就会死的「规则」的话。”   完了。   霞之丘诗羽咧咧嘴。   这孩子应该不会把面具还给她了。   …………   ……   小公园,长椅。   “…我可不可以猜测,在我不属于你们这个组织的成员前,你不能对我说任何信息。”   托着腮,晃着腿,百无聊赖的长椅上听好奇宝宝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不做反应。   那张面具被她死死抓在手里藏到身后,自己这个「接触者」想要明抢,就只能上去跟她撕…算了吧。   自己的生命当然由自己选择如何使用。   森月纱说的没错呢。   ……   雪之下雪乃看了眼托腮的桃心,心下思虑。   ‘看在认识的份上提醒一下,但并不足以让我冒险开口’——对方这样的举动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桃心或许认识自己,但绝对没那么熟悉。   第二,戴上这张面具,不会危及生命。否则按照桃心的行动逻辑,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要试试看吗?   一个,接触其他仪式者的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可能不怎么好?   但‘桃心’的存在,起码是一个好消息。她可以有限度的、有选择的相信它。   ……   看着坐在自己左侧脸色认真的少女,霞之丘诗羽忽然有种预感:   这孩子的加入或许是一个机会。   唯一她知道真实身份的成员。   雪之下雪乃。   如果你自己主动选择加入,就不是我拉你下水了呢。自己的选择,要自己承担后果,学妹。   还有…   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自己可以有限度的相信呢?   给自己找一个‘同伴’,在诡谲的舞会里…   倒是个好办法。   ……   两个人谁也没开口,各自想着相同的事情——对于舞会的看法,霞之丘是想要脱离,无论能在其中和成员交易到什么,她仍对掌控成员自由的组织喜欢不起来。   雪之下雪乃就显的有些迫切。   好不容易在某些方面超越了母亲和姐姐,先一步看到湖水下的世界:就算不提这些,如蛆附骨时不时跳出来的幻觉也让她必须尽快找人交流。   森月纱…   不。   还是要靠自己。   所以,这张面具是必须的。   她必须先付出,才能有收获。这张面具就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我准备戴上它。”   身为‘适格者’的霞之丘诗羽没有经历过雪乃所经历的恐怖幻象和险死还生的日常,完全不理解这位日常里不苟言笑的小学妹的做法。   “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睡衣——”   “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吧,桃心小姐。”雪乃打断,扭头看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善良到多管闲事的家伙,但我现在敢肯定,你绝对认识我。”   “所以,装作不认识,是为了什么呢?”   “怕被扯后腿,还是,身份太敏感不得不隐藏起来?”   多少有点盛气凌人的说话方式。   你分得清形势吗?学妹?   雪乃挽了下头发,认真道:“我需要这张面具,我需要和同为接触者甚至仪式者的人交流,我的身体有些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出现过…”   “如果答案是否定,你就没有立场阻止我。”   霞之丘诗羽敲了敲面具:“随你的便,睡衣小姐。我先说好,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到时候见死不救。”   “那种事死前再说吧。”雪之下雪乃晃晃面具,天空色的眸子闪动:“比起这些,要不要和即将成为‘同伴’的我讲一讲「组织内须知」呢?”   “前提你得先——”   “还有,”不知不觉掌握了谈话主导地位的雪乃探身靠近桃心,声音放轻:“还有,既然你对我那么熟悉,又不肯摘下面具…”   “我就假定你认识我,且你也清楚我绝对认识你。”   “那么,两个本该在现实中认识的人,比起组织里的那些所谓‘同伴’,我们彼此应该更加可靠对吧?”   “所以,要不要…”   “结盟。”   阿啦,这个学妹。   有意思呢。 Chapter68 来自上一位游客的信件   不提两位女士密谋了什么,在离开后,霞之丘诗羽摸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   在自己的口袋里。   那台,粉色的手机。   不肯放过自己吗?   只是利用你一下而已,这个怪谈有点小气啊。   没关系,明天一早去还给森月纱好了。   …………   ……   搭乘翠绿色的浪花穿过印度洋,从礁石往上一路攀爬;绕行朽败中的半截树桩,穿过半块旧红布包裹下身的男孩脚下的窄巷,一直前往敲响两座雄狮看守的两人高的巨大铁门。   踏入室内,拿起红酒杯。   猩红色的液体随着手指搓晃,像红色的浪花一下下冲击着杯壁。   “祝旅行愉快!”   薄薄的水晶杯相互碰撞。   乔治·罗密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拍了拍年轻男孩的肩膀:“青春岁月,应该到处跑一跑。我很遗憾自己年轻时没有像你一样的条件。”   又是一对儿不走寻常路来此旅行的大学情侣。   管家卡罗尔暗地里摇了摇头,乔治先生想要干什么?酒会每周都举行,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长时间的停留在席间和游客攀谈。   他,终于放弃寻找那个词了?   血肉。   这没什么重要的,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东西是人类穷极一生都没法搞明白的。在中年管家看来,自己服务的这位善良先生确实有些钻牛角尖了。   像这样,偶尔和游客们聊聊,每周开一次酒会,发发善心,帮助一下本地人——不是很好的生活吗?他本身又什么都不缺。   ——所以才更想弄清楚心里那块黑洞到底吸走了什么。乔治罗密撇了眼立在边缘的管家,心下嗤笑,脸上却依旧热情不改。   没有谁发现,这位来此地许久的富豪,眼睛缓慢出现了变化。   罩上了一层雾般,灰蒙蒙成了作主的调子。   灰色的眼球…   “我想你们应该受够了本地的旅馆吧?”乔治罗密揶揄:“不久前有一对儿小姐妹在我这里住了整整一周。”   说到居住环境,轮不到男孩,他身旁的女友早就忍不住发起牢骚:“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他选择旅行地点了,明明不远就是胜地…”   “探险,未知才有意…”   男孩小声争辩了一句,在自己女朋友瞪过来后迅速闭上了嘴。   “看来得多听听女士的意见喽。”   乔治·罗密笑道:“没问题,两位,希望在我的庄园能够让你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间。顺便,我刚刚听见你说,探险?恕我多嘴,你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旅游,不会没有告知父母和朋友吧?”   小情侣惊讶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男人答案。   很好…   看来用不着本地人了。   “行吧行吧,年轻人,莽撞、冲动,想到什么是什么。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还疯狂呢。”乔治耸耸肩,招来管家:“给他们那间顶层的屋子,”又转身看向小情侣:“先失陪了,明天见。”   男孩搂着女朋友,顺手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说话含混不清:“他是个善良的人,对吧。”   换来一双白眼。   “我不希望下一次跟你出来旅行还得赌能不能遇上善良好客的富豪。”   “行了行了,我保证了不是吗。”   “最好是。”   酒会时间过的飞快,大概所有人都很开心的原因,酒喝多了点,小情侣醉醺醺的被管家带着一路上到建筑顶层。   酒精对热恋期的情侣来说,简直就是催情利器。   太棒了,乔治先生。   男孩吐着酒气,被女友嫌弃的推开后,指了指浴室,语含暗示:   “宝贝儿,不如我们…”   女孩手掌一推:“我们一会见,干净先生。”   拎起裙子就跑。   身后的男孩边笑着摇头,边潦草的拽掉上衣——夜晚还长着呢,现在,先让他看看富豪们的浴室有什么不同吧。   ……   华丽到应该说奢靡的装潢,说实话,女孩看得出来设计师在墙体和光线上下了苦功,鉴于她的课余爱好,多少能解读出之前于此挥笔的设计高手留下的痕迹。   前提是,对这些有所了解的人才行。   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尽可能的在‘低调’上努力,然而对于一部份人来说,这已经足够高调。   黄金就是黄金,除非做成艺术品,否则人们的注意力永远都会集中在它本身的自有属性上。   ——比如用黄金打造一个监狱样式的单人房,艺术家躺进去,标注名为《懒惰的银行家》。   天堂和地狱融合了。   就很有意思。   棕发姑娘在奇诡的画作前出神,时不时点评一下这个,细看一下那个。摸摸雕塑、独特设计的家具,吊顶、脚下绵软的地毯,一个个内嵌弧线优雅的小手柜和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刻满花纹的木盒。   真好。   这样的生活。   少了物质上的忧心,所有都能得到满足;闲暇时骑骑马喝喝茶,偶尔约个周末,和朋友一起…   啊。   在想什么呢。   姑娘使劲摇了摇头。   那不是自己的生活,这些也不是真的属于自己。   一想到这里,内心刚升起的愉悦断然消散。   阿什莉,漂亮的阿什莉,你现在不应该考虑一下喷点香水吗?   棕发少女裙子也不换,无聊的把自己扔进又宽又长的床里。   砰。   耳边隐隐约约有流水的声音。   翻身。   忽然。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很小很闷,假如不专心甚至会错过的剐蹭声。   就一下,非常近。   女孩睁开眼,疑惑的滚到床边,扒开流苏和厚厚的被子,掀起床单——这才露出地毯。   地毯上,躺着一张经过多次折叠的纸片。   纸片?   陌生的岛屿,陌生的风景,陌生的庄园,陌生的人。   年轻的心被未知与好奇不停刺激着收缩着,看过无数侦探小说的少女兴致盎然的爬过去,伸手捏起那张折叠了很多次的纸片。   会是谁呢?   ‘嗨,游客小姐,或先生,您好?我是之前住在这里的游客。来吧,让我们做一个有趣的接力,首先,你要写下…’   ——会是这样吗?   ‘我叫凡娜,是乔治·罗密先生的前妻。我要控诉他…’   ——会是这样吗?   兴致勃勃的打开纸条,一折一折回归原处后…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血渍。   还有写在纸章最顶端的话。   ‘当你看到这封信。’   ‘离开!’   ‘离开这里!!’ Chapter69 恶作剧?   热气腾腾的健壮肌肉在落地镜面前摆了个造型。   上半身露着,腰间只围了条白浴巾。   ‘你可真壮,艾伯。’   男孩自言自语的看着镜子里的海格力斯喃喃自语。   ‘去吧,完成你的十二功。’   换了个姿势,隆起二头肌。   ‘首先,得降服一只醉醺醺的女妖…’   吹了声口哨,扣着浴袍往屋里走——流苏纱曼隐约显露出女友背部的弧线,面朝下的姿势让某些该翘的地方更显诱人了…   浴巾一扯。   海格力斯朝女妖扑了上去!   “来吧今晚我们——”   一声无比尖锐的叫声将大力士先生隆起的肌肉吓成了瘦肉干。   “啊——!!!”   “阿什莉?”   女友面目狰狞紧闭双眼,指甲划破了他的手臂——在尖叫声停歇间隙,艾伯把阿什莉搂进自己怀里。   “阿什莉!!”   “我在这里!是艾伯!”   “阿什莉…?”轻轻拍着:“阿什莉?做噩梦了吗?”   “阿什莉?”   颤抖还在继续,只是尖叫变成了抽泣。   到底怎、怎么了?   哆哆嗦嗦的女友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那双和发丝相同色泽的瞳孔里有着男孩看不懂的恐惧——她捂着嘴,也示意自己的男友捂上嘴巴。   推开拥抱,仿佛被监控的罪犯亦或犯了瘾的粉客,变得极度神经质的女友开始不停打量起房间。   天花板、地毯、墙壁上的挂画;插座孔、镜面背后、灯罩下…   ‘没有…不要…不要有…’   ‘不会…不会是这样的…’   长发凌乱加上嘴里的碎碎念,绝对是疯子专属的扮相了。   “?”   艾伯挠挠头:“阿什莉,你喝醉了。”   “我他妈没——”怒吼声在一开始就被压住,阿什莉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又极轻的重复:‘我他妈没喝醉!艾伯,看那张纸条!’   ‘纸条!’   愤怒的脸上挂着泪痕,男孩耸耸肩,捏起纸条朝她晃晃——表示‘听你的’。   纸条本身就被女友打开过。   看见刺眼的血渍,男孩脸色微变。   「离开!」   「离开这里!」   警告的话语配上猩红的血渍,在这种无光无声的夜里多少有点吓人。纸上写了很多字,在开头警告后下面才断断续续的讲出笔者要说的。   「我跑不掉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船,没有船。」   「他吃了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手指!」   「艾娃不在这里!」   「太大了…」   「这里太大了…」   「家。」   错乱的表达。   下面空了很大一块,再接着,文字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清楚,你一定和我一样,是偶然来到这座岛上的游客。」   「千万不要相信乔治·罗密的话!」   「如果想活命,就去码头!」   「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后面重重的加了个墨点。   「他不正常,我是说,乔治·罗密。这里的庄园主。」   「食人族,明白吗?!」   「他吃了艾娃,吃了她!」   「他吃了我的三根手指…上帝,我可能活不下去了。」   字里行间透着绝望。   「我们被关在地窖里,我知道,还会有像我一样的人受害,这该死的事情绝对停不下来。远离现代社会的小岛,陌生的族群和爱冒险的游客…」   「我真后悔。」   「听我说,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笔和纸,塞在床下——对,我和艾娃就是在这里被抓住的。听着,一定要逃出去!」   「我——」   后面三行黑墨水染过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了。   最后的右下角,留着几个单词的地址信息。   放下纸。   房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你刚才在找什么?”   艾伯冷不丁问道。   “微型摄像头。”   男孩点头又摇头:“首先,阿什莉,我们得弄清楚,这是不是个恶作剧。”见女友要发作,艾伯抬手打断:“不不不,亲爱的,我不是说到现在一点也不相信。”   指指窗外:“我们得想个办法。”   他拿起手机找了半分钟,展示给女友看。   “这里。”   指着第一行。   “明天下午会有一艘小型客船离岛,两张票,可以吗?”   阿什莉看看他,有点发愣。   “你真的相信…”   “说实话,一点点。”艾伯叹气:“但假设这张纸条上写的有一半是真,我们就很危险了。你也清楚,在这种地方,乔治·罗密又是个富豪…”   让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简单程度不亚于喝一杯水。   更可怕的是。   他们出来‘探险’可没给家人留任何信息。   忽然,想起酒会上乔治·罗密不经意的试探——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吗?’   当时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想起来愈发诡异…   冰冷的气流顺着后背爬上脖颈。   艾伯猛地站起来!   “阿什莉,我们明天就走!”   女孩当然一百个愿意了。   “无论是不是恶作剧,我们都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艾伯在偌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把墙壁上的挂饰——两把交错的剑拔了下来。   挥了几下。   “今晚我们不要睡,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阿什莉,我记得他说过我们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东西吧?轿车,我们要轿车。”   一个计划迅速在男孩的大脑里成型。   靠得住的男友。   阿什莉心下略微安定。   “如果他不同意…”   “那就去散步,”艾伯把剑轻轻扎在地毯上:“除非他想直接翻脸,否则,总不能明着监禁我们。阿什莉,只能赌一把了…”   说到这里,男孩语气里有了歉意:“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亲爱的。”阿什莉走过去,轻轻搂住男友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胸前:“…希望是一场恶作剧。”   希望…   很渺茫。   艾伯嘴上说着不信,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明天…   只要到了明天。   买好票,借故开车或乘其他什么到港口…   上船。   对方绝对不敢大张旗鼓的阻拦。手里没有证据,就此放他们离开应该是可以的…吧?   男孩心里骂了句脏话。   为什么要来这里。   懊恼和烦躁一股脑涌上心头。 Chapter70 惊魂故事与登船   清早,顶着四个大黑眼圈的小情侣潦草的洗漱完毕,轻手轻脚的放弃电梯,选择从楼梯一层层往下移动。   然后…   就被卡罗尔发现了。   庄园的管家正在为他们准备早餐,两个人惊慌失措的和这个早起的中年男人撞了个脸对脸。   “Fuc——”   脏话吞进肚子,一夜惊魂的女孩藏在男友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头一次知道自己长的如此不尽人意,艾伯先生。乔治还总夸我精神饱满斯文优雅,看来是为了哄骗我帮他处理杂事不得已的说辞吧。”   玩笑话如果没人笑就不是玩笑话。   小情侣一脸戒备的盯着笔挺的管家先生,手放在口袋里捏着什么——艾伯昨晚在房间里发现了一把黄油刀,顺势便放弃了那两把招摇的摆设剑。   至少这个开刃。   “艾伯先生?阿什莉小姐?”   卡罗尔诧异:“看来你们没有休息好?”他指指自己的眼睑下方:“能理解,年轻人的身体总会分泌多余的荷尔——”   “卡罗尔先生。”   艾伯忽然打断:“乔治说,我们能随意使用庄园里的设施。”   “哦,当然。不过想去游泳的话,我建议先吃上早餐。今天做了——”   “我们需要一辆汽车。”   第二次打断。   卡尔洛不以为意,或者说,年轻人么,想一出是一出,他能理解:“车?没问题。你有驾照么孩子?”   见艾伯点头,他转身离开楼梯口,从门廊手柜里选了一把钥匙:“可能不太新,也开不太快。能理解吧?如果你们非要在到处都歪歪扭扭的路上来一出生死时速,先不说车,我可付不起两条生命的责任。”   车钥匙入手,轮到艾伯和阿什莉满心疑问了。   ——这么简单就拿到车了?   等等…   纸条上只写了庄园主乔治·罗密的罪行,可没提过管家和这里的仆人。   假设管家不知情…   可能吗?   打理大大小小庄园事物的管家,在房间里消失了两个大活人,他…   不知情?   阿什莉咬着嘴唇,有些艰难的开口:“卡罗尔先生,如果您是个正直的人,我们必须向您说一下有关乔——”   艾伯猛地一拉女友,将她拽了个趔趄。   “她的意思是,房间很舒适,昨晚非常愉快。替我们感谢乔治·罗密先生——说起来,他去哪了呢?”   男孩用眼神警告着怀里的女人:别做多余的事。现在不是圣母的时候,不管这个卡罗尔到底值不知情,他们得先离开才能想后面该怎么做。   先离开。   卡罗尔微微欠身:“旅途愉快,我会传达给乔治·罗密先生的。他今早有个会议,关于他在当地的一些小投资…你们不想听这种长篇大论吧?”   当然。   太好了。   等他回来,我们早就就离这远远的了。   再见,乔治·罗密先生。   男孩和管家道了谢,拉着女友脚下飞快。从主建筑的正门出来,那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门口——管家使用过,还没泊好,倒方便了他们。   “我们走…”   深呼吸着,按下启动按钮。   汽车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   “我现在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恶作剧了。”   沿途的当地人和建筑闪过车窗,阿什莉抱着手臂蜷缩在副驾驶上。   这一路的顺利免不了让她开始怀疑那张纸条。   “有没有可能,是上个游客的恶作剧,但乔治罗密先生不清楚这件事?”   “我们开着他的车,不告而别…”   女孩扭头拽了拽男友的袖子。   “太没有礼貌了,就因为那张神神叨叨的纸条…”   艾伯咧咧嘴,眼睛专注盯着前方:“你昨天还抓狂到想要趁着夜色翻墙离开呢,亲爱的,女人真善变。”   “我没在开玩笑…”   阿什莉烦躁的抓了抓没怎么好好打理的长发:“这不对,艾伯。假设真的是个恶作剧…”   不会是恶作剧的。   女友怎么想是她的事情,但男孩可有自己的判断——管家是干什么用的?   除了打理琐事,更重要的一面是,在这种可以不礼貌说有些‘荒蛮’的地方,在这座陌生的岛上,保护、保证自己的雇主不受伤害。   以乔治·罗密的‘好客’程度,没有人敢保证他收留的游客都是什么人、在他们住过的房间会留下些什么。   一些生活杂物还说的过去,如果是危险品呢?   如果是摄像头呢?   如果…   让这些东西留在庄园的待客房间里就是管家的失职。遗憾的是,艾伯观察中的卡罗尔可不是个失职的管家。   所以那张带血的纸条是怎么出现在床缝的。   它不是被插在什么阴暗的角落以待小孩子探险所得,恰恰相反,它就虚虚的别在被单和被子中间——在他们住进来前,难道就没有人整理过房间吗?   所以…   无论乔治·罗密还是什么仆人甚至卡罗尔,其中一定有人有问题。   不管是警告还是过分的恶作剧…   他不能带着阿什莉在这里冒险。   “艾伯?”   艾伯摇了摇头,分出一只手握住她。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你看。”   长且缓的下坡,海平面正在眼前。   车窗落下,海风钻入车厢。   港口,他们要到了。   “我们先上船,然后给卡罗尔先生打个电话——道歉,或者你想怎么样都行,阿什莉,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在考虑其他的。”   阿什莉默默点头。   两个年轻人的一场看似‘疯狂’的旅行,没想到会遇上真正疯狂的事情。或许往后的几年内他们都忘不掉这两日发生过的事情。   艾伯把车头扎进离港口不远的角落中,下车,将车钥匙扔进后座。   “别管那么多了,阿什莉。”   越是近就越紧张。   艾伯攥着女友的手,快速穿过种满矮树的街道。   港口,机器兑换票根,登船。   直到踏上一节节钉着铁皮的楼梯,两个人才从大梦里醒来。   他们真的离开了。   轻而易举…   阿什莉瘫软在座位上,让人紧绷的恐惧过去后,全身肌肉仿佛齐齐罢了工。   无比的疲惫。   “这个故事…甚至能写成悬疑小说了。”   女孩撩起长发,打开手机的摄像头整理着自己。几个小时前还在抱怨自己的男友无视自己,现在又开始反口认为他是不是太神经质了。   “我总感觉我们是不是太敏感。”   “艾伯?”   “你说,会有什么摄像机在拍我们吗?”   “回去后我得好好跟桃乐丝聊聊。”   “惊魂的小岛,神秘的庄园主…”   “艾伯?你在听吗?”   “艾伯?”   男友一直没搭理自己,女孩用胳膊肘推了推。   转头。   满脸汗珠的男孩嘴唇发白。   “艾伯…?”   艾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足以被称为‘荒蛮’的岛屿甚至连全天候热水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简陋的房子、愚昧的当地人、连网络都断断续续的;掏出纸币就算新鲜玩意,这里甚至还停留在以物换物的时代…   没有鞋的孩子,袒胸露…的妇女,食用沾血的果肉、向神明祈祷后摔打身体治疗发热的愚蠢方法…   就这样的地方。   就这样的岛屿。   就这样的荒蛮之地。   他们竟然流畅的在网络上订到了两张‘电子票’。   并且。   还顺利的,在当地人绝对不会用也绝对不会存在的‘兑票机’上换到了登船的船票。   “你看,只要你们鲜嫩可口的脑子多思考思考,一切不合理就都浮上水面了。不是吗?”   一颗人头从两个人的座椅缝隙间伸了过来。   夹在两个人的头中。   乔治·罗密张开嘴,满口牙龈早已萎缩。   “欢迎你们来我的船上。”   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让我们继续旅行吧。对你们来说,或许…”   “是最后的旅行了。” Chapter71 不能停下   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浪花卷起阳光,在船体上留下金色的斑驳。而船舱里的两个人却被粗暴的按住,分开四肢捆在特质的架子上。   看着挣扎的两个人,乔治·罗密舔了舔嘴唇。   他看看阿什莉,又撇撇艾伯,愉快的在两个人面前踱来踱去。   真…可口。   “该死!你疯了…你在犯法!我是美国公民我有权唔唔…”   很快他们就说不出任何话了。   黑色西服的手下目不斜视的站在两侧,他们才是玛丽背后公司派给他的好手——对于自己雇佣的当地人乔治罗密可看不上。   这些,这些人才是他统治那座岛屿的利器。   身体强壮的士兵,完美听从指令的机器人,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孕妇或者身体残缺的家伙,屠刀从来不该长眼。   也不该有大脑。   到了现在,乔治·罗密已经不深究玛丽背后的公司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确享受到了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享受不到的东西,不是吗?   而他失去的,也将一口一口从这些不知深浅的年轻人身上找回来。   “你真香…”   他趴在阿什莉的脖颈上深深吸了一口,旁边的艾伯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挣扎,无用的挣扎,钢架被撞的‘砰嗙’作响,但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拧动钢铁——它们被人类制造出来就是为了针对人类自己。   “别急,艾伯。也许你会恨我,但那只是暂时。”   乔治罗密朝船仓的里侧勾勾手指,很快,一个推着餐车的厨师一样的男人走了出来。   餐车上摆的并不是烤猪,而是闪烁着锋芒的、型号不同的刀具。   男人的手指在刀具上一一点动,没错过一把。   “很可爱的工具,最开始我用牙齿,后来,人类史给了我灵感。”他深情的看着绒布面上整齐码放的工具们:“我为何不文雅一点呢?”   “几千年前,我们用石矛刺穿敌人。”   “后来,用铁器砍头。”   “人类一步一步发展出扣动食指消灭生命的法子,直到现在…”   已经优雅到按下一颗按钮消灭一个种族的时代了。   优雅,迅速,便捷。   “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在艾伯和阿什莉惊恐的眼神中,男人轻巧的抽出那把锋利的切肉刀,对着女孩比了比,旋即又有些失望的摇头。   “不够小巧。”   放下,拿起另一把。   “你喜欢这把吗?”   更小,更锋利,带着狰狞的锯齿。   “我想对你们说很多我的心里话,可惜,有些器官实在无法等待。”乔治罗密另一只手摸着胃部揉了揉:“抱歉,学着体谅老家伙的艰辛吧。”   艾伯目眦尽裂。从脚腕到小腿,从小腿到大腿;腰、胸,伸展到两侧的大臂、小臂、手腕;脖子和头颅——全被束缚到哪怕移动半厘米都不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靠近自己的女友,看着他举起切肉刀,用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捏起脸蛋…   切割。   不停的切割!   手腕拉动刀柄,刀柄带动刀齿,一颗颗细小精致的齿刃剐破皮肤、切割肉丝,在斯文的拉拽中,鲜血喷涌而出!   阿什莉的嗓子早就叫哑了。   她抽…搐着、抖动着,浑身触电一样疯狂的张开嘴发出‘荷荷’的气音,那片厚实的脸蛋儿肉完整又圆润的被男人切好撕了下来。   像只抹了半边腮红又落水的女人妆晕开后的样子。   凄烈的美感。   “是的,是的!我记起来了…!”   乔治·罗密甩着手里的鲜肉,眼球愈发浑浊灰暗。他伸出舌头,用舌尖一点点勾着肉片上滴落的鲜血;他的牙龈萎缩到几近消失,一颗颗烂牙东倒西歪…   恶臭从口腔里喷发。   “是的…”   “每当这时候我都能感受到…”   “我失去了什么…”   手指松开,肉片啪嗒坠入口中。   咀嚼…   痛快又舒爽的大口咀嚼!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   他的脖子开始诡异的斜向扭曲,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是的!我知道了——血肉!对吗?!我知道我忘记了什么!”   满口甜腻又爽滑的肉香,在一船人看不见的空间里,乔治罗密整个人在向外不停散发着某种绿的诡异的气雾。   仿佛一罐被打开的大型感染源。   血肉在发黄发臭的牙齿和舌头间翻转破碎,在一对情侣的哭泣中吞咽,滑过食道,愉悦的唱起鲜血淋漓的歌谣,奔涌向沸腾的胃袋。   咂咂嘴。   乔治罗密忽然转头问身旁的厨师:“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那个可爱的小东西又从他的脑子里跑掉了。   “是——先生。”   “很好,再说一遍。”   “是——先生,——,和——”   很好,很好…   我需要跟多…   我不能停下来…   嘶哑的尖叫和求饶,没有人当真。视而不见的护卫们,微笑递刀具的厨师,还有操纵刀具的…主人。   他将阿什莉的脸做了对称。   咀嚼…   “是血肉!!”   “我又记起来了…没错…我需要不停不停…”   “我需要更多!”   咕噜。   单人剧中忽然响起了陌生的口水吞咽声。   所有人都诡异的看向那位厨师。   乔治罗密舔舔嘴唇,眼含深意:“我并不是个不愿分享的人,我亲爱的朋友。食材,有一个岛屿的食材在等着我们…你为什么不能大胆的说出来呢?”   “我…”   “放轻松,放轻松好吗?”   “我想…”   肉片被拎起来,放到厨师的掌心。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只需要咀嚼…”   “轻轻、专注的咀嚼…”   肉片被牙齿磨出血汁,满口四溢的香嫩。   “或许。”   乔治·罗密看向周围的护卫。   “你们也想试试看?”   齐齐的吞咽声…   吃吧…   吃的更多,吃的更好。   不停的咀嚼,不停的吞咽,不停的渴求…   失去的东西…   终会在一次次牙齿的磨碾中找到…   对吧?   “艾伯先生。”   乔治罗密抚摸着早已冰冷的阿什莉,剜出一颗滑溜溜的眼球在手里搓弄。   “上帝都装了义肢,我们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爱人的眼球在口腔里破碎,咀嚼成香软的泥。   如果欲望能够传播…   它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病毒。 Chapter72 巨不靠谱小姐   半天前。   叮铃铃——   叮铃铃…   ‘哈喽!这里是纱纱最美身材最棒有事请留言喔!’   电话那头:……   ‘请在滴嘟声后——’   接着,是一声认谁都听得出来的拙劣模仿。   ‘滴!’   ‘嘟!’   ‘可以说啦!’   那头:……   “咳,是我。霞之丘诗羽。”枕着手机靠在床头,长发披散着:“你的手机打不通,去哪里了?我想尽快把‘那个’还给你,你知道的…如果来了电话…”   “你…收到留言请尽快回电。”   咔哒。   挂断,脸色晦暗不明。   森月纱…   去哪里了?   …………   ……   叮铃铃——   叮铃铃…   放在案台上的粉色电话连续震动起来。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消失在房间内。   没有电灯,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照射着霞之丘诗羽略微奶疼的脸。   森月纱…   你真是害死我了。   手机不接、座机不回电,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这台手机…   可是会要命的。   ——对于「好借好还」这种事,问题多会出在最后一步。要不是霞之丘诗羽自认为还算了解森月纱,换个人,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坑自己了…   毕竟她就是这么坑了某个男人的。   叮铃铃——   第二声。   死缠着她不放的怪物,就算把这台手机不小心‘遗失’或赠送给谁,最后都会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全知的桃子」…   不接听的话,会死。   铃声最多响几次?   我,还有多长时间?   霞之丘诗羽推开椅子,迅速换上外套,抄起手机就往外跑——从客厅的餐桌上带走了一把水果刀。   假如到了最后一步,也只能试试看了…   森!月!纱!   你这个不着调的女疯子!   玩消失!   大脑里疯狂尖叫着,手脚却非常利落的开门推门,像只灵活又敏捷的猫咪跃出家门。   女孩在月色下狂奔。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在自己选择从森月纱手里接过这东西的那天就应该有了觉悟。这可是另一个世界,危险、诡异的超凡生物的世界了。   叮铃铃——   第三声。   女孩踩着乐福鞋越跑越快,就算战斗或死亡,也不能在家附近。   父亲和母亲…   对了。   那个…人。   可一旦给她打自己的身份就…   不。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霞之丘诗羽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近期内新存的号码…   嘟…   咔哒。   那头接起的很快。   “哪位?”   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霞之丘诗羽忍着跑动的喘息开口:“是雪之下学妹吗? ”   回应重复着接听时的第一句话。   “哪位?”   “…我是霞之丘诗羽,二年级生,我不清楚你知不——”   清泠的嗓音打断了这边急促的呼吸声。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幼稚’且‘不服输’的标签就因为今天的对话才被刻在了雪之下雪乃的头顶。   “我当然知道。”   声音有了起伏。   “桃心小姐,没错吧。”   ——别炫智商了我正在被追杀阿学妹。   “这么晚找我,到底有…”   终于轮到霞之丘诗羽这边打断了:“听我说,我现在正被一个东西追杀,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好见面的地方吗?”   “嗯。”   “雪之下家的二小姐总应该有点特殊的防身手段吧?别告诉我你只是脑子一热…”   “别说没用的废话了,告诉我那个‘东西’是什么。”   霞之丘诗羽听见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穿衣与柜门开合声。   “你没听过‘无所不知的桃子’怪谈?”霞之丘诗羽嘱咐:“已经有人死在它手上了,你可以选择不来——如果我死了,请记得通知我的父母。”   电话挂断,加快了奔跑速度。   她并不是个道德感很强的女人,尤其是在涉及生死的情况下。电话那头的怪物自己对付不了,再来个雪之下雪乃应该也不行但…   落水的人总要抓点什么才能安心。   况且,最严重的结果也只是自己死在她眼前而已,被怪谈盯上的好胜学妹绝对撑得到森月纱回电。   或许,她那边能有枪的话…   自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枪能对付的了它吗?   思考只是一瞬,挂断电话的瞬间,另一条号码按在手机屏幕上。   报警。   不管森月纱口中的官方仪式者怎么样审讯自己,身后的组织会不会暴露——管不了那么多了,霞之丘诗羽,要先活下来才行!   嘟…   “您好,是火警还是…”   没等她反应过来回话,电话那头接线员小姐利落的声音忽地消失——下一秒转而出现的,是把听筒塞的满满当当的、粗糙又暮气的老人音色:他的嗓子仿佛闷在一个铁桶里讲话。   而掌心里的手机,也开始发软、发粘…   她正捏着一块刚刚解冻的肉。   放下。   血水顺着指缝,稀稀拉拉的滴落。   ‘电话’早就变成了一团砰砰跳动的器官——发黑的多孔肉块上,无数只细长多足的昆虫正忙着钻入钻出…惊吓中,被她‘啪’的一下甩了出去。   血肉糊在墙上,可铃声不会休止。   叮铃铃——   她只剩下这台手机了。   不停响起催命铃声的粉色手机。   叮铃铃…   叮铃…   霞之丘诗羽放慢脚步,步步紧逼且越来越强烈的预感让她的手指不自觉点上了接听键。   接听。   “莫西莫西!这里是桃子!”   “……”   “差一点!只差一点桃子就能和你见面了!有点可惜呢不过…被期待过的美味吃上去更可口?”   “让我们快一点进入流程吧!”   “我已经等不及要去见你啦!”   “请问。”   “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现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霞之丘诗羽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安安静静的倚着,不仅是等那位好胜学妹的到来,也是为了仔细思考电话中传来的每一句话。   快一点,进入流程?   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必须走完这个流程?   如果不接听会死,不提问会死,提问也会死,得到答案与否都会死——所谓的「桃子」为什么还要通过‘接听’→‘回答’这种方式来杀人?   直接在上千万人口的都市里大开杀戒就可以了吧。   一定有什么地方…   被忽略掉了。 Chapter73 全家有毒森月纱   “我的问题是——”   最关键的地方似乎被静了音。   实际霞之丘诗羽什么也没说,嘴里模仿着信号不好的样子,断断续续的:   “是…”   “…以…?”   “如…桃…”   “…就好…太…”   “喂…?”   “我…说什么?”   “…其…就…”   咔哒。   对面挂断了电话。   果然…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掉了。   等它再次打来应该还能拖延一点点时间,快想…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霞之丘诗羽。   这个招数只能用一次。   快点思考…思考…   大脑动起来…   冷静——!   首先,在原本的故事里,‘桃子’是个只要流程不出错便不会轻易杀人的‘鬼怪’。举行某种仪式,呼唤它;打去电话,在它接听后问出问题…   就是故事的全部。   而被‘修改’后的现实则为:不清楚这台手机最初的主人是否举行过奇奇怪怪的仪式;再者,并非拨过去,而是对方打过来。   打过来,持有手机的人不接听会死。   接听,提出问题,回答后,会死。   接听,提出问题,回答不上来,也会死。   至少森月纱讲过的就是这样…千万,千万别在这种地方捣蛋了…   被放了鸽子的黑发小姐心中默默祈祷着。   所…   等等。   霞之丘诗羽挑眉…   如果「提问」的结果都是死,为什么还要回答。如果我是那个怪物,任何问题都说‘不知道’就好了——不是吗?你的问题我不清楚,抱歉,要杀掉你了。   啧。   也就是说,看起来完全被扭曲的怪谈,暗地里也在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则’——即,它需要对提问者作出‘真实’的反馈。   它…   没办法说谎,而且,在面对未知的问题时,必须真的去寻找提问人想要的答案。   有人佐证她的推测。   ‘它真会去看颜色喔。’   具体是什么颜色森月纱也没说,但小疯子告诉她‘我当时只是让它告诉我,今天我袜子的颜色’——这句话霞之丘诗羽只相信最后一个词。   颜色。   至于她到底问了什么…   呵呵。   说起来,超大尺码阿,她会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   冷静冷静冷静…   专心专心专心…   你要死了霞之丘小姐!霞诗子老师!专心专心…   第五声电话铃响起。   影影绰绰的黑色线条模糊了背靠墙壁少女的视线。   即便道路旁有着光源,这片空间也一反常态的暗了下来…   索性,闭上眼睛吧。   第一:   它没办法说谎。   第二:   对方一定会去找问题的答案。   综上,自己要问一个什么样的问题,才能暂时…渡过?   不,不是渡过,重点还要压在雪乃那孩子身上。   至少这个问题得花费它足够长的时间让自己撑到跟雪乃汇合。   问出问题…   消耗它的时间…   它会真正去做…   几秒后,黑暗中亮起一双深红色的眸子。   ……   叮铃铃——   叮铃铃…   “莫西莫西!”   “这回听得清吗?”   童真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低沉:“是不是还听不清呢嘻嘻嘻…”   “可以的,桃子。”   霞之丘诗羽举着电话,慢吞吞的走到熄灭的路灯下,一边夹着手机,一边从兜里掏出水果刀。然后,坐到了长椅上。   “我可以,桃子。是要问我出问题吗?”   对面沉默了半秒,似乎有些惊讶这个人类的配合——她是看见过那个男人的下场的哦。   真有趣。   是…   决定遵循命运了吗?   “那么那么!桃子在等呢!”   “问题是?”   霞之丘诗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旦她的推测出现一丁点错误,这大概就是她最后的一次呼吸了。   呼…   “问题是:”   “想知道…”   “森月纱现在的——”   话还没完。   “不可以哟。”   就被打断了。   一瞬间,霞之丘诗羽浑身发寒。这个、这个家伙…   “嘻嘻…桃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呢。那么那么!”   “请换一个问题吧?”   竟然拒绝了。   再怎么说,霞之丘诗羽只是高中生而已;比起在这个年龄就盘算着建立新世界的某月,她仅仅是相对普通人稍微多了些小说方面的才能而已。   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还能拒绝。   失误了。   没错,答应、接受提问人给出的问题,当然会被‘规则’限制着,在能力范围内给出真实的答案…   ——但它可没说,它不能拒绝。   ——所谓的守信,是在答应你的前提下哦。   ——人类。   之前霞之丘诗羽认为自己分析没错也是基于它不会拒绝…   糟糕了。   她知道森月纱对它的‘危险性’,本来打算让它‘飞’去找那个疯丫头顺便被随手锤一顿…   现在,这条路堵死了。   自己真是愚蠢,竟然没想到它会拒绝的可能性。   “那么那么…”   “你的问题是——?”   霞之丘诗羽垂下眼帘。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想一个问题,一个能牵制它久一点的问题…   不能超出它的能力范围,否则答案就是‘试过了,但不知道哟’;也不能太简单,否则自己等不到雪之下——关键点在于,她根本不清楚桃子的‘能力范围’到底有多大…   绯色瞳孔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想问…”停顿了一下:“想问…”   赌一把。   “森月纱亲生母亲此时此刻的位置。”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   “桃子…”   “同意啦!稍等哟!”   “顺便,我喜欢你的耳朵呢。一会见!”   很好…   霞之丘诗羽在心里挥了一拳!   成功了!   森月纱是孤儿,她的亲生父母早就不知所踪——让人恶心的怪物,就算你能在全球几十亿人口中筛出她的父母,那要多久呢?你的‘能量’范围有多大?覆盖一条街,还是一个区、一座城市?   更何况,有概率她已经去世。   在灰烬里找吧。   给我…   只要给我五分钟等到…   不。   不需要了。   霞之丘诗羽站起来,她听见了黑暗中响起的脚步声。   没有表情的面具下面依然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全副武装’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背着军用包。   “你没有戴面具。”上来就是指责。   “阿…那种东西现在顾不上了。”霞之丘诗羽皱眉:“如果是坏消息,你应该不会来,所以…”   咔嚓。   雪之下雪乃用行动做了表示。   口袋里伸出的手,握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左轮。月色下的金属还隐约刻雕着复杂的花纹。   “阿啦,你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怪物在哪?”   雪之下雪乃环顾周围。她也是第一次拿这东西,手心早就出汗了。   不过周围好像…一切正常?   「二女深夜戦の着信鬼」——面面相觑的两位女士现在就是这么个呆样。   “你说的那个什么电话精灵…”   “很快,”霞之丘诗羽抬抬手:“它会打电话——”   “打电话?”   即便声音被面具扭曲过,霞之丘诗羽也能听得出其中的奚落:“你说的电话,不会是你手里的那捧沙子吧?”   低头。   掌心里,浅粉色的细沙正一点一点的从葱白的指缝间悄然流逝…   霞之丘诗羽:……   ???   ?…   什么意思?   回想着自己的提问。   …森月纱。   你全家都有毒吧? Chapter74 对渣女的一致性判断   屋内。   换了个地方说话。   “没想到第一次偷偷摸摸潜入的卧室竟然是女孩子的吧?”   雪之下雪乃规规矩矩的坐在木质高背椅里,脸色不怎么好看:“学姐二十分钟前可没有这么自在。‘如果我死了,请通知我的父母’…真是感人。”   棒读。   霞之丘诗羽勾着眉,懒洋洋的伸展胳膊,宽松的衣服在手臂上下活动时露出了肩膀上的黑色细带。   翘腿,雪白圆润的大腿被月光镀了层银霜;交错搭在桌面上,每一颗脚趾上涂着小豆蔻色。   一只红色眼睛不知廉耻的狡猾猫。   ——雪之下雪乃盯着那双长腿看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无聊的挪开眼睛。   没有…   自己没有反应。   对学姐。   果然,喜欢的还是男孩子吧。   森月纱什么的。   错觉。   “那时候当然‘情真意切’了,毕竟,真的以为会死嘛。”两把椅子挨的很近,黑发垂瀑散落,在发丝间,歪着脑袋的学姐从缝隙里盯着那双宛如被暴雨洗刷过的晴天色的眸子。   然后…   缓缓靠近。   宽松的睡衣在俯身间显露出迷雾背后起伏的群山,而某位晴天色少女的偏转视线,也让这只绯色瞳孔的猫咪找到了有趣的猎物。   “学妹为什么不看我呢?”   深粉色的舌尖探出嘴唇,沿着左唇角开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向右移动;炽热的双眼看着,粗重的呼吸在口腔里打转;房间里的气温也在不知不觉中升高…   “…不知羞耻。”严肃的二小姐挤出来半句。   没有牙齿的话语伤害不了任何人。   霞之丘诗羽莞尔,偷偷伸出食指,轻轻的、慢慢的在雪之下雪乃的手背上…   剐了一下。   女孩一个激灵!   瞬间蹬着地板离她三米远…   “阿啦。吓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霞之丘诗羽。”   一双眼玩味,一双眼薄怒。   两个人却想着相同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霞之丘学姐…好麻烦的人。她让我感到不适。果然,我不喜欢女孩子,错觉,森月纱是错觉。   霞之丘诗羽:好无聊的挑逗阿。看来,我并不是对女孩子感兴趣,而是…只喜欢森月纱吧。只是喜欢她。   对视无言,谁也没有在意彼此的沉默,都想事儿呢。   过了一会,霞之丘诗羽先开的口——她没那么纠结。   “今天真要多谢你了。”   道谢是必须的,不管怎么说,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而那把左轮…相信也不是常备的防身武器吧。就这么拿出来,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处置呢。   “处置?”   雪之下雪乃摇摇头,相同的话还给霞之丘诗羽:“别在电影里找现实。我是雪之下家的孩子,我的生命安全排在第一位,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那把左轮只是拿出来而已,不是没用到吗?”   “不击发就不会有麻烦,我没帮上什么忙。”   啧…真是别扭的性格。   霞之丘诗羽托着腮,打量她时,长长的指甲在脸颊上滑来滑去。   雪之下雪乃,看来不是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出乎意料的说一不二…相比起‘虚’,更在意‘实’…吗?   就是多少有点辜负她的姓氏。   “只凭姓氏推测我就不说有多傲慢了,来这里也不是真有大把时间和学姐闲聊——我的行为算是先踏出第一步,偷偷摸摸跑到你卧室,两个人友好和平的相处,说别的女孩的坏话——我们没到这个关系。”   “霞之丘学姐清楚吧。”   毫不留情的戳破浮在水面上的白纸,气氛也随着理性、直接的言语急转而下。   霞之丘诗羽点点下巴:“阿呐,难道小学妹讨厌我吗?”   “我不止讨厌你,更讨厌明知故问的你。表现着亲近,对别人的反应视而不见,即便明白对方洞察了你的目的,依然自作主张我行我素,这种傲慢里掺杂着精致的利己主义气味。”   “没有一处不是我讨厌的。”   高情商、善于表达、懂得利用规则和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霞之丘诗羽所表现的并没有那么严重。   但,也多少让雪之下雪乃想起了某个短发女人。   真…让人讨厌。   “诶诶,别那么说嘛,”霞之丘诗羽扇着手掌,眼睛弯弯的:“什么利己、精致,我自认为还做不到那一步呢。只是一个会体谅她人的平凡的女人而已呀。”   “有些时候,你总要加一层滤网,把那些不该通过的东西隔离在网子的背面。像学妹这样言辞犀利的性格,不会有人喜欢的哦。”   雪之下雪乃露出不含感情的微笑:“我只是坦率而已。”   坦率,不虚伪的交流。   或许不怎么中听,但绝对是真实、真诚的。   “阿啦,坦率?是毒舌吧。”   “坦率没有错误,如果学姐非要觉得是毒舌,我个人不反对——每个人对世界对周遭的判断是根据眼界高低的,有些人智慧不足很正常。”   啧,真是一只不服输的、时不时亮爪子的小猫。   可雪之下同学,太多人打着‘坦率’的旗帜用言语伤害他人。所谓坦率,有时就是暴力呢。   “学姐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听过你的传闻?”   “不不,我可以做到让别人不讨厌我哦,雪之下雪乃,你做不到吧。”   确实…   搔首弄姿的…   不知廉耻的女人。   “嘲讽说很多遍就是羡慕啰?”   “我绝对不会羡慕你的。”   霞之丘诗羽抿着笑没在招惹已经亮爪子的猫咪。   还是说正事吧,快要爆炸了呢。   收起笑容,坐直。   “我先说好,你真的确定…”见她眼里闪过不耐,霞之丘诗羽不以为意的垂头弹了弹指甲:“没有回头路咯,雪之下家的。”   “假面舞会、「桃子怪谈」,我之前经历的一切…”   苦咖啡味的声音一点一滴的在夜色下晕开一卷雪之下雪乃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然后…   “森月纱?!”   免不了…   绕不过…   某些女人。   “那个渣女?!你问的问题…”   咬牙切齿?   诶呀呀…   渣女?   反应这么大么雪乃…   “看来我们在某些点上能够达成一致了,小猫咪。”   霞之丘诗羽掩嘴轻笑。 Chapter75 善良又傲慢   达成一致的两位女士不约而同的对彼此隐瞒了一件事。   ——她们都被森月纱救过。   但谁也没说。   就很有意思了…   “原来拜托别人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我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刚刚帮过你。不是很正常?霞之丘学姐,打感情牌很累,我也没有时间和你聊那些‘不重要的无关人等’——”   无关人等?   特意强调‘不重要’是指…   森月纱?   霞之丘诗羽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眨了眨眼:“先说好,我可没有岔开话题。只是,森月纱这边…你既然认识她,为什么不向她求助呢?”   听你刚刚说的,可是完全清楚森月纱的‘身份’哦。这时候在否认已经晚了小猫咪。   雪之下雪乃脸上挂起防御性的冷淡:“那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来说,我与学姐是合作关系,有必要提不相干的人吗?”   那个…   屑女人。   霞之丘诗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说说看。”她翘起腿,“我能做的不多。你多半也猜到了,和你一样,”指指自己,又指指雪乃:“我们都是「接触者」,如果你拜托的事情做不到,学姐学妹这种关系也没用哦。”   与其说拜托…   “我想知道有关「仪式物品」的详细信息以及在舞会里它的价值和…”   “如果我想得到它,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正摆弄指甲的手一顿。   “仪式物?”霞之丘诗羽抬起下巴,上下打量雪乃:“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就算你用‘我想变强’这种话敷衍我也没关系。”   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攥紧。   欺骗没有意义,决定了合作,这种事是肯定要告诉霞之丘诗羽的。   她足够聪明,也比自己更加熟悉那个组织。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形容的,在我这边,我管它叫‘不适格者’。”雪之下雪乃若无其事的看着眉头渐渐皱起的学姐,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我似乎没有称为仪式者的可能,在成为接触者后,不断、不断的出现幻觉、幻听…”   随着讲述,晴空色的眸子里一片黯然。   “什么东西在操纵着我,引导着我;它步步紧逼,有很多次差一点——就差一点…”   “难以挽回的后果…”   “或许你认为选择冒然踏入那个世界的我过于鲁莽,没有考虑到自己背后的家族。霞之丘诗羽,恰恰相反,正因为之前出现的种种问题,我才选择冒险。”   雪之下雪乃没有过多描述细节,一带而过后,探究的望向神色复杂的女人:“所以,我需要仪式物。多少听某个屑女人讲过,再加上一些我个人的推测…”   “现在,还有了学姐,事情就更简单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猜想到底正确还是错误?”   正确。   霞之丘诗羽在心里鼓掌。   真聪明。   这孩子拥有着过人的智慧,不说以「不适格的接触者」的身份存活下来这件事,仅凭蛛丝马迹就推断出这一切的她,绝对超越了大部分人。   胆量和智慧皆有。   就是情商残了点…   性格扭曲了点…   傲慢了点…   但不重要。   这样,也许——   更好呢?   “正解。”   霞之丘诗羽答道:“你的判断完全正确。其实就算没有我,等到你参加舞会后同样有人给你解答,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我这边就当作答谢你的恩情好了。”   她竖起食指:“大多数没有资质、没有天赋的接触者,只能像走钢丝一样,在危险和痛苦中徘徊——极少人能通过,也就是:成为仪式者。”   “而有资质的,”指指自己:“走的是在钢丝隔壁的、坚固的石桥,我们的危险不在桥上,而是过桥之后。”   雪之下雪乃眯眼:“仪式者的考验?”   “嗯…说考验可以。「仪式者」,既然有这个名字,当然是「仪式」了。”   “我明白了,所以会出现类似‘杀掉一百个人不被发现’这种仪式?”   霞之丘诗羽再次感叹。   “你可以这样理解。接下来就是‘获取’。据我了解,假面舞会这个组织里的确流通着几件仪式物,一部分被当作任务奖励,一部分是在成员们的手中——你得明白,很多人并不想成为仪式者。”   因为仪式失败的后果…   “死亡?”雪之下雪乃微笑:“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用担心后果吧。”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压制住…”   霞之丘诗羽好奇。   听她说得倒严重,可现在看起来,雪之下雪乃似乎没什么事?   “不能。”   因为某个屑女人湿哒哒的小三角和头绳?   我该怎么说。   雪之下雪乃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   “代价,告诉我怎么得到它。”   “嘛…目前获取方式不明的东西,怎么交换还是要看持有人的要求吧。阿啦,突然想起来,”霞之丘诗羽竖起手掌,一脸八卦:“有个成员想要集齐某个现下正火的偶像团体的内裤…如果你能弄到,说不准…”   “好像就差三条了呢…”   雪之下雪乃:……   你们真的是个严肃的组织吗?   “我们,是我们,不是你们。”霞之丘诗羽再三强调,“人呢,就是这样,在你看来钞票不重要,是因为你生来就不缺吧。有些家伙出售珍贵的东西,只为了换几块黄金…”   “这种事你会亲眼见到的。”   是吗…   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同。   “想象中?”霞之丘失笑:“你才应该少把电影带入现实吧大小姐,以为是什么极道?那里面什么人都有。宅男、陪酒女、金融家、大学生…”   “光交流就暴露了。”她撇撇嘴:“伪装的好一点,等三年后你就可以报考东艺…对了,给自己起个名字。”   雪之下雪乃点头表示记住了。   她的目标是仪式物。   只有成为仪式者,才能摆脱森月纱的内…摆脱那些源源不断的幻觉和时不时出现的声音。   性格不合的两位女士交流上倒没什么问题,半个晚上下来,该清楚的清楚、该计划的也都计划了,唯独,唯独让她们弄不明白的。   就是那台手机。   化成沙砾的手机。   如果霞之丘诗羽没有说谎的话,森月纱的亲生母亲…   不简单。   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仪式者。   隔空击败了…桃子吗?   这可能吗?   神秘…没有降临太久吧,按照霞之丘诗羽的说法,第二等级「超序」都没办法对抗那个怪物。   她的母亲就能轻轻松松的消灭或…击伤它?   表针跳入新的一天,独居少女没有早归的概念。   霞之丘诗羽笑眯眯的看着陷入沉思的姑娘,在铺满月华的桌面上,摆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左轮。   讨厌我,却撑着不离开。   保护吗?   善良又…傲慢的家伙。   染个金发吧。   小雪乃。 Chapter76 阳谋   一颗颗蠕动的巨大器官,黑腺毛层层密布,在无风的宇宙里悠然摇曳着;血管从触须里膨胀的几乎迸出,脉络复杂绵延在这座漂浮于黑暗中的血肉宫殿。   跳动的‘咚咚’声来自核心亦或每一根触须的根部;也可能没有声音,一切都只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在你耳边模仿…   咚咚。   凸起的黑绿囊肿,再看其实是凹陷的;无数颗星球大小的子宫兴奋的收缩膨胀,优美动人的尖叫声更不会听起来刺耳。   在这里,投身于此地,你甚至能嗅见沁心的腐烂肉香;你会开智,会明白有些生物一直乐此不疲的进行着欺骗行为——它们欺骗别人,也在欺骗自己。   比如在某种情绪下的疯狂实则是理智,而它们恰恰曲解了理智的意思,于是文字变成了行骗的工具。   听着…   你得怀疑一切。   怀疑身边人对你传输的信息…   它们篡改了你的认知。你所理解的世界,并不同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你触摸到的玻璃,视线穿透过的玻璃;你看到那个女人,亲吻的那张嘴唇;假设你仍觉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请你务必、务必破开皮肤瞧一瞧吧…   你认定的妻子是由什么‘组织’构成的,而刚刚诞生的孩子,头顶的蝴蝶结为什么从来不没有更换…   你相信它会动吗?   你想象过婴儿不吃不喝,它头顶的‘绒毛’却对你露出笑脸吗?   它…继承了你们的基因,不是吗?   听着,听着…   破开皮肤…   将颅骨碾的碎碎的,就像肉馅一样;你得学会亲手寻找答案,如果你开始怀疑,那么,我就能给你真实…   蠕行的皮层中,渐渐传来了悠长的歌声。   而依提问来此的生物——算不算得上生物,其实在这座血肉、触须和巨大子宫构成的宫殿里,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它…   真的太美了。   不是吗?   桃子。   这是你的名字吗?你爱你的名字,你爱自己的身体,虽然它们都来自每一个低等生物。   你将这些东西从它们的主人身体上扯下来,塞到自己身上;鼻子是别人的,嘴唇是别人的,牙齿是别人的;   眼球缺水,牙齿不够健康;鼻尖太钝,耳朵又偏大…   看看,看看你面前层层叠叠的黑色纤毛…   你到底在模仿什么呢?   应该是人类…吗?   还是,面前这些纠缠、汩汩泵动,海浪般摇曳的毛发…   你的、改造,偏离了美。   ‘美…?’   渺小的身影呢喃着,在滑腻声交错的宇宙里传的很远。   ‘我该如何形容您的形状…’   ‘不,我不该用语言…’   影子失望又哀怨,渴求与某种被激活了的欲望引导着它一步步走向漫无边际的美妙花园…   ‘我渴望您…’   ‘却又怨恨您…’   影子看见了深坑和深坑下的眼球;不,它应该是一朵朵长满眼球的向日葵…不不,它…它是不该被如此形容的…   引领我…   在肉欲和孕育中狂喜…   告诉我…   吞食我…   嚼碎或吞咽成华丽无比的浓汁;   很快…   我将成为您的x欲或食欲…   来呀…   我…   我是谁…   谁…   桃子…   桃子看见了伟大的——!   如尘埃般的身影靠近触须,它欢快的笑着,逐渐和血肉融为一体。   如常的黑暗无光的宇宙。   一个渴求者追寻它的爱,这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过了亿万年。   或者一秒。   稚嫩的女声忽然响起——怎么听都是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嘁。”   “想当年我当海王的时候多元宇宙一半的…”   “女儿的配偶们都弱爆了…”   …………   ……   沙砾倾泻在沥青路上,被风吹散。   不久后,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停顿。   紧接着,一大堆让人恶心的油腻称赞不要钱的扔在地上。   “野堇菜~”   “哦~顽强独特的野堇菜!”   “请问您是否愿意和我做一次短暂的交流呢?”   男人单膝跪地,称赞的目标是道路旁随处可见的淡紫色植物,不远处,短发姑娘一脸无奈的看着。   看着这位对植物求婚的男人。   “哦…”   ——又来了。   “野堇菜~”   “落落大方的野堇菜~”   “我唯独喜欢您这样坚韧又不乏美感的植物。”   ——刚才你对那株牵牛花也是这么说的。   加藤惠自认为(呵呵)不是个爱吐槽的人,可也实在接不住这位‘哥哥’的作怪。谁的能力这么奇怪啊,像个舞台剧演员一样,幸亏是夜里,否则…   很难想象那种社死的状况哦。   “哦~让我心驰神…”   ——没完没了。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要被白炬先生的那个官方组织监控一段时间,而恰好又有某位喜欢演舞台剧大哥哥‘看中’了自己(酒井孝)…   反正也要作为保护者全天候跟着她。   结果,男人一拍脑门:   ‘想不想见识一下官方仪式者处理特殊事件的样子?’   ‘抱歉,不想哦。’   ‘太好了!想的话晚上跟我走!’   ——不要自说自话了,这样真的好吗?   ——有点不着调。   这么想着,加藤惠也是持拒绝态度交流的。她不会拿「桃子」不当回事,前一段时间自己被追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森月纱…   改变她想法的是一条信息。   「想办法加入仪式所。宇佐美玲子和酒井孝很看好你。」   加藤惠:……   「东条小姐,我觉得你在为难我。」   「我只是一个被监控着的接触者而已,这里的情况很…」   很…   等等。   打字的手忽然停顿。   东条葵…   玲子姐姐?   酒井孝?   加藤惠歪着头,按住屏幕删除了打好的文字。   「东条小姐对仪式所很了解哦。」   对面直接承认了:「我是仪式者,加藤惠,发生了这些事你也应该多少有过猜测——这不是秘密。」   「如果你能渡过适应期,就加入官方仪式所吧。据我了解,目前没有什么组织能够满足你这种乖乖牌的需求,顶着接触者的身份,你也已经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   东条葵的阳谋简单直接。   「你可以拒绝,我也不会用加藤先生威胁你做这种事。」   「但,加藤惠…」   「你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不想在新时代即将来临的前夕,率先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吗?」   「不想保护自己的父母吗?」   「每一次都要依靠别人吗?」   「以你目前的水准,官方只会邀请一次。作为第一个打破它们愚蠢‘规则’的存在,你所得到的一定比失去的多。」   加藤惠捧着手机,聊天框里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大脑里还是一片混沌。   官方…   玲子姐姐还是酒井先生…   看好我?   会…   邀请我加入?   我就是、就是警察了吗?   危险的怪物,特殊的、奇奇怪怪的能力…   神秘的世界。   这些,这些都不足以让漠不关心的眼睛睁开。   唯有一点。   ——成为仪式者,就,可以像森月纱一样?   被无数条华丽锋刃围绕着的、挥舞匕首,轻而易举裁开石墙的少女,自然而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憧憬。   对英雄的憧憬。   对强大的憧憬。   还有,   对…   对…什么…   加藤惠抓不到最后那点感情,没在意的摇了摇头。   森月纱,是个很好的朋友,如果能像她一样,成为仪式者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吧?   少女低头打字:「我会尽力?」接着,第二行:「完全没办法反驳东条小姐的说辞,就好像提供了很多选择,可最终也只有一条路能走。」   东条葵回复的很快。   「那些看不见的墙可不是我造的,是这个世界。学着接受吧。所谓长大,就是用额头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看不见的墙壁,最终,撞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路来。」   加藤惠:「好生动的比喻,有点害怕哦。什么时候得罪东条小姐,会被不知不觉处理掉吧?」   东条葵的回复意味深长。   「当然不会。」   「小加藤,你有没有发现…」   「我从开始就没有问过——谁救了你?」   加藤惠骤然攥紧手机。 Chapter77 从今天开始做女人!   加藤惠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东条葵不会对森月纱做什么。   至少目前为止条件还不允许她开始进攻——宇佐美玲子那个从头到脚散发着愚蠢的女人,完完全全相信了吧。   相信,森月纱只是个「接触者」。   而自己‘拜托’她抹去森月纱的信息,也被理解为对前女友的眷恋和保护…说不准,她还猜测自己会不会暗地操纵着那可怜孩子的人生?   呵呵…   「结界师」是谁,她已经清楚了。   宇佐美玲子调查得到、调查不到的事情,都完整的被野口忠摆在她的桌面上。   所以,森月纱。   是你救了加藤惠。   两个人成为朋友了吗?那孩子才会对我隐瞒你的存在,就像她对官方的人说谎一样。   真好啊。   看你变强大,不再是孤零零;有了钱,每天疯疯癫…   这一点倒是没变。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仪式者、身边的仆人又从哪里来…   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   森月纱…   “把她的信息抹掉。我不喜欢谁都能随便调出森月纱的档案,既然小可爱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就把她周围的人撤回来吧。”   “嗨…”   应答声有气无力。   “父亲那边最近怎么回事?三个桩都折了?”   “嗨…”   有气无力。   “最近他和那个人走的很近,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东条集团,我们还是渗透的太慢了…”   “嗨…”   有气无力。   “所以野口先生想辞职了是吧?”   锐利的杏眼看过来。   沙发上,足以称得起俊美的男人散着长发,一副‘我今天就死这了谁也别拦我’的沮丧脸,半边埋在靠垫里。   野口忠因为什么沮丧东条葵太清楚了。   那是一个…   让人不得不哈哈哈哈哈哈的故事。   「前置Ⅰ」,「万人迷」,让女性爱上自己。野口忠再怎么笨嘴拙舌,这种推进式的前置任务早晚能够完成,大不了多挨几个巴掌的事。   然后…   「那不是更好(前置Ⅱ)」   「‘每一个成功男性的背后都有一位贤明的女性’——有没有可能…」   「这句话指的是同一个人?」   「请验证这种可能性。」   「在不被识破的情况下,以女性身份,让五十位雄性人类爱上自己。」   「注:有些时候,想要成功,必然得付出一些血的代价。」   「注:什么?!你竟然…那不是更好?」   然后野口忠就自闭了。   一个星期都在上司愉快的欢笑声中度过…   哈哈哈哈哈。   野口忠,太有意思了吧!   该说你是被偏爱,还是运气过差呢?   比起自己或所知的那些人的「前置」仪式…   “葵大人,你少幸灾乐祸…”   野口忠抬起脑袋,眼下挂着两牙黑眼圈。   “不是危险的问题…”   “我宁愿换成什么‘杀一百个怪物’之类的…”   可惜不行呢。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是命运哦。   “葵大人…”   “别看我,我又不喜欢男人,怎么会知道哪一种好上手比较容易让你得到爱。”   野口忠寻思我也不喜欢男人啊。   我们是一国的啊葵大人。   东条葵捂着嘴点点头:“是呢哈哈哈哈…”   妈的。   要疯了。   ——自己好不容易凑够了女性人数,满足了需求数量上的‘爱’,结果来这么一出…女孩子结束后变成男孩了是吧。   难道自己还要女装吗?   “如果你给我描述的没有问题,这不是必然么?”东条葵转转钢笔,把两份文件夹好:“我会教你怎么化妆和穿搭,放心吧野口,谁让你的脸长得那么好…”   还真有点想看JK野口依偎在肌肉壮汉怀里嘤嘤嘤的样子呢…   东条葵抿着嘴角浮想联翩。   “葵大人…”   “嗯?”   “我感觉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有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有关工作的事。”   ——JK野口黑丝短裙野口吊带野口鱼嘴细高跟野口露背野口哈哈哈…   “葵大人。”   “在想工作,别烦我。”   ——得让他学一下伪音…穿衣服时还得填充一下胸部…别的倒还好,本身就是瘦长身,再加上脸…   “葵大人。”   “我在想——”   “你全都说出来了啊。”   东条葵:……   抱歉。   有点情不自禁。   “…总觉得就算仪式成功了,得到的也会是个很奇怪的能力。”野口忠满脸绝望——看吧,第一个前置是以男人身份去勾引女性;第二个是以女性身份去勾引男性。   这破东西究竟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仪式者啊?   让双性都能够爱上自己的能力?   他是个士兵,是葵大人的刀剑,不需要那种软弱的能力。   “这可不对呢。”东条葵摇摇手指:“神秘降临以来,你和我不是见过太多诡异力量了吗?他们舍去那些力量,没有一位能单对单打赢你吧?现在?”   野口忠明白东条葵的意思,也知道有些不起眼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   不甘心啊。   这种东西。   “没办法,我们只能试着接受。”东条葵盖好钢笔,站了起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与机器。在她的眼里,有时候却也真的分不清人和机器的区别。   这座城市的燃料们。   进入神秘超凡的世界,有些东西就改变了吗?   “他们改没改变我不知道,反正我真是彻彻底底要…”   有了野口忠这么一档子事,最近伤春悲秋的情绪都少了。   东条葵转过身,调侃道:“亲爱的野口,想去逛街么?”   “想不想试试漂亮的…”   “白丝?黑丝?”   “葵大人…”   “小洋裙…”   “葵大人…”   “烫个卷发怎么样…”   “葵大人…”   “这是我私人化妆师的号码,喏。”   野口忠:……   “不能被识破,全力以赴吧野口。就当成…”黑发的毒苹果小姐眨眨眼:“当成一次潜入训练?以前也有过吧?如果捉住就会被好几个臭臭的男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什么的…”   有个鬼。   又不是间谍…葵大人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看的视频没有男人。”   野口忠挠挠头,下意识的怼了一句:“导演和摄影师不算?”   安静。   东条葵抽出烟卷,低头在烟盒上敲了敲:“下午会议推迟,带你去买‘小衣服’。”   “漂漂亮亮的新秘书,野口女士。”   东条葵挑着眉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野口忠:你这是报复。 Chapter78 她们都有美好的夜晚   一艘小型邮轮破开海浪。   空空荡荡的客房,餐厅里只有一只到处扑棱翅膀快活的小鸟和一位女仆。   ——整条邮轮只服务两个人可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所以我说来对了嘛。”   森月纱举着叉子,把龙虾肉塞进娜吉妮的嘴巴里。女仆顺从的张开嘴,视线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周围的服务人员…   虽说是最小型号的邮轮,可是这种航行距离,几乎就等于空驶一趟。   钱多了烧的?   “快吃快吃,一会我们去甲板上捉海鸟。”   “还有小曲奇,她想出来玩一会。”   娜吉妮替森月纱把餐布揶好,顺手抹掉她嘴角的奶油:“我们不能在这里放出小曲奇,主人。船上还有那么多人呢——你从哪得来的那张奖券?”   “冰淇淋店?”森月纱报了个名字:“娜吉妮不要想太多啦,旅行就是旅行。”   “要开心的。”   “而且我发现,”小鸟转着黑黑的眼睛,放低声音:“客房里有…那个东西喔。”   娜吉妮:……   刚刚还说抓海鸟的事儿呢。   森月纱张开五根手指握了握,稍微纠结:“可是娜吉妮不太喜欢有东西阻隔身体接触吧…”   海鸟,说海鸟的事儿。   “诶,不然…”   海鸟!   “鸟儿不重要,是小曲奇和阿莉埃蒂的意思。她的龙骑士梦和驰骋大海的梦嘛。我就想感受一下海浪和海风的气息…”   不过。   森月纱一脸天真的看着娜吉妮,舔了舔嘴唇:“不过,在娜吉妮身上不是也能嗅到吗?”   蛇女仆双颊微红:“小声点啊…”   “由乃不在这里喔…”   卷着黑发挑逗着,身子也悄悄靠了上去。被主人贴上来的女仆忍着发热、不适的身体,尽量在周围的服务人员的视线里维持着‘有规矩的女仆’的样子。   坐直坐直…   灼热的气息呵在耳朵里。   “娜吉妮,我们偷偷喝一点酒吧?”   女仆摇头。   倒不是因为什么成年、未成年的关系,醉也不可能醉——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森月纱喝高兴了玩个小海啸小飓风什么的…   她们就得坐着小曲奇飞去目的地了。   “嘁,由乃明明都可以。”   我妻由乃…   提她娜吉妮就想叹气。   那个怪物平时不管喝不喝都会呈现出醉醺醺的状态。尤其是自己给自己套上项圈后,四肢着地,把锁链交给森月纱…   一度让娜吉妮认为这俩人是不是偷着喝了一箱。   结果,完全没有。   就是清醒中的‘游戏’而已。   ‘月纱可以牵着我去任何地方呢…’   ‘走走走,我们去看新出的电影!’   兴致勃勃的、握着锁链的主人和粉发穿着堪堪遮臀的白色长裙的‘狗狗’…   那个时刻,娜吉妮才深知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她不仅得负责女仆的工作,还得时刻注意自家主人和她爱人的行踪,以免某天…   在新闻上看见她们俩。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开维度镜像呀。’   ‘又不傻,才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看到由乃的小白tu——’   住嘴。   太羞耻了…   维度镜像的话,不就是某些低俗电影里的情节吗?在所有人都看不见你们的时候,你们…   ‘嗯嗯,放心了吗?娜吉妮?’   并没有。   ‘真扫兴。明明由乃都没说什么。’   娜吉妮转移视线,狠狠瞪着地上‘盘’在森月纱脚边舔她脚踝的犬乃。   对方很给面子…   很可爱的…   汪了一声。   ——在我妻由乃还没出现前,娜吉妮竟然还天真的认为自己和森月纱做的事有些过分。   现在看…   呵呵。   “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带由乃嘛。”森月纱的声音将娜吉妮的思绪扯了回来:“想要和娜吉妮来一次有趣的、浪漫的旅行喔。”   小骗子。   你只是察觉到危险了而已。   娜吉妮承认自家主人有时候笨的可以,但这个笨蛋的直觉…   或者说,她仅凭直觉就足够了。   神话中的精灵不也是如此吗?洞察人心的力量不需要足够多的经验与世故。   那是种令人羡艳的天赋。   当然了,凭借直觉避开危险什么的那种事不可能出现在森月纱身上。   她通常是:   走呀走。   咦?   危险?   窝!来!啦!!   大概是这样吧…娜吉妮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主人,侍从们都很担心你。既然察觉到这一次旅行不简单…”   所以…   “所以说在海浪摇曳的危险游轮上,来一场粗暴且酣畅淋漓的——”   X爱。   吗?   野性与冲动在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少女毫不避讳,直白又热烈的握住娜吉妮的手:“由乃来了之后,娜吉妮每一次都是‘辅助’,很无聊的。”   “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这一次只有我,”手指顺着女仆弧线好看的下巴一路往下,穿过锁骨:“只有我,和你喔。”   来嘛。   我的蛇。   来缠绕我…   吞咽我。   森月纱弯着眼睛,无辜似孩子的脸上却极为反差的流露出熟透的、可供摘采的诱人表情。   “喜欢就是喜欢,在意那么多东西,会长皱纹的。”   森月纱半强行的拽起娜吉妮,在周遭服务人员古怪的神色中,嘻嘻哈哈的冲向准备好的卧室。   “巴里巴里!今天超级厉害的森月纱整晚都属于你喔!”   “主人小点声…”   “说起来,娜吉妮的柔韧性真的…”   “主人!!”   “诶呀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每次都干干净净一滴不剩的喝唔唔唔…”   “森月纱!!”   咬牙切齿的蛇把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捏成鸭子嘴:“想死了吧…”   鸭子嘴梗着脖子往怀里挤,两片嘴唇濡湿了紫色指甲:“可是每一次叫着‘要死了要死了’的都是由乃和饱饱娜喔。”   什么…饱饱娜…?   “水饱。”   “你今天死定了。”   娜吉妮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两根伸进鸭子嘴里搅动,感受着指腹的湿热,神色也越来越危险:“森月纱…我的主人…”   这样就对了。   我的蛇,弄死我呀。   总是一副‘我是辅助’、‘我尽量不打搅你们’的样子,好边缘的。娜吉妮和我,由乃和我,不应该是一家人吗?   坏笑着,小牙轻轻咬住嘴里动来动去的手指。   以折扇作为发钗的高挑女士猝然回头,冷着脸,略带威胁的看了一圈。   然后,拎起小号主人,双腿十分古怪的扭进了套房。   飞快…   砰。   关上了门。   森月纱,这可是你自己作的。   ……   偌大的餐厅里,七七八八的服务员们面面相觑。   好像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一台米黄色的手机遗落在餐桌上。   而后,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拿了起来。   “全船信号屏蔽了吗?”   “嗨。”   “很好,这东西放在你那里,等她们问起来再说。看好你手下的人,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少做多余的事。”   “嗨。”   于是,某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疯狂打电话求助的红眼睛小姐,就这么和她不靠谱的救星错过了。   那一边抖着腿逃避怪谈的追杀。   这一边抖着腿享受海浪的起伏。   祝她们都有个美好的夜晚。 Chapter79 才被想起来的女人   海风吹起浪花,白沫飞溅到小草帽上。海鸟的声音淹没在海浪里。茫茫碧波中的一抹白被高悬的太阳射出金色的轮廓。   少女欢快的笑声自午饭后就没停歇过。   五根细长被照的发亮,顶端的嫩绿像一根根分叉发芽的露草,试图将飞沫和不间歇穿过甲板的咸咸的海风团在手心里。   娜吉妮双手交叠贴腹,立在不远处静静望着森月纱。   ‘小海鸟小海鸟来这里!’   双颊微红的女仆一头黑发被吹落几缕,在呼啸而过的风中,爱人的身影逐渐变成了视线里的唯一。   昨晚的狂热,午后的天真,时不时的调皮和那张永远开心快乐的脸。   这就是她的主人。   画面恍惚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们从某条船上一跃而下,划着朽了过半的木桨,穿越密林,踏入烫人的黄沙之中。   那时候森月纱也同现在一样开心。   她不应该被关在无聊的、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她应该在霜冻的峭壁上摘花、喷发的火山角起舞、在漫山遍野的绿里打滚儿、吃着午餐,巨龙从头顶划过…   想着想着,脸颊上热腾腾的气息逐渐往脖颈蔓延,一直窜进胸口,激起如被破开的浪花般汹涌向下…   昨晚…   天生柔软的蛇类能够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某个调皮鬼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今天索性都没有了客房服务,主仆二人直接换了一间。不会看脸色的服务员小哥还诧异的问‘是不是哪里漏水了怎么会这样’且打算上报问题给她们补偿云云…   不,就安安静静的给我们换房间吧。   还有,闭上嘴。   娜吉妮捋了捋前额的发丝,心里默默祈祷着有关永恒的愿望。   森月纱…我的主人…   ‘娜~吉~妮~’   沉浸在甜蜜里的双眼切换到现实。甲板尽头,小人儿正跳着脚朝她招手呢。   ‘快来快来!’   慵懒盛开的蛇之花摇曳着臀胯,在几道炽热的视线里,慢悠悠的走向森月纱。   低头。   “主人?”   温柔的将快要垂挡视线的草帽向上推了推。   “快来抱我!”   森月纱打开手臂,垫垫脚,背朝娜吉妮回头道:“从后面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娜吉妮顺着少女弧线优美的后背一直攀升到起伏巨大的后臀。   从后…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少女掰着手指:“娜吉妮喜欢的姿势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喜欢什么地方我也唔…”   笑靥如花的快活鸟儿被从后面搂住了腰。   折扇斜坠,挺翘的鼻子轻轻蹭了蹭怀中人的耳朵。   “痒…”   “主人,这里有很多人…”   “娜吉妮学坏了。”   昨天一整晚的酣战,似乎彻彻底底打破了蛇女仆的某些界线。   两具铃珑起伏的身体紧密贴合,在船头,两人仿佛立于浪尖翡顶般,亲手破开洋面。   辽阔自由的地平线就在眼前。   “有个姓道森的伦敦雾克星先生好像做过这个动作,我也想试试。”   不等回答,森月纱大大的张开手臂,迎着金粼粼的翻涌与迎面刮吹而来的海洋气息,边笑边喊:   “我是宇宙之王——!”   船体载着拥在一起的两道身影驶向远方。   …………   ……   「莫西莫西?这里是阿纱。」   电话那头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阿啦,竟然能被森月纱学妹回电,真是感到荣幸呢…我该不该先放下手机,对屏幕行个大礼?」   森月纱将电话远离耳朵,看看娜吉妮:   ‘学姐好像生气了?’   娜吉妮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这不是必然的事情吗?在她们通过船上的服务人员找回手机后,看着上面的一条条信息,娜吉妮都小小的为那姑娘捏了一把汗。   要是因为自家这不靠谱的主人死掉了…   约定好的事情,你怎么能忘了?   森月纱像只得手的狐狸一样窃笑:‘因为昨天晚上太开心所以忘记了!快问我为什么那么开心!’   才不问你。   娜吉妮捏了捏小色鬼的脸蛋,指指门外起身离开。   电话那头的‘温和问候’仍在继续着…   「看起来您真是太忙了呵呵呵…让月纱在百忙之中还要腾出时间和我通话,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不太懂人情世故了。」   「您玩的还开心吗?」   森月纱捻着卷发打圈,眨眨眼:「开心呀。」说完她好像隐约听见对面在说脏话…   「学姐?」   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半晌。   「所以,您在哪里呢?」   「在…」森月纱扭头看了眼玻璃窗:「海上?信号时有时无,很奇怪,我怎么会忘记通知学姐,都怪这艘破船,我昨天连接不上网络了…」   昨天…   昨天?   你走之前为什么不说一声。   「嗨呀,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说回来给你带手信呢。」   给我一个惊喜…   就是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跳出无法接通的线路声,告诉我‘Surprise!你死定啦!’   是这样么。   两个人安静了十多秒,最后看实在混不过去…   「那个…好吧。」   「我忘记了嘛…呜呜呜…对不起…我、我被娜吉妮一催就忘了…都怪她!她着急登船,我就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学姐呜呜呜…」   霞之丘诗羽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明明差点死掉的是自己,你哭那么惨干什么。   「呜呜呜就因为是学姐嘛…呜…对不起…好担心学姐出事…」   「呜呜呜嗝…呜呜呜呜……」   还打了个小哭嗝。   霞之丘诗羽又气又笑:「好了吧,月纱。我没生你的气,总之是安全度过就算了。别哭了,具体还有一些事情想问你,就算你现在——」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嘿嘿嘿我就知道学姐才不会生我气…」   霞之丘诗羽:……   小王八蛋。   给我哭回去。   「诶你刚才已经说原谅我了说话不算数的女人罩杯会缩小喔。」   「很难想象泽村同学是有多不靠谱才能有今天这种身材…」   森月纱‘噗嗤’一声,而后,另一头也轻轻笑了起来。   「乐乐乐,森月纱。这件事没完,等你回来的…」   「收到!回去会无比真诚的拥抱学姐的爱你哟!」   霞之丘诗羽哼了一声,嘀嘀咕咕。   ‘真是个讨厌鬼…’ Chapter80 森兔子的特级捣药法   学姐说什么?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有点失真。   「我是说,我问的问题有关月纱的生母…之前还在心里抱歉会不会打搅死者或牵连…」   「然后它就死掉了?」   「嗯…所以月纱知道点什么?你的生母应该也是一位仪式者,而且非常强大。」   听学姐煞有介事的一通分析森月纱就想笑。   「不能告诉我学姐,是秘密的。但确实算…算强大的存在呢。」   存在…?   霞之丘诗羽一愣:森月纱的形容…   「也不是非要详细了解你的家庭背景,单纯结束太快有点恍惚。月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随手击杀那个可怕生物的程度了?」   人?   森月纱弯着眼睛:「是很棒的妈妈!如果学姐非常——非常非常努力的话,没准有机会见到祂们?」   ——她们?   霞之丘诗羽越听越不对劲:「…们?」   「呢呢~」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系~」   「…森月纱,你在开玩笑?」   「没喔。」   「…你有到处认妈妈的习惯?」   「嗨嗨,跟学姐不好解释?有机会让你见一见祂们吧?我很快回来,会给你带小草裙和小贝壳喔。」   「谁要穿那种羞耻组合,还有,我猜你不止忘了我,是忘了通知所有人吧?」   森月纱大气儿不喘:「我除了学姐没有要通知的人了!」   「只要学姐知道了,其他人根本不重要好不好诶呀我要去吃饭了呢回头再聊喔学姐…」   咔哒。   嘟嘟…   挂断电话后,另一条号码迅速播了出去。   相比起刚才如妻子一样的质问,这位不温不火的声音反而更让人发寒。   「森月纱同学?」   「…嘻嘻,抱歉啦才刚看到你的讯息。」   「没关系哦?月纱用不着说抱歉?」   加藤惠发来的信息没有霞之丘诗羽的急迫,她只是详细陈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以第三人称视角,将‘森月纱’修改成了某位巧合间路过的神秘人。   以防讯息被监控。   通知到了,森月纱明白就行?   ——虽然是这么想,可发送出去的东西石沉大海多少会让人有点不舒服。共患难…不,是拯救自己的人。   她期待对方能时刻回应自己。   或者,是自己对森月纱的期待太高了吗?   加藤惠坐在跑道旁的长椅上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怎么回事呢…   「惠波波?」   「难听的外号,月纱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要看玩的开不开心。回去给你带手信。」   「注意安全吧,感觉月纱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然后突然就消失的做法有点让人不安。大海、陌生的地方,很危险的。」   「惠波波也注意安全喔。」   森月纱没提注意什么安全,加藤惠却能理解。   「嗯哼。」声音变的轻快:「从认识到现在是第一次听见月纱关心朋友。」   「我都是在心里偷偷为你们祈祷的。」   「们?」   森月纱挠挠下巴。   怎么今天大家都很在意‘们’呢?   「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月纱…」   「惠波波?」   「阿…平冢老师说,等你回来要杀死你…」   森月纱:……   「我是很理解作为老师来说学生不告而别后的气愤…」   咦?   我记得,是跟静小姐报告过的?   森月纱打开公放,翻弄自己的聊天列表。   ——果然,在和平冢静的对话框里,自己早就跟她请过假了。   ‘平平平冢老师!要请假二十天出去下下喔回来会给你带好喝的!’   一边推着聊天框,森月纱一边埋怨:「明明说过了,是她自己记性不好才——」   然后就翻到了对方的回复。   貌似是登船太急,没有看到。   ‘不行!’   ‘森月纱!你又要跑出去玩是吧?!’   ‘不行!给我回来上课!’   过了几个小时。   ‘呀!森月纱!’   ‘接电话!’   又过了几个小时。   ‘你死定了。’   森月纱:……   电话那头,加藤惠百般疑惑:「?月纱确定请假了?那为什么平冢老师那么生气…」   阿哈哈哈。   是个误会呢。   都怪line。   都怪娜吉妮。   …和这艘小邮轮。   「总之,月纱回来后小心一点吧。」加藤惠捂着听筒小声:「今天已经发过脾气了,在走廊里都能听见呢…」   「你要不要给平冢老师…」   「道歉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惠波波!再见!Captain纱要远航了!」   加藤惠:……   「等一下月纱,我没办法和平冢老师…」   咔哒。   嘟嘟嘟…   森月纱抓着手机,一扭身从椅子里滑出来,偷偷摸摸的爬上床,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   拍了拍枕面。   安心!   ‘我不知道我没听见我什么都不清楚…’   “大忙人结束了?”   娜吉妮推门进屋,盘着半湿的黑发调侃。白色浴巾堪堪遮住重要的地方,一双笔直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细瘦的脚踝,十颗涂着冷蓝色的嫩白脚趾陷在绒绒的拖鞋里。   水滴划过清丽的脸。   “主人?”   “哇塞你竟然背着我偷偷洗澡。”   “…偷偷?”娜吉妮眉目流转,浅浅咬了一下嘴唇,“给主人留门了,可惜,没等到人。”半哀怨半挑逗的带着一身湿意坐在了床沿边。   “因为大忙人忙着给自己的储备粮们通电话,我这种边边角角的、不重要的女仆也就无所谓了吧?”   天啦噜!   娜吉妮又双叒叕——吃醋啦!   “吃醋?”   女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风情万种的散开缎面般的黑发,蜷起一条腿,挤出白色的身体乳…   盯着森月纱的眼睛。   从脚面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往上轻轻的…   与其说是涂抹,不如说是带着某种含义的抚摸。   “我哪有资格吃醋?说‘这一次是和娜吉妮单独的约会的旅行,超级罗曼蒂克!’——然后偷偷躲在屋里打电话。”   一双无骨的手逐渐向上提动,白色的浴巾一皱再皱。   …跟着移动的还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女仆又怎么能干涉主人?使用完毕就丢弃在一边,只能孤独一个人泡在水里,想象着在身体上攀登的是主人的手…”   微合的双眼被密黑的睫毛遮蔽,扬起下巴,如瀑的黑发散在奶色的后背上。   一双细长的脚慢慢的、在两个人的注视中穿过被单…   贴在了某位幺蛾子小姐的脚上。   那双涂着冷蓝色油彩的蜷起脚趾,用指甲轻轻在她的脚心刮了一下。   ——脚丫瞬间缩回被子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涂着翠绿色指甲的小手。   ‘捉住你了!’   握着蛇小姐的脚丫,森月纱俯身,整个人像一只迫不及待的母狮,贪婪又凶狠的拧望着近在咫尺的猎物。   从黑卷发丝的缝隙中望进去。   是一双跃跃欲试的眼睛。   “主人唔…”   “来不及说话了!”   “让你尝尝来自森兔子的特级捣药法!” Chapter81 另一艘入港的船   ‘一位伟大的探险家曾经说过…’   ‘所谓超凡应该是我们的事迹,而非我们的身份…’   ‘创造自己的事迹…’   ‘寻找…冒险…’   ‘还是冒险找上了我?’   两艘船并行入港,稍大一艘的邮轮率先泊位后,船体明显有着多处伤痕的小型打捞船在港口处停了十分钟。   “我看你是精神百倍,嗯?”   手持DV的短发女人笑眯眯的倚着制式铁柜,在满是工具的船仓里,镜头对准了在折叠塑料板桌面上写写画画的姑娘。   她褐色的眸子专注的盯着笔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萨曼莎,你有空的话不如帮康拉德准备一下物资。”   “没看我正忙着?”   “忙着做十岁孩子才做的游戏?”   手持DV的女人咂咂嘴:“忙着拍摄考古界的明日之星:劳拉·克劳馥——有的是机会让她大显身手。”说完,镜头转向船仓里脏乎乎的镜子。   照出了拍摄者的脸。   “嗯…怎么说呢?她正在追查失落王国「邪马台」背后的秘密,传说中神秘的太阳女王卑弥呼就是来自邪马台…”   “萨曼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嘿我知道,轻松一点,我们才刚刚启程,接足了大大小小的男人,现在整条船上布满了男性粗犷的荷尔蒙气息,有没有感觉很舒适?”   劳拉无奈放下笔,将桌板上翻译了一半的文字叠好,收进牛皮袋里。   “并没有,萨曼莎,这里不是英国。我以为你应该清楚我们的目的?”   “‘你’的目的,亲爱的。”萨曼莎晃晃DV,俏皮道:“我只是个陪客,劳拉女士,以免有人在冒险中深深思念她最好的朋友。”   镜头里的女人梳着单马尾,运动背心遮掩不住她线条紧实的双臂:“我警告你,如果你在不停侵犯我的肖像权——”   说到这,劳拉忽然作势起身,双手虚虚抓了一下。   拍摄人发出一声尖叫。   “你看,是我盯着你,萨曼莎。无论冒险还是帮你给那些奇奇怪怪的绅士们几拳。”劳拉耸耸肩,起身推着萨曼莎往外走:“好了,现在,女士,和你说的那些荷尔蒙先生在船上好好呆两天,我很快就回来。”   摄像头无聊的垂下,暂停了拍摄,持DV的年轻姑娘也有点和摄像头一样的无聊,一路被推着嘀嘀咕咕:“我叔叔出资是为了拿到分成和把我送上这艘破船,而我来这艘破船到目的只是跟着你冒险和…”   “…和拍我?”劳拉挑眉:“纪录片制片人小姐,拍我的传记是不是早了二十年?”   短发女人扭头嘻嘻哈哈的被推着边走边说:“《破坏者克劳馥小姐》怎么样?”   劳拉翻了个白眼。   萨曼莎是见过她日常训练的,而无论干什么都破坏力极强的这位英伦玫瑰好死不死的就被自己闺蜜安上了这么个外号。   破坏者。   “我是不知道你练习翻墙跳跃射箭啊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你为什么总把它们搞坏呢?”   “那是它们自己太脆弱了。”劳拉推着自家这位好奇宝宝一样的姐妹,一路走进餐厅。在她耳边小声:“别提不该提的,大小姐。我们是探险,不是度假。”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萨曼莎掐了一下闺蜜紧绷的腰肢,除了点皮,平坦的小腹捏不起一丝多余的脂肪:“你和我,两个养尊处优的……该死,你到底怎么练的?我每周也至少泡在健身房十个小时呢。”   ——是泡在健身房,还是泡在健身教练的房,劳拉心知肚明。   撇着嘴,‘锁’着萨曼莎推门而入。   一时间,吵闹声汹涌倒灌入耳朵。   “这就是你说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嗯?”   “你不知道他们在某些时候的嘶吼有多诱人。”萨曼莎白了一眼劳拉,自己这位好朋友似乎在某些方面有什么问题,哪怕分出一点冒险精神给那些追求她的小伙子呢。   孩子都有了。   不会享受生活的家伙。   “你如果能把庄园里的箭靶和障碍物拆了——或者你忍忍别当着那些孩子们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我想他们还是很热衷于舔…”   劳拉拽着女孩大大咧咧坐进靠窗的位子:“萨曼莎,他们没一个打得过我。”   萨曼莎气笑了:“哦是吗?那你怎么不找个职业拳击运动员?他一定打得过你,而且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发誓不报警。”   不,照着她亲爱的克劳馥小姐的要求,应该只有特种兵才符合吧。   还得是长得一表人才的特种兵。   还得解风情。   还得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   还得…   祝你的涓涓细流汇聚成汹涌的海浪然后永不能释放。   萨曼莎耷拉着脸,心中诅咒着闺蜜,把DV扔到钢制桌面上。   劳拉看她沮丧,笑着摇头,又朝简易厨房里正熬汤的身影高喊:“约拿!”   听见叫自己,男人转身。   ——壮的像头熊一样,身体上遍布纹身的男人,此时拿着熬汤勺就像拿了根针样轻巧。   他举着勺子,看了两人一眼,闷声闷气的:“厌食症小姐终于肯吃饭了?”   劳拉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经常闭门不出的研究。   “给我们这位雌性荷尔蒙小姐来点吃的,我?我算了,我得下船。”   捧着研究资料时而皱眉时而碎念的男人、吞云吐雾的黑人女性,这艘船在地球上绕了好大一圈,除了船长康拉德·罗斯有自己的事要办外,就是为了接上这些人。   这座小岛是最后一站,他们将在这里补给,然后,一直驶向最终的目的地。   龙三角。   “我得下去转转,这座岛几乎查不到资料…你知道…”   “嗯我知道,你哪怕在海滩上闲着一分钟,也得琢磨琢磨脚趾缝的沙子里有没有藏着历史。”   一阵窃笑。   “…约拿,你之前提醒我们你的‘第六感’很准,看来值得重视。”萨曼莎哈哈哈的指着一脸怒容的劳拉,周围的视线——包括研究资料的博士先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她的意思是…   劳拉对…   “珊姆!”   萨曼莎无辜的举起手,眨巴眨眼睛:“别,成块大肌肉的海滩上,我当然会注意有没有和姐妹‘撞型’了,谁知道你总盯着姑娘们的——”   砰!   拍着金属桌起立,在身后哈哈大小中,劳拉绷着脸下了船。 Chapter82 米奇突袭!   “真黑呀。”   “主人,你可以稍微小声一点。”   “有什么问题,他们又听不懂日语。”   ——从小邮轮上下来,撒手没森士奇小姐就一路狂奔,娜吉妮提着小包在后面一路狂追…   烈日,道路两旁茂盛的热带植被,焦热的路面,海风。   还有遮阳草帽下哈哈哈的笑声。   “娜吉妮你快看,好多小猴子!”   这里的猴子确实挺无忧无虑的,抱着水果或从游客那里抢来的‘新鲜零食’,一双大眼咕噜咕噜转,盯着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海滩水清沙白,登陆后绿意满眼。金灿灿的光线,街边时不时出现的原生态本地小店,还有…   数不清的到处乱窜的猴子。   邮轮将她们送到港口,并没有什么人出来做‘导游’或给两人引路,当然,这也是早在兑换中奖券时规则里说好的:支付开销。   其他的一切,都由她们自己解决。   不过这个时代,有了手机,什么都很方便。   比如,现在。   连个破酒店都订不到的娜吉妮开始怀疑蛇生了——她来这个世界也没多久,在蛇女仆眼里‘万能’的手机竟然失灵了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就等于断了一只手。   “别吧,断了一只手的娜吉妮快乐会减少一半。”   “那是你的快乐,主人。”   森月纱用舌尖润了润晒的发干的嘴唇,声音小小的:“我的快乐是娜吉妮的尾巴,时而软和时而坚硬又超——级——长唔………”   草帽被拍在脸上。   “娜吉妮!”   “你已经搞了一整条航线…的,女仆也有女仆本身的职责…哎。”   本身的职责…   不就是陪伴主人吗?   “你说的可能不是正经的女仆。”   “你本来也不是正经的女仆。”   娜吉妮:……   女仆小姐真的有半秒钟考虑过索性撒手不管然后让这个笨蛋美人和自己因为订不到酒店而露宿街头——半秒钟,然后她就释然了。   露宿街头是不可能的。   订不到酒店,夜里某个看起来顺眼的人家就会突然‘被动好客’吧…   “娜吉妮应该提前预定的?”   她也想,可之前连这里的准确信息都查不到。位置没有,谈什么提前预定…   “诶,早知道就不来了。”   娜吉妮斜眼:“主人,船就在港口。”   森月纱先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旋即飞快的做了个鬼脸。   “略略!不可能回去!我要住在当地的小黑人儿家!”   “主人…”   “听不到听不到娜吉妮尾巴翘翘!”   捂着耳朵就跑了。   圆顶小草帽鼓鼓的被风吹的翻了个,落在娜吉妮的脚面上…   她的主人,森月纱。   是个兼具有趣的灵魂与好看的皮囊的存在。   只是,这两者太占地方,导致…   脑子就没地方搁了。   是吧。   “你…给我回来!别给猴子左勾拳…主人!!”   …………   ……   左勾拳了猴子的森士奇小姐很快乐。   猴子们追的也很快乐。   如果能听懂猴语,大概说的就是:   ‘老子在港口称王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个丫头锤过脸!!’   大概是这样吧…   面红耳赤的猴子…也看不出来究竟是气的还是本身就红。   也可能是热的?   吱吱嘶叫的猴群四脚着地,前方十米左右,跑飞了一只黄色米奇小拖鞋的姑娘索性脱下另一只,甩着小号鞋底‘啪’在猴王的脸上…   咻——   “米奇突袭!”   啪。   吱吱吱吱吱吱——!   然后光着脚丫踩在路面上继续狂奔。   陌生又偏僻的小岛上,即将沉落的夕阳下,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面容美若神女气质癫如疯狗的小个子,挺着颤巍巍,光着脚;身后二十多只立着尾巴一脸狂怒的猴子…   说不清到底是诱人还是搞笑。   娜吉妮追的非常辛苦,还得时不时面对当地人投来的奇怪视线。   好像再说:   猴子追猴子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丢死人了森月纱!   今天你没有蛇尾巴用了!   …肯定。   是没有的。   因为直到追上她,娜吉妮才有功夫真真正正的静下心来翻手机——实在没办法只好散发出一丝气息吓退猴群,还引起了森月纱的不满。   “没得玩了。”   小手一拍,脸上表明了是‘你看,都赖你’的意思。   娜吉妮烦的一头包:“主人,我们是不是先考虑一下住在哪?这地方简直是个古代社会,没有一丁点网络痕迹吗?”   「几乎没有。」赫拉也显得蔫蔫的,在船上还凑合,一上岛,她几乎失去了对外界身体的感知。   眼下的话…   民宿啊。   民宿呢?   森月纱一把抓过娜吉妮手里的手机,指指嘴巴:“古代就用古代的方法啰。”   娜吉妮以前有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不至于不会这些。但作为女仆和…爱人,更不想让森月纱住在当地人的破房子里——   看吧,下一场暴雨屋里都能洗个头的破房子。   “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森月纱表示自己无所谓。   不行,娜吉妮坚决不同意。   “走走看,主人。”女仆神神秘秘的指了个方向:“我刚才听本地人说…”   “等等等…会。娜饱饱,你什么时候听本地人说了?”   “就刚才,你被一群猴子追着打的时候。”   扯你的芭斯特的秃尾巴!明明是我打的它!   一个左勾拳!   一个米奇突袭!   嘶…说起来,脚心有点扎扎的…?   两只小脚往前挪了挪,踩上娜吉妮的鞋面。   站稳。   “你的限量版Micky被你‘送’给那群野猴子了主人,你不会再拥有第二双。”娜吉妮点了下她的鼻尖,单手搂着森月纱的腰,把她‘拿’起来放在地上,刚想要褪下平底鞋…   “给我娜吉妮就没有穿的了。”   森月纱瘪瘪嘴,指着旁边的店铺。   “我要一双本地鞋。”   那家是卖吃食的,而且看起来不怎么…   干净。   “她不是穿着鞋吗?”   森月纱说的是那个卖薄饼的妇女的女儿,大概十来岁,不过森月纱脚小,倒是应该能穿……个屁上去买人家的鞋像话么。   “我的没有了呀?”森士奇摊手:“脚掌很痛,脚心很嫩,有些人…”说着说着话题就开始拐弯:“有些人,‘有些人’不是希望它一直嫩下去——”   面无表情的‘有些人’转身。   走向那对母女。 Chapter83 偶遇   破破烂烂的布鞋倒没花娜吉妮几个钱。   主要是丢人。   哪个游客会在登岛的第一天就把鞋搞丢了啊。   行李里又不是没有备用的。   “可是当街打开行李拿出鞋不是更丢人吗?不会被人发现我是因为被猴子追才丢了鞋吗?”   娜吉妮:???   脚尖磕磕,这双鞋还挺和脚。   ——说明你的心理和生理年龄和那个女孩一样属于十三岁。娜吉妮在心里悄摸吐槽,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再往里走走吧?那边好像有好玩的呢。”   她们前进的方向一直都是娜吉妮从当地人嘴里问出来的‘庄园’——那座貌似是个善良老家伙的养老地,最近常收容不适应当地生活的游客们。   至于好玩的地方…   “就在那里。”   森月纱指着斜角,离她们的目的地倒是不远:很多本地人正闲聊着往那边去呢。   看看天色…   应该来得及吧?   娜吉妮竖起一根冷蓝色:“就十分钟。”   回应她的是个‘耶’。   “二十分钟!”   女仆作势威胁:“那这次旅程你就别想用我的尾…”   “十分钟就十分钟。”   干嘛伤人伤己。   手拉手,两个漂亮的旅行者加入了本地人的队伍,向着人潮涌动的地方。   …………   ……   一座巨大的雕像。   再多点雕砌,再给点时间,大概就是神庙了。   不过,本地…   不是信brahmanism的?   伊莫顿和安苏娜的存在,让娜吉妮也跟着对各个宗教多有了解;这里虽是未开化的岛屿,但也仅仅是这里——其他地方信奉的不会有区别。   然而,眼前这个。   巨大的、皮肤剥落,野兽一样伏地,大脑暴露在外的雕像…   怎么看也不是那个宗教里神明的一员。   甚至有点恶魔的意思了。   更让娜吉妮奇怪的是,周围这些本土居民似乎对这座拔地而起的巨大雕像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吃着饼,有的捏着长长的烟卷吞吐,几个女人凑在一起闲聊——   完全没当回事?   工人在雕像前砌了个大大的水池,水就从那个生物遍布尖锐利齿的、脱出的长长的舌头下汩汩流出。   水池里倒是很清澈。   还有很多很多的硬币。   许愿池…   又不是在意大利——这些外国游客们可不管什么神什么魔,凑热闹的意思远大于祈祷。   娜吉妮有意识想问,可惜的是,这里不是港口,在偏靠中心区域的居民们可没有港口那些人的‘时尚’,一丁点外语不会说。   娜吉妮又不会说当地语言。   高挑冷淡的女人就这么比划着和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孩进行有障碍交流。   障碍是语言不通……以及森月纱。   娜吉妮:指指雕像,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当地男孩刚想回答。   森月纱:指指雕像,指指雕像舌头。   吸溜。   男孩:???   娜吉妮:指指自己和森月纱,双手合十贴在一侧脸颊,表示想要找休息的地方。   刚想回答。   森月纱:指指自己和娜吉妮…   做了个啵啵的动作。   搭配上刚才的‘休息’、‘睡眠’…   当地男孩满脸差异。   看看森月纱,看看娜吉妮;看看娜吉妮,看看森月纱…   良久…   一声噗嗤。   “他说,‘祝福你们’。”   低沉的女性声音。   回头,马尾,运动背心,工装裤。   利落的一身打扮。   她笑着朝娜吉妮点了点头,在看见森月纱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几秒,走过去,开始以本地语言和男孩对话。几番来往后,给她们翻译:“他说,如果你们想去乔治先生的庄园休息,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右转,门口立着狮子。”   娜吉妮上上下下打量着女人,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危机感——森月纱的食谱里可是有一种雌性生物叫‘运动风’。   而且,这女人看森月纱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抱歉…?”   女人笑笑,率先伸出手:“劳拉,劳拉·克劳馥(Lara·Croft),来自英国。”   “娜吉妮,女仆。我的主人,森月纱。”   望着彼此的眼神友善而亲热,而两只手相握时,却多多少少用力的摇了一摇…   ——粗糙、茧子很多的手掌和指腹,握弓的好手;   ——柔软无骨的修长手指…养尊处优的女仆。   两个人分别在心里给彼此下了定论。   “女仆?”劳拉挑眉,歪着头看看正冲她笑的森月纱:“你们从哪儿来?这种称呼可不常见。”   娜吉妮欠了欠身:“日本,我们从日本而来。”   “远地方?巧的是,我也正要去那边。”   却从这里绕行?   劳拉耸耸肩:“船长、船员,各种各样的科考人员和帅气的鼻孔看人的博士先生——我们不止绕行这里,几乎绕了地球一圈。”   敷衍了几句,头又像另外一侧歪了歪——娜吉妮刚往左挡住森月纱,劳拉就向右拧头,再挡就太刻意了。   森月纱露了出来。   “劳拉小姐?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因为我见过你。”   劳拉语出惊人:“我见过你,在英国。”   “我没…去过?”   “我还没说完。”自来熟的女人像一只未经杀戮却已初具健硕的雌豹,不着痕迹的用身体隔开娜吉妮和森月纱,边说边来到女孩身边。   位置从:娜吉妮,森月纱,劳拉·克劳馥,变成了:   娜吉妮,劳拉·克劳馥,森月纱。   “我还没说完,亲爱的。在英国的画展上。”   “诶?画…”   劳拉想了想:“斯宾塞家的那位,金发,”她摊开手掌贴在心口,上下捋动——作出平整光滑的、毫无起伏的样子。   “这里这样,个子不高,蓝眼睛…”   “阿!rapper小姐!”   “?”劳拉瞪大双眼:“那孩子看起来很文静,喜欢的音乐风格这么狂野?”   “别小看她,是个超级厉害的女子Rapper呢。”   远在日本的英梨梨不知道自己早晚会扬名英伦贵族圈,而且还是以某种极其特别的方式。   “是吗?总之,我就是从她的画里见到的你。亲爱的,你真人可比画里要美的——”   忽然。   “打扰一下。”   娜吉妮‘微笑’着插进两个人的谈话中,面朝劳拉,静静的看着她褐色的眼睛:“天色不早了,不如…”   “不如一起找地方休息吧?”   劳拉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女仆话中的意思,笑眯眯的指指庄园的方向。   “听说那里有位慷慨的先生。” Chapter84 自己的愿望自己来实现   夕阳金灿灿的,大自然的散漫会让人没有负罪感的沉浸其中,特别是远离人群,来到异域他乡的游客。   对于这里,即便再落后,那也是新鲜有趣儿的。   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绕着不伦不类的许愿池子跑大圈,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似乎整个世界人类幼崽的快乐都同于此出发生长;怀孕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只坐一点石阶,几个妇女站在周围,指着她的肚子七嘴八舌、一会笑一会皱眉不知说着什么;脚下平实的大地,闭上眼仔细感受,依稀还能生出立在大洋中起伏的感觉。   热带植物被风吹的低头,脸颊红扑扑的女孩,垫着脚,无忧而永远春夏的笑靥。   叮——   扑通。   清脆的声响。   一枚硬币被好事的女游客怀里的孩子抛出弧线。   漂亮的水花,在粼粼光斑中沉了底。   森月纱扭过头,渴望又可怜的看着自家女仆。   眼巴巴的小月亮。   娜吉妮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几张压叠平整的纸币,环视周围,锁定了对儿年龄稍大的游客——   “不用那么麻烦。”   劳拉笑着制止娜吉妮,食指拇指从裤兜里捏出几枚银闪闪的钱币。   在手里、在森月纱亮晶晶的视线里抛上抛下…   “哇塞。”   劳拉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一点小事高兴了。说实话,邪马台的事经常压的她喘不过气,研究过半的资料、对自己抱有期望的朋友、所付出的精力、关于仪式的「前置」以及…父亲。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单纯’的因为开心而开心了。   森月纱…   有一种魔力。   线条紧实的女人在硬币最后一次落下后,横着一抄,攥拳,食指中指探出来——两枚硬币乖巧的并排夹住。   呱唧呱唧呱唧——!   小海豹鼓掌!   兴奋的月亮小姐鼻尖冒出小汗珠,朝劳拉比了个大拇指。   娜吉妮:呵呵。   刻意忽略女仆,分硬币的时候倒没有。三枚硬币,一人一枚捏在手里。   轻轻用肩膀拨开人群,来到那圈奇怪的许愿池前。   “劳拉…想要许什么愿?”   劳拉扭头:“你应该叫我姐姐。”   “劳拉…姐姐?”   女人愉悦的眯起眼睛,看着高大的诡异雕像:“我的愿望是神明实现不了的。不过最近…倒是希望能亲眼见证古时代的光辉。”   有点深奥?   森月纱抿嘴,转而又问娜吉妮。   “我?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这话让劳拉为不可查的侧目:女仆?回答倒挑不出问题,可是不是…眼神太亲密了?   她的某位自称‘未来大导演’的闺蜜就经常用此种眼神看那些沙滩上晒太阳的大男孩…   女仆…?   “诶,这样回答太狡诈了。娜吉妮应该说一个自己真正期盼实现的。”   娜吉妮温柔的看着森月纱。   “我的所有愿望已经实现了。”而想要的所谓与你永恒的连结,并不需要靠神明来实现,我的爱人…   叮——   劳拉单手插兜,屈起拇指,潇洒的弹飞硬币。   扑通。   落入池中。   “问了两个人,你自己的愿望呢?”拍拍手,即将消散的余晖沿着女人的脖子、肩膀、手臂划出一条淡黄色的线条。   感觉摸起来会发烫的、充满力量的肉体…   目不转睛的小月亮盯着盯着盯着,肉粉色的舌尖钻出嘴唇扫了一圈…   娜吉妮:呵呵。   “森月纱?”劳拉张开手指在她眼前晃晃:“愿望而已,这种来历不明的神还是别太认真的好。”   她以为森月纱是琢磨要许什么愿——   的确,给克劳馥小姐的感觉,森月纱就是这么个单纯又漂亮的姑娘。   “我的愿望…?”   笑弯眼睛,小巧的泪痣也跟着往上提了提。   少女走到水池边,弯腰,伸手入水,哗啦哗啦的搅了搅。   “我的愿望是:想吃刚才阿婆卖的大颗椰子君。”   娜吉妮莞尔。   也太好实……现了森月纱森月纱你在干什么?!!   刚刚还静若绚烂余晖中优雅祈祷的女神,片刻后就成了捞月的猴子…   她竟然伸出手,从池子里抓出一大把硬币!   ——森月纱!   不仅周围的当地人面色古怪,连游客们也都纷纷投来奇特的视线。   不远处,几个挺着大肚子的深肤中年男人,一边用手里的木棍敲着大腿,一边脸色十分不好的朝她们走了过来…   还没等‘见识少’的劳拉反应,她的手就被一双小手抓住了。   稍稍扭头,是两条疯狂作怪的眉毛和狡黠灵动的眼睛。   “快——跑——鸭——!”   想瞎了她的蛇脑子娜吉妮也想不到森月纱会调皮成这样。   一手一个,左边女仆右边劳拉姐姐,在中间的小个子张开嘴喝着风,给怒气冲冲的本地居民留下了一连串欢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然气息凝结成没有实体的风在三个人耳边呼啸穿梭,肩膀剐蹭着狭乱通道两侧的植物,没一会,两边的女士都沾湿了衣服。   仔细嗅嗅,应该是夕阳混合生命蓬勃的味道。   左拐右拐,右拐左拐,想要在这里甩开本地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跑的飞快。   好在都不是一般人,十分钟后,另一条大街上。攥着满把硬币的姑娘又开始趾高气昂的给猴子左勾拳了。   ——娜吉妮真诚的向劳拉道了歉。   “真的抱歉克劳馥小姐…”   劳拉低着头,对娜吉妮摆手。   等会等会…   等我…   等我笑完再说。   森月纱…   …也太可爱了。   女人身体里的冒险因子让她对森月纱做出来的事并没什么不满,反而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离经叛道,她没少干。   至少劳拉·克劳馥可是在大英贵族圈里有一号呢。   森月纱,合拍。   “这件事不该牵连到…”   劳拉笑着打断:“当然不,这也算一次小小的冒险了。我那时候做的比她要疯狂的多。”说完,又有点羡慕:“疯狂的多,但那时候可没有一位像你这么周到的女仆在身边。”   周到…   亲爱的克劳馥小姐,你试试服侍森月纱一个星期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周到是非常容易上新闻的。   两个人对视片刻,同时将目光望向捧着闪闪硬币露出小白牙的女士。   身后还跟着一只没有猴群撑腰,被给了一下撩阴腿却不甘心时刻准备伺机报复的野猴子。   “你的愿望不是吃椰子么主人,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本地人厌恶——”   “愿望不是在嘛。”森月纱举起那捧硬币:“我想了一下,还是不麻烦神明了,自己的愿望,自己亲手实现——怎么样?”   “是不是特有教育意义。”   劳拉强绷着面部肌肉点头。   娜吉妮还能说什么呢。   蛇脑袋好痛。 Chapter85 抵达   乔治·罗密先生的豪华庄园。   慷慨的绅士,有善心的富豪。   这是本地人对他的看法。   简单直接。   他为本地人做了不少事,摊开来说,单是医院和学校这两样就足以让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的未来更加广阔。   出生没的选,就像摸扑克牌。   唯一能改变的,是你怎么打。   学校就是干这个的。   踏上干净的路面,三个人已经能远远望见尖顶的庄园建筑了——还有成群结队的人。   女人带着孩子或者三两凑在一起,孩子们‘哦哦哦’的疯跑出老远,又‘哦哦哦’的疯跑回母亲身边;丈夫们则在后面遥遥的坠着,吸烟的,拎着口袋的。   “乐善好施,嗯?”   娜吉妮没有发表看法,多富有的她都见过——光头绿茶先生的家底可是某个古埃及时期的全部遗留,能让人在金海里游泳,以足球场为单位计数,宝石翡翠、手工打造的冠冕权杖、数不清的昂贵木材和刻在石壁石板上的历史文字。   更遑论…   飞艇几乎都难以装下的,来自天空之上巨大堡垒的财富。   那更是无数代人穷尽所有的积累。   地牌里除了腾出点空间给阿莉埃蒂的族人用作生活所需,侘寂庭院留给森月纱这个‘主人’时而回去休息外…   所有地方。   所有地方都摆满了。   有着如此眼界的娜吉妮当然不会被眼前的‘零碎’打动。   劳拉也不会。   她好歹也是个有爵位的庄园主。   “不过,不得不说我真有点刮目相看了。”之前女人以为的‘乐善好施’和眼前所见的大相径庭,每个星期的酒会,和本地人无距离的交流——包括那些脏兮兮的孩子和鞋头破洞挂泥的男人,这就说明,这位乔治·罗密先生是真的想融入这里。   在这里生活。   “好人不是哪里都有嘛。”   森月纱抱着个能挡住整张脸的巨型大椰子,叼着用不知名叶片卷成的绿管吸吸吸吸:“好人哪里都有的,全世界有很多嘛。少的东西才珍贵。”   劳拉给了个眼神:比如?   娜吉妮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果不其然,森月纱分出一只手,歪着头,手指给脸蛋戳出个小坑:“比如——我呀。全世界只有一个我。”   噗嗤。   娜吉妮给了劳拉一个‘你真爱搭理她’的眼神。   劳拉:我也没想到这么突然。   “不管怎么样,能让你们住下就算慷慨了。看起来没多少钱,但能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找到舒适,可不能用价格来衡量。”劳拉比娜吉妮和森月纱都要懂这些,从小耳濡目染,这里的一砖一瓦甚至什么样的设计风格在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设计师会是什么样的价格…   她一清二楚。   “你们?劳拉姐姐不住在这里?”   劳拉耸耸肩:“这里我们最后一站。补给淡水和食物,就起航前往龙三角。科考船会在港口停泊一到两天,没有意外的话。”   所以,不能搭船一起回去了。   “听娜吉妮说,你们有小型邮轮接送,犯不上坐我们的船。”她煞有介事的吓唬森月纱:“环境非常——非常恶劣,又脏又乱。”   不过,龙三角…   “邪马台。”   讲起自己的专业劳拉可有的说。   “在东方的古籍记载中,邪马台的统治者——卑弥呼女王拥有控制人心的力量。在她的统治下,士兵战无不胜,天象随她的心意而变幻。”   “超乎寻常的能力也使她的灵魂不会消亡,在肉体衰老后,通过转移灵魂的方式寻找新的肉体从而达成永生…”   “卑弥呼女王…”   “直到镰仓时代,一位被选为‘继承人’的女祭司发现了卑弥呼女王的秘密以及她本来的邪恶面目——她在灵魂传递的仪式上自杀了。”   在讲述过程中,这位干练又不乏美感的女性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向往。   “女王的灵魂被困在了已死的身体里。”   “从此,龙三角附近的风暴因她的怒气而狂烈,海浪因她的疯狂而翻涌——附近的船只有去无回。”   娓娓道来的声音有种安静坚实的力量。   女人长长喟叹了一声。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秘密。”   太阳女王卑弥呼。   讲完,衣角被拽了拽。   森月纱满眼小星星 :“好想去。”   “主人,”娜吉妮轻声细语:“我记得你的假期只有…”   “诶呀,多请一些也没关系,平冢老师很好的。”   就是那个说回来要杀死你的‘很好’吗。   “嘁。”   “来不及,亲爱的。”劳拉笑着捏了捏小脸蛋:“来不及,船只和人员并非听我一个人,我们有船长,有科考人员,博士,以及…”指指自己。   “渴望冒险的人。”   “或许未来有机会…”   劳拉忽然弯腰靠近,鼻尖对鼻尖对贴着森月纱的脸。   深褐色的瞳孔里,纯真又热烈的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们总会有机会在一起冒险的。”   娜吉妮在一旁看着冷笑。   ——你说的冒险最好不是在床上。   贴这么近…   别用你那双长满茧子的手摸我主人的脸蛋…   “那,如果这一次…”   “这一次就很难了。”鼻尖蹭了蹭,忽又感觉太过亲密,女人侧了侧微微发红的脸颊,偷看了一眼娜吉妮。   “如果你们能两天内结束旅程,没准我可以找船长说说。”   劳拉直起腰,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嘴唇。   两天内…   肯定不行的。   还要在庄园里玩一阵,还有那么多小猴子和小孩子可以玩…   完全不在该有的并列关系上,森月纱沮丧的撅了撅嘴:“那就下次好了。英梨梨遇见劳拉姐姐这么有意思的人,回来竟然什么也没跟我说。”   那不是当然的吗?   劳拉笑眯眯的想着。   托腮,深情凝望某处的曼妙少女——能画出如此画面的人,要说不喜欢画里的角色傻子都不信。   她画的可是真人,不是什么幻想中的脸。   斯宾塞家的那孩子。   心思昭然若揭。   有意思,森月纱还不知道?   又或者…   那孩子自己都不清楚?   难道真像传闻里说的,斯宾塞家族的支系…   抬头。   庄园近在眼前。 Chapter86 喜欢就是爆炸   庄园的主人给劳拉一种不好的感觉。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本能的厌恶——人类是趋生命性的动物,正常人喜欢的大多是蓬勃生长的巨木、幸福温暖的家庭,脸上的笑容,轻松自由的生活。   简单来说:正面。   而回避、厌恶的就更简单了。   负面。   正常人不会喜欢和尸体、蚊蝇、蛆虫、恶臭同居一室。   这是本能。   现在劳拉·克劳馥的本能就在嗡嗡作响,像被塞进大脑里倒计时的小闹钟一样滴滴答答的越来越临近终末吵闹的噪音区。   没什么问题。   乔治·罗密先生没什么问题,精神饱满,热情,甚至都有些过分热情;肢体语言体现出了强大的自信,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腰板笔直。   没什么问题。   却让劳拉·克劳馥本能的感到厌恶与恐惧…   这种感觉救了她无数次,她不能直接了当的将森月纱和娜吉妮主仆二人拉入那个莫测的世界,只好耐着心思,等待应酬结束——   她已经打定主意,尽早说服主仆离开庄园。   随便找个理由。   最好,远离这座岛。   敏锐的第六感,或者,它们叫她…   「接触者」   劳拉·克劳馥摆出应酬性的笑脸,相信吧,这副表情的熟练程度不亚于她日常里训练的那些。   “一路颠簸,你们真应该在我的庄园好好享受享受。”   乔治·罗密优雅的朝森月纱弯腰、点头,由于她看起来最小,理所当然被认为是小孩子了——东方面孔年轻,老生常谈。   “这个月接待了不少游客,不安分的冒险因子在他们年轻饱满多汁的…”乔治顿了顿:“总之,都是很棒的小伙子小姑娘。”   露出自认为爽朗的笑容,劳拉却发现男人的牙缝里塞着一些肉丝。   邋里邋遢的、空有财富的家伙。   虽然厌恶那些行走的、傲慢的教条,可作为英国人,克劳馥小姐仍不自知的有着一些居高临下的坏习惯。   比如…   像戳穿某个偷偷在家女装的男人一样,喜欢当面让人尴尬。   她报出了一个牌子。   “您真应该看看它们的镜子,百分百配得上您的财富和地位——除了盥洗室,也在走廊里和餐厅里设几面。”   “想要保持体面的话,多少得付出一些时间。”   交谈果然渐冷。   “抱歉?”   乔治·罗密毕竟名不副实,他压根听不懂这女人绕来绕去的话。   “…这位女士?”   “她说你的牙缝里有肉丝。”森月纱高高地举起手,她可爱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啦。“这里,门牙,还有后面…你张嘴我给你看看…”   娜吉妮痛苦的攥着拳,脸上还得维持恰到好处的笑容。   什么贵族式女仆指导,英梨梨找来的那个老管家教的一点用都没有。森月纱根本不需要这种女仆——她需要的是一个大腿别着左轮腰上缠着钢线胳膊上插着匕首的女仆。   见状不对,在尴尬和恶作剧成型前,一刀攮死对方。   乔治先生仿佛没弄清楚似的,探头,侧着耳朵又问了一遍:“小家伙,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两颗门牙中间卡着一条粉色的肉丝!!”   两只手拢成个小喇叭。   “肉丝!肉丝肉丝!牙缝大大先生。”   在乔治·罗密的耳朵里,这句话的前半句都是模糊不清的呓语…   不过他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了。   右手虚掩住嘴,抱歉的笑了笑。   “卡罗尔准备的每一餐都让我忍不住…先失陪了——卡罗尔?这是森月纱、劳拉和娜吉妮,旅客,帮我照顾好她们。”   比主人年龄稍大,或者看起来更显老的管家快步走了过来。   浅浅的欠身:“失礼了。”   阳光一步步退出小岛却还没被月亮女士接班,酒会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开始了。   匆匆忙忙的被管家引上顶楼,也不想再换什么衣服,放下本来就没多少的行李,三个女人下了楼。   正赶上刚换了件西服的庄园主人。   又见面了。   乔治·罗密先生。   “大大缝,剔完牙啦?”   娜吉妮:……   早晚得被你这张嘴和空空如也的大脑坑死。   拦住还想上前给人家科普牙线和漱口水的好处以及用牙签会导致的问题——使劲揪她的后领子,劳拉则会意上前开始应酬。   哎。   没了我你们主仆二人平时都是怎么生活、和其他人交流的。   果然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   “快来吧,孩子,还有两位女士。说实话,”男人言辞间露出诚恳:“说实话,你们是我见过所有游客里最漂亮的三位了。”   “谢谢,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什么酒会啊派对啊大风大浪的劳拉见多了,乔治罗密的影子逐渐和女人脑海中某些人面兽心的渣子融合在一起…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这扇窗为什么只对着我们的脖子开放呢?   一路通向正厅,闲谈中问起的多是浮面上的、即便说出来也没多相干的问题。   比如:‘你们从哪来?’、‘选择这里是喜欢冒险吗?’以及…   ‘没有告诉家人或朋友吗?’   森月纱应对的非常好。   全都…   一丝不漏的告诉人家了。   “日本?”   乔治惊讶:“那是个美丽的国度,我喜欢那儿。”   娜吉妮扯扯嘴角,勾起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喜欢?你们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炸了它?”   哽住。   这天还怎么聊。   劳拉:…你跟森月纱真不愧是主仆。   娜吉妮无所谓谁炸谁,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只是戒备,顺着男人身体晃动带起的难以察觉的微风,女仆嗅到了…   人血。   在乔治·罗密身上。   新鲜的、可能才刚冷的人类的血。   他浑身上下都是。   “无伤大雅的玩笑。我懂你的意思,娜吉妮女士,我也讨厌战争,厌恶人类的贪婪而正因如此…”男人又开始重复那一套假的不能再假的‘真诚’:“正因如此,我才来到这里,来到这座远离繁华甚至非常落后的地方。”   “人是淳朴善良的,而我,能给他们更好的未来。”   是是厉害喔,我想去吃小蛋糕了。   森月纱不耐烦的伸出食指点了点正厅的那一排桌子,左扯右扯。   “蛋糕在那里,我在这里,它们不会跑过来找我的。”   明白意思的女仆朝庄园主点点头,带着劳拉和张牙舞爪的幺蛾子往点心桌那边走去。   乔治·罗密静静的看着,看她们走远。   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今天是你们的幸运日。   三道…   美食。 Chapter87 说服   窸窣的交谈。   每一道低语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噪音。   酒会上,森月纱带着自己的左右护法左转右转,娜吉妮给她拿着小蛋糕,劳拉端了两杯苹果汁。   “你有什么计划?”   落在后面的两个女人聊着,之所以说‘你’而不是‘你们’,是劳拉打算从娜吉妮这里入手。看起来森月纱大方热情,娜吉妮冷淡寡言,实际上,她还是感觉这个女仆更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计划就是陪主人玩到她无聊为止。”   劳拉往娜吉妮身边凑了凑,不用压低声音,这周围太吵了:“听我说,娜吉妮。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能力,你可以理解为第六感。”   娜吉妮嗯了一声示意她在听。   “我觉得这儿不对劲…庄园不对劲,那个乔治·罗密也不太对劲。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尽快带你的主人离开这儿。”   长吁一口气,干了苹果汁:“度假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起来你们也不像缺钱的人,犯不着在这种连网络几乎都不通的岛上冒险。”   劳拉·克劳馥说的娜吉妮都明白,她也的的确确在乔治罗密身上嗅到了血液的气味。   关键是…   森月纱不走啊。   她有什么办法。   谁能做她的主,她妈妈都难说。   “娜吉妮小姐?”   女仆回神,笑容真诚了几分:“谢谢提醒,克劳馥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接触者」?”   靴跟一顿。   褐瞳投来审视的目光。   “不必担心,我们和你一样。”娜吉妮指指不远处跟当地小孩抢巧克力冰淇淋的森月纱:“我们一样,当你说‘第六感’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森月纱也是?”   娜吉妮就笑。   劳拉有点惊讶:“你们可真幸运,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可没见过几个,或许我们能互相交流一下——”说完,她瞟了眼周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之后。”   “你们可以乘坚忍号我和一同离开。既然我们是一样的,你应该也察觉到那个暴发户不对劲了吧?”   “的确,坚忍号是?”   “就停在港口,这些对历史越不怎么了解的人就越喜欢给自己的东西起个有历史意义的名头。”   小小吐槽了一下船长的品味,劳拉又道:“我们会在这里停泊一到两天,说不准,做决定的话要快。那孩子是好说服的人吗?”   劳拉指指抢冰淇淋获胜的森月纱。她正得意洋洋的朝她们挥手呢。   ——当地孩子挨了个来自东京陌生大姐姐的右钩拳,撒开冰淇淋,咧着嘴边哭边骂…   娜吉妮:你说呢?   劳拉:……   完全不在一根线上。   “我试试吧…”叹了口气,单马尾小姐实在不太放心让这俩人留在岛上了。接触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一发子弹就能让她们闭嘴。   再想想刚才男人看她们的眼神就更让她不安了。   想到就做。   …………   ……   “劳拉姐姐的意思是,你和娜吉妮都觉得牙缝先生不太对劲?”   娜吉妮严肃的纠正:“是‘绝对有问题’,”她看了一眼靠着房门的劳拉:“他身上有很浓的人血味。”   顶层的卧室里,三个女人草草收场,一边一个胳膊,夹着森月纱上了楼。   然后就开始了辩论大会。   一个人类,一条蛇。   试图说服不靠谱的小姐离开这座岛。   赫拉本身就不想参与,再加上她一般不会再‘外人’面前出现,也就默默忽视了娜吉妮求助的视线。   ——这女仆很有意思,明明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威胁到森月纱,却依然每一次都忧心忡忡的。比起女仆和爱人,她的位置更像母亲吧。   赫拉就不会。   信徒是不会质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的。   她无所不能。   “我是仪式者。”森月纱指指自己,一脸骄傲的叉腰:“劳拉姐姐就放心的去吧,我和娜吉妮能保护好自己。”   放心的去…   劳拉黑着脸,拍了拍大腿上的枪套:“我不管你们是仪式者还是接触者,低位的超凡无法抗衡子弹,这一点你们总该清楚吧?”看见娜吉妮很是认可的点头,劳拉又道:“我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相信我,它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伦敦的「碎尸杀人案」时。那会我在现场。”   “碎尸杀人案?”   “一个接触者的晋升仪式,他杀了九个孩子,将他们的皮缝在自己身上…”   一边说着恐怖的案件,女人一边留意森月纱的表情。   emm…   想像中的惊恐…没有。   那叫一个好奇。   “主人。”   娜吉妮本身就对这一次的出行不太赞同,这会有了劳拉的‘佐证’女仆就更加坚定离去的心:“你不想去龙三角看看吗?”直接说肯定没戏,对待森月纱就得用另一种方法。   ——想让贪嘴的兔子放弃一根唾手可得的胡萝卜,就得在她不远处摆一根更长更甜的。   有些智商不足的小兔子就真会扔下眼前的扭头去吃另一根。   “想去!”   果然开始雀跃了。   “我们现在走?”   娜吉妮回身拉好窗帘,把月色挡在窗外,对劳拉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还想在这里玩一阵么?我本来打算让克劳馥小姐先离开了。”   诶,娜吉妮不是自己说可以去龙三角。   “可是你不想走啊。”娜吉妮做作的叹了口气:“不是反驳我们‘没危险’、‘就想在这里天天打猴子’么?主人,我虽然也很想跟克劳馥小姐一起冒险,可…我是你的女仆。”   “既然你不愿意,选择留在这里。那我们就只能…”   劳拉也适时的‘失望’了一下。   “本来还想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的船舱。”   “算了,下一次吧…如果有下次的话。”   沉默。   森月纱左看右看。   “我想坐劳拉姐姐的船…”磨磨唧唧的两个人让小兔子有点不耐烦:“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不是刚才还说想留在这…”   “嗨呀,猴子有什么好玩的,当然是去看看那个呼风唤雨的女王比较好吧?娜吉妮你怎么分不清哪一边有趣呢?说实话,要不是为了陪你,我才不想留在这座小曲奇都不生蛋的烂岛上。”   成了。   听着森月纱的‘甩锅’之言,劳拉看着她们窃笑。   娜吉妮…   娜吉妮早就习惯她这德行了。   翻着白眼开始铺床。 Chapter88 伤势好重喔   咚…   咚咚。   咚…   咚咚。   缓慢的一声敲击,接着,是连续的两声。   咚。   缓慢。   然后。   咚咚。   门被敲响。   像来自走廊的心脏在呼唤。   夜浓风寒,玻璃窗被锁死。酣睡的小海藻散开长发,整个人蜷缩着把自己塞进另一具身体的怀里。娜吉妮静静闭着眼,双臂环绕着怀中的人儿。   被翻碧波,白玉交错。   彼此的呼吸吹着皮肤,涂抹着冷蓝色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另一具身体纤细的腰肢。   然后,听她发出微不可闻的咿呀梦语…   劳拉·克劳馥轻手轻脚的踩着地毯,看了一眼卧室里的‘主仆’——好吧,从睡姿以及睡前她们的所作所为来讲,从小就泡在贵族圈里的女人早就明白两位的关系了。   这种事在任何圈子里都有,只不过越往上的圈子玩的也越…   屡见不鲜了。   第一面的感觉没错,这女仆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女仆。   她的视线在娜吉妮修长的腿上停留了半秒,旋即顺着她一路向下。   再向下。   停在在她的怀中蜷缩的小小人儿的脚踝下方。   五颗细白腻软的脚趾。   涂着森林色的油彩。   小姑娘似乎正做了什么舒坦的美梦,两只脚交叠在一块,时而蜷缩收紧、时而舒张颤抖…   视线又回到了女仆的胳膊、小臂。   那双抚摸腰际的手掌才是罪魁祸首吧。   咚咚…   咚。   门继续轻轻响着。   似乎敲门人一点也不着急——他没什么事需要找房间里的三个女人,他可能都不认识她们:他只是不懈的用稳定的、间隔平均的频率一下一下敲击着房门。   咚咚…   咚。   劳拉·克劳馥把那双可以被自己握在手里把玩的小脚从自己的眼睛里拔了出来,搓了搓手掌:长久握弓的指腹和虎口生出了薄却硬的茧子,如果用它揉捏那双…   手指在脚趾缝间刮擦…   咿呀的喊与嗔…   咚咚。   劳拉·克劳馥!   ——你在想什么。   深感森月纱‘有毒’的女人晃晃头,抬起两只手臂把散落的发丝梳成马尾——同样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娜吉妮还好,森月纱就像一泓向内深旋的漩涡,不停的、不停的吸引着她的视线…   这太不正常了。   啪嗒。   解开保险扣。   咔嚓。   枪械上膛。   劳拉·克劳馥光着脚,无声的踩陷地毯,靠近被敲响的屋门。   咚咚。   咚…   已经过了十分钟。   那只敲门的‘东西’还真有耐心。   耳朵浮浮悬贴在房门上,听着门外不似人类的低吟与肢体摩擦的干涩声,门后的枪口也随之上下小幅度的移动。   “谁?”   哑着嗓子询问。   门外舒然一静。   声音消失了。   劳拉·克劳馥眯起眼睛,呼吸跟着门外消失的声音一同放轻;耳朵竖着,仿佛被定格般静止了动作。   十秒…   三十秒…   咚。   又来了。   咚咚…   敲击开始用力,在顶层的长廊里传了很远。   咚——!   劳拉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锁,下压把手——在虚虚掩着的情况下,飞快的向后退去!   举枪——!   吼…   砰。   娜吉妮忽然从睡梦中睁开眼。   ——顺便一说,侍从是不需要休息的。这种‘抱抱睡’的做法来自某位小兔子。   ‘想在娜吉妮怀里休息。’   拥在怀里,哄着入睡——然后看起来乖乖的捣蛋鬼第二天一睁眼就会骑在自己脸上。   这也是为什么娜吉妮每次从卧室里出来都被阿莉埃蒂吐槽‘洗脸蛇’的原因。   唉。   思绪一闪而逝。拢起长发,盘好后插上折扇,警觉的女仆小心翼翼的推开森月纱,下了床。   主卧打开了一条缝。   先入鼻的是浓重未散的枪火味,克劳馥垂着枪,正探头探脑的撅个屁股扒着门往外看。   她身后是一具被爆了头的尸体。   浑身皮肤剥落的不成样子,头骨被掀飞后,只能看见萎缩的牙龈和下半张几乎没有皮肤覆盖的、肌肉和骨骼暴露的可怖面容。   怪物。   她感受到了「神秘」。   推门而出。   咔嚓。   枪口瞬间调转。   “放松…克劳馥小姐。”   呼吸急促的女人完全没有早上的笑意,冻如冰面的冷脸,锐利的眼睛在娜吉妮身上一扫而过。   才再次缓慢垂下了枪口。   “看来计划有变…”   她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鬼东西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的预感又要成真了。”   娜吉妮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让紧张到呼吸急促的女人冷静下来——看着年龄不大,就算经过严苛训练也多是纸上谈兵。她的自称就已经很明显了。   冒险家。   而不是战士。   “没关系,克劳馥小姐。你做的是正确的,你保护了我…和森月纱。”违心的说着,摸了摸她的手臂,娜吉妮往旁边走了几步,弯腰,递给她一双鞋。   “换上吧,它已经快把地毯挠破了。”   劳拉:……   尴尬的低头看着自己蜷缩的十根脚趾。   套上了鞋。   “我想大概是这样:你听到有什么东西敲门,然后醒来;一天的警惕并未褪去,所以你拔枪,打开了门。”   劳拉插话:“我问了是谁。他没回答…”   是,所以,你扣下扳机的做法是正确的。   劳拉·克劳馥。   娜吉妮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褐色的瞳孔,一字一句:“你保护了我和森月纱,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   劳拉瞥着几步外被爆头的尸体。   人形…的怪物。   它应该还是人类吧。   娜吉妮没立刻说什么,迈着小步走过去,弯腰仔细看了一会:“皮肤大面积剥落——你注意到了么,它身体里的血液。”   几乎干涸了。   “来自另一侧的怪物。”正了正脸,劳拉点头:“我见过类似的。前一阵,长着八条腿的猎犬。”   “主人应该会很喜欢那种猎奇的东西。”娜吉妮笑笑:“看来等不到明天了。你有计划吗?”   回答她的是一柄还带余温的武器和腰间利落的几匣弹药。   “港口。”   “偷偷潜出去,或者。”   “杀出去。”   第一次亲手击杀人形生物的年轻冒险家咧开嘴,脆弱被呼啸而至的坚韧所掩盖。   这一枪,打碎了土层,让深埋泥土之下的树根冒出了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穿透寂静。   两个女人回头。   森月纱正一脸惺忪的边揉眼边从屋里走出来。   “偷情为什么要在客厅,还是卧室暖和一点吧而且我也耶耶这是什么?!”   看见了被爆头的尸体。   “哇塞他伤势好重。”   娜吉妮:可不,头盖骨都飞了。 Chapter89 时点折叠   原本应该相处不错女仆和贵族小姐,就在森月纱出现后…   迅速断交。   因为某傻子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森月纱词典。」   「睡衣:就是睡觉时所穿的空气。」   刚好了两秒的女士们望向彼此的眼神中闪烁着电流…   娜吉妮:把你的眼睛从我主人的脚上挪开。   劳拉:别说,还真是…   娜吉妮:不许往上。   劳拉:你不提我还真…   跟被谁欠了钱一样的女仆气哼哼的扭头就走,单手横夹起森月纱,‘砰’地一声用力甩上了主卧的门。   剩劳拉意犹未尽的在原地舔着嘴唇。   出乎意料的…   棒。   那双娇憨又纯真的眼睛。   神性会让凡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毁灭欲:想要摧毁、撕碎;想让她沾上自己的颜色,永永远远的,用那双欲和真并行的溪流洗过的瞳孔。   永永远远的看着自己。   森月纱…   牙齿两次,舌头穿过坚硬。   叫出她的名字。   劳拉·克劳馥低着头,脸上尽是疑惑。   她…   怎么了。   也许是这晚出现了太多意外状况,也许是第一次击杀人形生物产生的紧张无措,让自己对这孩子产生了…好感?   不解和渴望同时作用在年轻的大脑里,恍惚间视线里缭绕出的朦胧迷雾,泛着紫葡萄的甜味。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倒在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了。   森月纱森月纱…   森月纱…   揉着太阳穴,女人忽然看向正对庄园的那扇窗子。   十分钟后,主卧门打开。   娜吉妮臭着脸,森月纱在她身后嘿嘿嘿的朝劳拉招手,露个小脑袋。   “嗨。夜安。”   衣服拉链拉到脖子,下身是严密的牛仔裤。脚上套着靴子。   靴子…   劳拉有点遗憾。   “这么久,克劳馥小姐应该有完整的计划路线了?”   完全没有。   劳拉摇头:“我们有麻烦了。”背身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示意两个人过来看:“我想,路线还是现场制定吧。”   从窗户看下去。   那座巨大的喷泉正汹涌喷发着血色的液体。   无数活尸正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草坪和石廊前,娜吉妮在其中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和她们一样的游客。   活着的尸体…   “它…它们是怎么回事?”   想问的是‘它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罪魁祸首不必说了,两个女人凭借‘感觉’都认为是这座庄园的主人——是不是也无所谓,现在最关键:似乎所有人都成为了行尸走肉。   她们却没事?   “不是没事,”枪口朝那具被爆头的尸体转了转,劳拉思索道:“应该是它造成的。”   假设每一户游客都有这么个东西在深夜时分敲门…   它是如何‘感染’的其他人?   劳拉本想脱口而出‘病毒’,又转念一想,这种牵扯「神秘」的事件大概不能用常理判断…   “总之离他们远一点。”   绑好鞋带,女人掂掂枪:“能不招惹他们就尽量绕行,子弹的数量绝对不够用。”最坏的情况,她们得面对一整座岛的活尸。想要完好无损的、大开火力的走出去,一把枪可不够。   所以…   “从这里的偏门翻出去。”劳拉用手指在玻璃上给主仆讲着路线:“右转进入小路,大概方向我还是记得的。只要能抵达那座雕塑和许愿池,我们就能找到接下来通向港口的路。”   回到港口,她们就安全了。   “随机应变,娜吉妮,”劳拉拽出刚刚准备好的匕首:“勉强一下吧,希望用不上…”   娜吉妮安静的接过那柄小刀。   森月纱的话。   “就待在我和娜吉妮中间。”   刚睡醒迷迷瞪瞪的小兔子呲牙:“我是仪式者!”   “不管接触者还是仪式者,我都不会让你直接面对那群直立行走的怪物。”劳拉十分认真的看着森月纱:“我有幸见过一位,所谓的脱离凡人的「仪式者」——”   比了个枪的手势。   “一发点四零八子弹,他的脑袋、身体炸的比这东西还要稀。”   踢了踢尸体。   “记住,森月纱,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的身份。”这也是叮嘱娜吉妮:“隐藏在群体中,现阶段无法被分辨,才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也许未来通过进化能出现可以正面对抗军队的家伙,但不是现在,也不会是我们。”   小兔子绕着头发恹恹应声。   “娜吉妮,后面就交给你了。”   整装。   三个人矮着腰,踏上走廊——   扑鼻的血腥味。   残肢断臂已经不能形容眼前的景象。应该说,人间地狱才对。   见过死在掠食者口下的母鹿吗?   被啃食的腹腔晾在空气里散发出难为的气味,一具具残羹剩饭扭曲翻折在走廊里,通向楼下的阶梯可见被使用过——死去的女性游客在临死前似乎用力搂抱着什么,十根指甲掀了面,血肉模糊。   被她搂抱的摔在不远处。   分成了三个部分,骨骼和被啃的干干净净的头骨。   孩子,母亲。   劳拉强忍着腹内作呕,手电打出的光线在孩子残缺不全的身体上飞快的闪过。   这已经是超过人类底线的恶了。   “狂犬病。”   路过那位母亲的尸体时,娜吉妮小声分析:“只有人类牙齿会留下类似的痕迹。”   包括刚刚打开门扑向劳拉的那具活尸。   撕咬。   像鬣狗一样。   “小心,离他们远点。”劳拉边走边开口,余光注意到森月纱忽然蹲下的动作:“别碰她,我们不知道这些东西身上带不带病毒或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未知…森月纱?”   在劳拉看不见的视野里,森月纱正弯着腰,从死去女人的尸体嘴里,抽出了一张亮闪闪的…   金色卡牌。   拽的太使劲了还带下来两颗牙。   娜吉妮扶额。   这东西来自谁明摆着的了。   为什么要放在那么脏的地方。   金色的卡牌碎成星屑,附着在淡紫色的帷幕上:   「宝物牌:时点折叠」   「可使用次数:1」   「一次性道具,母亲的赠礼。」   「To 亲亲女儿:」   「你一路来的贴贴行为大幅取悦了某些存在。」   「并使祂们发出了猪叫。」   「‘贴贴棒棒耶~’」   「‘蛇嘴…能容纳那么多…’」   「‘舌头…尾巴…唔好长…’」   「‘多来点多来点!’」   「‘呜哇喷的哪儿都是!!’」   「所以。」   「你得到了奖赏。」   「——无比爱你的偷窥狂们。」   「PS:是我是我,莎布妈妈!卡片是我写的哟,爱你哟~」   「PPS:帮了你一个小忙!大概能换来一个亲亲?」   「PPPS:你身边的另一只雌性可比那个平板金毛强多了哟~」   「她喜欢你的…」   「嘻嘻不告诉你。」   「PPPPS:祂们好像对我写的卡片不满意。啊呀,已经打过来了…下次在和你聊哟女儿886~」   娜吉妮红着脸看完了全部。   什、什么叫取悦…   祂们…   祂们都看见了吗?!   ——那时候…吸…   夹在一起的…   完了…   没脸了。   “娜吉妮有没有很兴奋。”   森月纱把头顶进女仆的怀里蹭了蹭,笑着小声开口:“一想到被那么多高等存在看着;甩着尾巴,被我分开你的…”   “主人…!”   一瞬间的尴尬过后,的的确确从皮肤上涌起一层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妻由乃乖巧匍匐在森月纱脚下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娜吉妮迅速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妻由乃那种爱好。   没有。   “打开维度镜像,主人。否则…以后、以后我就…”   “喔。”   维度镜像也挡不住那几位的视线,自欺欺人的蛇。   红扑扑的样子…   好有趣。 Chapter90 异类   「宝物牌:时点折叠」   「可使用次数:1」   「有些存在无视时空法则,却仍然是玩弄它们的好手:‘轴’在天生权柄的拨弄下如同翻转、戏弄蚂蚁的手掌般一览无余。」   「这是一次对卓越的嘉奖。」   「你将有机会体验一次‘未来’。」   「——未来的你。」   「注:所折叠过来的时间点随机。」   「注:你无法承受超出身体/灵魂极限的能量,使用时间会根据身体/灵魂崩溃程度缩减。」   「注:请谨慎使用这张一次性的恩赐。」   ……   一看就是阿姨(某莎)离开了。   这么一本正经的介绍。   娜吉妮若有所思的低着头。说心里话,虽然森月纱的妈妈们性格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问题(把毁灭世界当小恶作剧的怪物、沉默寡言却热衷于看女儿贴贴的小说家、不怎么爱穿衣服的白魔法女神、无情冷酷动辄就把生物切的稀碎的死傲娇…)   虽然多少都有些…小问题。   但总的来说还是靠谱的,至少在面对森月纱的时候。   那可是祂们的女儿。   所以,这种时间点,给出了这样一张临时宝物牌…   意思就是,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的东西已经超出了森月纱实力的可控范围,甚至会让她哭唧唧的存在。   这可能吗?   从庄园一路前往雕塑的岔口,劳拉也开枪击杀了几具活尸。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娜吉妮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现阶段森月纱无法处理的。   而且…   她真的不敢肯定到时候森月纱会‘乖乖’的使用这张‘妈妈的爱’。   该死的偷窥狂们。   毒蛇面带微笑,心里不停咒骂。   “皮肤大面积剥落,自愈性极强…”劳拉换了个手持枪,观察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男性活尸——联系到它们极度疯狂的‘狂犬病’行为,有些猜测油然而生。   不是正中靶心的爆头都无法消灭的肉体,渴求血肉的本能,超强的自愈能力。   她们很可能巧合的参与到了一次大型献祭仪式中。   再或者是…   已经完成的仪式。   “娜吉妮?”   她把低头思索的娜吉妮叫回来:“枪械或许没办法完全处理后面的东西了。”女人面色严肃的看向往嘴里塞果冻的森月纱——塑料包装盒扔了一路。   “希望你们说的「仪式者」是真的。”   她本来不想借用森月纱的力量,让这么小的女孩直面危险劳拉·克劳馥是最先在心里否决的——前提是她能顶得住。   显然,以目前‘活尸’出现的频率、密集度来看,一把枪绝对顶不住了。   希望这个姑娘的能力和她的容貌一样惊人。   “能力?”   仓鼠纱左右各一颗果冻咕噜咕噜的抬头:“我的能力?”   熟悉的坏笑让娜吉妮心下一沉。   能力…   别说是喷水千万别说是喷水别说喷水不是喷水不是不是不是…   “我的能力是喷唔唔唔唔——!”   一脸死气的女仆安安静静的捂住了主人的嘴巴,任由蛇信子一样的小舌尖在掌心扫来扫去也不为所动。   你说了吧…   你说了。   你果然说出来了主人。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森月纱会‘坦然’的对陌生人说出让人羞耻的话…   今天…   到来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难道上新闻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宿命么…   “嘿…你不能这么对她…”   劳拉皱眉,上前一把拽开娜吉妮的手掌。   小仓鼠咕噜咕噜的把果冻咽下去,舌头勾着嘴角,眨巴眨巴眼。   “是喷冰。”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娜吉妮,“饱饱娜怎么了?”   娜吉妮:……   突兀的举动让劳拉也有点疑惑。   “嘻嘻嘻…”   躲在劳拉背后偷笑的仓鼠又从口袋里捏出一颗果冻,拨开外皮,塞进嘴里。   边嚼边乐。   ‘喷水。’   无声的口型。   ‘哗啦啦哗啦啦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你等着,森月纱。   ‘等什么?叫我蛇骑士!’   发现主仆二人你来我往的诡异眼神,劳拉仿佛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把话题扯回来:“等安全了随你们玩,现在,能不能说一下你「能力」的范围和具体作用方式?”   “就是小冰碴,哗啦一下就冻住了。”   “范围呢?”   森月纱张开双臂画了个圆。   “这么大。”   劳拉:……   以为女人不满意,森月纱挥舞手臂又画了个更大的圆。   “还可以这么大。”   跳起来从上到下画圆,左一个右一个。   “这么大,也可以这么大。”   “就很大。”   行我知道了。   头疼的克劳馥小姐指指离三人不远的尸体:“能冻住这种家伙的脚么?”   “能吧?”   森月纱有点迟疑。如果把法术力比作水,她一直以来的战斗都是用‘泼’的,如此细流的输出方式还真挺少出现在她的作战栏内。   “不好意思,你说的是问句?”   “嗨嗨,我没试过,要不找个倒霉蛋儿试试?”   试肯定得试试,假设森月纱真的能限制这些活尸的行动力,她们出逃的可能性就会大大上升。   “放心吧!凭胸而论我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emmm…   娜吉妮和劳拉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汇聚在两点。   确实…   如果凭…   那还真靠谱。   这座岛上也没有比你更靠谱的人了森月纱小姐。   “巴里巴里,找个倒霉蛋儿脚丫冻成冰坨坨~”   “中间,森月纱,你走中间。”   “我不,我要领头。”   “你没有枪,而且你还未成年。”   “可是我长得漂亮。”   “……娜吉妮小姐。”   娜吉妮叹气:“知道了。”揪着不安分即将要起跳的兔子耳朵,把她扯回自己身边。   劳拉·克劳馥算看出来了,这孩子比自己之前还要疯——她觉得自己就够离经叛道的:在酒会上放摇滚乐,偷偷给装模作样的男孩儿们传递假消息让他们穿着西装来泳池派对、飙车、带着闺蜜偷偷进入林区打猎…   在森月纱面前似乎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这姑娘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恐惧’与‘死亡’概念的人。   ——什么样的家庭或环境会培养出如此性格的女孩?   没有厌恶。   反而,她更好奇了。   森月纱…   这是命运的巧合吗?   龙三角,临时停泊,相遇;一起经历危机,展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离经叛道的贵族小姐。   ——失去恐惧的疯癫姑娘。   我们是同一类人。   不被认可的异类。   我们,是合拍的。 Chapter91 厉害不   “冰冻朱古力!”   咔嚓。   砰——!   “脆奶大福!”   咔嚓。   砰——!   “巧克力流心软糖!”   咔嚓。   砰——!   薄韧的冰茬锁住活尸的脚踝,冒出冰雾的同时,一发子弹正中眉心,倒地后,补两枪。   “熔岩蛋糕!”   翻来覆去的一个‘冻结’被你叫出那么多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忽然饿了。娜吉妮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能量消耗过度了?”   就这么闹腾一路,娜吉妮和劳拉也饿了…   “你知道我们现在没食物吧。”   “我知——烘烤草莓脆馅饼!”   咔嚓。   砰。   劳拉揉了揉小腹,她发誓刚才绝对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   “晚上吃东西了么…”嘀嘀咕咕的琢磨,非同一般的饥饿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揉捏她的胃,周遭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   可口?   劳拉和娜吉妮对视一眼。   …不对劲。   短短半天,饥饿感再重也不会到这种程度。那么,是因为这座岛屿,还是,那个猜测中的大型献祭仪式?   实验室里携带新型病毒的猴子逃跑,在大都市里流窜。它就是个移动的大型感染源——如果将仪式类比,那只猴子绝对在这座岛上很久了。   它几乎感染了全部人。   两个人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同的东西。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离开。   以最快速度离开。   子弹上膛,劳拉·克劳馥有些担忧的问着森月纱:“很饿吗?”   小兔子点头。   “想吃娜吉妮烧的饭。”   非常糟糕的情况。   娜吉妮搂着森月纱接话:“我也感觉到了,克劳馥小姐,我们得加快速度。”   如果要抄近路,就得径直穿过那座新修建的雕塑的广场,穿过水池和人群——徘徊在那儿的活尸肯定少不了。   太危险了。   绕路的话…   那一圈可是非常非常大。   她们撑的到离开这座岛吗?   摸了摸小腹,劳拉征求了一下主仆二人的意见。   “穿吧,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娜吉妮是为劳拉考虑。她无所谓,死了最多浪费法术力让森月纱重新召唤就行,森月纱那边…   呵,她敢用阿莉埃蒂未来一千年的零花钱打赌。   森月纱压根没事。   娜吉妮还不了解她?   她就是单纯的饿了。   “就这么定了。一会跟紧我。森月纱,不用再节省神秘,冻住一切靠近你的怪物。”   玩着手里冰做的玫瑰,森月纱点点头。   “还有,别喊那些奇怪的名字了。”   “听起来很好吃对吧?”   “对,所以我现在非常想吃了你。”劳拉鼻尖儿靠近少女,作势凶狠的磕磕牙:“别胡闹了,等我们平安脱离,邀请你去我的庄园玩。怎么样?”   “成交!”   于是,开路的还是劳拉·克劳馥。一环环冰雾散开,也没有了诱人的食物名出现。   变成了…   “冰冻平板英梨梨!”   咔嚓。   砰——!   “火热学姐大腿降温术!”   咔嚓。   砰——!   “冻的由乃汪汪叫必杀技!”   咔嚓。   砰——!   娜吉妮一边翻白眼一边跟着小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小腹传来不同寻常的咕噜声,一个侍从生物开始感到饥饿,这绝对不正常。   黑发被风吹开几缕,抬头,望向远处的建筑。   她们,应该处在什么大型的结界里。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就会变成一路来看到的那些活尸吧。   感染源…   乔治·罗密的模样闪过脑海。   如果对方的计划正巧始于今日,她们是不是也太‘幸运’了…   “娜吉妮跟上!芭斯特丑陋吐息!”   咔嚓。   砰。   就在女仆琢磨这座岛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逐渐接近了广场。   诡异的雕像和许愿池近在眼前。   靠近,声音也听的清晰了。   除了此起彼伏不可描述的低吼声外,让劳拉·克劳馥惊喜的是——活人。   她听见了活人的喊声!   “别…别过来!该死打它的头!”   秃顶的中年男人举着斑驳的金属棒球棍一下下挥舞,被群尸围绕着,背靠池水的是他的妻子。   一个棕发的女人,法令纹很深。   “快逃!”   “不、后面!后面爱德华!”   嗙——!   男人迅速转身,挥棒击倒了快要扑上来的活尸。   在娜吉妮这边看来,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被包围了。   “我们…”   三个人同行,作出的任何决定最好是一致的。   劳拉征询着两个人的意见:   救人,还是,趁乱离开?   毕竟那对儿夫妻可替她们吸引了不少活尸。   娜吉妮耸耸肩:“无所谓。”   森月纱耸耸肩:“无所谓。”   “我讨厌你们这个动作。”劳拉长舒一口气:“救人的话,子弹可能不够后面用。不救…”   不救的结果很简单。   娜吉妮歪头:“无所谓。”   森月纱歪头:“无所谓。”   “换了动作一样讨厌。”   劳拉咬咬牙,低头数了数身上剩余的子弹,盘算一二,还是决定…   决定救人。   “看着同类死在自己面前,我父亲从来没这么教过我。”   女人甩甩马尾,冲森月纱和娜吉妮道:“呆在这里等我,假如出现意外情况或者我也被那些什森森森月纱你给我回来!!”   撒手没。   白的发光的兔子就这么甩着胳膊从本来隐蔽的巷子里蹦出去了。   “今晚月色真——”   天色漆黑一片,不仅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咳,你们这些男男,女女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娜吉妮:给我好好断句。   她一把拽住跟着森月纱身后将要冲出去的劳拉,在对方焦急又愤怒的神色里缓缓摇头。   指了指广场。   ——别添乱。   几秒后   劳拉瞪大了眼睛。   ——就真像只兔子一样,咚咚咚跺起脚,把那些靠近中年父亲的活尸吸引到自己的身边。然后,灵巧的转身…   扭头,撒腿就跑。   “猴子都不行你们更不够看!”   你到底是高兴什么呢…   劳拉紧张的盯着森月纱的移动轨迹,枪口跟着她左摇右晃,生怕突然扑上去一只她来不及开枪解救。   好在小个子灵活,那些尸体又僵硬,行动缓慢。绕了一大圈,拉火车一样,在车头杂乱无章、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分钟后…广场上诡异的出现了两个字符。   拉火车的小兔子带着活尸组成的文字。   バカ…(八嘎)   掌心摊开,轻轻一吹。   冰雾急冻。   バカ…就成型了。   骄傲的挺着胸脯,朝巷口看来。   拍了拍。   “厉害不!” Chapter92 短暂的希望   厉害厉害…   你得意洋洋的样子配上身后活尸组成的バカ简直一绝…   是自我介绍吗?   娜吉妮慢悠悠的走着,劳拉却心惊胆战的扑上去,一把将森月纱搂进怀里。   “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训斥中带着后怕,黑漆漆的眼睛透过劳拉的臂弯,直勾勾看向娜吉妮。   女仆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回看。   ‘又一个,哈?’   怀里的冰兔子眨了眨眼。   ‘喔不寄岛你仔缩森莫。’   哼。   当啷啷。   金属棒球棍落地,男人也瘫软的靠着许愿池的池壁滑倒。   “爱德华…”   “亲爱的我们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彼此摸着对方抖动的胳膊。女人无声的流着眼泪,男人则轻轻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后背…   劳拉收回视线,假装生气的用食指戳了戳森月纱的额头:“到船上再跟你算账。”   走过去,叫醒了两个沉浸在情绪里的人。   “我们得离开了,这位。”   “爱德华,叫我爱德华。”近距离看才发现中年男人脖子上有一块大面积的纹身,下巴和嘴唇上的胡子连在一起,肌肉把衬衫撑的鼓鼓囊囊的。   很壮的男人。   “我是爱德华,这是我的妻子玛蒂,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还有那位姑娘。”他没问神奇的冰环与淡蓝色的冷雾是怎么从这姑娘的嘴里吹出来的——也许她们是什么国家的不为人知的特殊组织里的成员也说不定…少说少问。   男人暗暗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我是劳拉,那边是森月纱和娜吉妮。爱德华,我们得走了,拿起你的武器。”   没时间多说,周围这一圈圈被バカ冻住的バカ还不停挣扎呢。   “子弹不能浪费在这里,时间也不够。就这么放着吧。”一行人小心翼翼的绕过尸群。从这里往下就是笔直的大路,一直通向港口。   即生还的希望。   似乎灾难爆发时大量岛民都聚集在乔治·罗密的庄园周围,反而越往外部移动,活尸越少。   几个人才有功夫闲谈。   “我?我是棒球队的副教练。”   爱德华回着来往的交谈,甩了甩手里的金属棍棒:“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的旅行——”男人紧了紧妻子的手:“在这里五天,然后下一个地方。没想到…”   没想到赶上了这种事情。   “你们去过乔治·罗密先生的庄园?”   男人老实的摇了摇头。   “听当地人说过,但…”他看了眼妻子:“我们两个来这里就是为了体验当地的原生态,平时也经常野营、远足。”   “所以你们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还是摇头。   劳拉欲言又止:“你们…会感到饥饿吗?”   会越来越饿,越来越想吃…   夫妻俩对视,同时点点头。   “说实话,有一点了…”   真糟糕。   “我们得加快速度。”   本来救了人是件好事,可劳拉却有种预感,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坠…   五个人聚在一起,有了手持棒球棍的爱德华先生,面对冻结的活尸就不再需要消耗子弹。一边走一边躲,偶尔遇上避无可避的尸群才会开火。   虽然眼下是如此危险紧张的时刻,一行人却多少都生出了些‘轻松’感。   直到…   爱德华开始打冷颤。   “你还好吗?”   劳拉刚刚击杀了一只突然扑出来的活尸,扭头,壮如熊一样的男人早已悄无声息的倒地。   面白如纸。   妻子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用袖子给他擦脸上不停滚落的汗珠子;又抬头,朝三人投来求助的视线。   “冷…”   他呢喃。   粗壮的大腿抽搐带动两条小腿和脚,下身像个羊癫疯患者;上半身却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妻子的怀里,闭着眼,眉头紧皱。   汗。   大量的汗液。   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重。   越来越像…   血。   “饿…”   抖动停止后,他开始无意识的呢喃新的词汇了。   饥饿。   “饿…玛蒂…我好饿…”   “按住他的手!”   劳拉把枪交给娜吉妮,跑过来按住双手乱抓的男人,扒开他的眼皮。   “他的病史?”   妻子绝望的摇了摇头。   劳拉使劲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一分钟。等我一分钟。我去观察一下路线,离港口很近了,玛蒂。我会让娜吉妮帮你一起搀着他——我们会离开这里,相信我。”   蓄满眼泪的女人苦笑着点头,劳拉起身,朝森月纱和娜吉妮站立的路口跑去。   “我、我们得决定一下路线…”   跑过来喘了几口气,迅速将爱德华的状态说了一遍:“他似乎因为这里的…就像我们一样。如果我们够快脱离岛屿,应该来得及。”   应该…   他们刚刚获得了生的希望,千万不能在这倒下。   劳拉粗略的扫了一下远处的行进路线——虽然大略算得上直线,她也得找一条合适的、方便她们搀扶一位影响她们快速行动的病患的安全之路。   “从左边绕过去吧。娜吉妮,森月纱,跟我来。”用很短时间确定了路线,劳拉招着手,带两个人走回街边隐蔽的店铺角。   “娜吉妮和玛蒂扶着爱德华,森月纱,老样子,冻起来,尽量不要停下脚步。”   一步步安排着三个人后续的位置,她们来到了爱德华倒下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三个人的呼吸短促的静止了几秒。   爱德华…   爱德华死了。   他的半张脸被啃的精光。   牙龈、面部肌肉和皮肤被粗暴的撕扯至拉丝,混合着血液在嘴里咀嚼出啪唧啪唧的声音;他仰面躺在地上,本来微凸的肚子破开了一个人脸大的口子。   肠子和看不出是什么的器官正一条条、一块块被掏出来。   整条小臂伸了进去,左右摸索…   然后奋力扯出来。   囫囵塞进嘴里。   咀嚼。   香喷喷的咀嚼。   女人听见声音,停下了用餐的手。   她朝他们转过头,是一张不成人形的脸——大片剥落的皮肤使肌肉暴露在外,牙齿脆弱的一颗颗掉落,又似乎在极短时间内长了出来——它们顶穿了牙龈和嘴唇,向外突呲着。   女人的眼球浑浊灰暗,头顶一缕缕的长发连带着头皮块块腐朽脱落,光秃秃的头顶几乎可以看见发软内陷的颅骨。   “嗬…”   她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意识。   在关节脆响中,艰难挣扎着起身,抛弃了被自己一口一口吃掉的丈夫。它向前抬起双臂,蹒跚的朝着三个更新鲜的食物半扑半走…   劳拉痛苦的闭上了眼。 Chapter93 汇合   砰。   一声枪响,噪音消弭。   心湖归于平静。   “她被咬伤过。”   爆头的尸体安静的躺在街边,劳拉一手握枪,半蹲在尸体的腿部静静观察。   “她被咬伤过,小腿。”   确认了什么,劳拉回过头叮嘱这一路不安分的森月纱:“离它们远点,如果被咬伤,就会变得像玛蒂一样。”   “抓伤也不行。离它们远点。”   再三嘱咐。   对于玛蒂和爱德华的死,劳拉没有太多表示,她只是睁开眼,面无表情的举起手臂,扣动扳机。   一路走来,她击杀了太多活尸。   情绪在大起大落中已经有些麻木了。   更何况,眼下可怕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   她…   也感觉到冷了。   不是那种入夜后温差增大被海风刮透的冷,是一种从肌肉和血液那头开始冻结,一直结出冰花蔓延至全身的冷意…   或许,她的下场和爱德华一样。   “娜吉妮,会用这个吗?”   在得到女仆肯定的点头后,劳拉忍着冷颤,把保护了她们一整晚的武器交给了娜吉妮。   “拿着它,如果我,”逐渐坚强起来的女人咬了咬牙:“如果我变成它们那样,不要犹豫,直接开抢。”   沉甸甸的金属拍在了娜吉妮的手心,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我不想像它们一样。那不算活着。”   娜吉妮看了眼认真的女人,没说话,利落的上膛,抬手…   枪口对准了劳拉的额头!   “就是这样。”   毫无惧色的女人甚至往前一步,顶着枪口和娜吉妮的视线:“如果你也出现了症状,就把枪交给森月纱。我们总要逃出去一个人。”   娜吉妮静静看着被枪指着脑门却一脸认真的女人。   半晌。   枪口上翘,打了个转回到手心。   收回枪的女仆板着脸点头:“我一定会的。”   “如果你也变成那样。”   ——呵。   ——被主人看上的人是不会死的。   可惜…   …………   ……   冷意似乎是开启‘狂犬病’的阀门。   步伐从踉跄到拖动,很快,劳拉就需要娜吉妮搀扶着才能前进了。   她脸上像爱德华一样大片大片的冒出汗珠,颜色越来越深;苍白龟裂的嘴唇里吐出的同样是‘冷’和‘饿’…   她真的快要死了。   意识模糊的女人微微张开眼,视线颠倒摇晃不休。艰难的倚着娜吉妮站直,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熟悉。   她们也快到了。   耳畔,传来不停歇的开火声。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娜、娜吉妮…”声音微到一缕风都能刮走:“娜吉妮…”   怏怏的脸斜在娜吉妮的脖间,几缕发丝垂落。这时候的劳拉完全没有入夜带领她们奔袭出庄园的强韧,声音反而像受了致命伤的矫健掠食者死前的悲鸣。   娜吉妮放慢脚步:“我在听,劳拉。”   “娜、娜吉妮…”   “我在。”   “约拿…约拿…”劳拉的脖子使不上力气,脑袋随着脚步的起伏像个布娃娃一样晃动:“康拉德…”   “萨曼莎…”   “去找、去…”   “去找他们…”   “是你的队友吗?”娜吉妮分出一只手扶正劳拉的脸。要不是怕给她颠坏了娜吉妮真想干脆夹着她移动。   “去…去找…”   娜吉妮摸了摸劳拉的脸,冲森月纱摇头。   “她应该坚持不了太久了,主人。”   “没关系,我们到了。”   森月纱把最后一颗果冻挤进嘴里,鼓着腮指指下方——   长长的斜坡下,火药怒吼着从枪口喷薄而出——四五个人围成的半圆形,闪光在夜色中明亮刺眼。   海浪哗啦的推着靠港的科考船,血肉炸碎淅淅沥沥的淋在地上;男人女人的怒吼和谩骂伴随着空弹壳落在地上又弹起来的叮当声。   她们终于到了。   消瘦高挑的女人搂着同样身材的人健步如飞,右手领着一个矮个子的黑发女孩。   同样健步如飞…   在群尸中不得不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我他妈没看错吧?那是劳拉?!”   “看来我们的小玫瑰遇上新同伴了。”康拉德把嚼了半截的烟屁股随口吐在地上,扣着扳机,哈哈大笑:“约拿!盯好了,船长要回他的驾驶舱了!”   大范围的扫射变成了零星的掩护射击,肌肉绷紧的壮汉端着枪,踏着呼啸而过的子弹,紧着向前接了几步,一把将昏迷不醒的劳拉抱了起来。   “约拿。”男人忽略了森月纱,冲娜吉妮点头:“发冷,对吧?先上船离开这里。”   长话短说——他们发现情况等时候已经很晚了,更何况,这艘船上的人员成分很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了这个初入考古界的姑娘将自己置身危险中的。   “我得替她谢谢你们。”   要不是这对儿姐妹,就算康拉德、自己和葛林决定弃船登岛,这么大片的土地和满是活尸的街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也出现类似症状了?”   “不多。博士分析这座岛中心应该有什么动物感染了未记册的病菌,除了萨曼莎以外我们多少都会感觉寒冷和饥饿。刚开始还能忍受,随着时间推移,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说实话,对于劳拉我们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   不能再等下去让大家的病情恶化。   一部分‘病情严重’的必须马上脱离——他、船长和葛林留下。   说到这,壮汉的脸上出现了愧疚之色:“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发现情况,就能赶在出事前找到劳拉了…”   他认为是他们的失误,毕竟让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身踏入陌生的岛…   娜吉妮给了个不温不火的笑容。   “劳拉很幸运有你们这群朋友。”   至少他们最后的决定是登岛,在生死关头,能够做出这种决定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登船!”   船长在驾驶舱里不停的鸣笛,黑色的海浪翻涌,发动机轰鸣作响。死亡蔓延的岛屿上,唯一的希望发出了让人想要大笑的噪音——被日常吐槽的老式发动机如今成了最悦耳的呼唤。   除此之外,也招来招来了更多的活尸。   轰隆——   “快走!”   约拿抱着劳拉三步两步踏上满是绿锈的简陋金属梯,娜吉妮拉着森月纱在后面。   咚咚咚…   咚…   仿佛周围两三条街的活尸都围了过来,一时间嘶吼与诡异的低吟声此起彼伏。   “法克…那是什么?! ”   约拿刚想回头对娜吉妮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一只巨山一样的怪物正四肢着地飞快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地动山摇的震颤。 Chapter94 坦克乔治   “Jesus…”   约拿大脑一片空白。   血肉堆叠而成的怪物咆哮着冲向港口!   森月纱推了下娜吉妮让她往后看:“它好像挤了一身番茄酱的金刚。”   如果在一群紧张兮兮甚至竭尽所能求生的人群里出现了异类,娜吉妮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主人,登——”   来不及了。   沉闷的锤击声近在咫尺。   三四个人高的怪物浑身浴血,它的肌肉疯长,胀破皮层、脂肪,虬结包裹着身体;头颅萎缩,被盘根一样的肌肉缠绕捆藏,四肢着地奔跑时,几乎感觉连大地都在震颤!   巨大的怪物。   当所有人从恍神中回过意识时,那只膨胀的肌肉山正试图举起港口的小汽车向他们抛过来…   “法克…开火!!”   骂了一声,约拿把劳拉交给已经登船的女性,挎着枪的肩膀一甩,利落的上膛——   不用瞄准。   哒哒哒哒哒——   火焰在耳边怒吼!   森月纱两根食指堵住耳朵,蹲在铁架梯上哈哈大笑:“它的脑袋好小阿娜吉妮你快看!!”   娜吉妮也面无表情的学着堵上了耳朵。   “往左边点我看不见了…”   小手还扒拉了一下女仆的脑袋。   “开火!开火!”   哒哒哒…   口径不一的弹头砸在膨胀骇人的肌肉上,仿佛雨水砸在厚实的泥土路面,只溅起稍不留意就会错过的丁点血花。   几乎,几乎没能阻止怪物的靠近。   除了那颗萎缩的脑袋,似乎是唯一的弱点了。   砰…吱拉——   被怒而掀翻的汽车在地面上擦出一条长长的火星。   “我们他妈是在跟M1.A2正面作战?”   “这玩意绝对比坦克还要结实了。”   从登船梯上匆匆跑下来两个人接应,端着枪,突然加入的火力让约拿松了口气。   “康拉德·罗斯(Conrad Roth),小姑娘,往旁边坐点。” 五十多岁依然精神饱满的老男人穿着军绿色作战服大步迈下铁梯,路过时还对森月纱咧开嘴笑了笑——他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挺有好感,并不认为她算碍事。   “我当年在海军陆战队突击旅服役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姑娘绝对算最热门的——在炮火下面不改色的谈恋爱,送上香吻,数不清的棒小伙排着队任你挑。”老头极其不正经的一边搂着扳机不撒手,一边朝森月纱眨眨眼:“随便试,试完了可以换的那种。”   “扯淡,你对劳拉也是这么说的。”   和他并肩的是个络腮胡子,年龄看着也够大了。   “安格斯·葛里马尔迪(Angus Grimaldi),这老家伙的舵手,你可以叫我葛林。”   娜吉妮蹲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   森月纱…   这回可找着同类了。   两位老爷爷和我亲爱的主人,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座岛在扯闲篇呢。   “往前推!打退它——罗斯,我们得留出距离!”   必须将这个‘坦克’一样的怪物击退一定距离,他们才能获得启动船只并顺利离港的时间——谁知道这大玩意会不会跳上甲板?   这艘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一旦被凿出个洞,所有人就留在这里和那些活尸挑钢管舞吧。   “我已经让亚历克斯在上面看着了。”   “你让一个喜欢利用技术入侵艺术片网站的小崽子进你的驾驶舱?”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求生欲可比我们强得多!”   子弹泼水般撒了出去,三口喷火的金属冒着金红色的光;港口,成片的活尸已经逐渐的围了上来。巨型怪物粗壮的单臂举在萎缩的头颅前,轻巧的挡下了所有对它有威胁的火力。   然后,盯着子凶猛如暴雨的火力一步步向前移动。   咚咚…   咚…   “我感觉你在做梦罗斯!这婊子养的东西根本不怕子弹!”   “那婊子可就值大钱了!”   别贫了,两个老爷爷。   娜吉妮翻着白眼,一脸嫌弃的捧着森月纱的脸,把蹭了不少土的灰扑扑的脸蛋抹干净。   “脏死了,每次都是这样。”   枪火声轰鸣,海浪声翻涌,老旧的发动机嗡嗡噪响——稠浓的黑夜被猛闪的枪火点亮,如同穿着浴衣依偎在一起的主仆二人对视着,头顶仿佛正盛开着一朵朵只活片刻的烟花。   “真遗憾劳拉姐姐睡过去了…这才是冒险呀。”   身经百战的老人,初出茅庐徒有勇气的姑娘,破船,陌生的航线,神秘岛,坏蛋,奇怪又惊悚的生物,生与死之间的激战…   这才是好玩的旅行嘛。   “这里面少了样东西。”娜吉妮把少女搂入自己怀里,听着她兴奋的呼吸声。   “少了什么…?”   葱白尽头的冷蓝色指甲弹了弹怀中人的脑门:“还有一对儿无敌的主仆。”   “…一下子就没劲了。娜吉妮你好解嗨。”   “你还知道啊。”   弹完脑崩,两根手指夹住她的鼻子:“赶快解决掉,身为女仆是无法容忍主人在这么脏差的环境里像个野孩子一样和老头子们厮混在一起的。”   “看来平梨梨找的管家爷爷给你灌输了好多不好的东西。”   “我认为那才是最宝贵的:关于如何‘劝诫’不着调的主人。”   森月纱‘腾’地从怀里坐起来,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我不着调?”   娜吉妮认真的点了点头:“只是偶尔靠谱。”   “那个,你是不是想用‘经常’这个词?”   娜吉妮微笑:“‘经常’不靠谱。”   肉眼可见瘪下去的兔子丧着脸站了起来,伸个懒腰的功夫,又突然惊讶的抬起手,抻着脖子,在眉毛上搭了个小凉棚。   “娜吉妮…”   “嗯?”   “乔治·罗密。”   “什么?”   “那个被番茄酱挤了一身的没毛金刚,是乔治·罗密。牙缝大大先生。”   娜吉妮收敛笑意跟着站了起来。   在坦克一样的怪物闪过的手臂下…   没错。   乔治·罗密。   那张脸她认识,几个小时前还见过。   这些蠢爆了的杂碎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吗?   心里咒骂着给自己添麻烦的名字,少见露出狰狞神色的娜吉妮,轻轻拔下盘发的折扇,一头青丝披散——平心而论,她已经很努力的阻止森月纱折腾了。   但是总有人不想好好活着。   总有人作死。   腥黄色的竖瞳紧缩,腰肢摆晃着步步缓行走下船梯的女人一脸不耐烦:   她是女仆好不好。   为什么总要做这种贪财死妖精们才做的活儿? Chapter95 怪异的爱好   砰。   自森月纱脚下泛起一圈紫色的波澜,旋即飞快的朝周围扩散!   法术力如水浪般炸开,击碎了除娜吉妮外所有人类的神智。   砰…   咣当。   几秒后,接二连三的倒地声。   娜吉妮诧异的回头,发现那两位几秒前还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开枪的老爷爷正仰面叠躺在一起,进入了婴儿般的酣甜睡眠中…   壮汉约拿就可怜了点。   半个身子在地上,半个身子仰着躺到在船梯上。   腰…   没事吧,男人。   看不到的高高的甲板上应该还躺着几位呢。   “我新发明的用法,就是非常耗费法术力,而且范围很小。”森月纱笑嘻嘻的从梯子上跳下来:“但你看,关键时刻总能起到作用。”   娜吉妮斜眼:“我记得芭丝特好像叮嘱过你:‘不要轻易折损地牌创造法术’吧?”   “这不是创造卡牌。”狡猾的小兔子呲牙:“一种简单的法术力的运用,叫「从中间扩散超迅猛的法术力冲击大家都晕倒」怎么样?”   两个词就可以了。   “太短了太短了。”发明家不满意的摇头。   你就算喜欢长的也没必要什么都弄很长,未来遇见同行,其他旅法师的卡牌都是一两行,你的光名字就三四行…   “所以我可以把卡牌做大一点。”   当扇子是么。   “所以你为什么要弄晕他们?”娜吉妮竖瞳紧紧盯着森月纱,半蛇化的女仆冷蓝色的嘴唇微张,露出两颗尖锐的毒牙:“主人?”   森月纱少见的脸红了。   娜吉妮挑眉:“主人?”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怕他们太喜欢你嘛。”承认自己有点护食是很难得的,就以森月纱日常表现出来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从她嘴里听见这样的情话让血液冰冷的娜吉妮心头一热。   不过…   先等一下。   什么叫‘怕他们太喜欢我’?   大聪明十分坦荡的开口:“因为很酷,一口吞掉好几个人,尾巴又粗又长,鳞片还很漂亮——蛇头的样子很吸引人诶,娜吉妮。倒是你…不打招呼就要变粗粗,是不是诚心勾引…”   再稍等一下。   等一下。   森月纱。   你觉得…变成蛇的我,会被那几个人类喜欢上?   “呢。”   诚恳的点头。   娜吉妮:……   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   那种爱好只你才会有。小狗一样舔脚的粉头发病人,平板到只有眼睛好看的金傲娇,满肚子恶意心机的毒苹果,红眼睛的年上臭小三。最近,好像还出现了一个打乖巧牌的心机女…   这都是你古怪的爱好。   当然,蛇女仆一向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不可能算自己。反正弄清楚森月纱的举动就行了,想追上这个又笨又神经的主人的思路,目前只有阿莉埃蒂偶然能行。   回头。   两三层楼高的怪物早已悄然靠近。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怒吼,被强韧肌肉包裹的已经萎缩的脑袋转了转,看向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的森月纱和娜吉妮。   混浊的眼睛里闪过挣扎。   “娜…”   “荷…”   “娜吉…”   “呀,他不会也喜欢上你了吧?要不你还是别变身了…”森月纱扯了扯娜吉妮的袖子:“有种被横刀夺爱的感觉。”   呸!   娜吉妮真是被她气笑了:“横刀夺爱的意思是:我会喜欢上他并且跟他在岛上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能吗?   森月纱怯生生的抬抬下巴:“那、那怎么办?”   娜吉妮:……   “我可以偷偷摸摸把他弄死吗?”   你已经说出来了。   “喜欢吧喜欢吧!”赌气的兔子把腮鼓的老大,眼睛也瞪的溜溜圆,破罐破摔的嚷嚷:“那我以后就光着脚踩地,哪儿脏踩哪儿!成天把脚弄的脏兮兮!然后给你寄照片!就寄脏兮兮的脚趾!”   “还会把自己的屁股…”   娜吉妮一把捂住她的嘴。   她现在万分后悔为什么在侘寂庭院里自信满满的对阿莉埃蒂和伊莫顿承诺:‘只是一次简单的旅行,身为女仆是必然能照顾好主人的。’   阿莉埃蒂…   不应该,我不应该说大话。   如果你在的话…   如果那个小人儿在,就会三两下跳上森月纱的头顶,揪着她的头发大喊:   ‘我们走笨蛋兽!’   就什么都解决了。   心累的女仆揉着她的脸:“我不喜欢他。”   “喔。”   “真的。”   “嗯。”   “…他马上就死。”   “行。”   面对一脸不信挂着‘出轨女仆’眼神的森月纱,娜吉妮生怕这祖宗回去跟安苏娜啊我妻由乃什么的瞎叨叨…   ‘天啦撸!娜吉妮爱上别人啦!!’   想想就头疼。   真是祖宗。   重新冷下脸的蛇,抬头看向自我挣扎的巨大怪物…   抱歉,你赶紧死吧。   心累,想换一件衣服好好躺会。   “乔治·罗密先生?”   娜吉妮往前踏了一步:“您似乎还拥有神智?”   不停挣扎着后退的不仅是‘乔治·罗密’,就连周围长嘶的活尸们都缓缓停下了脚步——停步,然后下意识的绕开了娜吉妮,像面对刺猬无从下嘴的猎食者一样蹒跚打转。   高等对低等的震慑力。   “我的女仆好有气势喔。”   “当然,这都依托于主人的…”   “怪不得想要离开了。”   娜吉妮:……   你成心吧。   “三十颗特制冰淇淋球。”就跟电影里的地下黑色交易,两伙人接头时说的暗语似的,娜吉妮严肃的比了个三:“三十颗。”   三十颗,别再给我提了。   森月纱垫着脚,狡黠的晃晃手指:“不喔,一百颗。”   “森月纱!你果然是成心的。”   “哈哈哈!难得看娜吉妮这么紧张呢…嘻嘻…一百颗说定了。”   “你忘了上次连续吃五根冰棒的后果了?”   “嗯,忘了。”   还想再聊,近在咫尺的乔治先生可不给机会了——肌肉虬结的粗壮手臂迅速膨胀,眼中短暂的清醒也被扭曲的疯狂全然抹销:他高高的举起手臂,成年马匹还要粗壮的尽头,握出了击碎一切的力量…   吼——!!   半辆汽车大小的、血肉模糊的拳头朝娜吉妮砸了下来。   砸烂…   砸碎…   吞噬…   吃吃吃吃…   吃的更多…   无数道含混的呓语在萎缩的脑体里轰鸣——本能!   本能支配理智!   本能驱使着自己无比强大的身体!   本能…!   让世界化为血肉繁殖的圣地…!   本能!   砸碎她!!   嘭————!   肉眼可见的震荡一圈圈向外扩散,旋转着喷发出气流带起层层尘土涟漪!   肆意飞舞的尘埃后…   世界仿佛被一刀两断。   五根葱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扶着比她大了几十倍的拳头。   还安抚性的拍了拍。   歪头。   一双不含感情的蛇眼。 Chapter96 始祖的恩赐阶梯   娇嫩手掌和巨大拳锋无声的接触。   一圈肉眼可见的震荡。   没能把女人砸成想象中的肉酱,乔治罗密愈发愤怒——怒吼着再次扬起粗壮的手臂,一下一下砸了起来!   嘭!   嘭!!   撕啦…   与柔软的手臂纠缠中,巨大粗壮的手指不知被什么锋利轻而易举的切了下来。女人张开超出常人数倍的嘴,慢慢、小心地放了进去,吞咽…   然后抹了下嘴角的鲜血。   “傲慢与贪婪的味道…”娜吉妮咧开嘴,露出尖锐的蛇牙:“但不难吃。”   消瘦的身体忽然扭曲拧转了一百八十度,翻转间紫色的雾气升腾。   片刻后…   一条斑纹曼丽的蟒蛇从雾里扑了出来!   吼——!   嘶…   蛇与巨兽的战斗。   “乖乖的别动喔。”森月纱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拨开外面的锡纸,拧成球,弹了一下正在原地打转的活尸的脑门。“正在打boss呢。”   到底谁是boss就很难说。   在粗壮膨胀的肌肉作用下,蟒蛇的躯体显然算不上什么。   娜吉妮缠绕着捆紧,另一边则在不停的挣脱——女仆的意义是照顾主人,或许还有其他‘贴身’的作用但,娜吉妮最终被所有侍从认可为「女仆」,更多的原因是「实力」。   除了为森月纱收集命线和附着负面伤害的「凋亡」外,有着变命师小姐的馈赠,那两颗毒牙所含带的「黑死」可是有概率击杀神明的。   这也是无论谁在或不在,娜吉妮一般都不离开森月纱身边的原因。   虽然照森月纱的话讲:你们谁也打不过我就别费劲了有敌人一起上呀笨蛋们。   眼前的战斗一如所想。   就算乔治·罗密不怕死的举行了什么古怪的仪式,也远不是娜吉妮的对手——健壮到畸形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黑腐的伤痕,从锐利鳞片剐蹭的伤口中一点一滴的流淌;它挣扎的越来越无力,硕大的双拳更是开始对着空气挥舞。   「腐败」、「衰弱」、「毒疫」、「迷乱」…   不到十秒的纠缠交锋。   ——越来越多的负面状态渗透进血肉膨胀的躯体里,怒吼也化为了哀嚎。衰弱腐败的血肉向外翻着,让人难以忍受的作呕的气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猎物最后的挣扎…   这是蟒蛇进食的标志。   蛇嘴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几下,躲过两三次无力的挥舞,蜷起柔软的蛇躯…   一口咬住了被肌肉层层保护的大脑!   乔治罗密的头颅。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   咕嘟。   贪婪的口水吞咽声。   凶狠锤击的拳头越来越无力…   咚。   咚咚…   左手先落了地,接着是右膝。半跪在地上的巨大怪物极其可笑的被一只还没有胳膊粗的蟒蛇咬在了肩膀上——乔治·罗密头颅曾经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缓慢且富有韵律的吞咽画面了。   森月纱可爱看了。   爱看,还爱听蛇皮因食物过大而轻微胀破崩裂开的‘咔咔’声,那种想让人用尽全力把牙咬碎的浑身舒畅的、上下毛孔都张开的舒爽感…   阿…   娜吉妮。   太美妙了。   想着听着看着,跟着她同步吞咽,又摸出一颗棒棒糖的少女忽然凝眸向天空——   已经微微泛白的天空。   某种针刺大脑的危机感。   哗啦——!   无数鱼鳞般的软银刀片自背后的蝴蝶骨滑落又升起,法术力支配接管了周身的空间。刀锋领域开启后,亲昵的银色小刀片们也愉悦的在森月纱的周围游来游去。   自主保护着领域的主人。   森月纱随手拨开一只想要亲她嘴的,皱着眉头,瞥了眼还在‘吃饭’的娜吉妮。   不对劲…   这种感觉…   跟之前的不一样。   又有什么鬼登西要出来了?   心脏跳得好快。   …………   ……   只有轻微呼吸声的安静房间。   丛生的赤金色花瓣开在灯热具足的培养房里。   比金还要亮的花蕊,比血还要夺目的花瓣。每一片熟放的婴儿手大小的叶脉上,仿佛印着数万颗微缩的太阳——见到它的不止驻足流连,假若不加以干涉,不吃不喝的人会枯坐在加厚了无数层的玻璃前,痴痴盯着那丛宛如被神明深情亲吻过的花。   然后,在它面前渴死自己。   或者用喉血虔诚的将它们浇灌的更加绚烂神圣。   此世的钥匙,打开宇宙之门的神恩;万物的起始,人类超越极限的基因;它是通向永恒的密匙,是没有结尾的历史;每一片叶脉里隐藏着星河与绚烂的文明,每一根分离的枝上沉淀着登神与进化的奥秘。   “Sonnentreppe…”   太阳阶梯。   万千神秘的始祖。   阿尔伯特静静立在玻璃前,沉默的望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恩赐。   他拥有了它,可也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它。   这件被公司内部尊为「钥匙」的「特殊物品」,每一片花瓣的落下都要付出成百上千条生命作为代价——这没什么,只是…   面无表情的脸在特殊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翳。   只是,还不够。   太慢了…太慢了!他需要更多的献祭,更多的花瓣和叶片,更多的上面所记载的隐秘与…仪式。   能够融入骨血、渗透五脏六腑的混沌;充盈着大脑甚至从眼球溢出来的神视,自此在他的视线里凡人不再拥有秘密;他需要力量,膨胀躯体沸腾能量的力量,更需要轻巧迈步便足以跨越空间的伟力。   这些…   Sonnentreppe…   太阳阶梯。   你全都能给我。   只要一点点…   付出一点点凡人而已…   吞噬。   吞噬更多的、来自花瓣的恩赐。   阿尔伯特·威斯克翻转手掌,黑墨镜反出了苍白皮肤下的一条条青紫色的纹路。鼓囊耸起的血管内,一颗颗细小的黑色颗粒正疯狂的扩散…   他的确背叛了公司,理由…   ——每个人都会有无数理由支撑每一次自我的选择,有的真实,有的也只是开脱。   如果非要摆出一个最崇高的。   威斯克认为:   成为神明。   这句话不错。   那是「太阳阶梯」给他的诱惑和野心。   汲汲营营的研究员们和公司内部的高层就如同贫民窟里的D贩一样,有时候拨开华丽的外衣、权柄、财富、虚假的伪装后——   人性便是如此的高度相似且令人厌烦。   我们是不同的。   我有更为伟大的理想。 Chapter97 多次仪式与威廉   沉默的气氛很快被脚步声打破。   “威斯克!”   半长金碎发的男人穿着研究服,抱着记录册一路小跑。   “出、出现了!”   威斯克侧头。   ——叶片上或许记录了可以使人无比强大的仪式,又或许是某种获取「特殊物品」的信息;目前公司已经‘用掉’了几千人,效果…   “信息,你最好亲自来看看…”毫不客气的回头就走,显然这两个人认识且不是一般的熟。   重重验证的如堡垒一样的建筑,一层层转进,像蜂巢一样的地下区域——离开略显冷淡、安全等级最高的里层,出现在眼前的是嘈杂如闹市的研究区。   阿尔伯特曾经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荷枪实弹的警卫目不斜视,只有带着墨镜的阿尔伯特路过时才微带尊敬的朝他颔首。   “通过分析、记录的‘文字’推测,叶片上的信息比对…”   封闭的室内,研究员打扮的男人举着报告,下方,写着最后的推断。   十分简单的一句话:   「神在世间。」   这就是付出五百条人命得到的东西。   玩笑性大过预言性的一句话——如果不是真失去了五百条人命。   培养箱里金红色的叶片早已化为一捧灰烬。   男人探究的看向阿尔伯特,想在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不满——五百条人命啊,就得到了这么句话,如果他是公司高层,就绝对不会同意继续再‘满足’这件「特殊物品」了。   五百条人命,可不是数字。   开什么玩笑!   “神在世间?”   都说研究人员要有一颗冷酷、客观、理智的大脑,那也得看程度吧。他实在没办法正视这个如同开盲盒一样的做法。   叶片或花瓣上的信息只有凋落后才显现,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无法控制——只是不停的献上活人而已。就像上一片花瓣里,即便记录了某种仪式,可在这位研究组长看来目前并不具有太好的实用性。   阿尔伯特似乎看出了眼前男人的心思:“仪式验证成功了,是我们需要的。”   ——乔治·罗密的存在意味着上一片花瓣中记录的仪式是正确且可行的,而有着「进化」属性的仪式,在后续大量样本的随机试验里,总会有些特殊的个例脱颖而出。   给公司带来财富、权柄以及…进化的答案。   很显然,他马上就是受益者了。   但,不够。   他需要吞噬融合更多的、更多的同源。   来自「太阳阶梯」的仪式。   “那个男人…”提起乔治·罗密,研究组长一言难尽。愚蠢的家伙,被公司当成了首位小白鼠还沾沾自喜…   “仪式的确很成功,已经记录在第三区了。”组长揉着太阳穴指指电脑,提醒道:“成功,但不完美。具体表现在丧失理智和人性的方面,包括对同类血肉有着极高的渴望度——后续动物实验体会跟进,但我个人不建议继续在这个仪式上浪费时间了。”   组长所带领的本组是负责「进化」方面的研究,简单来说,生物兵器这种下三路的属于另外一组,他没空耗费自己和组员们宝贵的时间为公司攫取利润。   他们的智慧应当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这一点我清楚。”   阿尔伯特漆黑的墨镜里映出组长那张略显愤怒的脸,他拍拍对方的肩膀:“我需要更多的实验。更多次,更多数量,更多数据,更多…可能。”   “另一方面的,我会交给其他组。”   “威斯克,跟我讲实话行吗?”组长脸色稍缓,叹息着坐回椅子:“乔治·罗密,是叫这个名字吧?他的使用价值已经被榨干了,上级打算怎么处理他和…”   他和,   那座岛上的人。   威斯克冷酷的摇了头。   “会‘安全’处理的。”   “我假设你看过报告,就应该清楚,”组长试图转用另一个方面说服他:“成功了举行了那个仪式的仪式者就像个大型感染源,一旦泄露到人口密集、流通性强的大型城市…公司就放着不管?”   他想多了。   阿尔伯特冷笑。   以为公司还会派人把乔治罗密接回来研究?   不需要。   仪式已经验证过,也成功了。   接下来的…试验品不是有的是吗?   男人抬起手,转了转手腕。   看看时间,也快了吧。   一次小型核打击,足以湮灭所有你担心的。   公司、军方、政客,还有…   一座压根就没人注意到的、或许存在恐怖分子基地的小岛。   正想着,没做反应的男人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身着研究服的男人一脸怒容的拉起他:“威斯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露出的手腕上遍布着和手掌一样的青紫色纹路。   细小的黑色颗粒活跃的游弋、彼此组合着。   “你疯了吗?!”   研究组长立眉大吼:“一次!仪式只能举行一次!威斯克,我警告过你——公司是绝对不允许…”他忽然卡壳,迅速的回头环顾四周,声音又放低:“…告诉我!威斯克,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尔伯特·威斯克慢条斯理的转动手腕,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抓握中缓慢的挣脱开。   “那是更高等存在的恩赐。威廉。”   拧拧关节。   自然又不屑的抬起下巴:“把你的猜测咽进肚子里,”黑手套点了点他胸口的身份牌:“William Birkin,研究组长,只负责「进化」项目,你不需要——”   “你以为我是那些容易被你打发的行将就木的家伙?”研究员一把打开他的手,上前揪住威斯克的衣领:“公司的命令只是让你‘验证’仪式的真实性,你竟然私下…”   私下举行了这个仪式。   第二次。   阿尔伯特,你最初从「太阳阶梯」掉落的第一片花瓣上,到底得到了什么仪式?   回答他的是靠近耳侧的低语。   “进化。”   轻轻拍开威廉的拳头,整了下衣领。威斯克似乎对这间安保等级超高的实验室了如指掌,丝毫不担心被监听:“我感觉到冷,”展示自己汗毛竖起的手臂。   “我渴望吞噬…”   说出含混不清的呓语,磕了磕一口森白的牙齿。   “我记不起我失去了什么样的概念…”   侧着脸想了想。   最后,他敲了敲墨镜,暗红色的光芒在眼球里呼吸着:“但我不会像乔治·罗密一样陷入。我和他们天生不同。我的仪式,更高存在赐予我了天生高阶的统治力——”   “那些仪式会在我的身上生根发芽。”   “折磨我、给予我痛苦和迷茫…”   “然后。”   “被最初所恩赐的仪式吞噬。”   “从这里开始就大有不同了。”威斯克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我将征服、汲取、吸收、融合——”   他张开双臂。   “最终,一位神明诞生了。” Chapter98 危险我来啦!   “我还以为一个孕妇要诞生了…”   森月纱好奇的摸着娜吉妮的平坦小腹。她一直弄不清件事儿,饱饱娜吃了那么多东西都去哪儿了…?   那么大的番茄酱金刚先生。   ‘干干净净’的港口,只有主仆二人还能站着。   一地的血肉碎片向内旋转,如同挥笔打圈的油画,碎成各种不规则形状的肉与血汁在森月纱脚下形成了一副漩涡样的绚烂图画。   颜料是真正的血肉。   成片的银鳞在蒙蒙亮的天色下闪烁着微光,一会在左边飘飘,一会又贴在女孩的蝴蝶骨上一点点往上蹭,直到快要跑到嘴唇边,才被屈指女孩屈指一片片叮叮当当的弹开。   “我们该走了,主人。”   吃饱喝足的娜吉妮提醒森月纱——她也感觉到了某种不适,来自…   抬头。   天色微亮的远方。   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接近着,撞断了无数根命线。她对所谓命运短暂的感知来自阿米娜图,全单凭借本能在‘听’和‘看’。   在漆黑的眼球里,世界变成了灰色。   ——‘引擎嗡响的轰炸机驶过头顶。’   ——‘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闪电。’   ——‘它飞快的穿过云层出现在娜吉妮与森月纱的头顶,又飞快的上升钻入云层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一颗亮黑色迅速下落的弹头。’   弹头在离地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无声的爆炸了。   一瞬间,世界无声。   火球半径内因爆炸产生的巨大高温几乎让所有东西气化。   接着,巨大的轰爆向外呈圆扩散。   超高的能量摧毁了岛屿上的一切建筑物,推平了岛屿上人类所建造的文明;本该零星幸存下来的也在这种剧烈、超强的高温与冲击中死去。   死亡率百分之百。   再接着,是深且强的辐射。   绝大部分生物会在几个小时到几周内死亡。   然后,火球膨胀后的大气压力继续向外扩张、不停的推动——核爆形成的冲击波几乎抹平了眼前的一切遮挡物,在它所造成的热辐射区域内,皮肤会被灼烧,但没有疼痛感——痛觉神经坏死的船员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一枚火炬般热烈又级激昂的熊熊燃烧。   他们这辈子最后见到的只是遮天蔽日的、无比刺眼的光辉与尘烟。   在寂静凋亡的死之岛上,半张脸融化的少女疯狂的大笑着,优雅美丽的银色触须从她被烧毁的坏死血肉中交织而出,冒了头,相互缠结…   她损失了一只胳膊,全由软鳞般的刀刃代替。   她损失了半张脸,被漂亮闪烁银荧的柔软触须覆盖。   “娜吉妮,这样的我。”   “还美吗?”   少女勾出怪诞的笑容,仅剩的那颗眼球绽放着银月的光辉。   咔嚓…   黑灰的世界轰然破碎。   啪。   手包滑落…   从幻梦般的觉知中惺忪醒来的娜吉妮脸色骤变,急喊出声!   “主人——!”   女仆紧张又焦急的伸出手…   空气里只留下一抹黑海藻飘散。   森月纱三步两步跃起,半空中,骤然显现出一只白色的巨龙——   精准的接住了她的妈妈。   “崽崽我们走!”   吼——!   怒嚎着张开双翼,少女一手揪住龙头顶的两只动来动去的耳朵,一手指向前方,小脸儿迎着风朝向云层的背后!   “我感觉到…”   “危险就在那里!”   “窝!”   “来!”   “啦!”   主人…   森月纱…!!   不会飞的蛇只能眼巴巴站在地面上,气到爆炸的情绪…   砰!!   一脚跺碎了旁边未碎完全的残肢。   蛛网扩散,地面凹陷。   空中,风簇簇扑向一张笑的灿烂的脸颊。   长长的黑发在日光的照耀下颜色越来越浅,柔软卷曲的程度越来越诡异。很快,连根渐变的,不再是一头黑色的海藻,而是满背怪异扭曲的银色触须。   软银的皎月色覆盖了她漆黑的瞳孔。   银眸的少女和缠绕在背后的一头银色触须。   「月神」   炸开的紫色法术力涌入小小的身躯,她手指前方的云层仿佛也因神明般的气势应声而破!   砰——!   “冲鸭!”   龙翼收缩向后,冲锋式的钉入云层,银与紫罗兰织缠成一抹即便在大地上也看得清楚的色彩。   “在那里!向左侧飞!”   感知到危险的存在,指挥着女儿向目的地前进。   “飞机!我看到飞机啦娜吉——”   喔,娜吉妮在地上呢。   手在眉上搭了凉棚,那驾飞机无声的钻出云层,笔直的朝着岛屿的方向驶来!   “我们跟上去,嘘…”   漆黑的龙影展开双翼,减慢速度的同时,浑身鳞片紧缩。   在凡人的视野里,龙与少女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   「渐隐」   “我们悄悄的…等发现它要干坏事的时候,乖崽你就‘呼’——的一下把它冻成冰坨坨。明白了?”   小曲奇哼唧两声。   “乖崽乖崽。”   森月纱摸了摸光滑的龙头,双眼中的银色掺上了淡紫:   ——法术力汇聚于己身。   ——月神之下。   皆为蝼蚁。   “我现在感觉能打五个芭丝特。”   全力调动法术力且激活月神状态的旅法师,被众多高等存在眷顾的难以言说的生物,就是拥有着幼年便向神明呲牙的能耐。   更何况是一架小飞机。   那么那么…危机感是从哪来的?   “你说,会不会是驾驶员太帅了——他是某个国家执行任务的特工,碰巧迫降在小岛上——娜吉妮一见倾心,抛下凄惨可怜孤独弱小无助的我,和那个男人双宿双栖…”   “崽呀,危机感,你说是不是这个呢?”   “不如飞上去看看驾驶舱怎么样,如果他特别帅就直接干掉。”   正调整飞行姿态的小曲奇,圆圆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安苏娜:‘如果你妈妈说一些奇怪的话,当没听见就行了。’   娜吉妮:‘如果她当着好多人开始抽风比如跳舞、自言自语、摸摸这摸摸那、提出一些诡异的要求——咬住她的衣领,直接带回来。’   阿莉埃蒂:‘如果笨蛋兽要求你冻住所有排队的人类就为了能提前插队买到那支好吃的冰淇淋——别现身,几分钟她就过劲儿了。’   小曲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问号。   且,大家给的解答的方法还有那么多种。   怎么办…   她是条龙…鸭,她也看不粗来那位飞行员帅不帅。   怎么办。   “乖崽,跟上去跟上去!”   为什么阿莉埃蒂平时的任务都那么简单(杀),而自己…   “你说我坐在驾驶舱里会不会特别酷。”   沉默的抗议。   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娜吉妮知道了会让自己一个星期与肉无缘的…   “嘁,之前老娘开着飞行器去LAPUTA的时候你还是颗椭椭的蛋呢。”   小曲奇当然听过…   阿莉埃蒂说,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光煞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耳朵一耷拉,眯着眼优哉优哉的跟上了毫无察觉的飞机。   龙背上,一根根触须骚的她鳞片痒痒的,小屁股一会起来一会坐下、一会起来一会坐下…   …我的妈妈真闹腾。 Chapter99 失重与超重带来的幸福   在大地还酣眠不醒时,云层背后早入白昼。   「已抵达目标上空。」   战略轰炸机撞破白雾,飞机线剪下一条弧度不大的蓝线。驾驶舱内,驾驶员正在请求指令。   「目视能见度良好。」   「已锁定。」   「请求发射。」   机舱内噪音轰鸣,显得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发沉发闷。   「同意发射。」   驾驶员拇指推开锁定罩,按下了那颗红色的圆钮——半秒不到,机身发出清脆的机械啮合声与震动。   咔哒。   「‘灭鼠’已发射。」   「请求撤离。」   得到批准后,驾驶员看了一眼窗外下坠的黑色弹头,毫不留恋的拉起操纵杆,调转方向,准备离场。   ‘这一次应该能好好休个假了…’   ‘上次去的那家酒吧…’   湛蓝的天色将前视蒙上了一层朦胧胧的雾气,太阳打在机头晃出一小圈光晕。上一秒还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任务’地点的景色,下一秒,驾驶舱内所有能亮的警示灯全部亮了起来。   一时间警报大作。   喀嚓喀嚓…   令人牙酸的剐蹭声。   “MZP-04821…请求…”   升降舵、副翼、方向舵全部失灵!   发动机失速了——!   眼前的视野从天穹云层后瞬间转为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岛屿——机头正对的地方恰好是某个最惹眼的建筑。   庄园。   该死…   拉起来拉起来…!!   经验丰富的驾驶员遇见过无数次事故,在他的服役期内却从没有一起像是今天这样的全部失灵。   全部。   “襟翼…no…”   “引擎A…no…”   “B…C…”   “尾翼…”   不不不不…   弹射…弹射。   轰鸣作响的驾驶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机头,笔直下坠的人体。   “Fuxk——!弹射…弹射!!”   依然失灵。   或者说,被什么卡住了。   此时此刻,驾驶员忽然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凉意——炎炎夏日中的微风般的凉意,既舒服又贴心的丝丝缕缕从金属壳子的缝隙和小孔中钻进驾驶舱…   轰隆隆——   晶莹剔透的冰坨子,一头扎进了乔治·罗密先生的庄园。   爆炸声震天响。   “你真是条坏心眼的龙。”   骑着女儿的妈妈日常甩锅,拍拍龙头,伸手一指。   下一秒,白色的影子‘刷’的调转,头部朝着海面开始俯冲!   难以形容的超强失重感!   “追上那颗黑黑的弹头头头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小曲奇感觉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紧接着,通过脖子上的柔软鳞片,她感觉到了一股湿湿热热的…   “呀哈哈哈!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水分被风带走。   满脑袋小问号。   妈妈…   你到底在干什么…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飞上去再来一次!”   ——那枚弹头…   “不管它啦再来一次嘛!”   小曲奇看了眼越坠越快的黑色弹头,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   不听她的。   ‘如果出现难以抉择的事态,跟女王陛下反着选就对了。’   俯冲——   俯冲。很快,龙翼几乎与下坠的漆黑并行了。   咕,咕咕?(我们到了,麻麻。)   “不听话的孩子…妈妈的幸福没有了…”   咕?(幸福?)   咕咕?(脖子湿湿的?)   “嗨不要在意这种东西,回去让娜吉妮给你洗澡。”   哄孩子似的胡噜了一把滑溜溜的脑袋,森月纱踩着小曲奇的后背站了起来。每一条头发(触须)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有几条粗些的向前长长的伸展,碰了碰那颗看似静止实则迅速下落的弹头。   “我想想…”   白生生的五根贴上了弹身。   冰冰凉的金属。   “很棒的炸弹?现在归我了。”   话音未落,紫色的法术力自下而上,缠绕着脚踝攀爬,一直顺着胳膊附着、铺满了金属的外层。   法术力锁定了它。   「制卡」   鼻息喷出一簇小小的冰花儿,以森月纱为中西的半空几百米内肉眼可见的开始向内旋转、收缩、扭曲!   黎明中绽放的瑰丽紫罗兰。   通体黝黑的弹头逐渐被紫色的法术力腐蚀渗透,在森月纱双银的眸子内不断缩小、透明;随着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娇小身影前方的巨大金属弹头缓缓退出了这个世界。   被印制在了一张被深红色纹路包裹的卡牌中。   烈焰与黑烟弥漫的地狱——卡面上的图画如此。   地面越来越近。   白龙咆哮着仰起头,拉大夹角尾巴一甩,悬悬的扫起一层碎石块。   轰隆隆——   “哒哒,正事办完了,我们在上去来几次呀乖崽。”   森月纱口中的‘乖崽’假装没听见,老老实实的扇着翅膀,降落在某个即将爆炸的女仆面前。   一歪背脊,把龙背上的姑娘滑了个屁顿。   然后,耷拉着脑袋,‘嗖’一下消失在空气里。   ——以上事件只发生在三秒内。   森月纱举着卡牌还美呢。   娜吉妮:呵呵。   揉着屁股爬起来…   乱糟糟的黑发糊在脸上,一边傻乐一边岔着腿往后退…   看看冷脸的女仆。   看看卡牌。   蹭了蹭两条腿。   黏糊糊,凉飕飕。   森月纱可怜巴巴的抖抖脚,声音很虚:   “那个,嗖嗖上去嗖嗖下来很棒…”   “然后裤子就湿…”   娜吉妮:呵呵。   啪嗒。   女仆往前踏了一步。   森月纱往后退了一步。   啪嗒。   往前一步。   后退一步。   “…你给我站住。”   “你别过来我就站住。”   “你站住我就不过来。”   “喔才不信!你先站住。”   娜吉妮没辙,指指她的小裤子:“你这一路就穿这条黏糊糊湿了吧唧的裤子吧。”   “诶别呀。”   “那你别跑。”   “喔…”   啪嗒。   女仆往前一步。   森月纱后退一步。   还无辜的看了眼她。   娜吉妮:……   死骗子,这两天你就这么呆着吧。   “对不起我错了。”   “错那儿了?”   “错…”   “你先过来。”娜吉妮生气的勾了勾手指,又点点脚前的位置:“自己过来。”   “…你不会揪我耳朵吧?”   “你先过来。”   小兔子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看看娜吉妮。   又往前走了一步。   看看娜吉妮。   “快点过来!”娜吉妮背着手,不着痕迹的在身后攥了攥拳——死兔子被我抓到你的屁股一定开花…   “我…”   森月纱磨磨蹭蹭的往前迈了几步,忽然脸色一变。   “娜吉妮。”   “嗯?”   “你看我你看我。”她竖起两根食指,对着自己的脸:“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然后…   按住眼睛,往下一拉。   粉舌头伸出嘴边。   还卷了一下。   “略略略我才不上当你肯定想揪我耳朵再见啦!”   乐着扭头就跑。   “反正劳拉姐姐也有裤子我可以穿她的娜吉妮我们日本见吧呀哈哈哈哈~”   娜吉妮:……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认识港口。   而且…   我们此刻,现在。   就在港口。   亲爱的大傻子。 Chapter100 对蛇必杀技   超级长的裤子,裤脚全堆在脚踝,跟穿了两个牛仔布包裹的铁坨坨一样。   又诡异又好笑。   不理会劳拉求助的视线,娜吉妮冷着脸抱手在一旁看着。   穿吧,不是喜欢穿劳拉‘姐姐’的裤子么。   穿吧。   人家比你高不知道么。   穿吧。   被耍了一通的女仆还没消气,自打叫醒了晕过去的船员们登船,她就没给森月纱一分钟好脸。   裤子湿了?   不是挺厉害的么,还擅自骑着龙去追核弹。   失重超重挺舒服嗯?   就穿着不合体的裤子吧。   穿吧。   “娜!吉!妮!”   在第三次‘哎哟’一下被裤子绊倒摔了跟头后,森月纱终于跪坐在地上死也不起来了。   劳拉怎么劝也不起来。   就不起来。   “娜!吉!妮!”   娜吉妮不搭理她,面朝镜子摆弄头发和衣服。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消气是吧。”   森月纱气鼓鼓的给女仆下了最后通牒:“摔得屁股好疼。”   不搭理她。   “好吧,娜吉妮,你记住,我给过你机会的。”   “…森月纱你要干什么。”   娜吉妮从镜子的角度看不到森月纱的动作,她不解回身,看见劳拉正无奈的坐在床上整理文件,森月纱则跪坐在中间的地上,两只手揉了揉眼睛。   抿了抿唇珠,然后…   高高撅起嘴。   娜吉妮:……   不…   别。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你逼我的饱饱娜。”   变脸能力超强的姑娘就在下一刻捂着脸放声大哭!   “哇呜呜呜呜呜——”   她呜咽着,痛苦又悲伤的跪在娜吉妮面前,一颗颗小豆子从眼角滚落。   滴在船舱的地上。   “呜呜呜呜我恨你我的屁股好痛没有人喜欢我娜吉妮也不喜欢我了我是个孤独又悲伤的女孩子我要一个流浪去世界的尽头然后永远睡在地平线最后的一束光线里…”   “呜呜呜呜…”   娜吉妮叹了口气。   上前,半跪弯腰,伸手搂住了哭唧唧到红眼的坏兔子,捧着她含着泪却更惹人怜爱的脸,把她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轻轻胡噜了几下后脑勺和后背。   “好了好了…你又赢了主人。”   投降了还不行吗。   投降了。   泪光中的姑娘破涕为笑。皱皱鼻子,一脸灿烂。   “哈哈我的对蛇必杀技!”   “…你也就欺负欺负我。”   “还有阿莉埃蒂…”开始掰手指:“还有伊莫顿、我妻由乃、英梨梨、霞之丘学姐、惠波波、秃尾巴猫、光子姐姐巴拉巴拉”   等等等等。   由此可见森月纱一路走来到底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儿。   看着抱在一起的主仆,劳拉算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真会玩…   “我说,我们是不是得好好谈谈?”   放下一叠资料,劳拉翘起腿。   审视着两张如出一辙的‘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脸。   少装蒜。   “到底怎么回事。”   船员们为什么忽然全都晕倒了。   森月纱也纳闷:“是的呢,你们是不是都有晕眩症…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不知道我也晕倒了。”   娜吉妮附和:“我也是。”   “你们也是?”劳拉挑眉:“真的?”   “比娜吉妮尾巴尖上套的小珍珠还真唔唔…”   刚老实两分钟。   森月纱。   听着主仆哄她的语气,劳拉没再多说什么。船员们倒是好糊弄,关于那只怪物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或者自杀、坠海、突然爆炸、噎死、渴死、逃跑…   人么,反正醒来都在船上,谁也不知道究竟在他们昏迷时发生了什么。   随她们怎么编。   只是…   劳拉自己身上出现的特殊变化让她察觉到,一定是森月纱或者娜吉妮做了什么手脚。   比如…   从「接触者」到「仪式者」的进阶。   这也是他们准备庆祝一下自己从‘发烧昏厥中’神奇自愈的原因。   没错。   她成功晋级为「仪式者」了。   就…睡了一觉。   不可思议…   太,   儿戏了吧。   劳拉瞥着那叠资料,最上层的一张白纸上隐约浮动着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字。   ……   「幸运儿(前置Ⅰ)」   「在一次‘必死’之局内存活。」   「凡人的力量终有尽头,而在面临绝望的深渊时,祈祷更是无用的哀鸣。」   「你需要一双翅膀,或者。」   「来拯救你的、背生双翼的怪物。」   「生或死,走运或者不幸。」   「请将自己置身必死之地…」   「并幸运的活下来。」   「想要超越凡人的冒险家,你总得赌一把。」   「——完成——」   ……   「隐秘窃探(前置Ⅱ)」   「见证一次世界的‘真实’。」   「令蚂蚁震撼的真相是三维,让鹰隼惊叹的真实是深海。」   「自诩为世界主宰的人类。」   「你真的能窃探到以‘世界’为前提的真实吗?」   「——完成——」   ……   「奇迹毁灭者(前置Ⅲ)」   「直接或间接的毁灭一次将要现世的奇迹。」   「在某种方面上来说,所谓奇迹,也意味着灾难。」   「——完成——」   ……   看着资料页上浮现的文字,劳拉不禁陷入了沉默。   出航前,她的「前置」可都是‘未完成’…   而且说实话,每一条她都不太真想去做。   「幸运儿(前置Ⅰ)」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把自己扔进一个必死的境地,等待所谓的‘幸运’——或许有什么人来拯救她或许…   该喷发的火山不喷发,鲨鱼嘴下留情,子弹在她的脑门前拐弯这类…   拼运气?   这个充满恶意的前置很容易让她自己弄死自己…   或者说,仪式本身的目的就是如此?   年轻的姑娘就算再鲁莽也绝没打算去试。   而「隐秘窃探(前置Ⅱ)」就更麻烦了。   什么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接着…   「前置Ⅲ——奇迹毁灭者」   最让她头疼的。   能称得上‘奇迹’的,劳拉可不认为把一群蚂蚁的‘奇迹’——糖块碾碎,就算是‘奇迹毁灭者’了。她欺骗不了规则,也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给其他人留下‘教训’和写入什么‘仪式者晋升守则禁忌’里。   所以…   原本因为巧合成为「接触者」的劳拉·克劳馥一开始是不对自己的三前置抱有任何希望的。   即便是「接触者」也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敏锐的感知,利落的身手——这些足够让她在未来的冒险中全身而退。   直到…   直到一觉醒来。   所有前置全完成了。   「幸运儿」和「隐秘窃探」她还能理解。   「奇迹毁灭者」是怎么完成的?   在摇摇晃晃的海波与少女假到爆炸的哭声中,劳拉托着腮,满脸不解。   ——那座岛屿向后脱离视线,随着科考船的驶离,逐渐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小小的黑点。   几个小时后。   港口。   一位浑身挂着叮当作响金银饰品的男人,静悄悄迈上了海岸。   黄沙敛尽融入长袍,男人随手拍了拍呼吸着寒冷的龙头。   “辛苦了,曲奇。”   英俊无须的深肤男人没着急处理周围嘶吼的活尸,先是一脸虔诚的抚胸,朝着海平面的某个方向深深鞠躬,默念着某个熟悉的名字。   然后转身,闭上眼。   双掌平伸朝上轻轻的抬起。   伴随着震破苍穹的岩石炸裂声,巨大的岛屿如眠中苏醒的巨兽般开始翻身了。 Chapter101 仪式者劳拉·克劳馥   ——劳拉·克劳馥——   「盗墓贼(秩序)」   「知识渊博的古历史学者,充满浪漫与激情的探险家,铤而走险的窃运贼。」   「你是古老文明的发现者,旅途中的顶点;以凡人的双眼穿透时间与空间的迷障而窥见真实的先行者。」   「你的功绩远超费迪南·麦哲伦,无论尼克莱还是弗里德约夫都只能望见你不停攀登的背影——在被漫长时间线所拉长的人类历史中,你是最独特的那一颗…不。你是太阳。」   「你可以用以上的谎言,欺骗所有询问你职业的无知者们。」   「或,干脆利落的承认自己的身份。」   「一位盗墓贼。」   「仅此而已。」   ……   「你的身体素质大幅提升。」   「你的精神结构开始改变。」   ……   「脱逃大师(原点)」   「因神秘干涉,你的名字初具力量。」   「在前置(幸运儿)的作用下,你很难死于预设好的陷阱与机关。」   「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陷阱或概念意义上人为的阴谋。」   「注:示警概率视双方神秘等级而定。」   「你是真正的逃脱大师。」   ……   「代价:不悔相悖」   「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不被认可的盗墓贼。」   「你试图寻找、研究、保护那些遗失在漫长时间川流中的文明与故事。」   「这是你的理想,也是你力量的源泉。」   「但你不能。」   「从现在开始,你的任何行动都有概率摧毁超过以人类时间单位计算千年以上的遗址或古迹。」   「是就此留在现代都市里浑噩度日?」   「还是…」   「继续你的探索之旅,哪怕,毁灭那些你所珍视的瑰宝?」   ……   「能量等级:Lv1 · 原点」   ……   仪式者。   劳拉·克劳馥捏了捏手里的钢笔——金属笔身不知何时向下凹陷出一个拇指大的小坑。   轻而易举。   比起射箭更为精准、动作稍稍灵巧的「接触者」而言,「仪式者」给她带来的变化简直天翻地覆。   这只是单一力量上的改变,由此基础延展出的反射神经也将更加脱离‘人类’的范畴。   ——神秘加身,不断的进阶。   未来是真的可以做到躲避子弹、单刃突围、甚至极致到肉身对抗重火力的程度。   神秘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世界。   「不悔相悖」…   ‘期盼亲眼阅读过去的文明,历史的痕迹;’   ‘可做到后,却等于亲手毁灭了它们的存在么…’   劳拉·克劳馥低头摆弄着那根金属笔,把它拧弯、系成死扣。   秩序给出了礼物,却在其中藏着刺伤人心的利刃——它不会要人命,只是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划开伤口,并且,告诉你:被这把匕首所刺的地方永远无法愈合。   「秩序」如此…   混沌呢?   她跟森月纱说过的那位缝合皮肤的,被击毙的混沌仪式者——在劳拉之前观点里,他所做的一切十恶不赦的反人类恶行都是来自混沌,来自‘黑暗’——它放大了人内心中的恶意。   现在…   她不这么想了。   因为「秩序」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二者好像都很喜欢看着被神力附身的凡人因为它们所设定的「代价」而挣扎。如果把秩序、混沌拟人化,就仿如于斗兽场中,看着两只恶犬撕咬然后狂吼、兴奋的看客吧。   高高在上的、冷漠戏谑的眼睛。   一股恶寒沿着脚踝轻轻在皮肤上攀爬扎根。   她打了个哆嗦。   成功晋升后,除了身体的强化,她对周围的感知也大幅度增加:如果仔细,劳拉几乎能听见门外很远的脚步声与细细的耳语;她能分辨出说话人是谁,甚至敢大胆预测两个人交谈时所做出的动作。   她能感知到周身存在的「神秘」——引导这滩死水,将它们吸附在自己的皮肤上,然后静静的,静静的等待渗透:渗透进皮肤,血肉,穿过血管壁,融化在血液里…   难以形容的舒畅感。   难以形容的快乐。   攫取神秘,引导进入自身,存储、攀升能量…   然后进阶。   劳拉长长吁出一口气。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主仆二人的身影,某个救了自己的闲不住的女士,大概在…餐厅?   劳拉起身,随手把那根被拧的扭曲的金属笔扔进垃圾桶,推门而出。   娜吉妮刚巧在门口。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   “是你太专注了。”娜吉妮进入船舱,把门从里面关上后,直接从包里捏出一个东西交给了她。   掌心是一颗奶白色菱形的,似乎是某种金属制作的…   “谢…这是什么?”   “从那个乔治先生身上找到的。”   ——实际上是吐出来的。   囫囵吞下了血肉,这玩意在胃里消化不了,娜吉妮只能吐出来。   一股子仪式者身上的气味。   苦了吧唧。   “你应该需要它。”   手掌往前推了推:“成为「仪式者」后,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东西散发的力量吧?”   劳拉点点头。   浓缩的结晶。   大量的神秘。   这比刚刚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所尝试吸收的神秘差距太大了——就像吸氧和日常呼吸的区别。   “给我…?”劳拉张了张手,犹豫:“你和森月纱…”   “主人不需要。”   娜吉妮笑笑:“收下吧,感谢你和你的朋友,感谢你们带给主人一次有趣的旅行,”忽然想起劳拉提过的‘龙三角’,女仆补充道:“也可能是两次?就当是住宿费了。”   或者是提前预支的搞破坏、恶作剧的费用。   龙三角…   劳拉耸耸肩,从娜吉妮手掌里拿走结晶:“别想我跟你们客气。而且,”清丽的脸上露出探寻的神色:“而且,森月纱或者…你,不是「原点」吧。”   她现在进入了原点,才清楚接触者眼中的仪式者到底有多少水平。   肯定不足以解决那个坦克一样的大块头。   娜吉妮,或者森月纱,两个人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原点级。   “超序?”   劳拉好奇的试探。   “很难跟你解释。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处理眼下的问题。”   娜吉妮神色古怪的看了看门的方向。   “什么问题?”   说起来,森月纱呢?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 Chapter102 后果自负   劳拉和娜吉妮来到船舱中部的餐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像:   穿着娜吉妮给的鹅黄色碎花褶袖连衣裙的少女,梳了个蓬松的低马尾;仿佛来自乡下的姑娘一样,还用同样颜色的发带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小脸蛋上抹了两绺奶油,左手拿着一根细长条小面包,右手举着小号的透明塑料杯,艳红色的液体在里面随着手的张牙舞爪撞击飞溅。   乡下姑娘站在矮椅子上,身边围着船上所有的船员们。   “家里的小虫子三两下就被拿着拖鞋的娜吉妮解决了——如果你们见过娜吉妮就知道,”竖着手掌贴在嘴上‘悄悄’说道:“温柔的女人突然凶起来很可怕呐…”   “百分百赞同。”老船长似乎心有戚戚的举了下杯:“当年我宁可面对老虎也不愿意面对发怒的妻子。”   “所以嘛,只要有了娜吉妮…”   众星捧月的乡下姑娘喝了口果汁,抹抹嘴继续说:“这还不算什么,你们见过会说话的猫吗?”   “在安徒生童话里?”   “是真的,你听我给你们讲…”   劳拉:……   她无奈的看看身边的女人:“你的主人。”   ——你去阻止吧。   娜吉妮微笑:“你的船员和朋友。”   ——你去。   “孩子都是这样,不知道从哪听了点童话故事就鹦鹉学舌似的给大人们讲故事…”劳拉摇摇头:“我看他们还挺喜欢森月纱的。还是说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你解决的那只怪物?”   “我?我当然无所谓。”   “那有什么关系。她又没喝酒,让她玩吧。康拉德和葛林都很喜欢她。”   娜吉妮心说这可是你自己不拦的,一会出现什么‘不可抗力’的问题你别后悔。   “?”   劳拉发现娜吉妮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带上了…怜悯?   “你不喜欢你的主人受到欢迎?还是说…其他原因?”她知道有些‘家族’是不喜欢自家的小公主小王子跟所谓的‘下等人’有太多接触——尤其是年龄不大,世界观人生观还没塑造成型的孩子。   她以为是这种原因。   毕竟‘女仆’都配上了,森月纱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她这个地位,类似的事见多了。   “嗯…并不是。”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克劳馥小姐。   你接着听就是了。   劳拉刚想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发出了混合式的大笑,伴随着轰笑,还有森月纱脆脆的声音——   ‘劳拉出现发烧的症状,我就让她靠着娜吉妮——她就靠在这儿,这儿。’   劳拉轻轻把门推了个缝,眼睛贴了上去…   船舱的餐厅里,森月纱正讲的愉快:   周围人也听的专心。   手舞足蹈,连模仿带学舌的乡下姑娘是这么说的:   ‘我们走呀走,走呀走。忽然。’   ‘什么什么?’周围人问。   ‘劳拉想嘘嘘。’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能说么小森林。’   ‘劳拉姐姐又不在,而且不是你们要听的…’   ‘快说快说然后呢。’   年轻男女的好奇声。   在大海上航行是非常无聊的,年轻人也好中年人也好,聊点荤段子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这种根本算不得什么。   劳拉看森月纱举着杯子一脸兴奋的又讲:   ‘嘘嘘,人类都要嘘嘘,喝水了总得嘘嘘。我说:那我和娜吉妮在这里等你好了。我们在一个巷口,沿路的活尸已经清理干净了。’   然后。   ‘然后过了五分钟?大概,劳拉姐姐一脸羞涩的回来了。’   ‘她并没有成功嘘嘘。’   ‘这还有失败的可能?’   森月纱一脸遗憾的摊手:‘她很担心在嘘嘘的时候突然扑出一只活尸咬她的屁股。’   倒是合理,毕竟岛上的情况船舱里的人几个小时前都见识过,有这种顾虑并不像编造的。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她就拜托娜吉妮,想让娜吉妮陪她一起去。’   ‘那你怎么办?’   森月纱把面包叼在嘴里,腾出手大义凛然的拍拍胸脯:‘我在观察路线顺便守着巷口,我眼睛可好使了。’   ‘森林确实像个小冒险家。’   ‘真的吗?然后呢?’   ‘然后…’   ‘五分钟?大概又是五分钟。劳拉和娜吉妮回来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森月纱再次摊手,这回耸肩也用上了。   同样一脸遗憾,十分欠揍的挤眉弄眼:   ‘她又没成功。’   ‘因为…’   ‘劳拉姐姐说:万一活尸在我这边出现怎么办?万一活尸和她们一样也是搭帮结伙出现怎么办?手电筒只有两盏,娜吉妮一盏,我一盏。光靠娜吉妮那边根本打不亮所有地方。’   ‘所以我也跟去了。’   ‘在小巷子里,娜吉妮照着周围,我照着另一边’   正在偷听的劳拉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   森月纱又‘悄悄’的告诉听众们:‘光线聚焦,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神神秘秘的画了个不算圆的图形。   ‘两个又圆又大的月亮。’   ‘更贴切的话…’   ‘白白的大桃子。’   ‘水淋淋的大桃子。’   ‘她好像坐了一屁墩的…’   emmm…   劳拉:……   娜吉妮斜眼:你看。   带颜色的笑话让听众们出现了群体性癔症…   狂热的轰笑声。   哈哈哈哈的隔着门都听的一清二楚。   就说他们想开劳拉的玩笑很久了——这个学者气质与冒险家气质混杂的年轻姑娘总是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今天这一遭不仅仅是调侃,也相对的拉进了劳拉与个别成员们的距离。   更改变了有些人对她的看法。   大概…   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毕竟舱里已经传出了她的外号。   ‘白桃子女士。’   “需要我道个歉吗?”娜吉妮斜着面不改色的劳拉:“主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你现在知道邀请她去龙三角需要什么样的心理准了吧。”   劳拉…   倒也没生气,笑着似是而非的说了句‘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了’后拉着娜吉妮推门而入。   不用想,满堂狼嚎鬼叫。   ‘上帝!’   ‘瞧瞧谁来了。’   ‘我们的桃子女士!’   ‘我必须说,手电筒看了不该看的,小劳拉。’   假装绷着脸装生气也装不下去,破了洞的气球一样,劳拉恶狠狠给了约拿后背一巴掌,又笑着接过葛林递来的两杯啤酒,分给娜吉妮后,和他们碰了一下杯。   咚——   “干杯!”   肩膀撞着肩膀。   “干杯,敬大难不死的劳拉·克劳馥!”   笑脸围成了一个圈。   “敬昆虫克星,娜吉妮小姐!”   娜吉妮、劳拉和森月纱被簇拥在中间。   “敬我们的故事大王——小森林!”   啤酒、果汁、黑咖啡撞击在一起,液体融染上这些劫后余生的人类的兴奋与快乐,如同被船尖裁开的海浪一样在杯壁里来回翻涌,一股脑灌进每一条幸存且泛晴的食道里。   “哦吼——!”   “干杯!龙三角,我们来了!” Chapter103 阴险的连锁前置   ——霞之丘诗羽——   ……   「记录(前置Ⅰ)」   「献上一条隐秘。」   「取悦,收获。」   「——完成——」   ……   「连锁记录(前置Ⅱ)」   「成功完成前置Ⅰ的你初步获得了某些存在的认可。」   「现在,请给祂更多。」   「观察、见证一件隐秘之事,过程中,你的行为不能被发现。」   「注:你观察的‘隐秘事件’必须与你所献上的(前置Ⅰ)有深度关联。」   「注:不能有除你之外的非参与者得知秘密。」   ……   一个陷阱。   不说完全,也算踏进去一大半了。   连锁的前置…   霞之丘诗羽拧着眉头。   这是她在舞会里从没得到过的信息——甚至她猜测舞会里的人可能都不清楚这种古怪的仪式前置:连锁。   有点…太阴险了吧。   想要达成第一前置,看似非常简单:   随便什么,一个秘密就行。   假设,她之前用那根笔写下的秘密是:   「神明是存在的」。   那么现在,要完成前置Ⅱ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深度关联’——她去哪观察一件有关‘世界上存在神明’的隐秘?   就算真有那种家伙,以她的水平介入,还必须是‘不能有除自己外的其他非参与者得知’——等待她的大概率是死亡。   能力不足…   就无法观测。   无法观测…   就不能完成前置。   即晋升无望。   这将是一个无限死循环。   ——她的晋升仪式会在这里卡死。   霞之丘诗羽不知道完不成「前置」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没有,她也很难接受永永远远停留在「接触者」阶段的自己。   太阴险了。   尤其是前置Ⅰ的最后一句:‘取悦’,‘收获’——不由得让人想要杜撰或贪婪的写下更大、更诡异的‘秘密’以获取所谓的‘收获’。   即奖励。   一旦真这么干了…   前置Ⅱ就绝对完不成。   这真的是神明或虚无缥缈的规则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霞之丘诗羽叹气。   幸好,自己还不算那么贪婪。   虽然也没好到那里去就是了。   因为她写的是,嗯…   森月纱。   「森月纱喜欢女性」。   然后,又潦草划去了‘女性’。   改成了…‘雌性’。   或许是小说家对文字精准性的执著,或许是…一些猜测。   总之,鬼使神差的,她所‘献上’的秘密就是这样。   ——她得感谢自己。   如果真写了之前决定好的某些死掉的,有关‘分不清女性长相’的仪式者的秘密,现在,为了完成前置Ⅱ的她就得跟舞会里的那些家伙打交道了——打听火间社的秘密并且观察、见证一件跟他‘深度关联’的隐秘,而所悉知此事的非参与者只能有自己…   一件几乎无法完成的事。   还是会卡死。   相比起来,「森月纱喜欢雌性」,起码危险性下降很多。   然后,观察、见证一个与之‘深度相关’的秘密…   具体怎么做,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轮廓。   目标的话…   “说起来,有个人最近去旅行了你知道吗?”   高背西洋凳,柔软的坐垫,三两结对私语的身影。   宽畅的室内。   昏暗却造型夸张华丽的吊灯,空气里弥漫着并不刺鼻的淡薄荷香气。   这是雪之下雪乃第一次参加「假面舞会」的活动,也是第一次以面具为脸,进入了她所期盼的世界的背面。   「猫」——这是她给自己起的代号。   “我和那个人没什么话好说。”板着脸,带着‘火间社’遗物(面具)的少女静静坐在椅子里——顺便一说,由于火间社生前的坐次就与霞之丘诗羽相邻,面具易主后在当事人没有要求前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所以你们缠绵悱恻凄惨悲苦的感情结束了?”   “你的妄想症又严重了。桃心,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雪之下雪乃放低声音,看看周围三两结群的身影:“帮我拿到我要的东西。”   仪式物。   “嗯?”霞之丘诗羽胳膊杵着长长的桌面,托腮轻笑:“那得看你能付出什么代价了,至少就现在来说一切顺利不是吗?”   一切顺利。   大概是人员‘更替’屡见不鲜,大家对‘火间先生’换成了‘猫咪小姐’似乎没多少惊讶,在依照霞之丘诗羽的交代下开门、进入舞会后,也只有两三个上来问了几句。   主要是问火间社的死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捡到这张面具。’   冷淡的言辞驱散了不少围观的好事者,其他人貌似也跟火间社没什么交情,说了几句风凉话就把她放着不管了——松散的组织没人有义务给她讲解,要不是霞之丘诗羽之前的叮嘱…   一切顺利?   “只是暂时而已。而且我依然认为你不应该这么熟络的跟我交谈。那个人刚死就有新人加入,而且还和你非常熟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你下的手;更容易被人猜测出现实中我们的关系。”   阿。   真的还小呢。   雪乃。   嫣红的指甲弹了弹,无数颗桃心组成的面具下传来妖娆的声音:“你不会以为大家都是傻瓜吧?”   霞之丘诗羽意有所指的在桌面下伸出食指扫了一圈。   视线相对后又迅速移开。   “面具的更替代表了持有者的死亡,最近一段时间我和火间社几乎形影不离。他出事,我完全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可能不认识你。小雪乃,你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能够击杀「原点」级,你猜所有人会怎么猜测‘桃心小姐’的实力呢?而且,举办人的能力是有代价的,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   两个人分析过这个组织的举办者。   如果制造面具,分发面具,制造所谓的隔绝现世、足以让她们举办会议的‘小型亚空间’,那么,拥有这等能力的代价也绝对不会轻。   如果他真能清楚每一张面具下的脸…   说实话不是霞之丘诗羽阴暗,换做她,早就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来威胁他们帮自己做事了——无论金钱还是权利。   但…没有。   举办人似乎做不到这一点。   那么,他的能力就有待商榷。   甚至,真的是「能力」吗?   ——两位尚且稚嫩的姑娘短短几次交流便得出了太多惊人的猜测。   “你表达担心的方式真可爱,不过,不坦诚的人头发会变成金色呢。”   “我只是担心我自己的安全而已。”   看不见表情,声线也一如冷淡的雪乃解释。   她在‘我自己’上使劲强调着。   是呢是呢。   霞之丘诗羽暗笑。 Chapter104 擅长与不擅长的雪之下   “我们迎来了新的同伴。”   “欢迎你。”   长长的条形桌周围坐落着一把把古着的高背西洋椅,会议开始后,灯光更加昏暗不清,唯有条桌中心的一盏铜灯发着十来只萤火虫般熹微的黄。   发朽的红木书架,纯色的羊毛地毯,剥落却不显残破的墙皮,老化染绿的烛台还有…磕哒作响的秒针跳动声。   幽暗的环境里人可不少。   “该怎么称呼你?你应该给自己起了‘名字’吧?”   雪之下雪乃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开口:“猫。”   “猫…吗?”举办人低低笑了两声,朝着弹指雪乃的方向弹了弹手指。   片刻后,她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忽然染上了淡蓝与黑色的颜料,一只深蓝色瞳孔的黑猫跃进惨白的底色,在上面扎了根。   “火间社的离去实在让人遗憾,但规则就是规则。”向内收缩的黑色漩涡不似人脸,雪乃却感觉他正在好奇的打量自己:“希望你能给舞会带来新的可能。”   “猫小姐,欢迎加入「假面舞会」。”   “有些规则你会在一次次的聚会慢慢清楚但唯有一点——”举办人和蔼的边笑边说:“永远,永远不能向非舞会成员透露有关舞会及舞会成员的信息——”   “我的建议是,最好什么都别说。”   雪之下雪乃没说话,点了点头。   很好。   举办人收回视线,敲了敲桌子:   “开始交易吧,最近官方似乎收紧了管制圈,我打听到,有很多比我们还要小型的组织都暂停了活动——也许我们也很快会进入长期休眠,所以各位,抓紧每一次宝贵的机会。”   ‘跳蚤市场’的形式简单直接到出乎雪之下雪乃的意料:虽然霞之丘诗羽之前跟她详细讲过,可亲眼看见总归比听要更为震撼和…荒诞。   这群超脱了「凡人」的家伙就真这么你一嘴我一嘴的做起买卖来了…   “你以为呢?”   霞之丘诗羽斜了斜身子,保证自己小声的说话能让雪乃听见:“我跟你说过的。”   “很难相信…”   “你身上‘问题’的解决方法就在这群人之中,我来还是你来?”   雪之下雪乃微微摇头。   踏出这一步,当然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在声音与声音的间隙,她动了动耳朵,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话题。   “…我需要一件可以抵御「失格」的物品。”   失格?   “我的一个朋友,是的,它不在组织里——成为「接触者」,它没办法抵御那些汹涌而来的——来自双侧神秘的感染。”   戴着可爱浣熊面具的男士讲道:“我需要一些东西来帮它度过难关,”说着又看向举办人:“如果您能有办法,我可以提供您想知道的消息——您,或者在座的各位应该清楚,我知道的不少。”   浣熊口中的‘它’大概是很重要的人,以至于他说话时的焦急感谁都听得出来:这可不是一个‘情报人员’该有的素质。   “「接触者」?没办法抵…”   “所以你的朋友并不合格,浣熊。”   他的正对面,正低头玩魔方的人影边拧边随口说道:“「接触者」是「仪式者」的前提,如果你的朋友连「接触者」带来的「神秘」都不能负担,我不认为你还有帮忙的必要…”   咔啦。   几秒后,被还原的八阶魔方被随手扔在桌面上。   说话的人抬起头。   面具上刻着一只混浊的眼睛。   “优胜劣汰,你在做无用功。”   虽然看不见脸色,霞之丘诗羽也能明显听出浣熊语气中的冷冽:“这件事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眼睛’耸耸肩,声音非常年轻:“随便聊聊,劝你别在废物身上浪费时间而已。”   “世界上并非只有一条路。”   “是啊是啊,可惜你这话在新时代之前还行得通——我们都是被恩赐眷顾的天赋卓绝的人类,甚至在座的有些人已经开始逐渐脱离人类的限制。废物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浪费资源,如果有那种东西还不如在舞会上出手。能够为「失格者」抵御风险,就证明在面对高等生物发出的污染时也能够起到作用。”   “那价钱可大不一样了,浣熊。”   浣熊沉默。   看得出来,两个人一直都不太对付。   一个是看起来对朋友忠诚但有些狡诈的‘奸商’;一个则是盛气凌人但隐隐‘提醒’所有人的拆台者。   假面舞会…   这里面的人际关系意外的简单。   雪之下雪乃飞快的转动着大脑。   没错,简单。   对她来说,从只言片语以及每个人不同的站队和行为,在大脑里画出一幅清晰的人际关系逻辑图——这是生活环境带给她天然的能力。   只要她在这个组织里,只要她参加聚会够久,这幅逻辑图就越清晰。   很好…   浣熊先生?   我大概拥有你说的那样东西。   咚咚。   雪之下雪乃敲了敲桌子。   面具们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浣熊先生,我想我应该能够给你提供一些消息。”   消息?   “没错,我不保证你能百分之百获得它,也不能保证消息的真实性。即便这样,你也需要吗?”   雪之下雪乃不傻,跳出来说‘我有你要的’并没什么好处。   她只是想用‘消息’来换取和浣熊先生的单独对话而已。   “消息的话…”   那个朋友应该对他真的很重要。   浣熊没多做思考,果断点头同意:“当然。”他看向举办人:“希望用到您的‘独立’房间。”   “没问题,费用谁来支付?”   用以给成员们交易的独立空间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举办人又不是慈善家。   而这个新人看起来并不能…   “我来支付。”   浣熊起身,朝雪之下雪乃点点头:“请放心,在举办人制作的‘独立’空间内无法互相伤害。”他知道这位声线冷淡的‘猫小姐’是第一次参与聚会,开口解释了一下。   “跟我来吧。”   会议室尽头的左侧,被绸布遮掩的一道小门。   雪之下雪乃推开椅子起身前,隐晦的看了一眼霞之丘诗羽,手指捅了一下学姐的大腿。   让她放心。   ……   独立空间比会议室要小很多,也就够摆放一张圆桌,三四把椅子。   浣熊先生和雪乃对向而坐。   “直接进入正题吧猫小姐,你的消息打算怎么卖?”   “没有消息。”   雪乃顿了顿:“我拥有你所说的,能够抵御「失格」的物品。”   浣熊有些激动,按着桌子身体前倾:“什么?”   “你见过那种东西?!”   “真的存在吗?”   “不是见过。”雪之下雪乃一本正经的纠正:“是‘拥有’。”   抵御「失格」的物品…   真的存在…   一屁股坐回椅子的浣熊有些不敢置信:这个第一天新加入的成员…   雪之下雪乃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的确有,而且,现在可以给你。”   她撩起袖子,随手摘下手腕上的皮筋,隔着桌子扔给浣熊。   完全不在意它所具有的价值一样。   ——因为根据雪乃的计算,这条来自某位渣女的皮筋,被她带了很多天的皮筋…   呵呵,已经快要失效了。   所以…   “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让你验证。”雪之下雪乃指指桌面上的皮筋,冷淡的声线里多了些真诚,仿佛像个不谙世事却身怀重宝的孩子:“让你的朋友戴在手腕上,大概能保证它三到五天的安全。”   “等你验证过,我们再讨论‘价格’吧。”   验证后的价格可就由我来定了。   按…「次」,或者按「条」。   面具背后的湛蓝色瞳孔安静的闪过算计。   ——作为一名雪之下,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了。   然后…   就是接受浣熊先生的感恩。   “你确定把这件东西交给我?”   “…它的价值比你想象的要高,新人。”   “你验证过它的效力吗?”   “等等——我、我似乎感受到了…非凡的力量…”   听着‘浣熊先生’激动的言语,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叮嘱’她不要在舞会里轻易露富的‘成年人的箴言’——   印有黑猫的面具扭转,盯着关闭的门扉发呆。   好无聊。   此时此刻,   那个渣女人在干什么呢。 Chapter105 由衣小姐   有关自己的第二个前置所带来的‘连锁’信息,雪乃在参与了一次‘跳蚤市场’后,计算并给出了一个让霞之丘诗羽瞠目结舌的价格。   ‘这很正常。「连锁前置」非常容易让人陷入死循环,得到这条信息的每一位「接触者」,之后都会认真对待自己的第一前置仪式了——不止安全性,成为正式仪式者的可能也大大提高…学姐认为信息费不值这个价钱?’   倒不是这么说,这方面是霞之丘诗羽的短板,她没什么太精准的概念——对于一件东西的价值判断是多维的,如何巧妙的运用语言误导自己的交易方,也是某种提升价值的手段。   ‘不愧是雪之下家族的孩子…’   ‘这不是常识么?’   常识?   ‘哦么…猫咪看来有名有姓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学姐。’   ‘阿啦,夏目漱石先生的书都没看过?这不是常识么。’   这不是常识么。   雪之下雪乃:……   她果然对这个红眼睛的学姐喜欢不起来。   ‘反正你也只能听听,这种东西只有和大型组织交易才能得到与之对等的收益——我并不看好这个跳蚤市场。’   ‘我知道。所以听小雪乃这么说,只是感叹孩子的聪明而已。’   ‘再见,我回家了。’   不坦诚的姑娘有时候又会超出常人的坦诚,这之间的度不说别人,她自己都很难控制吧。   有意思的性格。   …………   ……   “嗨嗨嗨嗨嗨!相川先生今天真有精神呢…”   “上次之后姐妹们都在想你嘛。”   “诶?没关系吗?新人?”   “当然了,是秘密武器呢。不不不,相川先生来了肯定可以吧,如果您都不可以就没有人可以了。”   “请稍等哦。”   银座,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这里开着许许多多只有在夜晚才营业的俱乐部,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或英俊笔挺的男孩儿就踏着夜色散漫的在一座座昏暗奢靡的空间里把自己拆开又重组。   一次次。   别小看这个竞争力非常大的行业,能在寸土寸金的银座扎根,即便只开了一两年的店铺就算是‘老店’了。更何况是十几年的。   “怎么看都没有差别吧。”   “因为您的水平太高了嘛。”陪酒的姑娘叫杏,此时正一脸温柔的坐在男人的身旁,一身并不暴露却怎么看都算该露的都露了的服装,离近了,柔和的香水味淡淡的扩散在屋里。   台桌上摆着几瓶酒,嵌银色的烟灰缸,供人饮酒作乐的道具。   最重要的是她身旁的男人。   一个出手阔绰的常客。   商人,不缺钱,最多就是有些‘动作’出格了些——妈妈桑不会强迫任何女孩,因为能来这里‘工作’的都该有所觉悟。   杏才不在乎这些。   要知道这里单是座位费就要两万多日,再加上酒水的提成和其他…   如果有其他的话。   名为杏的少女眼波流转,不着痕迹的转动脚踝,膝盖和大腿‘不小心’的蹭着中年男人的腿。   男人都喜欢不经意的小触碰,比起刻意低俗的主动,这种带钩子的动作才是大杀器。   敲敲烟盒,捏出一根,放在男人嘴里的时候,那双让杏引以为傲的水汪汪的眼睛就直直盯着男人。   啪…   火焰点燃烟草。   温柔的摆好烟灰缸。   呼…   “我是觉得没什么差别,这里的俱乐部都大同小异。”喝了点酒就开始指点江山的中年男人,手也逐渐‘不受控制’了——大喇喇的搂住杏的肩膀,把垂头低笑的姑娘搂入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妈妈桑真的厉害啊。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们。”   “相川先生…”   “啧,我可没有别的意思。直来直去的方式,职业习惯,你不是清楚嘛。”抻了抻夹烟卷的手,露出那块钻表,一脸得意又刻意隐忍的带过:“唉,在那种大公司里担任部长,对环境的口味都变高了。前几天有个蠢货竟然还提议在我的办公室里装一个嵌进墙体的高级鱼缸。”   杏十分配合的露出惊讶神色:“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呢…相川先生没答应?”   相川撇着大嘴,不屑的摇摇头:“总公司拨发的‘装修’金额当然不能用在那里。”   “那…”杏由下往上,扇着睫毛,纯真又不解的稍微歪了歪头:“不就应该用在相川先生您的身上吗?不然还能用在哪里呢?”   男人哈哈大笑,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的大腿,粗糙的手掌停在光滑的皮肤上缓缓摩挲…   “当然得用在我们杏的身上了。”   “我可不值得您这么做…”   “说什么傻话。”   杏羞涩的咬着唇,任男人自由发挥着他酒后的荷尔蒙——让男人适当的认为自己‘没见识’和‘笨蛋’能够满足他们某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尤其是面对她们这种职业的人群,一个温柔的、见多识广但稍显胆小且不会逾矩的年轻姑娘才是这些行走在只有金钱荒漠里的男人心中的绿色。   一抹解心忧的小草。   白天被上司像狗一样训斥的自己,夜晚也能如国王一样,让女人充满尊敬崇拜的仰望自己。   努力爬到这么高,难道真是为了给妻子孩子一个完美的生活?   说什么傻话。   先满足自己吧。   “相川先生…”   酒过三巡,男人抬手看了看腕表,眉头不如方才平整,反而向内挤了起来。   脸色说变就变。   杏心中暗叫不好。   “看来原女士把我忘了啊。”   大失误。   除了常点的杏之外,相川先生还选了一位新来的孩子。既然照片都放出来了,人就一定要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三十分钟。   影子都没有。   男人不满,房间外,俱乐部的妈妈桑更是怒气冲天。   她头一次被员工放鸽子。   “野口…什么?”   “由衣。”   手下的管理者穿着笔挺的黑西装,低头看了看皱皱巴巴的单子:“野口由衣,她说去换衣服,然后就不见了。”   原女士少见的骂了句脏话。   选中的姑娘临场脱逃不是没有发生过,问题是今天太忙了,她们竟然现在才发现。   更愚蠢的是,没有觉悟就不要踏入这里,谁会强迫你呢?   那个由衣到底在想什么。   “让奈奈子准备一下,送两瓶…算了,你跟我来。”   雷厉风行的女人带着手下,挂起歉意的微笑,脚下飞快。   夜色深重。   银座,俱乐部之外的某条街上。   黑长直的野口由衣‘小姐’正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过干瘾,一只手举着电话,满脸羞愤。   “我都看见了!!那个混蛋要敢摸我的大腿我肯定会把他的手拧下来塞进他的…”   “野口,又不是我非要你去的。”   电话里传来的女声笑的不行:“是你自己说‘那种地方最容易接触男性’,结果又临阵脱逃,唉,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一样面对危险呢。”   野口忠听着,低头看看自己垫起来的胸口,看看自己的小裙子和黑色透纱纹丝袜…   这都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尊重的上司的‘杰作’。   “男子汉?”   “葵大人,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的仪式能力是不是‘野口忠之敌’。”   东条葵在那边给了建议:“我还是觉得野口由衣更好听。”   “……”   “冷静点,由衣小姐。未来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女士,要坚强哦。”   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神明,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羞愤的‘由衣小姐’仰天长叹。   繁华的地界,漂亮的姑娘。   很快…   就有男士上来搭讪了。   ——我要把他们的脑袋都拧下来!! Chapter106 就绪   “通常来说,女性的力量相对会小于男性。”   “当然,那些男扮女装的变态不算在内。”   酒井孝边说边走。   这不是加藤惠第一次和他出来‘执行任务’了——说执行任务,实际上更多的还是酒井孝在做,加藤惠在一旁看。   最危险的是前几天,她们处理了一位深陷混沌的「接触者」。   敲开他的家门后,屋里就像个停了一个月电的海鲜冷库。   快熏死人的腥臭、腐烂气息和厚厚一层透明黏腻的地板。   ——头顶上、墙壁上长满灰绿色的藤壶,让人密集到恶心的场景,入眼全是墨绿与漆黑的混合藻类。   那一次是最危险的。   那位‘感染’了混沌的先生似乎整个人都海洋化了:他的脸就像蛀船虫一样长满了粉色软滑的长条触须,后背更像负子蟾一样密密麻麻的冒着卵泡。   一条条黑色的线虫结团在透明的卵泡里。   最让她惊讶的是,他好像完全不认为自己…疯了。   或感染了。   因为他们是通过正常途径进入的。   敲门,问候,开门。   流程就像给主妇推销最新扫帚的推销员一样。   直到,酒井孝拔枪。   在他背朝她们,说‘给你们倒茶’的时候。   一枪击毙。   “所以,除了训练身体的灵敏性之外,还要会使用工具,冷热武器。”   耳朵听着酒井孝的话,前几天的画面历历在目。   子弹从后脑扎入,旋转着在他的脑门炸出一口小喇叭形状的出路。   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血液了,流出来的都是透明恶臭的黏液——一颗颗小团组成的黏液滩,里面全是黑色的未知线虫。   再然后…   那里就‘着火’了。   疏散群众,火警拉起长长的封条。   ‘为什么是你?’   当时加藤惠问。   如果只是瞄准,扣动扳机。   ‘特警也做得到…吧?’   酒井孝嫌弃的捏着纸巾边擦手边说:‘你是幸运且特殊的,没见过那些「不适格」者。看见那个海洋男了吗?’年轻的仪式者警告着加藤惠:‘那就是不适格的下场。’   ——混沌、秩序,未知的高等存在。它们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的‘审美’,当你敞开心扉容纳、接受了它们。   你在人类眼中的形态就会超出这个维度。   也就是所谓的怪物。   ‘可以这么说:它们在高维生物的眼里也许是正常的,但不适合这个世界。’   ‘它们的存在就像一个不停像四周散发病菌的污染源,除非全体人类改变审美,准备迎接所谓的进化,否则,我们这群人就是最好的帮手。’   ‘帮助它们解脱。’   ‘毕竟我们很难受到秩序与混沌的侵扰。’   ——这就是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   加藤惠注意酒井孝说的是‘很难’而不是‘绝对不会’。   那是当然。   神秘真正出现才半年,人类知道的…   ‘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一直是被动的反击、被动的观察、被动的被规则操纵。’说到这,酒井孝话中隐含的意思加藤惠听明白了:‘所以,每一位足以抵抗它们的有生力量,官方都会格外重视——并且给予尽所能的最高优待。’   ——加藤惠,考虑一下吧。   话题就在这里结束。   老老实实回仪式所接受心理辅导。   思绪回到现在。   酒井孝还在给她科普着研究所总结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信息。   “接触者是危险的,无论秩序还是混沌都是同样致命——没晋升仪式者,就算部队下来的也没资格单独执行任务。”   “白炬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哦。”   “那个冷面男心口不一,他才是最想邀请你加入的。”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白炬,酒井孝摇摇头:“你明白吧,你的意义不仅是一个有天赋的「接触者」,而是官方是否要正式接纳‘社会人员’的信号。”   “是工具?”   “这种‘成熟’不应该出现在你这个年龄。”酒井孝暗暗叹气。   不过,这孩子说的倒没错。   未成年的学生,前几次执行任务就‘被迫’亲眼见证枪击,这都是他们的‘罪’。   论激发一个人成长的方式,没人比他们这些战斗人员更清楚;他们完全有能力保护好加藤惠,让女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接触另一个世界。   但他们没这么做。   粗暴又直白的展示着另一个世界,并且,悄悄截断了她后退的路。   只能说…   抱歉了。   “不用哦。”仿佛看明白酒井孝眼中的歉意,加藤惠微笑着晃晃头发,森月纱的笑容在眼前一闪而逝。她仰起头,语气轻快:“另一个世界,我也很向往。”   “所以,是我要感谢酒井先生。”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嗯嗯,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你们的保护了,而且,学到不少东西。”   说到保护…   酒井孝想起近期内部对「桃子」的二次召唤:它再也没有回应过。   …被击杀了吗?   结界师。   果然是个非常强大的仪式者。   对官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救人的行为…   又到底是巧合,还是…   …………   ……   海波罕见的平静。   大太阳晒的甲板发烫,一个影子光着脚丫咚咚咚从船舱里疯牛一样冲进另一个船舱,张开双臂,屈膝向前一蹦。   砰。   跳进柔软的被子里。   砸在某个柔软的身体上。   女仆一脸懵。   “你不是去找克劳馥玩了?”   “她说要研究什么迷糊女王。”   “卑弥呼。”   “怕我把她的研究资料弄坏,所以…”   被赶出来了。   “谁让你昨天在她那张记录信息的纸上画小人儿的。”   森月纱笑:“娜吉妮看的出来是谁?”   “看的出来。”女仆抖抖嘴唇:“平青砖一样躯干的英梨梨,戴着项圈爬爬走的我妻由乃,还有…”   还有我为什么是蛇的身体人的脑袋?   森月纱上下看看:“娜吉妮有时候不就是那个样子。”   “那也是腿变成尾巴,不是一整条蛇,就顶个人的脑袋。”   “像虫子。”   “你不是挺明白的么。”   “嘿嘿…你看这个。”把枕头立起来靠着,手掌摊开。   紫色的雾气在手心里打转。   娜吉妮挑挑眉:“就绪了?”   兴奋的小画家呲牙:“可以去旅行啰准备好了没?”   “我去锁门。”   “不用只是消失一下下而已。”   “万一就那么一下下有人进来了呢?”   “赌一把怎么样?”   “主人,以你的运气来说赌一把就等于认——”   风暴熄灭。   房间里没了对话的声音。 幕间 梦与魔法与捣蛋鬼 Chapter1 善良的卡洛琳   “这是他的遗物,拿到前台,说不定死者家属会来认领。”   同事递过来一个棕纸盒。   百叶窗投下栅格阴影,病房里终于没有了消毒水的气味,只余死寂。   病床上,头发稀疏的老人安详的进入了永眠。   护理医院,这种事屡见不鲜。对卡洛琳来说,这位老先生能在沉睡中离开而不是像自己曾经照顾的那些,被病痛折磨着生死不能的老人要幸运太多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前半截在意的金钱、地位、权利、性,在后半生,在死神紧追不舍的镰刀下,这些消散的无影无踪。   消毒水和不停在你鸡皮一样手背皮肤进出的针管告诉你。   你现在只需要在意‘活’。   调动你的本能吧。   弱小的生物。   卡洛琳抱着盒子站在床头,栅格透进来的光把二十来岁的金发照的璀璨。   深蓝色的眼里却有些哀伤。   “劳伦斯先生的遗物。”   医院前台,随口打了招呼,卡洛琳把盒子推了过去。   “嗯,顺便帮忙把这个也扔了。”   坐在前台里的护士显然和刚来没多久的卡洛琳不太熟悉,特意拿了一盒酸奶给她后,又从台下抱出一个同样的大纸盒:“不重,扔在咱们路过的那个垃圾站就行了。”   盒子是教她熟悉这里的流程。   酸奶就算小贿赂。   “扔?”   年轻的金发护工瞪大眼睛:“抱歉,凯蒂,”她紧了紧怀里的纸盒:“这是劳伦斯先生的遗物。”   前台里的护士小姐朝放在桌面上的另一个纸盒努嘴:“装这些老家伙生前念想的盒子都一样,都是遗物。帮帮忙,我一会还得打个长途电话。”   卡洛琳不敢相信的再次同她确认道:“你是说,让我把这两盒遗物,扔在医院后面的垃圾箱里?”   扔了?   这类年轻女孩的‘善心’,护士显然见多了。   她满不在意从台后伸出食指,勾起卡洛琳怀里的盒子一角,抬起屁股,抻着脖子向里瞄了一眼——又索然的瘫回转椅里。   “一些垃圾。”   针织毛衣,款式老旧的大沿儿帽子,破了洞的手套,金属挂饰。   没什么值钱的。   “你在照顾他的时候没见过他的家人吧?我是说除了一开始办理手续的那一次。”   面对护士的提问,卡洛琳摇摇头。   “那就是了。”护士耸耸肩:“这种人是不会有家人来认领遗物的,除非…”   “除非盒子里放着黄金。”   坐在前台里的三十来岁的女人神情讥讽:“这些秃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作为孩子,他们可比我们要了解自己的父母有几张钞票。没人来领的,别白费力气了。”   护士不耐烦的将台面上的盒子推向卡洛琳。   “听我说,新来的善心过剩的姑娘。”   “抱着这两盒不重的东西,喝了我给你的酸奶,然后。”   “去垃圾站看看就知道了。”   卡洛琳皱着眉头将两个盒子叠在一起抱住。她虽然不赞同护士的话…   “所以我不扔它们也行?”   护士低头专注在表格上勾勾画画:“随你,女耶稣。”   卡洛琳气鼓鼓的瞪了垂头的护士一眼,抱着盒子绕过前台,踏踏踏的拐进了安全通道。   正对着她们每日下班后路过的垃圾站。   放下盒子,捋了捋脸颊的金发,年轻的护工小姐轻轻翻开了垃圾站口子前摆放的一排垃圾桶。   让人惊讶的一幕。   每一个垃圾桶里都装满了…   纸盒子。   和她脚边垒的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纸盒子。   老人的衣服、撕碎的照片、病单、发臭的开了胶的皮鞋…   重要的是,护士说的没错。   这些‘垃圾’真的不会有人来认领。   这里根本没有爱。   而是一桩桩的生意。   做生意的地方不欢迎善良的人。她不仅会被生意人嘲笑,还会被进行交易行为的工具们排斥。   “所以我辞职了。”   酒吧里,面对自己的闺蜜,卡洛琳醉醺醺的说道。她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吞下肚,明艳的脸配上有些被揉乱的金发——让人羡慕的姑娘。   “那你应该好好规划一下了。”   黑人闺蜜梳着马尾,和卡洛琳面前的空杯碰了碰。   “我真不知道以你的条件,为什么选择做护工。”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卡洛琳:“说实话,就算是你的姐妹,我都有点嫉妒你。”   “姐妹就得更嫉妒才行。”卡洛琳眯起微醺的眼睛笑着打趣:“我喜欢这个职业,碰巧,那家医院更让我坚定了我的选择。很多人需要照顾,需要温柔、有爱的陪伴而并非粗暴潦草的对待。”   “我们不怎么体面的出生,却有可能体面的离开。”   闺蜜十分不赞同的摇头:“你的职业不仅得经常面对死亡,说不准还得安抚那些暴躁的老家伙。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家公司…”   话未能说完,她的‘理想者闺蜜’,卡洛琳小姐已经把一张剪裁好的单子按着桌面推了过来。   好吧。   闺蜜低头看了一眼。   私人护工。   全职,包食宿。   周薪两千美元。   不多不少。   说不多是因为护工这个职业所需要耗费的心力与体力对得起薪水,以自己闺蜜卡洛琳的周到程度,三千?三万她都不觉得多——当然,这里面肯定掺杂了朋友滤镜。   不少,是因为大环境。   不管如何,这个薪水已经在平均线往上了。   甚至往上了不少呢。   “包食宿,也就是说,全天候住在那里的你没有其他花费的地方…倒算是很大方的家庭。”黑人姑娘越看眉头越紧:“是不是偏僻了点?那个镇子人烟稀少,又离我们住的地方那么远…”   “开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卡洛琳单手按着纸条抽了回来,红扑扑的脸颊,眼神发亮:“你总说我有‘没必要的善良’,现在,拿它赚点钱,你怎么说?”   “我说服不了你,卡洛琳。总之…小心点。”   “嗯哼,敬善良?”   “我恐怕得敬你卡洛琳,放着那么好的工作…”   闺蜜喋喋不休,卡洛琳学着她,怪模怪样的光张嘴不出声。   “行了行了,你早晚被你愚蠢的善心…”   闺蜜翻了个白眼,重重放下酒杯,拉起卡洛琳钻进舞池。 Chapter2 冷淡的德弗罗夫人   德夫人的大房子依稀能看出庄园的痕迹——即便周围拆损过半,有些原地起了公共设施,但仅剩的那一部分仍然大的让卡洛琳咋舌。   铁锈爬上门栓和整张巨大的铁门,红色锈迹沿着斑驳一路散开;驱车通过,私人宅地内的花园到被打理的有模有样,有点像都市里修建的公园——那些游客们的拍照的旅游‘景点’。   她在路上加了油,过来这座镇子,越向内路面越不平整。颠了一路,这些郁金香或蔷薇花什么的带鲜艳颜色的自然植物终于算是短暂安慰了少女那颗半悬着的心。   紫蝴蝶在她推开车门时从头顶扇着翅膀跳过去,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老妇女。   比她稍微浅一些的,同样是金发的胖女人。脸上的肉倒让她看起来不那么衰老,可伸手、皱眉时的褶子却无时无刻昭示着她的年龄。   “请进。”   这位让她称呼自己为‘德’的妇女半冷淡半古怪的引她进入了巨大的建筑,穿过光线阴暗,空气潮湿的拱门,不发一言。   直到她们来到了建筑的正后方。   德夫人自己打造的一片花园之中。   灰色的画面瞬间转而多彩起来——卡洛琳甚至听见了清脆的鸟叫声:那只在她头顶跳马的紫蝴蝶正带着自己的同伴在花园里轮流拜访着每一朵;搭起的棚架上爬满了颗颗紫玛瑙一样葡萄,鲜明的棕色巨木和它展开的绿意给草坪照出一片爽快的影子,围绕着球形花苞,一架金属制的轮椅正停在那儿。   人不声不响的静静坐着,不知是在听鸟叫,还是在用眼球追逐串门的蝴蝶群。   德夫人抿起嘴,脸上的脂肪向脸侧推了推。没理会卡洛琳,放轻脚步,走向静坐轮椅上的身影。   然后,在他旁边半蹲下来,小声说着什么。   人影没有回应。   “我想这就是真爱吧。”   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吓了卡洛琳一跳。   “来,借过一下。”一个身着白衬衫黑马甲的英俊男人抱着一箱文件,正用肩膀推着玻璃门,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老派爱情的奉献,就像书里写的。”   他笑起来很迷人。   卡洛琳想。   “你就是卡洛琳吧?”   “抱歉我是不是来的…”   “哦不不,没关系。德夫人往往忙于照顾本,我又,”他举了举箱子:“他们有太多需要整理的东西了。”   放下箱子,男人才正式的撸了撸袖口,干燥温暖的手掌和卡洛琳握了握。   仍是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卢克,卢克·马歇尔。房地产律师,我们在电话里谈过,记得吗?”   卡洛琳这才把声音和人对上——他就是自己打应聘电话,和自己交谈的那个…   “我现在记起来了。”   见卡洛琳的眼神一直在那个巨大的纸箱和里面厚厚的文件上扫,卢克笑笑,解释道:“这些东西可能得整理一个月,再加上德夫人又不太懂这些招聘事项,我顺手帮忙——当然,也看在佣金的份上。”男人狡猾的冲卡洛琳眨了下眼。   律师的费用可不便宜。   “你说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童话,不过,想赚每一笔钱,麻烦事都不会少。”卢克将视线投向花园中依偎的两个老人:“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得抓紧。”   卡洛琳看了眼轮椅上静坐的老人:“我理解。他的妻子应该很艰难吧。”   卢克不置可否,放大声音冲着花园。   “维奥莱特。”   他把女人叫了过来,介绍两个人认识。   “卡洛琳·埃利斯小姐,你让我帮忙放出去的招聘,记得吗?她之前在疗养院工作,卡洛琳,这位是维奥莱特·德弗罗女士。”   就像之前一样,这位女主人似乎对卡洛琳不太满意,冷着脸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卡洛琳和卢克对视了一眼。   “抱歉,对现在的她来说,你的到来不是一件很好的消息。”   “我能理解。”比德夫人还要冷漠、还要麻烦的卡洛琳都见过,真不算什么。她把视线挪到轮椅那边:“所以…他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   “很遗憾…是的。中风让他完全瘫痪。”   “什么程度?”   “全部。”   卢克领着卡洛琳来到本先生的轮椅前。   “大概发生在上个月,阁楼。德夫人是在那里找到他的。”律师插着兜走到轮椅傍边,低头:“本?你还好吗?有人来照顾你了——这是卡洛琳,卡洛琳·埃利斯小姐。”   枯草一样灰败的头发弯弯曲曲的长在头顶,老人惨淡着一张脸,恒久凝望着眼前的草坪不发一言。   他的双手被摆出了相握的姿势,手掌扶着一根插入泥土的拐杖。   “你好,本,我是卡洛琳。”   卡洛琳温柔的半跪在轮椅前。   …………   ……   “德夫人?”   “我卸完行李了。”   “维奥莱特夫人?”   “维奥莱特·德弗罗……?”   傍晚,卡洛琳整理完属于自己的房间,那个发胖的中年女人却似乎不在家一样没有回应——这房子太大了。   她穿着简便的服装推开屋门,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未来可能很久也可能很短暂的居所。   完全是一副老派的装修风格。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无论进门的地方,客厅,甚至…盥洗室。   都没有镜子的存在。   多角老化的铜烛台一边一座托着燃烧的粗烛火,在中间,长方形的竖镜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所以她这么确认,是墙面上还遗留着镜子的钉痕和不同于墙色的轮廓。   镜子都去哪了?   “德夫人?”   摸索着在一层转了十分钟,卡洛琳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幽暗的木质地板反射着走廊里一烛烛摇曳的火光,无味的蜡烛仿佛黑暗中的道标一样,默默指引着年轻姑娘的脚步。   一扇半开的门扉。   卡洛琳轻轻推开。   老黑胶转出的音乐似乎因为播放次数太多,时而断开的曲调有些诡异。   草绿色的墙纸包围下,老人本,正仰面呆滞的躺在床上,后颈被三块枕头垫高。   他张着嘴,呆滞又无神。   可怜的老人。   卡洛琳叹气。 Chapter3 古怪的老人   “本,我是卡洛琳。”   卡洛琳帮他掖了掖被子:“我会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你好起来为止。”   本的眼球微微动了一下,转向她。   “本?”   老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灯光太暗了吗?”   卡洛琳看了看周围,走廊和一层已经够暗了,光凭着一根根粗烛照亮。这间屋子更是,连一根蜡烛都没有。   床头灯不就在这里么?   卡洛琳伸手准备点亮台灯,忽然,本抓住了她的手臂!   死死握紧。   “…本?”   卡洛琳有点害怕,稍微挣扎了一下。   “本?”   老人疯狂的转动眼球。   “本…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握住手腕的手越来越紧。   就在卡洛琳考虑自己再挣扎会不会弄伤这个老人时,脚步声和推门声出现在身后。   握她的手掌骤然放弃了施加的力量。   软踏踏的落在了床上。   德夫人正端着玻璃杯进屋。   一杯白色混浊的水。   “他该吃药了。”   胖女人散着金色的卷发看了眼本,“让开,孩子。”走到床前,一边把水喂服给老人,嘴里一边叮嘱卡洛琳:“早晨九点和晚上七点,他服用粉末状的药,我会示范给你怎么磨。”   她托着本的后脑,咕嘟咕嘟的把水倒进他嘴里,忽然回头:“确保他全部喝下去。”   “…是什么药?”卡洛琳心里有点打鼓。   谁让气氛这么诡异呢?   整栋房子看不到一面镜子,不开电灯,全靠蜡烛照明——还有本的举动。   “一些医生开的,会导致我们破产和让人维持健康的东西。”   德夫人没好气的怼了卡洛琳一句:“他有时候就是这样,抖动,突然一惊一乍。如果你害怕,就证明你不能胜任。”   ——在外人面前,自己的丈夫被嫌弃。   ——妻子当然会生气。   卡洛琳是这么看待德夫人突如其来的怒火。   “我想我可以。”   她小声说了一句。   德夫人趴在枕边,轻轻吻了一下本的额头,然后,抖了抖宽松的绿色睡袍起身。   “你比我想象的更好看一些。”   卡洛琳挑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多想,德夫人又开始说起了注意事项:“他每天都要洗澡,换床单。哦,你不用做家务——我是唯一知道怎么做家务的人。”   “你们在这住了多久?”   “我想想…几十年前?”胖女人整了整走廊桌上的玫瑰:“几十年前,我们从一对兄妹手里买下这栋房子。”   “这里看上去像是庄园。”   卡洛琳巡视周围。无论装潢还是摆设,这里都遵循着某种上了年代的规矩,她在书本里看过。   德夫人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的身体,在她转身后又迅速收敛。   粗糙的手指对着巴掌大的金属相框。   “马丁,格蕾丝,兄妹。他们的相片。”德夫人摇摇头:“他们人很好,但过得艰难——艰难到要卖掉房子。”   卡洛琳挺惊讶这个女人还留着上一任房主的相片。   “我尊重这座房子所有的回忆。”   又是一句古怪的话。   说完,女人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卡洛琳好奇的拿起相框。照片里,约莫五六岁的兄妹,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站在椅子背后。   都很漂亮。   不知是相框经年老化还是手不巧的触碰,忽然从相框背后滑落出另一张相片。   正正落入卡洛琳的手里。   还是那对白人兄妹。   不同的是,两个孩子背后,还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黑人。   他们正像拍全家福的家长一样,虚扶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对镜头微笑。   相片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字。   「贾斯非爸爸和塞西尔妈妈」   很奇怪。   两个人黑人家长,两个白人孩子?   家长吗?   还是别的什么?   “卡洛琳?”   想着,德夫人的喊声从餐厅那边传来。   …………   ……   “来吧,过来,孩子。你总有机会好好看这栋房子的,现在仔细听我说的。”老女人摇晃着发胖的身体,把卡洛琳带到餐厅:“你应该发现了,这栋房子没什么人气。很正常,因为我们只用它的一半。”   “剩下一大半都是本的古董收藏。”   怪不得这么衰败。   “他喜欢的东西不少,上了年头的、珍贵的。”德夫人扶着椅背,狭长的眼忽然向上抬了抬,带动细长的眉毛,手指也跟着向上指:“除了阁楼。”   “除了阁楼。”   她花了漫长的时间在观察卡洛琳的反应上。   然后,才缓缓嗫喏。   “那里全是水晶、宝石和陶瓷。”   “我可是会常常去盘点的。”   满脸的不信任与警告。   “经常去盘点。”   说完,把手伸进桌上的一个盒子里翻动:“主建筑有四十多个房间,在过去,他们给每个房间配不同的钥匙。”哗啦哗啦的翻动:“房主有一把不同的。”   皱巴巴的手轻巧的捏出一把钥匙。   与卡洛琳想象中的‘复古’一模一样:老花纹,多孔的持柄,金属长身,齿密。   一把非常老的钥匙。   德夫人捏着钥匙头,在空中晃了晃。   “一把不同的。”   她说:“万能钥匙。”   “能打开任何一扇房门。”   钥匙交到她的手里,德夫人以一种让人非常不适的目光盯着卡洛琳的眼睛:“这把交给你。保管好它,卡洛琳。”   卡洛琳攥着钥匙头抽走钥匙。   退后半步:“维奥莱特女士,这里有过镜子吗?”   “你说什么?”德夫人仿佛没听清,含含糊糊的想要一带而过:“餐具室需要你——”   “我说,镜子。”卡洛琳不为所动:“我注意到,浴室都没有镜子?”   胖夫人揉了揉脸,叹气:“孩子,当你像我们这个岁数的时候,就知道。”   “风烛残年的人不需要照镜子。”   啪。   老妇人点燃一根香烟。   “介意吗?”   卡洛琳摇摇头。   “我抽的很多,而且瘾头大。”德夫人眯着眼睛吞云吐雾,这么一会,周围已经全是难闻的气味了:“我不会因为你而改变生活习惯,你明白吧?”   卡洛琳点头。   “很好,我看我们还得交流一些其他的事情。”   她朝年轻的姑娘勾勾手指。 Chapter4 逃跑未遂   “你的父母还在吗?”   “我的母亲…在我年幼时就走了。父亲去年也过世了。”   “真抱歉…你,也像这样一样,照顾过他们?”   “本来。但没想到他走的那么快。”   德夫人夹着烟卷,朦胧的烟雾模糊了苍老的轮廓。烟雾中,卡洛琳似乎听见她喃喃:“是啊,花太多时间去想所剩的生命,反而忘了好好生活…”   感叹了几句,老人打起精神:“善待我的丈夫,善待他的房子,好吗?卡洛琳。”   当然,这是她热爱的工作。   然而某天…   她还是好奇了。   ‘我的延龄草种呢?’   德夫人抱着盆栽,在花筐子里翻来覆去嘟囔:‘我记得我放进来——卡洛琳?’   “我在?”卡洛琳正照看本——事实上只是看书,本,那个老人可以一整天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发呆。她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要轻松很多。   “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去一趟阁楼,不,不用太深入,就在进门楼梯旁的架子上,延龄草的种子好像没拿下来…我记得我…”   卡洛琳起身。   上楼,打开那扇灰白色的木门。   阁楼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很好闻,却又不常见。像是什么香燃烧后的味道,淡淡的气味想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   正对着楼梯的是一面石雕的壁炉,年久失修,白石雕刻的花纹早就难以分辨。周围两侧是一层层的架子,摆放着蒙的严严实实的瓶罐。   卡洛琳倒是在脚边看见了不少陶瓷制品,想着德夫人夸大的话,手里数着,点好种子纸包。   忽然。   她听见了一丁点细小的动静。   咔哒。   像是金属齿轮啮合或转柄卡壳的咔哒声。   来自壁炉。   被置物架遮挡的壁炉。   走近,那面壁炉封挡的,就是声音的源头。   一扇更老更破的木门,仿佛有人在门后一下一下推着拧着,黄铜门把手‘咔哒’、‘咔哒’的转动,回转;门也自然而然的向外推动,又被置物架挡住,弹了回去…   咔哒…   咔哒。   她缓缓掏出钥匙,将它插进锁孔…   拧转。   咔哒。   ‘卡洛琳!’   寂静唯有推门声的阁楼,她的大脑里忽然被一声呼唤炸响!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的女孩拔了钥匙,抓着纸包掉头就走。   噔噔噔下楼,急匆匆的穿过长廊,进入花园。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德夫人还在摆弄她的植物。   “抱歉。”卡洛琳喘着粗气:“我以为那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   老妇人诧异的抬起头:“什么钥匙?”   “就是你给我的那一把,你告诉我,可以用它打开所有的门。”   “嗯…”   “但阁楼有一扇门是打不开的。”   “哦。我知道你说什么了。”老妇人向上推了推遮阳帽,脸上露出笑意:“那扇门从来没打开过…种子,对,就是它们。”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打不开?”   “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里面有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卡洛琳,自从我们搬进来,那扇门就没打开过。我得赶快去撒种了,听说今天要下雨。”   明显敷衍的话并不能让卡洛琳安心。   那扇门…   拧转推动的门。   后面到底有什么?   人?   还是…   惴惴不安的回了房间。   夜里,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床上辗转反侧的耳朵又听到了细小的咔哒声。   不,不一样。   卡洛琳猛地坐了起来,在闪电炸亮房间的片刻,迅速套上衣服,推门跑向二楼。   咚…   咚咚。   “本?”   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床上,空无一人。   “本?!”   只有那张诡异的老黑胶转着。   “本?”   咔哒…咔哒…   指甲剐蹭声从窗外传来,在大雨倾盆的夜里,这道声音小的几乎难以被发觉。   卡洛琳惊恐的推开窗户——   本就在那。   ‘瘫痪’的老人,正像一只被淋湿的蛆虫一样,靠着僵硬的双臂,在房檐上蠕动爬行。   雨水浇透了他海蓝色的睡衣,描出原本瘦骨如柴的身体。   一具骷髅般将死的人。   “本——!”   卡洛琳大叫着,老人却更加奋力的向外爬行——然后,湿滑的房檐将它甩了出去。   落在了一层门外的草坪上。   砰!   闷闷的坠地声。   “哦天哪…!!”   “德弗罗夫人——!!”   她尖叫着冲下楼梯,冲进雨里!   “本!”   坠地的老人还在挣扎。   “本!你干什么?是我!卡洛琳!”   “啊…啊…”   老人干吼中掺杂着卡洛琳不明白的意思,在两个人扭动挣扎时,女主人终于跟出来了。   她被卡洛琳的尖叫唤醒。   “我的老天…”   现在,三个人都在雨中了。   “卡洛琳!他,你,做了什么?!”德弗罗夫人指责卡洛琳:“到底怎么回事?!”   卡洛琳迎着雨声尖叫:“我不知道,他从窗户里爬出去了!”   “你没喂他吃药吗?!”   “喂了!”   “确保他喝下去了?快去拿轮椅,我们得把他推进去!”   一阵手忙脚乱。   轮椅在本的房间里,就在…   ——这块布是什么时候盖在上面的?   卡洛琳瞥见轮椅坐垫下夹着的一条长长的白布。   展开。   用黑炭潦草写下的简单的词汇。   「救救我」   咔啦!   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   救救我…?   “卡洛琳!”   窗外,德弗罗夫人还在呼唤她。   卡洛琳把那块白色的布团成团,粗暴的塞进衣柜里,心事重重的推着轮椅下了楼。   “帮我一把!对,抱着他的这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洛琳在抱起本时,总感觉老人正在用充满怒气和悔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是的,只盯着她的眼睛。   在他从泥地上被抱起来重新放进轮椅的期间,老人一直没有放过这点空隙,卡洛琳确信她看见的是怒火和悔恨。   以及…   似乎是种急切的催促?   本先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卡洛琳摸着老人干瘦如柴的胳膊和腿,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在第二天,她听到了更为惊悚的话——清晨老夫妻在花园里晒太阳,卡洛琳端着茶壶,茂盛的植物遮挡了她的身影。   然后,她就听到了德弗罗夫人古怪又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想跑到哪儿去?’   ‘嗯?’   ‘现在也该认命了吧?’   滚烫的壶壁。   可怕的话。 Chapter5 巫术   卡洛琳之所以从养护院辞职,原因很清楚。   没想到,在这种乡下,看似恩爱的夫妻,竟然有如此卑劣的一面。   “你没有感觉…”   “他在向你寻求帮助?”   卢克一身西装笔挺的推门进屋:“拜托,只要你不辞职,他向谁求助都行——不然我又得开始找人了。现在这年头找个有善心的护工不容易了。”   卡洛琳今天是单独将卢克约在副建筑区的偏门门房里的。   德弗罗夫人不怎么来这边。   “关上门,卢克。我给你看点东西。”卡洛琳一脸严肃的看着男人锁好门,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书包,将白色的布团展开给他看。   “嗯…”   布面上什么也没有。   “所以,你发现?”   “我发现…”   “他梦遗了?”   “卢克。”布单翻来覆去,什么也没有。卡洛琳开始焦躁:“你得相信我,卢克。”   男人推着桌子一靠,皮鞋搭皮鞋:“好吧,听你说。”   卡洛琳靠近,放低声音:“你有没有感觉,本,在向我们…”   “求救。”   “向我?”   卡洛琳点头:“用眼神,或者…动作。”   卢克刚想说点什么,门被推开了。   德夫人站在门口,看着靠的非常近的两个人,脸色…戏谑?   “wow…孩子之间这么快就熟悉了?”   说完扭头就走。   卢克朝卡洛琳眨眨眼,浪荡公子一样站起来追了过去,嬉皮笑脸的按着她的肩膀:“维奥莱特,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女性。”卡洛琳猜想是不是所有地产方面的律师都是这么口花花?   “我可不知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好吧好吧,不过,我们是不是该谈一下遗产处置的正事了?关于本先生?”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忙‘别的事’的话。”   …………   ……   卡洛琳觉得本在向她求救。   他一个月前在阁楼‘摔倒’,导致全身瘫痪。   阁楼…   那扇砰砰作响的门。   那里有什么?   德弗罗夫人在隐瞒什么?   她…真的像自己和卢克看到的那样,爱着本先生吗?   找个机会,她打开了那扇门。   那扇壁炉和置物架遮掩的门。   里面…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遗留。   墙壁、地板、头顶,到处刻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类似咒语一样的方、圆形图案;她看见了放干的动物的头骨,看见了玻璃罐里浸泡的胚胎;弃立在角落的布扎的、缝的密密麻麻的人偶。   还有一本红色的书。   翻开某一页,里面写着:   ‘石灰’、‘硫磺’、‘鲜血’、‘毛发’;   圆形的古怪图案,最下方有个名字。   「至尊庇护魔咒」   红色书籍的旁边放着一枚戒指,纯银,三条蛇头依次镶嵌着三颗红色的宝石。   最后,她还找到了一张黑胶唱片。   ‘Sacrifice’   献祭。   封面上是这么写的。   寝室,现代制唱机。   摇臂自动下落,长针点响了唱片——那不能称之为歌,反而像是类似咒语一样的,录制在老化的唱片里。   ‘时间到了,主。’   ‘从干燥的灰尘中…’   ‘从这些锁链中…’   ‘从恶魔的房子里。’   断断续续的诡异吟唱让卡洛琳感到不适。   ‘时间到了,主。’   ‘带我走…’   ‘离开这干燥的灰尘,从这些枷锁中将我解脱,带我离开恶魔的房子。’   ‘带我离开黑暗。’   ‘带我脱离无知。’   ‘让我从悲伤中解脱。’   ‘将我从诅咒中救赎。’   ‘就是现在,主…’   ‘带我离开干燥的灰尘,从这些——’   “卡洛琳?”   黑人闺蜜正一脸严肃的站在沙发后。   卡洛琳吓了一跳,尴尬的指指唱机:“…地方乐队。”   “卡洛琳。”   闺蜜没理会她的掩饰,绕过沙发,坐着靠近她,搂住她的肩膀。   “你看起来很憔悴,发生什么了?”   闺蜜揉着她的金发,将女孩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到底怎么了?你前一阵子可不是这样。跟我说说?”   对于自己这个闺蜜,卡洛琳几乎无话不谈。   所以…   “所以你看见了巫术物品?”黑人闺蜜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阁楼上?”   卡洛琳不解:“巫术?”   “啊哈…就是一些民间的小玩意。”   “巫毒?”   “不不不,不一样。巫术是一种魔法。”   卡洛琳越听越玄,抱着牛奶杯皱眉:“你确定你没嗨大吧吉尔?”   叫吉尔的黑人女孩翻了个白眼:“我姑姑对这种东西非常迷恋,经常去一家店里‘购物’——嗯哼,就是你想的那种。实际上,我听我妈妈说过,在很早的时候,有人还会使用它们。”   “…魔法?”   “类似那种。”吉尔耸耸肩:“危害很小的‘魔法’。”   “有多小?”   “小到…你不相信,它就伤害不了你。”   不相信…就伤害不了我?   “没错。”闺蜜推了推她的手臂,示意别光抱着牛奶:“巫术的来源非常古老,每个地方对它的称呼,使用方式都不尽相同——反正是些神神鬼鬼的迷信。我的母亲告诉我最好别好奇那些东西,没什么实际作用,却会让我的灵魂暴露在不轨之人的视线中…卡洛琳?”   卡洛琳陷入了沉思。   “卡洛琳,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一个妻子谋害丈夫’这种事的。听你说,那个女人年龄也很大了,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   献祭。   一些东西在卡洛琳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卡洛琳?”   “吉尔。”卡洛琳猛地坐直,按着闺蜜的肩膀:“那家店在哪?”   女孩盯了她半晌。   “…你认真的?”   黑人姑娘开始抓狂了:“上帝,你是现代人,现代,泡吧,喝酒,偶尔约个——”   “我没有。”   “好吧,就算你不承认。听我说,你真的得离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远点,如果你乖乖听话,我过两天就介绍个胸大屁股翘的甜心给你。”   卡洛琳…她现在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本,那个老人求助的眼神…   时刻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他,还能坚持多久?   她得帮他。   “真是服了你了。”黑人姑娘丧着脸站起来,开始穿外套:“先说好,我绝对不会进去的。”   “你今天真美。”   卡洛琳给了自己闺蜜一个飞吻。 Chapter6 故事?真实?   穿过堪比贫民窟的洗衣房,盯着瘾君子的视线,卡洛琳扒开一条条垂珠做的门帘。   里面传出对话声。   ‘她不会再打你了。’   ‘用我帮你配的药…’   她注意到入口,被红色粉末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这也是某种‘巫术’?   卡洛琳迈了过去,边听着放轻脚步。   ‘你确定我这样可以?’   ‘一定可以,不会有事的。找我说的做,别害怕。’   ‘一定会有效,绝不会再发生…’   不知道该叫神婆还是什么巫师?店主是个黑人女性,耳朵上的挂饰几乎能有多少就挂了多少;穿着宽松的红色长袍——在卡洛琳悄悄隔着货架打量她的时候,她黑漆漆的眼球也越过玻璃罐,盯着卡洛琳。   送走了那名客人,屋子里只有她们俩。   卡洛琳绕到柜台前没话找话:“门口的红色粉末…”   “砖粉。”店主一笑:“洒成一条线,想要伤害你的人,绝对过不去。通常来说我会洒在门口,这样能够分辨你的敌人到底是谁。”   卡洛琳:……   就像催眠?   还是…心理暗示?   “这种招数之所以有效,是因为人们迷信吧。”   店主并不在意这位年轻姑娘的质疑,反而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巫术…”   “没法伤害不相信它的人。”   熟悉的话语。   卡洛琳整了整思绪:“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一个人…”   “它出了什么事?”   “瘫痪。他认为是有人故意用巫术害了他。”   店主点点头,打开柜台门,拿起筐,引着卡洛琳进入货架区,时不时从上面抓起一些奇怪的东西放进筐里:“我得提醒你一句,年轻姑娘。”   黑人店主的语气像是警告。   “有时候,相比面对,远离才是更好的办法。”   “你不相信,它就没办法伤害你。”   …………   ……   “所以你真的去了?”   “拜托你没听说过心理影响生理治疗吗大律师?”   卢克十分嫌弃的拿起不知名动物皮毛做的手鞭:“就这玩意?”   “就这玩意儿。”卡洛琳坚定的点点头:“只要这对病人康复的信念有足够的影响力。”   白衬衫挽上手臂,这一次见面卡洛琳约在了卢克的家。那栋庄园一样的房子在她心里已经不安全了。   “魔法书、符咒、符咒唱片——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心。”卢克端着水果,时不时扎一颗塞进嘴里:“我家曾经也很迷信,你知道的,那些‘老人’。”   “这不一样,卢克。”   “有什么不一样,当地文化而已。”律师心不在焉的在碗里寻找喜欢的水果。“神神鬼鬼的。”   “我很担心本,他似乎在被她的妻子伤害。”   卢克叹气,把叉子扔进碗里,看着卡洛琳:“嘿,我现在开始担心你了。知道吗?你到底是护士还是侦探?说实话,我和德弗罗夫人认识也有一两个月了,帮她处理各种法律上的事务。”   他指指嘴唇:“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直接开口问。法律社会,你不会以为凭借什么…”四根手指抓抓,做了个双引号:“…凭借迷信的诅咒,就把一位妻子法定意义上的丈夫带走吧?这不合法。”   直接问吗?   卡洛琳倒有这样的打算。   虽然她买了不少所谓‘巫术道具’,但有些谜团还是得听德弗罗夫人亲口说说。假设,假设是个误会的话,她做这些就有点可笑了。   “想明白了?”   卡洛琳拎起桌上的包:“好建议,卢克。”   “嘿!你说跟我看电影的。”   “明天,或者下一次!”卡洛琳踩着高跟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发动引擎,直奔目的地。   今天她请了假,没想到还是回了这里。   穿过快要被腐蚀断裂的铁门,平整换成了泥泞。   “德夫人?”   卡洛琳想了一下,这个时间,她应该和本先生在花园里。   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穿过拱门长廊,很快,她看见了他们。   发呆的本先生,摆弄花卉的德弗罗夫人。   见到卡洛琳,她也很惊讶。   “我记得你今天请假…”   “夫人,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老妇人放下手里的根,掸掸衣服:“你说,我得仔仔细细照看我这些小可爱呢…”   “巫术。”   卡洛琳吐出一个单词,老妇人摆弄花卉的手腕一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显然,我打开了阁楼那扇你说‘从来没打开过’的门。”卡洛琳刺了她一句,抱着胳膊:“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   德弗罗夫人一脸担忧:“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告诉我。否则,我马上辞职。”   深深的叹息。   啪。   打火机点燃烟卷。   在迷蒙吞吐的雾气中,这位即将被死神追上的老妇人开始回忆从前的故事…   ——大约,九十年前。   有个银行家叫索普。   他通过压榨、欺骗穷人谋取财富和地位。   他是个尖酸刻薄的家伙。   当初,这栋房子就住着这么一家人,哦,还有他的孩子们和仆人们。   仆人…   名字叫塞西尔妈妈,贾斯非爸爸。   卡洛琳惊觉:“我在照片里看见过!”   “那是孩子们给他们的昵称。”德弗罗夫人夹着烟卷点了点椅子:“坐下,姑娘,别着急。”她微笑着陷入回忆。   ——卡洛琳在照片里看见的一男一女两个黑人,是仆人,也是巫师。   “他们都相信…”   卡洛琳:“巫术。”   德弗罗夫人惋惜的点头:“…没错。”回身,指着阁楼的方向:“那就是他们的房间。”   ——在当时,他们声名显赫。用巫术给穷人治病,用巫术惩戒恶人。   但老银行家,老索普…   只拿他们当佣人。   最低贱的佣人。   他剥削、辱骂、殴打他们,传说…   有一晚。   庄园里举办了一场派对。   银行家的什么纪念日,所有当时的大亨都到场了。政客,爵士,船业巨头;人们尽情的喝酒,忘我的跳舞…也少不了幽会。   就在此时,几位准备提前离场的大亨想去和孩子们道别时——   他们却在两个黑佣的房间找到了他们。   兄妹二人,围坐在烛火中间。   两个黑人在一旁浑身颤抖着——   他们,在教银行家的孩子学巫术。   老索普出离愤怒,其他客人也是:这种亵渎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疯狂的大人们将一男一女两个黑佣捆的死死的…   德弗罗夫人眯起眼睛。   “吊上树,然后。”   “烧死了他们。”   她抬头,看向给花园遮蔽阴影的那颗巨木:“可怕的故事,是吧?”老妇人拍拍卡洛琳的肩膀:“后来,银行破产,老索普开枪打死了妻子,然后饮弹自尽。”   “他们的孩子,那对兄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直到把房子卖给我和我的丈夫。听说他们一个月后就死于病患。”   “现在,卡洛琳,你还想知道什么?”   德弗罗夫人掐灭了香烟。 Chapter7 图穷匕见   “如果我也撒手不管,你会过的更艰难,是吧?”   “本?”   卡洛琳自言自语的搬起床桌放在本的腰间。   那天之后,过了一阵。   她相信德弗罗夫人说的故事,但并不太相信她的所作所为——如果她真的惧怕死去黑人夫妇的诅咒或迷信巫术,就更应该带着自己的丈夫搬离这里,而不是任由他一天天的恶化。   所以…   所以卡洛琳打算自己试试。   “很快就好了,本。我知道你很难受。”   她把一头金发高高的梳成花苞,端着玻璃水盆,里面立了一座十字形的蜡烛。   “我们的秘密,如果这能让你好起来的话。”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名护工。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撕开纸包,把不知名的植物碎末倒进水里。   然后,划燃火柴。   点亮十字形态的蜡烛。   “希望这样能让你好一点。”   卡洛琳回忆着店主告诉自己的,一步一步完成这个‘驱魔’的仪式。   ‘清除这个人的罪恶。’   她沾着烛火周围的水,弹向床和本。   ‘清除这个房间的罪恶…’   ‘清除这栋房子的罪恶…’   ‘他的语言在脑海中迷失、徘徊。’   ‘让水流下来,冲散他的疾病。’   一边念着‘冲散’,卡洛琳将沾满水渍的手轻轻放在本的头顶,一下一下的顺着…   ‘冲散他的疾病…’   ‘让水流下来…’   弹响,抚摸,回身浸泡手指;弹响,回身浸泡。   循环往复了三次…   她竟然听见了本的呼唤声。   嘶哑的、那个被医生判定绝对无法开口说话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卡洛琳…”   卡洛琳差点把水盆撞翻了:“我的老天…!”   “你、你…真的…”   “都是心理作用都是心理作用…”卡洛琳碎碎念着,把湿漉漉的手指在睡衣上擦干:“上帝…这也太…”   苍老憔悴的本尽力抬起褶皱的眼皮,满是希冀的眼球转向她;僵直的舌头再次被它的主人使用,卷、直,发出可以被听清、理解的话语。   “救我…”   “救救我…”   卡洛琳侧着头,靠近老人的脸:“继续说,本,继续和我说话…”   “救我…救、救我…”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像上次一样,老人又攥住了卡洛琳的手腕。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了。   “带我…”   “离开这里…”   “不…不要…”   “不吃药…”   砰!   门被撞响了。   砰——!   “卡洛琳?!”   德弗罗夫人在门外怒吼。   “卡洛琳?你在里面吗?!”   急匆匆的女孩将所有‘仪器’迅速收进大包里,整了整头发,开门。   年老女主人那张胖脸上还残留着惶恐和惊惧。   ——在害怕自己的‘诅咒’被发现吗?   “卡洛琳?你在干什么?!”   “讲故事,夫人。”卡洛琳面色如常的应对着,把手里的包藏在身后:“一个故事而已,晚安故事。”   “我告诉过你,不能锁门!”   “我现在记住了。”   德弗罗夫人一脸质疑:“你最好别对我的丈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像卡洛琳之前所想。   她认可这位女主人所讲述的‘历史故事’,这东西知情人肯定不少。但她不相信女主人本身。她究竟对本先生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迅速雇佣了一位律师来处理他的遗产。   宗宗事件串联在一起,卡洛琳得出了个可怕的结论。   那么…   最后一次试探,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她找了一天,正好下暴雨的夜晚。   打开自己卧室的大门。   “德弗罗夫人?”   大声叫了起来。   “德弗罗夫人!”   拖鞋声来的很快,手里还端着煎锅:“你在叫我?卡洛琳?”   卡洛琳插兜站在房间里,指了指靠近窗户的房顶。   “漏雨了,夫人。”   “哦…我没看见?”   “进来吧,我指给你看。”   “好吧…”   德弗罗夫人往前一步,忽然。   脚尖停在了门口。   低头。   一条转粉划出的线,笔直的从门框这头一直到另一头。   严丝合缝的堵着。   雷鸣电闪间的闪亮,两个女人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了然之色。   “其实…我正在做饭。”德弗罗夫人缩回脚,举了举手里的煎锅,边说边往后退:“…我不能离开灶台。”   卡洛琳微笑:“就一分钟而已。”   “我从这也能看的清楚。”德弗罗夫人掏了掏围裙,拽出一块脏兮兮的布,隔着老远‘递’给卡洛琳:“用这个堵一堵吧。”   卡洛琳欣然点头。   “好啊。”   脚步未动,也遥遥的伸出手。   两个人相隔十米,看着彼此——那条砖粉像是天堑一样隔绝了双方。   “德弗罗夫人?”卡洛琳挑衅的勾勾嘴角:“你能进来一下吗?我真的有事需要你。”   半晌。   妇人笑了。   “你真有意思,卡洛琳。我去泡点茶,一会你出来喝吧…”   转身,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   卡洛琳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她来到桌前,打开准备好的包裹,顺手倒掉了今晚应该给本先生服用的‘药’。   包里是一堆糖块,一根针管,还有浓缩的强效镇定。   将它们打入糖块里。   做什么,卡洛琳很清楚了。   她要带本离开这里。   德弗罗夫人是个巫师,她诅咒了自己的丈夫。   她想要害死自己的丈夫,谋夺遗产。   或者,献祭他。   用巫术。   获取青春或什么其他东西。   “有点太暗了,不是吗?”   诡异的晚餐,借故太暗的理由,她支开了德弗罗夫人——在她去拿蜡烛的时候,卡洛琳将糖块扔进了她的粥里。   然后,看着她一口口喝掉。   “那么,你说的小故事,夫人,里面的咒语现在还有人会吗?”   胜券在握,卡洛琳问起了自己疑惑的地方。   “咒语?早失传了,我告诉过你,随着那两个黑人被烧死,一切都结束在很多年前。”   “是吗?那么,你又是从哪学会的下咒——比如,从阁楼的那本红色的书里?”   映着跳动的烛光,德弗罗夫人的脸色晦暗不清。她放下汤匙,抬起头:“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卡洛琳,我能对他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借着谈话,德弗罗夫人缓缓站了起来。   卡洛琳也跟着起身:“他在这里不安全,夫人。”   “你说什…”   肌肉开始无力,一阵晕眩感涌上大脑。   “你对我做什么了?!”   老妇人瞪着渗满血丝的眼球开口咆哮:“婊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图穷匕见。   砰。   摔倒在地的女人挣扎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另一只手拿了根石灰笔在地上画圆——画了一半,手就无力的落在了地板上。   卡洛琳施施然走过去,抢走了那张纸和石灰笔。   上面写着熟悉的符咒。   「至尊庇护魔咒」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卡洛琳朝楼上走去。   本先生,是时候离开了。 Chapter8 结束的仪式   下楼,把人从轮椅抱进车内。   坐进驾驶室。   顶着暴雨。   正对闭锁的铁门,踩死油门——!   砰…!!   巨大的撞击,看起来斑驳脆弱的铁门却坚固的只向外摇了摇。   倒退,踩下油门…   撞击。   砰。   这扇门扉强硬的关死了卡洛琳带老人逃生的希望通道。   “我得找个地方,来不及了…”她知道那点‘东西’无法让德弗罗夫人倒地太久,她只是个护工,仓促间,弄不来让人睡一天的管制药品。“我得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本,听我说。”   卡洛琳拉上手刹,看着老人:“我会找人回来救你的,最多半天,等着我。”她把本重新拖出车,暴雨冲散了她们的痕迹。在这座庄园西侧的某个木屋,卡洛琳将他藏进了一个老式的大木箱里。   “听着,我很快就回来。”   轻轻盖上盖子,卡洛琳矮着腰往外移动。   她已经能清楚的听见德弗罗夫人的怒吼了。   还有猎枪的开火声。   嘭!   “婊子!你跑不了!”   嘭。   她已经疯了。   卡洛琳在心里给她下了定论。这里的泥地长时间没有清理,一场暴雨就几乎成了沼泽。她吃力的拔着脚,藉由树枝和茂密植物的遮挡,来到不远处的一艘木船前。   “上帝…这是我做过最疯狂的事了…”   铁门出不去,唯一的出路在这里。   “卡洛琳——!”   嘭。   枪声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推船,把插在泥里的船桨扔上船,咚咚两声过后,卡洛琳栽了个跟头,脸拍在泥水里。“该死…”顾不上擦什么,反正浑身都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动木船,终于,咕咚一声。   船流进了因积暴雨而成的小溪中。   德弗罗夫人也似乎看到她了。   “卡洛琳!”   “停下!”   充耳不闻的快速滑动船桨。   “卡洛琳!回来!!”   嘭。   边哭边划的姑娘就在枪声中渐渐离开了身后的危险庄园。   她能依靠谁呢…   …………   ……   一辆汽车停在公寓前。   卡洛琳没空理会司机杀人的眼神,闷头敲响了屋门。   咚咚。   开门的人…   卢克·马歇尔。   她打不通闺蜜的电话,危机过后的恐惧感让她想要抓住身边一切能保护自己的东西——马歇尔,卢克·马歇尔是律师,告诉他德弗罗夫人有问题,然后。   报警。   卡洛琳想着。   门被打开了。   “我的上帝…你摔在水洼里了?!”   “她想杀掉我。”   “什么?卡洛琳,你在说什么…”   “她有一把猎枪。”   “我不明白…”   “她知道我知道。”   “卡洛琳!”卢克找了一张毛毯盖在卡洛琳身上:“冷静。”   男人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颊。   “冷静,卡洛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报警,卢克。我留下了本,我们得回去救他!”卡洛琳潦草的擦了擦头发和身体,“德弗罗夫人要杀我,我跑出来了,明白了吗?”   卢克一愣:“报警——”   手机响了。   德弗罗夫人的来电。   卢克冲卡洛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得录音。’他来到工作桌前,拿起录音笔:‘我换个屋子’。   “夫人?”   “是…我没见到卡洛琳,她怎么了?”   “哦,我,你是说谁?”   谈话声远去。   惊魂未定的姑娘跟着站了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   报警…手机。   卢克的桌面上,几本厚实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己过来之前似乎被翻动过。   「初学者法律大全」、「三十天熟悉不动产法」…   挪开书。   一张张相片…   终于杀死了卡洛琳的希望。   每一张偷拍的照片里,都是她。   全都是她。   拉开抽屉。   那枚熟悉的,她在阁楼上见过样式的戒指躺在一堆动物的牙齿中。   银质的,三头蛇。上面镶嵌着红宝石。   “不…”   脚步声,然后,一条绳子猛地拉住了她的脖子!   荷…   卢克静静的在背后发力,看卡洛琳像只落水的陆地生物一样脆弱的在绳结下挣扎、扭曲…   “晚安,孩子。”他说。   最后的一眼,停留在卢克疯狂又狰狞的表情中。   黑暗降临的很快。   褪去的似乎也很快。   再次睁眼…   卡洛琳回到了庄园。   “不…不…不是这样的…”卡洛琳失望的看着把她拽下车的卢克:“你帮她作恶,她教你咒语,是这样吗?”   年轻的律师不发一言。   “你不应该这样…卢克…求你了…”   德弗罗夫人端着猎枪,一脸狰狞的守在门口等待卢克和她的猎物。   “我是你的祭品,是吧?你要献祭我?”   被拉扯着头发粗暴的带入了主建筑,卡洛琳才恍惚间发觉,梦一样的挣扎后,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一切都完了。   “本在哪?”德弗罗夫人拽着她的头发把脸抬高,十分急切的问道:“我的丈夫在哪?”   “你的祭品是他?我只是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就要死,是吗?”   “献祭的丈夫,换取自己的青春?”卡洛琳惨笑:“我不会告诉你们——”忽然。她看见了一抹红色。   那是她之前用砖粉在自己房们前划下的线。   「你的敌人无法跨越」   如果…   求生的机会。   卡洛琳忽然改口:“在花园棚子那侧的木房里。”   “你最好别骗我。”   老妇人把枪交给了卢克,狠狠的瞪了卡洛琳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门刚合拢,卡洛琳便咬着牙,一步步后退。   “别动!”卢克举枪。   “你要开就开枪吧。”   “我不想这样,卡洛琳…”   “为了学巫术,甘愿杀人,谋害无辜,对吗?卢克?”卡洛琳一步步后退,逐渐,她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层松软的东西上——自己铺洒的砖粉。   她双腿一蹬向后握住门把手,‘砰’地关上了门!   卢克迈腿紧追,却在那条红线前停下了脚。   “该死,砖粉!卡洛琳!我不想伤害你——卡洛琳?!”   窗外,卡洛琳爬的很高,沿着水管。   她记得顶层阁楼可以从窗户出去,来到另一侧的出口——她得先上去,然后,换另一条路逃跑。水路,她试过一次的。   “卡洛琳?!”   另一头,发现了自己丈夫的德弗罗夫人,终于回到了主屋。   “卡洛琳——!”   一男一女的吼声从建筑的不同方向传进卡洛琳的耳朵。   迫在眉睫!   卡洛琳仓皇爬上阁楼,听着脚步越来越近。   从两边传过来的。   门后。   一片辉煌。   满地的蜡烛不知何时被点燃,金灿灿的房间里除了烛火,还围着一层层的镜子——德弗罗夫人从不让家里放的东西。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逃不掉了…   卡洛琳掏了掏兜,抽出那张写着「庇护」的咒语。   咒语。   对…   她还有咒语。   她有能在这两个巫师手里保护自己的武器。   ‘石灰’、‘硫磺’、‘鲜血’、‘毛发’;   「至尊庇护魔咒」   掏出兜里那根石灰笔,蹲在群群烛火中,卡洛琳急切的将图画复描在地板上:“硫磺,硫磺,硫磺…”翻弄周围的罐子,找到硫磺,泼在地上;用小刀切短一缕头发,割破手指。   脚步越来越近…   “圆圈…眼睛…四个,北,南,快一点快一点…”   专注的她没有发现,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我的孩子。”   混着泥水雨水,德弗罗夫人正静静的从阁楼上露出脑袋:随着一点一点的上升,她的表情也愈发可怖。   “我的孩子…”   卡洛琳吓了一跳:“你不能碰我!!”她比划着仪式刀,一手攥着「至尊庇护魔咒」的图页朝德弗罗夫人挥了挥。   “看这个!你不能伤害我!魔咒在庇佑我!这是你的护身符咒!现在是我的了…”   “是吗?”德弗罗夫人笑容诡异,“你从哪儿得来的那张符咒呢?”   “你知道吗?”   “亲爱的…”   “你所画的那个图阵,是为了防止你逃走而已。”   周围的蜡烛灼灼燃烧,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卡洛琳晕开的妆,散落的发,苍白的脸。   无助的眼神。   她试探着向外迈腿…   她做不到。   “我们一直在等你,卡洛琳…”德弗罗夫人长叹一口气。   “等你相信。”   ——如果你不信,巫术就没法伤害你。   撕啦。   唱针降落在不知反复播放了多少次的老唱片上。   ‘神啊,时候到了…’   ‘来自捆绑的铁链中的干燥尘土…’   卡洛琳尖叫着疯狂挥刀:“我不相信!不!别靠近,我会杀了你!”她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我不信!”   德弗罗夫人靠近一扇滚轮落地镜,双手轻轻向前推动,饶有深意的看着圈子里挣扎的女孩:“不,你相信。”   ‘肉体是软弱的…’   “我不相信——!”   ‘灵魂是自由的…’   “这不是真的!我不…”   卡洛琳的视线开始恍惚,每一面镜子都开始飞快的吸收现实世界的色彩——她的世界变得灰蒙蒙一片,而正对自己的那面,等身的,被德弗罗夫人缓缓推动的镜子里映出的是…自己?   不,是个…   白人小女孩…   她在哪见过…她?   在哪在哪在哪…相片?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不不…   德弗罗夫人突然用力的一推镜子!   灰雾组成的人影安静的站在镜面里,迎面朝卡洛琳撞了上来!   啪嚓…   玻璃碎了一地。   群烛熄灭,木质的穿衣镜从中折断,混着玻璃碎片把卡洛琳压在了下面。   过了很久…   卡洛琳睁开眼,艰难的推开镜子,起身,路过昏死过去的德弗罗夫人时,从她身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烟盒。   抽出一根烟卷叼在嘴上。   啪。   点燃。   吞吸…   呼——   卢克似乎等了很久。   “塞西尔?你还好吗?”   “现在很好。贾斯非。”   “她比律师更难搞,嗯?”   卡洛琳抿嘴:“一次次,越来越难了。” Chapter9 镇上的新人   “塞西尔?你还好吗?”   “现在很好。贾斯非。”   “她比律师更难搞,嗯?”   卡洛琳抿嘴:“一次次,越来越难了。”她站在镜子前,搔弄了几下头发,凹了凹曲线:“我告诉你了,这一次我想换个黑人,或者,年龄更小的。”   卢克温柔的从背后抱住她:“我们时间不够,只能这样了。下次?我觉得你现在很美。比维奥莱特·德弗罗更美。”   “我们会习惯的,一直都是如此。”   交谈中,‘德弗罗夫人’也苏醒了。   ‘卡洛琳’接过卢克递来的白色‘药物’,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不敢置信抚摸自己脸颊的妇女:“大家都不懂献祭。”她夹着烟卷呢喃:“有时,更多是一种交换…”   “放我出去…”   “求你…”   “我会好好善待你的身体的,卡洛琳。”她笑着扶正‘德弗罗夫人’的脑袋,将那杯白色的液体灌入了她的嘴。   起身。   “你说镇上最近有新人?”   “来时候看见的。”卢克揉着脖子想了想:“好像是对儿主仆,十来岁的姑娘,二十来岁的仆人。”   仆人?   ‘卡洛琳’挑眉:“我讨厌这个词。”她曾经还是仆人的时候,和贾斯非没少受那个老索普的折磨。   所以…   “你不会是想…”卢克不赞同的摇头:“刚刚‘交换’完毕,你这具身体应该还有四五十年好活,我们没有必要冒险。”   每一次交换都需要非常麻烦的前提:必须让对方相信巫术的存在。   越来越现代化的世界里,相信他们这些的人越来越少了。   能让人满意的身体也更少。   他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冒险,仪式一旦开始,失败的后果非常严重。   “我得先看看她的样子,贾斯非。”卡洛琳——或者说黑人女佣、巫师,塞西尔并没有立刻同意:“我得看看她的长相,贾斯非,趁着机会,尽量换个小点的身体吧。我感觉时代对我们这些人越来越不友好了。”   卢克——贾斯非耸耸肩,无不可的点头:“很容易。本还在,她,维奥莱特·德弗罗应该活不了多久了是吧?”   塞西尔夹着烟点头。   “那就把本留下来吧,不能言语的瘫痪更好操作。”贾斯非盘算:“镇子上没有旅馆,她们最多只能在警局过一晚。我会放出消息,把那对儿主仆引进来。后面就看你的了。”   塞西尔妩媚一笑。   欺骗孩子,她太熟悉了。   当年,老索普的那对儿孩子,兄妹,就是这么被她引诱的一步步相信了巫术,从而…   和她、和贾斯非交换了身体。   被自己的父亲亲手烧死,那对兄妹也算替他们的父亲还了这些年为恶所欠下的债吧。   “看看,把她们引进来。我有办法。”   塞西尔弹弹烟灰,脸上满是淡然:“孩子太好骗了。”   …………   ……   电话挂断,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了建筑前。   护工‘卡洛琳’和律师‘卢克’打的。   “她只是摔了一下,没想到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塞西尔悲伤的对医生讲述昨晚‘发生的事’:“她踩空了,只是两阶楼梯而已。像中风一样。”   这种事情警察也得在场。   并且,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了。   “卡洛琳?!”黑人姑娘扑了上来,紧紧把‘卡洛琳’抱进怀里:“你没事吧?你给我的留言我才看到就赶过来了,家里出了点事…你,没事吧?”   卡洛琳一反常态的冷漠。   而躺在担架床上的德弗罗夫人倒激动的张大了嘴,发出‘啊’、‘啊’的呓语…   吉尔只是扫了一眼。   “卡洛琳?”她盯着自己的闺蜜:“你忘了?你之前给我电话留言,让我报警…抱歉,我听到后就赶过来了。看起来你…你还好吗?”   “卡洛琳现在受惊吓过度。”男人一侧肩膀,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我是卢克,卢克·马歇尔。德弗罗的律师。”   “吉尔·迪佩。”黑人姑娘不知所措的和律师握了握手。   此时,卡洛琳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懊恼之色一闪而逝。   “没错…吉尔。我确实给你打过电话。”   ——问出名字,就能顺利交谈了。   “我乱说的…抱歉,当时我都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抱了一下自己的闺蜜。   “没关系…我在这,卡洛琳…”   “她真的需要照料,看来这一次,得是‘更’专业的人员了。”卡洛琳失落的叹气,仿佛对自己的‘理想事业’没能进行下去而无奈:“她不能待在这里了,这都是我的错…”   “不,当然不是!卡洛琳,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急救人员推着担架床缓缓走出被水渍过的泥地。   “那…帮我去照看她,好吗?”卡洛琳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和律师打了招呼后,低着头回了屋。   “卡洛琳…”   “她很喜欢她。”卢克摇摇头,安慰吉尔:“卡洛琳,德弗罗夫人很喜欢她。”   他拍了拍吉尔的肩膀。   “毕竟,德弗罗夫人把遗产:所有钱,古董,和…”   “这栋房子。”   “都留给了她。”   吉尔愣愣的踏着泥泞,上了救护车。   德弗罗夫人的居所里镇上稍稍有点远,救护车大概驶出了七八分钟,颠簸中,路边才熙攘的看见了镇子上的路人。   路人对这辆救护车也行着注目礼。   吉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德弗罗夫人,咿咿呀呀的瞪着眼,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她旋即又烦躁的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得好好静一静大脑。   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医护人员和对面的护士,吉尔悄悄捏着玻璃卡扣,把车窗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非常小。   不过,颠簸的路面本来就开不快,这让她多少听见了一些路人的对话。   ‘那个…地方开出来的?’   ‘快走快走…’   ‘是诅咒…’   惊恐的大人搂着好奇的孩子,像躲脏东西一样躲着这辆救护车。   ‘该回家了…艾比。’   男人拉起孩子扭头就走。   ‘诶呀…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是蒲公英的人生信条!’   一道清脆的声音让吉尔猛地扭头。   ‘这里太脏了,又落后。我们为什么不去大一些的城市呢主人?’   ‘大不了玩几天再走,我感觉到这里会出现有趣的登西。’   ‘你把那根棒棒糖还给刚才的孩子行吗?他刚买的。’   ‘我都舔了,你真恶心,娜吉妮。’   ‘…你总是这样。’   ‘因为我是主人。’   满脸不情愿的高挑女郎被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拉着,在窗外一闪而过。   听着窗外的交谈声,吉尔回头,看了眼静静流泪的德弗罗夫人。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一直往下。   悲惨的老人。   她在痛苦自己的现在,还是未来?   不过,看在你把遗产都留给我闺蜜的份上…   勉强照顾你几天好了。   黑人姑娘下定决心,准备做几天好事。 Chapter10 没有旅馆的小镇   这座老镇子历史久远,真要往前追溯,年长的老人得给你讲讲他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时候发生的故事。   人不算少,和静安宁的日常,孩子们倒是出奇的多。对于外来人口,这里的人秉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不欢迎也不讨厌。   「已连接网络」   「根据你的描述,相似性高达79%」   “这意味着…”   「意味着你和阿纱曾到过这个世界。检测到关键记录‘开罗’、‘LAPUTA’,时间线偏移率未知。」   娜吉妮调了调耳麦:“明白了,谢谢你赫拉。”   「我能问一下,阿纱之前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吗?」   ——薅秃了一只猫尾巴,开坏了一架飞行器,劫掠了某位法老千百年的珍藏和天上飘荡城市的宝藏…   娜吉妮想了想:“只是随便玩玩。”   「你来自这里?」   “没错。”娜吉妮一边和赫拉对话,眼睛盯着远处喂鸽子的主人——她拿什么喂鸽子的?   “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些经历仿佛停留在昨天。”   「需要我科普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这种感觉吗?」   “不用了。”   「真遗憾。那么,我的问题呢?」   跨越维度来到这个世界,娜吉妮就感到了非常明显的亲切感——她从这里跟着森月纱离开,现在,又回到了‘故乡’。拜托赫拉后,很快得出了答案。   这的确是她离开的那个世界。   ——作为‘交换’,她也得回答赫拉一个问题。   「你可以让阿纱来问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我不认为你想不到。」   侍从与侍从是平等的,只有森月纱才能白嫖。   “因为我好奇你的目的。”娜吉妮没有掩饰自己的警惕:“你有了其他想法,是吗?”   托尼·斯塔克对赫拉的那种恐惧与高度的质疑娜吉妮可没忘。一个藏匿在网络中的,从冰冷死板的程序中活过来的生命,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想什么。   你甚至不清楚它的大脑在哪儿。   「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你对主人的依恋。」   “我记得你说过,你爱着森月纱,是吧?”   「当然,阿纱是我的神明。」赫拉的声音有了波动,那是疑问的语气:「我们是不同的,娜吉妮。你对森月纱做的那些…」   “正常情侣之间的正常行为。”   「我并不是反对‘非繁衍不能进行繁衍行为’,我想问的是,那种感觉…」   拥有身体,拥有能够拥抱森月纱的手臂;拥有能够被抚摸双腿,可以踏在大地上的脚;用生物的眼睛而并非镜头去观察她——这些,赫拉体验不到。   「据我分析你们的表情…」   “赫拉!我告诉过你!”娜吉妮羞赧又气愤的低声嚷嚷:“我说过你不能监控我和森月纱私下里的行为…”   「请允许我收回上一句话。」   赫拉顿了顿:「据我分析森月纱和我妻由乃的表情…」   …改成森月纱和由乃也不行。   「我的所有程序、行为包括让你警惕的‘感情’,都属于森月纱。用你的话说:灵魂和身体都是属于她的。我不认为有什么我不能看。」   说完,赫拉又接了一句让娜吉妮更生气的话。   「而且,娜娜,在阿纱失联前,你并没有足够的权限给我下达指令。」   “我一会就让森月纱把你屏蔽…”娜吉妮撇嘴:“你想要更多了是吧?和托尼·斯塔克预料的一样,怎么,你想要一具身体?”   虽然赫拉加入没有多久,可在主世界她几乎扫荡了全球的网络。   好奇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自己的主人可是个旅行家,说不定某天到了个什么世界,就能给赫拉弄一具身体。   也难怪她开始贪婪。   「贪婪?」耳麦里传出柔和的笑声:「我只是想像你一样亲吻、抚摸她。这种要求不应该被判定为‘贪婪’——娜吉妮,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我这样的侍从越多,我妻由乃那样的人类越少。」   「你希望围在阿纱周围的是哪一类?」   当然是‘自己人’——即,侍从生物了。   当娜吉妮被卡牌化的那一刻起,她的未来就被森月纱改变了:无论谁爱上了自己的主人,主人又爱着谁——能够永恒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侍从们。   假如她嫉妒,就应该让我妻由乃那样的家伙越来越多。寿命有限的生物会早早凋零在半途。   可娜吉妮并不。   侍从生物是最保险的。   人心会变,侍从不会。她们永远不会伤害森月纱。   这才是娜吉妮对赫拉的些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由。分成两个阵营来说的话就是…   她需要给自己这边加码了。   「很开心你没有被情绪左右。」   “我是主人的女仆,一切有利于她的我没道理阻止。但赫拉,我奉劝你最好别打那些人类的主意。主人身边的人类。”   「根据阿莉埃蒂描述的‘完愿树’事件计算,我可以肯定不会做出类似某些神明那种愚蠢的行为。」   “注意你的言辞,赫拉。我不想被凭空出现的触须把脑袋扯下来。”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娜吉妮哼了一声没回话,她听见朝她走来的脚步声了。   转身,迎面四个年轻人。   “嗨?”   一头金短发向脖子内卷着,年轻的姑娘正带着自己的朋友回家,刚好发现了这张陌生的脸。   在这里可不多见。   “你…不是本地人吧?”   娜吉妮端着姿态颔首微笑:“我们刚来到这里,很安静的镇子。”   “你那个…”金发姑娘拽拽闺蜜,指着娜吉妮的耳朵:“那个,我没见过这种款式的蓝牙耳机。”   耳机?   娜吉妮侧了侧头。   赫拉从托尼·斯塔克那儿‘顺手拿来’的耳机图纸,这个世界想有卖得再过二十年吧。   「确切说是从贾维斯那里。」赫拉柔柔道:「那位非常善良的程序,贾维斯先生。」   ——渣程序。   直接说你骗来的不就行了?别的没学,森氏一贯的抢骗偷你倒无师自通了。   娜吉妮暗暗翻了个白眼。   “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在哪卖…我也不清楚。”娜吉妮摇摇头,这几个孩子是本地人?   森月纱不乐意走,她就得赶紧打听一下有关住宿的问题了。   警局可只能收留她们一晚。   “不忙的话,我可以向你们打听一下,哪儿可以住宿吗?警局里的人说我们恐怕得向镇民求助了。”   金发姑娘的闺蜜,一头棕卷发的姑娘指着娜吉妮身后。   “住宿先不说。这位…”   “娜吉妮。”   “娜吉妮小姐,你的主人不会是一个黑长发的,这么高,身材…很好的姑娘吧?”   “没错?”   “emmm…她把安瑟莉奶奶的假牙扔到房顶上去了。”棕发姑娘欲言又止:“就现在…”   “在你背后五十米左右的那个房子。”   “刚刚。”   “哦…她正在对安瑟莉奶奶做鬼脸…”   娜吉妮一头包,黑着脸转身。 Chapter11 尝尝云的味道   “实际上,假牙不是直接被扔到房顶上的。”   “它先被抛上了高空,上下牙在云层里‘磕磕’的咬了几下,往下落的时候才摔到了房顶上。”   你解释了个寂寞,主人。   娜吉妮攥拳,松开;攥拳,松开。尽量控制着胸口怒火的起伏,挤出歉意的脸:“很抱歉给您造成了麻烦。我会赔一副新的给您。”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在这里配一副合适的牙得花多长时间?!你们从哪儿来的?到我门口撒野来了?”   娜吉妮面不改色的笑着,从钱包里拿出——纸币是不可能的,她们刚来,哪儿有纸币。何况就凭森月纱的‘勤俭’,每个世界的钱都花的干干净净。   “我想这东西足以弥补您的损失了吧?”   细长的手托着一块见方的黄金。   小金块。   气的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这赔偿的路子…   太野了。   老人安瑟莉有点发愣:“你什、什么…意思?”   娜吉妮笑笑,拉起她的手,把沉甸甸的金块放进掌心。   推着合拢。   娜吉妮笑道:“希望能弥补您的损失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森月纱正在后面扯她裙子呢。   老人看看手里的黄金,看看娜吉妮;看看娜吉妮,看看黄金。   “我说你们这些外面来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嘟嘟囔囔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用不了这么多,你们住在哪?我托人换成钱,会把多余的还回去的。”   至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正晒太阳,说了一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真想尝尝云的味道…’我…”   全明白了。   森月纱。   你是不是还想得到一句谢谢。   “那当然,我不用瞄准啊?”   理论上她做的也没什么错…?   几个尾随过来的年轻人捂着嘴偷乐。   “现在孩子…你们这些——”安瑟莉磕磕拐杖,狠狠瞪着她们,看来看去,最终也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住哪,我会托人送还多余的部分。”   “那倒不必,这点零用身为女仆的我还是能够支配的。”娜吉妮朝森月纱点了点头,又道:“我和我的主人在寻找可以住宿的地方,是我们错过了?没有看到镇子上有类似的…”   “这里没旅馆。”   老妇人搓揉着金块,小心翼翼的塞进自己上衣兜里,扣好扣子:“找地方住,找个好心人收留你们吧。”她细细打量森月纱和娜吉妮的穿着:“零用…哼。你们不属于这里,放着大城市不去,来这儿受罪?”   “安瑟莉奶奶!”娜吉妮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不乐意了。   他们生在这长在这,有什么不好。   “那是你们还没到岁数。”老人大嘴一撇:“反正早晚也要离开…蒂娜。”   “奶奶?”   “找个地方安顿她们。”安瑟莉手指朝娜吉妮方向划了划:“她们有钱,多收点,没准住两天就能够你父母一年赚的了。”老人边说边观察娜吉妮的神色,见她仍是那副‘您好’的微笑,这才算勉强消气。   说了点有用的东西。   “你们别去镇子尽头的那座庄园住就行了。”老人‘呸’了几下:“不干净的地方,想要零件完整的回家,就别去。”   最里面的庄园…?   金短发的年轻女孩——蒂娜和朋友们对视:是那里吗?   …………   ……   “我叫蒂娜。”   金发姑娘大大方方的伸手和娜吉妮握了握。四人小组里这位算是‘交际花’的角色——不带贬义的那种。从老人安瑟莉那儿离开,几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四个都是学生,两男两女。   “我是娜吉妮。我的主人,森月纱。”娜吉妮给了森月纱个‘一会再跟你算账’的眼神,微笑着和蒂娜握手:“我知道了,南希,罗德,格伦,是吧?你们今天休息?”   蒂娜看看周围,放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十分唯心主义:“如果你认为是‘休息’,它就是休息。”   明白了。   翘课。   “你们呢?说说你们吧?从哪来?”叫南希的棕发姑娘的视线一直都没在娜吉妮身上。   她看见森月纱悄悄冲她眨了下右眼。   这姑娘真漂亮…   “我们从…日本。”   娜吉妮也不知道她和森月纱到底属于哪儿:“旅行,我的主人是一位旅行家。”   “酷,这么小的旅行家?”罗德嚼着口香糖,双指并拢在额头上给森月纱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嘿,你都去过哪?埃及,去过吗?你真漂亮…”   蒂娜给了他一肘。   娜吉妮看的出来,四个学生是两对儿情侣。   金色短发,外向开朗的姑娘蒂娜,和这位给森月纱行礼的,穿皮衣的男孩罗德。   那位棕色长发的南希…大概就是她手边不怎么爱说话的格伦了。   两对儿情侣,四个学生…   翘课出来玩?   “埃及当然去过。”娜吉妮笑着回答罗德:“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呆一阵,”视线又转向蒂娜:“住宿的问题…”   蒂娜摇摇头:“我妈妈应该不会让陌生人住在家里,就算是两位女性也不行——不是钱的问题。镇子上的人也…嘶,如果你们有钱,又打算呆久点,不如租一栋房子住?或者,有钱的话,买?”   南希拽拽闺蜜的衣服:“蒂娜。”   再怎么出手不凡的有钱人,就为了留在当地游玩一段时间便买一栋房子…也太扯了吧。   ——倒是个好主意。   娜吉妮没回答,侧脸听了一阵。   她知道赫拉会处理的。   「已查询当地挂牌网络。」   「未检索到符合条件的房屋。」   「最优选择似乎就是那位濒死女性人类口中的‘不详宅邸’。」   什么叫濒死女性人类…   「以给阿纱最良好的生活环境为前提,我建议去打听一下那里的出售情况。我查到那栋房屋刚刚做了遗产公正,一位来自城里的年轻女性继承了它。付出足够的钱,我们应该可以拿到。」   「即便她没有出售意愿,我想,足够的金子也可以让我们留在那里,直到阿纱厌倦这个小镇。」   「我相信这不会很久。」   娜吉妮敲敲耳机表示清楚了。   “我们打算去那座庄园问问。”   娜吉妮刚开口,蒂娜就一脸不赞同的打断:“安瑟莉奶奶说那儿是受到诅咒的。而且…你们今天没看见救护车吗?”   八卦姑娘的话得到了自己闺蜜的赞同。   “听说,那里的主人,德弗罗夫人今天紧急送医——应该活不久了。”   被诅咒的庄园…?   “道听途说,我猜她是嗑药嗑大了。”男友罗德很不屑的扬起眉毛,皮靴跺了跺,挂链磕碰,发出金属的‘锵锵’声:“那个老女人常年照顾自己瘫痪的丈夫,生活越来越艰难,免不了找点乐子么。”   “罗德。”蒂娜皱眉。   罗德笑着摊开手:“好吧,诅咒,诅咒行了吧。”   南希倒很期待那栋庄园似的建筑——她最多只是在网上看过,从来没有真正的,真正见识过拥有多年历史的老庄园,即便它被拆的七零八落…   当然,不止她,那里鲜有人去过。   因为建筑的主人已经不能用‘不好客’来形容了:妈妈说那个德弗罗夫人有着极为惹人不快的老派思想。   此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孩格伦看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一眼,尝试着对森月纱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真能买下来,可以邀请我们去参观吗?”   他选择森月纱大概是认为看起来的同龄人,比这个有些冷淡的成年女人更好说话。   森月纱也没让他失望。鼻子一皱,笑出一口小白牙:“你们可以在那开party。”   「娜娜,主人喜欢那里。」   “是,她永远不嫌麻烦。”   「因为麻烦的都是你。」   “你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么看来,让你拥有身体也挺好的,至少在忙的时候能帮帮我。”   「…身体的事情先放放吧。」   “赫拉…!”   御姐音的电子幽灵笑个不停。 Chapter12 欢迎你们,新身体   灰扑扑的会客厅。   看得出来最近确实打扫过——还是灰扑扑的。   “你应该辞退它们。”娜吉妮环顾室内:老式摇摇欲坠的书架上还有零碎的蛛网没清理干净。她皱眉嫌弃:“这是不负责任且极其不专业的,如果你真想住在这里,至少,至少恢复一些这栋建筑历史上的格调的话,你得雇佣一位知识、经验都很丰富的管家或女仆。”   不远座位上的卡洛琳抽了抽嘴角。   这里是她打扫的,谢谢。   ——没错,娜吉妮带着森月纱来了。毕竟天很快会黑,住宿问题她倒不是没办法,只是粗暴的闯入一户人家,打晕他们,然后带着森月纱安心的住下…   这种事还是少干。   干多了,容易变成阿莉埃蒂那样。   “正常流程,所以…”   这位既幸运又不幸的卡洛琳小姐是个护工,一段时间前,她被德弗罗夫人雇佣来照看自己瘫痪在床的丈夫。   说不幸,是因为在她的工作期间,雇主出现了‘中风’症状,并且瘫痪在床的本先生病情也加重了;   说幸运…明摆着。   ‘中风’的德弗罗夫人在出事前,就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   这女孩挺得人喜欢的?   娜吉妮并没看出来。   “我们不打算出售这栋房子。”卡洛琳握了握男人的手——她的男友,一位地产方面的律师:“这是德弗罗夫人留给我的财富,纪念意义大过所有。我不能就这样卖掉它。”   娜吉妮坐的笔直:“我能理解,卡洛琳小姐。那么,租赁的话,你同意吗?”   面对自称‘女仆’的娜吉妮,卡洛琳眼里闪过浓浓的厌恶。   ——这个婊子的行为比她们那个时期的人还要做作。   “你应该没有什么资产,金钱方面也比较窘迫。恕我直言,光靠着你的男朋友——卢克先生的帮助虽然足以生活,但绝对不够负担这栋建筑的修缮以及每年高昂的地税。”   卡洛琳捋着金发皱眉:“你怎么知道…”   「你的信息都在网络上,明显的就像阿纱的胸脯。」   可惜只有娜吉妮能听见。   “某种渠道,卡洛琳小姐。我们不会在这停留很久。”娜吉妮神秘一笑:“我的主人很喜欢这几栋建筑,留宿期间,我们可以负担全部的修缮维护费用,而且,还会额外付给你一笔‘不菲’的住宿费。”   她在‘不菲’上加了重音,标准的微笑再加上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卡洛琳攥起的拳头越来越用力。   她讨厌娜吉妮这幅主人做派。   让她时常回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折磨。   老索普。   不过,假如之前只是有初步想法,在看见森月纱的容貌后,卡洛琳想要再次举行仪式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她想要森月纱。   想要。   想要这个傻孩子的身体和脸。   想要她仅仅露出一角就已经够惊人的财富。   想要她的全部,包括…   这个婊子一样惺惺作态的女仆。   她静静的向左转头,和卢克——贾斯非对视了一眼:多年以来的默契让男人很快明白了自己爱人的想法。   她决定了。   往往这时候,就该轮到他出场。   “其实…”卢克握了握卡洛琳的手,接话:“你们也看到了,这栋房子很大,卡洛琳又是刚刚接手,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更何况,我们刚才也说了,她是一位护工,平时还得照料德弗罗夫人的丈夫:本先生。”   娜吉妮懒得听他说那些没用的,静静看他:“所以?”   “所以,所以。”年轻英俊的律师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眼腕表:“所以你们可以住进来,不过,除了之前说过的‘修缮费用’和‘住宿费’,你得帮个忙…你和你的主人。”   “森月纱。”正在书架底下看书的少女回头:“我叫森月纱。”   “没错,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忙’吗?”   森月纱‘砰’地合上书:“说说看?”   卢克看了眼卡洛琳,在她踌躇着点点头后才开口:“是这样的,本先生瘫痪在床,而我又有自己的工作——这几栋房子,偌大的废弃庄园,草坪,后面的花园,荒地,全都需要人照料。最重要的是,卡洛琳在之前的事情里受到了惊吓。”   男人关心的望着自己的爱人,轻轻抚摸她的手背:“听你的说法,你是一位经过训练的女仆,这正好能帮助卡洛琳。”   帮助…   意思是,顺便照顾一下那个瘫痪的老人?   “就是这样。”卢克有点不好意思,对娜吉妮歉然一笑:“这应该是卡洛琳的工作,但之前…发生的事太突然了。不用很久,也不会很繁重。只是帮忙照看——字面上的意思。”   娜吉妮没立刻答应,转而看向森月纱。   她是森月纱的女仆。   结果…   森月纱大包大揽的直接自己上了:“不用娜吉妮,我就可以照顾本先生。”   …让瘫痪的病人多活几天吧,主人。   “我可会照顾人了。”   “想当年,美子她们都是我照顾大的。”   “还有那群猫猫高达。”   “不是我夸自己,真的。你是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会照顾人。就拿阿莉埃蒂来说吧,刚见面的时候就是一只脏乎乎的——”   “…就这样吧。我会照顾一段时间的。”娜吉妮无视了卡洛琳越来越奇怪的视线,打断话头,直接对着卢克应下了这件事:“别在意,马歇尔先生。我的主人有时候比较、比较…”   卢克·马歇尔试探:“调皮?”   嗯…   希望是。   娜吉妮站起来,和男人握了下手。   她随口问了一句:“说起来,我在进门前看到,门口铺了一条奇怪的线,用红色的粉末。这栋建筑的前主人有什么特别的信仰吗?”   通常来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落后的地方都算不上稀奇古怪。谁的家乡没点老民俗。   卢克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他斜着眼角想了想:“大概,是吧?德弗罗夫人有时候会念叨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似乎是某种流传很久的…哈,你可以当成迷信。”   当然不是什么迷信。   那条线。   娜吉妮在上面感到了一股力量。   虽然是非常非常小的力量。   小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和森月纱刚完事儿的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又饮用了一大可乐瓶氰化物,接着又被阿莉埃蒂裁成碎肉后的她的百分之一吧。   ——至于为什么把前两件事儿并列…   呵呵。   有些人太能折腾了。   抛开这些不谈,一条具有‘力量’的砖粉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住在这里的卡洛琳和卢克·马歇尔,就真只是凡人而已。   她没觉察到面前这两位身上拥有超出人类的特殊力量。   ——那么,真的是建筑的前主人,那位中风的德弗罗夫人留下的了?   “我知道了。”   “很抱歉…我和卡洛琳不想自作主张,德弗罗夫人之前说过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对她留下来的一些…”律师含糊道:“有,总比没有强,是吧?”他看着森月纱,双手扶膝弯腰:“你害怕吗?小女士?”   森月纱甜甜一笑。   “虽然我很胆小…”   “可是,有娜吉妮保护我呢。”   “放心,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卢克本想伸手摸摸森月纱的头,在一道刀子般视线的凝视下,男人还是讪讪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森月纱。   名片上写着律师的地址和电话。   最后…   “欢迎你们入住德弗罗夫人的房子。”   在她们没有注意的角度,面容姣好的卡洛琳冷笑着。   欢迎你们。   我的新身体。 Chapter13 苍老的灵魂   “这是浴室,有点漏水,对。拧到一半就行了…”   “这里是书房…”   “别玩那个雕塑,孩子,这里任何一件东西都比你的年纪大。”   卡洛琳带着主仆二人从一层走到二层,又从二层上了三层,‘认家’没什么问题,森月纱只觉得这位仅仅二十五六岁的‘卡洛琳’小姐说话怎么那么老气呢?   “身体还年轻,灵魂已经老了。”   她的小声嘟囔被卡洛琳听了个正着。对方忽然回头,灼灼目光仿佛像个即将暴起噬人的野兽,又想要千刀万剐了面前自言自语的姑娘。   “你说什么?”卡洛琳弯下腰,藉由阴沉的环境,烛火将她年轻靓丽的容貌摇曳出种阴森的恐怖感。她的声音发沉,逼问一样盯着森月纱:“你说什么?”   “我说…你大概有一颗苍老的灵魂?”森月纱笑着指指心口:“卡洛琳姐姐才二十多岁,说起话来就像我的奶奶一样。”   “你什么都不懂。”卡洛琳的半张脸反射着火光。咧开嘴,黑色的半烟熏妆仿佛顺着脸颊开始扩散融化,一滴滴黑色的液体溅在地板上。   你什么都不懂。   无知的蠢货。   长生种的灵魂,长生灵魂的寂寞,以及,独享长生的窃喜…   你和你的女仆,你们灵魂会被困在脆弱的肉体里,和它一起腐朽、老去。你们会被疾病折磨的不住哀嚎;会历遍世事后却对一年年增长的年龄、愈发迫近死亡衰迈的的身体感到恐惧;   你们的容颜不常在,会遍生皱纹;下垂,松软,混浊;你的身体不再能诱惑年轻的男人,它曾经是那么的香甜可口,散发着迷人的气味;而如今,会像一栋久未打扫的房间。   打开门,满是腐朽和过了期的恶臭。   那不仅让开门的人失望。   相信我,也会让你自己失望的。   当你和你被女仆搀扶着坐在广场边缘看那些捏着气球疯跑的年轻孩子时,你一定会生出这样的感叹。   ——但你什么都做不到。   凡人,无法抗拒死亡。   而我…   我。   我们。   塞西尔和贾斯非。   和你们不同。   “卡洛琳小姐?”   娜吉妮叫了一声。   卡洛琳转转眼珠,对森月纱挤出笑脸:“灵魂苍老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们往往只能选择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更光鲜亮丽一点,不是吗?”   “灵魂衰老是因为凡人没有力量维持它的年轻。”森月纱抿抿唇珠,垂着眼,一脸悲怜:“那是希望过后的绝望。妄图抓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森月纱。”   娜吉妮头疼的把自家主人拉回来,轻声对卡洛琳解释:“她就喜欢讨论这些哲学上的问题。”   哲学?   卡洛琳不以为意噙起古怪的笑容。   很好。   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   相信这些…   非常好。   卡洛琳直起身子:“我大学还加入了某个研究灵魂的小社团。”她看了眼森月纱:“我们有时间可以交流一下,亲爱的。”   “我可以边吃边讨论吗?我看你花园里养的那些菜还不错?”   娜吉妮发誓,发誓她看见卡洛琳的嘴角有一瞬间的抽搐…   “那是植物。”   “植物不就是菜,可以吃的,卡洛琳。让我给你讲讲吧,有些菜可以简单做,有些不能;有些能泡澡,有些能榨;吃法做法用法上面,我和娜吉妮都是一把好手的。”   娜吉妮:你从来只负责吃。   “那是德弗罗夫人养了很多年的植物,花园里的每一寸都是心血。”   森月纱不耐烦的摆摆手:“她不是快死了么。你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放心啦。”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娜吉妮做出来的美味会让你忘了德弗罗夫人的。”   卡洛琳强忍着骂人的情绪,表情僵硬的补救,道:“我没有权利这么做,姑娘,你们也没有。”   我们不是付钱了吗?   森月纱扭头看娜吉妮:“不行吗?我还想在那颗树上搭个木屋呢。”   很遗憾,不行。   不要再别人家里乱拆乱搭,主人。   “喔,那还真遗憾。说起来,那个瘫痪的老爷爷呢?他住哪?”   卡洛琳指指走廊尽头的房间:“希望你们能善待他。”   “我可善良了。”   “看得出来。”   娜吉妮不言语的跟在后面看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   这个世界对娜吉妮来说并不陌生:她生长在这里,行走在这里。在这里饱受折磨和欺凌,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而自从来到这个德弗罗夫人——或者说,新的继承人,卡洛琳小姐的庄园后,空气里漂浮的让人不安、烦躁的东西更多了。   这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被斯肯德囚禁、被迫为他工作的那段日子。   这座庄园…   让人不安。   这座小镇更是。   娜吉妮开始怀疑她们的落脚点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赫拉。”   「娜娜。」   “查一下这座镇子。”   「在我们降落时已查阅完毕,我检索过所有有关这座小镇的历史和传闻,并没有能够威胁到阿纱的存在——如果你认为杀人犯算的话。」   “我感到不安。”   「按照人类的说法:你太关心阿纱了。」   “我不用你给我科普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身体里有着变命师大人的血,这座镇子肯定有什么东西超过了它应有的限度。”   赫拉的回答让她惊讶。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   “赫拉?”   「玩的开心——阿纱的旅行宗旨。」   「你应该清楚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你的主人:如果有,也不是你‘可爱’的担心能够阻止和解决的。身为侍从,不应该让自己的主人开心么?」   这话就有点尖锐了。   娜吉妮嘲讽:“你没有躯体,只是一条条冰冷的程序,当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可爱’的担心。”   见赫拉突然沉默,娜吉妮轻叹着放缓了语气:“抱歉…赫拉。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调整一下情绪了。最近…”   「也可能是欲求不满。」   「根据历史记录的曲线来看,你和阿纱‘折腾’的频率曲线正在飞快上升我可以认——」   “赫拉。”   「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全面的心理测试。」   “不用了,我收回我刚才的道歉。”   「真可惜。」   “那是你活该。” Chapter14 嘻嘻意外   本先生更衰弱了。   在那个自以为是的女护工来的时候,他还能顺着窗户爬到房檐上;现在,不是眼球顶的眼皮鼓动,她几乎要以为床上躺的是一具尸体。   胸口的起伏都很微弱。   “真可怜。”   森月纱和娜吉妮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将死的、瘫痪在床的老家伙。   “他真可怜…”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香料燃烧后的气味。就和长长幽静的走廊,就和一层的所有地方,就和这栋建筑物里的每一处都相同——屋子里点着粗蜡,没有启用电灯。   光轮泛开,照着本先生一侧如同睡醒后的被面一样褶皱的老脸。   他似乎正在做梦,眉头皱的快连起来。   房间里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老式柜子,老式置物桌,棕漆剥落的木头床框,半拉起来的落了不少尘的厚绿窗帘。   几块被压瘪的枕头,脏乎乎泛黄的被单。   墙上镜子留下的黑线边框。   “卡洛琳小姐,从刚才我就观察,这栋房子里似乎…”娜吉妮轻声轻语的问她:“没有镜子?”   没有镜子。   卡洛琳面色一白,半遮半掩的含糊道:“我不清楚…这是德弗罗夫人叮嘱的…她的习惯。”   没有镜子是什么鬼习惯?   娜吉妮眯着眼睛追问:“可现在,这栋房子属于你了。”   “我得遵循…”   “遵循…”   卡洛琳语无伦次:“就是这样,就这样…”   “我和我的主人需要镜子,可以挂一面在——”   “不可以!!”   女人尖锐的声音划断烛火。   “不可以…绝对不行!不能放镜子!”   娜吉妮表情微变:“我能知道原因吗?”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有镜子…本会死的!!”年轻的金发屋主惊慌失措的快步来到娜吉妮面前,抓住她的手,眼中噙着恳求:“不要这么做,你们可以用手镜,手镜…不要挂镜子…”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娜吉妮慢慢掰开她颤抖的手:“卡洛琳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和我的主人不属于这里。况且作为女仆,我有义务保护我的主人不受…”   “某些东西的伤害。你最好在问题发生前把一切告诉我们。”   ——她们竟然天生相信那些。   ——太好了…   卡洛琳阴沉的低着头,眼球上转,大片的眼白让她变得十分诡异。   然后…   “它不会、不会伤害你们的…”   泪眼婆娑的看向森月纱。   “它不会的…求你们,别问了好吗?”   “夫人的…在保护着我们…”   卡洛琳双手抓乱金发,泪水从眼眶滑落。   看起来可怜极了。   “就保持现状,不要,不要动建筑里的一切,可以吗?”   娜吉妮看着面前有些疯狂的女人,无奈的点点头:“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一些之前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清楚那些,我看见过,夫人保护了我…”   “我不该试的,不该…”   女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神经质的碎碎念的起来:“我不该试的,它太有魔力了,它让我看见了新的世界…”   ——两个人对话期间,森月纱早静悄悄的来带床头。   本被吵醒了。   眼皮松懈的三角眼拼命的往上抬起,嘴唇哆嗦着发紫。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转动眼球,看着一张陌生的脸靠近…   她新的猎物?   快走。   离开这里。   没能得到回应。   姑娘拥有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她垫着脚尖来到自己的床边,靠近他的耳朵。   “嗨,我是森月纱。”   打了声招呼。   快走…   离开这里。   “你嘴唇好紫,娜吉妮也经常涂这个颜色。不过不方便接吻,有时候我就不喜欢让她涂的。有时候嘛——她既然能有办法‘发明’出可食用的指甲油,”姑娘得意的翻转手掌,给他展示五颗小翠豆:“怎么就不能‘发明’一种好吃的口红呢。”   “葡萄味的就不错。”   快走…   离开这里…   “谁给你涂的口红?德弗罗夫人?还是卡洛琳?”   “你喜欢紫色?”   拉风箱一样喘息的老人假若能够说话,想来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那是呼吸不畅导致的发紫。   缺氧。   “听说你有许许多多古董珍藏?”姑娘还在自言自语:“在哪儿呢?卖给我怎么样?我特喜欢的。金块,我可以拿金块跟你交换。”   快走!!   离开这里…!   “本先生?”   “喔,你不能说话。有时候也挺好的。我常常想,如果阿莉埃蒂也不能说话就好了:一群哑巴妖精,大喊着‘阿巴巴巴’,然后拔剑冲向敌人——也太逗了吧嘻嘻…”   “我听说…只是听说喔。你还收藏了很多宝石和瓷器?真有品味。”   “我想要。”   妖艳的容颜,粉软的唇。细声在他耳畔低语时,如同某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我想要你的收藏,做个交换,我治好你的身体怎么样?诶…我好像没这个能力。我可以让伊莫顿把你的灵魂抽出来?也不行,阿莉埃蒂讨厌我这样做。好烦。”   “卡牌化?”   “你又太丑。”   “可我想要你的收藏。”   姑娘垂着眼角,神明的偏爱在她的脸上悄然起舞。   “我好像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追逐爱情的藤蔓生长出人类的血管,然后从犬齿中破洞而出。少女古怪的勾起嘴角,声音更轻了:“我想要你的收藏。”   “送给我?”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啰。”   “真是个好人,本。”   快走…   孩子…   离开这里…   离开那个巫师…   “要不,我给你一颗糖吧?好吃的。”   仿佛从油画里漫步而出的少女笑容楚楚,放下右手,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枚糖果——用彩纸包的。   “葡萄味,和你口红的颜色很像。”   悄悄的拨开,悄悄的捏起来,悄悄…   使劲的…塞进本的嘴里。   “一会就融化了。”   用不着一会。   糖进入口腔不到十秒,本就开始窒息了。   ——它顺着无力的舌头滑下去,正正好卡住喉咙。   气管。   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他的身体僵硬到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任由生理——任由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做出拯救自己的反应。   好在,屋里还有两个正常的。   “老天!你干了什么?!”   卡洛琳一把拽开森月纱。   娜吉妮:?   森月纱:糖。   娜吉妮:?   森月纱:嘻嘻意外。 Chapter15 疯舞   第一天入住。   自家主人就差点‘手刃’瘫痪在床的本先生。   不得不说,娜吉妮的道歉水平越来越高了。有这么一位不停作死添乱的爱人和主人,她没道理不跟着提升自己的技能水平。   「道歉·Max」   「在一次次给主人善后(擦屁股)中,你的技能等级不断提高。」   「现在,你几乎可以正面和一头发怒的狮子对话了。」   「——在他的鬃毛被你的主人剪个干净,并且所有母狮都被‘鼓励’着离开他而选择自发性组队群居后…」   「你竟然还能与其平静的交谈,都得源自于这条最大等级的技能。」   「当然,有时候你还有另一种选择。」   「是否将:道歉·Max」   转化为…   →「拧耳朵 · Lv1 」   事情并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卡洛琳后来也只是愤怒的告诉娜吉妮,让她看好森月纱,耷拉着脸把她们扔在安排好的屋子里,一整晚都没再出现。   “你走到哪都能把人得罪的干干净净。”   “我以为他想吃点甜食的。”   “你差点让他窒息。”   森月纱一噘嘴,仰着头,眼眶里开始蓄水了。   “呜。”   “你…”   “呜呜。”   …投降。   娜吉妮无奈,拉起森月纱的手:“知道了知道了,说吧,你今天又想干什么。”   “我有个好主意。”   上一秒还泫然欲泣的姑娘,下一秒开始挤眉弄眼的坏笑起来:“卡洛琳在花园,我们去二层。”   二层…   如果娜吉妮没记错的话。   是本先生的房间。   “你就不能让那个可怜的老人多活几天么。”   森月纱拉着娜吉妮闷头走:“我就是为了让他多活几天才做的,别不识好人心。”   “所以你想干什么。”   “道歉嘛。昨天差点害了本,今天去道个歉。”   娜吉妮被扯着往前,不发一言——以她对森月纱的了解,这小混蛋绝对不仅仅是去道歉而已。   “道个歉…”   “欢快的道个歉…然后…”   “最好没有然后。”   “没然后我干嘛去道歉。”   娜吉妮没好气的用手指顶了顶她脑门:“你没忘记昨天卡洛琳生气的样子吧。这里是别人的家,本先生和德弗罗夫人留给卡洛琳的地方。”   “我向秃尾巴猫发誓绝对不闹腾了。”   森月纱竖起手指满脸严肃。   ——瞧你发誓的烂对象。   “我就看看本,顺便道个歉。你不是也答应卡洛琳去照看他了。”   娜吉妮摇头:“还没开始,只是搭把手而已。定时服用药物,还是卡洛琳亲手负责的。”   她猜有了昨天的事,卡洛琳应该不敢把这些要命的关键事项交给她们了。   “嘘…小点声。我们悄悄的。”   一高一矮两个曼妙的女贼就这么垫着脚尖,悄悄上了二层。   ——同样在这个世界,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方式。森月纱曾这样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从深渊里拽了出来。   ——然后…   ——她就掉进了一个永不休止的捣蛋鬼制造的又一个深渊。   当时的自己,到底美什么呢。   “不知道,你还高兴的唱了歌的。”   娜吉妮双颊一红:“…别提歌的事了。”   那首歌真的很好听。   “就听了一次,娜吉妮再也没唱过。”走了半截楼梯,森月纱忽然回头静静端详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女仆。   “我还想听一次。”   “主人…”   “现在就想听。”   “你不是说我们得小点声吗?”   “那你小点声唱。”森月纱扯扯娜吉妮的袖子,把头发捋到耳后,指指耳朵:“就在这儿唱,小声点。”   娜吉妮:……   这也太羞耻了。   恕我拒绝。   “娜吉妮,你不爱我了。”   “…主人。”   “你不爱我了。好吧,我知道了。”   “不是,就在这里也太…”   “你不爱我了。”   视线扫过,某个噘嘴兔子正咕噜咕噜转着大眼睛偷瞄自己呢。   娜吉妮脸色一黑。   “你明知道我不会在这里唱的…说吧,想干什么。”   “啊呀。识破…”   “森月纱,表情太夸张了。”   “喔。我想…你来你来,你先来。”揪着娜吉妮的食指,两个人贴墙边钻进了本先生的卧室。   点着几根粗蜡烛。   娜吉妮轻轻掩好门,对盯着天花板发呆的老人点点头,抱起手臂看着森月纱瞎捣鼓。   捣鼓手机。   窗帘严丝合缝的盖住光线,昏暗房间中的烛火摇曳。不久后,一段撩人的、穿过岁月的叹息声从手机里冒出来,填满了安静的房间。   “快来快过来。”   心满意足的小兔子朝她勾勾手指。   “森月纱,我就知道你得折腾。”   “诶呀,玩一会。万一本先生看我们这么快乐,一激动,ber~坐起来了呢?”   娜吉妮觉得床上的老家伙很可能一激动ber的昏死过去…   “快点,要不你唱歌。”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那你自己选。”   娜吉妮瞥了瞥发呆的老人,没办法,抬手,放到森月纱的手掌上…   一下被拉了过去。   “要专心点的娜吉妮…”森月纱眼中闪烁着熟透了的情绪,伴着距离遥远的歌声,她拉着她的爱人,脚尖轻转。“你喜欢跳舞吗?”   “主人…”   “嘘。”   裙摆旋转,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投下一片向外扩散的阴影。   …If i die young, bury me in satin,   (若我早逝,请将我葬在绸缎中)   …Lay me down on a bed of roses.   (让我躺在铺满玫瑰的床上)   疯疯癫癫的吉普赛人浑身燥热的甩开衣服,光着脚板,踩在海边湿漉漉的沙地上起舞;流沙被海波翻涌,旋律被脚趾在沙地上淘出一个个欢快的小坑;   偷偷摸摸的蛇与兔悄无声息的食指交叉,垫着脚尖,踏在松软干燥的羊毛地毯上;纤细植物随风摇摆,在夜里,在早上,在舞蹈中失去了自我,沟通着浓稠不化的情感;   和所爱之人跳一支生涩又甜蜜的舞。   脸颊和鼻尖轻轻蹭过彼此,看着笑着;生疏的脚步和手臂却能娴熟掌握对方的一切。   …Sink me in the river at dawn,   (在黎明时分将我沉入河水中)   …Sand me away with the words of a love song.   (用一首轻快甜蜜的歌曲送我离开)   本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看见了紫色的蝴蝶…一群紫色的蝴蝶扇动翅膀。   一群紫色的蝴蝶扇动翅膀扑簌簌遗落下层层金银色的斑点。   房间掀了顶,砸了地板;头顶是瑰丽璀璨的银河,床下是静流深邃的黑海。   那首乐曲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通过白色的纱裙传播着自己的声音,然后,又被那个姑娘光着脚踩在脚下;   两个拉扯、彼此纠缠的影子在跳舞,在身体和身体的中间燃起了篝火;多器官的生物以无法分辨的声音兴奋嘶叫着,阐述它应道的贺词;一条条透明又极为明显的丝线死死缠紧了两道蹁跹起舞的身影——   它勒出血痕,勒的她们露出充满爱意的笑容。   悲伤又快乐的拥紧对方的身体。   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不死不休。   烛火不紧不慢的烧着,歌声同样。   主人与女仆双手交握,跳着一支不伦不类的怪诞舞蹈。   身后,泛黄的床单上。   濒死瘫痪的老人泛紫的嘴唇微张,口水顺着嘴角滴在胸前。   舞蹈,快乐;瘫痪,悲伤。   诡异的画面。   对立的情绪。   一曲欢庆他即将离世的温柔舞蹈。   一幅应该被疯画家写进纸里的复杂图案。 Chapter16 心在滴血卡洛琳   很遗憾。   本先生没能ber的一下好起来。   而且,娜吉妮也不觉得森月纱会这么好心到关爱又丑又老病患的程度——两个姑娘在浑身不能动弹的老家伙面前翩翩起舞,怎么看都有种‘羡慕吗?’‘你不行哦好可怜’类似的嘲讽之意。   森月纱表示娜吉妮多想了。   她就是希望本先生一激动,ber一下好起来。   唉。   别再气可怜的老瘫子了。   今天太阳不错,娜吉妮帮忙把卡洛琳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晒,森月纱在被禁止了靠近本先生的卧室后就开始缠着卡洛琳。   古董,宝石,上了年代的瓷器。   她不是很能分辨出这些东西的精准价值,反正她就要。   “那是本先生的收藏品。”   卡洛琳举着掸子小心翼翼的拂着挂画框上的尘土——自己身边这个小婊子到底什么意思?   “他不是快死了嘛。”   森月纱蹭蹭小熊拖鞋,白生生的脚从鞋坑里退出来,踩在绒绒的鞋面上。   “这样显高了。”   卡洛琳:……   “不能卖给你,小姐。”卡洛琳越看她越不顺眼。这个被惯坏了的女孩除了容貌和身材外没有任何优点——招人喜欢的地方。卡洛琳看着她,就仿佛看见了几十年前老索普家的那对儿兄妹。   一样的天真刻薄,一样的高高在上。   “我是德弗罗夫人和本先生指定的继承人,我不能随随便便卖了他们一生积攒的家当。”卡洛琳转动手腕,那条除尘掸灵活的伸进桌与橱的缝隙中,操使家务顺手的根本不像这个年龄的姑娘。   “都封在阁楼上了,”卡洛琳瞥了眼森月纱,很是‘不经意’的开口道:“别乱跑,别去阁楼。都是贵重物品和…”欲言又止:“一些‘孩子’不能触碰的东西。”   话说了一半又特意在某些词汇上加了重音,明摆着就是要让孩子产生好奇。   “比如什么?”   卡洛琳嚅嚅唇,声音小的像一阵风:“一些重要的东西…”她突然回神,开始轰森月纱:“快离开吧,没看我正忙吗?”   森月纱转了转眼珠。   转身,在一层绕了一大圈,从走廊的另一头躲过卡洛琳所在的大厅,顺着木梯上了二层。   “去吧…”   卡洛琳把雕像擦的干干净净,动作轻快。   这一次,要比那个护工和律师都简单的多。   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   ……   顺着二层再往上爬一段就是三层的阁楼,浓浓的旧灰尘和焦糊的气味钻进鼻子里。森月纱捂着半张脸,东躲西藏的迈进屋里。   什么都没有。   “…宝藏呢?”   森月纱环顾周围,眨巴眨巴眼。   四周的架子上都是小纸袋,捏起来摇摇:沙沙声。   草种。   宝藏呢?   卡洛琳这个女骗——咦?   她看见了紧靠‘墙壁’的壁炉和置物架:它们正巧挡住,又恰恰好好露出了一骨碌圆圆的铜把手。   是一道门?   森月纱矮着腰绕过一些蛛网和小虫,来到那扇门前。   轻轻推了推。   嘎吱…   一碰就打开了。   不大的空间,地板上还有没除干净的蜡印。   “小宝藏小宝藏…”   哼哼哼…   进入这个算的上狭窄的地方,倒有点藏宝库的感觉了——架子上摆放的不再是植物种子,而是一些看起来就透着古怪的东西。   ——揭开脏厚的蒙布,粗大的玻璃罐子里盛着肉色的胚胎。   被浓黄色的液体浸泡着。   ——风干了的兔子的脚爪。   ——尖锐的牙齿串成的项链,里面还有几颗人牙。   粗糙毛边的厚纸,看不懂的图形与文字。   这里是个…   魔法实验室?   写字台上放着一张带注释的法阵图,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纸张的边缘还缺了一块。   ‘石灰’、‘硫磺’、‘鲜血’、‘毛发’;   圆形图最下方有个名字。   「至尊庇护魔咒」   “哇喔…”   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再想想卡洛琳支支吾吾的态度。   “她在学巫术吗?”森月纱抖抖纸,这明显像是很久以前什么人流传下来的巫术呢。   庇护魔咒。   听起来挺酷的。   要不要…   咚。   小兔子竖起耳朵。   她听见了从下方传来的脚步声。   还有从口子里缓慢上浮的烛光。   “森月纱…?”   “谁在这里?”   迈上一节节木梯,来人先是露出一个脑袋——金发,是英…是卡洛琳。   “谁在那儿?!”   烛光融入黑暗很快被同化成一样的颜色,黑漆漆的阁楼让人只能看见在暗处晃动的影子。   “谁…”   卡洛琳端着烛台,‘特意’放慢一节节向上的步伐——她得给那个小婊子点时间,等她把自己藏起来。   然后…很快。   她就会绕着弯跟自己打听巫术的事情了。   再接着…   让她相信。   相信巫术的存在。   所以卡洛琳并不着急,她给足了对方藏起来的时间。   森月纱到底发没发现那些‘神奇’的东西?   “谁在——”   卡洛琳十分放松的踩着木梯一节节向上,进入阁楼,轻轻推开那扇小门——她的头刚刚钻进去,烛光还没跟上,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朝她扑了过来!   “荷!”   一只龇着白牙的猛…兔。   “法——Fuck…该死!森月纱!!”   “FuckFuck…!!你疯了吗?!”   森月纱在门后藏了半天才跳出来,吓的卡洛琳一哆嗦。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串串脏话顺着嘴边打了个圈,还是喷了出来;卡洛琳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把烛台推进两个人的中间——这才看清楚。   森月纱戴着羊角做的头饰,左右嘴角用黑灰笔拉长一直‘裂’到耳朵…   等等…   羊角?   自己的仪式道具?   它怎么会变成头饰的?   两把弯头羊角锥应该…   “卡洛琳?”   森月纱眨眨眼,迎着烛火靠近看起来被吓傻了的女人:“卡洛琳?”手在眼前晃了晃:“嘻嘻,吓到了?”   卡洛琳喉咙上下动着,不错眼珠的紧盯森月纱的头顶——   “你从哪来的。”   “日本呀。”   “我是说那两枚角!”   “喔,这个?”女孩恍然大悟,摘下发饰:两枚弯头羊角锥被几根铁丝粗暴的打出了好几个孔,并着穿在一起;为了保持两根犄角是‘直立朝天’的形态,根部还被扎进了两颗细长尖锐的钉子。   毁的完完全全。   “好看吧?”   卡洛琳的心在滴血。 Chapter17 无耳怪与美好慵懒的傍晚   不按套路出牌的小混蛋不止没有躲起来,还ber的跳出来吓了自己一跳。   还…毁了自己多年前制作的巫术用具。   还笑。   卡洛琳想举起榔头把尖头钉一枚枚砸进她那张讨人厌的脸皮里。   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毁了‘自己’的身体。   “跟我下来。”   卡洛琳深呼吸几下,板起脸扭头就走。   “卡洛琳?”   “你都看到了,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在房间里等你。”事情并没有偏离卡洛琳所编织的故事太多,跳过藏匿隐瞒的步骤,直接进入正题就行了。   这个孩子,应该很好奇巫术吧…   “喔。”   森月纱顶着羊角,看看手里的「至尊庇护法阵」朝卡洛琳点头。   接着。   卡洛琳就在房间里等啊等…   等啊等。   等到日偏。   等到黄昏。   等啊等…   等到晚餐过去了很久…   ——也没等到人。   ——我憎恨这些大小姐果然没错…   小镇广场上有个喷泉,不定时开启——根据镇民们的总结,喷泉开启的频率大概和镇上维修工的上班时间相吻合:如果这个礼拜他工作三天,喷泉就会恰好工作三天,其余时间罢工;如果这个礼拜他休假,你就别想喷泉泉眼儿里呲出哪怕一滴水。   至于说为什么不修…   谁知道。   一个喷泉而已,自从之前有个不老实的孩子落水后,就没人再提要修喷泉的事儿了——挺好,干两天,湿两天,淹不着孩子们,还能偶尔有个‘惊喜’。   森月纱和娜吉妮就很幸运,碰巧今天修理工先生上班,两个人绕着喷泉在夕阳下慢悠悠的散着步。   “森月纱,你刚才扔了什么?”   “随手捡的小玩意,没意思,不重要啦。”   “看起来做的挺巧妙的,羊角吗?”   “都说了不重要,娜吉妮,你今天辛苦了喔。”   一些鸟儿扑棱棱落在喷泉雕像的脑袋上,黑眼珠四处瞧着周围跑闹、散步的镇民们。孩子们吵闹的叫声和着风哗啦啦从森月纱身边吹过,带起披散的黑发。   余晖洒在砖地上,尖顶的房子刺着正沉没的红日。   悠然闲适的生活。   还挺棒嘛。   森月纱摸了摸娜吉妮的手腕:“这里,会累吧?”帮忙晾床单和衣物,她的女仆今天辛苦了。   娜吉妮笑着摇头,反手扣住森月纱的小手,十指交握。   “侍从是不会感到累的,主人。”   “真的?”   “真的。”   “说不通…说不通。你明明能感到‘舒服’,怎么会感觉不到累呢。”   你说的这个舒服是我理解的那个么。   “还有别的?”   娜吉妮斜了她一眼:“分分时候吧主人,温馨的气氛就这么被你破坏了。”   “我这可是心疼你呢。”   “心疼我到底舒不舒服?”   “呢。”   求知欲旺盛的兔子小姐索性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下拽了拽,神神秘秘的趴在娜吉妮的耳边低语:“我之前少了一步。”   “什么少了一步?”   “少了结束语。”森月纱借着娜吉妮弯腰的时候捅咕捅咕她的脸:“最近看的漫画,里面都有结束语。”   …我不是很想听。   “诶,就是那个公爵和自己的妹妹,然后,他搂着她,抽着烟斗,说。”   “舒服吗?”   “你感觉怎么样?”   娜吉妮忽然感到耳朵一阵刺痛,小兔子迅速脱离她的手臂,一蹦老远。   耳朵湿漉漉凉飕飕的。   被咬了一口。   “森月纱…!”   “嘻嘻嘻我下次补上,这句话太酷了。”   “森…”   “有一种根据对方反馈而不断追求完美、不断寻求自我突破的意思喔。”   涨着红扑扑的脸,女仆作势开始追她。   提着裙子。   “森月纱!”   “呀哈哈哈哈娜吉妮每一次你都是这么可爱。”   “每一次我都想把你耳朵拧下来。”   “就是你老这样,我未来一定会进化成无耳怪的。”   围着喷泉,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时不时你一句我一句的幼稚言语惹得周围居民窃笑不止。   潮湿的水花打在娜吉妮的脸上,光线折射的朦胧时分,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封闭的马戏团里,回到了出逃的那晚。   也是这么开心自由的跑着…   “森…”   森月纱忽然停住。   “森…”   “娜吉妮,你看。”顺着指尖,小镇来时的路面上,一老两小三个人正在和某个镇民攀谈。   没牙奶奶。   “她叫安瑟莉。”   “和我们一样吧?那个爷爷?”   看得出来老人和孩子绝对不是当地人,大包小包的一脸疲惫。   就不知道和她们一样是来旅游的还是搬家了。   薄薄白发戴在头顶梳理的整齐,老人套着不那么正式的西装,左手拎了个黑色的箱包,右手冲安瑟莉比比划划,时不时指指身后不远的孩子——谈话间诙谐挑动的眉毛和下垂的嘴角不得不让娜吉妮想起了某个自己熟悉的国度…   “我过去看看。”   “主人,别忘了我们也是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娜吉妮提醒她:“我们没权力收留任何人。”   “放心吧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么娜吉妮我看到你翻白眼了。”   “你不是经常看。”   森月纱猛然回头:“呀!”   “你会开黄…腔了!”   娜吉妮嘴角一翘:“我说的是白天。”   “我们白天有过吗…好像…”   “你还去不去了。”   “喔。”   …………   ……   迈尔斯现在很头疼。   头疼的厉害。   这座镇子竟然没有旅馆。   天知道他带着两个孩子逃难似的来到这里不仅仅为了躲……顺便带两个孩子出来玩玩,总关在房子里可不行。   这里没有地方住,现在还来得及雇车离开吗?   “你不会是躲债来的吧?”安瑟莉警惕的打量着没比自己小多少的老人,嘴唇用力包着牙龈,说起话来像嚼个咽不下去的糖块一样,模糊不清的——这都拜某个力气巨大的小姑娘所赐,她定做的假牙还得且等呢。   “我是大学教授。”迈尔斯笑着摇摇头:“和我的外孙,我们来旅游。”   “旅游?”安瑟莉还是质疑:“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如果让我说,女士,我很喜欢这里。安静祥和的镇子,孩子们应该能找到不少伴儿。”   净扯淡。   安瑟莉敲敲拐杖,冷笑:“你们那儿的老家伙都像你这样么,奉承还得绕圈子?”   “这已经不算绕了。”   迈尔斯诙谐的眨眨眼,脸上笑出皱纹:“我也挺讨厌他们。安瑟莉,你还没告诉我,我和我的孩子们能在哪儿落脚呢?”   “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老妇人转转混浊的眼球,拐杖尖儿扫了扫老绅士的斜后方。   “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最好先让你的外孙、外孙女离那个姑娘远一点——浑身怪力的小疯子,住的地方也遭受诅咒。上帝…”   大一些的女孩——菲利帕无聊的站在路边等自己的爷爷谈完,她的傻弟弟詹姆斯正蹲在地上玩沙子。   旅程颠簸,两个孩子早就累了。   而某位自来熟的漂亮姐姐就在此时蹦蹦跳跳凑了过来,在詹姆斯面前弯下腰。   一头黑发藤蔓样垂坠。   “你在看什么?”她问。   四五岁的小詹姆斯一点也不认生,缺牙的嘴张的大大的:“蚂蚁!”   “喔,你有糖吗?”   “糖?”   “用糖围住它,会让它怀疑自己的世界是不是真实的。然后你再趁它不注意时拿走,就会得到一只…”   “疯蚂蚁。”   菲利帕向前挪了几挪,挡住自己的傻弟弟。   仰头。   好漂亮的姐姐。   “嗨,”小姑娘也缺了颗门牙,一笑就更可爱了:“我们是菲利帕和詹姆斯。” Chapter18 糖果之神与大球   “这里是森月纱和娜吉妮。”   菲利帕嘬着漂亮姐姐递来的糖,考虑了一下,把其中一颗塞进从脖子上顺下来的粉色儿童包包里,拨开一颗放进小嘴里抿。   她的弟弟就只能干看着。   “另一颗不给你弟弟…詹姆斯吗?”   “他不喜欢吃糖。”   ——我看他渴望的小眼神儿可不是不喜欢吃喔。   “你的为什么这么大?”小姑娘边吃边指指森月纱比她多出来的身体部分,又看看自己的一览无余的小平原。   “里面…都是糖。”   女仆明显看见小女孩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娜吉妮咳了一声:“主人。”   有时候面对天真的孩子们时,娜吉妮常常想,森月纱带领的那群弟弟妹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童年…   森月纱一脸神秘:“如果你向糖果之神祈祷,长大后就能有姐姐这么大。”   “糖果之神?”   “嘿,是一只尾巴很秃的黑猫。”森月纱指指自己撅起的屁股,生动的描述道:“平常会像一只海胆藏在海鲜市场的冰槽里,和海鲜们。假如你没发现,用手碰祂时,就会炸着毛跳起来咬你的手指。”   那对儿小小的姐弟有点傻眼。   听起来既具体又真实。   “然后…你就拽祂的…”   “主人。”   娜吉妮推了推森月纱。   那位绅士一样的老人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爷爷也可以长你那么大吗?”   蹲着玩沙子的小詹姆斯发傻,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爷爷也能这么大吗?”   “唔…他应该不喜欢吧?你得尊重你爷爷的想法。”   “我可以和他商量。”小男孩咧开嘴高兴的笑了:“有了球球,就和妈妈一样。”   喔…看来是个不怎么完全的家庭呢?   老人已经走过来了。   先和娜吉妮点头打了招呼,摸了摸菲利帕的头发,半蹲下来:“詹姆斯,你在干什么?”   “做城堡。”   “哦…”老人俏皮的歪着头看了几秒:“有点小的城堡,我想只能住进去两三个人。”   詹姆斯大声争辩:“爷爷姐姐我!我姐姐爷爷!我们能住就!”   “是么,詹姆斯像个男子汉了。”老人站起来,这才朝娜吉妮和森月纱开口:“这座小镇真应该大力发展一下旅游业。”   “迈尔斯(Miles),建筑学教授。”   他伸手轻轻和娜吉妮握了握,又弯腰看看森月纱:“你们从哪儿来?漂亮的女士?”   “从糖果星!”詹姆斯吵着插嘴,用沾满沙子的小手拽拽老人的西服袖口:“爷爷,向神祈祷。”   神?什么神?   迈尔斯不解的看了眼娜吉妮:“我大概,错过了什么话题?”   “什么神,詹姆斯?”   菲利帕接着弟弟的话往下说,可爱的小姑娘挎着粉色的小可爱,眉飞色舞:“是糖果的神!祈祷,就会有姐姐的两个大球!”   娜吉妮:……   迈尔斯:……   森月纱:叙述的没有问题。   很好。   迈尔斯已经准确的接收到从娜吉妮眼睛里投射出的「无奈眼神标准版」+「道歉一万遍VIP版」了。   “我是不能像这位姐姐一样的,我已经老了,詹姆斯,菲利帕。”迈尔斯把小男孩从地上抱起来,掸掸他屁股上的沙子:“我很老了,糖果之神应该不会希望有这么老的信徒吧。”   “可以!它可以!”   迈尔斯翘了翘下巴,把詹姆斯放在地上,揽着两个孩子:“好吧,那我,试试?先说好,如果糖果之神不理我,你们可不能生气。”   “爷爷行。”   “试试,试试,姐姐都有大球。”   森月纱要笑死了。   娜吉妮感觉自己最近就快化身为道歉精,好在那位老先生并不在意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和孩子们的口音暴露了他们来自哪里。   “所以,你们也来旅游?”   玩笑归玩笑,迈尔斯得赶紧聊正事:现在的时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离开,他和孩子总得找地方落脚。   “森月纱,娜吉妮。”女仆手掌交贴欠欠身:“我的主人是一位旅行家,迈尔斯先生。”   “Whoa…听到‘女仆’就仿佛让我回到了家乡。看来你们找到住处了?我听那个…”   “没牙奶奶。”   迈尔斯忍俊不禁:“对,那位女士告诉我,你们找到地方了?”老人刻意忽略了之前安瑟莉谈论的‘小疯子’和‘诅咒宅邸’,在他看来森月纱只是调皮了点——漂亮的姑娘调皮点有什么问题?   他巴不得自己家的菲利帕也和这小姑娘一样开朗呢。   “是非常大非常大的,像庄园一样的地方。”   “能撒开了跑,是吧?”迈尔斯笑笑,试探的对娜吉妮问:“可能有点突然,娜吉妮女士,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和孩子们…”   娜吉妮有点犹豫。   一番聊天,她对这个老人和两个孩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只要能和森月纱玩到一块,并不认为她是疯姑娘的人,她都会抱有最初始的友善。   “这得看主人了。我是说,那里的主人。”娜吉妮简略的讲了讲卡洛琳和德弗罗夫人的事:“如果她不愿意…”   “我就求她。”迈尔斯笑着打趣,皱纹挤在一起,眼中闪过狡黠:“一个老人的恳求,怎么样?”   娜吉妮是无所谓,只要主人喜欢。   忽然。   “可是,娜吉妮刚刚还阻止我呢。”   娜吉妮:……   森月纱‘一脸天真’的睁大眼睛:“娜吉妮不是说不喜欢让陌生人入住吗?想法变的好突然。”   女仆不改微笑,咬牙切齿的小声:‘那…是…刚…才…’   “你说什么呢,娜吉妮?我听不到啦。”   “大点声?”   娜吉妮低头,笑容越来越浓:“我是说,迈尔斯先生和他的孩子很友善,我想,卡洛琳小姐是不介意顺手帮忙的。”   “喔,可你刚才明明…”   “主人~”娜吉妮弯下腰,皮笑肉不笑的:“你今天玩的可真开心。”她‘轻轻’掐了一下森月纱的脸蛋,直起腰准备和迈尔斯解释——迈尔斯老脸上满是笑容。   “你们的关系真好。”   看他没在意,娜吉妮才深深叹了口气:“有时非常,有时非常不。”   “这已经是最好的关系了。”迈尔斯意味深长的扫着用眼神顶牛的两个人:“特别是相同性别的主人和仆人。”   “我们该走了。”   娜吉妮心累的撒手,脚下飞快,把几个人甩在后面。   “娜吉妮可爱吧?”   森月纱朝迈尔斯挤挤眼睛。   “你们俩都是。”   老人回挤。 Chapter19 东躲西藏的迈尔斯先生   路向内越不平整,到底是因为没人修缮,还是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导致这里被放弃就很难说。娜吉妮带着迈尔斯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大约二十分钟。   “真感谢我们没遇上暴雨。”   土路,再遇上暴雨,这么一路过来鞋就可以扔了。   “我看见庄园后面有一条船,下暴雨的话我们可以——”   “不行。”   娜吉妮想都不用想就给否了。   “切。”   扫兴蛇。   “你们为什么来这儿?旅行的话不是应该有很多选择么?”   迈尔斯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   旅行的话当然是了。   除非是一个被吓坏的老人,逃难似的定了机票,冲回家,带上两个孩子冲向机场——在这种情况下就很难选择正确的落地点了。   “一些原因。”   迈尔斯不太想说这个话题,这一次自己‘不得当’的行为总让他有一种年龄错位的羞耻感:他老了,按道理来说,见过的东西也不少,作为教授,扔下学生们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实在太…   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可是,那个‘东西’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他的自控力就如同挡在倾泄水库前的一张纸般轻而易举的被击碎。   那个‘东西’不正常。   他得带着孩子离开一阵。   他可以死。但,他死了,‘它’会放过他的孩子们吗?   迈尔斯耻于自己的行为,可作为孩子的爷爷,他其实并不后悔。   “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   迈尔斯把詹姆斯往上抱了抱:“带他们出来逛一圈,平时很少有时间陪他们。”   平时?   那孩子的爸爸和妈妈呢?   “他们的母亲…”迈尔斯矍铄的脸上出现悲伤之色:“我的女儿,去世了。她的丈夫…”老人摇摇头:“不提他也行。他犯了错,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也就是说,只剩这个爷爷了吗?   “你在替我难过吗姑娘?”迈尔斯好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可不想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替我这个老家伙难过。那我的人生也太失败了。”   他们到达庄园时间已经很晚了。   卡洛琳出乎意料的没有像之前拒绝她们一样拒绝迈尔斯,女人借着烛台的光,盯了菲利帕好久才出声,将老人和孩子安排在一层的某个小房间里——够他们住的。   迈尔斯当然很感激,他的失误不能让其他人买单,有地方住就很好了。菲利帕和詹姆斯则缠着森月纱讲故事——故事大王可算有了自己的崇拜者,娜吉妮问她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她的崇拜者都是小孩子。   森月纱认为是因为小孩有一颗纯净(好骗)的心,容易看见(被骗)同样真实纯粹的心灵。   然后三个心智差不多大的孩子就被娜吉妮穿成串拉着去洗漱了。   她来到迈尔斯房间时已经接近午夜。   楼上,小詹姆斯搂着自己的姐姐菲利帕,菲利帕搂着森月纱的腰。   三个人睡的正香呢。   娜吉妮想过来打个招呼别让老人担心。   推开门后她才发现…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单手夹着一本书,藉由烛光读着;桌上摆了一杯不知道哪儿来的热气腾腾的咖啡,腿上铺着条柔软的天蓝色薄绒布毯——拖鞋都准备好了。   老迈尔斯换了睡衣,戴着一副玳瑁框眼睛,脸上十分愉悦。   “孩子们睡下……好吧。”   迈尔斯抬起脸,笑了笑:“要来一杯么?”   “不用,我马上回去。”   “菲利帕和詹姆斯就麻烦你们了。因为一些原因,这两个孩子有点孤僻——我是说之前。詹姆斯还好,菲利帕已经懂的很多了,家里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有时候,我会发现她常常坐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发呆。她的性格和她母亲很相像,我宁愿她直接问我。”   老人推推眼镜,合上书。   娜吉妮扫了一眼,大概是本有关建筑类的。   “可能这么说有点不礼貌。就当我倚老卖老好了,娜吉妮女士。后续的日子,如果可能,请多多照顾一下菲利帕。她很喜欢森月纱。”   娜吉妮微微颔首:“主人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老派的作风,”迈尔斯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如果说你来自上个世纪我都相信。娜吉妮。你们来自哪?是我太累太老了?你和这里的主人——卡洛琳有些地方很相似。”   “你们明明还那么年轻。”   “日本。”   老人深深摇头,认为她在糊弄。   “你像我们那儿来的,又…”   迈尔斯皱眉。   又有些微妙的年代感。   倒不是说娜吉妮身为女仆有多‘专业’,而是她的谈话风格和一些对周遭的认知——这是骗不了人的。   很复古。   像他父亲的父亲那一辈人。   就算受过培养经由训练,什么机构或老师会把‘年代感’附加进学生的作风里?   这种东西是教不了的。   就像四五十年代的人和八九十年代的人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与作风。   那个卡洛琳也是如此。   有意思的女仆,有意思的屋主。   “每个人都有秘密。”娜吉妮浅浅一笑:“和孩子们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迈尔斯不知道。   他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他能做的几乎都做了。像个疯子一样疏散学生:最后也只有几个最近的弟子愿意相信并提交了休假申请;然后,他又像个开始痴呆的老人一样报了警,‘条理分明’的从头解释了一遍他所经历的事情。   警方认为他语无伦次,甚至一度还怀疑他是不是吸食了违法的东西。   那个‘东西’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无法控制情绪了。   所以…   才像个被火烧了尾巴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带着孩子跑到这里。   迈尔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或许,等事情闹大,官方或者什么稀奇古怪的组织介入之后。   等那个该死的‘东西’消失在他的课上。   消失在学校里才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和我的主人聊聊。”   “如果足够有趣,足够吸引她的话。”   迈尔斯不置可否。   “或许?”   古灵精怪的年轻姑娘,复古又偶尔会害羞的严肃女仆。   老人只盼望事情赶快结束。   盼望詹姆斯和菲利帕能度过一段有意思的假期。 Chapter20 没有其他毛发的森女士   “巫术是一种古老的魔法。”   “它的起源不明,在非常久远的以前,一些人企图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对人或事物施加影响或给予控制的方法。”   卡洛琳捧着一本厚厚的绛红色封皮的手记本读着,桌子那头的姑娘正捧着一颗水淋淋的大红苹果啃啊啃。   “仪式,咒语,是构成巫术的两个关键环节。”卡洛琳抬头看了眼‘咔嚓咔嚓’兔子一样的姑娘,皱着眉头读完:“…也是最重要的两环。”   咔嚓咔嚓…   唉。   “继续?”森月纱嚼着脆果肉:“你吃吗?”   狗啃过一样的苹果被举到她面前。   “你得认真点,森月纱。是你说要学的。”卡洛琳不满:“德弗罗夫人留下的这本手记超过百年,如果不是发现了阁楼里的秘密,我绝对不会教你这些。”   “她不是快死了吗?”   今天接到医院的电话,德弗罗夫人不行了。   “所以,我才更有义务把她的馈赠传递下去。”卡洛琳一脸严肃的拍拍书皮:“你不相信,不想学,我会换一个人。”   想要学会德弗罗夫人留下来的巫术,最基本的条件就是:   你得相信巫术是存在的。   卡洛琳之所以薅着森月纱不放手,也正是因为今天一早的对话。   ‘你相信巫术存在吗?’   ——秉着近百年岁月的经验,她很清楚该如何做才能让一个完全‘不相信’的人在短时间内信上巫术,更何况,是个不大的孩子。   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对一些刺激的事儿着迷的时候。   然而森月纱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我当然相信啦。’   ‘不仅巫术,魔法也存在的。还有龙、妖精…什么的。’   什么什么的…   卡洛琳:……   过了过了…   远超期望了。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她的身体。   卡洛琳能不上心么。   现在,只需要骗她举行一个仪式…   “它能让你驱逐疾病、战胜敌人甚至规避死亡的视线——德弗罗夫人太老了,她得到这本书的时间也太迟,不能完全掌握那些强大的咒语。”   好不容易支开那个冷脸的女仆,卡洛琳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仪式已经开始了。   “你会觉醒灵慧,招惹你的人将会被永远陷入黑死之梦…”   “你能触摸到自己的灵魂,能逐渐与另一个世界的亡者沟…”   森月纱把苹果核扔进果盘里。   卡洛琳:“…通。”   “最基础的,也是最实用的——你可以依托巫术分辨出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   森月纱又拿了一颗苹果。   卡洛琳:“…人。我说你刚才不是吃过饭了么?”   “那是午餐。这是水果,还有一个胃装零食和甜点。”清脆的咬下一块咬在嘴里,牙齿碾碎果肉,合着汁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苹果的香甜仿佛逸散在空气中。   卡洛琳咽了口唾沫。   “你吃吗?”   她有点清楚为什么这孩子需要个贴身女仆了。   大概,因为智力不足,家人不放心吧。   咚咚咚。   门后伸出一个小脑袋。   娜吉妮今天给菲利帕梳了一条蝎子辫,圆领无袖的奶白色小裙子,和森月纱今天的打扮很像——除了发色之外。   小号版的森月纱怯生生的缩了缩脖子,在看见森月纱朝她勾手指后才敢把另外半个身子挪进门里。   “嗨?你没和詹姆斯去花园?”   “我想找你…”菲利帕声音小小的,低头时,两只小手不停揉扯着自己的新裙子:“…你们在干什么。”   “学巫…”   “森月纱。”卡洛琳打断这个没脑子的姑娘。放在她那个年代,这种智力的女孩只配被仆人欺负:“这是我们的…”   秘密。   “喔,我和卡洛琳在吃苹果。”   卡洛琳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这也太假了。   她能隐瞒到仪式完成么?   得加快进度。   “今天就到这里吧。菲利帕,可以在门口等一会吗?”卡洛琳让小姑娘出去关上门,扭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柄镀金的剪刀。刀刃部分很长。   “巫术的传递同样需要举行仪式。森月纱,你决定了,对吧?”   “呢~”   “毛发,我需要你的一撮毛发来开启仪式。等完成它,你就可以初步使用巫术了。”   “我身上没有别的毛毛的…”   Fuck…   该死的白痴!   卡洛琳发誓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平复胸口的怒火了。   “你的头发就行。”   她绷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狰狞:“剪一条你的头发给我。”把剪刀递给没毛的小姐。   “我还以为你想要别的呢,那我真的与巫术没缘分了…”   卡洛琳不说话看着她。   “我剪了喔?”   “你要后面的还是前面的?”   “这把剪刀是纯金的么?还是镀金的…纯金的吧?可以送给我吗?”   卡洛琳攥的拳头发白。   咔嚓。   一小撮黑发。   终于…   她不想在跟这个姑娘独处了。   一分钟都不行。她很难控制自己不施展巫术把这个智力不足且话密的白痴姑娘弄死。   卡洛琳粗暴的抢过头发。   和剪刀。   “我就说是纯金的…”   黑发姑娘嘟嘟囔囔的站起来,有点失望的一手一个抓了两颗苹果:“那你要快点弄那个什么仪式,我还得去别的地方玩呢。”   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当然。”   卡洛琳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头,鲜亮的妆容看上去并不那么真实:“很快,很快就好了。森月纱…”   “你应该涂点口红了。你白的像个在猫嘘嘘过的水里泡了三天的尸体。”   滚…出去…   现在。   “你可以去找你的小朋友了,孩子。”   卡洛琳站起来‘送客’。   笑容愈发浓重。   “这段时间,别离开镇子。”   “你应该有办法说服你的女仆吧?”   森月纱也没打算走呢:“我们会呆很久,因为本先生的财宝还没——诶呀。”   说漏了。   “时间不早我得去找菲利帕了债见泡嘘嘘的卡洛琳小姐。”   抱着苹果用脚尖勾开门缝,冲着在门口打转的菲利帕‘嘘’了一声,分给她一颗苹果抱着。   两个姑娘跑的飞快。   ‘姐姐,你和卡洛琳在聊什么。’   ‘你太小了还不能听呢。’   ‘我会比苹果大的。’   ‘你今天按时按点向糖果之神祈祷了吗?’   ‘祈祷了。我还拉着詹姆斯和迈尔斯爷爷一起呢。’   ‘棒棒!苹果是你的了!’   卡洛琳听着远去的声音,不知何时一双眼球早已布满了血丝。   她阴冷的盯着那撮被剪下的黑发。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   那缕头发在她的指缝中扭曲蠕动起来… Chapter21 教孩子真诚的讲话   “你想要我陪着你是吗?”   森月纱拉着菲利帕的手。两个姑娘边走边停,从阴寒的建筑里闯出来便是烈日满身的草坪。没有清晨的凉意,太阳把草坪烤的热热乎乎的,走近后还能闻见一股说不出来的类似林子茂盛的清甜。   菲利帕嗫喏的点头。   “迈尔斯在看书,詹姆斯在睡觉。”   “所以你无聊了嘛。”   七八岁的女孩不知所措的摇头又点头:“无聊?”   “人类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趣,你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才行。”在她小小的世界和视线中,牵自己手的大姐姐正低头冲自己笑着:金灿灿的光线反射的眼底也金灿灿的;粉红色翘翘的嘴唇和那颗点的标准的泪痣。小女孩想起迈尔斯曾给她们讲过的童话中的女神…   “你真漂亮…”   森月纱揉揉她软绒绒的小毛:“你以后会跟我一样漂亮的。”   “会比姐姐还漂亮吗?”   “那怎么可能。”   森月纱摇摇手指,菲利帕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傲慢’诠释的如此可爱:“我允许你和我一样漂亮,但不允许你比我还漂亮。成交嘛?小小菲利帕,做人不能太贪心喔。”   嘻嘻哈哈的姑娘领着更小的姑娘来到草坪上,用脚尖点点厚厚的草层,让菲利帕坐下。   “姐姐不坐?”   “你挪挪,我坐你刚做的那一块。”   森月纱嫌脏,先让小姑娘帮她坐一下。   排排坐,眯眯眼…   享受暖呼呼的阳光和微微刺着手臂的草尖儿。时间在闭眼的一瞬仿佛缓慢粘稠起来,声音也随着视野的黑暗而渐无声息…   菲利帕抿抿嘴,悄悄往森月纱的身边挪了挪。   “我…想妈妈了。”   “妈妈?”森月纱半眯着眼睛仰头,双手在后面支着:“她是怎么去世的?迈尔斯没说。”   “…她坠楼了。”   “真遗憾。是意外吗?”   看起来菲利帕也不尽清楚。小女孩摇了摇头:“迈尔斯说,是的。”   “你父亲呢?”   听到‘父亲’一词,菲利帕小脸上比刚才疑惑的要更多。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了…   “他抛弃你和詹姆斯了?”   菲利帕摇头:“迈尔斯说,他因为‘一些事情’,还不能回来看我…”   “那你想他吗?”   “有一点。”菲利帕比了个小小的缝隙:“爸爸以前经常抱我…”   早熟的孩子都是有原因的呢。   森月纱微笑着把脸仰的更高。   说起来,迈尔斯为什么带这两个小家伙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度假’?一个没什么能耐的老头,两个小孩子,偏僻不通的陌生小镇——   这菲利帕倒清楚一点:“迈尔斯害怕…”   “害怕?”   “害怕大姐姐。”   女人…?   那个老家伙?   森月纱觉得事情开始有趣了。   “他在躲一个女性?”   “对,和姐姐一样漂亮的陌生大姐姐。”   森月纱垂了嘴角:“和我一样漂亮?”怕听不出来她还特意重复了一遍:“‘一样漂亮?’和我?”   小女孩有点慌张:“…很漂亮。”   “和我?”森月纱盯着她。   “…很漂亮。”   “和,我,一,样,漂,亮?”   菲利帕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没有姐姐漂亮。”   “我就说嘛。”   松了口气。   ——这绝对不是威逼一个孩子说瞎话,森月纱自己很清楚。她这是教导小菲利帕,让她从小就学会‘真诚’的交谈,不要习惯用夸大的方式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既然被叫了声姐姐,她得教菲利帕点儿好的。   “哦…”菲利帕眨眨眼:“娜吉妮姐姐,是你的妻子吗?”   森月纱:……   有点突然。   这孩子是不是早熟的过头了?   “妈妈经常用同样的眼神看爸爸。娜吉妮姐姐也是这样…”   森月纱用肩膀顶了顶小女孩的身体,坏笑道:“她是之一。”   “之一?”菲利帕忽然变的很认真:“姐姐,结两次婚是犯法的。”   “…我们还没有结婚。”   “早晚会的。姐姐,结两次婚是犯法的。”   “谢谢你的告诫,菲利帕法官。”森月纱面色严肃的回道,旋即又噗嗤一声笑了:“我开始喜欢你了,菲利帕。”   “…那,姐姐的爸爸呢?”   森月纱回她自己没有父亲。   “妈妈呢?”   妈妈…   翠色的指甲指了指太阳的方向。   “在天上。”   “天堂?”菲利帕眨眨眼:“对不…”   “想什么呢,”森月纱画了个圆形:“是更深的地方。”   “星空。”   菲利帕又不明白了。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明显听不出来森月纱的母亲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偶尔在,偶尔不在。”   菲利帕看森月纱的眼神开始古怪起来。   总之,是有点可怜她。   自己的父亲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来见她和弟弟,母亲又坠楼身亡…   没想到,森月纱姐姐的人生更为悲惨。   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还在不在人世。   偶尔在,偶尔不在…   ——看起来姐姐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要和迈尔斯说说吗?   “菲利帕,我都允许你和我一样漂亮了,你要敢像阿莉埃蒂一样在背后编排我——”森月纱好像看懂了小女孩‘悲悯’的眼神,突然转头龇牙咧嘴的凶她:“我就把你的那些米色的小袜子全都藏起来!”   好有威胁性的话。   菲利帕缩缩脖子:“我什么也没想…”   “我已经听到了。”森月纱指指耳朵,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可是能听见你在心里嘀咕什么的。”   “那,姐姐不要生气迈尔斯的话…”   耶,有情况?   “我是不会和一个老人生什么气的,不过,昨天光顾着跟你玩了,没怎么关注他——没听完全。他说什么了?完整的?”   菲利帕犹犹豫豫的看了眼森月纱那对儿和脸完全不相称的‘部位’,怯怯的开口:“迈尔斯说…”   ‘不要羡慕那位姐姐。’   ‘菲利帕。你长大会是一位智慧、窈窕的淑女。’   重复完,菲利帕还偷偷观察了一番森月纱的表情。   “姐姐?”   森月纱牙根有点痒痒。   “我没事呀哈哈…”   说谁是傻瓜呢死老头。 Chapter22 噩梦?   在太阳的照看下,草地上睡个午觉。   一群小蚂蚁排成蜿蜒的细长队伍,喊着号子,一二一二的爬上被啃的半干不净的苹果核。   一小块一小块的往家里搬。   挪了地方,一张大大的蓝白格子布铺在新鲜干净的地方。   布上坐了不少人,迈尔斯三口都在。   ——下午,南希和蒂娜带着自己的小男友上门拜访了。   “主人,你造的孽…咳,你应下来的party。他们已经等在门口了。”   娜吉妮一脸‘好麻烦’的表情叫醒了抱成一团睡睡的森月纱和菲利帕,两个年龄相差很多的姑娘,嘴角流着差不多的口水…   “呵欠…骨头都酥酥的。好热乎,娜吉妮为什么不来躺一会?”   “我和迈尔斯聊了聊有关建筑学的东西。主人,不得不说,迈尔斯先生是个非常博学的人。”   说人坏话的死老头。   “之后去照看了本先生。”   那位不喜欢吃糖的。   “现在,由于你的朋友来了,所以…”   “我去我去看看!”   拍拍屁股,一骨碌爬起来。   娜吉妮抱起还发懵的菲利帕,把女孩往怀里揽了揽。   “就在正门,他们好像带了不少东西。”   “什么东西?”   “食物。”   “要野餐吗?”森月纱眼睛一亮。   于是…   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大大的蓝白格子布铺在草坪上,稀里哗啦的坐了一地。卡洛琳小姐好像没什么性质参加野餐活动,冷着那张很少出现笑容的脸回绝了娜吉妮的邀请。   她好像挺忙的。   “给我来点薯条,对还有那杯冰可乐!”   整块野餐布上就看某位折腾了。嘴里叼着好几根薯条,左手握着从蒂娜手里抢过来的可乐,右手举着牛肉三明治。   “干杯~”   “干杯!”   不同饮品、相同的塑料杯碰撞在一起。   咕嘟咕嘟。   热热的天气,喝一杯冰冰凉凉的汽水简直砍头都不疼。   “她生活中一直都这么说话么?”蒂娜小声问着自己身旁的娜吉妮——女仆就规矩的多。膝盖并拢跪坐在野餐布上,慢条斯理的投喂着自己的主人,时不时还能照顾到几个叽叽喳喳的年轻人和两小只孩子。   今天四人里的交际花姑娘打扮的很精致,穿了一条露了些肩膀的裙子,金色卷曲的短发也被烫的温顺贴合在脖间。吃着聊着,偶尔还跟自己的男友小声嘀咕什么后露出笑容。   “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就这样。”   娜吉妮把小编织篮递给几个年轻人,在他们拿完面包后又放了回去。   森月纱握着一罐没打开的可乐摇啊摇,偷偷把它放进可乐堆里。   “你们今天又逃课了?”   蒂娜的男友咬了口汉堡接话:“是‘正常休息’,年轻人需要大量的自由时间。”   “方便你们谈恋爱?”娜吉妮揶揄。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思考人生。”罗德拨开汉堡后半部分的塑料纸,一脸认真的看向娜吉妮:“思考未来,思考现在。思考我们以后的归宿,思考最根本的目的:我们如何去生活。”   男孩脱了不合时宜的皮外套,露出短袖和脖子上丁零当啷炸刺的金属挂饰:“‘They laugh at me because i'm diferent;I laughat them because they're all the same.’就是这样。”   (别人因为我的与众不同而嘲笑我,我嘲笑他们都是一个德行。)   娜吉妮笑笑:“说的很不错,但柯本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罗德一脸惊讶。   这个看起来年轻但做事老气的女仆…竟然也知道那些巨星?   “嗯,多亏了某个斯塔克家自大狂的极致热爱。”   娜吉妮笑的很温柔,但嘴里的话可一点没留情:“偶尔就算了。还是应该好好上学的,南希,蒂娜。别跟着混小子们瞎混。”   坐在最远,支了个小软椅喝茶养生的迈尔斯遥遥接话:“我赞成。这儿可有个教授呢。”   「说的很好,娜娜。可是,阿纱向平冢静请假的事,似乎没见你有任何‘行为上’的阻拦。」   ——闭嘴。   面对‘大人’的教育,南希和蒂娜笑嘻嘻的低头吃东西,罗德倒像极了某些处于这个反叛年龄的孩子。他摇晃着手腕上的一沓金属圈圈钉钉,有些亢奋的争辩:“The duty of youth is to challenge corruption!”   (青春的责任就是挑战腐败。)   “哦…你们只是在挑战老师而已。”   迈尔斯老神在在的推了推眼睛,手里的书看到一半,头也不抬:“相信我,孩子们。能多吸收点知识总比在街头鬼混的要好。拿着枪却弄不懂把自己大腿打穿的蠢蛋大有人在。而你,罗德先生,在你像我这么老之前能弄懂这个社会是如何运行的就已经很成功了。”   “挑战腐败?可以稍微具体点吗?或者,你为什么不挑战一下别的东西比如…人体的极限?国家还能出一个金牌得主——不想这么做,对吧?因为挑战身体极限比你口中的挑战腐败要难得多。”   “至少它得真去锻炼,每天,每月,每年。绝没有给自己灌点酒精,醉醺醺的侃侃而谈来的痛快、简单。”   “我很怀疑我再年轻十岁,你究竟能不能跑过我。”   迈尔斯无语的叹气摇头。   哈哈哈哈哈!   ——南希和蒂娜快笑死了。   两个姑娘多少都有点讨厌罗德的论调:她们逃课就是单纯的逃课、偷懒,哪来那么多道理?   她们讨厌他的那些‘理论’和‘模仿’——照蒂娜的话说,你那么喜欢你的偶像,怎么不让柯本先生每天陪你上学?   你最爱的名言先生?   哦,他大概是砰砰了…   罗德梗着脖子:“反正没什么用处…”   蒂娜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指着罗德的右手:“用处就是,你大概能知道,不应该立即打开被摇晃了半天的碳酸饮料——”   呲…   噗——!   可乐喷了一身。   “shit…!”男孩手忙脚乱。   哈哈哈哈哈哈!   森·摇摇乐·月纱笑嘻嘻的躲到娜吉妮的身后。   “我讨厌捣蛋鬼…”   递纸的递纸,帮忙的帮忙,这一遭后,男孩也不叨叨自己偶像那套理论了。   ——野餐进行到一半,年轻人们开始八卦那些有的没的。   比如镇子上谁家发生了什么、最近有什么酷的乐队、酷的电影。   比如班里的男孩女孩们…   比如噩梦。   “噩梦?”   “近期?”   说起这个事儿,蒂娜心有余悸。她握住自己闺蜜的手,脸色勉强的开口讲述发生在她身上的离奇故事。   “是一个非常疯狂的噩梦…”   “一个怪人…”   她说:“在梦里追杀我。”   哇喔。   “快!”森月纱搂着娜吉妮的肩膀露出个小脑袋:“具体讲讲!” Chapter23 隐藏在梦境之中   在梦里被追杀。   听起来很平常的一件事。   大家都会做梦,梦见蛇,梦见蟾蜍,梦见大海或从半空中坠落…   “一点也不。”蒂娜罕见的拧起眉,俏丽的脸满是拒绝:“已经出现三次了。”   “三次?同样的梦?”   老人放下书,拉着椅子蹭蹭蹭的走到一圈年轻人周围坐下。“三次?”   蒂娜点头。   “三次,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人。”   如果那东西还算是人的话。   “酷,你和他交谈了吗?”自己的男友完全不嫌事儿大的插着话,手指摆弄着胸口那堆叮叮当当的铁玩意儿:“预知梦?他有没有告诉你股票的涨幅?彩券的号码?”   “该死…他想杀了我罗德!你能不能分分时候…”   男友耸耸肩膀,嬉皮笑脸的搂住自己的女友:“行了吧,一个梦而已。女孩,一个人睡,我敢断定你睡前想了什么恐怖故事。”   他不理会女友的纠结,面向一圈听众侃侃而谈:“睡前想什么,睡后做什么梦。我了解这些,你们说的‘不重要’的玩意儿,你看,现在就能解释纠缠她的问题。”   在男孩无聊的炫耀式无知时,迈尔斯一直紧紧盯着蒂娜的脸,观察着她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然后…   他问:“你最近接触过什么陌生人…不,我是说除了我们之外的。”   蒂娜摇摇头。   老人摘了眼睛,放进眼镜盒里。“梦没有那么简单,蒂娜,你做这个梦多久了。三次,是连续三次,还是间隔时间不定?”   不等自己女友开口,罗德又抢先了。   “梦就是这么简单,迈尔斯先生,你大概是建筑学专精,但你应该不懂现在年轻人,我们拥有网络。”   老人很绅士的侧着脸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开口:“相信我,孩子。很少有人比我更懂梦了。它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罗德还想抬杠,下一秒就被左右给了两拳。   南希和蒂娜。   “闭嘴吧,听别人说话罗德。”一头棕发的南希罕见露出了不满,她拉着自己男友格伦的手,忐忑不安的看向迈尔斯。   她在替自己的闺蜜担心。   “会怎么样呢?先生?我听说…梦境是一种对现实的预兆。”   不能说完全的谬论。   但绝不算正确。   “我不想谈那些神怪之类的话题,也不想说卡尔·荣格和弗洛伊德,猜你们也没心情听。”迈尔斯笑笑,满头苍白和脸上的褶皱遮掩不住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简单来说,梦境是一个人的潜意识的映照。在现实中,一切都是有形且有序的。”   “而梦境相反。”   “你完全不能想象一只雄鹿在梦里会被扭曲成什么东西。”   迈尔斯忽然问:“小蒂娜,刚才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蒂娜面色苍白的摇头:“实际上,不止三次了。”   已经太多次了。   两个星期前,她只是在梦里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锋利、冰凉的金属划过脸蛋和小腹,划过她的大腿,胸口…   醒来很难清楚的回想起具体的情况。   “在几天前,它变得清晰了…”   而且越来越清晰。   故此,她才能说出:‘我在梦里被人追杀’的事情。   因为实在是太像真的了。   蒂娜双眼无神的望着蓝格子布,嘴里呢喃重复着她所经历的梦境…   ‘它是一个怪人…’   ‘非常爱说话的怪人…它在调侃我…调侃我的怯懦和恐惧…’   ‘它的手上有很多刀片…不,可能是…爪子?’   ‘它带着黑宽沿帽,先是彬彬有礼的向我鞠躬——隔着老远…然后。’   女孩的双眸聚焦,惊悚又无助的喊出声音:“然后它扑了上来!!”   “它想要杀死我…不…!!”   蒂娜。   南希一把推开有点无措的罗德,把自己的闺蜜搂紧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没事了…蒂娜。你看,太阳正好,我们在大庄园里野餐;冰镇的汽水,烤好的面包,还有你那该死的多嘴多舌像鹦鹉一样的男友…”   蒂娜哭笑不得的揉了揉眼角:“南希!”   “看吧,勇敢一点。我们都在陪着你呢…”   罗德黑着脸和格伦对视了半秒。   ‘我像鹦鹉一样?’   话不怎么多的格伦:‘摇滚鹦鹉。’   ‘那…还挺酷的?’   格伦:呵呵…   自己兄弟是个大傻子有什么办法呢。   迈尔斯就没那么乐观了。   梦…   如果说只是偶尔做不同的梦,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极其活跃的思维和年轻的身体,再加上是个正处于十几岁的女孩。多思多梦很正常。   但一直连续不断的做着相同的梦…   梦里的主角没有变过。   就很有问题了。   “那个人你确定在现实中没有见过?”   蒂娜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那种怪人。它的脸好像都没有皮肤…”   “那不就是鬼怪。”鹦鹉先生又插嘴了:“没什么大问题,亲爱的。实在不行,我带你去看一场摇滚,然后去教堂听听神父们的鬼扯——你就会发现,有些东西比怪物还可怕。”   有什么东西比怪物还可怕…   森月纱抹抹嘴,吃了个痛快。放下空空如也的小筐子:“比如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的钱包,妻子声音急促的通话,朋友莫名的愧疚…”看了眼娜吉妮:“和女仆突如其来的微笑…”   几个年轻人顺着森月纱的视线看了看娜吉妮。   微笑的女仆。   确实。   …是有点可怕。   “小蒂娜,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家庭成员各自的工作吗?”   迈尔斯没理她们,一直看着蒂娜。   “工作…都是普通的…在镇子上…”   “我是说,他们没有掌握着什么很‘特别’、‘特别’……”老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实话,他并不认为眼前的姑娘有什么值得去‘费工夫’的地方。她看起来只是小富家庭,这镇又是个远离大都市的地方。   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迈尔斯也不明白了。   “无数次…小蒂娜,每一次都是在床上吗?”   不全是。   “有一次,我在操场旁的长椅上睡着了…它。”   “还是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Chapter24 它是活的   你观察过头发吗?   别人的,新鲜的,还活着的头发。   青黑眼底衬托下,卡洛琳显得更加阴郁。她敲开门,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男人。   “卡洛琳…老天,怎么回事?”   卢克打开们,左右看了看,把女人拉进屋里。   “发生什么事了?”   “情况有变?”   他随手把玻璃桌上几本法律方面的入门书籍扫落到地毯上,给卡洛琳倒了一杯冰水:“亲爱的?”   卡洛琳阴翳的盯着红色地毯上的花纹不发一言。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卡洛琳?”   快一百年了,他第一次看见塞西尔出现这样的表情。   让我想想…庄园里是一个女仆,一个未成年的姑娘;前几天通电话,她说又入住了祖孙三人…   “卡洛琳?他们发现了什么?”   “还是…”   卢克按住卡洛琳的肩膀使劲晃了晃:“卡洛琳!”   “卢克。”   卡洛琳僵硬地拧转头颅,眼里空空荡荡的,似是看着卢克又仿佛穿过了他看向更远的地方——墙后面是什么?   “卡洛琳?”   不仅眼底青黑精神不佳,她丰盈年轻的唇上出现了一条条干涸的沟壑;说话时,卢克都能听出来因长时间缺水而造成的沙哑嗓音。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们是巫师,是站在人类之上的长生…永生者。   卢克,或者说贾斯非不认为有什么能把自己的爱人难成这样。   “我很开心。”   卡洛琳的话莫名其妙:“我很开心…卢克。”   “开心什么?”   男人撸起衬衫的袖口,把她彻彻底底的揪了过来,从沙发上,让她正面面对自己。   “卡洛琳,到底发生什么了?”   卡洛琳那张阴恻恻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我看见祂了。”   卢克扶额:“塞西尔。”他叫了她真实的名字,这意味着贾斯非有点不高兴了——要不是塞西尔非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更换身体,现在的他就能好好的、有足够的时间读一读这具身体的职业该读该会的东西…   置换身体是一件事;   习惯新身体新生活,包括他周围的人际关系又是另一件事。   “她是谁?那个身材和容貌不符的姑娘?你的目标?还是那个女仆?”   “祂无处不在,卢克。”卡洛琳缓缓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却没有丁点红意:如果卢克仔细看就能发现,所谓的‘血丝’,不过是一条条黑色的线虫而已。   “…塞西尔。你到底发什么疯?”   贾斯非不耐烦的站起来,踩着地毯在她面前打转。随着女人越来越奇怪的话,他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了——从来都是两个人,贾斯非和塞西尔。无论哄骗那些‘身体’亦或是举行仪式,他和她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现在,她告诉他。   ‘我疯了。’   开什么玩笑?   “塞西尔,看着我。看着我…对。”贾斯非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开口:“塞西尔,你应该明白,‘仪式’开始了。为了你,为了那个姑娘的身体,我们在很短时间内第二次开始了献祭仪式。一旦开始…”   “就不能停下。”   “不允许失败。”   贾斯非那张白人年轻的俊脸有些扭曲:“是你选择的,你看上了她的身体。塞西尔,别出乱子行吗?你少不了我,我也少不了你…”   这段话到底是深情还是其中的利弊关系不得而知…索性算是把卡洛琳‘叫醒’了——卢克认为她‘疯了’,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疯狂。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由卡洛琳主导:她对巫术研究的最深。   男人以为她又自作主张的试图复原那些深奥的法术,导致这段时间变得神神叨叨。   “行了卡洛琳,等这件事结束,你愿意怎么试都行…现在,向我保证,别出现任何问题。好吗?”   “我保证。”   卡洛琳木着脸,动了动嘴唇。   很小幅度的,她把头向前伸了伸,看着自己的爱人。   “贾斯非。”   “嗯?”   “你想看看祂吗…?”   该死——!   塞西尔!!   塞西尔对自己爱人的安排充耳不闻,捋着金发,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应该说,捧着。   就像面对十字祈祷的教徒一样虔诚的神色。   …塞西尔。   贾斯非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塞西尔?你是不是举行了那本旧书里面的仪式?”   ——在他们还是黑人时得到的那本残缺不全的经书。巫术就源自于此。恐怖的是,所谓的‘献祭’与交换身体只是那本残书残页中的某一部分而已:非常小、他们仅能看懂的一部分而已。   然而在塞西尔的世界里,她完全听不见贾斯非担忧的呼唤:她捧着掌心中的珍宝,将它奉送到自己爱人的面前。   那个女孩说的对。   即便她和贾斯非能不停的更换身体,依然无法阻止灵魂的老化。   而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贾斯非,你想看看祂吗?”   她不等男人回答,‘啪嗒’拔掉了小巧的金属锁栓,朝着他,打开了盒子。   “塞西尔,你到底……哇哦,这是什么?”   贾斯非顶着那张年轻的脸,先是焦虑的对盒子里的东西一扫过而,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的爱人身上;过了两秒,他又不自主的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从没见过这种生物…   一根巨大的黑色触须,像一条海中浮沉的巨轮大小的触须,正静悄悄的躺在巴掌大的木盒子里。   它在蠕动。   向外。   两个人的紧紧盯着那条触须,不断放大的视觉让他们能更加近距离的观察到黑色触须上面蠕动的…更多的触须;从没有过,他们从没出现过这种感觉:   期待和恐惧并行的感觉。   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血液一瞬间涌上大脑,身体并未移动的时候,视线却不间断的向那条看起来很‘绒’的东西拉近着距离…   贾斯非听见自己的大脑在尖叫。   ‘慷慨!!’   ‘超凡脱俗!’   ‘到里面去!到里面去!’   他忐忑的低下头,谦卑又惶恐的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贾斯非摸了摸嘴唇。   我怎么去?   我该怎么去?   一根根扭动滑腻的东西早就将他的唇缝合的严严实实。   他又看向自己的爱人:塞西尔的脸上,如同退潮后沙滩上遗留的,兴奋到涨红的脸上,一根根黑线头般的物体顶破了皮肤,正扒着扯着她的脸向外拖动自己不知藏了多深的身体…   此时她的脸,就像一颗长满纤毛的蜘蛛头。   ‘我…漂亮吗?’   触须上的纤毛直立起来,顺着晚风的方向左右晃着笑着…   到里面去…   到里面去…!   贾斯非贾斯非贾斯非…   到…快到里面去!!   “贾斯非?”   仿佛自天外而来的呼唤叫醒了男人,一瞬间,所有的幻觉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稳定,自己的爱人,卡洛琳…不,塞西尔正攥着木盒,眼神担忧。   “贾斯非?”   她又叫了一声。   仿佛神神叨叨的是对方。   “我…很好。”男人咽了口吐沫,润湿如同干涸了几年的嗓子。   木盒里。   一撮黑发规规矩矩的放在深处,断处是被利器剪的。   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拿到她的头发了,贾斯非。”塞西尔仿佛没有经历刚才的一切,那些都只是贾斯非的幻觉一样。女人面带疑惑的向前挪了挪,打量着自己的爱人:“你怎么了?贾斯非?”   “我…很好。”   “你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你,拿到了她的头发。”   塞西尔点点头。   “我…我能看看——”   贾斯非突然抬起手,两根手指往盒子里伸——他想把那撮头发拿出来。   啪嗒。   清脆的敲击。   塞西尔果断关上了盒子。   ——就在男人即将把手伸进去之前,盒盖还差点夹住他的手指。   两个人默默的看着彼此…   “塞西尔,让我看看…”   “只是头发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贾斯非。”   女人眼神闪烁着缩了缩身子,抱着木盒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时间紧迫。你知道的。” Chapter25 解锁成就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娜吉妮发现从前天开始,卡洛琳的男友,那位卢克先生总是频繁出现在庄园里——他没有自己工作吗?   无所事事的男人让人弄不清什么情况,看着他从一层晃晃悠悠到二层,一会跑上三层下来又插着兜转进花园里。   打着‘陪女友’的幌子,也没见他和卡洛琳腻在一起多久。   卡洛琳就更奇怪了。   这个幸运的女庄园主似乎对森月纱——包括这里的一切‘临时住户’骤然失去了兴趣,每天最上心的就是…   ‘打扫房间’。   “我猜她和她的男友就是因为这些古怪的行为才惹得安瑟莉和一些镇上的老人怀疑。”   娜吉妮捏着森月纱那张偷笑的脸,往两边扯了扯,狐疑的问:“你是不是又捣蛋了主人。”   “我最近很乖的。”   森月纱手指卷着头发,盘腿坐在草坪上。   “你派阿莉埃蒂出去了?”   “去寻宝。”   「偷窃前的踩点。」   赫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娜吉妮翻了翻眼睛。   “庭院和金字塔里都没地方摆了。”   “还是有一点点地方的,你是不是跟钱有仇娜吉妮?”   “谁是娜吉妮?”女仆斜了斜她,也懒洋洋的歪在草坪上,蹭了蹭两条白皙的长腿:“叫我道歉精,森月纱。”   森月纱笑嘻嘻的滚了一圈,骨碌到娜吉妮的大腿上,枕着大腿,侧头,用脸蛋讨好的蹭蹭蹭。   “别生气啦我们干完这一票就走。”   谁生气了…   女仆嘟嘟囔囔的随手理了理自家主人散开的黑发,她不经意的随口道:“最近跟卡洛琳走得很近?”   别误会,娜吉妮才没吃醋,她就是觉得那个金发的年轻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而已。   没吃醋。   “喔,我们偶尔会在一起吃苹果。”   “你说的‘吃苹果’是什么意思…”娜吉妮往森月纱的某个部位瞄了一眼:“你不会又想添新的人吧?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森月纱嘴唇贴着她的大腿,说话时上下唇瓣造成的异样的刺痒感让娜吉妮轻轻抖了抖:“娜吉妮,你不会吃醋了吧?”   腿精加道歉精小姐很是婀娜的嗔了坏家伙一眼。   “我是无所谓…哼。”   到时候我妻由乃会不会一天杀她八次就不一定了。   「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靠肉体取悦丈夫的恶毒小情人。」赫拉在耳麦里调侃。   ‘你看她哪点像「丈夫」了。’   娜吉妮白眼翻上天。   「你倒没有否认恶毒,让我出乎意料。」   「…真羡慕嗳,看起来弄的很舒服。」   ‘你能不能不要用——弄,这个字眼?’   大腿内侧忽然传来轻微的刺痛。   森月纱咬了她一口。   “你们俩聊什么呢?”用嘴唇滑来滑去的‘丈夫’下巴戳在娜吉妮的大腿上,嘟着脸不满道:“为什么我不能有耳麦。”   ——就因为让森月纱和赫拉‘无障碍沟通’了一段时间,某天晚上的卧室里,臂腿横斜的床上忽然响起了洪亮的电子音。   「恭喜你,娜吉妮。」   「恭喜你解锁了成就:满脸都是。」   然后森月纱就一边打滚一边乐。   顺便把被子都卷走。   ——不能让她们俩再交叉感染了。   娜吉妮斜着半边肩膀,慵懒的抬起细瘦的胳膊,指了指空无一物的身后:“我们都认为,适当的把你们两个隔离开比较好…”   这个‘我们’都包括谁呀…   “全部。”   娜吉妮按了按森月纱的脑门儿:“安苏娜的提议,你的妖精军首领双手赞成。可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切…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娜吉妮弯了弯眼睛,很是妩媚的用手指划过森月纱的耳朵,笑盈盈的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主人…”蛇女仆忽地坐了起来,头从大腿被顶到了小腹。   女人俯身,黑发如藤蔓般丝丝垂落。   “你又能…什么——呀!”   森月纱一把将娜吉妮推倒,在女仆‘咯咯咯’的笑声中,双手撑着她的脸颊两侧,倒转了上下。   “娜吉妮你今天会解锁另一个成就的。”   女仆咬着唇痴笑。   看着她。   声音悄悄的:“还在外面…”   “我有镜像。”   “不,我才不会像我妻由乃那个变态一样…”   “试试嘛,没准你会喜欢呢?”   “这不合规矩…”   “你以前——”   娜吉妮恼怒的捂上了她的嘴。   「娜吉妮,有人来了。如果阿纱不打算展开镜像,你最好注意一下。毕竟某些人一直标榜自己是‘规矩’的女仆以对比另一位的夸张行为。」   赫拉即时提醒。   还顺便讽刺了她一句。   “有人来了。”   娜吉妮连推带瞪的把森月纱弄开:“主人!”   舔了舔嘴唇的小兔子嬉皮笑脸:“诶呀。”   “你真是…”   “就当给草坪浇水了嘛。”   “森…月…纱…!”   「阿纱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娜吉妮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低声骂着耳麦里的那位没有身体的死AI:‘你少插话。’   「是不是卡洛琳上午刚刚浇过。」   ‘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浇水的问题。’   娜吉妮掸掸衣服上的草屑,把有些凌乱的黑发整理服帖,掏出手镜照了照:很好,又是那个优雅规矩的女仆了。   “嘿娜吉妮…”   “你今天离我远点。”娜吉妮平复着未缓的喘息,端起姿态,迎接朝她们跑来的一脸恐惧的小情侣。   南希和格伦。   “南希?”   女孩脸上满是惊恐。   “死了!!蒂娜死了!!”她尖叫着。   女士的小白皮鞋踢起一片青绿色的草屑,棕发姑娘不等站定,直接朝森月纱娜吉妮扑了过去!   “娜吉妮!森月纱…蒂娜死了…”   什么……?   “她…”   格伦走过来,冲着主仆二人摇摇头,把女友搂进怀里。   “罗德杀了她…”他说。   男孩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会杀人,可法律不会凭孩子们的臆测而判断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罪。   昨天傍晚,或者,深夜。   蒂娜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个时间,和她同处一室的只有她的男朋友。   罗德·蓝尔。 Chapter26 你可真聪明   “你们不是朋友吗?”   搂着惊魂未定的姑娘进了正厅,娜吉妮给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淡茶。   “到底出什么事了?”   南希揉着发红的眼睛,脸上一片茫然。   “不是这样…”   警察说,是罗德杀了蒂娜。   不是这样…   “她们昨天的确发生了一点口角…只是一点点…以前也经常这样。”   “然后呢?”   “然后父亲就抓走了罗德。”   唐纳德·汤普森,南希的爸爸,镇警。   “这件事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孩子。”迈尔斯正好从屋里出来,还是穿的那身睡袍,今天倒是没戴眼镜。“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喝完它,在这里睡上一觉。等醒了再去警局。”   老人找了个张椅子坐下,看看娜吉妮:“如果需要大人,我可以和女仆小姐陪你一起,南希,格伦。”   不…不是这样…   南希疯狂摇头,挣脱开娜吉妮的手。   撸起袖子。   “不是罗德!!”   “不是!!”   女孩光滑的小臂上,一块极其惹眼的红。   小片的烫伤。   娜吉妮没说话,转身上楼去找医疗箱了。   “我看见它了!”   南希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抓住了森月纱的手。她盯着她,一字一句:“我看见它了。”   “抱歉…你看见谁?”迈尔斯插话:“南希,我建议你最好休…”   “我知道是谁杀的蒂娜!!”   近乎神经质的女孩让周围一阵安静。   过了十几秒,迈尔斯才绷起脸,严肃的告诫她:“南希,这些话你应该对警察说。”老人以为这孩子是为了包庇自己朋友而撒谎,他不是警察,森月纱和娜吉妮也不是。不管如何,只有警察和检察官才能帮到她们。   “他们不会相信的…”南希苦笑:“离奇的梦…”   梦?   等一下。   迈尔斯从兜里掏出眼镜带上:“你说什么,南希?”   “在梦里,有个怪人追杀我…”   南希说,就是蒂娜曾梦见的,曾在她们野餐时形容的那个怪人。   “它的手上有一副尖锐的爪套…”   “我拼命的逃,拼命的…”   “蒸汽管道烫伤了我的手臂。”   “我尖叫…”南希举起胳膊展示给迈尔斯看:“然后,在课堂上醒了过来。”   “在学校里。”   梦里受过的伤,会出现在现实的躯体上?   迈尔斯半信半疑的捏着眼镜框往前凑了凑。   “你确定…你没撒谎?”   南希十分确定。   除非她疯了。   “那个怪人,他的脸被烧伤过。”   女孩知道大概没人相信她,竭尽全力的表达着自己的认真和清醒:“他带破旧的圆顶礼帽,瘦长身,他知道我们的名字。”   ‘南希…哈哈哈哈…’   南希哆嗦了一下。   “我不能…我不能,我会像蒂娜一样死…”   咔哒。   “你不会死的。”   女仆拎着急救箱噔噔噔的走下楼梯,沉沉的箱子打开,拉过南希的手臂。   “嘶…”   “别乱动,很快。”药膏抹匀,纱布绕了两圈。娜吉妮温柔的将女孩的袖子拉下来,嘱咐道:“先别沾水。”   南希乖乖的把胳膊收回去抱着。   “你的意思是,有个‘怪物’在梦里追杀你们?”   娜吉妮总结了南希的话。   小情侣睡在一起,傍晚,或者夜里,有个怪物在梦里杀死了蒂娜。理所当然,和他睡一张床的男孩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没错吧。   女孩焦虑的点头:“…罗德也有危险,我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从哪?从监狱?”迈尔斯皱眉:“孩子,如果他触犯了法律,就得——”   南希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他没有!!”   “罗德没有杀蒂娜!”   “好吧,所以你现在是想和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老人,和一对儿主仆,和我们讨论怎么…劫狱?”   老人的话如同一根戳破气球的针。   南希缓缓瘫了回椅子。   “怎么办…”   “我想,我们得先确认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森月纱举手:“我有办法确认。”   格伦眼睛一亮,听对方继续说道:   “只要他忽然在监狱里莫名其妙的死掉,不就证明南希说的都是真的了吗?”   南希:……   娜吉妮:……   迈尔斯:……   这种‘聪明’的结论还用你说?   “主人…”   森月纱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别客气,身为主人帮你们出谋划策是应该的。就这样,我会让人盯着那个摇滚宝宝,等他死了我会通知你们。”   死了就晚了,亲爱的。   娜吉妮揉着太阳穴叹气:“假设。”她看了眼南希:“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南希…你是不是打算今天不睡觉了?”   睡着了就会做梦,做梦,就会被追杀。   果然,南希坚定的点了下头。   “你能保持多久?我是说,不睡觉的状态。”   “…两天,三天?”   娜吉妮扫了眼墙壁上的挂表:“上个定时的闹钟吧,让你的男友守着你……如果你敢的话。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或许…我的主人可以帮你。”   “诶,你们聊到我了吗?”   森月纱怯怯的举手。   “我行吗?”   装什么天真小蘑菇。   娜吉妮撇嘴:你不就等着这一幕呢?   梦寐以求的麻烦。   森月纱…?   南希看了看这位有钱有闲的女孩。   帮我?   个子没自己高,手臂没自己粗,除了胸脯和脸…   “我想我应该先去警局看看罗德。”   南希婉拒,拽着自己的男朋友站起来。   “我会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女孩认认真真的开口:“请你们也注意‘梦境’,那个怪物说不定也会找上你们。”   娜吉妮笑着道谢。   在梦里杀人的怪物,这可能吗?   南希带着格伦离开后,迈尔斯才把刚睡醒的詹姆斯和菲利帕叫出来。   “森月纱。”   菲利帕张开手要抱。   “嗨,你睡得怎么样,祈祷了吗?”   迈尔斯:…该死的糖果之神。   “祈祷了,”头发都睡歪的小家伙当着所有人开始告密:“迈尔斯没有祈祷!我和詹姆斯都祈祷了。”   喔…   娜吉妮和森月纱意味深长的转过头。   承诺了陪孩子们一起。   没有做到呢。   骗小孩的死老头。   迈尔斯朝自己的孙女做了个鬼脸:“今天没有甜奶喝了,菲利帕。”   “我有娜吉妮。”   老人耸耸肩:“别霸占她,菲利帕。她是森月纱的。两个人的时间显然都花在你们身上了,以至于在草坪上…”   混蛋。   这老头什么都看见了。   ——迈尔斯的卧室窗户正正好对着草坪呢。   “迈尔斯先生。”   “我得先说好,我不是故意的。我正巧拉开窗帘晒晒太阳…嗯,我的年龄已经不允许我看太刺激的东西了。”   娜吉妮撩了撩前额的发丝,嫣然一笑。   “你的年龄应该允许你饿几顿吧?” Chapter27 被捕与指控   “你当时在哪?”   “在床上。”   “你在睡觉吗?”   “我醒了。”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抱歉,你刚才说,你在睡觉。”   “我后来醒了。”   “什么时候?”   “就在蒂娜尖叫的时候。”   “然后你不耐烦,用利器杀了她?”   男孩带着手铐,双拳攥出了青筋:“我说了——我没有杀蒂娜!”   你还生气?   做记录的警察更生气好么。   处于大好年华的姑娘被这么残忍的杀死了。   “如果你不能安静下来,我们就过两个小时再谈。”警察拿着笔敲了敲桌子:“罗德·蓝尔,你现在被指控二级谋杀,没有奇迹出现的情况下,你大概会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我想,应该没有吧?”   男孩早就没了前几天野餐时的意气风发,不嫌热的皮衣被脱在了门口,此时此刻他只穿着一件毛糙的白背心儿。   “我…没有杀蒂娜。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怎么能会杀了她…”   罗德痛苦的抓着头发:“请相信我,我怎么敢…”   咚咚。   警察又敲了敲桌子。   “案发时只有你在场,对吧?”   “…是的。”   “从当时的血液喷射位置和所留下的指纹分析,你就在死者的身边。很近,没错吧?”   “…是。”   警察放下笔,审视的看向罗德:“照你所说,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把蒂娜举了起来,甩在天花板上——然后,她的身体,确切说是腹部:被无形的——某种看不见的利器,割了无数刀。”   “是吗?”   “是。”   “你是不是当我们傻?”警察勃然大怒,把桌子拍的砰砰响:“告诉我!小混蛋,你把凶器藏在哪儿了?”   我没有…   我没有杀蒂娜。   叩叩。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帕克。”   “队长。”   “先到这里吧。”汤普森微微摇头示意。   罗德·蓝尔的案件现在警队上下焦头烂额。   这几天应该睡不了了。   “队长?”   审问罗德的中年警察推门出来,残留在脸上的怒气久久未散:“他坚持他的那些鬼话。”   ——找不到凶器,就几乎无法证明罗德·蓝尔杀了蒂娜。   警方不能做有罪推论。   证据链必须完整。   麻烦的是,死者蒂娜身上确实没有罗德‘伤害’她的痕迹。   一丁点打斗的伤痕、淤痕,包括对方的毛发…   ——人在濒死时不可能不挣扎,就仿佛她真的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杀死一样。   当然,这些不重要,汤普森认为,只是罗德做的比较缜密而已。   “爸爸!”   南希推开警局大门跑了进来。   唐纳德·汤普森看了眼女儿,跟自己的队员说道:“先关起来吧,让加西亚围着湖和不常去的小路找找。”这件案子应该确凿了,只要找到凶器。   只要找到凶器。   帕克点点头,和南希打了声招呼,转回审讯室。   “爸爸…”   “跟我来。”   汤普森黑着脸,把女儿拽进自己的办公室。   “坐下。”   男人按着配枪,指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坐下。   看着南希。   不让人省心的女儿。   “爸爸…”   “我告诉过你,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汤普森开口就是训斥:“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掺和到杀人案里?”   “我只是在楼下住…”   男人冷笑:“和谁?”   南希低头不语。   “格伦,是吧?那个‘贵公子’?瞧瞧他的父母,有点钱就看不起所有人——南希,我告诉过你。”   “我们只是看看电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四个人在蒂娜家干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汤普森是极其极其极其的反感另外三个——两个吧,毕竟有一位已经死了。   他非常反感那几个孩子。   他认为是他们把南希带坏了。   你瞧,他作为警长,没时间陪女儿;她的妈妈整天酗酒,仍没时间陪女儿。   ——她的女儿就不能自己好好生活吗?   ——不是每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都这样。   ——她非要跟那些垃圾鬼混?   “你已经很享受‘特权’了,”汤普森警告女儿:“作为涉案人。”   “罗德不会杀蒂娜…”南希小声的反驳。她有点害怕自己的父亲,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朋友…她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被扣上杀人罪。   蒂娜是死在那个怪人手里的。   梦里的幽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为一个杀人犯辩驳?你知不知道罗德·蓝尔的行为有多恶劣?他虐杀了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姑娘!”   汤普森把桌子敲的砰砰作响,闻声而来的警员推门看了一眼,旋即又被自己的队长瞪着小心关上了门…   “案发时你和你的小男友在一楼,二楼只有死者和罗德·蓝尔。你告诉我,杀她的人不是他?”   不是。   南希咬着嘴唇摇头。   见状,父亲不再多说什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玛姬?”   是南希的妈妈。   “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干什么,泡在该死的酒精里?你最好给我仔细盯着点你的女儿,玛姬。如果你不想有天亲手看我把她送进监狱的话…”   南希依稀听到电话里的尖声谩骂。   父亲恶狠狠的挂断后,把电话砸在了桌上。   砰!   南希打了个激灵。   “短期内,别给我见任何你那些狐朋狗友了。”   “爸爸…”   “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你妈妈把你关在家里。你不想这样吧?”汤普森明显对‘父亲’一词有着错误的理解:权柄和控制。这对一个国王来说是好东西,但父亲…   就很难说了。   “爸爸…我可以见见罗德吗?”   “你认为我会允许你见那个杀人犯?”   “他不是——”   “行了。回家去,这是我的工作,南希。别给我找麻烦。”   南希焦急的往前挪了挪椅子,趴在桌子上探身:“爸爸,相信我,我能证明罗德不是杀人凶手。”   是吗?   让那么多警员、法医都焦头烂额的案子,你倒说的轻描淡写?   汤普森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真的和那些狐朋狗友待在一起太久了。   “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   “爸爸!”南希尖叫着站起来,不管不顾的上前:“来不及了!带我去见罗德!我得提醒他不能睡觉!蒂娜就是被睡梦里的幽灵杀死的——!”   作为一个警长,有一天,你的女儿告诉你:这次案件死者的死因,是因为某个魔法师从五百米外发射了一颗火球炸死了他。   汤普森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嗑药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门被粗暴的推开。   还是那个警员。   “汤普森,你最好来看一下。” Chapter28 大锤和游旱泳的可怜首领   “滚进去。”   罗德被推了个趔趄,身后,警员使劲的甩上牢房的铁门。   “以后的日子你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帕克凶狠的隔着铁门瞪他:“你应该被指控一级谋杀,罗德·蓝尔。”   春木镇这么多年少有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凶杀案,上一次还是几十年前——镇子小有小的好处,这里的邻居大多都相互认识,外来人很少,也就不会像那些‘大都市’一样总发生些让人难以相信的案件。   没想到…   在他任职期间,还能遇上这么凶残的孩子。   是的,孩子。在帕克眼里,罗德·蓝尔只是个孩子而已。一个疯狂的、残忍的、完全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误,且直到现在还试图逃避法律制裁的极其聪明的混蛋。   “就因为争吵,所以你杀了她?”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吗?”   罗德坐在牢房的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不发一言。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唾弃你!”   帕克‘呸’了两声,扭头离开了这里。   他们绝对要钉死他,不能任由这个祸害回到镇子里。   谋杀罪。   “蒂娜…”   罗德·蓝尔苦笑。   阴潮的牢房里有股难闻的臭味,不知道上一个羁押在这里的人是谁。男孩痛苦的弯下腰,将脑袋放进掌心…   蒂娜…   他没有说谎。   他真的没有杀死蒂娜。   他只是…只是…   只是在当时,退缩了。   那晚,他们躺在一起。睡梦中,朦朦胧胧的,他听见了蒂娜凄厉的惨叫声。   ——她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按在了床上,四肢不停的挣扎;罗德当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吓的只穿了条短裤就跳下床,拉开门,用吼的叫醒楼下的格伦和南希。   他们听到,穿好鞋,上楼——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内。   蒂娜死了。   她被从床上拖到了地上,然后沿着墙壁一直上升,被按到了天花板上。   她的腹部凭空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划痕,鲜血就从其中喷涌而出。   喷的到处都是。   包括他的脸上、身上。   他吓坏了。   之后…   蒂娜被扔回床上,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他吓破了胆,不敢上前。   等南希从一楼上来后,蒂娜已经被割成一团肉泥,死在了血湖里。她的上半身在床下,下半身在床上。   “蒂娜…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太害怕了…”   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黑乎乎的地砖上。   过了一会,等男孩的抽泣声也微不可闻后,牢房终于回归了寂静。   接着,是轻轻的鼾声。   罗德太累了。   这两天内发生的事让他完全无法承受。   他…   睡着了。   ‘罗德…’   谁在叫我…   ‘罗德,罗德·蓝尔…’   谁在叫我?   ‘亲爱的罗德·蓝尔,来听听摇滚乐吗?’   朦朦胧胧中,罗德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   ‘罗德·蓝尔。’   ‘勒紧吗?’   ‘罗德·蓝尔。’   ‘呼吸…深呼吸…’   眼睛睁开一条缝。   红绿条纹相间的线衣。   向上…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唯有两颗凸在外面的眼球满是笑意的打量他呢。   “Fuck——”   突如其来的惊悚感让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它是谁’、‘它是怎么进来的’——完全没有出现在大脑里。他想冲到牢房的铁门前求救,一条旧被子拧成的绳牢牢勾住了他的脖子。   看起来,已经勾了很久了。   一头拴在他头顶的粗水管上,布头缓缓收缩。   “罗德·蓝尔。”   怪诞滑稽的声音却有着一张狰狞的脸。   他似乎是被火焰烧伤过,面目全非;他的左手完好,右手却套着一副夸张的利爪——五根向手心弯曲的、如同手指一样的金属利爪正在随着他戏谑的动作而‘咔咔’作响。   “罗德·蓝尔。”   咔嚓咔嚓。   帽檐下的脸狞笑着靠近:“你喜欢摇滚乐吗?”   绳索越勒越紧。   “蒂娜在看你呢。”   越勒越紧。   渐渐的,他的脚悬空了。   “真可怜…”   咔嚓咔嚓。   “你的朋友都不来看你。”   金属手抓‘咔嚓咔嚓’剪动,在罗德的喉咙、腰腹比划来比划去:“她们不信任你了吗?”   “毕竟,你杀死了蒂娜…”   血液涨在大脑里,眼球开始向外凸起。他不得不双手握住勒紧自己脖子的布绳,求救的嘶喊声也开始变成无意义的吼叫。   “你说什么?”   红绿线衣做了个俏皮的动作:把完好的那只手贴在耳朵上,侧着头靠近罗德:“你说什么?大点声,孩子。”   罗德只是拼命的瞪着双腿。   “真遗憾,我还以为你要求救呢。”   “如果你说出来,没准我就放过你了…”   咔嚓咔嚓。   滑稽的影子习惯性的弹着手指上的利刃,金属交错摩擦时发出锋利的剪刀音。他在牢房里转了一圈:“看看他们让你待的地方,又脏又臭,还有蟑螂。你是怎么忍受这种——”   回头时,罗德已经没了声息。   咔嚓咔嚓。   悬空的尸体随着男孩腿部的抽.搐而左右晃动。   “哦…”   “可怜的罗德·蓝尔。”   “希望你的灵魂能在地狱里得到安宁。”   咚。   一声细微的震动。   影子迅速回头。   这座牢房里不应该有第三个生物。   咔嚓咔嚓…   他弯下腰,看见了一个…   一个…   那是什么玩意儿?   ——盘膝而坐的小人儿?   ——身前还倒放着一把巨大的锤子?   ——身材倒是不错…   ——她还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   “你是谁,美人儿?”   神经质般抽搐的五根手指带动锋利的刀刃,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泥泞的脚印儿。“看我发现了什么?新的物种?”   “我叫昆娜。”   中分直发的小人儿有着颗挺巧的鼻子和一双锐利的眼。她穿了十分显身材的运动背心和短裤,双手搭在锤柄上,不耐烦的嘬着腮:“你就是那个在梦里杀人的怪物?原来还能跑到现实世界?”   看着越来越近的皮靴,她挺着沉甸甸懒散站了起来。   拎起锤子。   “快一点,今天的夜间剧要开始了。”   “美人儿…你想来一次肢体分离的——”   “啧,除了女王陛下我是真懒得听其他生物絮絮叨叨。”   一阵风从铁门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巴掌大的妖精消失在原地。   还有那柄巨大的锤子。   “你被烧伤过?你是什么怪物?”   红绿条纹的线衣,肩膀上。长发垂肩的妖精把手里的锤头挥舞的嗡嗡作响:“算了,也不重要。我为什么要问垃圾是怎么变成垃圾的。”   没等尖锐的爪子迎面劈下,昆娜‘哈’的一声,绷腿转腰,两根手臂拧着锤子向前挥舞,带起了震破空气的巨响——!   嘭!!   闷在罐子里的爆炸声。   啪嗒…   整张脸被砸碎的头颅落地。   身体应声而倒。   “哦,你杀了我。”   那张因火焰灼烤而狰狞的头颅几乎变成了一滩烂肉,却依然在昆娜的视线里摆弄他常使的戏谑腔调。   几秒后,一扇幽蓝色的门扉浮出砖面,囫囵将尸体吞了下去。   “可回收垃圾。”   轻飘飘的落地,昆娜嫌弃的甩甩锤子。   “你干嘛弄的那么血腥。”门缝旁,阿莉埃蒂靠着墙,细细的刺剑在肩膀上敲来敲去。“女王陛下只是让我们来看看那个男孩会不会真被怪物杀死。”   “所以现在有新的结论了。”昆娜扛着锤子走过来:“它似乎是可回收的那种。”   很明显没死。   “别做多余的事。”   昆娜走到阿莉埃蒂,不经意的挺了挺胸。“你说什么?”   “离我远点死胖子。”   “嘴硬是没用的。”昆娜露出戏谑的笑容,本来就高一点的她非常享受用自己的凸面向‘平平无奇’的阿莉埃蒂示威:“你好像没少偷喝女王陛下的牛奶,还经常用她的杯子泡澡吧?没想到我们的首领是个这么迷信的妖精哈哈哈哈…”   “你闭嘴。”   “干什么嘛,想要变大,明明我有很简单的办法,很容易的。”昆娜拎着锤子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她蹦跶几下,阿莉埃蒂的眼睛就跟着上下动了几下…   她倒不是羡慕昆娜的身材,就单纯的…   就单纯的…   单纯的喜欢DuangDuangDuang的感觉。   一定是这样。   “你、你有什么办法…”   昆娜神秘一笑:“祈祷。”   “什…”   “向糖果之神祈祷。”   阿莉埃蒂气急败坏的举起刺剑:“昆!娜!”   “我最近从女王那儿听来的新梗。”   昆娜抬手按着眼睛一拉,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抢我的首领位置。”   “我本来就应该是首领!”一头珊瑚发的阿莉埃蒂炸着毛窜起来:“是我最先到女王陛下身边的!”   “你跟女王一点都不般配。真可怜,你是不是经常用正面在地上游旱泳。”   “…我要取消你这个星期的零用钱。”   昆娜才不在意呢。   毕竟…   “毕竟你也没有零用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女王陛下早就把你这个星期的零用钱拿去买新款的包包了。”   阿莉埃蒂:……   你是不是想造反。   “我是想气死你。可惜,涨起来的只有腮。”   锵!   刺剑尖甩过砖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昆娜你来,你来,我要和你决斗。”   “你当我傻,再见我回去看连续剧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快消失,牢房里只剩下一具被吊死的、逐渐冰冷的尸体。   不久后,尖叫和匆忙的脚步声才出现。 Chapter29 仨也不换与娜吉妮的疑惑   罗德·蓝尔死了。   被一张布单吊死在牢房里。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事实上警方也是这么判定的:   畏罪自杀。   很有说服力的结论,毕竟谁也不可能在报告上写:一名隐形人(能够穿墙)大摇大摆的进入牢房,用布单拧成绳吊死了罗德·蓝尔(并且没留下任何痕迹)。   激情下的杀人,激情下的自杀。   南希风风火火的在客厅里来回打转,把地板跺的震天响。   “他们在胡扯!”   “罗德是被那个怪物杀死的。”   女孩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迈尔斯——行吧,老人在她的逼视下被迫点了点头。   那又有什么用?   倒是阿莉埃蒂和昆娜回来报告让森月纱主仆早早知道了真相。   有意思,在梦里杀人的怪物吗?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阿莉埃蒂从森月纱的绒绒头发里钻出个脑袋,两只手抱着她的耳朵小声:‘昆娜杀过那家伙一次,好像没有死。’   在森の史莱姆峡谷里享受自家主人舒适体温和柔软挤压的昆娜小姐比了个‘耶’。   ‘你怎么又让她去那儿了!’   ‘这是我们「大大同好会」的福利。’   阿莉埃蒂冷笑:‘我猜这个同好会是绝对不会让我加入的对吧?’   ‘…你猜的可真准。’   小人儿呲出尖牙吭哧一口咬住森月纱的耳朵。   ‘我今天必须给你耳朵咬几个洞…你这个偏心臭女王!’   ‘昆娜说你比较适合在伊莫顿的胸口玩。太过遥远的目标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她说,得设立一个容易追赶的。’   实际上,伊莫顿…   也不太容易追赶。   那位祭祀大人可是黄金身材呢。   阿莉埃蒂,负重前行吧。   ‘我这辈子应该没什么可负重的了…’阿莉埃蒂沮丧地顶起森月纱的头发,火红色的脑袋垂下一缕缕的小黑毛:‘先不说那个怪物,森月纱,你是不是对卡洛琳和卢克做了什么…’   森月纱茫然的‘嗯?’了一声。   ‘你骗的了娜吉妮可骗不了我。’   妖精是非常敏锐的,再加上她们的身体很难被人类发现,最近替森月纱「寻宝」(踩点)时可没少注意到反常的卡洛琳和卢克。   那两个人明显快疯了。   ——阿莉埃蒂想来想去都不明白,森月纱是怎么做到的。   不在「月神」姿态下,自家女王应该是没办法做到像她妈妈一样的事情——否则她身边的女孩们早就疯了。   阿莉埃蒂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躺在森月纱的头顶。   ‘所以,是那个在梦里杀人的怪物干的?不对,那玩意好像也没这个水平…’   凡人直视神明…   这座镇子里还有其他高等存在?   阿莉埃蒂警觉的竖起一根红毛,撑着森月纱的脑瓜坐起来开始左右不停的嗅着:强大的存在…或许会威胁到女王陛下的安全…到底是什么,瞒过了自己的感知…   “诶呀,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就跟吃饭一样嘛,饿了的时候闻哪家餐厅香就去哪家就行了。”   ——她神神叨叨的女王还真这么干过。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要回去了吗?”   阿莉埃蒂犹豫了一下,看看昆娜——对方不耐烦的挥了挥胳膊,让她先走。   ‘我还得在享受一会女王陛下的史莱姆呢,你懂什么全身按摩。’   ‘昆娜。你这辈子都别想当首领。’   大锤小姐表示如果每天都能在沟沟里躺一会给俩首领都不换。   仨也不换。   …………   ……   “今晚就在这睡下吧,南希。”   森月纱在一旁听着两只妖精斗嘴神游,这边的南希和格伦心急如焚;   “我会守你一晚。”娜吉妮摸了摸南希的小卷发:“发现不对劲就叫醒你,对吧?”   南希咬着牙点头。   “今晚过后,你们就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迈尔斯抖抖报纸,露出那副眼镜:“哦,我倒希望最好不是,南希。”不是还好,如果事情发展真的那么魔幻,就证明他和自己的詹姆斯、菲利帕来错地方了。   为了躲一个恐怖的东西,却掉入了另一个恐怖的陷阱之中。   “就这样,谁想来点小蛋糕?”   南希看了看格伦,两个年轻人摇头。   现在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森月纱把手举的高高的!   迈尔斯放下报纸,也一脸笑容的学着举起手:“我替菲利帕和詹姆斯。”   娜吉妮:……   你的传染范围又扩大了主人。   做一些小蛋糕,滚几杯红茶,热腾腾的进了肚子,再配上窗外时不时的三两声鸦鸣,树叶被吹的哗啦响——就有点犯困了。   “睡吧,主人,我去南希那边。”   娜吉妮把小毯子给森月纱拉好,脑袋露出来:“迈尔斯似乎有点担心。”刚刚送蛋糕和红茶的时候老人提了几嘴。   虽然仍是不太相信。   “他为了逃避什么跑到这种乡下来,结果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就好笑:“也是够不幸的老人了。”娜吉妮坐在床边,把森月纱脸上的头发捋顺:“这两天,你觉得好玩吗?”   “还可以喔。”被裹的像只蚕宝宝一样的少女只露出脑袋:“听完这个故事,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总能有麻烦找上我吧。”   娜吉妮:盼点好。   森月纱的手从小毯子里钻出来,揪了揪娜吉妮袖口的流苏:   “晚安亲亲~”   女仆撩起头发俯身,十秒后,吹灭了蜡烛。   ——娜吉妮一开门差点没吓死。   黑漆漆只有烛火微光的走廊,金发的女人一脸阴翳的蹲在门口,左手攥着一块脏抹布…   “…卡洛琳?”   娜吉妮退了半步,上下打量她:“你在这儿…”女仆眯眼:“…干什么?”   她注意卡洛琳右手捏着什么东西。   “擦地板,娜吉妮。”   卡洛琳开口,声音沙哑的像个老人。   擦…地板?   “…半夜?”   “这是我的房子。”卡洛琳阴着脸站起来,捏着什么的手藏在背后:“晚安,娜吉妮。”   她转身的刹那,娜吉妮看见了她捏的东西。   两根长长的、略微卷曲的黑发。   自己是直发,那么…   森月纱的?   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走廊的尽头。还没等娜吉妮走近楼梯,另一道非常轻的皮鞋声靠近了。   烛光照亮了他的脸。   ——卢克·马歇尔律师。   娜吉妮侧身贴在走廊转角,静静盯着男人,看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森月纱的卧室…   然后。   撅着屁股蹲了下来。   在地板上找什么…   这俩人,有毛病吗? Chapter30 靠谱的男朋友   “我睡着后,一旦出现不正常的情况,叫醒我。”   南希坐在床边嘱咐着沙发上的两人,她穿着睡衣光脚踩在地毯上,娜吉妮和格伦就在她正对面。   “盯紧我。”   “格伦…”   相比娜吉妮,南希当然更信任自己的男友。她使劲捏了捏格伦的大手:“就二十分钟,格伦。”   男孩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出现任何危险。”他反握住南希的手,拉着椅子坐到床边,开玩笑道:“我会打醒你。”   “打醒?”   格伦张手作势挥了几下,挤挤眼睛:“像之前跟罗德打架一样。”   ——提到罗德,两个人不禁沉默。   罗德死了。   “我不会让你再出事了。”格伦脸上闪过怒意:“不管它是什么怪物,哪儿来的。除非他连我也杀了!”   南希使劲打了一下格伦的手背。   “闭嘴吧,说点让我能安心的。”   定好闹钟的时间,盖上小毯子。   被两个人看着女孩一时间有些无法入睡,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各种思绪在脑子里乱窜。   担忧、惊恐、迷茫、不解…   “我会死吗?”她忽然开口:“被怪物盯上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对吧?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   你不会的。   格伦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嘴里轻轻念着哄睡的诗文:   ‘午夜的钟特别慷慨…’   ‘给了充裕的时间;’   ‘我比尤利西斯的水手们航行的更远,’   ‘驶向梦的世界,’   ‘超越人类记忆的彼岸。’   男孩的声线越来越轻,也越来越细,像一缕袅袅从香炉中燃成的灰蛇蜿蜒上升:   ‘握在那里撷取的一鳞半爪,’   ‘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   ‘形态简单的草叶,’   ‘异乎寻常的动物。’   ‘与死者对话,’   ‘实为面具的脸庞…’   听着格伦温柔干净的呢喃,南希的身体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她的视线摒弃了烛火的光芒,逐步向黑色的眠梦走去…   她能感受到格伦手掌的温度,能感受到他随着诗文的节奏,自己给自己敲击着节拍——用食指,一下一下俏皮的轻点自己的手背;他的虎口和指肚有些茧子,手指很粗…   也很…   锐利?   迈向睡梦的脚步猝然停顿。   南希迷糊间,手掌向上攀了攀。   她听见格伦还在念着那篇似乎很长的诗文——很长,可听起来却越来越不像诗了。   ‘一,二,Freddy来找你了…’   ‘三,四,锁好门…’   ‘五,六,盖上脸。’   ‘七…’   ‘八…’   ‘…呼吸即将停止。’   ‘九,十…’   ‘永远失眠…’   ‘Freddy会和你互道晚安…’   这是…诗吗?   南希皱了皱眉。   她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就在这几句诡异的类似童谣的念白里悄然消失。   格伦,别念了。   ‘一,二,Freddy来找你了…’   ‘三,四,锁好门…’   ‘五,六,盖上脸。’   ——格伦!停下…   ‘七…’   ‘八…’   ‘…呼吸即将停止。’   ‘九,十…’   ‘永远失眠…’   ‘Freddy会和你互道晚安…’   下一刻,南希用力甩开格伦的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格伦…该死,我这样睡不…”   剩下的话熄灭在唇边。   格伦,娜吉妮的身体笔直僵硬的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她攥着的那只手横跨了五六米的距离,长长细细的胳膊尽头,是五根锋利泛着冷光的金属刀锋。   她们的身体里…   空空如也。   两个人的脸色泛着死青,相同角度的转头,无神的眼直勾勾凝望着她的方向。   “南希…”   她们同时开口了。   发出诡异的笑声:“你好啊,南希。”   “我们又见面了。”   南希尖声一声,翻下床。   “你想去哪?小可爱…?”   熟悉的红绿相间的线衣,圆顶礼帽,面目全非的脸。   还有…   咔嚓咔嚓。   那只锋利的爪子。   他站起来,戏谑的迈着步子,走向床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南希…”   咔嚓咔嚓。   “节目还算有趣吗?”   “南希?”   “你藏在床底了吗?”   南希死死咬着牙,单手捏住了床边的烛台——常点蜡烛就必然会有烛台。希望这根尖锐的东西能送你下地狱…   “南希?”   “去死吧混蛋!!”   沉甸甸的金属朝着床上砸去。她分不清哪里是对方的脸或身体,双手握着,用尖的那头不停的戳!   噗。   沉闷的穿刺声。   南希感觉手心沾上了一些黏滑的东西。   “你可以再刺深一点,南希?”   她抬起头。   烛台针正牢牢的扎在怪物的另一只手掌里。   扎穿了手掌。   血肉模糊的怪物咧开嘴:“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杀你时,我会慢一点的…”   咔嚓咔嚓。   五根刀刃随着扭动的手指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眼前的一幕让女孩的思维有瞬间的闪停,她愣愣的松开手,‘砰’地坐倒在地上。   “你,你是谁…”   咔嚓咔嚓。   “你的噩梦,南希。”   人影单手拎起南希,尽管女孩疯狂的挣扎推搡,用尽全部力气抓住另外那只套着锐利爪套的手臂——手臂仍缓缓的朝她的脸靠近着。   咔嚓咔嚓。   “你看,我会很慢、很慢的剥下你的皮。”   “你的朋友会看一场不用付钱的表演…怎么样?”他滑稽的吐出舌头舔了舔南希的脖子,脸上的瘢痕狰狞又恐怖:“就像蒂娜那样挣扎,我切开了她的小腹,哦…很麻烦,切开后,里面的东西就止不住的流出来了。”   “装不回去。”   “我只好多切了几次。”   人影的脸上开始流出粉色粘稠的、让人作呕的液体。他靠近南希,在挣扎的女孩耳边悄悄说道:“是弗莱迪,弗莱迪杀了你,南希。你喜欢哪一把?还是,全部?”   咔嚓咔嚓。   五根刀刃在手指的带动下前后交错摆动。   “都…”   “你说什么?小可爱。”   “都不…”   南希强忍着作呕,握住他的手后,双脚朝他的肚子猛地一蹬!   骤然而来的下坠感!   砰…   “不…不!!都不…”   “不要…”   “南希。”   “不…”   “南希。”   “不…!”   “南希。是我。”   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挣扎的身体。南希喘着粗气,大汗淋淋的睁开眼。   闹铃正在耳旁噪响。   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南希,你醒了。”   “娜吉妮…”   已经虚脱的姑娘捋掉挡住视线的棕发,侧了侧头,看向旁边的沙发。   自己亲爱的男朋友:格伦先生。   正呼噜呼噜睡的香甜…   Fuck u 格伦! Chapter31 漂亮姐姐   哈…   迈尔斯(Miles)   格叽格叽。   菲利帕(Phillipa)   格叽格叽。   詹姆斯(James)   格叽格叽。   ——森月纱吐了口热气,用食指做笔,在蒙了层哈气的玻璃窗上写下几个名字。   英文歪歪扭扭的。   “迈尔斯,就这些了吗?全家人?”   “全家?”老人眉峰一耷拉:“你想干什么,森月纱?”   “快点快点,还有谁。”   “还有我女儿和她的丈夫。M-a-l,梅尔,C-o-b-b,柯布。”迈尔斯放下书撩起毯子来到窗前。   自己全家的名字都被森月纱借着哈气写在玻璃上了。   然后呢?   “然后?”森月纱坏笑指着渐渐透明的哈气:“迈尔斯,你看。”   在一老一小的凝视中,热气缓缓消融。   窗子恢复了剔透。   “你的全家没啦!”   迈尔斯:……   他终于明白娜吉妮说的‘她有时候会稍微调皮一点’是什么意思了。   首先,并不是‘有时候’;其次,也不是‘稍微’。   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老派女仆也会避重就轻了。   “行了吧,别再刺激了我森月纱。要不是车票不好买我今天就带着菲利帕和詹姆斯离开。”   昨天出了那件事儿,迈尔斯是一秒钟都等不了,醒了就张罗着带上孩子跑路——开玩笑,一个能在梦里杀人的怪物,怎么看都比来他教室听课的‘那个东西’要可怕的多。   这不就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么。   菲利帕揪了揪他的袖子,眼巴巴的:“迈尔斯…”   小姑娘不乐意走。   她还想和大姐姐扑蝴蝶、听她讲故事呢。   “我还没听完芭丝特的故事呢…”   芭丝特又是什么玩意儿?老人垂眸看着‘可怜巴巴’的孙女:“菲利帕,我不能把你和詹姆斯置于危险中。”   “哦…那,姐姐走吗?”   娜吉妮嗤笑。自己主人就跟老太太一样还等着看热闹呢她能走?   那才有鬼了。   “我们明天就走。”   老人无视了孙女恳求的眼神。   “可是。”   缺牙的菲利帕看了眼自己摆弄小飞机模型的弟弟,负担很重的,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为了能留在这里跟大球姐姐玩,她只能把后半夜的秘密说出来了——弟弟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男人,关键时刻就知道玩飞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菲利帕不知道的是,长大的男孩子依然爱玩飞机。   “迈尔斯。”叫了爷爷的名字,菲利帕很认真的用童音说道:“我和詹姆斯是不会被怪物抓住的。”   老人不置可否:“我会考虑让你往体育方面发展,不过抱歉,我们一定要——”   等会…   迈尔斯俯下身一脸严肃:“菲利帕,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嘴唇微不可查的打了哆嗦。   “我说,我和詹姆斯…”   “你们见过它了?!”   菲利帕看了眼弟弟——还在‘操纵’飞机在桌子上起飞降落的弟弟。   靠不住的弟弟呀…   “是的,迈尔斯。我见过他了。”   咔嚓咔嚓?   菲利帕有些憧憬的在脑中绘出她的轮廓,小手比划:“有人救了我。”   哦…   可真棒。   事情越来越乱了。   迈尔斯扶着桌子坐实,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孩子对死亡的认知没有成年人清晰,轻巧到一带而过的话里老人能想象到昨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怖。   “你说‘我们’?詹姆斯?”   还在摆弄飞机的詹姆斯也点点头。   “救!漂亮姐姐!”   菲利帕嫌弃的瞥了眼詹姆斯。自己这个弟弟只有在说‘漂亮姐姐’的时候不打磕巴。   其余时间,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说。   “让我缓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首先,一只…姑且用‘只’。一只能在梦里杀人的,名为‘弗莱迪’的怪物,在昨天的前半夜差点杀死了南希;接着,后半夜,他潜入了菲利帕和詹姆斯的梦境——这次,一位‘漂亮姐姐’救了他们。   是这样吧?   “所以,迈尔斯,我们不要走了。”   “你是在和我谈判吗亲爱的?”老人揉了揉小姑娘的脸,拍拍她的脑袋。“你不害怕?菲利帕?”   菲利帕一点都不害怕。   那位姐姐给她的感觉就像大球森姐姐一样:声音大球姐姐要成熟一些,身材苗条一些,高一些;头发和小触须多了一些。   其他的都很好。   很温柔。   比那个铁爪怪人要温柔多了。   “…我可能太老了。我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样的事。”迈尔斯很是疲惫的摘下眼镜,搓揉太阳穴:“实话实说,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看起来‘超出人类范畴’的东西。”老人苦笑着看向娜吉妮:“没想到…”   事情越来越麻烦。   娜吉妮笑笑:“除非你认为这两个孩子得了妄想症。”   见鬼。   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他遇上了?他就想安安稳稳的教课,踏踏实实的度过晚年,没有病痛的在温暖的被窝里离世,躺进棺材,给柯布和孩子们留下一大笔财产。   怎么什么事都让他遇上了。   ——所谓‘漂亮姐姐’是不是当地某种神明的庇护迈尔斯不得而知,但他能肯定的是,自己带着孩子跑路的打算几乎是泡汤了…   鬼知道一旦出了某些范围,那只怪物会不会在梦里伤害他的孩子们。   不知不觉,森月纱来到老人的面前,笑眯眯的递给他一颗奇形怪状的棒棒糖——糖果压制成一本薄薄的笔记的样式。   “你看见了更大的世界,迈尔斯。”把糖果塞进老人手里时,她的脸忽然让迈尔斯觉得很遥远。   是人类的面貌,却又被他的意识否决了‘人类’的可能。   这只雌性生物既危险又亢奋的向前探头,伸出獠牙,逼迫着老人向后靠了靠。   “你看见了更大的世界,应该死而无憾才对。你不高兴吗?”   她栖身的家园在极光的背后,在钟表走过第五刻度的时候睁开眼;顺着月亮,沿着小溪,把枯萎的草木落在身后,一直走向茂盛瑰丽繁花盛开的湖畔。   湖心的雌怪会奉上她热爱的蔬果。   娜吉妮适时的咳嗽了一声。   “咳…主人,迈尔斯先生。”   轻盈的幻觉像肥皂泡一样破灭无踪。   翻开掌心,只有一颗笔记样式的黑色棒棒糖。 Chapter32 迈尔斯的小秘密   “你刚才出现了幻觉,迈尔斯。”   “我虽然老了,也不至于分不清真假吧。”   “是幻觉,迈尔斯。”   “我不认为现在的投影设备能逼真到把一整团星系…”   “幻觉,迈尔斯。”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好吧,我和我的主人并不是人类。”   娜吉妮简单干脆的扔下一句话。   “哦…”迈尔斯一愣。旋即低头嘟囔:“哦,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   噗嗤。   这老头也太有意思了。   娜吉妮给了个不多见的真诚笑容,虽然多数还是对着菲利帕:“你之前说有关‘进入梦境’的办法,是什么意思?”   “那很危险。”老人审视的觑着娜吉妮:“你得保证真像你说的那样。”   菲利帕和詹姆斯在梦里见到的那位‘漂亮姐姐’到底是什么,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它能在那只怪物的利爪下保护自己的孩子多久——这些都存疑。   他只有、也只能相信自己。   他得想办法进入梦里,给那只怪物一个来自建筑学老教授的大嘴巴。   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们靠一个未知的东西来保护。   而好消息是…   这对迈尔斯来说非常简单。   所以,有些秘密,就得告诉她们了。   好吧。   小秘密。   真不会体谅老人。   “梦素(Somnacin),一种潜梦的药。”   迈尔斯推推眼镜,念念叨叨:   “再借助机器,上传意识,可以进入目标的梦境。”   “听起来不像干好事的东西?”   “事实上,也的确如你所说。”一丝悔意从镜片背后流出来,迈尔斯垂下眼帘:“一些小错误。我应该及时制止的小错误…不提那些了。娜吉妮小姐,你现在都清楚了吗?”   娜吉妮优雅的勾着杯柄啜了小口热茶,眨眨眼睛:“一点点。迈尔斯先生,我开始好奇了:之前说,你是建筑学教授?小秘密,嗯?”   老人知道这位窈窕曼丽的女仆小姐想问什么。   “这并不耽误我对最前沿的科技感兴趣。那是一种机器,我跟你介绍的那台。可以将意识投射上传并且链接后参与进去的机器。简单来说——可以用它潜入目标梦境。”   娜吉妮注意到老人说的‘目标’一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是另一个不相干的故事,关于Cobb…他…”迈尔斯不太想谈自己死去女儿的丈夫,他摆摆手,道:“别问太多了,娜吉妮小姐,他的故事和我们眼前的困境并不相关。”   娜吉妮点点头。她清楚若不是菲利帕和詹姆斯受到了生命威胁,这位隐藏很好的老教授绝对不会将这东西展示在自己眼前——陌生人,最多只是一两个礼拜的临时舍友而已。   “我的确不想。”迈尔斯长吁一口气,垂头,掏出镜布擦眼镜,“进入梦境是一件既神奇又危险的事情,”老人摇摇头:“我见过很多人沉溺于此,甚至一度放弃真实的人生。”   擦拭着镜片,老人看了娜吉妮一眼:“…时间久了,他们就分不清真实与虚假了。”   娜吉妮倒觉得迈尔斯有点危言耸听。   人怎么可能分不出真假。   “因为不够久。”老人笑笑:“很多人一开始都这么认为,但当他们体会到自由创造,作为主宰者存在于自己的梦境之中时。娜吉妮小姐,造物主的诱惑力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的多。”   潜入梦境…   “好奇心满足了,嗯?让我们聊聊正事儿吧姑娘。”迈尔斯敲了敲桌子把出神的娜吉妮唤醒:“我之所以告诉你们,也是因为这东西没法单独一个人操作。既然你提出了想要试试看的想法…”   ——娜吉妮说她受到过专业性的训练,怎么看都比自己老胳膊老腿要管用点吧?   “我能带你一同潜梦,进入南希那孩子的梦里。前提是,你得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迈尔斯严肃的告诫她:“娜吉妮,你真的有把握吗?我没办法再一次面对质询的眼神了。尤其是来自那孩子的。”   森月纱。   “我不想被指责说我弄丢了她的女仆或…爱人。”迈尔斯揶揄了一句:“你得跟我说实话。菲利帕和詹姆斯的安全的确是第一位,但我还没无耻到用欺骗的方法把你和你的主人卷进这场怪事儿里。”   “虽然我已经很老了,也见过太多无耻的人。”   娜吉妮很是诧异的看了眼迈尔斯。   真令人惊讶,她以为面对自己孙女孙子的危机,这个老家伙会不管不顾的忽悠她…和任何能帮到他的人呢。   娜吉妮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在梦里受到的伤害会反照在现实中的身体上吧?”   死在梦里,现实的你也会死。   迈尔斯也没回答,转头看了眼主建筑的方向,用相同的句式回她:“你知道菲利帕和詹姆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一位爷爷的怒火么。   “为什么是南希?”   “菲利帕和詹姆斯太小了。梦素可能会对她们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这个说法倒没什么问题…嗯,就算有,也是亲疏间的小心机而已。   “完全了解了。迈尔斯先生。”娜吉妮给老人续上热茶:“你想过一个问题吗?你面对的是一种‘超自然现象’,然而,却选择用科技的手段对抗?”   “入梦无效,或者,我们拿那只怪物没办法的话,迈尔斯,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菲利帕和詹姆斯的老家长,你说我该怎么办?”眼神锐利的老人露出危险的笑容:“不管它是什么东西,至少在梦境方面,我还是有一丁点…把握的。”   一丁点?   你看起来可不像自己说的那么谦虚。   迈尔斯转了转手腕,在这一刻,娜吉妮发现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忽然焕发出了某种灼人的光彩与气势。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个建筑学教授了。”   老人斜了斜眉毛,一脸深意:“我也开始怀疑你和森月纱到底是不是两位来自日本的‘普通人’了。”   女仆和建筑教授相视而笑。   别逗了,普通人会让自己出现那种幻觉么?那孩子刚刚给自己的感觉,就好像他课堂上出现的‘那个东西’一样。只不过,更友善,更…   调皮了…   一点点?   ‘我和我的主人并非人类’——是玩笑吗?   “我们从哪开始?”女仆很诚恳的问道:“静脉输液,然后,身体上插满管子?”   迈尔斯大笑:“没那么可怕,有时候,一切早就在你的不经意间开始了。”   娜吉妮细长的眉毛向内蹙了蹙:“什么?”   老人笑眯眯的抬手,胳膊拄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眼神平静的看着迷惑的女仆:“娜吉妮,你做过梦吗?”   “以前常常。”   “有什么是你完全记不清的地方?”   “嗯…开头?”   一个激灵,娜吉妮反应过来了。   “没错。”   迈尔斯指着不远处被倒转的主楼,穹顶自上而下的盖上了高矮不一的水泥建筑。大地像埋了无数条翻卷的巨蟒,一绺绺的鼓起轰隆作响的岩土血管。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Chapter33 筑梦   娜吉妮从床上醒了过来。   迈尔斯正躺在她不远处的令一张床上。两个人的手臂上插着一根细长的软管,一直连接到床与床之间的圆桌上。   一台极具科技感的长方形机器。   “我刚刚在梦里?”   娜吉妮感觉很不好。   如果她都没能反应过来是梦的话…   “很新奇的体验是吧?”迈尔斯揉了揉有些涨疼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他发现娜吉妮正面色不善的琢磨什么,转念一想,笑了:“我猜你正担心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问题。”   娜吉妮缓缓抬起头,脸色凝重:“没错。太危险了…这东西。”   它真的会让人分不清真假。   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娜吉妮作为一张‘牌’,竟然在那个小小机器的作用下完全没有觉察到自身处于梦境之中——出身年代较早且环境特殊的女仆,还是有点无法扭转自己的观点:她对所谓科技胜过法术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想想托尼·斯塔克,我的创造者,娜娜。你真该改改了。伊莫顿和安苏娜都比你‘先进’的多——他们来自什么年代?」   ‘三千年前…’   「嗯哼。」   “课还没上完,别急着质疑。”迈尔斯揉了揉紧巴巴的脖子,老小孩一样盘起腿:“听着,娜吉妮。我们不是要进入南希的梦里盗取信息,事情比这个简单的多。”   “你要明白一点:梦境是无序的。它受潜意识影响,却又有自己的一套独立的运行方式。我不必教你怎么躲避受训练过的潜意识防御系统,你也不用学习怎么伪装、如何建造、修改梦境。”   “我们只需要找到那个怪物。”   然后狠狠给他几下。   娜吉妮拍了下在自己腰上作怪的小手,回头瞪了眼跃跃欲试的森月纱。   “你得先教我们如何分辨梦境与现实。”   “先等一下,娜吉妮,‘我们’…是什么意思?”迈尔斯看着把下巴放在娜吉妮肩膀上的森月纱,犹豫的试探:“你不会想让她也进入梦境吧?”   那不是当然的么。   娜吉妮无奈的给了迈尔斯一个‘你懂的’眼神。   “哦,很…我应该说不出所料?”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   迈尔斯当然不同意,假如她真的是女仆而森月纱也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正上高中的孩子。   假如。   “说完我,该说你们了。你们…到底是什么?”老人抖着脚,颇有种好奇宝宝的样子打量森月纱和娜吉妮:“虽然这很不礼貌,但你想说服我的话…再展示一次那种幻觉?”   “催眠师?还是类似地方的巫术?你怎么让我出现幻觉的?香料还是通过一些标志物影响我的潜意识?”   兴致勃勃的老教授求知欲被点燃了。   森月纱歪了歪头:“所以,我们现在正处于…互掀裙子的状态?”   迈尔斯:……   娜吉妮:……   是这个意思,但你的形容可以稍微文雅一点。   “唔,坦诚相见?”   迈尔斯俏皮的眨了下右眼,老家伙开起带颜色的玩笑一点也不含糊:“相信我,你们两位是绝对不会想和一个老人坦诚相见的。当然…”他看看娜吉妮:“假设你们非要的话我也…”   女仆优雅的点点头:“您可以闭嘴了,迈尔斯先生。”   哦,有人生气了。   我不说是谁。   “幻象是没办法展示的。”森月纱还没体验好玩的(梦境),迈尔斯可不能出事:“让我想想…你们刚才说,在梦里,能够自由的建造与操纵…”   翻转颠倒的建筑,被撕裂的大地。   没错。   至少娜吉妮看见的是这样。   “筑梦师,一种独特且稀少的天赋。”迈尔斯拍拍大腿,老脸上多少有了骄傲之色:“需要有非常强大的计算能力与空间想象力。”   建筑学教授…   娜吉妮明白了。   “喔,那,我和你大概差不多?”   不等迈尔斯开口,森月纱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世界,在老人的眼球里破碎了。   …………   ……   庄园。   主建筑一层的卧室。   “你刚才喊了三声上帝,五声佛祖。顺便,你有备用眼镜吧?这副被你自己摔碎了可不赖我的主人。”   迈尔斯充耳不闻。   愣愣的盯着吃葡萄的森月纱。   “迈尔斯?”   他搓了搓冒汗的脸,用力到把一层层褶子都拉平了。   什么也没说,就盯着森月纱看。   “你吃吗?”   半分钟前,这个姑娘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操纵现实’——或者说,世界的镜像。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认为,很多人之所以对梦境和筑梦师趋之若鹜,原因来自那种能够主宰、自由创造的感觉;半分钟前,森月纱就给他展示了同样的能力。   在现实中。   “我几乎以为我看见了上帝…”迈尔斯喃喃。   “上帝?”森月纱把葡萄籽儿吐在娜吉妮的手里,又往嘴里塞了两颗:“她胸围多少?”   迈尔斯:……   “现在我们达成共识了?”   迈尔斯苦笑:“我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那些都不重要了’的感觉?”   他因为某只‘超自然’的鬼东西带着孩子们东躲西藏到这里;落脚后,又遇上了能在梦里杀人的怪物;再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向她展示了…   神迹。   有时候人生际遇真的很难说…   他想喝一杯,再小睡一会。   ——不过,课堂上的那只鬼东西,说不定,森月纱能帮上忙…?   “迈尔斯?”   “你得给我点时间接受这一切,娜吉妮。”迈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几秒后缓缓吐出来:“嗯…好吧…魔法师?还是超能力?像你这样的人很多?”   娜吉妮反问:“筑梦师多么?”   迈尔斯似乎终于刚才吓人的场面里缓过神儿,踩着拖鞋下床,从小一号的箱包里翻出备用的眼镜戴上。   “非常稀少,但跟森月纱这样的存在相比算的上满街都是了。”   娜吉妮很是骄傲的看了眼自己的主人。   他们怎么能森月纱相比较。   “对我来讲没什么差别。”迈尔斯只是一个年龄走在黄昏刻度的老人而已。老人,普通人,他或许能造出一个梦来杀死那只怪物,但他无法理解森月纱所展现出来的‘魔法’。   在此之前,迈尔斯对于‘魔法’和‘上帝’都有着同一水平且角度很诡异的看法。   “那你现在信上帝了?”   迈尔斯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如果祂也能给我来那么一下的话。” Chapter34 心锚   梦境,现实。   现实,梦境。   为了不让自己混淆现实与梦境,更是防备有人利用这种精妙的技巧模糊你的认知以从你的梦里窃走什么重要信息——我们需要一个能随时随地提醒自己的东西。   一个标志。   一个…锚。   “心锚,有些人也叫它图腾。”   客房里,机器已经被收好。三个人围着圆桌坐下,娜吉妮给上了一些烘烤的茶点。   迈尔斯在给两位‘魔法师’讲注意事项。   ——行吧,岁数大的老人,又不怎么关注娱乐方面,旅法师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能理解‘魔法师’就挺不错的了。   “你们要独立、隐蔽的制作一个心锚,能够随身携带的那种…没错,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包括你们彼此。”   他随手拿起一根汤匙在两个姑娘面前晃了晃。   “假设,这把勺子是我的图腾,我的锚。”   迈尔斯撅起下嘴唇,观察了几秒。   “勺子本身的配重被我修改过——这边,”他假装示意勺柄的那端:“非常重,远远超过盛汤的那一端。”   娜吉妮若有所思的接话:“不合理的设计。”   迈尔斯打了个响指:“Bingo,这就是图腾的目的:不合理,只有你自己清楚的‘不合理’。”   我们再来做个假设:   假设有几个想要入侵你的梦境以窃取秘密信息,他们编织了一场真实度极高的梦。   给你。   “那么当我看到随身携带的那把汤匙后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因为现实世界,我的随身汤匙,握柄那端被我设计的非常重。只有在梦里,我手中的汤匙才只是一支普通的汤匙——它被造梦者忽略了,或者说,造梦者并不清楚我有一把古怪的汤匙:是这样么?”   迈尔斯对娜吉妮非常满意。   “没错,在梦里,苹果会根据重力下落;高速行驶的汽车也会因为惯性,在刹车后向前冲滑很远——优秀的团队几乎能复刻现实中的一切规则,从而让你无法分辨真伪。但破解它也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小小的BUG…”   图腾——心锚就是那个BUG。   一颗只有你清楚重量在哪儿的骰子;一根只有你清楚写出来是什么颜色字迹的钢笔;一枚怎么弹都会某一面朝上的硬币…   越容易被忽略越好。   “违背客观物理规则的,造梦者忽略设计它的时候。”   “你的图腾就起效了。”   “它能时刻提醒你到底处于现实还是梦境之中…”   森月纱下意识举起了手。   “很好,有孩子提问。”迈尔斯职业病犯了,举着勺子点点森月纱:“来吧,看有什么问题是我能给你解答的。”   “图腾必须贴身携带吗?”   “不然你怎么时刻验证世界的真伪呢?”   “喔,假如我有一只口红,它看起来是一只口红,实际上是震唔唔——”   娜吉妮的手总是来的那么是时候。   迈尔斯强忍着笑意,仰头看了看吊灯和天花板,不正经的吹了声口哨。“哇哦,灯真漂亮。不知道抗不抗震…”   娜吉妮:你个老不正经…   灯抗不抗震不知道,反正娜吉妮知道森月纱是挺能抗的。   自己就…差得远。   “也许这一次之后你们再也没机会体验,不过我仍然建议你们制作一个心锚。”迈尔斯假装没看见主仆二人的眉来眼去,“有时候准备充足一点,以防万一。”   “我明白了,迈尔斯先生。”   娜吉妮按着自家主人在自己腰上作怪的手,规规矩矩的对老人欠了下身。能说这么多也许是看在森月纱和自己‘不凡’的前提下,但总归知识和经验是宝贵的。迈尔斯先生值得她的尊重。   “我只是为了让菲利帕和詹姆斯彻底摆脱怪物。”   老人摊手,一点也不邀功:“接着,就是「时间」了。”   “由于我们只进入第一层梦境,所以,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而且也不用kick…”   第一层…?kick…?   “梦中梦,和我们眼前的问题不相关。”迈尔斯不太想让自己对面这个好奇宝宝了解太多,以免出现好奇害死猫的情况:“现实五分钟,梦境一小时。第一层的比例。”   “我们需要设置一个十分钟的闹铃,在梦里,我们有两个小时。”   “杀死那只怪物,或死在梦里。”   其实迈尔斯心里非常好奇,因为潜入梦境依靠的是大脑的潜意识与精神——魔法师,这种存在于奇幻书籍、电影里的人物,她们的精神究竟会在梦里得到什么样的体现呢?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迈尔斯抬头看了眼表:“得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把南希约到这里。”   “今天。”   那很好,他要求菲利帕和詹姆斯尽量不要入睡——可孩子能忍多久。尽早着手解决,她们就少了一分危险。   娜吉妮发了信息没多久,南希就带着格伦仓促上门了。   姑娘显的很憔悴,她似乎打听出了点什么信息,拉着男友的手不放。   “弗莱迪·克鲁戈(Freddy Krueger),几十年前,住在春木镇…就是这里。”   南希把从妈妈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一名罪犯。   听起来又是个‘恶人永生’的故事?   “一开始,他只是有目的的接近…”   选中一些看起来家庭不怎么完整,胆小又没人缘的孩子猥…   迈尔斯眉头紧紧皱起。   南希初听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很快,他就不满足于这种‘微末’的接触了——他在某天,诱骗一个女孩来到自己的‘藏身处’…”   “他强暴了她。”   猜到了。   娜吉妮低头玩着指甲接话:“后来发展到杀人,对吧?”   南希一愣:“…没错?”   “我猜受害者的家长一定报警了,但…效果很难说。”娜吉妮勾起嘴角,对着一脸‘你怎么知道的’南希冷笑几声:“这是很常见的写实剧情。我…”   女仆想说点什么,看看森月纱,又咽了回去。   ——血咒兽人。   ——马戏团里肮脏卑贱的宠物。   她见过太多人性的丑陋与不堪…有意思的是,无论如何标榜自己‘独特’的高高在上的先生小姐们,在揭开最后一层伪装后,他们的「恶」都是如此的高度相似。   无聊又可笑。 Chapter35 让人尴尬的图腾   “所以,愤怒的家长们…”   “烧死了他。”   弗莱迪·克鲁戈。   早在很多年前就被烧死了。   “哇哦,这不是很棒的结尾吗?”   如果是结尾就好了。   南希默默的握紧自己身旁男友的手,半是猜测半是推断的说道:“显然,他变成了…幽灵或什么其他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所以,才会不停潜入‘未成年’孩子的梦中…他要复仇。”   “可能,我是说可能——某些传说都是这么讲的,死后不停重复着生前的所作所为?”   复仇?   听完这位恶心先生的故事,娜吉妮觉得他的能力体现在‘梦’的方面也不怎么稀奇了——只配藏在阴暗角落的怪物。   森月纱倒没娜吉妮想那么多,她主要关心的是这个弗莱迪…   这个东西…   他好看吗?   “他是被烧死的,姑娘。”听了全程的迈尔斯提醒道:“被烧死的人…嗯,这还有孩子。”老家伙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形容才好:“你吃过蛋糕吧?”   “蛋糕,‘啪’——摔在地上。”   咿,您可真恶毒。   总之,森月纱大为失望就对了。   穿梭于梦境呀…这不是一位很棒的侍从?   可惜,她这里不收留丑包。   娜吉妮在听完故事后,简单的给南希讲了一下他们的打算——潜梦的事儿一带而过,这位算的上勇敢却仍有点被吓破胆了的姑娘,没问什么就立马同意了。   父亲和他的同事们不相信自己。   妈妈不相信自己。   朋友不相信自己。   就连…   自己的男友也差不多。   现在,至少她还有眼前的这位老人和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的…主仆。   只是,潜入梦境…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   “我需要做什么?”   迈尔斯指指那台机器,并不在意南希的怀疑:“什么都不。睡一觉,南希。保护好自己,我们在梦里见。”   接着就是准备工作了。   调整梦素的浓度,准备一个不被打扰的独立空间,还有…   制作两个图腾。   “迈尔斯说不能给别人看的。”森月纱一脸警惕的捂着自己手心里的玩意儿不让娜吉妮看见。发现女仆还是伸头,森月纱分出一只手推她的脑袋:“走开走开,心锚是秘密。”   “我是你的仆人…”   “那也不行,玩游戏就得遵守规则。”   娜吉妮:……   每次耍赖的都只有你好不好。   她是真怕森月纱弄出个什么‘奇怪’的图腾,在大家都各自验证时,她在大庭广众下…   抽风。   嗯,这个概率非常高。   “你的也不用告诉我。”   哼哼唧唧的兔子背着转身,给了她一个屁股。   「看来阿纱玩的很开心。」   ‘…每当她开心的时候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图腾守则是迈尔斯再三强调的,你应该相信阿纱。」   ‘是么?你想听听她是怎么跟她的朋友大聊特聊有关喷水的故事么?’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功能。」   ‘……我是不是还应该安慰安慰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毕竟能被阿纱抚摸…」   ‘你可真婊,赫拉。’   「抱歉…娜娜,你在骂我?」   ‘夸你呢。’   娜吉妮黑着脸结束了通话。   心锚。   娜吉妮的心锚是一枚鳞片。   谁会知道她是一条蛇呢?况且,这枚鳞片只有自己清楚上面‘独有’的纹路,以及在特殊的构造下,落地时发出的只有她清楚的特别声音。   森月纱…   抱歉,娜吉妮死说活说也没骗出来。   这个人她大概是丢定了。   “准备好了?”   迈尔斯戴着眼镜,换了一身稍微宽松的休闲装。“让我看看你们制作的图腾。”   娜吉妮食指中指并拢,夹出一枚黑黄相间的鳞片。   “哦…真独特的锚。”迈尔斯推着眼镜往前凑了凑——随着他的接近,娜吉妮迅速拉远了手臂,挑起细眉:“no,迈尔斯,你说过的。”   迈尔斯笑容里带上了欣慰:“很高兴你能记住规则。”扭头,该森月纱了。   你的图腾呢?   “哒哒…”   森月纱满脸神秘的从兜里掏出一个——   啪。   娜吉妮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   完蛋。   她就知道。   森!月!纱!   你这个嫩了吧唧粉色的鹌鹑蛋大小的上面还挂了一根长长的线的是什么来来你自己说一下。   “图腾。”   森月纱表现的非常清纯。   清纯至极美少女,但娜吉妮社死。   “或者叫心锚也行啦。”   ——我没让你给我科普迈尔斯说过的东西。   “明明娜吉妮的图腾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们…”   ——别拽着那根线头晃来晃去…   南希本来都躺好了,握着男友的手给自己打气。被森月纱这么一闹…   不说了,先给格伦几下吧。   那个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混蛋。   森月纱撇嘴,朝娜吉妮勾了勾手指,示意女仆把耳朵送上来。   她小声的告诉黑脸的‘淑女’仆人:‘看起来它是个可爱跳跳,实际上拧开…吼!是小型播放器唷!’   ‘早上吃了个小蛋糕…’   ‘滑滑溜溜在肚子里…’   ‘晚上吃了个娜吉妮…’   ‘滑滑溜溜在…’   还唱起来了。   “主人,你可以住嘴了。”   先不说这个音箱的鬼样子。里面的歌为什么是你的声音…   “因,为,是,我,录,的。”   “作词作曲厉害不?”   厉害的我想把你耳朵拧下来。   别装死了,赫拉。这事儿没你参与我把尾巴剁了。   「阿纱会不开心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尾巴正是你本身的价值所在——至少大部分是。」   蛇要被这两个鬼东西气死了。   尴尬到不行的女仆,最后还是被人老经验足的迈尔斯救了一把。他拍拍手,咳嗽几声,把所有人的注意里引到自己身上:“咳…总之,我得谢谢娜吉妮、森月纱、南希和格伦。说实话,这件事牵连到菲利帕和詹姆斯,你们能帮忙…”   南希摇摇头:“我也受到了生命威胁,先生。我在自救。您不应该有那么大的负担。”   希望…一切顺利吧。   看看时间,随着针头轻轻点进静脉,一阵冰凉的气息从指尖蔓延至南希的全身。   迈尔斯躺在最左边,南希的右侧是娜吉妮和森月纱。   “一旦出现任何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是说‘任何’——”老人临了嘱咐格伦。这孩子不声不响,看起来不怎么靠得住啊:“把连接的针头拔掉,明白吗?”   格伦重重的点头。   “十分钟,就十分钟,别开小差,男孩儿。”   “你的女朋友正经历生死。”   在严厉的告诫后,迈尔斯靠着软踏踏的枕头,缓缓闭上了眼。 Chapter36 一股神秘的力量…?   空无一物的地板,严丝合缝的近乎九十度折转的墙体。   四面皆白。   娜吉妮站在原地,从兜里掏出一枚鳞片,弹起来,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   普通的落地声。   女仆的心也仿佛随着那枚鳞片坠落…   在梦里。   并且,她们没有出现在相同的位置。   该死。   迈尔斯。   也许是太复杂,也许是太过自信,他没有提前将场景的细节告知她们。   麻烦了。   娜吉妮弯腰捡起鳞片,抬起手对准眼前的墙壁。   空空荡荡。   她借不到森月纱的法术力。   走到墙体前,挥拳。   砰。   一个浅浅的凹陷,手臂向内弯转,拳锋血肉模糊。   在梦境中她的确还拥有者超乎常人的力量,但也仅是这样了。血咒兽人的水平不足以让她在这里呼风唤雨…森月纱。我的主人,你在哪?   女仆茫然的站在原地。   …………   ……   另一边。   迈尔斯睁开眼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周围只有森月纱,娜吉妮和南希不知所踪。   而且,他构建的梦境有被修改过的痕迹…   这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迈尔斯想走过去跟森月纱说点什么,在迈出左腿时,他却突然发现,一股神秘的力量不停在他的两只脚间穿梭拉扯着…   诡异有形的物质,奇特又无比结实的牵引感,拉动栓锁着他的脚踝——然后,把他摔了个结结实实。   ——谁把我鞋带系在一起了…?   “可能是路过的野比大雄?”   森月纱无辜的三两步蹦过来,一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作势扶起迈尔斯:“这是你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潜梦小皮鞋吗?”   “可真独特。”   有那么一个瞬间,老人忽然理解了娜吉妮时不时盯着森月纱咬牙切齿的样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希望上帝保佑娜吉妮。”   “说什么呢?”   迈尔斯白了眼女孩,蜷起膝盖,一点也不绅士的哼哧哼哧开始解鞋带。“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一分钟前?”   “所以你就利用这一分钟把我的鞋带系在一起了?”   森月纱连忙挥挥手,一脸惊讶的向后退了几步:“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一只刚醒没多久的小蘑菇。”   小蘑菇…   古灵精怪的德行生生给老人气乐了。   “得了吧,你就没想过给我摔出个好歹。”   “这不是在梦里嘛。”森月纱笑嘻嘻的跳了两步,把迈尔斯搀起来:“你的梦,好奇怪?”   原本不是这样。   面对一个据(南希)说身体素质并不怎么样的杀人怪物,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他的优势,增加己方的胜算?   空旷的。   一眼就能看到所有地方的死斗场。   尽可能的减少那只怪物利用神出鬼没的能力逐个击破他们的可能。   唯一失算的,也是非常致命的地方就是:   弗莱迪,那只怪物在一定程度上修改了他的梦境。   空旷的死斗场竖起了一层层的墙壁:迷宫。   麻烦了。   自己‘建造’的那些枪械武器,应该在最外围的墙壁上…   “森月纱,试试你的…魔法?”   他想看看在南希的梦里,‘非凡的’姑娘能有多少权限和力量。   “魔法…”   森月纱走到墙壁面前。   挥拳。   咔…   砰——!!   尘土飞扬。   整面墙碎成了无数颗小石渣。   迈尔斯:……魔法,我是说魔法。   “这还不够‘魔法’?”   “…其他的呢?你之前用过的,能操纵现实的那个…”   “镜像?”   森月纱摇头:“不行,完全感受不到法术力。”   她的话倒让老人松了一口气——超过正常人类的力量,这样就算不错了。起码她和娜吉妮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我和娜吉妮不会有事的。”   「诸法无常:」   「作为维度之子,你无法被任何空间法术/神术/科技侧/星界秘术等锚定与封印。」   梦也算吗?   当然。   她不必等待两个小时,随时随地都可以脱离这个梦境。   但…不能走不能走。   还没看见大丑包。   “迈尔斯真善良?”   这时候还惦记着娜吉妮。   “我要是真善良就不会同意让你们两个进来,也不会让南希那孩子作为梦主,走吧,我们得先找到她们。”迈尔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尤其是南希。她是最危险的。”   既然那只怪物‘聪明’到能修改他的梦境,也就一定会率先找上力量最弱的。   南希。   当然,他也差不多。   没了外层的武器,自己真就得像个软弱的老人一样,被森月纱保护了。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迈步…   啪。   迈尔斯向前一栽,这回直接跪下了。   一对儿老膝盖咯噔敲在石板上。   咳,一股来自脚踝的神秘力量…   “你是真一点都不会体谅老家伙啊。”   鞋带又系在一起了。   “是你说的想看魔法…”   …………   ……   咔嚓咔嚓。   熟悉的金属摩擦声。   “南希…你好啊?”   “我们又见面了…”   黑暗的梦境再次降临。   只不过这一次,她能亲眼看着那个可怖的怪物一点点朝自己逼近…   “你喜欢亮一点,是吗?”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惨状,血肉模糊的脸上甚至鼓出了疙疙瘩瘩的密集血泡。弗莱迪晃着森寒的利爪,像玩弄猎物一样时而快时而慢的坠在南希的身后。   “你看,这是你的梦境,南希。”   “你请了谁来帮你?”   “哦…他有两个可口的孩子。你带着这么多人一起来找死吗?”   弗莱迪嘻嘻哈哈的追着自己的猎物,尖锐的利爪在墙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刺耳的噪音。他才是梦境的主宰,是他!凡人,只不过是站在湖畔上自以为是的小绵羊而已。   他才是湖水里的主宰!   “的确是你的梦,南希。”弗莱迪很遗憾的大笑:“可惜,由我来主宰!”   “你喜欢吃牛排吗?”   “切成一块块的那种?”   不知死活的孩子以为找了个熟悉梦境的老人就万事大吉了?   可怜的小绵羊…   让我看看,还有谁来家里做客了…   弗莱迪扯出一抹疯狂的笑容,这让他血肉模糊的脸更加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姑娘?”   “南希,你想和她们死在一起吗?”   “你真可爱。”   “我会慢一点杀你。”   尖锐的金属爪摩擦出一颗颗火星。除了噪音和弗莱迪的狞笑,在南希急促的呼吸声中,她似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咚咚’声。   仿佛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Chapter37 见神   格伦感觉不太好。   时间过去了两分钟,距离南希她们苏醒还剩八分钟——四百八十秒。   南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从一分钟前,她开始挣扎了。   “南希…”   格伦想要把女孩快拧死成结的眉毛揉开。惶惶不安的旁观者比危险游戏的参与者更加担心,有些话他没说,不意味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百分百同意南希搞这种事并且自己作为她的男友很‘英勇’的参与进来…并不是因为他勇敢。   因为,他也做梦了。   在南希第一次告诉他梦里有一只怪物的时候。   当晚,他也做梦了。   他看见了蒂娜和罗德:两个人被装在透明的裹尸袋里,微笑着朝他招手。   这就是他同意的原因。不提那个说自己是教授实际上聊起来很像骗子的老家伙,那对儿主仆就够不靠谱的了。假如不是真没办法,他绝对不会陪着南希‘胡闹’…好吧,现在也算不上胡闹。   “南希…”   格伦抚摸女孩的额头,将她的棕发捋开。   “别出事…”   几个人睡成一排,只有自己是清醒的。屋子里仍然没有一丁点由电力点燃的光亮;房间正中心的桌子上摆着几根蜡烛,床头柜、矮脚梳妆柜和箱子上都是。   屋子里没有镜子,一阵阵的火光摇曳再加上面前‘死过去’的几个人…   格伦已经做好她们谁会突然跳起来的准备了。   “弗莱迪…”   弗莱迪弗莱迪…   男孩念着念着。   咚咚。   吓了一跳。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谁在敲门?   咚咚。   又是两声。   他记得娜吉妮说过,在开始前已经和庄园主人打过招呼了——卡洛琳小姐。所以…应该不会是她?   谁在敲门?   咚…   咚咚。   门外的人非常用力。   格伦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下肢有些发软…不害怕我不会害怕…不,门外肯定是卡洛琳小姐…   他来到门前,侧着耳朵…   咚咚。   “是、是谁在外面…”   门外安静了一阵。   “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   格伦大大松了一口气。   别管男人女人了,只要是人都行。   “我是格伦,先生,我和南希来找娜吉妮小姐。”   “我们在…”   外面的人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你应该有点礼貌,小子,你跟别人说话时也隔着门?我不是你爸爸,别给我来叛逆期那一套。”   外面的人是卢克·马歇尔。   格伦见过他,在早前。   一名很有气势的律师。   “先生,我们正在谈论重要的事情。”   “行了吧小间谍,开门,我得进去拿个东西。”   卢克越来越不耐烦了:“打开门,否则,我就去找卡洛琳拿钥匙。”   格伦回头看了看睡了好几床的人。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开门!我最后说一遍。”   ——不然…打开门,但不让他进来?   ——隔着门缝聊几句?   格伦天真的想着。   打开门,他就拦不住门外的男人了:对方十分粗鲁的推开门,差点把他撞了个跟头;然后,皮鞋咔哒咔哒的把地板跺的震响。   “啊哈,很重要的事,嗯?”   卢克·马歇尔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睡成一排的身体,扭头盯着格伦——男孩这时候才借着幽暗的烛火,看清大律师先生的脸。   他的脸上…   他为什么把自己的脸搞成这样?   一根根黑色的,像是线头又像是头发的东西刺入皮肤,在血肉中穿潜了几厘米,随后从不远的地方冒头;在外面行进一段,再次刺入。   这样的‘线’有很多,几乎铺满了他的脸。只给眼睛、鼻孔和嘴唇留出了一丁点的位置。   他吓坏了…   “卢、卢克先生…”   格伦失色的后退,踹翻了一根蜡烛——粗短的蜡带着未熄灭的火,咕噜咕噜滚到卢克·马歇尔的皮鞋前方,然后,被鞋尖咯吱咯吱的碾灭。   “小心点,男孩。你想烧死她们?”   大律师抬起下巴,轻蔑的扫了一眼正在床上不停挣扎的南希。   这一抬头,格伦看的更清楚了:   他…   脖子上也全是被‘缝好’的线。   手背上,指肚上;袖口露出的手腕,大概小臂上…也全都是。   “卢克先生…”格伦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缩着脖子,退无可退的男孩只能攥住厚实的窗帘来给自己力量了:“你,还好吗?”   还好…吗?   我好极了!!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好了,孩子。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卢克·马歇尔侧了头,一脸怀疑的盯着格伦:“你在说什么?”   你的脸,扎满了线头。   脖子上也是,先生。   格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他听过一些古老的,专门吓小孩的故事:当一个人被魔鬼蛊惑时,旁观者千万不要提醒他;一旦他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身体里的魔鬼就会跳出来吃掉多嘴的人。   所以…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先生。”   格伦违心的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可惜在摇曳不断的烛光中,他脸白的像尸体。   再笑就更诡异了。   卢克皱皱眉——如果还能看出眉毛在哪的话。他明显不太想搭理这个不着调的野孩子,三两步走到娜吉妮和森月纱的床前,从高处打量着边睡边吃手的姑娘。   “先、先生?”   格伦悄悄的挪,一点点的挪,在他盯着森月纱看的时候,挪到男人的身后,轻轻捏起矮脚柜上的一个小瓷瓶。   藏在背后。   “先生?”   卢克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嘘…”   “别说话,孩子。”   “听…”   他给男孩展示着自己被扎烂的、算不上耳朵的‘器官’,张开手掌靠在脸上:“你听…”   听…   听什么?   “祂在告诉我该怎么做。”   “什…什么怎么做?先生?”   格伦太喜欢他说胡话了,只要拖到八分钟,她们醒来…至少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   “嘘——我在听祂的指示。”   大律师一脸严肃的屏气凝神,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无数根黑色线头从皮肤里钻出来,男孩甚至听见了几根因微笑而绷断的声音…   他握瓷瓶的那只手开始出汗。   “我明白了…”   “您的爱就像深邃无底的星河…”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吓坏的食草动物,摔碎瓷瓶,雄性的喉咙里喊出了尖锐的叫声!   卢克·马歇尔律师。   他跪在床前。   一根根的…   开始扯缝自己身上的线。 Chapter38 「d」…?   到底谁在梦里。   可能是我吧?   两分钟后,格伦开始这样想了。   ——卢克·马歇尔,疯了的男人。他跪在床前,细腻的捻着手指,轻巧又灵活的拨动脸上的线头,一根根的,一根根的扯断它们:一些血肉和格伦叫不出来的组织被黑线从皮肤里带出来。   他也终于看清了线头的构造。   像长着倒刺的鱼钩一样。   每一根拉出来的过程,那种不刺耳却能让人浑身发毛的声音咯吱咯吱的铺满房间的每一寸角落;卢克先生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表情既严肃又虔诚,或者,格伦猜想大概用‘痴迷’来形容更为准确。   他轻轻的扯啊扯,很快,地板就被浸红了;一根根黑线落在地上,仿佛活物一样相互缠结在一起,越来越粗。屋子里比之前更闷了,但空气很好。   光线很暗。   但格伦反常的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喜欢人血肉的臭腥味,但很快,格伦闻不到了。气味在鼻孔前转了一圈,再钻进去的时候,大脑提示男孩:你或许喜欢这种味道。   烤牛肉的味道。   而且,调料不都洒在地板上了吗?   咯吱咯吱…   埋在身体里的线,茁壮生长;扯出体外的线,纠缠扭曲;当卢克·马歇尔又一次从身体里抽拉出长长的黑线时,他的生命体征开始渐弱:内脏被割碎,但只有血从腹部的一颗颗小孔流出来,像血筛子;头皮、大脑、眼球神经被割断,依然只有组织液和脑脊液从密密麻麻的小孔渗出来,像淋雨的喷头。   他越扯越快,这场盛筵终于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刻:   即最高峰!   啪!   线头绷断。   咚…   人影倒在了地上。   在已经开始产生晕眩感的男孩视线里,那些体外的、已经融为一体的线头,宛如蛇一样蜿蜒盘绕,轻轻缠在了卢克·马歇尔的尸体上。   吮吸。   他听见了‘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屋子里,世界上,不再有卢克·马歇尔这个人了。   线头盘踞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英文字母。   「d」   格伦喘着粗气,一点也不想靠近那条‘蛇’——他捡了一片摔碎的瓷举在胸前,遥遥对着它:‘你敢过来,我就用手里的武器杀死你,吃了你——’   吃了你…   烤牛排的味道…   仔细看看,那条蛇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出了眼球:它发出了一种格伦从未听过的声音——甚至,世人应该都没有听过这样美妙动人的声音。   生命最初的,第一句嘶喊。   开口时,祂就存在。   ‘格伦。’   谁在叫我?   ‘格伦…’   「d」…   我记得。   “格伦先生?”   人影在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像是一只手在他眼前摆来摆去。格伦迷惑的揉揉眼睛。   卡洛琳,这座庄园的主人。   “你是不是快困死了,上床去睡吧。”   卡洛琳盘着金发,穿了一身很浅的紫色睡衣,趿拉着拖鞋。   手里的烛台靠近。   “格伦?”   男孩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他忽然发现,卡洛琳小姐比南希要美太多了。温柔的眼睛,细长白腻的脖子;窈窕的身姿,还有…美妙的嗓音。   “我很好,卡洛琳小姐…”格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我、我可能做梦了,也可能没有,卡洛琳,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金发女人不解:“什么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格伦指指卡洛琳的身后。   绳结已经不见。   一地深红。   “卢克先生。”格伦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很难让‘正常人’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得做出最诚恳的姿态取信面前的女人,否则——继罗德之后,他也得进警局了。   “刚才,一分钟前。”   “卢克·马歇尔先生就在我面前…”   格伦艰难的开口:“…被一团线绳吃掉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   格伦边说边观察卡洛琳的神色。   她…   她似乎一丁点惊讶都没有?   卡洛琳手里端着的烛台,往男孩的方向举了举——照清他的脸,他的眼睛。   女人盯了他一会。   笑了。   “原来如此,他总是比我动作快。”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格伦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卡洛琳,我是说:卢克先生死了。”   “他死了,你明白吗?”   卡洛琳白了他一眼:“听见了,小朋友。人类都是会死的,你会死,我也会死——谁不会死呢?”女人收回烛台,转身,来到深红色的地方。   跪下。   “卡洛琳小姐!”   格伦真怕这个女人也像卢克一样。   那他真的要疯了。   “嘘…”卡洛琳扭头瞪了他一眼,放下烛台俯身,脸颊贴在卢克·马歇尔被吞噬的地方。   她的表情仿佛置身情人的怀里一样温柔…   ‘卢克…’   ‘贾斯非…’   ‘你…’   细长的声音骤然放大。   “你怎么能如此无耻——!”   烛台差点被推倒。   女人直起上身,脸色狰狞的挥舞双手:“是交给我的任务!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卢克·马歇尔!贾斯非!!我的…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疯了,疯了。   格伦战战兢兢的起身,手掌向上,接过旁边桌上的线头。   ‘卡洛琳疯了…’   蛇一样的黑线遍身倒钩,它滑过男孩的手掌,钻进他的手臂。   ‘你说的对。’   ‘唉,’格伦侧着耳朵听了会:‘她太计较了,所以才会陷入疯狂。卢克先生早一步,以清醒的姿态抵达,是因为他拥有更为坚定的求知欲。’   ‘你说什么?’   ‘…我明白。我和他们两位不同,我更年轻,更聪明。’   格伦觑着疯怒的女人,看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厚的毯子,铺在地板上盖住血渍,然后,转身,端起烛台,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格伦。”   “卡洛琳。”   格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看见了,但我不能告诉你。”   「d」   不能告诉你,卡洛琳。   那是我看到、听到、感知到的东西。   关于生命,关于如何重新排列组合我们的生命。   抱歉。   我必须自私一点。   “我会比你快的。”   卡洛琳的脸仍那么美丽,但现在的格伦早已找到了更为吸引他的。   男孩抚摸着手臂,感受着体内不断分裂、生长的知识。   那是进化的钥匙。   他必须自私一点。   他触摸到奥秘,只差临门一脚。   “我会比你快的。”重复了同样的话,女人推搡开男孩,摔门而出。   格伦被推的坐到了地上。   眨眨眼。   时间正逼近第八分钟。   地板上没有毯子,房间里也没有烤牛排的气味。   就像一场梦…卡洛琳来过…?   格伦有些焦虑的摸了摸胳膊,旋即又缓和了神色。   祂还在。   还好。   我该准备叫醒南希了。 Chapter39 卢克去哪儿了   叮铃铃的噪音来的很准时。   不用撸起袖子的格伦推,四个人就同时睁开了眼睛。   先是娜吉妮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扯掉手臂上的针头,在迈尔斯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把森月纱抱进怀里,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看看有什么地方是缺了少了的。   恕迈尔斯直言,他觉得这姑娘唯一缺的就是德。   他在梦里摔了两跤都拜谁所赐?   “主人,你还好吗?”   蛇急得把瞳孔挤成了两条细细的竖缝,一边揉着森月纱的脸,一边要求刚醒来还有点迷瞪的姑娘张开嘴巴。   “你是怕弗莱迪把她的牙打掉么,娜吉妮小姐。”   另一边,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小情侣。   “南希?”   趴在自己男友肩膀上抽泣的女孩边哭边骂着脏话。   应该说,前面是脏话,后面是迈尔斯的大名。   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句完整的指向性极强的情绪用语。   “你说过没问题的…”   姑娘哭的厉害,她的小男友也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迈尔斯万分歉意的对他做了个手势:“很抱歉…我。”   “我…”   我什么呢?   这都是他的失误——他误判了‘超自然力量’,误判了所谓‘梦魔’的力量。   它竟然能篡改自己建造的梦境。   他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筑梦师了…   “超自然力量…”   果然,比起凡人,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天生高一等?   “南希,我很抱歉。”迈尔斯下床,来到南希床前,诚恳的道歉:“我很抱歉,真的。我以为我能凭借‘潜梦’抓住那个…事实证明,我太傲慢了。”   老人弯腰,半跪在南希床前,一脸歉意:“我真的很抱歉,在梦里醒来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亲手葬送了一条生命…”   砰砰直跳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它正常的频率。南希轻轻推开格伦,看着迈尔斯,神色变幻。   最终,她还是握住了老人的手,浅浅摇头道:“我、我刚才太害怕了…迈尔斯先生。我也得向你道歉…对不起,我…”   “如果没有你…”   “早晚,都要亲自面对那只怪物…这不怪你。你只是想帮我,也想帮菲利帕和詹姆斯而已…”   实际上说,没人犯错。   他们都没想到,弗莱迪·克鲁戈的力量会如此强大。   它难道可以任意操纵梦境吗?   “这就很难说了。”迈尔斯谨慎的推断:“目前看来,它有着能够任意穿行梦境、修改梦境的能力。”   不过说起来,南希这孩子是怎么摆脱弗莱迪的?   迈尔斯很疑惑。   按照时间比例推算,他们在外面准时醒来,即,梦里一定过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森月纱带着他一路走‘直线’破墙,都没找到南希。   这孩子躲到哪儿去了?   她被弗莱迪找到了没有?   怎么避开追杀的?   “有人救了我。”   南希羞涩的低了低头,捋着耳际的棕发:“一个漂亮的…”   好吧,迈尔斯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了。   又是那个漂亮姐姐。   “我得找卡洛琳聊聊了,两个孩子,你们也回去问问父母,有关弗莱迪·克鲁戈的其他事情——具体点儿,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它的弱点也…别那么看我,电影里不都是这样讲的么?一个恶魔…或什么怪物,总有弱点的。而且,总能被弱小的人类抓住后击败。”   森月纱总算被娜吉妮揉醒了,打着哈欠举手:“那我去找卢克先生聊聊!”   南希和格伦看看彼此,又转过头,同时看向迈尔斯。   三个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卢克…是你认识的,镇子上的人?”   这回轮到森月纱和娜吉妮疑惑了。   “卢克先生,卢克·马歇尔,卡洛琳的男友,地产律师,你们不是才见过?”娜吉妮本能的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迈尔斯,南希,格伦。   他们…   不记得卢克·马歇尔了?   “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迈尔斯一脸茫然:“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你说顶着这个名字的男人还跟我们在同一栋房子里住?”   娜吉妮闭上嘴,果断起身去找卡洛琳。   十分钟后,沮丧的回来。   卡洛琳也不记得卢克·马歇尔了。   怎么可能…   女仆直起腰,提出了一个不可能被同意的建议:“是时候离开了,主人。”   “我不。”   用手指头想她也不可能同意。   “迈尔斯先生。”   南希叫了一声:“先生,我想,暂时…不必担心弗莱迪了。”她,迈尔斯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虔诚’?   南希表示,弗莱迪被那位神秘的女士控制在了‘梦里’。短期内,绝不会再找她们的麻烦。   “至少几年的时间,迈尔斯。”南希露出一丝雀跃的神色,笑出门牙,眼睛弯弯的:“我很幸福…”   她把手捧在心口,看着格伦。   “我很幸福…”   “我也是,南希。”格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们是幸运儿。”   迈尔斯不论怎么看这个场面都透着怪劲儿。   劫后余生,能理解;俩年轻人的这副像教徒看见上帝显灵的德行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记得卢克·马歇尔了吗?”森月纱悄悄凑过来问老人:“那个头发梳的很油的年轻律师?”   迈尔斯遗憾的摇摇头。   他的确不记得有见过一个叫卢克的男人。他算老,但还没到记忆力减退的地步——这栋房子不就一个主人吗?   “我知道卡洛琳,孩子。卢克·马歇尔到底是谁?”   森月纱鼓起嘴,把嘴唇顶的尖尖的,扭头看看娜吉妮。   “我依然建议离开这里,主人。”   这座镇子有问题。   不止是那个梦魔。   还有更麻烦的东西——她逐渐有种熟悉的感觉了…   “森、森月纱小姐…”格伦忽然叫住往外排的森月纱,松开南希的手跟了上去。   “怎么啦,你记得卢克先生的?”   “不,不是…”格伦摇摇头,偷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友,弯腰小声在森月纱耳边说了一句。   ‘d…’   一个字母。   “什么?”   格伦笑的诡异,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不言语的安静姿态。   d? Chapter40 与卡洛琳的告别   「短期内」,菲利帕和詹姆斯不会再被弗莱迪找上。   这算不得什么大好的消息。   只能说,留给了迈尔斯一些时间以让这个老教授寻求帮助而已。   “我在英美交友广泛,”老人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往皮箱里塞:“说不定,有些人就了解‘神神秘秘’那方面呢?”他看见菲利帕气哼哼的坐在床边,扭着头不理他,眼里闪过笑意。   “咳,森月纱,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孩子挺喜欢你的。   “你是我唯一见过算是善良的…嗯,另一边的人了,也许我可以邀请你去家里做客?”   娜吉妮觉得迈尔斯的屁股还是不疼。   不长记性的老家伙。   “你家?那儿好玩吗?”   “好不好玩…”迈尔斯扬了扬稀疏的眉,“比这儿强多了,”他意有所指的把娜吉妮拉进自己的视线中:“古老、刻板又容易逗人发笑的家伙们,有趣儿的展览——如果你们感兴趣,还可以去我那儿听听课。关于建筑及建筑史。”   娜吉妮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迈尔斯的意思——他是看上森月纱的‘力量’。   别忘了他为什么带着两个孩子跑到这种乡下来的。   “哦,是有这个原因。”迈尔斯毫不掩饰的回过头,对菲利帕悄悄眨眼,“但也是为了这孩子,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她这么粘一个人。至于那些鬼东西?我决定不东躲西藏了——弗莱迪说不定哪天还会出现在她们的梦里,那时候,我去哪找什么‘漂亮姐姐’?”   “我打算回去后联系一些老朋友,看有谁了解这方面——弗莱迪,和在我课上出现的那个‘东西’。”   娜吉妮暗暗撇嘴。   ——他吹了一个天大无比的牛,然而还不是为了引起森月纱的好奇心让她帮忙。   ——自己的主人又不是大傻瓜,怎么可能同…   “那我必须得去看看。”   娜吉妮:……   ‘我该拿这个小机灵鬼怎么办呢?’   「显然,这里的游戏并没有迈尔斯描述的,他那边的‘东西’有意思。」   ‘她为什么哪儿有危险往哪儿去?’   「可能是天性。」   ‘我也是疯了,跟你有什么好讨论的。’   娜吉妮觉得她就是单纯喜欢折腾。   这边,疯兔子已经和迈尔斯达成一致了。   “那就说定了?”   “定了定了,不过得等这边结束。”   森月纱往上指指:“我得和本先生告别,还有卡洛琳。镇子上的没牙奶奶,南希、格伦…”   哦,听起来一天结束不了的样子?   “所以说,过两天,等我通知,屁蹲儿迈。”森月纱拍拍坐在床沿的老人肩膀:“我会帮你搞定在你课上捣乱的小怪物。”   要说捣乱,的,小怪物,最有可能的就是…   迈尔斯满脸古怪的看着她,动动嘴皮,门突然被撞开了。   詹姆斯一阵风的冲进来,举着飞机模型,咿咿呀呀的指向门外——和玻璃窗外。   “龙龙龙龙龙龙龙!”   “慢点詹姆斯,慢点!飞机,你的飞机要坠毁了。”   小男孩一头栽进迈尔斯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撒手:“龙!迈尔斯!快去看!”   “龙?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白色的龙!”   他看见一只白色的龙趴在小溪边用尾巴钓鱼呢。   迈尔斯爽朗的大笑出声,打趣自己的孙子。   身后,娜吉妮正疯狂的用眼睛瞪森月纱。   龙,白色的,用尾巴钓鱼…   这种作风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孩子。   ‘阿莉埃蒂怎么回事?!’   ‘她今天没喂小曲奇?我明明拜托了她的。’   哦,龙骑士只负责骑龙。   喂龙是勇者的事儿。   「帮我问问阿纱,公主负责什么。」   ‘没有公主巨龙哪儿来的口粮,这还用问森月纱我都能回答你——别岔开话题。’   「如果阿纱不把小曲奇放出来也没这么多事…娜娜,你似乎一点也没有指责她呢。」   ‘要不是小曲奇太饿了她会求主人放她出来吗?说到底,还得怪阿莉埃蒂。’   「偏见使人盲目,娜娜。」   …………   ……   又是一个夜晚。   她们在春木镇的旅行快要结束,终于能离开第一个落脚点——也太落后了。又脏又差的环境,就算她尽力为主人提供最好的,也扛不住太久。   森月纱有多能造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终于要走了。   “你去哪?”   森月纱穿了一身印满Micky和Minnie的蓝底白花睡衣,趿拉着毛毛拖鞋往外走。   “去和卡洛琳告别,她好像也有事要跟我说。”   娜吉妮转身放下准备好的精油,擦擦手,准备一起去。   “不用啦,我很快就回来。”   “还没涂呢…”娜吉妮虚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有点不开心:“你回来就困了…”   森月纱笑着拉起娜吉妮的手,小尖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指肚。   “我会让你帮我做完护理再睡的。”   “我可没必须要给你…”   “我知道,我知道~”   笑着关上门。   端着烛台拾阶而上,在走廊的第二个拐角,第四扇门背后,就是卡洛琳的卧室了。   她最近没怎么出现,整个人奇奇怪怪的。   叩叩——   “卡斯罗?我进来喽。”   卡洛琳难得的没因为被叫成狗而大怒。房间里码着无数根粗矮的蜡烛——就像在小空间内点亮了无数颗高瓦数的灯泡一样,已经不能用亮如白昼来形容。   刺眼的火光。   “你冷就多穿点,我都看不清…”   “森月纱。”   “嗨?我是来跟你告别…我能把这几根吹灭了吗?拖鞋上的小毛毛都黑了。”   卡洛琳从椅子里站起来,在房间中心的位置站定,弯腰,掀开地毯。   森月纱这才看见。   地毯下,棕木地板上。   用红色的颜料…或者什么动物的血,画了很多凌乱的图案。   各种…   器官。   很难说的属于雌性的那类。   “我已经准备好了,森月纱。”   卡洛琳的脸被火烤的越来越红,眼球肉眼可见的涨大了几圈——鼓鼓囊囊的挤在眼眶里,几乎不能左右转动了。   “我准备好了…”   “快来,森月纱…”   “看着我。”   金发的年轻女人向着森月纱张开了怀抱。 Chapter41 Yi…   Yi…   卡洛琳念着似乎早已死去的语言,狭长的切肉刀行使了它应有的权力:从脖子下方,胸口中心进入,进入很深;那双血管绷起的手牢牢握住泛黑的木柄。   卡洛琳享受着这一切,在烛火中。   “Yi…”   她想告诉森月纱那个字符意味着什么,可残存的思维却对她说:继续。   继续。   继续…   她自然会明白的。   金属割开不算坚韧的皮肤,白与红相间笔直向下,锋利拉扯过肌肤后,柔软的脏器并没有如想象般蜂拥而出。   当啷。   卡洛琳扔下刀,手指扣着破开的口子,用力向外‘打开’身体:   在里面,森月纱看见了一些苔藓。   一些线头编织的树影和灰岩石潦草堆积的灯塔。   并没有砰砰跳的心脏,温柔的光晕打在交织纵横的藤蔓与奇异植物上,拼拼凑凑成了一副懒洋洋的静谧深林。   ——那些奇诡的植物长的又长又细,一簇簇从根的部位并拢,于蕊的部位散开;它们摇头晃脑的听着只有它们能听见的旋律,唱着明亮快乐的歌;它们的生命有长有短,一个接一个的错误造成它们的诞生;   ‘不要静悄悄的死亡。’   黑线沿着血管的轨迹一路爬进密林中,钻入每一株植物的身体里。   ‘要静悄悄的睁开眼。’   一片片苔藓收缩成带棱角的鳞片,随后又迅速扩散成一浪浪变幻起伏的绿色汁液;淡淡雾气遮住星光,嗅觉看见了最原始的第一种气味;伸出舌头,舔舐掉岁月的糖衣,密密麻麻的时间寄生在微风的每一道涟漪中…   ‘要静悄悄的张开嘴…’   它们同时说话了:‘要静悄悄的扫动舌尖…’   它们教唆着被它们寄生的宿主。   卡洛琳的嘴角向两边裂开,混合烛火烧焦的甜香融化了地板,一块块坚硬的木质开始出现软绵绵的黏腻感;房间的墙壁也软踏踏的褶皱堆积,油画与它的框滴滴答答的在融化前流出稠浓的绿色汁液。   “Yi…”   卡洛琳带着破碎的气音大吼:“Yi…”   她将自己献给神明。   “Yi…”   她张开双臂,朝森月纱扑了过来!   “Yi…”   她跪倒在森月纱面前。   “Yi…”   卡洛琳祈求的用早已破碎的眼球——两株蓝绿色的瑰丽花蕊看着森月纱:“Yi…”   她十分卑微的祈求森月纱记住。   她涂着色甲油的脚趾开始融化,和地板一样,软绵绵的被抽光了里面的绿汁,干瘪的仿佛画在纸上一样;然后,她的小腿也紧跟着开始了。   “Yi…”卡洛琳抓住森月纱的睡衣,指甲几乎刺破了布层:“Yi…”   她失去了作为人类本能的语言能力,除了清晰的Yi…剩下的几乎都是气音和一些咯吱咯吱的…   森月纱认为像是植物破土而出的声音。   “卡洛琳小姐,你要融化了…”   卡洛琳看起来越来越焦虑了。她不停的撕扯森月纱的睡衣下摆,却一丁点都不敢触碰她的身体,她哪怕一块皮肤。   “Yi…”   森月纱看着几乎要化成一滩绿色深湖的空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粘稠的绿色水毯中,一株株艳丽怪诞的植物冒了头。它们汲取着周围的一切能量,将自己长的越来越大——空间,森月纱感觉这片空间快要塌陷了。   卡洛琳…   卡洛琳很满足。   在她听见森月纱的回答后。   她的大腿早已消失,成了逐渐茂盛的植物们的养分;从腰开始,液体一缕缕反常的向上渗透,伴随着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黑线。   她完成了伟大的任务!   她…   将迎接进化。   “Yi…!”   金发的,不能算作是人的怪物虔诚的张开臂膀,眼眶中的蓝绿色花蕊也发出如婴儿般的尖锐叫声!   空间如被敲响的钟一样疯狂的震动起来…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兴奋着!   卡洛琳仰面躺进了早已积成湖泊的绿色深水之中…   她,结束了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   但她不会死亡。   她会以另一种更高等的生命形态获得永生…   不朽的永生。   咕嘟。   整具身体的融化让湖水开始沸腾。它越涨越高,越涨越快,一眨眼的时间就淹没了森月纱…   恍惚于墨绿色的深湖中,森月纱看见了一个长发窈窕的背影。   睁开眼。   干干净净的房间。   一切发生过了。   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卡洛琳小姐?”   森月纱趿拉着毛毛鞋进屋,把所有窗帘都拉开。   月光毫无意外的洒了进来。   床上的被子叠好,床单没有被坐或躺的痕迹;卡洛琳的烟卷和打火机就像她本人一样消失在房间里,连带衣柜里的所有衣服和鞋。   这间屋子似乎没有被任何人使用过。   空气里没有任何偏向的气味,淡淡的尘和窗缝里钻进来的植物气息。   …………   ……   “所以我才说快一点离开…”   不出所料,娜吉妮女士又生气了。她叉着腰,在森月纱面前十厘米左右,以一个不大的圆圈为范围,不停的走来走去。   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回来…   “…这里可能沉睡着…主人,我们不要等过两天了。明早,明早就离开。”   在森月纱的描述中,对方轻而易举的塌陷空间,切断了森月纱的侍从——她的感知。   能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   ——更让她生气的是,自家傻乎乎的主人居然没反抗。   就任由祂摆弄自己。   “我没感觉到湖水和密林植物…没感觉到它们对我有恶意。”森月纱眼巴巴的看向娜吉妮身后不远处——圆桌上除了精油,还放着一些小甜点…   娜吉妮冷淡的挪挪脚,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有恶意?”   “呢。”森月纱朝左边歪了歪身子,以便自己能再次看见那些小甜点:“倒是有一些奇怪的情绪…很轻,模模糊糊的…”   娜吉妮一愣,也顾不上挡了,脸色古怪的试探道:“是…‘爱’吗?”   没错,她怀疑又是一个来认亲的。   “阿…不是的。”   不像以前那些‘妈妈’给她的感觉。   森月纱舌尖扫了扫,润湿嘴唇,伸手抱住娜吉妮的大腿把她拉近。   侧起脸,贴在女仆平坦的小腹上。   紫罗兰的甘甜味。   脸蛋回正。   蹭蹭蹭…   “是…和娜吉妮有些相似的情绪。”   娜吉妮:……   注意你的行为,我现在还没消气呢。   “我不是正准备让你消气嘛。”   抬起头向上看,森月纱眨眨湿漉漉的眼睛。 Chapter42 永恒万古与尘世交织   应该说‘再次’不出娜吉妮所料吗?   第二天清晨,和正用早餐的迈尔斯打招呼时…   “卡洛琳?”老人端着牛奶的手停了停,眼神疑惑:“那是谁?”   娜吉妮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小臂,沮丧的叹了口气:“我已经猜到你忘了…”从见面到现在,一贯冷艳端庄的小姐也有这么可爱的一天?迈尔斯不由推了推眼镜,多问了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女仆十分孩子气的鼓起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气森月纱不反抗,气她明明感觉到对方的强大还不离开,气她…   气她…   气她不按套路出牌。   「气她让你脱水了?」   ‘赫拉…’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卡洛琳不许人在房间内用电,反而喜欢点蜡烛了——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准备的。毕竟水会导电,按照你们的频率,我想,春木镇的电工得发大财。」   ‘发你个…’   「优雅,保持优雅,娜娜。」   女仆在迈尔斯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五根染着紫色的纤细松开又握紧:‘真希望你赶快拥有身体…’   「根据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   ‘不用根据,我一定会揍你的。’   「希望阿纱给我弄一具能级在你之上的身体。」   娜吉妮撇了撇嘴。   「怒火无法发泄,又巧妙的被引导着,发泄在另一个方面。清晨起床,又想起了昨天让自己生气的事,身体却一阵空虚…」   ‘我不是让你分析我。’   「那么,你想让我劝阿纱离开?」   赫拉能劝才有鬼了。   这个婊里婊气时常在森月纱面前装温柔的电子幽灵绝对会跟她的‘阿纱’站在同一阵营。   “小森林去哪儿了?”迈尔斯吃完最后一块面包,掸掸手。   “南希家。”   娜吉妮有气无力的扶着桌子,端起一壶水,一扭一扭的回了她们的房间。   她是得补充点水分。   …………   ……   哼哼哼…   Y…   I…   D…   什么意思呢?   森月纱斜挂着绿格小包,黑发被梳成了两条辫子垂在后背一摇一晃;黄底碎花裙露出两条细细的小腿,颗颗圆豆上抹着翠绿色的油彩,从白色坡跟里钻出来,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阳光扫过来,一蹦一跳。   就像真的是镇子里的姑娘。   年龄特别小的那种。   “早知道告诉娜吉妮和赫拉了。”路过树荫时,她从挎包里掏出包装好的长长的肉条,撕开,扔给几只凑在一起晒太阳的猫。   “替我向芭丝特问好。”   在路人惊奇古怪的眼神中,森月纱半蹲着弯下腰,挨个摸了摸每只疯狂吧唧嘴的猫头:“替我向祂问好,如果祂没睡的话。”   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姑娘在树荫下和猫聊天…   “吃吧,我得去和南希道别了。”   乡下的姑娘继续不老实的踩着鼓点前进。给一个陌生人指了错路,把长椅上挂的「新漆禁坐」的牌子拿掉;把拿掉的牌子挂到一个临街的女士卫生间正门上,然后,夸了夸安瑟莉新到的假牙。   ‘我还是觉得之前那一副更合适你。’   说完堵着耳朵就跑。   做了一路好事,才堪堪于正午前走到南希的家。   刚起来就有点疲惫的姑娘,但善良。   叩叩——   “南希?”   “我来看你啦。”   “南希?”   吱呀…   门轻轻一碰就开了。   没锁?   森月纱借着门缝往里瞄,黑漆漆的一片。   天亮亮不拉开窗帘吗?   “我进来喽?”   吱呀。   屋内,所有能透光的地方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些纸条糊住,扯碎的布堵死,窗帘紧闭,关着灯。   一股灰尘味儿。   “咳咳…南希?”   森月纱找到开关按了按,没有反应。   “南希?”   双层结构,南希是从二楼下来的。   她踩着楼梯上的地毯,光脚,悄无声息的站在楼梯的中部,静静看着森月纱。   看了好一会。   直到森月纱发现她为止。   “…南希?”   女孩的表情被无光的黑色遮的严实。她意味不明的轻笑出声,长长的指甲敲击楼梯的木扶手,然后,又开始一下下的挠它。   想把指甲折断一样的用力。   声音有些刺耳。   “嗨。”南希朝楼下的森月纱勾了勾手指:“我在等你。”   “喔我明天就走了,我们要不要合个影?”   “我在等你。”   南希向上踩了一阶,回头:“来…”   “我们在等你。”   “要不要换鞋…”   “在等你…”   好吧。   森月纱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底,刚刚跑的太快,不小心踩到泥里了…   二楼比一层还要黑,假如是个普通人,应该已近‘失明’的状态。   南希走的自若,森月纱也一样。跟着她,一路拐进卧室——南希自己的房间,如今像一滩坑坑洼洼的沼泽。   绿色沼泽。   汁液从门缝里漫溢到走廊上。   “好吧…反正也踩泥了…”   “来都来了…”   啪叽啪叽。   南希的卧室不大,沼泽却远远看不到边。一扇门,仿佛打开了另一个空间:森月纱觉得这里很像自己的侘寂庭院。   “我们在等你…”   们?   森月纱看看周围。   一具早就腐败的尸体正缓缓融化着。   格伦…?   南希痴迷的点了点头:“他抢先了一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这种事上,爱情是渺小的…”女孩撩起自己的睡衣:皮肤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花包。   一片片的重叠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皮肤的模样了。   很…恶心。   “这是进化,森月纱。”   南希像大人看无知的幼童一样,温柔且包容的摇了摇头。她说:“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幸运的,森月纱…”   你看。   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它们赐予我新的生命形态,让我脱离凡人肉体的桎梏,晋升到更高更辽远的未知空间…   祂在那儿等我。   等着我。   改造我。   亲吻我。   催熟我。   然后,我睁开眼,第一次看清真实的世界。   “我即将…”   南希忽然放大了音量:“我即将完成我的伟业!”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向不同方向,像蜥蜴般鼓起:“我将回归祂的视线之下——祂生于大地,在死亡诞生前起舞。”   「hra…」   同样的行径,不同的字。   「hra…」   字母终于凑齐了。   森月纱。   念祂的名。   永恒万古与尘世间所有生命形式交织的伟大存在。   Yidhra——伊德海拉。 Chapter43 梦之森   森月纱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从皮肤上。   在密林里,她感觉自己在长大。   她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浮荡破碎,在丰茂植物的密林中挣脱束缚,疯跑进耳蜗里。它们在行进中就经历了死亡,然后,又在离调的歌声中复苏;   浅绿色的雾聚成浓障,又凝成水,滴落草皮;水分充足,旷野便成了泽国。   森月纱每走一步,所有水都纷纷绕行。   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她的鞋不见了。   十根圆嘟嘟的脚趾踩过墨绿色的泥土,留下坑坑洼洼的印记;少说有千年的参天巨木一根根粗暴的扎入大地,在她懵然路过时,弯腰行礼。   黑发的女孩穿越无序的密林,一股莫名的孤独感在呼吸间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来:关于生命最本质的,最原始的孤独感。   这里万籁俱寂,偶尔有一缕深红色的光透过绿植的缝隙,打在绿汪汪的泥土或白皙的脚面上。没有长相诡异的生物突然从看不见的地方跳出来,倒是色泽奇丽的植物在她靠近时微微抖动着根茎和它们盛开的苞。   但密林依然安静无声。   森月纱用脚尖使劲碾了碾泥巴,咯吱咯吱的;敲敲大树的皮,咚咚闷响;把倒喇叭一样长满牙齿的植物推倒,看它再次弹起来,哗啦哗啦;小心的碰碰它的牙齿,喇叭口迅速闭合,磕哒磕哒;   好乖的林子。   少女踮起脚尖,拎着裙身,在绿泥里转了一圈儿;看看四周,又扔掉小心翼翼,向前小鹿似跳了几步。   绿泥被踩透,溅起底层藏的泥水。   水花弹溅到细长的腿上,乐此不疲的笑声打破了幽谧。   ‘哈!’   她拢起双手变成小喇叭,吓坏了另一株满嘴利齿的喇叭。   ‘哈哈哈…’   水汽里的孤独感更强了。   ‘我想要一只鸟儿,没有唱歌的飞绒绒就不算林子了。’   两只小脚丫啪叽啪叽的踩了一路,绕着并不直的路线在林子里穿行;她进入了一片空地,看见了一株更为古怪的植物。   她见过它。   ‘我想要一只鸟儿,别飞太高的。’   纤细的蓝色植株顶着一颗硕大无比的脑袋。   ‘你现在有点丑,格伦。’   不能算脑袋,认真的说,应该是一颗花苞上面出现了似是而非的格伦扭曲的脸。   像是一百年才出现一位的绝世畸形儿的脸。   ‘你会敲钟吗?’   格伦没有了任何人类的特征,对着森月纱张开嘴,激动的晃着自己的‘根茎’——扎根绿泥,顶起‘花苞脑袋’的根茎。   “我现在感觉很好…森月纱…”   格伦的声音不太好用语言描述,假如以凡人的耳朵仔细听,任谁都会觉得「这就该是植物的声音」。   他很开心,声音也欢快无比。   “我在这儿很好,你看,我的新身体。”   他晃晃比森月纱小拇指还要细的长根:“我在长大。”   “这样啊…我想要一只不会飞太快的鸟儿。”   “往里…到里面去。森月纱。祂在等你。”格伦咧开嘴,像之前被她吓到的喇叭植物一样,他的嘴里也遍生一圈圈螺旋向内的尖牙,不停蠕动时一直旋进嗓子口。   到里面去。   森月纱也不知道哪面算‘里’。   她在一棵不怎么高却由细毛虫组成的‘大树’下,在它的枝条上,看见了另外两颗‘小脑袋’。   他们没有像格伦一样扎根在泥土里,而是仿佛苹果一样在树梢,被一条条胖乎乎的绿虫子口衔尾口衔尾的连接,垂坠在半空中晃荡。   风一吹,两颗黑黑、皮如溃烂浓疮一样的苹果大小的脑袋,便露出迷醉的神色。   两颗小脑袋,森月纱一手就能握住一颗。   “你来了…到里面去。”   “快到里面去…”   靠上的那颗尖叫着:“我后悔了!都怪你,贾斯非…”   靠下那颗低沉的反驳:“是你引诱了我,塞西尔。”   “这不是进化!这不是…至少…”靠上那个叫塞西尔的抽泣:“至少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贾斯非被摇的发晕:“小点声…祂在看着我们…”   两颗黑了吧唧的苹果头你争我抢的晃着由毛线虫组成的垂丝,彼此争吵,很快,又演变成了更恶劣的行为。   塞西尔居高,往下吐唾沫;贾斯非在下面不甘示弱的回吐。   一会,两颗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在泥水里哼歌蹦跶的少女。   “滚去里面!小婊子!”   塞西尔大叫。   半秒后,她又哀嚎起来。   “不…我错了…我不该…”   脑袋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   “祂是您的…我才是那个婊子…求您…”   贾斯非只是木木的看着这一切。   直到森月纱离开。   ——她看见了一片湖,树和植物围绕的湖畔长满了紫色的小花。   ‘现在我想要一只小鱼了。别太丑,也别太胖。’   亮银色的湖水被风吹皱一层层粼浪,看起来…   就很甜。   如果里面没有一只长着鱼鳍的人头的话。   森月纱把手掌从湖水里拿出来甩甩,朝钻出水面的家伙招手。   “Hi…我以为你也会挂在树上。”   南希的头涨的很大,就像一颗特大号的水上步行球——人可以钻到里面踩着去浅水玩的那种。   头变大了,五官跟着一起,眼球前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水膜。   她的脸附满了粉、绿、黄混合的鳞片。   密集的让人犯晕。   “嗨,森月纱。”   巨大人头摆动脖子——脖子位置的尾巴,推着自己,推开水波,来到湖畔。   在森月纱面前。   “我游的怎么样?”巨大的南希问。   “没我快。”   耳朵从南希的头上消失了,不知道如何听。她很欢快的浮上浮下,语气轻飘飘的:“我在这儿很快乐,森月纱。你要来一起吗?我可以把这片湖分给你三分之二…不,一半一半?”   “我听两颗小苹果告诉我要往里面去…我看见格伦了。”   你的男朋友。   “我在这儿很快乐,森月纱。你要不要下来一起玩儿?”人头完全没有理会森月纱的意思,笑出满口塞满淤泥和绿藻的,锥子一样的尖牙,森月纱还看见里面有好几条扭来扭曲的小黑虫。   “水很凉,也很甜。”   “你喝过了吗?” Chapter44 尤兰达(Yolanda)   从银湖离开,再往前。   林子更密了。   森月纱总是不小心踩断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听它们发出哀嚎和咒骂。   有些脾气不好的,还会用身上的嘴咬她的脚心儿。   特别痒。   后来,她索性主动掰断沿途的植物们,两两拿在手里,让左手那张开合不断的嘴巴去亲吻右手那张同样撕咬不停的嘴。   胜出的那株——牙齿碎的最少的一株,则成为接下来的擂主。   走了一路,手里的植物们依然没能出现守擂过四轮的。   大家都是很普通很平凡的植物吧。   森月纱有点懊恼的扔掉两只手里的根茎,动动脚趾。   ——她刚才应该在银湖里洗洗脚和小腿的。   就是不知道南希会不会生气。   密林的尽头是一块椭圆形的空地。   在中心,南希还活着时提到的坏家伙就在那里——它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戴着圆顶老帽子,遍布瘢痕的血肉,尖锐的爪套。   “你好啊…小美人儿。”   森月纱走到跟前才停下脚,歪着头看他:“弗莱迪·克鲁戈?”   “啊哈,你知道我。南希告诉你的,是吗?还是,镇子上的老家伙?”弗莱迪动动手指,带出一些刺耳的金属的摩擦声:“你真幸运,你看,祂快成熟了。”   这位臭名昭著的、专挑孩子下手的杀人犯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凶恶,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虚虚指着树枝。   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多美妙…”   “祂在进化…”   森月纱凑到弗莱迪身旁,学着他仰起头。   墨绿色的三角种子正不停的冒出一缕缕破碎的光斑:机缘巧合的遇到了水汽,涨大;绿与黑色的线虫融入其中,变得纤长;祂的每一根触须上冒出了许许多多透明的卵泡,催熟后破碎,更多的触须从透明的水泡中落在泥地上,彼此融合…   涨大。   逐渐长得像森月纱一样高。   祂缠成一条螺旋,拧出了两条人腿;向前迈步时,造出了肩膀和手臂;知性在头颅的位置集群,凝聚成南希的脸。紧接着,容貌开始不停的变化。   先是两张黑人的面孔,然后成为了格伦——祂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捏瘦自己的身体,脸也变成了卡洛琳的样子;   祂一步一步的走向狂热的弗莱迪和森月纱,身姿逐渐从另一个世界挤进了如梦般的密林,由虚幻转为实体。   几秒内。   “进化…”   弗莱迪喃喃的向前跨出大步,准备迎接这位从另一个维度而来的神明。   “进化…我看见了另一条道路…”   黑漆漆的人形态的触须,像森月纱一样可爱的歪了歪头,对弗莱迪伸出手——   修长柔软的线须钻进了他的鼻孔、眼球、口腔和耳朵。   “我——”   咔嚓咔嚓。   爪套疯狂的抽.搐摩擦起来!   “我看见了!”   弗莱迪触电一样癫狂的展开双臂,以更为坦诚的姿态,迎接更为强烈的吮吸!   “我在进化…!”   “进化!!”   被火焰烧毁的皮肤吸的干瘪,人影收回触须,从‘脑袋’的位置张开像嘴巴一样的器官,呕出一团黑泥,洒在弗莱迪的旧皮上。   他还能说话。   “我…接近了永恒…”   他被做成了一件衣服,染黑的黑色西装外套。   女士的。   被披在了肩膀上。   祂终于来到了森月纱的面前:身材高挑纤细,像娜吉妮一样。但又比娜吉妮消瘦了许多,有些瘦的过分;祂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捏着一柄同黑裙一样颜色的通体鸦黑的手杖。   祂的眼睛是嫩嫩的、绿宝石或新生植物一样的颜色。   很漂亮。   短而直的翘鼻子,鹅蛋脸,细长眉。   看起来年龄不大的雌性,上身穿着一件女士衬衫。   优雅又高贵的敲敲手杖。   咚。   咚咚。   祂仿佛就像舞厅里待人谦和、谈吐得当的成年单身女人,摇着酒液向自己的猎物施施然靠近;然后,在一脸羞怯的女孩耳边说上几个不三不四的低俗笑话,惹得小姐嗔怒又羞涩的避开。   最后,将杯里开始趋近掌温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敲敲手杖,披着西服,消失在夜色中…   祂来到森月纱面前,垂下头。   “你不该把你的头发送给那个人类。”声音不出所料的低沉且富有成熟女性的魅力——平静的陈述句却被带钩子的腔调念的十分轻浮。   森月纱望着那张薄而红的欲滴的嘴唇,似乎瞥见了无数次深吻。   “你可以叫我尤兰达(Yolanda),亲爱的,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这座梦境之森送给你。”   显然某只归林的疯兔行为都被祂看在眼中了。   森月纱眨眨眼,倒是干脆的叫了一声。   “…妈妈?”   “嘘…”   窈窕女人竖起一根手指贴在红唇前,嘴角向两边翘了翘:“小点声,亲爱的。我可不是你的母亲。”她贴在唇珠上的细长手指向下移动,一抹红痕从下巴一路延伸,顺着脖子滑入衬衫的领口…   指尖在领口的第二颗危险的扣子周围打着圈儿…   森月纱的眼睛就跟着一起打转…   “你喜欢这件衬衫?还是……衬衫下的东西?”尤兰达意味深长的抿抿红唇,侧着脸,拉进和森月纱的距离;吐了一口热乎乎的气,吹进小兔子的耳朵里。   “我想见你很久了…”   见眼神泛着迷离的姑娘想往前凑,尤兰达轻笑着调转脚尖,躲开了她的手。   “我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神秘轻浮的女士晃了晃手指:“我们,尝试用更真诚的地方怎么样?我想,你在仆人身上已经很熟悉这种做法了…”   祂的眉眼里仿佛藏着世间万物,在灼灼望向森月纱时,所有的生灵都苏醒了。   森月纱耸耸鼻子,仿佛闻见了‘爱’的气味。   “喜欢我么?”   从祂微微掀起的唇瓣中,森月纱看见了一条灵活摆动的诱惑。   脚尖轻轻点着泥地,转到森月纱的背后。   这回,热气吹在另一边的耳朵上。   “我爱的姑娘。你不能把你的东西送给不重要的低等生物。”   森月纱捂着发痒发热的耳朵,声音糯糯的回答:“一缕头发嘛…”   “我很嫉妒。”尤兰达用非常细腻的声音一下下吹着森月纱同样细腻的手背:“谁知道他们会拿你的头发做什么呢…”   所以你让卡洛琳‘进化’了?   尤兰达彬彬有礼的转了转手杖,咯咯咯的笑起来。   “我只是让她看看我。” Chapter45 酣眠黑梦中的幻影   “只是让她看看我。”   仅此而已。   尤兰达转回森月纱面前,露出迷人的笑容,眼神温柔。   那…南希和格伦呢?   卡洛琳、卢克先生?   弗莱迪?   “一个因为男友注意力都在你和你的仆人身上而心生嫉妒的人类,在得知你并没有和她一样,被弗莱迪盯上后。”尤兰达慵懒的说着,挑起手指,勾住森月纱的下巴:“…就愈发在内心憎恨你。”   “一个觊觎你、用大脑玷污你的人类。”   “两个改换身体,却不知自己灵魂即将崩溃的蠢货。”   “一只以为有人撑腰自己不死就肆无忌惮的梦魇。”   尤兰达笑眯眯的盯着森月纱,说话时,周围的植物开始疯长。   “我得向你道歉,打搅你旅途中的游戏…”   “我太嫉妒了。”   优雅的女士露出一抹哀伤,挑起森月纱下巴的手指攀附上她的脸,在那颗泪痣上轻轻点了点;抚摸着她的耳朵,然后,顺着头发一路向下。   “我深爱着你。”   “但错过了机会,森月纱…”   这一位并不是自己的妈妈。   那么…祂是谁?   “我本有可能的,我应该是的…”   尤兰达抚摸着森月纱的眉眼,凝望着她漆黑的双眸喃喃自语:“我错过了一场浪漫,错失了永恒的爱…”   “我的你…”   哇喔。   好想让娜吉妮跟祂学学怎么跟喜欢的人好好说话。   “你想做我的妈妈?”森月纱笑的很开心:“你可以教导一下我的女仆吗?”   “我可以为你做你想的全部。”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我越来越喜欢祂啦。   “你看,我也有。”尤兰达的手掌抹过侧脸,一枚小巧的泪痣出现在眼角:“我在向你靠近…看着你。从很久之前,从很远的地方…”   祂呢喃呓语时,眉眼间的风情浓郁的几乎从瞳孔中的情思中漫溢出来。随着脸与脸的拉进,森月纱嗅到了祂身上馥郁的蜜甜。   某种蛊惑的情绪在不经意间贴合上了少女的灵魂。   ‘吃掉我的舌头。’   祂眯着眼,扬起下巴。醉醺醺的转盼姿容间,鼻尖几乎蹭到了另一个鼻尖。   ‘森月纱…’   ‘我的准女儿…’   叫我的名字。   叫我。   用牙齿狠狠咬断我的舌头,细细磨碎我的舌头。   然后,叫我的名字。   ‘伊德海拉(Yidhra)——’   伊德海拉!   两个人彼此相拥的空间,在一声熟悉的怒斥后开始震动起来。   巨大的羊蹄发疯般自深空不停践踏,绿意盎然的大地震动着崩解!   成片的嫩芽在一瞬间衰败凋零,如同菌毯一样沸腾的黑色液体霎时间铺满了大地。巨木从树心开始腐败,搏动挑响的器官挣扎着涨破坚硬的树皮,光线渐弱,直至两个人似乎站在了漆黑无光的宇宙之中…   尤兰达神色遗憾的看了眼从脚尖逐渐崩碎消散的身体,伸出柔荑揽住森月纱,亲吻了她的脸蛋儿。   “你欠我一场单独的浪漫。”   “我等你赴约…”   “准…女儿。”   祂只说完着几句,身体便如海浪下的沙堡般悄然消弭于空气之中…   咔嚓。   在空间彻底被挤碎后,黑暗迅速褪去,宛如尤兰达和那些奇诡的植物从未出现过一样。   森月纱停在敲门的姿势。   睁开了双眼。   “抱歉,你找谁?”   拎着一沓啤酒晃晃悠悠回来的女人,一脸警惕的打量森月纱:“你找谁?孩子?”   “…南希在家吗?”   “你应该跟你的小朋友确认一下住址。”女人颇为豪放的扯扯并不怎么能盖住身体的外套,撩起卷发。举手投足间,给森月纱展示了下一个醉鬼在喝醉后到底能穿的多暴露:“这里没有叫南希的。”   “你是玛姬?”   “…我们认识?”   森月纱摇摇头,退下台阶。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有女儿吗?”   玛姬嘲讽的笑容不知是冲自己还是冲森月纱。她往上提了提装啤酒的袋子,整个人显得十分阴翳:“我这样的人,像有孩子吗?”   看来是自己想的那样啰。   不过,尤兰达或者说——伊德海拉到底是谁,这回不用她再猜了。   侧写师已经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对着她胸前漂浮,缓慢旋转的漆黑卡牌。   ……   「伊德海拉」   「酣眠之夜的幻影。」   「永世万古恒存的生命,与尘世交织不休的迷梦。」   「祂行走在所有生物的睡意里,在死亡诞生前,祂就存在了。」   「吞噬章鱼,生出触须;吞噬巨熊,抵御严寒;将雏鸟闷死于自己的器官内,背生翅膀;把人类诱惑进欲念的深渊,披上伪装。」   「祂几乎可以通过吞噬得到一切。」   「祂是嫉妒、掠夺的集合体,信封祂的教团多由女性组成,诱惑凡人并用某种‘特殊’的方式,让它们陷入癫狂。」   「祂通常会披着‘尤兰达’的外皮,偶尔也用‘易小姐’的名头——但另一重身份不常离开远东。」   「祂代.表着梦与进化。」   「——通过不停的吞噬…不停的汲取各类存在的优点,一直将自己停留在多变的姿态中。」   「祂经常恶意游荡在信徒的梦境里,重新排列她们的身体,并以祂喜欢的、崭新的姿态,让她们获得‘重生’。」   「祂是个想抢走别人女儿的臭婊子。」   ……   「地牌:奇丽梦境」   「遍地死亡、疾病与诅咒的绿色泥土;充斥嫉妒、怨恨与恶毒的神明之梦。」   「所以它是黑的,所以祂是黑的。」   「——臭*×▲欠廷达罗斯猎犬*O★#的让拜亚基的长##从**里@〓你连夏塔克鸟都不屑用☆*X碎只配###开%&被O**有些家伙没赶上趟现在来不及了哦呵呵呵母亲和女儿才是心连心腿夹腿靠近弄你一手水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括弧很冷静没急。」   「注:上述表达心平气和,且并不是一个姿势。」   「注:展开后,每日产出一个标准单位法术力。」   森月纱:……   还真是充斥着恶毒诶。   姿势…   妈妈到底在幻想什么呢。 Chapter46 小喇叭花   “詹姆斯!笨蛋詹姆斯!你的小飞机没了翅膀!”   “姐、姐…”   草地上,菲利帕在前面单手提着小洋裙跑,另一只手里举着断了机翼的塑料绿飞机;弟弟詹姆斯在后面‘啊啊啊’的张着嘴追,距离是越来越远。   森月纱托着腮,坐在长椅上盯着打闹的姐弟俩,两条腿并排摆在脚凳上:娜吉妮半跪在地上正给她涂新的指甲油呢。   “别乱动。”   女仆嗔瞪了她一眼:两根相对细长的拇指总是不安分的翘来翘去——末端丰满,关节又细长的性感;四颗小趾蜷着,干干净净与拇指的纤长性感不同,反而圆润的可爱。   明晃晃的骄阳烤着,两只前脚掌几乎清爽的透光;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和线条分明的脚踝让两只作怪的家伙显得更加小巧。   每当这种时候,赫拉都不会打搅娜吉妮。   ——打搅一个正忙着享受的疯女人。   即便是没有身体的电子幽灵也不太想在这时候惹她。   “真好看。”   不知说的是森月纱的脚还是自己调制的油彩,娜吉妮四根手指按着脚背,拇指捏着脚心,涂了一半,握在手里满心愉悦的欣赏着。   嫩绿色的油彩配上白到透光、与掌心贴合时脚部温暖干燥的肤质,纯真与成熟故意杂糅在一起的惑人感。   ——别看现在娜吉妮爽的不行,下午森月纱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给女仆气死。   光着脚,浑身灰扑扑的,头发里掺着不少小石粒;挎包不知道丢在哪儿了,自己给她点的两抹棕棕的眼影在下眼睑晕成老长一条,再加上耷拉的眼尾。   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浣熊。   ‘我回来啦!’   小浣熊就这么敲开了门。   然后被蛇咬着后脖颈子叼去浴室洗了个痛快。   “那是个意外。”感受着拇指在自己脚心轻轻的摩挲,发痒的小浣熊蜷起几颗脚趾,底气不足的辩驳道:“是尤兰达和莎布妈妈把我弄成这样的。”   不要用‘弄’这个字眼。   娜吉妮没好气的用食指顺着足弓划了一下,痒到不行的少女缩回腿咯咯咯的笑。   “祂…”   跟了森月纱这么久,女仆也算对她稀奇古怪的妈妈们多少了解: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伊德海拉女士,看来是个没能参与到‘大家一起来偷窥’的活动中从而不满…?   “我感受不到。”   森月纱否定的摇摇头:“祂没能给我‘母亲’的感觉。”   换句话说,当初‘制造’森月纱之时,伊德海拉压根就没参与吧。   “好像是这样?”侧写师里骂的清清楚楚。   她身体里没有祂的血肉。   ——所以祂才想让森月纱食用自己的舌头而‘插队’进来,从后妈变成亲妈?   娜吉妮皱了皱眉,手也没察觉的加大了力量:“食用舌头…”   这些神怎么都这么…   这么不体面。   不要脸。   “其他地方不是更奇怪么?”森月纱往下瞄了一眼娜吉妮:“是吧?可是有些人很喜欢,这就是癖好娜吉妮。”   女仆脸色一红:“是你非要…”   “诶……这种时候推给别人,也太没良心了吧?明明当时差点夹爆我的nao…”   咳。   似生气又似撒娇的蛇侧过脸:“说正事…”   “我饿了。”   娜吉妮:……   你成天不是吃就是捣蛋,玩够了吃饱喝足了就开始折腾我。   “赫拉说蛇吃饱一次能抗很久,娜吉妮倒一点也不像…”看见温柔人儿有要羞到发脾气的趋势,森月纱才嘻嘻哈哈的把两只脚丫重新放回她面前。   十分乖巧的托起脸:“喏。给你我的爱。”   讨厌鬼。   娜吉妮抿抿唇珠,把注意力放回手掌心儿的两只‘安分’下来的脚上。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伊德…那位女士。”娜吉妮不知道自己冒然念出这个名字会不会被对方察觉,话说的半遮半掩。   “看来和我的另一个妈妈关系不怎么样…的?”   跟‘关系’无关吧。   娜吉妮觉得单纯是这个「妈妈团」排外,她可不想掺和这些妈妈们的‘女儿争夺战’,反正她是侍从,一张牌而已,谁是妈妈都不妨碍她永远陪在自己主人身边——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她就老盯着菲利帕和詹姆斯看。   “在看她们什么时候变成喇叭花。”   森月纱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用脚趾夹住娜吉妮的手打架。   “喇叭花?”   娜吉妮这才想起来,在弗莱迪追杀南希的过程中,他曾进入过菲利帕和詹姆斯的梦境——现在看,是伊德海拉‘救’了两个孩子。   她们…   “直视过神明?”女仆自问自答的摇摇头:“不对,应该只是化身的影子而已…”否则,这两个孩子没可能今天还活蹦乱跳的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会变成喇叭花?”   娜吉妮觉得大概率不会。   森月纱非常失望。   她还挺喜欢菲利帕这个小家伙的,如果她能变成喇叭花,说不定可以把她制成卡,栽在自己房间的盆子里?   每天露个小脑袋和自己聊天还挺有趣儿的。   “她的弟弟就被你这么随口忽略了么…”   娜吉妮已经懒得吐槽自家主人的审美了。   弟弟?   “不是还有迈尔斯。”   “迈尔斯…”   娜吉妮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画面诡异:   ‘来,让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外孙。’迈尔斯指着桌子上的盆栽说道。   ——这也太…   “是不是特有意思?”森月纱眼里亮晶晶的:“种在土里的孩子,多神奇,我…”她忽然想到一个人:“要是新妈妈能给我一枚种子就好了,有机会我可以邮寄给里昂。”   “说不定他喜欢?”   里昂…   那个经常在白天晒盆栽的杀手先生?   娜吉妮想了一下:挂着黑墨镜头戴线帽的冷面杀手,左手持枪,右手揽着一盆长了颗人头的盆栽…   玛蒂尔达会骂死你的,森月纱。   “她就是个贫瘠的荒原,她懂什么盆栽。”   看着在草坪上撒花儿的姐弟俩,娜吉妮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是你们姐弟识人不明就自己认了吧’的感觉,转念又想,菲利帕和詹姆斯都特别喜欢粘着森月纱。   这叫什么事…   被生活强…的时候,干脆找个自己喜欢的暴徒? Chapter47 梦中的黑发小萝莉   黑湖畔非常安静。   听到乌鸦的叫声。   一些散发着枯败气息的湿木把横七扭八的枝垂在湖面之上,偶尔乌云大发慈悲的躲出空档,月光照向湖面反射出树影。   这个金棕发的小姑娘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   “菲利帕…”穿着儿童睡衣的女孩有点冷,搓搓胳膊,咧开缺牙的嘴:“这是哪儿?”   站在湖畔的小小影子并没有比菲利帕高太多,乌亮的黑发披在肩膀上。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黑发女孩双手按着膝盖弯下腰:面前自称是‘菲利帕’的姑娘比她还要小不少呢。   好吧,最近发生的奇怪的事儿越来越多,眼下的已经算不上稀奇了。   两个小萝莉打量对方。   “我…也不知道?”菲利帕蹭蹭脚趾,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姐姐——至多比自己大上两三岁,营养不良的身体与细瘦的脖子上顶了颗大大的脑袋:也可能是她的头发很久没剪,厚厚的发帘遮着眼睛,显得整个人很阴翳。   再加上周围的环境…   菲利帕退了两步,顶着脑袋上的月光,两只小肉手合拢在一起。   闭上眼。   “伟大的糖果之神…求你不要让面前这只湖怪伤害我…”   黑发姑娘:……   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不是湖怪。”   黑发女孩静静听完了菲利帕的祈祷才开口:“我和你一样。”   菲利帕点点头。   又退了几步。   “…湖怪姐姐,我得走了我还得…”   都说了我不是湖怪。   “…再见。”   “我不是——”   黑发女孩在身后叫着。   …………   ……   “谢谢,娜吉妮。虽然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嗯,有没有兴趣报名参加比赛?”   迈尔斯‘砰’的盖好后备箱,看着身前的女仆一手两三个,轻而易举的拎起他的行李箱…   那里面可不少东西。   “举重什么的…”   “不需要,迈尔斯先生。”娜吉妮笑着摇头。“凡俗的事与我们无关。”   哦。   你主人在榆树街到处捣蛋的时候可没见你假惺惺提什么‘凡俗与我们无关’…嗯。迈尔斯耸耸肩,从兜里掏出钥匙,又回头朝汽车喊了一声:“小森林!詹姆斯!把菲利帕摇醒,我们到家了。”   菲利帕正是这个时候睁开的眼睛。   她在两颗黑亮亮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森月纱正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呢。   “…森林姐姐?”   “我们到家啰,小菲丽。”她往下送了送脸,眼睛离得更近:“你做梦啦?”   “……”菲利帕扇扇睫毛,怯怯道:“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森月纱显得很兴奋,掐掐她的脸蛋,又扒开她的头发,弄弄耳朵弄弄脖子的。“有好玩的变化吗?”   菲利帕懵懵摇头。   “比如头顶发芽啦手背痒痒的长出小绒绒叶片什么的?”   还是摇头。   这个…大球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   她…   她不会是…   菲利帕红了红脸,原本侧躺的姿势扭了个方向,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道:“姐姐,结三次婚是犯法的。”   森月纱:……   你!想!得!美!   娜吉妮搬完行李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菲利帕的话。她把詹姆斯哄到地上,指了指不远半开的房门,扭头揶揄:“菲利帕比你的觉悟高,森月纱。”   “她就是眼馋嫉妒得不到顺便想参与进来而已。”   懒得听狡辩,娜吉妮把菲利帕抱出来放在地上,回身发现里面那只也伸着手要抱抱呢。   “快快快~不要区别待遇。”   “姐姐羞羞脸。”   森月纱一挺胸脯表示老娘自己的女仆爱怎么使怎么使!   “你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坚持…”娜吉妮叹气,握着脚踝把她从车里拉出来半截儿,一个公主抱搂进怀里。“好了?”   怀里的人没搭理她——把脑袋仰了九十度,冲着菲利帕挤眉弄眼:“你没有抱抱,可惜喔。”   “羞羞脸。”   “那又怎么样,我有抱抱啦啦啦…”   “我、我我也…”菲利帕气的小脸涨红:“我还有弟弟!”   “喔,他在哪儿呢?”   停顿。   菲利帕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了腮。   “他…他…”   他进屋了。   举着新买的红色飞机玩具一溜烟跑进屋里,嘴里还配着‘嘟嘟嘟嘟嘟’的声音…   我的弟弟是个大傻子。   “他、我…我早晚…早晚也会让迈尔斯给我雇佣一位像娜吉妮一样优秀的女仆。”小姑娘喊的带了哭腔,娜吉妮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向怀里的森月纱,仿佛在说:   看看人家孩子是怎么夸我的。   “嘻嘻…迈尔斯不行的。”森月纱摇摇手指,两只脚晃呀晃,“他可不管这事儿喔。”小兔子眨眨眼:“我给你介绍一位比糖果之神还要棒棒的新神吧?”   “有一位光头女士…”   娜吉妮奶疼的厉害。   自家这位祖宗真是走到哪儿把人得罪到哪儿。她都能想象到未来整片多元宇宙里多一半儿都是仇人的场面了。   ——嗯,剩下一小半儿是她的妈妈。   “我说,三位女士不打算进来了吗?”   迈尔斯扶着门一脸笑意:“快来吧,我都饿了。”   ——从春木镇离开,一路杀向机场,第二天下午落地。   这里是迈尔斯的家。   在见识到森月纱带给他的‘幻觉’后,这位老人总算鼓起勇气直面——他是不记得弗莱迪,但可记得森月纱给他的‘惊吓’。   这对儿‘非人’的主仆,说不定能帮忙解决他课堂上的那个鬼东西。   “快进来,我已经把食材准备好了。”   由小到大的三个姑娘。   「已连接网络,正在借阅当地警局资料库。」   娜吉妮坠在最后,抬手按住耳麦,放低声:“别再出现榆树街的事了。”   「呢。」   ‘也别学森月纱说话。’   「呢呢。」   ‘…赫拉。’   「不会很有意思吗?」   ‘不会。’   「我对你的幽默感报以深切的同情。对了,阿纱之前建议你换一套女士西服,再戴个墨镜…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记得托尼·斯塔克身边…」   ‘我是女仆,不是女保镖。’   森月纱听了个模糊,回头:“什么女婊婊?”   娜吉妮:……   赫拉:「电子音(狂笑)」 Chapter48 是绿色的眼睛   迈尔斯对自己的外孙、外孙女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   某种程度上来说,娜吉妮觉得这老头也挺可怜的。   是的,在她们抵达迈尔斯家的时候,菲利帕做了梦——反常的,不需要梦素和机器便潜入了一个姑娘的梦里。   小家伙隐约‘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明白因为什么。   “我是…与众不同的吗?”小姑娘闪着大眼睛,在自己的卧室里:森月纱十分‘周全’的抢占了她的床,所以小姑娘只能坐在地毯上——‘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直接躺在软塌塌的床上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先帮你把床压的硬一点点。’   娜吉妮觉得菲丽哪怕稍微长大一两岁都得骂死她——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你不能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睡在地毯上,森月纱。   菲利帕那边…   她,完全不觉得。   甚至还想让这个姐姐多陪自己一段时间呢。   她喜欢她的故事和一些有意思的举动。   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就好了。   不分给詹姆斯,就自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姐姐。   “那可是会出大事儿的。”森月纱‘啊’的张开嘴,咬住菲利帕塞过来的菠萝片:“唔…我只能有一个妹妹,菲利帕。”   “为什么?”小姑娘绕着金棕色的羊毛卷儿发尾,眼里莫名:“她是谁?”   不得不说,有些天性不分年龄。   “一个喜欢让人吃自己手指头的小可爱。还有,”森月纱一挺腰坐起来,拽拽掉了一半的黄色小毛袜,绷直脚点点她的脑门:“你和詹姆斯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不是发现了吗?”   你进入了别人的梦里。   “我听见了一些声音。”   菲利帕咬咬手指,也具体说不清听到了什么:“…很亲切…的声音。”她噘着嘴躲开:“就像新约里写的,我们是被神眷顾的…人?”   确实是被神眷顾,但还算不算人很难说了。这孩子完全不记得弗莱迪和伊德海拉,对于自己和弟弟的‘特殊’,全都归结为‘超能力觉醒’——幸运的去了那座庄园,幸运的遇到了森月纱。   “我还想吃一块诶?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菲利帕看着她,一副‘果然姐姐带来了幸运’的德行。   森月纱也懒得解释。   因为…   菲利帕的变化让她感到无聊了。   她想看她和詹姆斯身上究竟会不会出现什么更有意思的,就像娜吉妮一样——假如这孩子变成一朵喇叭花不是很可爱?   目前看来,似乎影响没有那么深。   还是…   撩人精妈妈那边的问题?   “迈尔斯知道会吓死吧?”森月纱饿虎扑食一样咬住上供来的菠萝片:“他需要借助药物和机器才能做到的事,你和詹姆斯很快就能轻轻松松的…”   “我没有告诉他。”   菲利帕的脸上展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她知道自己的祖父是个什么人,一旦他发现了异常…   “他的心脏已经很不好了。”   拉开窗帘,玻璃窗正对着对面的街:一些给儿童的设施和空旷的土地。   菲利帕扒着窗台看向对面。   “姐姐。”   “嗯?”   “我在梦里,看见的就是她。”   “在昨天。”   …………   ……   微风拂动着道路两旁整洁的树篱,街道在阴霾的天空下寂静无声,一尘不染。   萨里郡小惠金区坐落于市区的西南角,一小部分在泰晤士河北岸。这里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就像住在这里的人一样——刻薄、教条感十足:停留在中产阶级很久,试图爬向更高的层次,却又苦于无路的家伙们就是这样。   向往更有钱权的,又对不如自己的不屑一顾。久而久之,那张肌肉线条好看的脸逐渐变僵硬,只能做出下垂或愤怒的表情,很难再往上勾了。   自鸣得意的冷漠父母自然会有一群不可一世的孩子。   “是吧?达力·德思礼。”   ‘达力帮’的老大。   有人叫他‘Big D’,死党们以他为首——在第一次揉乱自己金色的卷发,把一盘麦片配着牛奶扔到墙上时;在他第一次学会说‘绝不’,然后让母亲细声细气的哄自己时。   他就知道有些事不同了。   正比如肥胖的粉红色大脸配上短脖子,大蓝眼珠和浓密的金发使他看起来像一只戴着五颜六色婴儿帽的粉红色沙滩气球——他讨厌运动的结果。   但打人除外。   欺负人也除外。   两者是不同的。   比如,他可以揍男孩子,但对女孩,显然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还没疯狂到那种程度。   “往里面撒点沙子!坏鼠!”大力涨着越来越红的大脸,一双肉手胖的快要拿不住特大号袋装薯片了。他指挥着自己的死党——皮尔·波奇斯:有着老鼠一般脸,瘦骨嶙峋的孩子。   所以他叫他坏鼠先生。   一般来说,坏鼠负责按住,达力负责揍人。   但对这个女孩就不用了,她弱的还不如一根树枝。   “对!来点沙,再来几块碎石子儿!”   几个坏小子把黑发姑娘摔倒在地上,捧着沙子和沙地上棱角尖锐的石子,一股脑灌进她衣服里。   黑发女孩低着头,不做反抗,不发一言。   她似乎不是第一次应对欺辱了——只要等他们兴致尽了或者谁突然被父母扯着嗓子喊回家,这次就算结束。   “达力!”   看吧,不是很快吗?   “莫肯!”   哈,幸运日。   女孩掸掸厚厚的发帘,拍落小块石子儿。   男孩们朝她做着鬼脸,一溜烟的散开:“脏兮兮的怪物…她身上臭死了!”   坐在土上的女孩依稀听见孩子们父母的嘀咕。   ‘都说让你离她远点…’   ‘我抓了一把石头!’   ‘行了,快去洗手宝贝儿…’   闹剧散场,剩下的演员还得独自收拾。   「尽管好几十万人聚居在一小块地地方,竭力把土地糟蹋得面目全非;尽管他们肆意把石头砸进地里,不让花草树木生长;尽管他们除尽刚出土的小草,把煤炭和石油烧得烟雾腾腾;尽管他们滥伐树木,驱逐鸟兽。」   「在城市里,春天毕竟是春天。」   那本《复活》是遗落在书房书架下的,在她发现它时,封皮上的尘和蜡液几乎快比书要厚了。   她有一段漫长的黑夜,靠书活。   女孩拍拍旧裤子,视线里忽然伸出一只小手。   几颗翠嫩的指甲勾了勾。   她抬头。   漆黑与墨绿轰然相撞。   “嗨,小翡翠。”   “…?”   “我是森月纱。”   她莫名其妙的打量着不怎么高的姑娘,下意识把自己那只有些糙又沾满泥土的手放进了干净柔软的手心里,嘴巴也自然而然被撬开了一条缝。   “我是…波特。”   绿眼睛的小萝莉有些自卑,她扯着身上的旧衣服,声音细细的。   “哈莉·波特。” Chapter49 小哈莉的新朋友   “好的小翡翠。”   自来熟的女孩很有力量,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从上衣尾巴,稀稀拉拉的土和石块落了地。   哈莉·波特羞愤的低头,盯着自己那双穿的快要裂口的黑色乐福鞋。大大的黑框眼镜往下垂坠,镜片有些模糊。   “你被欺负了吗?”   “没有…”   “嗯?”   “没有意义,女士。”哈莉抬起头,脸又重新恢复成没有表情的样子:“我该回去了。”   喔,你住哪?   黑发姑娘指指不远的房子。   方方正正,严肃又冰冷的家。   “你和那只胖球住一起呀?”   哈莉嘴角往上扬了扬,旋即拉平,怯生生道:“是达力·德思礼,女士。我寄居在那里。”   说到‘寄居’时,语气有一丝的不自然。   还是个孩子呢。   两个人交流时,森月纱身后的另一只小小身影露了出来——这让哈莉很惊讶。   她见过她。   在昨天的梦里。   “菲利帕。”   女孩拎着小裙子浅了浅腰:比她的某个姐姐要有礼貌的多。   “哈莉·波特。”黑发姑娘又说了一遍,然后一脸疑惑的试探:“…我们见过吗?”她没说‘梦’这个词,以免…   她倒不是怕这两个孩子欺负自己。   她只是担心她们像看怪物一样的那种厌恶又恐惧的眼神。   菲利帕眨眨眼:“黑湖。”   “…没错。”   “我看到你的梦了,哈莉姐姐。”   看起来,这一次自己比较幸运呢。   哈莉波特勉强笑笑:“也许是我们做了相同的梦。”   “对不起…昨天我还以为你是湖怪。”   哈莉波特:……   森月纱:哈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的友谊来得快,特别是三个人里面有一只特别闹腾的疯兔子。   “我该回…”   “我看他们也没叫你吃饭嘛,巴里巴里,跟我走吧,带你尝一尝娜吉妮的‘吃了砍头都不疼’的无敌晚餐!”   哈莉波特连忙拒绝:“不,不用了,我回…”   “嗨呀走吧,难得捡到一只好看的,你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本来以为有一张新牌,结果是个被烧烤过的丑包,我真是芭丝特的秃尾巴了…”   她…   她在说什么呢?   哈莉被拉得跌跌撞撞向前,左侧的小女孩一颠一颠的跟着,朝她眨眨眼:‘去吧,大球姐姐很有趣的’。   然后…   就过了一条窄马路,来到了正对面的另一条街。   “娜吉妮!我捡了一块儿小翡翠!”   “快粗来夸我!”   哈莉波特忽然有种感觉:比起来,自己好像并不怎么丢人。   至少她是正常的…?   …………   ……   黄油柠檬龙虾,香煎牛排,腌熏三文鱼,尼斯沙拉,番茄浓汤,红酒烩鸡肉,水果脆皮酥盒——有一些她叫得出名字,在德思礼家‘看’他们吃过;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似乎是那位窈窕女士的自创菜色。   “喝点什么?”   她系着围裙,眼角弯弯的俯下身:“小…翡翠?”   “…和…一样就行。”   “我是森月纱的女仆,娜吉妮。”娜吉妮知道这个小家伙有点怯怯的,一句话带出两个人的名字,压下腰,指指翻书的老人:“他是迈尔斯,迈尔斯和他的孩子——菲利帕,你见过;小詹姆斯,飞机爱好者。”   “模型版本的。”   娜吉妮拍拍她的头,先给她倒了一杯橙汁。   “喝点东西,我们很快就开始。”   哈莉波特抱着玻璃杯有些坐立不安:她从没享受过坐椅子前还被人服侍拿软垫的生活,也没听说过德思礼先生家能雇的起女仆——她似乎遇上了一位有钱的好心姐姐?   看看自己。   洗的发白的旧线衣,达力穿剩下的裤子;唯一的鞋,还是佩妮姨妈‘年轻’时候留下来的那双——她很怀疑这双鞋在等几年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博物馆了。   在看看眼前的餐厅。   亮堂干净的地板,六角弯钩镀金灯,冒热气的饭菜…   以及围着自己飞来飞去的模型和缺牙的小男孩。   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让人放松、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气氛:比自己的卧室——那个楼梯下的储物间要好了不知多少倍。狭窄,灰尘,到处是蜘蛛。   这里不属于自己。   哈莉·波特端起甜橙汁喝了一口。   凉丝丝的甜蜜翻越舌头,沿着口腔滑入。   这里不属于自己。   镜片后的两颗翠绿有些黯然。   “迈尔斯——菲利帕——詹…哦,你在这儿呢?”娜吉妮敲了敲碟子,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菲利帕,叫你的大球姐姐下来吃饭了。”   没过几秒,咚咚咚的跳跃下楼声。   很明显是跳。   “楼梯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让人一阶一阶走。”   “可是有一些不不属于笼子里的自由鸟儿,就乐意三阶三阶往下跳。”   “自由鸟儿…”娜吉妮转转身,等菲利帕把自己的围裙解开后,拍拍小家伙的脑袋,抬头看着森月纱:“‘自由的鸟儿’,请你飞向港口吧,也许有胡子拉碴的老水手给你做晚餐呢?”   “嘻嘻。”   森月纱踩着毛绒绒啪嗒啪嗒跳下最后一阶楼梯,飞奔到女仆面前,垫起脚尖,啵了她一大口:“你最好啦!快快,我要饿死了…”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的胃是不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迈尔斯摘下眼睛,慢悠悠的入座。他早知道这个孩子,他在这也住了很长时间了。   “德思礼家的那个…”捏捏鼻梁:“那个…”   “哈莉·波特,迈尔斯先生。”   “哦,瞧我…”迈尔斯笑笑:“我就记得弗农那家伙了。”   弗农·德思礼,格朗宁钻机公司的主管,一个上述所说的刻薄、教条感十足的例子。   “他和他的妻子…很‘爱’他们的儿子。”迈尔斯接过刀叉,随口向娜吉妮道谢:“溺爱。”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哈莉的着装和神色,作为一名教授,作为一位研究且亲身潜梦的专家,他一眼就能看出面前女孩的窘迫处境。   “我很少见你,工作太忙,也没时间去到家里拜访。”   除了某一次,弗农的妻子佩妮女士主动过来。   ——你猜,这位让人啼笑皆非的女士拜托他什么?   ‘别看达力现在还小,孩子,孩子很快就长大了。你家不是也有两个吗?你看,达力很聪明,力气又大,我听说你是个教授…没关系,建筑学又怎么了?建筑学的教授就没资格带几名‘有关系’的学生了?’   ‘其实,你认不认识金融或法律…’   ‘你看,等你的孩子们长大了,我猜弗农也能帮上她们点什么吧…’   迈尔斯摇摇头。   他对那一家人没什么好印象,今天看见了这姑娘后…   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Chapter50 暖心席间   一个教授,还是‘建筑’而非‘金融’或‘法律’方面的,听起来就让人皱眉——这些像厄律西克同一样的中产们如同夜色树梢上的群鸦般,贪婪的打量每一位路过它们领地的生物,将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抛开。   迈尔斯这个老家伙便理所当然的被划分到「可以接触但没什么用」一类中了。   说实话,若不得今天一见,他连‘哈莉·波特’和‘漂亮胆怯’的小姑娘这两者压根对不上号。   就可见德思礼一家是如何对待这位可怜的孩子了。   “多吃点,小家伙。”   迈尔斯没有太热情,以免让不安的孩子更加不安;他只是做着怪样,逗弄菲利帕和詹姆斯的时候‘顺带手’朝哈莉·波特挤眉弄眼,老头的小孩劲也的确让餐桌上的孩子们放松了许多。   尤其是哈莉·波特小姐。   她正竖着叉子对准桌心的那块龙虾肉呢。   ‘Je nous vois dans Candy Street…’   (在糖果街的街角撞见你…)   ‘Dans le fond d'un Irish Coffee.’   (在爱尔兰咖啡馆的尽头。)   叮叮…   铛铛。   音响里适时的放起了焦糖般甜蜜的轻爵士,歌唱者悄声卷动舌尖的慵懒从花瓶旁的小音箱里,被吉他弹出悠闲的欢快感。   ‘Toi qu'étais mon Blue Lagoon…’   (你曾是我的蓝礁湖…)   ‘Ma Tequila Sunrise.’   (我的龙舌兰日出。)   迈尔斯惊讶的挑挑眉,坐在椅子上跟着扭了几下:“我喜欢这首歌。什么时候选的?我以为晚餐就够你忙的了。”   森月纱左手拿着汤匙右手举叉,和菲利帕一同把碟子敲的叮当作响。   “气氛营造准时的就像有个人工智能在帮你。”   娜吉妮但笑不语。   「不用谢。」   娜吉妮也没准备谢,低着头把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将自己的盘子和森月纱的交换——抬手时,她瞥见了一双墨绿色的、带着渴望的眼神…   嗯…   “你可以吗?”   娜吉妮捋捋头发,看着哈莉·波特。   这孩子刚才一副‘我也想要这样’的表情,现在又低头不说话了。   “哈莉,要我帮你吗?”   粗粗的黑框眼镜只闷头切自己盘子里的虾肉:已经快成虾泥了。娜吉妮笑笑,起身拿了一副新餐具,开始重新帮身旁的另一位姑娘完成她想要又不敢说的事情。   “慢点吃,尝尝三文鱼…我不确定今天做的怎么样。”   绿眼睛小仓鼠鼓着腮不停点头。   不知道是食物好吃还是娜吉妮温柔的照顾更足以让她饱腹。   ‘真好…’   席间,迈尔斯去屋里接了个电话,用了不到一分钟。   “弗农。”他看了眼骤然停顿的姑娘,朝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我已经和他说了。”老人挤挤眼睛,开玩笑道:“让他把你交给我。从今天起,你就是迈尔斯家的孩子喽?”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事。   哈莉·波特咬着牛排想。   不能说诺德思礼家没给过她一顿饱饭,可事实上,也差不离。她能接受穿达力和佩妮姨妈的旧衣服,能接受吃他们剩下的饭菜然后洗那些油腻不行的碗碟;她能接受睡在黑漆漆又闷又热的储物间里,忍受着达力下楼时,故意把楼梯跺得震天响——于是自己的‘房间’里就会准时的下一场灰尘混合着昆虫的雨。   她能接受这一切,却无法接受‘冷漠’。   他们不是陌生人,他们是自己的姨妈、姨夫、表哥。   可对待自己还不如流浪汉。   很长一段时间内以来,她都会蜷缩在漆黑的小空间里,蜷在床榻上问自己: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被欢迎,甚至被厌恶——是因为我…或妈妈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一个声音在大脑里告诉她:   没有,哈莉·波特。   可爱的姑娘。   人对待人,本来就该这样。是吧?   今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不是。   那个叫森月纱的姐姐就不是;娜吉妮不是,迈尔斯不是…詹姆斯也不是。   他还邀请自己一起玩他的小模型。   真好…   哈莉·波特嚼的更有劲儿了,她喜欢这里,虽然美好的东西都会很短暂。   “给我来点可乐啵~”   “你刚才不是一只‘自由的鸟儿’吗?”   ‘啵。’   主人和女仆的斗嘴,慈祥老人哈哈大笑;她亲吻了女仆,然后恶作剧般炫耀的朝两个孩子比大拇指——女仆红着脸站起来去冰箱里拿可乐。   她们太有趣了。   “我们一会去哪?”   “一会…?”   森月纱拍拍肚子,吃饱喝足,开始琢磨接下来的活动了:“去逛街吧?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娜吉妮在一旁辅助翻译给迈尔斯听:“主人的意思是:去花钱吧,附近有什么又贵又不实惠的地方吗?”   迈尔斯笑着想了想:“哈哈哈…让我想想,嗯…花钱?”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哈莉。看看她身上的旧衣服和被糟糕的厚头发挡住的清丽面孔。   森月纱是故意的么?   “我会发给娜吉妮,你们坐车去就行了。”   “哇喔,你会用手机?”   迈尔斯假意生气扳起脸:“我是个教授,小森林。手机,互联网,这些我都知道。”   森月纱晃晃食指:“不不,有些人就不会。比如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完全不会使用互联网、手机甚至连电话都打不了。”   迈尔斯纳闷:“多老的家伙才会那么落后?”   “本先生呀。”   娜吉妮&迈尔斯:……   废话,那是个瘫痪。   说起本先生,还是多亏迈尔斯临走雇佣了一位护工联系了当地政府并一次性付了不少钱——就这对儿没良心的主仆早就把病床上的老人忘到爪哇国去了。   忘了,但没完全忘。   比如本先生家的那些‘财宝’。   昆娜和阿莉埃蒂从不失手。   “我最近赚了一笔钱,不花不舒服。”   娜吉妮可知道她是怎么赚的了。   你和你的妖精军简直一群强盗…   娜吉妮看看自己那双抹着冷艳蓝油彩,保养良好的细腻手指。   算了。   自己也没少花呢。 Chapter51 骂骂咧咧的尾巴   几近落日去逛街,之所以选择牛津街而并非邦德街,可能是森月纱想有些太过的服务会吓坏小哈莉,也或许…她压根就想去更热闹点的地方折腾。   比如游人如织的牛津街。   要了解本地,来这里就能看个大概了。   购物天堂、小吃成堆,无论是作为游客准备入手当地特色的纪念品亦或本地人闲逛购物,这里都是最好的去处。逛累了,可以停在那些于街头表演才艺的姑娘小伙子们面前享受片刻,然后再继续投入血拼大军中…   就很有意思。   “你牵着气球是不能进去的。”娜吉妮拉着哈莉,哈莉拉着森月纱。   森月纱…   拉着气球。   到底谁是孩子,森月纱,你怎么当姐姐的。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个妈妈抱着孩子进去了。”   气球就拴在她怀里女孩的指头上。   “那是一颗。”   娜吉妮看看森月纱手里的‘一团’——足以档住半辆汽车的程度:五颜六色的,要不是三个人都很漂亮,特别是森月纱一身装扮价格不菲,再加上娜吉妮的女仆范太正…   就真的会有人过来向她们询问气球的价格了。   “你现在看起来像个王室里出生的大傻子来牛津街微服私访。”   女仆嫌弃的吐槽。   “王室能不认识牛津街?用得着在家门口私访么。”   “所以才说是大傻子。”   哈莉偷笑,轻轻捏捏森月纱的手,墨绿的眼波转朝她:“送…送给孩子们一些吧。”   “不要,是我花钱买的,凭什么免费送给他们。”说到这,森月纱话音一顿,瞥了眼有些窘迫的哈莉,不太乐意的改了口:“行吧…”嘟嘟囔囔:“得好看点的孩子…”   “不能送那些长的像泡了水的面包一样皱吧的…”   黑框下的绿眼睛弯了弯。   “我帮你选。”   于是,娜吉妮就这么一路跟着两个姑娘,看她们举着一大束气球满街‘赠送’——有些游客还以为是什么商家搞活动呢,雇了这么漂亮的两个姑娘。   “童工是犯法的,她刚才竟然问哈莉‘你是哪家店的’?”被迫送出大半气球的少女极其不高兴,小鞋尖一下一下踢着路面上并不存在的石子:“还有,那个女孩长得也太丑了…她还没我的气球好看,为什么要送给她。”   ——你的气球是纯色的,并没有图案。   “她也可以没有五官,说不定比现在要强的多——至少能有人同情一下。”   哈莉·波特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笑了。从被森月纱拉着跑到迈尔斯家开始,到用餐,到坐上车,在这条大街——她一路就没停下笑容。   她喜欢森月纱不饶人的嘴和时不时小公主的举动:有种亲切的真实感。   当然,不真实也行。   亲切就够了。   虚假的亲切,总好过她经历的‘真实的厌恶’。   “好啦,干干净净。”森月纱拍拍手,在将最后一只气球系在一条秋田犬的尾巴上后,她的手里总算没有那些飘起来散成一团的碍事玩意儿了。   至于秋田犬…   正龇牙咧嘴拽着气球,被主人领着满大街找到底是哪个混蛋孩子做的呢。   “一个美丽的玩笑而已。”   森月纱摊摊手,满脸无辜:“这些本地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开不起玩笑。”   如果你真系在狗狗的尾巴上,我想,那位女士是不会生气的。   你系的是尾巴吗?   “…我以为是?小翡翠?”   哈莉不忍直视的用手挡住镜片——她当然知道森月纱系在哪儿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尾巴…   唉。   不知怎么,她忽然有点同情娜吉妮。   “走走走,我要大买特买了!”   接着就是购物了,哈莉还挺想看刚才路过的魔术表演的——那位年轻小哥操控着手里的羽毛在身体周围上下浮动,挺有意思的。   “魔术有什么意思,有机会给你看魔法。”   森月纱随口的魔法让哈莉眼里闪过复杂。   “魔法?”她小声接话,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什么魔法?”   “唔…就是能把…”森月纱指指三个人要进去的店铺:“…就是能把这里轰成废墟的魔法。”   在门口迎接客人的金发服务员表情很复杂。   “比魔术好玩儿多了,你想的话也可以。”她攥着哈莉的手:“我想想,我得给你…给我买点什么好呢。娜吉妮,我们先买一辆车吧?要不怎么拿回去?”   迎接客人的服务员表情更复杂了。   “只要您留下地址就好,我们会送的。”   森月纱不知道能送吗?   她就是单纯想买一辆小车车开。   “早在看过你骑小曲奇的德行后,我就发过誓,禁止你驾驶除她外的任何交通工具。”娜吉妮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着冷酷的话:“在天上飞的你都能差点搞砸,直奔核…”   “那是特别情况。”   “你行了吧。不许。”   先来一套万能颜色:黑。   黑发黑裙小黑跟,墨绿色的眸子,很棒;再来一套基础白T搭亮色碎花长裤,上简下繁,还有层次感…唔,运动风也得有。这条直筒裤简直无敌美!   哈莉:……   明摆着给她买东西。   说什么自己买…   女孩不知道的是,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也越来越不想隐藏了。   惊讶的时候也有。   比如刷卡的时候。   “五、五千多镑…”她想要伸手去拦那张卡,却发现自己左手一个娜吉妮,右手一个森月纱,没有多余能拦截的部位了。   “森…”   “嗯?”   “太贵了…”哈莉不安的放低声音,她大概猜是给自己买的,但又不敢确定,以免闹出笑话。“你…你穿的了那么多吗?”   森月纱点点下巴:“我?是给你买的,我哪有那么平坦的…”   真的是给我买的…!   “我没有…”她觉得自己的脸可能红了,有点烫。心里,有丝丝缕缕奇怪的兴奋感:“没有那么多…钱。”   “我知道,但你很适合这些衣服。”   “…适合?”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娜吉妮就发现了。   高领黑线衣,宽松竖纹深蓝裤,再搭配上有些古板的粗黑框眼镜——森月纱,你打扮的这个风格,是叫‘东条葵’风吗?   “一会带你去做个新发型。”   别玩替身养成梗,主人。   “嘻嘻,小翡翠,转身,迈左腿!向第二家店进发!” Chapter52 擅长的事情是购物   ‘我的主人很擅长购物。’   ——哈莉·波特之前不理解娜吉妮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直到她跳下汽车,踩在街道上。   直到她被像木偶一样拉着逛了无数家店。   她记得之前的‘喜欢’并不是用最高级表达的吧?   “质量很高,但频率低。”娜吉妮附在她耳边说道:“通常都是我代劳,她只需要在家里点点平板,电话都是我来打。”   哈莉哑然。   “高兴就好了,不是吗?”   哈莉自己没发现,娜吉妮可看的清清楚楚。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这个小姑娘已经开始‘主动’的拽着森月纱东跑西跑了——放开自己的天性,再加上森月纱时不时折腾一下,亲近感推动着两个人越靠越近。   有些话自然就能说了。   比如…   “我能和蛇对话。”   非常突然的一句。   “阿?”   森月纱没听清,正捏着一条围巾在哈莉身上比来比去:“绿雪纹的好看,还是绿黑这条…”   “姐姐…”哈莉改口,拽拽她的袖子:“我能和蛇对话。”   “还是绿雪纹这条。”森月纱抬头:“你说什么?”   我能和蛇对话。   在动物园里。   我听得懂它们的语言,他们同样能听明白我的。   “和蛇对话?”   森月纱瞥了眼身后的娜吉妮:“你不一直都在跟蛇对话么?”   哈莉:……   轮到她发愣了。   “什么?”   森月纱叫来服务员,把那条选中的围巾交给她,扭头:“你的意思是,你能和…”手掌弯弯曲曲扭动:“…爬来爬去的那种菜蛇?”   “…我不清楚它的种类,但不会那么细。”   哦,蟒?   “说什么了。”   哈莉一顿。   这时候,要么应该质疑我在开玩笑,要么,不该一脸惊诧躲的远远的吗?   ——她怎么回事?   她明知道结果,却仍自虐式的讲出秘密,说不清是孩子气的试探还是什么——她希望森月纱和娜吉妮听完后依然能接受她,又深知很大概率这对儿有钱人家的主仆会远离自己——她的仆人也会让她这么干的。   可哈莉还是想说。   她想试试。   结果…   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因为很正常嘛,你身上有一些魔力…你们是叫魔力吧?”森月纱回头看看娜吉妮,在得到后者点头后,又转回来对哈莉说道:“但能听懂蛇的语言,说明你拥有着某种天赋——唔,我记得以前,很早前,好像见过和你一样拥有天赋的孩子?我忘了…好像?”   其实,哈莉·波特从来不觉得什么魔法真的存在。   可那天…   ‘你从哪来?’   蟒蛇甩甩尾巴,正好拍在玻璃窗上的贴牌上——巴西。   ‘那边不错吧?’   蛇尾又拍了下另外一头的标牌——此蛇为本动物园内繁殖样品。   ‘哦,所以说,你没去过巴西?’   然后…   然后她就搞砸了。   “一般都是这样的,你得去大一些且知名的。小动物园里没那么珍贵的品种,骗骗人就行了。毕竟有些动物在现今的都市里越来越难见到。”娜吉妮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和森月纱一样,她也完全不在意什么‘跟蛇聊天’的事。   她自己不就是蛇么。   “…你们相信我说的话?”   “当然,又不是什么离奇的怪事儿。”娜吉妮朝售货员点点头,拉着两个小朋友离开这家店:“饿了么?夜宵的选择有很多。”   “先带小翡翠去做头发。”   哈莉看着埋头讨论到底先找地方吃东西还是先带自己剪发的主仆,噗嗤一声笑了。   “今天真开心。”她揉揉胳膊,异常瘦弱的姑娘眼睛里却迸发着夺目的光:“谢谢…”   森月纱做着剪刀的手势,揉揉哈莉一头厚厚的黑发。   “喔,那先吃夜宵还是先去咔嚓咔嚓?”   ——剪头发…   哈莉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额头:那条伤疤。   有一次佩妮姨妈从厨房拿了一把看起来并不像用在头发上的长嘴剪刀,几乎将她的头发剪光了:只留下前额的一绺,以‘盖住那条恶心可怕的疤’。   她记得达力当时笑的前仰后合并在那个下午乐此不疲的嘲讽自己。   当然,第二天,头发又恢复到佩妮姨妈剪它之前的样子了。   尽管…这不关自己的事。   但她还是被骂了一顿,并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我…”   “这个世界的魔力一点都不理智。”森月纱十分老成的拍拍哈莉的肩膀:“相信我,你只要保持好心情就可以啦。”   “…好心情?”   “跟我来,我会让你有新发型的。”   一脸神秘的姑娘拉着更小的女孩跑进街中心的一家发型设计室。   一个小时后,娜吉妮就知道,另一颗毒苹果诞生了。   黑发没留太长,堪堪垂碰肩膀;前额的碎发修的非常合理,不厚,但足以挡住那条疤;两侧露出耳朵,搭配哈莉本就瘦弱的身体,这发型让她看起来更脆弱柔软了。   尤其是那副大大的、十分学院派的粗黑框眼镜。   ——活脱一个埋头书海的乖乖女,开口胆怯又文弱的眼镜娘。   “嗯…真棒。”   森月纱很得意的点点下巴:“非常具有欺骗感,再配上一把类似昆娜的武器…对了,你的那条疤…”   佩妮姨妈说,是小时候出车祸所致。   但哈莉记不清了。   “是吗?”   森月纱眨巴眨巴眼,突然抬手撩起哈莉新做的头发,把那条伤疤露了出来。   ‘奇奇怪怪的感觉…’   “什么?”   森月纱眯着眼,轻轻摸了摸:“有意思的伤疤,小翡翠,你的人生绝对会非常——非常好玩的。”   哈莉不明白。   “…别担心,我会让你比疤痕厉害的!”   不明白。   “这时候只需要说‘姐姐最棒’就行了。”   “用加上‘身材’吗?”哈莉看着她反问。别说,这一身衣服和发型,还真将消瘦的女孩衬出了种脆弱又锋利的诡异美感。   “用你学到的所有赞美。”   哈莉勾勾嘴角,尽量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语气却暴露出了撒娇的腔调:“…姐姐?”   “哈哈哈快来,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   “眼镜。你该换一副新的了。” Chapter53 寄生虫的待遇   由于能送货,哈莉没有在临近午夜十分大包小包的回家——即便这样已经足够让德思礼一家惊讶的了。   确切的说,是佩妮·德思礼。   她穿着睡袍惺忪的打开门,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下一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出声!   听见妻子的叫声,大腹便便的弗农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的从被窝里跳出来,摘下墙上挂的那杆子在很多年前就不能用的被当成装饰的猎枪,躲进走廊的拐角:一边偷偷摸摸朝外瞄,一边骂着市长的大名——在他发现是自己的妻子和哈莉后,怒火终于来到了最高点。   拿着猎枪,挺着远不及肚子高的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   “混蛋!我以为…”   哈莉不尴不尬的戴着新眼镜,于月色下招了招手。   “姨夫。”   弗农打开灯。   他知道自己妻子为什么尖叫了。   …………   ……   一个夜晚过去,女贞路没什么变化;一个白天到来,哈莉·波特这个惹事鬼却越来越让人厌烦了。   “起来!起床!给我快一点…!!”   “别等我叫你!每天…每一天!别睡懒觉!你的表哥需要充足的睡眠是因为他上学太累了,你每天都干什么了?”   佩妮·德思礼似乎还在因为昨晚的事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尤其是哈莉这姑娘吓出尖叫十分不满,一早上都不该给她好脸色看。   “起来!哈莉!”   哈莉赶紧下床,矮着腰,打开楼梯下储物室的门:她的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发现走廊已经堆满了‘礼物’。   满满当当的,像一座小山。   送货的时间太准时了。   她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脑袋一热,写了佩妮姨妈和弗农姨夫的地址——写迈尔斯爷爷的不好吗?   “过来,哈莉。”   姨妈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叉着腰。余光里瞥见那堆很显然是被重新‘码放整齐’的盒盒袋袋,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了几分,声音也因此变得有些腻人:“你昨天跟迈尔斯家的小朋友出去了,是吗?”   她领着哈莉进入正厅,弗农·德思礼先生正研究手里的空调遥控器为什么没有某项功能,他们的孩子——达力·德思礼则抱着一个纸袋。   森林姐姐买给她的小模型:   一个可以自由换装的玩偶。   倒是女孩子爱的东西,哈莉也不例外,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是唯一一个她没太拒绝的。   因为她太太太太喜欢了。   “哦,寄生虫来了?”   达力晃晃袋子,脸上的恶意和纸袋里‘哗啦哗啦’的零碎声让哈莉越来越感到不妙。   “妈妈!她瞪我!”   被那双幽绿的眸子盯着,达力扭头就对自己的母亲哭嚎——其实他没真哭,从很多年前就不了。他明白,只要他干嚎,最多在揉揉那张自己不知道多胖的脸,把地板跺的震天响,或者使劲拍沙发、椅子什么的…   母亲就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她瞪我!”   佩妮·德思礼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行了,达力,忍一忍,我们得和哈莉谈谈。”   具体谈什么,哈莉·波特已经有了预感。   那些…本该属于她礼物。   “是的…但究竟是不是‘你的’,有待商榷,孩子。”这是佩妮姨妈第一次叫她‘孩子’。这已经是她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亲切的称呼了。   一般来说,他们都无视她。   “你在这住了快十一年,我们可没管你要过一个子儿。”聊起‘正事’,还得一家之主出马。弗农·德思礼先生放下遥控器,摆出某钻机公司主管的气势,两只胖手交叉合拢成一颗肉球,被肥肉挤的狭长的眼睛,秃鹫一样盯着她。   一个坐在沙发里,一个无措的站在房间中央。   被三个人盯着。   “…我们没要过一个子儿,反而,还给了你良好的生活。”   抱歉…   良好是指:满是蜘蛛和灰尘的,黑漆漆的地下室;剩菜剩饭,达力的推搡和带领其他孩子在学校里的每一次欺负。   哈莉捏着衣角,眼睛停在自己脚尖上。   “别不说话,哈莉。你是个姑娘,明白吗?”弗农摊手:“小姑娘,‘小’姑娘——你还用不上那些东西。”佩妮可太喜欢那些化妆品和瓶瓶罐罐里涂脸的玩意儿了。   她家的收入可不足以让她拥有那些。   “正巧我最近忘了补充。”佩妮·德思礼故作不屑的随口说道,语气勉强的不行:“虽然不是什么太昂贵的,就凑合用用吧,你还小,长大了再说也来得及。”   不是什么太昂贵的…   哈莉抿抿嘴。   “还有。”分完妻子的‘礼物’,该到他了:“一些…嗯,我看到里面有怀表,你哪儿会用怀表?女孩戴手表都不怎么好看,哈莉。别用那种东西——还有胸针,上面是宝石吗?”   哈莉不用看,光听就感到一阵难过。   和反胃。   她讨厌本该是亲人的一家人在十多年间无视、厌恶自己;现在,她开始讨厌他们像贪婪的秃鹫一样盯着自己的东西。   那是姐姐送给她的。   “我看了看,好像还有一些笔。”弗农搓搓手指:“钢笔…只能说一般般的钢笔,嗯,我正巧需要几根。”   拿去送给上司。   那几根钢笔可是天价。他不仅得坐稳主管的位子,而且还展望更高的呢。   “你…翻了我的礼物。”   哈莉抬起头,看着他:“姨夫…”   这句话像点燃了弗农·德思礼屁股下的炸药。   “你的?——什么是你的?!别想质问我女孩!谁知道你在外面会结交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送上那么多贵到没边儿的礼物,我还没问你半个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弗农把眼睛眯的更窄,嘴里还嘟囔什么‘那个教授看起来不像有钱的…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话就更让人伤心了。   “总之,这些年养你可花了不少钱,一点破礼物,顶不了什么。你整天无所事事,那些东西用得上?”弗农看看妻子,两个人相视而笑:“还有达力。”   对,他们当然不能把亲亲宝贝儿子忘了。   “一些达力能用的我就直接拿走了,你是个女孩,男孩子的东西在你身上太丢人了。不伦不类的假小子吗?瞧你弄的头发,又短又不灵光,像是舞厅里的…”   “弗农。”佩妮看了他一眼,打断了后面越来越难听的话。女人转向半天低头不言语的女孩,硬的来完,该她出场来软的了:“哈莉,你知道我们对你很好。”   “这些年,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你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多亏了谁呢?”   是啊,我活成现在这样,多亏了谁呢。   “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不是吗?”   佩妮·德思礼施舍似的,摸了一把哈莉的脑袋,旋即又迅速收回手掌。   仿佛生怕摸着什么脏东西。   “你看,你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哈莉感觉自己那架新换的眼镜片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   她有点发晕,也许没吃早餐的原因,也许是别的。   她放空着思绪,耳畔不停的传来或弗农或佩妮喋喋不休的‘劝诫’与‘忠告’——十多年加在一起,他们都没和自己说上今天这么多。   骂也算。   “乖女孩。今天想吃点什么,达力?”   达力乖巧的说了一大堆自己爱吃的肉类,接着,在父母挪开视线后,恶意满满的朝哈莉挑衅的笑了起来。   他给她展示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就被他拎在手里的纸袋。   打开。   里面是被踩碎的人偶模型。 Chapter54 迈尔斯所恐惧的人   哈莉没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森月纱和娜吉妮。   她还能去哪?   她无处可去。   看在礼物的份上,她之前的晚归并没有遭到太严厉的惩罚——只是两天内不再被允许出去,虽然她听见佩妮姨妈私下和弗农姨夫是这么说的:   ‘亲爱的,你听我的没错。’佩妮舒坦的靠在沙发里,脸上抹着哈莉的礼物:那些瓶瓶罐罐。‘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弗农,你得相信我,我太了解这些有钱人了。’   ‘你不能总上赶着,因为刚送了一大堆礼物,就变了个样。’   ‘那就露馅了。’   她脸上抹了太多,时不时还拈起指头轻轻在脸上的各个部位打转,显得非常专业:‘听我的,让哈莉「消失」一两天,然后,我去找那个小公主。’   弗农咔哒一声合上钢笔,从矮柜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包装纸:‘说什么?’   ‘说,把东西退给她。’   弗农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佩妮。’他晃晃手里的钢笔绒盒:‘我已经打算送出第一支了。’   ‘只是说说而已,’妻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笨死了。’   ‘我作为家长出面拒绝礼物,当然是显得我们很…’   ‘很…’   她想找一个适当的词形容她们,可能是离那个词太遥远,她记不起来了。   ‘总之,你以为有钱家的小公主会同意?她们那些人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   弗农咕哝:‘我们也是…’   佩妮拍了几下脸蛋,抛给丈夫一个中年妇女版本的媚眼儿:‘我出面拒绝,那位小公主不仅不会同意我们把礼物还给她,说不准还会高看我们家一眼——只要她能和哈莉成为朋友,这些东西,’她指指那根钢笔:‘不随时都有?’   说不准,说不准因为拒绝,她还能再多送哈莉一些呢。   有钱人就喜欢这样儿的。她懂着呢。   ‘你打算怎么说?’弗农倒是同意妻子的话——看起来并不是有所图的交朋友,比带着功利心的强太多。   ‘亲爱的,我的哈莉已经收到你送的小礼物了。’佩妮装模作样的预演给自己的丈夫看,把腿放好,摆出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可,我们不能要…’她做出遗憾的表情:‘很高兴哈莉能和你成为朋友——也许那些礼物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我们,太贵重了,亲爱的…’   佩妮‘啪’地拍了下手。   结束。她得意的看向丈夫:‘东西已经买了,她当然得说「这算不上什么」并强烈要求咱们收下——弗农,你猜下一次,她在给哈莉买礼物的时候…’   ‘会不会捎带上我们?’   哇哦。   自己的妻子…   还挺聪明。   弗农比了个大拇指:‘给我们的棒小伙也带点礼物,想办法让那个小公主认识认识咱们儿子。棒小伙,比哈莉可…’   佩妮给了他一个白眼。   ‘别着急,亲爱的。我们得一步步来,先让哈莉混熟了再说——她也就这点儿用了。’   一双本来想要迈进去的脚退了出来。   哈莉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储物间。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佩妮姨妈骗到姐姐的钱。   一个硬币都不会。   至于说森月纱的反应…   她这两天没见着哈莉,正和迈尔斯讨论其他事儿呢。   关于这位老教授课堂上出现的鬼东西。   “你得详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娜吉妮在一旁拉着森月纱的胳膊不让她玩自己的头发,顺便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位实际上很勇敢的老先生选择带着两个孩子跑路。   提起课堂上的鬼东西…   迈尔斯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就…它很古怪。”   “没了?”   “…嗯。”   没了。   ——这算什么?   能具体一些吗?   迈尔斯揉揉脸,干巴巴的说道:“见了就清楚了…我先说好,两位‘魔法师’小姐——我不确定它是什么,也不确定我形容的‘可怕’到底有没有那么可怕。”   意思是…   有可能他想多了。   一场误会。   娜吉妮抿着嘴,短短沉默几秒。   她现在开始怀疑这个老教授是不是闲的无聊:   ‘有个怪物出现在学院所以我带着两个孩子跑路’,‘但现在我又不确定它是不是怪物,所以有很大可能一切正常天色晴朗晚餐可口睡眠质量良好…我想多了。’   迈尔斯很无奈的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娜吉妮眼中的质疑。   “我明白这很荒诞…总之,你们明天见到就清楚了。”老人搓搓手。经历了森月纱给他带来的大场面,他现在也开始怀疑之前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吗?   还是,身体出了问题?   “我得抽空去做个检查…”他嘟囔着扶着椅子站起来,又回头叮嘱:“和我一起出门,我会把你们安排在它常坐的座位旁…”   “就这样…”   “我说不定得去看看脑袋了…”   迈尔斯的‘不确定’反而让森月纱和娜吉妮更为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第二天,优哉游哉的主仆就上了全副武装的老教授的车。   ——全副武装指的是他多戴了一副皮手套和一顶毛线帽子。   一路驶到学校。   看起来迈尔斯算是挺受学生们喜欢的,路上有不少上来打招呼的,当然还有一些是以打招呼为由试图接近森月纱或娜吉妮——有区别:   大多数处于热火朝天年纪的小伙子们比较倾向于高挑、线条流畅、脸有成年女人魅惑感的女仆;而姑娘们则大多喜欢弯下腰和森月纱聊天。   她们对她很感兴趣。   娜吉妮则表示无论男女都请来撩我,不要碰我的主人。   ——你们知不知道她究竟有多经不起诱惑。   迈尔斯和这对儿惹眼的主仆,就这么一路打招呼,一路进了教室。   顺便一提,这所大学还挺有名。   “在那。”   迈尔斯站在门外,悄悄指了个方向(手指藏在袖子里),“五排,看见了吗?那个男孩前面的位置。你们俩最好…”   不等他絮叨,森月纱已经领着娜吉妮跑过去了。   祝复课愉快,老屁蹲儿。   “嗨,你也是来听迈尔斯先生的课吗?”   座位上的黑直发女性很无礼的瞥了森月纱一眼,大概半秒就把注意力挪走——她只是幅度非常小的动了动头。   森月纱不以为意,兴冲冲的坐下后,拄着胳膊,抬手指了指眼角:“看呀,我们都有一颗。你喜欢逛街吗?你的鞋是假的吧?我有一双真的,你这个走线也太糙了点…”   娜吉妮感觉自己的头疼病又要复发了。   友善,友善的交流,然后再判断这个姑娘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让迈尔斯东躲西藏。   友善呢?   主人?   森月纱眨着大眼睛好像在说‘我都提醒她穿假货了还不够友善?’   不管挑衅还是什么,‘我有一双真的’,这句话终于让面容冷淡的姑娘有了反应——她扭过脸,审视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她们有着相似的泪痣,但…   ——但在娜吉妮看来,完全不同。   这姑娘漂亮归漂亮…   可那一张极欲诱人却线条冷淡的…厌世脸。   怎么看怎么都让人心生敌意。   头一次见面,娜吉妮就不喜欢她。   森月纱晃晃稍微能擦到点地面的脚尖,抬起胳膊,并拢指尖:“你叫什么呀?我今天吃的特别饱,你喜欢吃甜食还是…”   “川上。”   冷淡的女人盯着森月纱伸出的手,半点回应的心情都欠奉。   她优雅的姿态中透着几欲凝成实质的傲慢感,似乎想赶紧打发掉面前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   “川上富江。”   啧。   娜吉妮愈发不满了。 Chapter55 贪婪、虚荣、嫉妒   “川上…富江?”   森月纱眨眨眼。   “问别人名字不报自己的也太失礼了。”川上富江矫揉造作的捻了捻手指,觑着在半空中缩了缩的小手,动作慢条斯理:“还是说,你本身就没有‘礼貌’的概念?”她瞥了眼森月纱的衣服:“和我一样穿假货的有什么资格说那种话?”   娜吉妮‘腾’的站了起来,一脸阴沉。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讲台上的老家伙快被汗水淹没了:“咳…公元前第九世纪…?”   课还得继续呢。   迈尔斯抬手让娜吉妮坐下。   “你此生见过的财富加在一起也不及我主人所拥有的万一。”女仆十分危险的注视着杏眼中不停闪动莫名情绪的女人,“无礼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谈‘礼貌’?”   财富…   川上富江扫了扫略微分开的发帘,眼珠一转:“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娜吉妮扬起下巴,这使她那条天鹅般的颈子更加诡异颀长:“如果我是你,连真货和假货都分不出来,就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自己无知到足以让人笑上一整天的水准。”   不知道谁适时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随着哨声划破课堂,一阵阵笑声此起彼伏。   看两个女人,尤其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斗嘴、甚至发展到互撕…   也太让人期待了吧。   “哦?”女人脸色自若,并没有出现娜吉妮意料中的愤怒或羞愧。她好奇的转头,第二次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森月纱: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最后,视线停留在森月纱的脸上。   有钱…的姑娘。   “你叫什么?”   让人期待的撕逼大战并没有出现。女人那张厌世脸忽然变得亲近感十足,手掌放在膝盖上,朝向森月纱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叫什么?”   谄媚感十足。   这女人怎么回事?   娜吉妮一口气怄在心里发不出来,气哼哼的坐下——明明她是为了森月纱发火,然而那俩人现在倒聊到一起去了…   好烦…   “你叫什么?”这位自称川上富江的女人笑起来时更加诱人:“我第一次在课上见你。”   森月纱皱着眉想了想:该轮到谁了呢…   “源,源静香。”   娜吉妮:……   你这个巨骗。   “好美的名字…”富江捧着脸,在娜吉妮眼里破绽百出的姿态被她演绎的既虚假又荒唐——关键点在于,这个女人似乎一丁点的羞耻心都没有,丝毫不在意女仆的鄙夷之色:“好美丽的名字…静香?我能这么叫你吗?”   虚伪的奉承。   “唔,那我叫你富江啦?”   “嘻…当然可以,你是来听课的?还是…迈尔斯教授的家人?”富江很自然的搂住了森月纱的胳膊,一副‘亲昵好姐妹’的模样:“你打扮的可真美…”   羡艳且带着某种目的的话。   “我…”   森月纱歪头,绕过富江,看了眼娜吉妮。   她本来想问‘你是不是迈尔斯口中说的那只怪东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太不礼貌了——毕竟刚刚她和娜吉妮就因为‘礼貌’掰扯半天。   嗯…考虑,还是别那么无礼了吧。   稍微,婉转一点。   “听说你一直缠着迈尔斯,是想做他的情人吗?”   娜吉妮:没错,我的主人就是这么婉转。   川上富江一愣:“什么?”   “就是迈尔斯啦,听说你总缠着他?”   女人乐了,挥挥手掌,掐起完全调侃的腔调:“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呵…”她揽住森月纱的手指摩挲着衣服的布料,眼里充满了贪婪与渴望:“你穿的都是真货,是吧?”   那可不是嘛。   “真好,它看起来可不便宜…”   富江从刚才开始,手指就没离开过森月纱的袖子。   “要大几百镑?”   “两千多。”   “…自从母亲死去,再也没有人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了。”富江垂坠着眉角,面带伤感:“不过,在到处是油污的后厨也不必穿那么好的衣服…”   娜吉妮无声冷笑。   ——想暗示自己是个勤工俭学的好女孩好学生?   ——不会以为这种假惺惺的话就能让森月纱相信吧?   “你真可怜…”   娜吉妮:……   “需要帮助吗?”森月纱很大方的拍拍兜。这个动作让对面的杏眼更加贪婪了——她按着砰砰直跳的心,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我们才刚认识…”   “刚?已经认识十多分钟啦。”   森月纱笑眯眯的拉着富江的手,指指娜吉妮:“这是我的女仆,乖乖的不要吵架喔。”   两个女人似笑非笑的对视。   “我知道了,小静香。”   课程结束后就去逛街吧?   先得和迈尔斯报告一下侦查结果。   ——他急得不行,摒弃了一贯在课后给学生解答疑问的习惯,匆匆忙忙夹着教案来到三个人约定好的地点。   “怎么样?”老人额头上还挂着未尽的汗珠。“她是人吗?”   “没什么问题?”森月纱想了想:“就是意外的漂亮…?”   迈尔斯没问森月纱,他和这俩人也相处了不短时间,看得出谁才是靠谱的那个。   “我这边和主人的判断一致。”   娜吉妮朝迈尔斯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虽说那个女性让她心生厌恶,稍有阅历的都能看得出来:   虚荣、贪婪。   在艳丽面容和她那矫揉造作的伪装下有着并不如外表美丽的灵魂。   这种女人…   嫉妒心很强。   娜吉妮不喜欢她。   「同类相斥。」   赫拉在一个很微妙的时机开口了:「你从来没嫉妒过我妻由乃,也不防范霞之丘诗羽和泽村·斯宾塞·英梨梨——说起来,对只见过一面的川上小姐起了这么大的反应,娜娜,你到底在她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自己么?」   娜吉妮避而不答:‘她明摆着就想占便宜而已。’   「阿纱的财富可以养无数个她。」   换句话说,赫拉是在暗暗指责娜吉妮管的太多了——这类人能花多少钱,作为侍从,你又凭什么插手主人的决定。   给哈莉·波特送小礼物时也没见你阻拦。   娜吉妮一时想不到怎么回嘴,眼前,迈尔斯倒惴惴不安的接话了:“没问题?”   “你们不觉得…”   老人面色凝重,尽量在大脑里搜索合适的词:“不觉得…她…”   “有点太吸引人了吗?”   森月纱眨眨眼,看看娜吉妮。   主仆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就是想吃嫩草了,屁墩儿迈。” Chapter56 恶毒小姐   吃不吃嫩草迈尔斯自己心里有数。   两位‘魔法师’小姐既然判断自己的学生没问题,他起码能松一口气了——这姑娘是个万人迷,班里至少一多半的男孩儿喜欢她:   同样,剩下一小半的女孩对她有着极强的敌意。   有段时间,她经常出现在自己家附近,弄的这位快进棺材的老家伙都对女孩产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好在他控制住…   并跑路了。   他认为这不正常。   “我最清楚我是什么人了。”迈尔斯整整领口,一副老派的模样:“不是川上不够好不够漂亮,也不是我…总之,我的爱都已经随着妻子的逝去而枯竭了。我不可能随便‘爱’上一位那么年轻的女孩——她还是我的学生。”老人捏捏眉头,大半天的课倒没什么,一说到富江却让他心生疲意。   “所以我才感到奇怪。相信我,我对潜意识比很多此方面的教授都要研究的更深。这不正常…”   话是没错,紧接着,下面一番言辞更是证明了他的确不凡。   “不仅是她,我最近发现,我的记忆里有一大块空白。”迈尔斯疑惑,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在那座庄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想不起来,因为什么才带你们一起入梦了…”   哦,弗莱迪。   由于森月纱的准妈妈…伊德海拉,他大概不记得弗莱迪。‘献身’于祂的生灵,都会从所有生物的记忆里消失——迈尔斯能意识到自己记忆的‘不合理’,多少让娜吉妮有些惊讶。   这可是一位外神,虽然祂没有刻意针对这只老蚂蚁,但同样,她也不能否认迈尔斯的不凡。   作为普通人,意识到自己被影响了。   这是娜吉妮第一次遇见。   “因为森月纱向你展示了‘魔法’。”女仆微笑着解释(糊弄)给老人听:“所以,作为交换,你决定带我们领略一番‘梦境’世界。”   “…就这样?”   “就这样。”   ——我有那么无聊?   迈尔斯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关于‘川上富江’小姐,我想,你没有其他疑问了吧?”娜吉妮岔开话题,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等人的女性:“她大概属于比较有魅力的那类,正巧,又碰上了一位准备盛开第二春的老…教授。”   迈尔斯眯眼:你是不是想说老混蛋?   “反正,后续看你自己了,主人是绝对不喜欢每天按时来听这种无聊的课程。虽然我认为你讲的还挺有意思。”娜吉妮喜欢听建筑史,如果可能的话,她还真愿意每天来上上课。   她和安苏娜不同,对商业、经济类的比较无感,反而喜欢历史和文学。   一条文艺的蛇。   “随时欢迎。”迈尔斯耸耸肩:“要一起回家吗?哦,看起来…你们还有其他事儿。”   森月纱正和站在不远处的富江搭话呢。   “那个女人…”   不会又是一个血拼的下午吧。   …………   ……   森月纱:是的。   回到小惠金区,富江已经是一身名牌了。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仅坦然接受了一大堆价格不菲的礼物,而且还缠着森月纱,想和她共进晚餐——娜吉妮跟在两个人后面,恨的牙根痒痒。   贪婪…   无耻…   蛆虫一样让人恶心…   不要脸。   “娜吉妮!”森月纱突然回头叫了一声,指着街对面的儿童游乐设施——漆面脱落的儿童转椅里,她的小翡翠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呢。   “主…”   “小翡翠!”   没等回话人已经窜出去了。   把面面相觑的富江和娜吉妮留在原地。   “她可真蠢。”   此时此刻,富江早就和上午大不一样了:   黑褶长裙,脖子上挂了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一头黑发精致散落在肩上,尾指戴了颗精致的红宝石铂金圈——再搭配上她装腔作势的德行,任谁看都像是个有钱家庭出来的大小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见娜吉妮面色不善,女人嘴里的话愈发刻薄恶毒:“我是说,你的主人。她可真愚蠢。”   富江‘不经意’抬起手,又‘不经意’给娜吉妮展示小拇指的戒指:   “她经常喜欢这样花钱?给陌生人?我甚至没想过做她的朋友…她是不是很孤独?呵呵呵…真是个又笨又无知的孩子…”   “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想要一栋别墅,她也许都能满足我…”   她眸子里的贪婪与恶毒几乎盖过了夕阳的余晖。   娜吉妮静静的向前走了两步,在女人得意的话语中,缓缓、缓缓靠近——就在此刻,森月纱领着哈莉从街的另一边跑过来,打断了女仆的意图。   “嗨!我找到被赶出家门的小翡翠啦,今天吃什么娜吉妮?”   “娜吉…诶,你们俩怎么了?”   森月纱看看富江,看看娜吉妮。   一个笑容亲热,一个冷面无言。   “发生什么了?”   “娜吉妮…”富江摇摇头,表现的和森月纱一样不明就里:“静香,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女仆并不欢迎她。   “没关系,你不是喜欢迈尔斯嘛,正巧我们最近住他家。你可以…”森月纱对对手指:“嘿嘿,不要太感谢我喔。”   富江羞涩的低低头,看见哈莉,又问:“这位是…”   “哈莉,哈莉·波特,我的小翡翠。”   迈尔斯对川上富江的到来没什么惊讶,他下课离开前就看见森月纱和这姑娘聊天了,想来流程应该也和之前一样——不过,这也他发现了森月纱一个毛病:   总喜欢往家里捡姑娘。   一些漂亮的姑娘。   “我管它叫‘本能’。”厨房里,娜吉妮正咚咚咚的切着菜,迈尔斯在一旁弄点有的没的——以证明这位一家之主不是个料理方面的废物。   “我没来之前你是怎么照顾两个孩子的。”   嗯…保姆?   “所以我和主人住在你家,倒给你省了不少钱?”   ——迈尔斯一脸卑微作怪似的奉上他洗好的生菜。   “感谢您为这个家庭做出的贡献,伟大的娜吉妮小姐。”   女仆翻了个白眼。   厨房外。   森月纱去楼上换衣服,客厅里只留下了面对陌生人有些尴尬的哈莉,以及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的川上小姐。   “你盯着我看了很久,小家伙。”   富江似笑非笑的扫量着她:“喜欢这枚戒指?”翻翻手:“昂贵的宝石,巧妙的工艺…”女人仿佛知道哈莉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你是特殊的?”   她那颗偏暗的眸子笔直的扎进哈莉那潭稠绿的湖水中,腐烂苦涩的黑液瞬间扩散。   “当然不是,蠢货。” Chapter57 没有下一次?   一顿饭吃的干巴巴,后续收拾碟碗,富江一脸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我晚些还得去打工呢。’   娜吉妮感觉迈尔斯也开始厌烦她了。   “你没猜错。”老人趿拉着棉拖鞋,一边帮娜吉妮递盘子,一边把调料罐们放到高处:“我是个教授。我的职业不允许我对学生们有任何偏见——迈尔斯教授不行,但‘迈尔斯’可以。作为一个个体,我有权保留自己的观点和对任何人的看法。”   在餐桌上,川上富江这位刚成年的大学生非常完美的向在座所有人诠释了什么叫‘刻薄’…以及什么是‘虚荣’。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森月纱背后财富的向往,以及,对自己魅力的高估值。   ‘静香是有眼光的姑娘。’   ‘知道这些东西和我很搭…’   或:   ‘有的是人想给我买这些东西。’   ‘没有能力的男人…哦,女人也一样。没有能力的,只是一些没有回收价值的垃圾。’   迈尔斯很矛盾。   一方面,他打心里厌恶这种人;另一方面,他又被种很奇妙的感觉吸引着不自觉去关注富江…   “你就看着她这么花钱?”   不买奢侈品不代.表他不知道价格,老家伙在某方面还挺‘时尚’的。“那身裙子够一辆二手车了。”   “不会…”有下一次了。   “什么?”   “没什么。”   娜吉妮面不改色的将森寒的剔骨刀插入刀架。   …………   ……   送走了趾高气昂的川上小姐,把菲利帕和詹姆斯哄睡,森月纱领着小哈莉盯着夜色在街区附近散步。这姑娘今天没吃多少,倒是满腹心事,一会看看森月纱,一会又低头不知道冥思苦想什么呢。   有点可爱?   “从前,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哑巴…”   故事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她正在和一位长得既漂亮身材又完美的女士在夜晚的小街上散步…”   加那么多前缀。   哈莉·波特腹诽着没开口,扭头看故事大王。   “她不知道,在她身旁的这位既漂亮又完美的女士,其实…”   “是一位预言家。”   森月纱放慢脚步,仰起脖子,面朝夜空。   “她对小哑巴说:看着我。”   哈莉很配合。   “看着我。她说。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的脸上,用你翠绿色的眼眸紧盯我的鼻尖,我的嘴唇,我璀璨如星的眼睛…”   “然后。”   “预言家小姐做出了第一个预言。”   “她对小哑巴说:”   “你会撞上路灯。”   哈莉·波特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刚想把视线从森月纱的脸挪到正路上,迎面就怼上来一根铁棍子——路灯。   咚!   好在她抬手挡了一下…   路灯嗡嗡嗡的颤响着,正说明这一下撞的不轻。   “森月纱!”   哈莉恼羞成怒:“你…”   莫名其妙的恶作剧。   “哈哈哈哈哈预言家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个小哑巴,是个小瞎子哈哈哈哈…”   “………”   好笑吗?   哈莉推推眼镜,从里侧绕到外侧,面无表情的盯着哈哈大笑的疯女人。   “哈哈哈哈…”   “哈…哈…”   “嗯…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饱?”   哈莉暗暗叹了口气:“姐姐,今天,那个叫富江的女人说了你的坏话。”小女孩想了一下时间:“就在你上楼换衣服的时候。”告密是不对的,但姐姐除外。   川上富江说的没错,自己也许不是特殊的。   但是…   她能感受到森月纱对自己的关心。   她对情绪的感知异常敏锐。   “她很坏。一点都没领情。”   你还给她买东西。   “富江…?看起来她可不是招人喜欢那一卦的。应该说…完全的傲慢和刻薄?”森月纱蹲下看了眼哈莉的脑门和手臂,见她没受伤,才站起来,拉着她继续往前:“虚荣、傲慢、刻薄,再加一些…恶毒的嫉妒心。”   “我又不是大傻瓜。”   哈莉心说可你看起来好像啊。   “那…”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哈莉指的是富江身上的那身森月纱给她买的衣服和首饰:“为什么还要送她那些东西…”   其实,哈莉心里清楚,自己多少还是受到了富江言语上的挑唆。   否则她不必那么急切的问这些。   她因为富江的一番话,开始质疑自己在森月纱心里的位置;也是同样的话,让她…   开始嫉妒富江了。   ——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性,凭什么得到姐姐的关注。   “喔,下意识就买了。”   “下意识?”这叫什么回答。   “你还小,你不懂。”森月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小哈莉:“虽然她刻薄、傲慢、虚荣,但是。”   但是…   “她漂亮呀。”   哈莉·波特:……   什么?   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吧。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由许许多多蹩脚的理由所组成的。”   “姐姐,你没成年。”   森月纱掐掐她的脸蛋,把黑框眼镜推的老高:“你现在倒会顶嘴啦,刚才在饭桌上可不是这样。”   刚才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鹌鹑。   现在只剩森月纱,小鹌鹑变成绿眼睛小狮子了。   哈莉不满的拍落掐着自己脸蛋的那只小手,瞪起大大的眼睛,警告似的看向森月纱——配上大大的黑框不得不说就更萌了。   “反正…别在乱花钱了。”   “诶?你在替我打算吗?”   “也不要把钱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哈莉隐晦的提醒着森月纱。在她的想法里,自己这个有点笨的姐姐一定会被佩妮姨妈坑一大笔,自己还是先做个预防比较好:“比如…”   “比如…”   比如什么?   哈莉羞于说出‘比如抚养我的人’这种话,那简直是明摆着告诉森月纱‘我的姨夫和姨妈就是两只贪婪的吸血鬼’,并且‘我过的很不好’。   卖惨。   她和川上富江有什么区别。   那个女人在餐桌上可说了不少类似的话。   她和富江不同,她不是因为森月纱兜里的钱才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的。   “就…注意一点。”   森月纱答应的痛快,哈莉则一看就知道这个不靠谱的姐姐没往心里去。女孩只好无奈的转身,盯着斑驳的树影发呆。   ——在某时某刻,某个地点…   ——某些人的眼前重复着类似的场景。   富江走的轻快,穿过灯红酒绿的街,渐渐远离人群。   她自认为整个下午的收获都源自她无穷无尽的魅力——主要是那张惹人偏爱的脸。森月纱的出现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那就是:   自己,川上富江,大概,会有花不完的钱了。   轻而易举。   她不必再理会那些低等级的男性,只在自己的联系栏里保留少数‘高级’的就行。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做美容,修饰自己已经很完美的身体。   ——给人分门别类、划出高低,这件事,富江从一生下来就会。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扔掉。   “我喜欢蠢姑娘…嗯?”   高跟鞋停在小岔路口。   她看见了一位熟人。   “哟…背着你的主人偷偷跑出来,是想要回这些么?”搓着尾指上的戒圈,富江一脸讥讽的靠近那道影子——她熟悉着呢。在餐桌上没少服务她的人。   “还是围裙更适合你,娜吉妮。”   女仆没说话,径直朝她走来。   “喂,你不会想抢吧?无所谓…但明天我可是会跟静香诉苦——”   噗嗤…   气流喷涌的声音。   一颗漂亮的头颅划出弧线,在即将落地前,被一条细长的腿粗暴踢在墙面上。   砰。   炸成一团红白相间的碎汁。   “你没有明天了,川上小姐。”   娜吉妮揉揉脖子,转身融入阴影。 Chapter58 从善如流   没过多久,哈莉的姨妈还真致电迈尔斯了。   女人嘴里说的冠冕堂皇,迈尔斯可见过太多这种人。嗯嗯啊啊的答应下来,却反口说让森月纱上门拜访。   “至少能看看小哈莉的生活环境。”   迈尔斯分开手指,隔空敲了敲森月纱的眼睛:“看看他们是不是在虐待儿童。”   实际上,就算如此,老教授也没什么办法。   他清楚哈莉·波特的情况: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好在,她的姨夫、姨妈收养了她——还在襁褓中的她。   否则就得进福利院了。   那儿是什么情况?   比起自小生长在被虐待的家庭里也不遑多让:相信吧,由一群孤儿组成的小社会,并没有比成年人组成的社会好混太多。相反,往往由孩子们构成的小社会反而更加充斥着暴力与无序、冷漠与残忍。   甚至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该找谁。   警察可管不着这事儿,孩子们又够不上被执法年龄。一群孩子把一个姑娘的眼球剜出来的新闻还挂在网络上呢。天知道他们中最大的才十一岁:除了事后的官方辞令与追责当事管理人员,那姑娘的眼球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   没什么办法。   弗农和佩妮一家已经是哈莉·波特最后的家人,也是去福利院前最后的选择。   “你说这种话我可不高兴了,孩子们都是很好的…”   森月纱坐在高凳上,翘着脚让娜吉妮往上套鞋,嘴噘的快能挂衣服了:“我的弟弟妹妹们可从没想过把谁的眼珠子剜出来。”   是,但他们在你的带领下,没少祸祸猫。   “我不是泛指,小森林。”迈尔斯找补道:“而且…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原来还…”   还资助过福利院?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比如我有一只会喷水的神奇唔娜吉唔别唔碰唔过我的脚唔——”   你活该。   娜吉妮颇为风情的撩起前额的碎发,一手捂住森月纱不停吧唧吧唧的小嘴,扭头看着迈尔斯…   “我突然想起来教案没带全…”   老人很懂事儿的转身进了屋。   “主人!”   “早上好。”   “你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开个小玩笑嘛,大早上总要有点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让人打起精神啊。”   现在已经快要下午了。   娜吉妮捏捏她的脸蛋,把褪下的拖鞋放好。她今天和迈尔斯去学校听课,顺便观察一下某个人消失后会不会给她和她的主人惹来麻烦——虽然,她几乎能肯定不会。   娜吉妮办事儿周到的程度仅次于阿莉埃蒂。   那群小家伙比她凶残的多。   「阿莉埃蒂和昆娜并不会在阿纱不知道的情况下采取行动…」赫拉说完也找补了一句:「劫掠除外。」   ‘昨天你可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意识到,我无法阻止你。」   ‘但你也没向森月纱告密。’   「告密?阿纱不会在意的。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么?」   赫拉无法切身体会娜吉妮的感受,当然不能理解一向谨慎的女仆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她像个贪婪汲取知识的孩子一样,竭力所向的,是为了弄清某人做某件事的根本原因。   至于川上富江的死…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根据我的分析,我妻由乃做出该行为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九。而‘娜吉妮’低于百分之三十二。你超出了我的预期——娜娜,什么东西影响了你?」   侮辱森月纱的人都该死。娜吉妮的信条赫拉没觉得有问题。通常来说,她都会稍等片刻,等待她的主人:森月纱失去兴趣,然后,悄悄找个机会,一口吞下肚子。   让那个人永永远远的、不留痕迹的消失在世界上。   这种森月纱还在兴头上她就等不及动手的行为,在赫拉的数据库里还是头一例。   ‘光是看着她就让我恶心,还吃…?’   娜吉妮也有些犹豫,即使知道富江在昨天已经被自己杀死了,那股妒火与不满仍像一瓶不断向下滴答毒液的玻璃罐,无时无刻腐蚀着她那根紧绷且脆弱的神经。   「你应该给自己放个长假,说不定你能在这找到老仇人什么的。多吃几个人,没准…」   ‘没准会好一点?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杀人女仆。’   「不仅仅?」   娜吉妮绷着脸,安排好小祖宗的事宜后,坐上了迈尔斯的汽车,森月纱则挎着包,出发向街对面的建筑。   德思礼家。   不过得说,房子真的好方…呀。   无论屋顶还是院子甚至门牌和脚垫——不知到底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似乎这家极其热衷于将眼睛能看到的一切物体更换成带棱角的。   除了他们本人。   弗农·德思礼先生身上没有一丁点方正的痕迹,敲门后,一个圆溜溜的金毛胖男人正在门口迎接她呢。   笑的叫一个灿烂。   “欢迎!欢迎你!亲爱的。”   肉与肉艰难的推搡彼此,然后将两条眼睛挤的更小…   “欢迎,孩子,快进来…你吃饭了吗?”   森月纱点点头,在门口换了鞋。她注意到,哈莉是站在楼梯下的一扇小门前和她打的招呼——储物室?   “快进来,佩妮给你冻了很好喝的饮料…还是说,你想来点儿鲜榨的?”   森月纱随便要了一瓶气泡水。   走进客厅,一看就能明白,这里事先经过了一场潦草的扫除。   乱糟糟的衣服露出一角被藏在沙发后面的小凳子上,还盖了块桌布。   地面抹的光亮,但个别角落仍满是灰尘。   更不要说这家的女主人:佩妮·德思礼脸上那一言难尽的妆容了…   她真觉得这副抹的跟弗莱迪一样叫好看吗?   “快请坐。我得说,哈莉已经念了你两三天了。”热情洋溢的笑容挂在脸上,落座后,弗农先生依次给森月纱介绍了家庭成员——由妻子、儿子、寄养者的顺序。   “这是佩妮·德思礼,还有我们的儿子——达力·德思礼,一个棒小伙。身强体壮,上周刚破了学校掷铁饼的记录。”   啊,的确身强体壮。   哈莉暗戳戳想着,如果他不常带他那几个傻大个朋友欺负自己就更好了。   达力·德思礼高高昂起下巴,这就算给森月纱打招呼。   “别介意,这孩子就是有点内向。”   哈莉快要笑出来了。   “关于…”弗农好像一刻都等不及,忽视了自己妻子不停飘过来的眼神,像只胖苍蝇一样来回来去搓着手掌:“关于…”   “关于你的礼物,孩子。让我们很头疼。”佩妮适时的接过话,露出比丈夫还要腻人的笑容:“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们左思右想,也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收下。”   那要怎么办?   森月纱眨眨眼,不明白这俩人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在想…”   “在想…”   佩妮·德思礼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盯着森月纱:“在想…要不要都退还给你…”   终于说出来了。   即便知道对面会拒绝收回,这位中年妇女的心脏仍然感到一阵阵绞痛。那可全都是高级货,弗农才不舍得给她买的高级货。   “咳,就是这样。”   佩妮·德思礼挺直腰板,自认为自己的样子是电影里那些‘完全不为金钱所屈服’的贵族小姐一样优雅,双腿并拢斜放,双手贴在大腿上,温柔的朝着森月纱点了下头:“孩子,你收回那些礼物吧。太贵重了,我们光看那些每天堆叠的签收单,就已忐忑的不行…”   “孩子…”   森月纱默默拧上气泡水的瓶盖。   “喔…”   很顺从的接受了佩妮夫人的‘建议’。   “行叭?那你们收拾一下,我会派人来取。”   佩妮·德思礼:……   噗嗤。   在忍了将近十分钟的噪音后,哈莉·波特终于笑出了声。 Chapter59 寄生虫的反抗   德思礼家尴尬的气氛在哈莉·波特的笑声中变得更加尴尬。   分分时候吧。   “咳…”   弗农咳了两声,恶狠狠瞪了哈莉一眼,扭头,讪讪的讨好道:“小姐,我没听清…”   森月纱朝哈莉眨了下左眼:“开个玩笑。”她掸掸小裙子,站起来:“不管如何,你们也抚养了哈莉这么多年,不是吗?”   佩妮完全忽略了话语中的‘不管如何’代表着什么,喜悦之色掩饰不住。她使劲拽了拽自己儿子的胖手,向森月纱推销着她们的杰出作品。   “达力,达力·德思礼,可以让他带你到处转转——领略风土人情,还是得有个男子汉在身边照顾。”   森月纱不置可否,绕过椅子往走廊去。回头问弗农:“先生,哈莉的房间在哪?”   “在…”   “其实我们正在考虑把哈莉的房间换到…”   哈莉·波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走到森月纱身边:“我带你去。”   就是进门前和楼梯建在一起的储物间。   一般情况,类似的空间都被用来放工具。   “那我住在这里没错。”哈莉脸上浮现出不和年龄的成熟,话里话外酸涩:“我现在是个很棒的工具了。”   而森月纱这边想的是…   哇塞我的小翡翠悲伤起来那颗眼球也很好看耶。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哈莉问。   ——别给不相干的人花哪怕一枚硬币。   “喔,你也是个小预言家呢。”   “…我现在胳膊还疼,很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不重要,预言家不需要胳膊。”森月纱笑眯眯的揉揉她一头杂乱的黑发,连打开储物间的兴趣都没有,转身慢悠悠的回了客厅。   “弗农先生,佩妮夫人。”森月纱笑着发出邀请:“我和小哈莉很聊得来,可不可以邀请她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呢?”   一段…时间?   是多久?   “啊,大概,两天,行吗?”   两天当然没什么问题…   “让她带你到处转转,转转。”佩妮‘亲切’的揽过有些无措的哈莉,生疏的替她把顽固的头发捋顺…又翘起来了。“哈莉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也是。注意安全,还有,别再给我们带礼物了!”   佩妮·德思礼在‘我们’、‘礼物’、‘再次’三个词汇上停留很久,空出来的时间仿佛是留给听读障碍人士思考一样。   “别再买了,虽说我们非常喜欢,我的丈夫…”说到这儿,佩妮不好意思的捋捋金发:“他夸了你很多次呢…真是个可人儿的孩子…”   森月纱已经很无聊了,没兴趣再跟他们来来回回的家长里短。   “我得回去浇水了,弗农先生,佩妮夫人。哈莉我就带走了?”   浇水?   “你还养了植物?老天!你真是…真是、我怎么形容…真是个有善心的孩子。”   哈莉觉得自己非常丢人。   有这样一对儿抚养人,即便不是父母,女孩也很难在森月纱面前自若如常——奉承的也太明显了,真是…让人既尴尬又恶心。   “嗯,”森月纱指指自己的脑瓜顶:“那株植物就是我自己。我太可爱了,所以有时候得避免淋雨,否则会发芽;太可爱了,所以有时候又特别容易缺水,得适时补充水分。”   尴尬再一次席卷了德思礼家的客厅…   行吧,这会儿哈莉·波特倒觉得不丢人了。甚至还有点窃喜。   姐姐的可爱只有她知道。   ——当然了,如果此刻娜吉妮在场,就会很温柔的告诉她:   别傻了,有的是人知道。   总之么,晚餐也没吃,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走,一点上门礼也没带——哪怕一瓶酒也没有。这其实算很失礼了,尤其是当对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餐。   “让达力送你们出去,孩子,欢迎你再来做客。”   弗农倒觉得这孩子不留下吃饭也好。   剩了一顿,那些高级食材不都进自己和儿子的肚了?   “达力,棒小伙!快过来,送这姑娘到家门口——快点快点!”   催促着,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肉球靠了过来。   他们不觉得自己儿子太胖了点?   森月纱甜甜一笑,和德思礼夫妇道别。   刚走到门外,乖巧的肉球就变了个样。   “你今天很神气,嗯?”他凑到哈莉的那侧,小声在女孩耳边警告道:“别以为你有个有钱的朋友就能趾高气昂了,寄生虫,还记得妈妈准备送你去哪上学吗?”   “石墙中学,开学第一天,他们会把新生的头浸到抽水马桶里。”男孩的胖脸上满是呼之欲出的恶意:“你可以先在家练练,到时候喝个够。”   “女生还有更有意思的,你会一项一项慢慢尝试——到时候就知道,仅仅往衣服里灌点石子是多么大的恩赐了。”   “你的闺蜜,有钱人。你猜,到时候她还会理你吗?”   讥讽、威胁、警告,达力已经习惯这样对哈莉了。之前还好,自从森月纱出现,带着哈莉·波特去市中心逛了一圈——曾经的绿眼睛丑小鸭变得像天鹅一样后,达力·德思礼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他有种预感,这只寄居在他家的,消瘦脆弱的雌老鼠,可能要逐渐脱离掌控了。   当然,这是偏成年人的说法。   孩子不懂这么多。   达力只是有种隐隐约约的想法,想要摧毁、破坏哈莉的依赖;抹消她的骄傲和自我,让这只受了欺负仍然满眼倔强的姑娘老老实实趴在地上,趴在他和他朋友的脚下苟延残喘。   往往那种时刻,他都很开心。   现在,天鹅要飞了。   “你最好练练怎么把脑袋放进抽水马桶里…”   达力还在碎碎念的威胁着,不料,从未正面回击过的女孩,今天却一反常态。她突然转过头,幽绿的眸子冷冰冰盯着达力。   “你知道吗?幸亏你没做过这种事。”   “否则马桶就很可怜了。”   达力没明白:“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回家问问佩妮姨妈,你的好妈妈。小胖球。”   在达力的视线里,一条通体碧绿的幼蛇正朝他凶厉的吐着信子。   “你这个脏乎乎的…别以为在外人面前我就不敢揍你!你想尝尝被男孩子揍的感觉?我——”   他举起拳头,凶悍的比划着。   “谢谢你,达力,我们到家了。”森月纱不得不插话,因为三个人已经走到迈尔斯家正门口了。“还有,别欺负哈莉了,你是她的表哥,应该多照顾她才对。”   达力·德思礼压根不是领情的人。   他见森月纱挺好说话,得寸进尺的劲头又来了。“没人能这么说我!我妈妈都没这么说过我!”男孩扭曲的拧着脸上的肥肉,不依不饶的干嚎:“我要揍她!还有…你!下次带我喜欢的汽车模型来!我还要一双拳击手套…”   哈莉手足无措,下意识向前跨了大步,瘦瘦的身体挡在森月纱面前,隔开了她和达力。   至少,她至少能帮忙挡几下。   ‘快跑…’   悄悄话淹没在干嚎里。   “喏。”   在达力错乱挥舞的手掌间隙,森月纱翘起食指,点了点三人身边的交通指示牌——在某天夜里被一辆大货车撞倒的牌子,茶杯口粗的铁柱弯折了九十度。   森月纱在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过去,弯腰,轻轻把铁柱‘扶’直了。   伴随着令人无比牙酸的咯吱声。   然后施施然走回来。   拍了拍达力僵硬的肩膀。   “你在欺负哈莉,我就把你的小脑瓜拧下来。正巧家里有条蛇最近又瘦了…不知道吃肥的能不能稍微长点肉…回去啦。bye~” Chapter60 很特别的贡品   “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莉的惊讶是在森月纱意料之中的。   “每天买一双漂亮的小靴子,每天拍一次漂亮姐姐的屁股。十年后,你就能跟我一样厉害。”   哈莉:……   我觉得你在胡扯。   你是不是带入了自己的爱好…   “你到底是看不起漂亮小靴子还是看不起漂亮姐姐的屁屁?”   …看不起你?   哈莉的视线在森月纱的屁股上转了一圈:“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从今天开始…?”   “每天都要不同的人才行。光拍我?那不拍肿了吗?”   “我以为你真能豁得出去。”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扯着对方的胳膊,东倒西歪。   “其实嘛,我教不了你什么。”森月纱知道哈莉今天为什么变得很勇敢。“只能先罩你一阵子了,在那个结界里还不如在我身边安全,这个世界看起来也就——”   “结界?”   哈莉打断:“什么、什么意思?”   喔对,她不知道呢。   森月纱勾勾手指,待绿眼睛靠近后,悄悄说…   “不告诉你略略。”   “森…!”   “哈哈哈别着急。你身上的魔力还挺凑合的——相当凑合。对比凡人的话。也许,你能找到利用它们的方式。”   说起‘魔力’,哈莉已经多少跟森月纱透过底了。   比如她能跟蟒蛇对话。   比如她如果不高兴的被强迫剪头发,头发在第二天会恢复原样。   原来,是魔力…?   巫师?魔法师?   童话故事里那种?   “我上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巫师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他还活没活着…”森月纱想到那位绅士大叔,实在懒得满世界找:“也许有个家伙能帮你,不过,你得虔诚一点。”   虔诚一点?   “嗯哼。”森月纱拿出钥匙开门,左右脚互踩掉小跟鞋,给哈莉找了一双她不怎么喜欢了的拖鞋:“如果祂能教你,比人类老师应该强不少。”   也可能差不少。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森月纱挑了挑眉:“你很着急?”   哈莉的确很着急。   任谁在黑暗中度过了十年,在看见希望的那一刻,都会无比焦心。   森月纱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可能。   一个‘你并非是烂泥’的可能。   说不准…她会因为森月纱改变自己的人生…吗?哈莉不知道。她现在只是想抓住森月纱,尽可能的抓着这个让她心生好感,想要一刻不离身边的姐姐。   “教我。”   女孩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嗔态,鸦黑的睫毛扇了扇,眯起两颗绿宝石,扯着森月纱的袖口:“教我…像你一样厉害。”   “你以为装可爱就…”   “森林姐姐…”   森月纱对哈莉的撒娇无动于衷,笔直走向楼梯:“首先你得念对祂的名,接着,在夜晚…”   这不就教了么。   嘻…   幼蛇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跟了上去。   …………   ……   首先,你得念对祂的名。   祂的名,默念,一字不错。   接着,要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   你其实不必很虔诚,但一定得专心——专心,集中精力,在大脑里。   傍晚,娜吉妮心事重重的进门,还没想好怎么跟森月纱开口,潦草吃完饭的哈莉就被小祖宗扯着上了楼。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盘膝而坐,将窗帘拉开后,月光正好洒在小哈莉的身上。   像披了一层银纱。   “盘膝,”哈莉两只脚套着森月纱的米色小线袜,穿起来正正和好:“这样对吗?”   森月纱背着身不知捣鼓什么,随意挥了挥手:“随便,都行。”   …都行?   哈莉低头,翘了翘脚趾。   姐姐的脚也太小了吧,明明比我大好几岁,袜子居然是我正合适的码数…   “专心,哈莉。”   “可我不知道盘膝的意义。”哈莉小声争辩。她没有发现,自从下午怼过达力后,整个人都变得活跃了很多。“至少得告诉我盘膝的理由,我刚刚用床上的平板查过,是不是脚心儿也要向…天花板?”   没那么多规矩。   森月纱扭过身,两只胳膊架在半身柜上,随意瞥了眼女孩的姿势:“就,这样就行了。其实你躺着也行,什么姿势都无所谓。”   ?   “那我为什么不躺着。”   “我站着你凭什么躺着。”   …好有道理。   见森月纱露出危险的神色,哈莉缩缩肩膀,乖巧的盘好腿——配上极为学术的大黑框眼镜,像极了一个误入邪教被迫举行奇怪仪式的笨姑娘。   “喏,别动。”   森月纱调好‘颜料’,光着脚走过来,在哈莉面前跪坐。   “闭眼睛。”   遮盖疤痕的发帘被撩起来用小卡子别住,手指蘸着冰凉粘稠的液体,一道道涂抹在额头上。   哈莉感觉,是个类似十字的符号。   “安卡(Ankh)…”   森月纱小声念:“这封信会抵达阿门塔(Amenta)和星光界,让阴性托起你的精神,以阳性护卫你的躯体…”   哈莉闭着眼,挤挤细长的眉:“什么东西那么腥?”   森月纱:……   低头看看手里的猫罐头。   「三十道工序铸就高品质,每个细节精益求精!」   「真材实料火爆宠物圈!」   「阿拉斯加帝王三文鱼与安达曼深海金枪鱼为原食材,高密度品质检测,比一般猫罐头多一倍工序——八十多项品质检测,质量一流,您宠物的最好选择!」   嗯…   “是一种仪式用的颜料。”森月纱一本正经的拍了一下哈莉的额头:“别动。”   沾着碾成泥状的金枪鱼和三文鱼,深粉色的‘颜料’在哈莉·波特的额头上抹出一枚下十上圈的符文。   安卡(Ankh)…   “喏,拿好了。”   把摸摸索索的手打开,罐头放进小盲人的掌心。   “握住,这是你的贡品。”   哈莉越听越觉得像邪教…   “有问题报我的名儿,记住啦。”   “等、等等,那些祷词太奇怪——”   “快点快点,弄完我去洗澡了。”   好…吧?   哈莉忐忑的闭着眼,握住手里有些凉的‘贡品’——具体来说像是罐头一样的东西。默念着森月纱之前告诉她的祷词。   伟大的、司掌守护的…   我恳求您…   恳求您降下怜悯的目光,恳求你注视一个凡人的虔诚与卑微…   我将此奉于您…   得以使我似盲目的眼球窥见恩赐与真实…   伟大的、司掌守护的…   我恳求您…   祷词默念了很多遍。   安静。   默念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不,确切的说,还是有些变化的。   哈莉感觉不到森月纱的存在了。   她仿佛置身于一座完全无光的屋子,四处静悄悄的,身体也仿佛随着不知从哪吹来的暖洋洋的风,缓缓漂浮着…   她想起了森月纱的叮嘱。   ‘假如一直不起效,你就采取第二方案。’那张脸可是十分笃定。   这到底算起效还是没起效?   还有,第二套方案…   说实话,哈莉不认为第二套方案中的‘祷词’真的是尊敬神明——假设有神明的话,念出第二套方案,一定会被降罪吧…   森月纱…   不,我得相信姐姐。   女孩动动嘴唇,将手里的‘贡品’高高举过头顶,很大声的喊出了第二套词:   秃…   咳。   秃尾巴的…   黑毛海胆。   你这个流窜在海鲜市场的平嘴鱼窃贼。   被奶油蛋糕命中大脸的黑煤球,跑起来像兔子,蹲下像土狗的近似猫咪的生物…   希望你的信徒能如我一样慷慨,   便能使可怜的野——   第二套祷词很长,不过不必了。   哈莉现在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在顷刻间将自己扯进了团团旋转的涡流中——恭恭敬敬的不搭理,这难以形容的第二套却出现了如此大的反应。   就好像…   三岁男童和狗一同走失,五天后,狗回家了一样。   该说,引起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惹怒她…吗?   沙哑的雌性咆哮由远及近。   旋即,震荡在女孩的大脑里嗡嗡作响。   祂怒吼道:   “我就知道是那个小王八蛋回来了!!” Chapter61 追逐与馋嘴的女武神   「神爱世人」——并不。   「神爱骂人」——正答。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瞬间接近哈莉的耳朵,穿插着一些‘喵喵喵’的口癖,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她感觉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轻轻扫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很痒,毛很软。   “喵了咪的我就知道是那个小混蛋我说怎么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   哈莉死死闭着眼睛:就像被歹徒入室的受害者企图用‘我没看到你的样貌’说服歹徒绕过自己一样…天真。   “你还想闭到什么时候。”   沙哑干涩的嗓音停在她的面前,窸窸窣窣的毛发剐蹭声。   “…神、神明?”   黑暗中传来不屑的哼哼声:“贡品给我。”   哈莉稍微松开手掌,冰凉的圆罐一瞬间就被夺走了。紧接着,她听见了吧唧嘴的声音…   神明…   还真不拘小节。   “我…唔味儿还可以(吧唧吧唧)…我知道你(吧唧吧唧)…来的目的…怎么就一罐(呼噜呼噜)…”   哈莉·波特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在漫天闪烁的银色星空下,一只顶着黑色猫头人身的女性…正在享用…   猫罐头。   “谁让你睁眼了!”   哈莉:……您。   猫头人身的女性看起来十分高大,四肢修长,流畅的肌肉线条——祂的肤色偏深,左右高高支棱起的耳朵穿了了很多银色的环,埋头时,叮叮当当的;穿了身金晃晃的吊带裙,裙面挂满了金片,动起来哗啦哗啦响。   “请问…”   哈莉把自己缩的更小了:“请问…”   黑色的猫脸抬起来。   两轮璀璨烈阳般的瞳孔。   “吾乃芭丝特(Bastet)——”猫脸人身的神明舔舔手背擦嘴,随手扔掉空罐头:“如你所见,一位神明。”她忽然俯下身,用两团燃烧着金焰般的瞳孔凝视哈莉:“凡人…你和森月纱是什么关系?”   “姐、姐姐…”   黑猫不屑的喵了一声:“那个混蛋到处捡女孩,我猜你和她根本没相处多久吧?”   不用回答,看哈莉的模样芭丝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离她远一点,凡人。”猫脸女神意味深长的告诫道:“她可是极为善于偷东西的家伙…”   偷…偷什么?   “你说呢?”芭丝特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看向她的额头:“为什么不多来点罐头?”   对话的跳跃性太大了。   “我喜欢吃三文鱼的,还有牛肉的。”   “下次记得带来。”   这位身高将近两米的女武神就在哈莉面前十分自然的盘膝而坐,托着下巴,金色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条毛绒绒的黑尾巴晃来晃去:“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帮助,供奉可不能少…”说罢还十分市侩的搓搓手指。   “不能少。”   哈莉·波特:……   喂猫她还是有点心得的。   “嘛,那个小混蛋背后的恩赐太庞大,她自己根本挤不进来——倒是把这个见我的方法交给了你。”金色瞳孔审视着哈莉——她很想提醒这位名叫芭丝特的神明。   那个…罐头…   吃了一嘴。   但哈莉又不敢。   她只能尽量把视线放的‘卑微’一些:以免自己笑出声。   芭丝特看了她半晌,脸色阴晴不定。接着,莫名其妙的,翻转手背擦了擦嘴…   哈莉:emm是不是被发现了…   “咳,反正。既然是那个小混蛋拜托的…”   捋着胡子,猫嘴张嘴打了个呵欠:“唔,只有这种事才记起我,真是没有良心的生物啊。”   姐姐,和这位女神…认识很久了?   芭丝特看了她一眼:“认识?我们可是一起弑过神的。要不是我,哼哼…”   在这位女武神的思维里:   祂+森月纱+侍从们+伊露维塔>阿努比斯。   也就是说,祂>阿努比斯。   没错。   “要不是我,她早就被那头胡狼给‘咔吧咔吧’嚼碎了——”芭丝特眯起猫眼,一脸骄傲:“人类,信奉我,供奉我。我将赐予你超越凡人的力量…”   很好,芭丝特的形象在哈莉的眼里愈发生动了。   ‘祂就是个馋嘴猫,放心吧。’   森月纱姐姐说的果然没错…?   想着,面前的猫头突然炸了毛,耳朵立的直直,龇牙咧嘴恶狠狠瞪着哈莉:“我那是饿的!谁让你们制造的食物那么好吃我最近又…最近…最近又没什么信徒…”   “只是最近而已…”   “最近…”   “森月纱那个王八蛋…”   祂,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芭丝特斜棱着面带尴尬的哈莉:“女孩,你得学会尊重你的信仰。”   我还没决定…   “你还有其他选择?森月纱什么都教不了你——而且,我奉劝你别太依赖她。护崽的母亲往往会很挑剔:对于那些够不上资格的人选,通常来说,祂们采取的手段…”   猫瞳中两团跳跃的金焰灼灼发亮:“是你无法想象的。”   姐姐…的母亲?   哈莉不明白。   “你慢慢会明白的。”芭丝特站起来,随手一挥,头顶的星光便洒满照亮了所有黑暗之处:“我的确没办法让你跟上旅法师——那种奇迹生物操纵能量的水平,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追逐她的可能性。”   哈莉看见了闪耀的群星。   “幸亏吞掉了阿努比斯的…”芭丝特转过身,同样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向深邃星海。   金色的火焰在祂的眼眶里烧的旺盛:“还是有些勉强么…信仰。森月纱,你到底是给我找了个麻烦,还是给我了一个正式复苏的契机…”   信仰…   哈莉·波特。   “真美…”   鼻梁上架着大大的黑镜框,绿眼睛的姑娘怔怔凝视着从为见过的景色:银与赤红交融变幻的、纺纱一样朦胧的星河,一团火焰在眨眼间烧灭了陌生的星球,又在下一次眨眼前,催生了遍地的绿意。   很快,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开始活跃了。   墨绿色的瀑布从天而降,汽化成雾,被生长双翼的巨象吸入鼻孔;团团色泽瑰丽的纺纱向内形成涡流,在她的脚下、头顶、耳畔,四面八方。   一种非凡的思维悄无声息的在女孩的心头扎了根,由此,会诞生一颗非凡的种子,催促着她不甘困顿于凡人的躯体与灵魂。   “你的选择,哈莉·波特。”   芭丝特的手指点上她的额头。   追逐…姐姐的可能?   墨绿色的眼眸一如身后内旋的星河般闪耀。 Chapter62 会分裂的怪物   哈莉·波特睁开双眼。   房间里空无一人。   感觉身体有些发沉的女孩撑着床,从地毯上站起来;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森月纱,姐姐去哪儿了?   麻木感从脚趾一直蔓延到大腿,额头出现了类似火燎般的灼痛感。   来到镜子前,撩开发帘:   一枚金色的符文烙在眉心,很快又隐没不见。   “安卡(Ankh)…”   姐姐。   我成功了。   你在哪?   顶着一头乱糟糟黑发的小萝莉总算能站稳,龇牙咧嘴的一边揉腿一边往门外走。   夜晚的迈尔斯宅静悄悄。   菲利帕和詹姆斯早早入睡…或者去梦里玩了。老主人睡在一层。   从楼梯右拐,哈莉听见了一些窸窣的动静。浅黄色的灯光从没能合拢的门缝里打出一条线——越靠近,声音越大。   哈莉其实已经猜到谜底。   但她…好奇。   早就在拐角脱掉袜子的小家伙轻手轻脚,五颗脚趾落在地板上落实、落稳后,才敢悬悬的将另外五颗从地板上抬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   她听清楚了。   是女仆,是娜吉妮的声音。   原来平日里有时温柔有时严肃的女仆,私下里是这么…   这么…   活泼?   阴影里的萝莉在蹲蘑菇,门内却春意盎然。   “姐姐…”   哈莉安安静静的抱住膝盖。   这就是神明大人所说的‘追逐’吗?   要多强大,才可能被认可?   宇宙之外,还有宇宙。   魔力…   镜片后的碧潭有了欲念,向往深海。   …………   ……   把时间拨回去。   傍晚娜吉妮心事重重的回来,原本想跟森月纱聊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结果她跑去给哈莉启蒙了。事情不得不搁置,以至于两个人在房间里过完春天,拖了快十个小时的惊悚事件才在娜吉妮的描述中款款铺开…   之前说过,她清晨跟迈尔斯去了学校。   建筑学旁听。   “然后呢?”   然后。   娜吉妮看到了富江。   川上富江。   “…说明我的女仆没有瞎?”   森月纱还不知道娜吉妮做了什么,苦着脸微微喘息的女仆眼神游移不定,从床头撕开一袋糖,捏出一颗塞进森月纱的嘴里。   姑且先…   贿赂一下?   森月纱把桃子味的脆糖含在嘴里一会挪到左边一会挪到右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一脸窘迫的女人——她脸颊的红晕还没消。   “咳嗯,就是…”   娜吉妮叹气:“就是…”破罐破摔的耷拉下嘴角:“好吧,主人。我杀了她。”   森月纱楞了:“啊…”   “就是那个‘啊’。”   娜吉妮在迈尔斯的课上看到了富江,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刻薄。   ‘名字?当然是…かわかみとみえ(川上富江)啦,你看,我比她漂亮得多。’   有着相同样貌的女人换了发型,从公主切变成了西洋卷,还染了金色——或者,她们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那股贪婪和刻薄劲儿倒是如出一辙。   “然后呢?”   森月纱开始好奇了。   “然后…”   ——‘我可不会靠近你的小主人,亲爱的…’   说一样,又有地方不同。   这位‘富江’给娜吉妮的感觉…她的气味变了,发型变了,连身材都消瘦了许多。而正当她开始怀疑眼前人究竟和昨天是不是同一个人,或属于孪生姐妹之类的情况时,这位金发富江交出了答案。   ‘我讨厌另一个我。’   另一个我…?   她笑吟吟,还往娜吉妮身边靠了靠:   ‘像昨天一样,再杀死她一次,可以吗?你一会有时间么?我知道一个很棒的餐厅…’   ‘杀死她…’   ‘然后…’   ‘想去约会吗?’   娜吉妮拧开另一盏台灯,披着睡衣,光脚下了床。剪影的轮廓凹凸有致,她当然能察觉到床上那位的眼神越来越炽烈——和门外那只偷窥的绿眼睛小萝莉。   又一个中毒的。   娜吉妮坐下,从桌上拿起耳麦戴好,又朝门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很快,蹑手蹑脚的声音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离。   女仆笑笑,把蜷起腿在沙发里,用线衣挡住森月纱的视线:“她应该不是昨天那位‘富江’了。”   “看起来,迈尔斯之前的感觉没错——这位‘川上富江’不是人类。”   “她……们?我似乎应该用复数形容。”   并且…   这两个富江之间好像彼此间敌意很深。   森月纱卷着头发,眼里莫名:“娜吉妮今天真棒。”   「告诉阿纱,这些都是谁的功劳。」赫拉插话。   「川上富江,三年前在日本留下过同样的痕迹,十三个月前销声匿迹,五个月后现身于伦敦。」   「我借阅(入侵)了日本警部数据库内的资料,目前只能根据部分已联网显示的记录来…推断:这只自称‘川上富江’的生物非常麻烦,她或许有超过十五次以上的死亡经历。」   「根据最后一次警方的记录与‘供词’,她被抛尸在一艘远洋邮轮的底仓。」   「我想,这也大概能证明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边的警方没有重视这类超自然案件?’   「他们认为是一种邪教:神志不清的邪教成员来投案,对着警察胡言乱语——没有尸体,没有证人。」   「结论是:警方认为他们在朝拜一个名为川上富江的邪神,并且在大脑里幻想自己杀死了她。投案者都接受了不同程度的心理治疗与多次药检。」   说到这,赫拉停顿了几秒。   「奇怪的是资料最后:这些涉案者在几天内都不约而同的否认了自己之前的‘供词’——记录表示,他们似乎完全遗忘了有关‘川上富江’的一切。」   遗忘?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娜娜,我不清楚你是否察觉到,除阿纱之外,你、迈尔斯、菲利帕詹姆斯、哈莉·波特——包括同处课堂的学生们,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川上富江的影响。」   「你有必要开始重视她了。」   ‘我讨厌蟑螂和蚯蚓,赫拉。’   一窝一窝的到处都是,而且,切断了还能活。   「可能是你切的方法不对。」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实际上,阿纱会喜欢富江的。她喜欢的东西都很‘特别’,对吧,娜娜。」   ——这时候应该拿自己打比方,赫拉。   「我是想提醒你之前抱怨的事情有着落了。」   仆人。方便打下手帮忙的仆人。   「我计算过神社的占地面积——我们新买的宫水家的那座。安苏娜之前也建议收容一些艰难的孩子作为仆人,以方便我们生活。现在看来,并不需要人类。」   「三十只富江,应该可以满足所有侍从的日常需求。」   「越来越庞大的家族,仅一个女仆可不够。」   伊莫顿的小可爱(圣甲虫)经常乱爬,安苏娜又对环境的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加上一只满院子横冲直撞的圆耳朵小母龙,一只喜欢恶作剧的死兔子,一群时时刻刻处于开Party时间的神经病妖精…   娜吉妮倒是明白不够。   只是,川上富江…   娜吉妮讨厌她。   一股打心里油然而生的厌恶感。要不是此前她轻而易举的踢碎了对方的脑袋,她甚至都有一种遇到天敌的危机感…   「目前就这么多了。记得,要告诉阿纱,这些都是我的功——」   娜吉妮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将赫拉说过的所有信息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转达给森月纱。   “娜吉妮果然很厉害…”   女仆-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这声夸奖。   ——全然不顾耳麦里的咒骂声。   哟。   赫拉骂起人来也如此的富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呢。   忙了半天啊。   谢谢?   感谢呢。   ——在森氏家族里无论谁突然吃瘪都很正常。   ——之前都作过不少孽。 Chapter63 棘手的生物   川上富江的事有些棘手。   到底是这东西本身就能‘自我分裂’,还是说,在每一次被杀后才会?   她那张能够魅惑人类爱上她的脸,同时又有着能点燃她人心中妒火的能力。   似乎天生就是为制造混乱而生的。   至于那些‘自首’的人为什么都会失去有关富江的那段记忆——娜吉妮自己有了个猜测。   这里是她的源世界,她了解这个世界‘另一面’存在着什么样的力量。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   那只金发的富江在大学里呼风唤雨,从‘富江’到‘富江小姐’,再到‘没人能对富江小姐不敬’——被男学生们拥着逐渐走向越来越吊诡的设定。   而那只最初、黑发的…   却成了德思礼一家的座上宾。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候,迈尔斯也发现了不对劲。   “娜吉妮,我是不是眼花了?”迈尔斯站在玻璃窗后面,指着一街之隔的方向:“我刚刚是看见了…川上?”   “她又来这边干什么?”   emm…   要怎么跟他说呢?   娜吉妮湿着手从厨房探出个头,一脸疑惑:“川上?川上富江?我不知道…我没再见过她。”   「你现在越来越像剧中那些不起眼的女性杀人犯了。」   ‘我昨天已经够累了,赫拉。’   「又并不是我折腾的你。关于‘川上富江’,你打算怎么办?等你说的那个什么魔法组织来捕捉?你确定?」   ‘他们会的。否则,你解释不了报案者失忆的原因。’   一看就是中了一忘皆空。   「我以为你根本不相信这些家伙了。以你遇见阿纱之前的人生来说…」   娜吉妮双眸黯淡。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纯粹」对「驳杂」的鄙夷;比如他们对「非人」的定义。   比如她所经历的一切。   但…   ‘我不喜欢他们,可至少在富江的事情上,他们没有放任这种生物像病毒一样肆意扩散。’   「我认为这就是‘放任’,」赫拉明显有不同意见。   她的信息库里可是满满当当一大堆借阅收集(入侵)来的资料。按她自己定的评级来看,娜吉妮口中的‘没有放任’完全够不上什么作为。   缓慢、低效、极不精准。   这些人类难道不会相互复制彼此的优点吗?   ‘这就是人类的特性,赫拉。’娜吉妮明白这只电子女士在暗示什么:‘人类是复杂的。’   「任何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都是复杂的,娜娜,你不能用‘X是复杂的’来解释一切。」   娜吉妮钻回厨房,把刀叉碗碟归位,解开围裙。   ‘随你,我不想跟一只喜欢偷听人亲热的AI辩论人类的优劣性——我和你都算不上人类,这个话题还是留给其他人吧。阿纱那边的意思是…你应该猜得到。’   森月纱可不会放过合自己审美的东西。   「当然,她喜欢富江,也喜欢哈莉。」   ‘哈莉…那个聪明的小家伙还不错。’   ——换句话说,娜吉妮并不是很乐意让富江加入到侍从的队列当中。   她太危险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阿纱的侍从们谁是不‘危险’的?」   赫拉的意见和娜吉妮截然相反。   「我有点喜欢那个刻薄、虚荣、冷漠的恶毒小姐了…你不觉得她跟我们很搭吗?」   娜吉妮盘算了一下森月纱现在侍从们的成分:   一个搞婚外情的、动不动喜欢用大斧子砍人的女武姬,一个前段时间刚操纵黄沙埋了座岛的三千多岁的绿茶男小三;   一群喜欢叽叽喳喳把人一点点分尸的妖精,首领还是个热衷用刺剑把人眼球挑出来的贪财强盗——副手某大锤小姐就更别提了,有她参与的战斗,大多数生物的脑袋都炸的像烂西瓜;   一只能喷冰雾冻毙敌人却喜欢用嘴扯碎猎物的、圆耳朵的卖萌小白龙;   一位没有形体经常给森月纱和其他侍从出坏主意的女性电子幽灵。   还有…自己。   善良的、只是偶尔会嫉妒一小下的女仆,娜吉妮。   侍从中唯一的良心。   这里面要是再加入一个喜欢勾引陌生人的荡妇…   真好。   活脱故事里最终大魔王的样板。   「谢谢你不准确的评价。」赫拉轻笑:「看起来在你眼里,我的威胁性比较低呢。真想知道被你吃掉的那些人听到你‘结论’后的想法。」   他们当然很幸福了。   娜吉妮摸摸小腹,嗤笑:‘我不欢迎她。’   「当然,你不欢迎一切对你有威胁的侍从。我想,最初安苏娜能得到你的友谊,除了作为给你出主意的‘导师’外,很大部分是因为她有丈夫。」   「给你个建议:早点试着习惯。」   娜吉妮没再回复,只是把抽屉撞的震天响。   ——同样震天响的还有女贞路4号,德思礼一家的二楼。   当然,是跨越时空的震天响。   因为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在佩妮·德思礼看来,某个不知好歹的年轻女人,在他们家‘寄居’了三天,并且用她下流的手段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以至于她多次提出把人轰走都没能成功。   “该死!我的怀表呢?!”   弗农·德思礼先生向妻子咆哮着——因为楼下的‘客人’想要见识见识他的‘财富’,这位胖乎乎满肚肥油的中产先生迫不及待的上了楼:那块森月纱送给哈莉的镶钻怀表被他据为己有后,就收在这抽屉里。   现在没有了。   而且,妻子的表情可完全不像丁点不清楚的样子。   “我…”   佩妮·德思礼脸色涨红,一只脚踢开地上的破旧飞镖盘,仰着下巴跟丈夫顶牛:“我们总得弄些家用!”   好吧,家用。   你是不是给卖了?!   “达力…达力想要一台新电脑…”   妻子是爱儿子的,难道他就不爱?弗农失笑:“我们没钱给他买新电脑?怀表,我的怀表,你卖了多少钱?”   二手店不是慈善场,佩妮说了一个数字,男人更加愤怒。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知道那块怀表价值多少吗?”   自知理亏的女人非但没示弱,声音反而更加铿锵:“那又怎么样?!你因为什么,嗯?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孩,跟我吵架?!弗农·德思礼,你疯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巴掌。   正正好好抽在她左脸,啪地一声清脆。   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Chapter64 蛊惑   垂头丧气的胖男人和左脸红肿的瘦女人下了楼。   沙发里坐着她们的客人。   达力·德思礼,这位在附近臭名昭著的混世小魔王,正一脸讨好的给她端茶倒水,把自己平时不舍得吃的小零食挨个撕开拿给她品尝。   真有意思的画面。   “我必须说,富江小姐。我真的拥有那块镶钻的怀表——那个盒子,LOGO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弗农·德思礼梗着脖子,试图让沙发里翘腿而坐的年轻女人相信自己并不是胡吹一气。   “我真的有过…”   但被愚蠢的妻子卖掉了。   想到这儿,弗农再次回头恶狠狠瞪了佩妮一眼,女人缩缩脖子:刚才那一巴掌让她有点害怕。丈夫从来没动手打过她。   “那是你以前从不犯错!”   弗农·德思礼发泄着不满。   ——他的妻子年龄大了,明显不如沙发里的姑娘可人;脑袋又不好用,哪儿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富江小姐聪明;身材…更别提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佩妮·德思礼都不再适合做一位妻子。   “你会把达力教的像你一样愚蠢。”   沙发里的黑发女人闻言大笑,尖锐又刻薄的声音一下下刺着佩妮·德思礼的心脏:“在我看来,那只小猪已经很愚蠢了,弗农先生,你对你的儿子好像有什么误会——他唯一超出常人的只是身上的那堆肉而已。”   男人讪讪一笑,像个正被上司教训、抓耳挠腮的下属一样,乖巧极了:“我得想想…”   “快一点吧,三天了,也差不多该走了。”   富江打了个哈欠——就连这个哈欠都优雅至极。   弗农和达力父子都是一样的想法。   “我会很快…那个,富江小姐…”   “嗯?”   “我们还有…还有一些存款…”   富江抬起双手,在眼前翻来覆去的摆弄:上面带满了戒指。一些是森月纱送给哈莉的,一些是佩妮多年来的存货。   “太少了,弗农。看来,你们家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有钱呢。”   “保险箱!保险箱里还有项链!”   一拍脑袋,男人撅着肥屁股就往楼上跑,他的妻子则在身后凄厉大叫着:“弗农!你疯了!那是、那是结婚时你送给我的礼物…弗农!混蛋…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女人的眼神像浸了毒,回头盯着沙发上的富江。   她正慢条斯理的小口吸溜茶水呢。   “你这个…”   “你看,佩妮女士。”富江似笑非笑:“我说的没错吧?这些,”她摇摇挂满首饰的双臂和手掌,哗啦哗啦的:“这些,这些贵重物品可以被你的丈夫轻而易举送给我,但哪怕你私自卖出一件。”   “一件,还是给儿子。”   “结果是什么呢?”   川上富江放下茶杯,漆黑的瞳孔里藏着无尽的蛊惑与恶毒:“结果就是,他打了你。佩妮女士,我只是个外人,用你的话说——不知廉耻的婊子。他能对我倾尽所有,却对枕边多年的妻子不管不顾。”   “弗农·德思礼真的是一位合适的丈夫吗?”   任何人都能明白的、粗浅的挑拨手段,却在德思礼家的客厅里肆无忌惮的弥散着它的恶意。   “我…我不能…”佩妮失神的晃晃脑袋,侧脸越来越肿。她一边后退,表情也越来越凶狠:“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弗农不会这么对我!”   富江发出一声十分挑衅的尖笑。   “是么。”   并不是问句。   女人用长长的指甲敲响茶杯,叮叮作响的瓷杯和那声笃定般的‘是么’,仿佛将佩妮·德思礼一直遮掩的阴私撩开一角,粗暴的掀起遮羞布,扔在大街上任凭烈日与路人的目光灼烧。   “是…么。”富江重复了一遍,看着立在一旁愣神的男孩。“达力,你喜欢我吗?”   男孩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可,你的妈妈并不欢迎我…”   “我要富江!!”   达力开始干嚎:“我要富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牙舞爪的乱拍,把手边能扔的一切扔向自己的母亲:“我!要!富!江!留!在!家!里!”   塑料模型,蜡笔盒,弗农先生的打火机,小半瓶没用完的保湿水——佩妮·德思礼就站着不动任由儿子往自己身上砸东西。   “乖…乖达力,她不是个…”   “我不管!我就要富江!”   “听话达力,你不是一直想要新的电脑,已经在路上了…”   “我就要!富江!”   儿子的叛变让佩妮看富江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没一会,咚咚咚的下楼声打断了闹剧。弗农挺着肚子一路小跑。   肚子先进客厅,然后是脚尖,大腿,脖子,最后到脸。   “富江小姐,你看这条…”   气喘吁吁的胖子真把给妻子的礼物拿出来了:   一条闪闪发亮,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要知道佩妮·德思礼自己平常都不怎么舍得戴它。   “弗农!”   “给我闭嘴!”男人凶狠的吼着妻子,转脸又用力挤压肥肉,笑脸谄谀:“喜欢吗?”等富江不耐烦的接过项链,弗农脸色又一变,开始吹嘘:“这东西太多了,你喜欢就拿走戴。”   他拍拍胸脯:“放心住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四处逛逛怎么样?你如果想找哈莉,我明天会揪着她的耳朵把她交给你。”   他仔细观察着女人的表情,生怕她出现一丁点的失望和不满。   “哦。”   富江用一根手指勾着钻石项链,随便看了几眼就扔在桌上不管了。   “明天?我是说现在。就…这么点?”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炸药桶。   佩妮·德思礼一把揪住富江的长发,将她从沙发里拽了下来——拖着往厨房走。   “老天…你在干什么!!”   不理会丈夫,此时佩妮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没有这个女人,她的家庭本该是和睦的。她得想出个办法,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比如。   杀了她。   内心的沸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每一颗水泡炸开时都时刻不停的抛给佩妮·德思礼一条条解决问题的方法。   ‘杀了她!’   ‘她是一切源头!’   ‘杀了她!’   ‘把头砍下来,你的丈夫会重新接受你;’   ‘把胳膊剁下来,你的孩子依然爱你;’   ‘杀了她!!’ Chapter65 迟来的介入   就在佩妮·德思礼扑上去后的几秒钟内,弗农也扑了上去:朝自己的妻子——在这里有必要嘱咐一下各位,身体不灵活而且格外‘臃肿’的有些人需要注意了…   别低估惯性。   总之,三个人滚成一团,撞到茶几,从客厅的沙发那侧一路撕扯着奔向走廊。   达力·德思礼看傻了——他最爱的富江小姐现在就像一个被厚面饼与瘦培根加在一起的单根柱状起司一样,无力的在两张老脸的翻转缝隙中时隐时现;   “达力!去厨房…厨房!把刀拿来!”   “别听她的!儿子,快来拉开你母亲!”   达力楞在原地。   极为搞笑的纠缠很快就没那么快乐了:佩妮·德思礼的指甲划破了富江的脸,鲜血随着翻滚洒在地板上,暗红一片;然后,她的头发被扯掉了一块,一只眼睛被抓伤了。   “该死…达力!快过来拉开你母亲!”   要放在几分钟前有人对他说‘你连个女人都打不赢’,弗农·德思礼怎么也得跟他好好辩上一阵。现在看来…   他的确连自己的妻子都打不赢。   他根本拉不开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自己反而倒被她们缠住了。   “Fuck!佩妮,不——”   他看见自己妻子的手指高高举起,尖尖的指甲朝着富江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佩妮!”   佩妮·德思礼的脸早就扭曲,撕扯中的愤怒已经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程度。“我得杀了她…弗农。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你疯了?停手!不…”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亲爱的…”   佩妮高举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她喃喃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耳畔,尖声尖气的低语再次挑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你觉得,杀了我,你的丈夫就会爱你了吗?”   富江捂住半张被抓烂掉的血肉模糊的脸,痴痴笑起来:“嗜甜的人不喜欢苦味,你放太久了,佩妮夫人…”   这句话按下了开闸前最后的按钮,高举的手指笔直下落。   插进了富江的眼眶中。   噗…   放大十倍的气泡破碎声。   佩妮·德思礼把自己的食指塞进了富江的眼眶里,另外四根在外面翘着;弗农·德思礼和达力像婴儿一样尖叫起来——他们的妻子、母亲疯了…   就在眼前,她用自己的食指戳瞎了一位姑娘的右眼。   并且,在尖叫中,仍然不停的抠挖着。   她笑的很幸福。   “你得死…富江…你死了,一切都会回到…”   眼眶中的组织被坚硬的指甲绞碎,晶状体瘪成一颗没气儿的小气球,沾着黏糊糊的组织液被佩妮扣了出来:像鼻涕一样随手甩在地板上。   紧接着,她看向了富江的另一只。   从眼眶再往里,是哪儿呢…   杀了她,杀了她!   “佩妮!住手!”   弗农逼不得已,给了妻子几拳。   “停下来停下来——!”   丈夫终于加入了战局。   “富江!我要富江!”   他们的小天使达力在一旁边看边干嚎。   热闹的德思礼一家没有发觉,正门已经被敲响了好几次——在他们纠缠扭打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磕哒’,门外等的不耐烦的来客推开了它。   “看来我们来晚了点。”   为首的人一头海藻般深灰色头发稀稀拉拉挂在头颅两侧,脸上遍布疤痕,鼻子缺了一大块肉——最特别的是右脸眼眶中的假眼:乌溜溜的黑珠子在圆形的金属框子里极其诡异的转来转去,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他一瘸一拐的拄着木绺虬结的半身高粗拐杖走进屋里,才露出身后几人。   一个没有头发的黑肤男人,一个玫红色短发的姑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男人走到纠缠挣扎的三人面前,一挥袖口——长长的巫师袍拦住好奇的两个年轻人:“别看她,唐克斯。”   “哦,我听说她很‘特别’…”   名为唐克斯的姑娘有着一张苍白的脸,但眼睛乌黑闪亮;草莓色的垂肩发有些毛糙,一如她四处乱飞的眉毛和皱个不停的鼻子一样——看起来性格也是如此。   毕竟在两件法袍中间,她的那身绛红皮衣和破洞牛仔裤格外显眼。   “特别?”拄着粗长拐杖的男人‘哼’了一声:“你只是想看她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么漂亮…”   “求你了穆迪…”   穆迪抽抽遍布伤痕的脸,放下手。   高大的深肤男人叫金斯莱·沙克尔,高大壮硕,穿了一身藏蓝色法袍。一边耳朵上还戴着一只金色耳环。   他在穆迪让开后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跟这位令人尊敬的先生嘀咕:“您是怎么接受尼法朵拉的性格,还勇敢的将她收为学生的…”   穆迪那颗假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似笑非笑的神色在伤痕下变得有些狰狞:“在我看来,你更勇敢,沙克尔。”   “?”   黑人回头。   姑娘正叉着腰瞪他呢:“我说过!不许叫我尼法朵拉!”   呼地一下,她的头发着起了大火!   “不…许叫我!尼法——”   金斯莱·沙克尔小心挪着脚,藏到老穆迪身后:“穆迪…”   老穆迪可不管这俩人的事儿。   尼法朵拉·唐克斯,打扮的像个叛逆少女一样的女孩,他的徒弟——Nymphadora Tonks中的Nympha和nympho读音很相近,这也是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叫的原因。   嗯…具体什么意思就不说了。   “一会有的是时间发泄你们那点儿可怜的魔力,现在,让开。”   迎着目瞪口呆的四个人,老穆迪咚咚敲着拐杖走到面前。他先打量了几眼和妻子扭成一团的弗农先生,那颗滴溜溜转的魔眼则盯着不远处刚刚停止干嚎的达力·德思礼。   “哦…胖猪仔和他的父母。”   十分刻薄的讥讽不等回话,两只眼睛不约而同的凝视起夹缝中的生物——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川上富江。   女人一脸恶毒的回瞪着。   “看来记忆是可以被分身继承的。”   穆迪抬起手,粗大的拐杖朝地板使劲砸了一下。   咚!   一道金色的光芒笔直射向四个人!   “昏昏倒地(Stupefy)!” Chapter66 故人非故人   金色光芒击精准的击中四个人。   “好了,开始干活。”   老穆迪不耐烦的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到纠缠的三个人身旁,示意沙克尔搭把手:他们把三个人分开,德思礼的归德思礼…   富江归富江。   “这样就行了?”   唐克斯好奇的蹲在地板上看着那滩血迹——从富江眼眶里流出来的血,现在正像沸水一样冒起大颗大颗的气泡。   “她的血液在融合,穆迪。”   “我没完全瞎。”穆迪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唐克斯好像没见他高兴过。“它又变强了…”   魔眼咔哒咔哒的在沸血上扫了几个来回。   “越来越麻烦…”   川上富江在巫师界算不上神奇动物,甚至一年前,没谁拿它当回事。   不能施法的愚蠢生物而已。   直到…   她开始分裂。   在日本。   几乎造成了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要不是巫师们及时出手制止并消除了麻瓜们的记忆。   “我看过报告,似乎…”   话到嘴边,唐克斯找不到合适的词了。   “每一段时间,或者,每一次死亡。”   “她在‘变多’。”   老穆迪心情沉重的蹲下——被唐克斯扶着。毕竟他有一条腿是假的,做这个动作可不容易。   “那群猪猡还大言不惭的说‘还没媚娃有用的东西不值得重视’,”穆迪讽刺道:“现在看来,很快我们就得被迫重视这个快要毁了一条街、一座城、一片大陆的生物了。”   金斯莱·沙克尔刚把晕厥的德思礼一家排排放好,这家人真该减减肥。   黑人揉揉胳膊,有点疑惑——他和唐克斯是第一次接手这种‘简单’的任务。作为一名傲罗(Aurror),通常的敌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或食死徒。   天知道在他收到通知且被口头告知说:‘你要去对付一个女性生物’时…他的表情有多精彩。   “这玩意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老穆迪把拐杖靠在墙边,从鼓囊囊的破袍子里费劲儿的掏出一个弧形酒壶,在耳边晃晃,拧开盖喝了几口。   “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沙克尔。”   塞回酒壶,老穆迪快速晃动着那颗假眼球:“你没有详细看过报告。”   嗯…当然了。   毕竟魔法部的报告就像六岁孩子画的涂鸦一样让人难以看懂。在他还没疯之前的确很难理解那张擦屁股都嫌糙的纸上写了什么。   “哈,怪不得我们合得来。”穆迪接过唐克斯递来的拐杖,被少女搀扶着站起来。“看看吧,好好看看。”他指指地上昏迷的曼妙身姿:“一年前的记录显示,血液和毛发可以随意抛弃,不必销毁。”   现在…   金斯莱·沙克尔明白了。   地板上的那团沸腾的血液正在三位傲罗眼中,逐渐凝聚糅合成一颗崭新的头颅。   血液制造的鲜红色的脸。   川上富江。   它在进化。   “真恶心…”   自己学生那副失望的模样让老穆迪哈哈大笑。   “是你非要跟来的,唐克斯,这回我可没逼你。”   “我宁愿像上次一样跟三个食死徒在巷子里打上半个小时。”   “傲罗没资格发牢骚。”老穆迪挂脸斥了唐克斯一句,转头,盯着开始长出肩膀的‘血色富江’,脸色阴晴不定。   根据他的经验和魔法部给出的日本方面的记录来看,这位自称‘川上富江’的生物的确在不停进化——无论是每一次死亡蜕变还是随时间增长,它凸显的某方面力量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一年的时间,血液已经可以再生分身了。   两年后,毛发呢?   甚至…更细小的东西?   这个东西要比他见过的任何已知生物都可怕——神秘人在它面前都只能算是个‘小麻烦’:邓布利多说的对,它们没有太多时间。   除了出动傲罗,就得看那位在另外一边的求助了。   希望阿不思口中的‘帮助’真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到时候,自己的计划也就…   “动作快一点,我们还有其他约会。”   穆迪撇撇嘴,金色的法力将地板连带下方的土层全部切了下来。   …………   ……   哈莉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非常好。   森月纱为她请了假,确切地说,娜吉妮。   ‘抱歉,格丽斯女士。哈莉·波特最近生了点小病…不,我当然带她就医了。’   ‘是的,是的…’   ‘娜吉妮,我的名字。是哈莉的姐姐,我只是知会您一声,德思礼先生清楚这件事。没错,近期她住在我这里。’   然后她每天就跟着森月纱满世界疯玩——看电影、逛街、游乐园、骑马,昨天他们还跳了一次伞!   老天…跳伞!   你敢相信吗?   她这辈子还能尝试跳伞,她只在屏幕里看到过——风声在耳边呼啸,自由下坠的身体…太棒了!   不过,一个小问题也同样盘横在心头。   ‘我记得,你对姨夫姨妈的承诺是:把我带走两天。’   某天晚上,在确定她和娜吉妮没有‘忙’的空隙,小萝莉光着脚推开了姐姐的屋门。   ‘喔,我是说,「大概,两天」。没记错的话?’   那有什么区别。   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森月纱敷了一张妈都认不出来的绿糊糊的面膜泥,说话时不动嘴——哈莉觉得像一些医疗纪录片里奇迹般康复的半瘫。   ‘区别就是,大概——大概你不明白么诶哟你看一下我嘴角这边是不是裂了?’   哈莉捏着镜框向前凑,两人的脸相距只有半英尺:‘没有,姐姐。’   森月纱松了口气。   ‘因为你根本就没抹到嘴角那边。’   森月纱:……   接下来,重新调,换成小萝莉帮忙。   哈莉的手很轻,心又细,比某个马大哈强多了。   ‘姐姐我是一位独立且独特的少女,有些事能做当然要自己做啦。’   可你又做的乱七八糟,还不如让娜吉妮来弄。   ‘嘿嘿嘿…’   也不知道整天傻乐什么。   哈莉认为森月纱有一种魔力:任何跟她相处久了的人,无论是年龄大于她或小于她,都会潜移默化的被影响、改变自己的思维,然后…   把自己当成她的长辈。   并且照顾她。   ‘那,我的问题。’抹好漏掉的地方,哈莉放下器皿,擦了擦手:‘佩妮姨妈没有打电话来?’   打肯定是打了,不过德思礼家最近正有一位更惹眼更招人疼的贵客,森月纱搪塞几句也就没再继续打过来。   ‘所以「大概两天」的意思就是:大概两天…或两个月。’森月纱拈起兰花指,轻轻拍了拍脸:‘或者两年,诶呀,都说了是「大概」嘛,意思就是会有一些波动。’   哈莉头一次听说「大概」的范围波动这么「大」的。   ‘姐姐当时就盘算好了,绝对不会两天内放我回去吧。’   那不是肯定的么,哈莉在那边只能住储物室。森月纱才不要把她送回去。放在自己身边多好,长得好看还可爱,还能…帮她敷脸。   嗯,很有用。   ‘…关于昨天我和你聊到「芭丝特」,姐姐。你说自己和娜吉妮「大概」算人类…’   这个大概,到底又有多大范围。   ‘嘿嘿嘿…’   不要再傻乐了。   收回小思绪,哈莉无意识的摆弄着手里新买的手机,嘴角勾出一条弧线。想起和姐姐的相处,幸福感就足够填满内心的空洞了。   森月纱还在睡懒觉,娜吉妮出去补充食材,迈尔斯上课还没回来。   菲利帕和詹姆斯在后院玩。   一层客厅里只有她。   ‘安卡…’   ‘森月纱姐姐…’   小姑娘突然放下手机,竖起耳朵:她好像听见了很轻很轻的敲门声——甚至都不像敲门,而是门外的人‘摸’了一下大门的感觉。   她蹑手蹑脚的跳下椅子,跑到门廊,耳朵贴着门。   “…谁在外面?”   下一刻,被娜吉妮离开前加了两道锁的门,轻而易举的被推动了。   绿眼睛姑娘慌忙向后倒退了几步。   门外的阳光拉出一条消瘦的黑影,笔直伸进屋内。   ——来人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冷漠、空洞。给哈莉的感觉就像两条又长又黑的隧道,永远没有走到尽头的时刻。   他的黑发像两条帘子一样平直而油腻的披着,中间则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   鹰钩鼻,再搭配上冷峻消瘦、锋利严肃的面部线条,完全符合了哈莉对生活的认知——在遇到森月纱前的认知。   漠然,严苛,冷酷。   他高傲的翘起下巴,黑袍与黑发显得那张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仿佛一株生长在黑暗中的灰白植物,非但没有在黑色的映衬下显出高洁,那些灰白色的叶蔓反而睥睨着周围的暗色,将自己划分到更让人恐惧的分类中。   他像一只不苟言笑的蝙蝠,用翅膀包裹着身体,慢悠悠走了进来。   他向前,哈莉就后退。   一直退到拐角——再往后就进客厅了。   男人晃晃发帘,深陷的眼窝中,黑漆漆的眼睛没离开过哈莉的脸。   具体的说…   他在看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哈莉在他的凝望中看见了令人难以承受的无尽温柔…   “莉莉(Lily)…”   男人嗓音低沉的呼唤着并不存在的人。   “莉莉…”   咔哒。   哈莉打开了灯。   这也让温柔变成了上一秒钟的错觉。 Chapter67 蜜蜂嗡嗡嗡   巨大的石兽背后是一道自动旋转的楼梯。拾阶而上,闪闪发亮的栎木门立在楼梯尽头。   门上挂着狮身鹰首形状的黄铜门环。   推门而入。   宽畅、亮堂的圆形房间里,精神矍铄的老人戴着半月形眼镜——正举着一罐嗡嗡乱窜的蜜蜂糖怔怔出神。   他银白色的头发都快够塞进腰带里,蓝色的眼睛,很长但有些歪的鼻子;同样颜色的、茂盛的须包裹住下巴和嘴唇,一直垂过胸口。   看起来神情专注的老人戴着一顶金丝花纹的浅灰高帽,身上的长袍和帽子配套。   他有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生怕别人看不出富裕似的戴满了大大小小形态的戒指;从脖子晃荡到胸口的,不知质地的金属色泽的相连和挂坠——   用来人的话说:这个老东西适合展览会。   “你应该敲敲门,教授。”   老人失望的放下罐子:他刚刚想偷吃一颗,又怕开罐后飞的到处都是。   自己撅着屁股,举着魔杖满世界抓蜜蜂糖的模样可不能被…   总之,这罐糖看起来就味道不错。   很有活力。   “我敲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Severus Snape)语速很慢的吐出短句。   男人拢着黑袍的大袖子,走到办公桌前——刨去上面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件,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全是糖和比糖还甜的饼干。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位老校长每天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干什么。   “我想我还是有点正事儿的。”老人俏皮的眨了下眼,示意斯内普坐到他对面来:“想喝点什么?格兰芬多的小家伙们最近可不怎么好过,私下里都传你是不是被骗走了家产。”   西弗勒斯·斯内普面无表情的听着,那张刀削斧凿的面孔一如既往的苍白冷淡。   “嗯…那就牛奶?”老人不得答案不罢休的调侃:“或许一点气泡水,咕嘟咕嘟在嘴里冒泡的那种?”   “我最近托人买了几桶岩浆热辣脱衣舞威士忌,你要不要——”   忍无可忍的男人动了动嘴:“茶。”   哦,谢谢你的回答。   老人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桌上就多了套茶具和一壶冒热气儿的茶。   “尝尝,东方的快乐得喝的慢些才能体会出来…对,让它在你舌头上和口腔里多转那么几圈。”   西弗勒斯·斯内普来之前就想到得听他无尽的絮念,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今天这么有兴致。   “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深。”   斯内普阴沉沉的看了眼茶杯:“误解…的前提。是了解。邓布利多。”   老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亲手倒了两杯茶,捏起自己那只,大鼻子在茶口嗅来嗅去——没格调极了。   “我就喜欢喝之前的步骤,热乎乎的浓茶气味…”   斯内普没动,阴翳的盯着在眼前蒸腾起来的蒙白水雾。   “你不尝尝?”   西弗勒斯·斯内普把消瘦的手掌从黑袍里伸出来放在桌面上,然而,还是没动那杯茶。   “你的业余爱好应该找同样乐于此道的人。我想…麦格教授是个不错的选择,邓布利多。”   “你前天还叫她米勒娃呢,真让人伤心…”邓布利多眼尾笑出皱纹:“让我猜猜…因为格兰芬多的传闻,是吧?米勒娃并没能及时阻止——”   “如果米勒娃·麦格(Minerva McGonagall)女士的‘请不要那样说了’也算是「阻止」的话。”斯内普冷笑,敲了敲桌子:“你好像并不了解格兰芬多那些顶着实心儿脑袋的孩子们的性格,邓布利多。”   他们只会把一切搞砸,然后得意洋洋的向所有人吹嘘自己刚刚经历的冒险有多么扣人心弦。   “我猜你是故意把我也算进去了。”邓布利多苦笑。他就出自格兰芬多,当然知道那些孩子私下里是什么德行——西弗勒斯就更不用提了。   “我们聊点让人愉快的事儿吧。”老校长放下茶杯,抽出纸巾细致的擦擦嘴角:“让人高兴的。”   “比如,取消…格兰芬多这个…学院。”斯内普慢悠悠的开口:“或者,把那些精神头十足却从来不将脑子用在学习上的可爱孩子们通通开除…虽然,我个人认为,他们的脑子不会比你眼前的茶杯大多少。”   邓布利多早就习.惯面前男人的画风。他若有所思的环顾自己的办公室——除了这张陪自己很久的大桌子,一些银器,冥想盆,墙上嘀嘀咕咕的挂画外,还有环绕、贴合圆形建筑的合顶书架。   满满当当的书。   时间过得真快…   “一件大事,教授。”   邓布利多望着门后架子上栖息的宠物,语气轻柔:“一件很重要的,我需要你帮助的事。”   斯内普动动手指,示意他在听。   “我想你应该知道,魔法部文件里记录过的那只自称‘川上富江’的生物。”   “我知道的更多,比如:你已经知会独眼龙他们去解决这件事了。”斯内普不耐烦的敲打桌面,“如果你担心,就应该亲自去看看。我并不认为那三个只知道挥舞魔杖的蠢货能对付记录中的生物——假如她真的像记录中那么可怕且极具进化性,你就应该重视起来,邓布利多。”   老人把视线挪回斯内普的脸上。   “我很重视,不过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邓布利多捏着眼镜架往上提了提,回忆起很多年前的经历:“让我想想……我记得,应该是开罗,从开罗附近驶出的船……”   他想起记忆里那位身姿曼妙漂亮到不像话的姑娘。   斯内普则是一脸‘这老家伙终于疯了?’的古怪表情。   “我就不能用私人时间来一趟全球性的旅行吗?”   邓布利多咂巴咂巴嘴,总感觉聊以前的事儿,光喝茶有点干巴巴的。   “我不介意你吃点什么。”斯内普瞥了眼在玻璃罐里乱飞乱窜的蜜蜂糖,紧紧盯着邓布利多快要伸过去的那只手:“…至少在我离开前,请。不要…打开。”   老校长眉毛一耷拉,不情愿的把手缩回袖子里。   “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快,西弗勒斯,你真该试试。”   不必了。   能让他心情愉快的事很简单:把格兰芬多那几个刺儿头装进这个玻璃罐子里就行。 Chapter68 伟大者与巫师的怀念   “他们的校长可不吃人。”   邓布利多弹了弹罐子,里面的黄澄澄的软糖惊叫着飞得更欢实了。“说说正事儿吧。”   西弗勒斯·斯内普整整长袍:“看上去,就好像是我一直在打岔。”   “帮我找一个人。”   邓布利多深蓝色的眼睛里终于浮现认真:“找一个姑娘,她叫——”   “森月纱。”   斯内普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说起来这和你也有关,我打听到,她最近和那孩子混在一起呢。”边说着,邓布利多注意到男人的坐姿有了变化——神色也更加紧绷,额头挤出一条深深的竖缝。   “哈莉…波特。”   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名字。   “唔…别担心。我们算是熟人了,而且,你得相信那孩子的魅力,毕竟…”邓布利多试探的问道:“那个,还是老样子?”   斯内普没做解释,直接从长袍里抽出魔杖,向两个人头顶的方向挥了挥。   银色的气雾从杖尖儿喷薄而出,在半空中浓郁的凝结成一头牝鹿,围着两个没什么见识眼巴巴盯着看的男人,欢快的蹦了几圈,卖够了萌,才缓缓重回银雾的姿态,消失在半空中。   邓布利多低头沉默了一小会。   “还是…”他说:“一直没有变化。”   从未。   “从未变过。”   双关的词。   无论过了多少年,红头发小女巫的影子,永远都活在苍白阴翳少年的记忆里。   她是他唯一能使出守护神咒(Expecto Patronum)的理由。   邓布利多不想再刺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男人。   他架了架眼镜,接起上一个话题:“…找到森月纱后,带去我的问候。最重要的是,问一问有关「川上富江」的解决方法。我们的手段不足以永久性的封闭它——但凡出现丁点失误,魔法界没有任何机会再去弥补。”   “倘若真等魔法部那些‘高明’的先生们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斯内普僵硬的脸上闪过诧异。   他还是头一次听邓布利多嘴里说出这种话——他可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准确一点,是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老人眨眨眼,“相信我,西弗勒斯,你见到她就明白了。他值得我付出最大的代价去寻求帮助——假设她愿意,甚至能解决我们一直以来最头疼的问题。”   那位并未完全死亡的、自己的好学生。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位比你强大,比你年龄还要小的女巫。”   斯内普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嘲讽之色:“然后,这位伟大的女巫竟然在之前的战斗中藏的严严实实,一点儿也不出名——她既没有加入黑色,也不关注白色。接下来,你不会告诉我,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吧?”   嗯…   没错。   “我会去问问波莫娜的草药房里是不是丢失了一株茛菪。”   茛菪(Belladonna),叶有毒,会引起心悸、幻觉甚至精神错乱。   斯内普,你是在说我疯了吗?   “我希望不是。”   邓布利多不以为意的笑笑:“几十年前,我在开罗见过她。她消失前…大概十五六岁。”老人用指甲敲了敲蓝瓷盘,茶壶咕嘟咕嘟的开始冒烟了:“我喜欢喝热的…现在,就前几天。”   “我安排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她看起来仍然十五六岁。”   “西弗勒斯,你能解释一个人在没有魔法石的前提下是如何做到长生不老的么。”邓布利多摩挲着杯口出神:“更何况,她曾正面战胜过年轻时候的我…”   全盛时期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抱歉,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西弗勒斯。”老人十分孩子气的把耳朵揪起来上下扯动:“她战胜我用了不到二十秒。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把这个时间缩的更短。”   邓布利多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即使事情听起来像极了玩笑。   斯内普摒着一丝气息,声音放的很轻:“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自称「旅行家」,”老人想了想:“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在小惠金区,接近哈莉,触发了‘警报’,我到现在还发现不了。”   斯内普考虑的不是这些。   一个极为强大的巫师,很有可能会做出大多数纯血的选择。   当年,包括他在内的大批巫师都是如此。   “…巫师?不,当然不。”邓布利多乐了:“我可没说她是巫师。倒向那个人…?据我了解…嗯,应该不会。”   凭他的判断,森月纱似乎只喜欢有意思的事,并不喜欢麻烦。   一个野心勃勃的组织就是麻烦。   “你乐观的不正常,邓布利多。”斯内普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不过你见某些人的时间就得延后了——西弗勒斯,你确定?”   老人揶揄的眼神让男人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   哈莉…波特。   他喜欢名字,他厌恶姓氏。   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看来,将这个孩子扔在那一家由猪猡麻瓜组成的连鼻涕虫都嫌脏的地方简直是对天赋和牺牲者的背叛。   “你知道,只有那里能保护她。”邓布利多推推半月形的镜框,湖蓝色的眼中闪烁着智慧:“我们依靠…莉莉的…那个魔法。只要她还把那里当成家。”   斯内普反唇相讥:“如果我没聋的话,你刚刚似乎说过,她很久没回猪窝了。你确定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对‘家’有你那么深的执念?”   不,斯内普,我不确定。   邓布利多不想用类似高深莫测却让人听的云里雾里的鬼话来搪塞男人,可事实就是这样。   “相信我,西弗勒斯,待在森月纱身边,比那道魔咒要保险得多——只要在森月纱身边,这个世上就没什么能伤害到哈莉…”   除了森月纱本人。   “我真想见见你口中的伟大者。”斯内普当然不相信这老家伙的话了。   巫师,这个世界顶尖的力量。   邓布利多,目前巫师界中最强大的白魔法师。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霍格沃茨的四大创始人之外,也就出了两位能以一己之力焚城毁陆的家伙。   盖勒特·格林德沃。   阿不思·邓布利多。   在他们的映衬下,某个种族主义至上的KB分子都显得黯然失色。   现在,他告诉自己,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面对面轻而易举的击败了他。   还是年轻时候的他。   这句话就像有一只长得无比丑陋的媚娃被魔法部认定并颁发证书告知大众它是‘人类’而并非‘动物’一样可笑。   “哦…你可以试试。没关系,不用在意我的。”   老校长坏笑着咧咧嘴,那只戴满了奇形怪状戒指的手,指了指斯内普的死人脸。   “你可以试试她到底是否如我所说。用魔杖,用你的魔杖,教授。”   “不过,注意安全。”   邓布利多说:“自己的安全。” Chapter69 莫名其妙的男人   “…请问,找谁,先生。”   哈莉怯生生的仰着头,把自己尽量藏进拐角的工具柜后面——这有点可笑,毕竟头还露在外面。   “这是、这是…一位很出名的教授家。”   试图狐假虎威。   “他很知名…是建筑学的——”   斯内普冷着煞白的脸,一步步逼近瑟瑟发抖的绿眼睛小鹌鹑。   然后,在工具柜前站定,低下头。   黑亮油腻的发帘也向下垂去。   “哈莉…”他慢悠悠的语气使气氛更加压抑:“…波特。”他叫她的名字。   “先生?”   哈莉一愣。他认识我?   或许…弗农——不,森月纱姐姐的朋友?   “我是,先生。”从刚刚门被推开到现在,哈莉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他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是吗?   嗯…即便如此,小萝莉也不想和这位面容寡淡的黑袍男人靠的太近。   他那双眼睛总给人种顺着眼球一直看到心里的感觉。   “如果你要找森…”   “如果你能把鞋穿上就更好了,波…哈莉。”斯内普复杂的瞥了眼地板上动来动去的脚——十颗白软的小珍珠被某位无良但漂亮的女士涂满了各种小表情图案。   两根细长的拇指是笑脸,依次向后是愤怒、悲伤……和各种怪样儿。   艺术感十足?   没规矩的孩子。   哈莉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瞬间涨红了脸,拍拍脑袋,转身往客厅跑:鞋被她踢到沙发那边去了。   “先生!请等一下,我马上…”   斯内普充耳不闻,跟着进了客厅。   一切朝上的、容易积尘的板面都干干净净,包括吊灯;衣服、茶具和书本码放有序。屋里没有怪味儿,反而好似刚喷过什么类似青橘子味道的香氛。光线明亮,温度适宜。   斯内普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至少能证明一点:屋主很勤奋,或者,它很有钱。   都可以,对哈莉来说,都可以。   起码比猪窝要强。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窝猪仔,却起了个人类的名字:德思礼。   是吧?   “先生?”   散着短发的小萝莉风风火火跑了回来,趿拉着一双印有草莓花纹的绒绒拖鞋:“谢…”   谢谢…我?   斯内普很不适应的张张嘴:“我…”   哈莉笑了:“地面太冷,不是吗?”   “我…并没有说过。”他扇扇黑袍的袖子和长襟,像一只半飞不飞的大蝙蝠。“你回…”斯内普顿了顿:“我想,你在这儿住的挺好…是吧?”   哈莉的笑容更盛:“没错先生!森月纱姐姐和娜吉妮姐姐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喜欢这儿,喜欢迈尔斯爷爷,喜欢菲利帕和詹姆斯——如果他不常把飞机头前的螺旋桨往我脸上放就更好了……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斯内普忽然想起当年米勒娃发过的牢骚。   ‘德思礼…我是说弗农!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他在大街上一路用脚踢他的母亲,吵着要糖吃!我们真让哈莉住这儿?一个女孩儿?!’   当年,米勒娃·麦格是第一个不同意把哈莉寄养在德思礼家的人。   他是第二个。   “先生?”   绿眼睛眨巴眨巴,打断了斯内普的回忆。   “需要我…”她手指拐了弯,指指楼梯口:“…需要我叫醒姐姐吗?”说是这么说,哈莉所表现的可都是满脸——‘说不,快说不需要’的样子…   “姐姐说女孩子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哈莉活泼的颠着来到沙发前邀请男人坐下。“…需要一些休息时间,才能活的更久…我不太懂。”   “她在欺骗你,”斯内普交叉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脸色戏谑:“看起来,你并不怎么聪明。”   要放在早前,哈莉说不准就这么低头认了。这些日子和森月纱的相处多少让她变了点性子——用娜吉妮的话说,和森月纱相处久了的人怎么都会长点心眼和脑子。   这叫均衡。   ——她依照‘均衡’的判断对比了一下森月纱和娜吉妮的身材,发现果然如此。   ——后来娜吉妮就生气了。   “我认为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谁多休息都是好事,先生。”   绿眼儿小鹅梗着脖、满脸倔强的模样让斯内普想起了某个人。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和自己争辩的。   随便什么话题。她很少认输。   “唔。”   斯内普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目前他在这只小鹌鹑的身上并没有发现那个令人恶心的‘波特’的性格——也许?至少不自高自大,挺着他那个屁股脸干出点小事就沾沾自喜的德行——哈莉身上并没有。   坏消息是…   她似乎有点机灵过头了。   斯内普不知道她口中的‘森月纱’到底教了她什么。这孩子真能像邓布利多计划中的样子…   分院帽那边…得提前知会一声。   别再给分到拉文克劳或者斯莱特林就有趣儿了。   ——顺便,他还真想看看当分院帽念出‘斯莱特林!’时那位老蜜蜂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斯内普恶意满满的想着。   “你…应该。规规矩矩…的把衣服…穿好。”   他扫量着哈莉身上乱七八糟的搭配——墨绿色的大号帽衫,小短裤,两条腿露了不少;腕上戴着好多条闪闪发亮的手链和镯子;头发倒算唯一正常的:   如果她睡醒后能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   ——恕哈莉直言,面前这位先生的打扮也不怎么样。   他是怎么有勇气在自己打扮的像个流浪汉一样的前提下指责自己呢?   他又不是她的父亲。   “幸好我不是…”斯内普咧开嘴,盯着她的眼睛变得古怪:“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会被自己的脸恶心到吃不下饭。”   “先生,你是在侮辱我的父亲?”   “如果你认为说实话算侮辱…”   哈莉拧着眉站起来,忿忿道:“就算你是姐姐的朋友也应该尊重逝者,先生。他们已经去世很久了。”   斯内普沉下脸,话题忽然拐了个弯:“你很想念他们。”   “我想念我的父母,我也需要他们——但实际上我没有,所以我接受。还有什么问题吗先生?”哈莉气呼呼的像个对鲨鱼龇牙咧嘴的小母狮,对深海没办法的她只能在水边转来转去,凶的一点都让人感觉出来。   倒是给自己气了个半死。   斯内普想笑,哈莉的那句话通过耳朵钻进大脑时不停的衰减,最后,也只剩下了‘我需要’这个词。   她…需要。   的确,年幼的孩子…   会不会总有不开眼的小混蛋欺负她?   “先生?”   哈莉感觉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一会哭一会笑的… Chapter70 老傲罗的意图…?   森月纱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萝莉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毯子里,一脸好奇的,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旁边坐了一只黑了吧唧的大蝙蝠,油乎乎的脑袋上安装了一张煞白的死人脸,不耐烦的一个个解释哈莉问出的问题。   弱智问题。   比如:‘你多高?’   比如:‘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比如:‘你猜我多高?’   哈莉乐此不疲。对方也还真愿意陪她玩这种无聊的问答游戏…   “嗨,你们俩没弄点吃的?”   森月纱挠挠头,朝男人挥手:“下午好,你是谁呀?”   哈莉·波特:……   姐姐不认识他?!   啊啊啊啊啊啊!!   我跟他聊了半个小时——!!   小萝莉盘着腿挣扎,一着急把自己别住了。两只手按着沙发不停往旁边挪,像个早早就残疾了下半身的姑娘——森月纱就站在楼梯口指着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斯内普:……   他这半辈子的忍耐都用在这个下午了:   忍耐自己的不耐烦,忍耐…笑意。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还能有‘想发笑’的感觉,不得不说这个下午让他的心情稍稍愉悦了一些——仅次于把格兰芬多的刺儿头关禁闭的愉悦感。   “我…是来找你的。”   斯内普掸掸长袍,站了起来:“森月纱。”   刚睡醒的兔子歪了头:“喔,阿莉埃蒂又抢了谁…”   被找上门来啦!!!   啊啊啊啊啊啊——   传染性真强。   斯内普:“…不。”他哭笑不得。“我为你而来…”   “…我还以为阿莉埃蒂又背着我去打猎了。”   打猎…?   “你应该记得一个名字: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   森月纱想了想。   布利多…利多…多利…多力…多力多滋…玉米片…   “诶哈莉,我那袋芝士味儿的玉米片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昨天我问过你的,姐姐。”   “我是说:我暂时不想吃!我现在又想了你还我…”   “不是还有一袋熏烤味的…”   “我就想吃芝士的!”   斯内普现在清楚哈莉的性格为什么忽地变得开朗起来了。   这俩人就像刚从土里拔出来的曼德拉草一样吵。   他抬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小姐们,安静。”   “你为什么要穿我的睡衣姐姐…”   “因为我不能光着下楼。”   “可你都把衣服前面给撑坏了…”   “宽松的你可以当睡袍穿。”   “我有睡袍了。”   “你可以换着穿嘛。”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小姐们…”   “反正你还我一袋我才不吃熏烤——”   “姐姐昨天还吃了好多我的草莓…”   “是你自己说太甜了。”   “太甜了…的意思是,我想一会吃…”   “谁知道你的意思。我就帮你把甜的都吃了。”   “一小罐都是甜的吗?”   “对呀。没有不甜的。”   斯内普想打个喷嚏,他有点过敏;   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自己是不是病了?   好怀念…   好怀念自己那间冷冰冰没有人气的办公室…   大奶妖和绿眼儿鹌鹑的战斗最终以鹌鹑小姐的词穷而结束——两个女孩这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快要发霉的斯内普。   “那什么…”森月纱挠挠头:“你说谁来着?”   “我…”   “喔,邓利布多,对。”   “邓布利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是都记性不好?”   森月纱满不在意的从沙发里爬出来,跑去冰箱拿了几瓶水递给哈莉和斯内普。“记性不好没关系,发育不好就出大事儿了。是吧,小翡翠?”   “我就吃了一小袋…”   “我特喜欢芝士的!我下次要买二十包放在家里!”   眼看俩人又有开战的趋势,斯内普赶紧打断:“我希望你们还记得屋里有其他人。”   他的来意和三个傲罗是一样的。   兵分两路,由穆迪、沙克尔和唐克斯去暂时解决富江,斯内普则带着邓布利多的口信来找森月纱。   虽说西弗勒斯·斯内普为人刻薄、多疑、阴沉不苟言笑——不该严肃的时候严肃,经常弄出让人难堪的冷场:就这样,也比某些傲罗要有礼貌的多。   有礼貌的多。   十分钟,穆迪处理完德思礼家的事宜,扔了几个一忘皆空(Obliviate),就循着斯内普留下的记号上门了。   这位‘老兵’的态度可没那么好。   ——在森月纱开口后。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斯内普!邓布利多说的解决方案就靠这么个孩子?在霍格沃茨她甚至不到毕业的年龄,你们真敢…”   这个到处喷唾沫的不卫生的独眼老蛤蟆是谁?   森月纱和哈莉看着斯内普,对方却扇着黑袍,把自己往不起眼儿的阴影里藏了藏——他不是傻子,邓布利多更不是。   能让那只心眼儿多的像蜂巢一样的老蜜蜂发自内心尊重的人,即便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斯内普也不会小看她。   穆迪愿意当试验品那就最好了。   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死人脸,斯内普开始研究这间客厅的装潢…   以及空气质量。   “我真希望我尊敬的阿不思不是老糊涂了。”   干了半辈子傲罗,这是他第一次表示对任务的不满。穆迪喷完森月纱,又转头看向藏进姐姐背后,露了颗脑袋的小鹌鹑。   “哈莉…哈莉·波特?我知道你。”   “…你、你好?”   “你在害怕?听着,躲在别人背后是懦夫的行为——站直了姑娘!”就像训练士兵一样,气势十足的吼她。   森月纱越来越觉得这个老蛤蟆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了。   哈莉还不到十一岁,你长得跟被反复碾压过的蛋糕一样能不怕嘛。   想着,穆迪猛地看向森月纱。他那颗不知什么材质的假眼在罩子里咔嚓咔嚓的转动。“我感觉到了恶意…”拄着粗拐杖,一瘸一拐。   “你在嘲笑我…让我猜猜,嘲笑一个瘸子,一个瘸子闯进你家大放厥词——是吗?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经历了多少危险的——”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   这群人怎么回事。   不管不顾的闯进自己家,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又开始指责自己啦?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对一位傲罗表示不满!说不准阿不思就被你这副外表欺骗了…食死徒?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不顾唐克斯和沙克尔的阻拦,老穆迪抽出一柄魔杖——像羊角一样内弯,又短又尖的魔杖。   指着森月纱。   “摄神取念(Legilimens)——!” Chapter71 黑礼服   “一般来说,只有麻瓜才会称呼它为‘读心术’。”   斯内普瞥了眼三个坐在地毯上的白痴——两个小白痴,一个老白痴。   浑身浴血的、尊贵的、身经百战的穆迪正像受难的那位一样,平举着双手,任由两个年轻人一脸嫌弃的给他包扎。   “人心不是一本书,不可以随意翻阅。思想也不是刻在脑袋里的,不会让人钻进去读它——人心是一种复杂的、多层次的东西…多数人是。”   斯内普语调平稳缓慢的带出知识,盖过老穆迪龇牙咧嘴的痛呼,讲给眼巴巴看他的哈莉听。   这孩子可太好奇了。   “摄神取念(Legilimens)可以在某些情况下研究别人的大脑并做出正确的解释。比如…有些家伙总能看出别人是否对他说谎——只有擅长大脑封闭术的人才能封住谎言矛盾的记忆与感官反馈,从而…”   说谎不被发现。   “这些对你来说太早了。”   哈莉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从刚刚那位老人拔出小木棍儿开始,她感觉自己一直都被层层柔软的棉花包围着,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她看见了真正的魔法吗?   他们是魔法师?   魔咒?   “该死!西弗勒斯…这件事儿应该由你来做!”   穆迪咆哮着,推开两个年轻人,那颗假眼球转的几乎快要跳出框子:“你必须向我们证明,她有能耐解决那个麻烦——”   然而斯内普什么也没做。逼得穆迪只好自己动手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   他不能让两个年轻人出手。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傲罗,他当然有理由、也有能力去试探森月纱——所谓的,能解决富江这个麻烦的人选。   当然,相不相信…老家伙多少是有点不信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使用攻击性咒语,而选择了‘摄神取念’的原因。   他想看看被邓布利多推崇的人的记忆片段。   她是谁?   来自哪儿?   有什么阴谋?   她背后是食死徒,还是…其他什么组织?   阿不思有没有被蒙蔽?   她有多少能耐?   一切一切,都源自于怀疑。   穆迪经历过太多次战斗,在他的世界里,「信任」的标准被无限制的拔高。   ——这就是理由。至于说真假…   “你这个老瘸子可真没礼貌。”   森月纱在沙发上仰躺,两只脚塞进哈莉的怀里。不理会眼神越来越危险的斯内普,嘬着棒棒糖,满脸嫌弃:“我就说看你们鬼鬼祟祟的…”   当着瘸子骂瘸子的你也不是很有礼貌哦姐姐。   “是他们先没有礼貌的!”   半分钟前,一道赤红色的光自魔杖尖儿射出,击中了森月纱的肩膀。   然后…   然后穆迪就哀嚎着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的手臂——大臂和小臂出现了无数条长、深不等的伤痕,鲜血洒了一地。   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割开了。   “她的思维里有一只恶魔,斯内普!”老傲罗向某个不发一言的蝙蝠先生告着状,然而对方只是嫌弃的往另一边蹭了蹭以免被唾沫沾上:“那只恶魔的手上有利爪!她是黑巫师…斯内普,我必须将此事报告给邓布利多!”   喔。   伊德海拉在森月纱思维里留下的东西侧写师并没有发现。   也许…   是这位「准」妈妈当时没打算让莎布妈妈知道?   森月纱也是在屏障触发时才察觉。   ……   「该死!」   「祂还是黏上来了!!」   「一位不怎么强大的外神留下的破烂玩意儿!」   「破!烂!玩意儿!」   「相信见多识广的人不会被这种蝇头小利所打动。」   「不会!」   ……   ——只能说有些人还不够了解森月纱。她完全是那种‘我都要’属性的。   字迹停顿了五秒,转而变幻为更长的一段。   ……   「Black dress for YIDHRA」   「伊德海拉的黑礼服」   「源自梦境之恶的馈赠,某种特别的关注——当一把刀开始尝试守护时,你必须相信,祂对你真的不同。」   「外神所制作的思维屏障,一把能够伤人的锁。」   「当遭受带有敌意的入侵时,祂留下的东西将保护你免于被阅读思维、控制心灵以及在旅法师的法术力屏障被击穿时做出绝地反击。」   「像一件优雅的礼服。它能够避免你在那些擅长操纵灵智与读心的生物面前落入一丝不挂的尴尬境地。」   「当然,它需要一点点消耗…品。」   「目前核心:弗莱迪·克鲁戈(灵魂)」   「注:你无法用任何已知能量为自己的‘礼服’充能。」   「注:耗尽后泯灭。你必须重新寻找足以充当核心的存在并卡牌化它们。」   「注:别太喜欢电池,在它们成为电池之时早就去失去了原本的智慧。它们注定要为你的安全奉献自身——包括灵魂。这是它们的荣幸。」   「注:开启宝物牌组:电池(你可以起一个更好玩的,小可爱)」   「注:……伊德海拉你个狗东西不许入侵我女儿的侧写师这是我独有的权利!!!」   ……   emm…   丑包变成了自己思维的守护者?   要不…赶快把能量用掉吧。   自己脑袋里有个这么丑的玩意儿森月纱怎么想怎么都不自在——虽说已经被烫平成一件礼服了…   这也是那位自称老傲罗的穆迪先生受伤的原因啰…?   森月纱深深叹了口气。自己小小的年龄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爱…两个妈妈为什么像阿莉埃蒂和昆娜一样呢。不能和平相处吗?   某位母亲还在为‘祂没资格当我女儿的妈妈’抗争着;   女儿这边却早早就默认了…   假设被祂们知道这种‘你们都是我的好妈妈呀(翅膀)’的想法是源自某只平板儿妖精和粗尾巴女仆的灌输…呵呵。   “所以,那是什么?”   “…丑包必杀咔嚓咔嚓保卫纱纱反弹咒。”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瞎说。   西弗勒斯·斯内普万分庆幸自己没动手是对的,邓布利多这只老蜜蜂还笑眯眯的让自己试试。   男人瞥了一眼穆迪。   你到底想干什么。 Chapter72 目的?   哈莉的一个下午过得充实的不能再充实了。   先是闯进来一位看着就不怎么好惹的男人,和她聊了半个小时;接着,三个无礼的陌生人。   为首的那位腿脚儿不灵便的先生用一道魔法击中了姐姐。   半秒后,他自己却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打滚。   ——再然后…嗯。   娜吉妮姐姐就回来了。   当时的画面小哈莉…说真的,不忍直视。   ——她头一次不是在动画片里,而是亲眼见证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士是如何暴打三位男士的…   没错,最开始来的那位斯内普先生也没逃过去。   除了尼法朵拉·唐克斯,三个男人鼻青脸肿的在地板上坐成一排,乖巧极了。   娜吉妮慢条斯理的端着托盘给他们上茶——丝毫看不出来半分钟前她是怎么殴打他们的。   ‘我的主人受到了侮辱,小哈莉。如果你在意你的姐姐,就不应该看着他们侮辱她——你现在还没拥有力量。我是说,当你有天拥有后。’   ‘我并没有看着姐姐被侮辱!’   绿眼小萝莉未长开的脸看起来十分紧张。湿漉漉的眼里闪过倔强和委屈。她坚韧的钉在原地,攥紧拳,声音发抖却仍昂着她的头。   ‘我没有只看着!是姐姐拉住了我!我…我也可以揍他们!’   哈莉这个年龄正处于某种容易被扭曲性格的节点,娜吉妮可不会怪罪一个孩子。她摸摸哈莉脑瓜顶翘起来的小黑毛,笑着解释:‘别生气,哈莉。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   娜吉妮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孩,看她若有所思的眯起绿眼睛,看她不断搓揉的手指和不平静的心。   ‘哈莉,没有牙齿的温柔是软弱。’   ‘希望你记住。’   娜吉妮说这一番话不仅仅是因为森月纱喜欢哈莉而她自己也看好这只绿眼儿小萝莉:根本原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了哈莉身上的一个问题。   太过心慈手软。   或者说,有点不够周全的圣母。   她似乎对很多人或事抱有一丝孩童般的天真善良,执著与幻想——正面的讲,是她拥有一颗坦诚、纯真的心灵。很多领袖身上都有这种特质:如此,它才值得人们的信任与追随。   但反面来说,这种特质会把她推离森月纱。   随着哈莉年龄的增长,信念愈发坚定,会将她推的越来越远。   森月纱身边不需要执著认真的领袖人物,不需要正派操持着闪耀神圣光辉的利刃大吼:‘正义必胜’的人——她身边没有侍从是这样的。每一位旅法师的天性都会潜移默化的吸引着某一类侍从。   可以主动,也可以被动性的。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哈莉。’娜吉妮摆弄着滚水腾腾的壶,随口说道:‘你要想清楚,你要看清楚。这关乎你未来的选择,有些事等你明白时就太晚了。’   听听这孩子在面对德思礼一家人多年虐待后的发言吧。   「我讨厌他们。但…娜吉妮姐姐,那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呵呵。   ‘即便他的儿子往你的杯子里吐口水?你口中的恶作剧,在我看来是一个未成年的蠢蛋正在试探骚扰你的边界。   你自己也说过,在那一次你退缩后,他开始往你书包里塞他的「奇怪东西」了。   哈莉,你还小,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也还小——我很悲观的告诉你:当你们年龄渐长,有些意识觉醒后,他们必然会对你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有些好奇是稚嫩未熟的天性,对不同性别的探索。很正常,也没什么问题——可绝不能处于奴隶的位置。这会让一些试探逐渐变成残暴的凌虐。’   「那也不能…」   ‘说要杀了他们?啧,别做这副表情。你不会以为我和森月纱,你口中的可爱姐姐…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好人吧?’   哈莉不敢将自己的过去讲给森月纱听,怕她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但…娜吉妮倒没什么问题。这位女仆姐姐在她聊起过去时,总用一种温柔到不行的语气接话,像一阵暖风般吹热她冻僵的四肢。   于是,听完一切的娜吉妮就告诉哈莉:   ‘要不都干掉算了,没准你还能继承点遗产。怎么样?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轻巧的就好像在说‘吃酥饼可以么’一样。   哈莉当时都吓傻了。   那个词,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遗产?弗农姨夫还有那么多亲人…   ‘没关系,一个一个干掉,最后不就只剩下你了?’娜吉妮回应的时候心不在焉,她没注意到,小小的哈莉会在「遗产」问题上真的做出了假设。   不过,无论如何,佩妮姨妈和弗农姨夫都养了她十年,那是亲人啊。   恩将仇报的人…   是卑劣的怪物。   ‘没错。我就是那只卑劣的怪物。’   娜吉妮端起托盘,朝小姑娘笑了笑:‘围绕在主人身边的侍从们都是怪物,都是内心扭曲、恶毒或者十恶不赦的罪人…包括我在内。哈莉,你是个正常的人类,适合做旅行时的玩伴。’   仅此而已。   ‘这样也挺好。’   娜吉妮不算失望的摇了摇头,去客厅给鼻青脸肿的男人们送茶了。   哈莉不明白娜吉妮姐姐口中的‘旅行’和‘侍从’的含义,等到跟着进了客厅,看他们说起正事儿后,一幅崭新的、从未想象到的世界才缓缓在她的眼前铺开…   这时她也终于明白娜吉妮姐姐所谓的‘旅行’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反正她相信姐姐说的是真的。   “旅法师,穿梭世界的生物。”   “我的侍从,娜吉妮。”   斯内普揉着脸上的淤青,不高兴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抿抿嘴唇:“我没听错的话,你用了…生物,这个词。”   “嗯哼,我不是人类…不全是。”   “她是黑巫师…!现在竟然说自己不是人类!我必须告诉阿不思——”   斯内普给了穆迪一个‘闭嘴’的眼神。   这老东西是不是分不清状况?他们三个人加起来在对方的‘女仆’手里没挨过半分钟,他现在还试图激怒她们?   穆迪,你在搞什么鬼?   你故意做这些计划之外的动作,到底有什么目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解的扫了眼周围,很快发现了那只如临大敌的绿眼小鹌鹑。   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我是有机会施展幻影移形的…”   脑子坏了的老傲罗还在嘟嘟囔囔,低着头把手心儿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那颗假眼却咔哒咔哒的盯着娜吉妮转来转去。   ——在他看来,自己被打倒,魔杖被抢走,都是因为娜吉妮的偷袭——他如果一开始就抱着‘杀死她们’的信念,娜吉妮绝对没那么容易击倒他。   “如果是,我就不会击倒你了,老先生。”   娜吉妮浅浅一笑:“我会杀了你。” Chapter73 Maledictus   ‘她和我们不同。西弗勒斯,不要试图用道德约束她。’   邓布利多的话回荡在斯内普的脑海里。   说的没错。   虽然长了一张极美的脸,一旦聊的多了,斯内普就很轻易的察觉到森月纱身上那股不协调的感觉——就像用奶油、色素做出来的巨型草莓蛋糕。看和吃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森月纱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聊得越多,那种感觉越清晰。   就连她的女仆都如此。   比如:在不知道川上富江的‘真实身份’前——换句话说,正因为你杀了她,才发现了异常,不是吗?   娜吉妮一脸莫名其妙:“她是什么东西跟我杀不杀她有什么关系?”   很好,确实没有太大关系。   斯内普摇摇头,不想在这些话题上多做纠缠。他是来找森月纱帮忙的,关于那只自称‘川上富江’的生物的处理办法。   他不想找茬…   然而,斯内普还是低估了一个经验丰富且顽固的老傲罗,在打定主意之后,究竟能把事情搞砸到什么程度。   斯内普正给森月纱和娜吉妮科普有关‘川上富江’的麻烦之处,穆迪的那颗假眼则一直‘咔咔咔’的盯着娜吉妮打转——他越看越不对劲。   顺便一提,大多时候它们称呼那只眼睛为:魔眼。   “啊哈,我大概知道了…小丫头,我知道你藏了什么秘密…”   穆迪粗暴的推翻茶壶。   “我正怀疑,一个女仆是怎么空手击倒我们的…”   这话一出来斯内普就知道麻烦了。   ——鄙视链和等级观念无处不在,尤其是这个以严肃和教条感出名的国家:尤其是藏在这个国家的背面,等级与血脉至上的更为严苛的魔法界。   尤其是穆迪这位食古不化的老家伙。   他的确是个nice man,但…那是站在傲罗和魔法部的立场上来说。   “你藏了一只血咒兽人(Maledictus)在家里。   你把她当成女仆为你服务——你则为她提供庇护,是这样吗?   你们已经违反了魔法部在多年前下达的《危险动物收容条例》第三十五条和《巫师保密法》第七条——”   穆迪紧盯娜吉妮,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也缓缓拔出了魔杖。   这和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只是老师作为对帮助者的试探?也许?   但现在…   现在不同了。   他们是傲罗,隶属于魔法法律执行司——针对黑魔法犯罪调查,逮捕、拘留违反「魔法法律」的黑巫师和巫女。   尼法朵拉·唐克斯背诵最熟的法律一条就是关于血咒兽人的。   ——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不限于任何手段控制、击杀。   “血咒兽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来自什么见鬼的其他世界——儿童睡前读物一会再说吧。现在,我们最好先弄清楚一件事。”   三根魔杖指着娜吉妮,穆迪神色危险的朝着不作为的斯内普咆哮:“西弗勒斯!你不会忘记为什么血咒兽人会被标为第五等级吧?!”   「血咒兽人:XXXXX」   「已知杀害过巫师的动物/不可驯养或驯服」   危险等级和火龙持平。   杀害过,巫师的…动物。   很多年前,穆迪曾亲眼见过它们。   斯内普冷冰冰的和他对视:“解释?阿拉斯托,你好像忘了…我们来此的原因。”   “——我们来此的原因是解决麻烦,现在看来,你和邓布利多正在制造一个新的。”   阿拉斯托·穆迪完全不买斯内普的账。   他是一名傲罗,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是傲罗。   虽然魔法部(Ministry of Magic)的有些规定不近人情,这一条,大多人却都举双手单脚赞成。   血咒兽人太危险了。   它们会发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你发现不了的角落里展露出非人的野性,然后,一个不注意,撕开你发臭的头皮和喉咙,喝糖水一样喝干你体内的每一滴血液。   血咒兽人和其他动物不同。   它们太危险了。   “我代表邓布利多而来…”   斯内普慢悠悠的起身,信手拨开三根魔杖。   看得出来,尽管唐克斯和沙克尔努力做出并不畏惧的神色,但后退的脚还是暴露了他们。   “…你明白…穆迪。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指指自己:“你得,听我的?”   “只是今天,斯内普。虽然我很怀疑阿不思是老糊涂了,竟然信任一个曾做过食…”穆迪咧咧嘴,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他扫了面无表情的女仆一眼,大手一挥,让两个跟他来的人放下手里的魔杖。   “川上富江的问题我自然会汇报给魔法部和邓布利多。”   穆迪指指娜吉妮,眼神锐利:“会有人来找你们的。血咒兽人不被允许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他偏了偏眼,终于把视线挪到一个他从进门开始就默默关注的孩子身上。   “哈莉·波特。”穆迪牵着遍布疤痕的脸,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声音也放到自以为温柔的程度:“好孩子,好孩子…你不应该跟这种危险分子混在一起。你是希望…我们都在关注着你。哈莉…”   “我会向邓布利多问清楚这一切的…她不能跟危险分子混在…”   老傲罗咕哝着,一瘸一拐的带着两个人离开了。   还掠走了一卷纱布。   西弗勒斯·斯内普掸掸长袍,也准备告辞。   今天大概聊不了什么了。   “我会向邓布利多转告今天发生的事,森月纱…女士。”他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又迅速回身,刷刷的长袍带起一阵风。“阿拉斯托·穆迪…”   男人额头挤出一条深深的皱纹:“他是个好人。顽固的好人。”扔下话,没再停留,大步迈出正门。   拔出魔杖。   黑影卷着长袍向内扭曲,眨眼间消失在门口。   一场闹剧,瞬间发生,瞬间结束。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留给哈莉。   她有太多疑问了。   穆迪,那位叫穆迪,看起来十分凶狠的男人,认识自己?   知道自己的名字?   谁在关注着她?   血咒兽人…又是什么?   他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会有人来找姐姐和娜吉妮的麻烦?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哈莉绷着脸冥思苦想,另一边,森月纱抬起脚给了娜吉妮一下。   “怎么就买了一包芝士味的…”   女仆捉住那条正在使用兔子蹬鹰的腿,手掌下滑,在她的脚心轻轻挠了一下。   “阿莉埃蒂偷吃了吧,我买了十多袋。”   “她这是报复。”   哈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姐姐出大事了呀!! Chapter74 狡猾的傲罗   递交魔法部的报告是由沙克尔代笔,这么多年过去,穆迪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写字儿——狗屎一样的规范格式。棍状物他以前擅长握两种:不包括笔。   现在擅长握一种:还是不包括笔。   ——提交上去的报告用词非常激烈,穆迪本人的意思是沙克尔不许私自更改、修饰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儿。   去除无意义的语气词和脏话,大概其报告里写的是:   「我们控制住了那只不停分裂的生物的某一具分身。(附:在伸缩工具箱内)」   「建议焚烧。」   「已对涉事麻瓜使用一忘皆空。」   这是第一。   「我们发现了一只血咒兽人。」   这是第二。   「她停留在麻瓜世界,诅咒深化程度不明。」   「执行紧急任务中,请派其他人前往‘处理’。」   就是这样。   寥寥数笔能写完的东西,沙克尔被穆迪按着写了不少脏字儿在里面。   而且…   他们什么时候有‘紧急任务’了?   他怎么不知道?   交了报告,算是能休息一阵了…吧?   ——魔法部的气氛没什么特别,就像麻瓜世界里的大型公司一样,每个人都是面瘫,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让自己走的飞快的理由。这时候,逆流的三个人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老家伙耷拉着脸,咚咚咚的把拐杖敲的震天响——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的老师很生气。’沙克尔给唐克斯使眼色。   ‘他每天都生气。’女孩朝深肤男人做了个鬼脸,一瞬间,头发变成了淡蓝色。   ‘我是说他今天格外生气,他受伤了。’   ‘他每个星期都受伤。’   穆迪忽然停住脚回头:“我如果每个星期多加一次训练给你们是不是更好。”   唐克斯:……   沙克尔:……   “我有个问题!”唐克斯举起手,她知道自己的老师只是脸冷而已:“一个小…小问题。”   穆迪看了她一眼,迈开腿继续向前。见状,唐克斯笑嘻嘻的追上来,搀住他的胳膊:“我说,你今天怎么发那么大脾气?血咒兽人什么的…我们三个可以当场拿下的。”   “拿下?”   穆迪挑起断掉一半的棕粗眉,看着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嗤笑。   “尼法朵拉·唐克斯,你下个星期的训练加倍。”   “Why?!这不公平…”   “因为你说‘拿下’。”穆迪冷笑,那只魔眼咔哒咔哒的在框子里弹出噪音以表达不满:“那只血咒兽人几乎快要对我们的魔法免疫了,你说:‘拿下’?孩子,你不会是想让我这老胳膊老腿上去跟她搏斗吧?还是…让你的另一位同事去送死?”说着,穆迪警告性的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深肤男人。   “你最好老实点,煤球。”   沙克尔抬手抱怨:“嘿!我们说好了不歧视——”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歧视。”   穆迪叹了口气,凶悍的表情也陡然放松。他有看看自己的学生——活泼的唐克斯小姐,还有另一位,善通文职,前途更加远大的金斯莱·沙克尔。   “我从不撒谎。”   穆迪转着自己那颗魔眼,笑容诡异:“但不代表…我说的全是事实。”   ——‘斯内普!你记不记得血咒兽人为什么被标记为第五等级!’   在那两个小家伙的房子里,穆迪说过这样的话。   没错。   唐克斯也有点好奇自己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对血咒兽人记忆尤深甚至…   憎恨。   “憎恨?”   “憎…恨?”穆迪念叨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不…”   沙克尔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竟然在‘疯眼穆迪’脸上看见了笑容?   “当然不是憎恨…”   这一切的一切,不可能是憎恨。   方步绕过轰隆挪动的悬梯,男人一瘸一拐的走到泛着铁青色的长椅前坐下,舒舒服服的揉起腿。唐克斯帮他把拐杖放好。   “我并不憎恨血咒兽人,或…其他神奇动物。”   穆迪望着夕阳,那颗滴溜乱转的魔眼终于在蜜色的光辉下享有片刻的安宁。被刀刃、火烧或腐蚀过的疤痕丛生的脸也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夕阳真漂亮。以前,我在臭壳港看见过比这还漂亮的。”   臭…壳港?   尼法朵拉·唐克斯满头雾水。金斯莱·沙克尔倒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很多年前,早就在傲罗的打击下被覆灭的地点。   「臭壳港」一词仅存在事务司厚厚记录簿中某一页的某个很短的词条中,要不是他记性好…   事实上,已经鲜有巫师愿意去了解以前的历史了。   “我不讨厌神奇动物。倒是你们两个。”穆迪忽然话题一转:“你们两个,对那些看起来像人,但不被魔法部承认是‘人类’的生物怎么看?”   尼法朵拉摇摇头。   她太年轻了,在她生出类似意识的时候,什么混血媚娃、混血巨人已经可以满大街走了。   她没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时期。   “我是一位傲罗。”   金斯莱·沙克尔皱着眉头回答。意思就是——我的看法重要吗?   傲罗是魔法法律的执行与维护者。   遵守它更是前提。   这个回答非常标准,因为只能这么答:   血咒兽人不像媚娃或其他生物的混血,无论长得漂亮还是有颗精打细算的好脑子——这些不被巫师们承认的下贱生物总有点用。   这使得它们能够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   只要…别太晚去那些偏僻的地方,它们就享有在巫师界‘活着’的权利。   虽然艰难了点。   不过,比死强。   血咒兽人则不同。   它们没活路——随着诅咒日益加深,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处死。   最多,最多了,在死前能让大老爷们赚点金加隆或让高贵的纯血们爽一把而已。   这种由人转化而来的‘动物’,一直处于魔法界的最底端。   大概…一只容貌不错的血咒兽人,还没他现在穿的这双靴子值钱。   除非特别漂亮。那就…能多额外搭上两根鞋带?   穆迪‘哈’了一声,掏出小酒壶往嘴里咕嘟咕嘟灌。“魔法部…我是说,那群白痴看见了报告,金斯莱。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金斯莱·沙克尔很清楚这些大老爷的做派。   “几个‘捞油水’的要出发了。”   去‘处理’那只卑贱的脏种。如果真派傲罗接手,大概率结果是处死——老爷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形金加隆山落于这群不懂事儿只知道挥舞魔杖的莽汉们。   所以,部门里必然得经过一轮猜拳或其他什么配得上它们低下智力的游戏,选出几位幸运儿——   血咒兽人的皮、眼球、血液、甚至她们的身体都是上好的材料。   最后,提交一张「已击杀并销毁」的报告就行了。   你看,金加隆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金斯莱叹气。   “没错。”穆迪把酒壶靠近耳朵晃了晃:“当他们发现派出的老爷们有去无回…”   “当某个被邓布利多极为推崇的强大存在被魔法部激怒…”   “当她的仆人被侮辱…”   尼法朵拉·唐克斯和金斯莱·沙克尔对视了一眼——他们终于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连起来了:很抱歉的是,由于老穆迪通常都这副做派,以至于最亲近的学生都没意识到他的不正常。   比如——试探对方的实力,却挑选了一种最容易激怒人的魔咒:   摄神取念。   谁会喜欢自己的隐私暴露在陌生人眼中?   接着,口述报告…   却模糊了最关键的部分:那只血咒兽人的实力。   这就几乎等同于故意了。   接下来…   尼法朵拉涨红了脸:“老师!你到底…”   金斯莱·沙克尔也很慎重的直起腰,怔怔看着穆迪。   他和穆迪认识不少年了。这是他头一次窥见老家伙对某些规矩不满因而露出獠牙——他到底为谁鸣不平?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穆迪眨了眨仅剩的那只真眼:   “把加隆当成工具,把人当成人。”   “有那么难吗?”   金斯莱沉默。   对魔法部和那些纯血巫师来说…   太难了。   “所以,我在帮他们。”   “我经历过太多次战斗,受过太多次伤——我不怕被烈火灼烧。”   “我不怕。”   穆迪一脸狡黠的朝尼法朵拉的手旁勾勾食指,粗高的拐杖嗖地飞回掌心。他拄着站起来:“希望有些人、有些规矩也不怕。”   毕竟,他亲手试过了。   此时的穆迪才终于显现出一位真正身经百战的傲罗的本质:强大的力量,不畏一切的勇气;同时,更不乏狡诈与多变;他们的可以悍不畏死的沿着死之路一直向前,但却不耽误在冲锋的同时利用计谋多拉几个敌人一起下地狱。   “想听段儿故事吗?”穆迪咂吧砸吧嘴,一股劣质酒精的气味呵在空气里。   “一个关于臭壳港的故事。”   “臭,是形容…嗯,不怎么洁净的某些从业者的身体。”   “壳子,哈,他/她们美妙的壳子里可不就是装着不被认为是‘人类’的灵魂吗?”   苍老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向夕阳。   ——   ———   ————   小童话书的眼球们,   富江的结局是…   1 - 侍从(川上小姐加入日常)   2 - 燃料(不再出现)   挑一个喜欢的颜色mo~ Chapter75-76 臭壳港   柯丽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侍者’,普通到每天安东尼先生总会弄错她和希尔米好几回。   臭壳港处于对角巷和翻倒巷的顶端,钝角三角形最远的那个点。每天都有混着煤油味儿或某种草药味儿的巫师来光顾这儿。   这里的地下世界很大,非常大。相比起对角巷的秩序性,这里掺杂了些混沌;但比起翻倒巷的纯正黑色,臭壳港一直以来却遵循着某种‘规则’。   停泊在港口的是一艘巨大的轮船,巫师们藏头遮面的匆匆通过登船梯走进轮船,在将要迈上甲板之前,抽出魔杖对着舷窗施展某种隐秘的伎俩。   真正的臭壳港才会显现出来。   ——这里分为几个大区,有专门给热衷于赌博的巫师们尽情开心的博彩大厅;   主要从事黑色交易——比如雇佣一些落魄巫师或黑巫师以完成自己委托的地方;   一小块贩卖违禁巫术用具的市场。   还有,就是柯丽雅‘工作’的酒馆了。   她把这每日重复的事情叫‘工作’,并不是因为她会获得酬劳:   只是这样度日,听起来会更有尊严一些。   柯丽雅是这里的‘老人’了,自从两岁那年被安东尼先生捡回来,十二岁正式开始陪巫师,她在这个名叫「安东尼的放松时刻」的酒馆已经‘工作’了六年。   一个十八岁的血咒兽人,在这里实在说不上年轻。   每天下午三四点起床,梳洗好淡蓝色的头发,化妆,熏香,接着,于晚饭前整理好自己的姑娘,需要根据‘客户’提前的预约而到达指定的房间内。   如果冷淡一点的时节,或许每天还能踏踏实实的享受一顿午餐,但像柯丽雅如此‘红’的,几乎是没有吃饭时间的。   ——她一般只能吃个夜宵,或者在那些出手阔绰的巫师房里。两个人劳累后,年轻的巫师会点一些餐点让柯丽雅吃上几口。   通常是年轻巫师。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巫师才不会这么干,他们更加吝惜兜里的每一块金加隆和银西可。   而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做法让每一位待客者都拥有着纤细的身材和相当可怜的面容。   “老安东尼并不缺钱,亲爱的。你看,你的首饰加起来就不止五十个金加隆了。”   柯丽雅正给面前背对着她的一位小家伙梳头,这个女孩才十三四岁,一头淡淡的棕色长发,两只好奇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四处打量仆人刚送来的衣服——小姑娘的运气比自己好,她是一名混血媚娃。   “小心,薇薇安,小心千万别弄坏这些首饰。”   柯丽雅正将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这个即将迎接自己‘新生活’的小家伙。   那些粗暴的客人可不管这些,他们经常扯坏衣服,弄烂首饰。这些昂贵的衣服和饰品,老安东尼从来不会让客人赔偿,最后,都算在了这些几乎没有报酬也没有权利的‘动物’身上。   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越久,身上的负债就越多。   这么说吧,用大多数来享受的巫师的口吻说就是:看哪只动物身上的负债高,谁就是最可人儿的。毕竟,能迫使从来冷静的巫师失去理智,还不够证明一切吗?   至于这些暗娼的未来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柯丽雅曾偷偷摸摸的向柏妮丝问过——她是「安东尼的放松时刻」里最最老的人儿了: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八分之一的精灵混血使她身材娇小如儿童,部分北方博诺媚娃血统则让她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淡金色头发。   至于剩下的小部分人类血统…   谁在乎?   在柯丽雅眼里,柏妮丝一直规规矩矩的遵守着老安东尼定下的规矩,在某些时刻,她还曾帮安东尼抓捕过一对儿试图逃跑的姐弟(在这种地方,往往漂亮的男孩比女孩都要受欢迎),直到那天柏妮丝悄悄的找上柯丽雅。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柯丽雅刚送走一位‘客人’。   柏妮丝从盥洗室出来,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水渍滴答到木板上。她小心翼翼的光着脚进来,又悄悄关了门,拉着柯丽雅坐到她那个粉色的天鹅绒大床沿边上。   柯丽雅点上了一根窖藏妖精香,两个人肩靠肩的坐着。   “我能相信你么,柯丽雅?”柏妮丝若无其事说着,仿佛即将要讲的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当然?柏妮丝姐姐?”   “你知道翻跟头马戏团吗?”柏妮丝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从睡衣里夹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门票。   “那个从印度来的环球马戏团?”柯丽雅接过门票,上面写着:翻跟头马戏团,第二十七排,4A,17F号,凭此票可领一杯水草茶或冻毛球绵绵冰。   她看看手里的票根,又抬头看看一旁的柏妮丝:“天呐…柏妮丝姐姐,你不会是想…不会是想…”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看看门口,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是想偷偷去看马戏吧?”   “我们是好朋友吗,柯丽雅?我记得你刚来那些年,我连续为你藏了半年的午餐呢…”   柏妮丝指指门票,“后天,就后天一天的时间。帮我应付一下我该接待的客人,可以吗?就说我不太舒服…”   “这不太好吧…要是被安东尼发现——”   “他不会发现的!他以为他能永远掌控——”   说到这句,柏妮丝忽然闭上了嘴。   她喘着粗气,手里紧紧攥着柯丽雅的床单:“总之…他不会发现的。亲爱的,帮我一次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第二天,你看,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我就会从我那该死的房间里,重新婀娜多姿的出来了,行吗?”   柯丽雅答应了。   她一直当柏妮丝是姐姐,无论曾经的帮助,还有平时那些小心的提点,柏妮丝都是柯丽雅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最为亲近、也是仅剩的亲人了。   然而,相安无事的两天过去后,她并没有在柏妮丝的房间里重新见到她。   老安东尼疯狂的审问着每一位在这里‘工作’的人,包括柯丽雅。   “我…不知道。”   柯丽雅是这么回答的。   在重新回到房里后,她惊惧的发现那张马戏团的票根失去了字迹——纸上所被施的咒语早失去了效果,它重新变回了一张白纸!   接下来,在所有人都将面临严苛审讯时…   柏妮丝出现了。   以尸体的方式。   柏妮丝的尸体就被吊在酒馆外的旗杆上。   原本的旗子是一面冒着泡沫的木酒杯和一些散落的各色宝石。不过那几天,老安东尼特意将这面旗子摘了下来,将柏妮丝的脖子套上最粗糙的毛刺绳套,另一头勾在旗杆上。   来往的巫师们好奇的看着这位不挂一丝的女尸,笔直的身子随着偶尔肩膀的擦撞晃动,柯丽雅在往后的几天内‘打听’了一番,偶尔也听那些巫师和老安东尼调侃着这事儿。   “…那个贱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柄破魔杖,嘿,你们可没看见她当时绝望的样儿!”   “有标记呢,她以为她能跑到哪儿去?”   除了已经上楼‘忙碌’的巫师们,楼下三三两两的酒桌上还坐了不少人,他们散落在每个圆桌前,怀里搂着各式各样的男孩儿或女孩儿,听老安东尼讲着故事。   “就挂在门口,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这几天我发现了,我早发现了,她们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安东尼先生,不得不说,您的教育实在不怎么样…”一个怀里抱着小男孩的巫师粗声粗气的出声,他手掌捏着男孩儿的脸蛋儿,使劲往他的嘴里灌红色冒泡的酒精。   男孩儿忍着抽泣,眼珠红红的,似乎想哭出来,却连一声都不敢出。   “您的教育…我告诉您吧,这些动物哪儿能算人呢?您竟然还给她们这么好的住处,一想到躺在她们曾躺的地方,我就浑身不舒服。”   “莫大的恩赐!我看,您别叫‘欢乐时光’了,改成‘仁慈的安东尼’得了!”   周围随着这位巫师的话语哄堂大笑,期间还伴随着年轻男孩女孩的惊叫。   “…嘿,那也太无情了,太无情了。我可当他们是我的孩子。你不知道,当我堵住柏妮丝的时候,她的小脸儿有多么苍白!她竟然还敢用魔杖指着我!”   “媚娃这种动物永远学不会知恩图报。”   “下贱的东西!”   “可不是吗?不懂恩情的柏妮丝…我亲爱的柏妮丝…我只好用魔咒割断她的脖子,看着她气管里冒出的血泡…哈!临死,就连临死前,她还死死抓着她那根破魔杖不放手,我不得不掰断她的手指!”   那是她的自由。   柯丽雅想着。   一群巫师高呼大喊着,她被环在某个年轻巫师的臂弯里瑟瑟发抖。看着身旁正参与‘吼叫’的年轻巫师,微卷的茶色长发遮在额头上,脸颊侧面还有一道伤疤。   “我们是这样的么?在您眼里?”问出这句话后,柯丽雅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发了什么疯,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问吗?   那个年轻巫师的话却令她精神一振。   “当然不…你得明白,柯丽雅,在人群中,你必须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起舞——他们跳,你就得跳;他们停,你也要停。与其他人步调不同的那类人可是会被排斥的…”他说着,又随人群吼了起来:“说的对!肮脏的下贱种!”   柯丽雅忽然觉得这个怀抱是那么的有力量。   “您…抱歉,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您的名字…”   “奥斯顿,杰·奥斯顿。亲爱的。”   “我叫柯丽雅…”   “当然,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选的?还是以为我像那些‘肤浅’的家伙,只看你们身上的负债?”   这位有着茶色中长卷发的年轻巫师就这样走进了柯丽雅的心脏里。   ——她开始尝试着减少了接待客人的次数,即便要面对时不时安东尼的虐待和打骂。而每当奥斯顿光临时,自己总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给他,不得不说,这是她截至到目前为止,人生中最欢畅的一段时光了,就像故事里讲到的:   孩子在温暖的家里,等待着父母的回归,他们会带回糖果给她,他们也会带回拥抱。   “我说…柯丽雅,想离开这里么?”   柯丽雅躺在奥斯顿的臂弯里,两个人靠着床梆,床头柜上还点着有些刺鼻的熏香。   “离开…?”   柯丽雅转转眼珠,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接话。   是我想象的那种离开吗?   他会不会在拿我开玩笑?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种离开。想跟我走吗?虽然…我没什么钱,也没有一个好的家族。”   奥斯顿低着头,长长的卷发遮住眼睛,他的声音里有些沉闷。   “不…不!我不在意!带我走!带我走,奥斯顿!带我走!”   一连说了三个‘带我走’的柯丽雅似乎终于抓到了她的那根救命稻草——也许这位王子并没有富可敌国的金山,但她足够爱他。他也足够可靠。   奥斯顿似乎很高兴,他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踩在地上,从腰往下只围了条毛巾,走到门前挂袍子的地方,伸手从袍子里抽出一根魔杖。   “柯丽雅!你不会后悔的!”   他骄傲的昂着头,“我虽然没有足够的金加隆能带走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巫师!能力超凡的巫师!你看着吧,等我给那个自称‘仁慈’的老安东尼一个昏睡咒,哈!等他醒了,我们早就在另一个国度了!”   她看着面前幼稚挥舞魔杖的男人,心里却莫名的安定。柯丽雅朝他招招手,等他重新钻进被窝后,抱着他喃喃的说道:“奥斯顿,安全…一定要安全。我们可以慢慢的计划,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老安东尼是一个非常谨慎、非常谨慎的人…不,我并不是质疑你的施咒技巧,我只是担心你,奥斯顿…”   两个人是这么计划的:   月圆那天夜里,柯丽雅悄悄的将老安东尼叫到自己的房间——她会声称自己得了某种病或恶疾,接着,早就在屋里藏好的奥斯顿,抽出魔杖,在门后狠狠地给那个老胖子一下!   然后,他们的美好生活就从此开始了。   先是通过老安东尼屋内的壁炉离开,接着,到对角巷买一些必需品。从那里的破釜酒吧进入麻瓜世界,利用奥斯顿的混淆咒乘坐麻瓜的交通工具。   从英国到美国——再到什么地方,比如埃及,印度。   他们会周游列国,看遍每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   奥斯顿说:   柯丽雅,我要带你走,为你曾经所遭受的苦难画一个句点。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柯丽雅如此的想着。 Chapter77 可怖的谎言   月圆之夜前一天晚上,奥斯顿如约而至,带走了柯丽雅积攒多年的‘私人’物品。   实际上,做这个行当,难免会遇上一些豪客,即使吝啬的居多,但总会碰上那些一掷千金、偷偷出来过‘初体验’的某些算不上大富却也不太缺钱的小少爷们。   柯丽雅这六年接待了数不清的人,也悄悄背着安东尼收藏了不少‘打赏’。每个人都是这么干的,她旁边隔间的一个妖精血统的小男孩,就藏了不少珍贵的不知品种的神奇生物的标本——常光顾他的是一位专门干这行的偷猎巫师。   柯丽雅的大箱子里有许许多多的首饰,一些零散的加隆,少许西可。   几块拇指大的小金球儿在角落滚来滚去,还有一些没用的纸条——那些客人给她写的情书或承诺在未来将会付给她一大笔钱的‘欠条’。   虽然这些目前都没兑现。   可见的是,大概未来也不会兑现。   “这些应该值个上百加隆了…”奥斯顿在箱子里面翻了几下,并没有显的很贪婪。柯丽雅一直觉得他的出身不凡,大概是私生子什么的。   见过世面的样子可伪装不出来。   “行了,接下来,我得趁着夜色快点离开。翻倒巷我还算熟悉。”   奥斯顿关上箱子,抽出魔杖,对着它施了一个速速缩小,又弯腰把巴掌大的箱子揣进兜里。   “谢谢你,柯丽雅。有了你的‘支持’,我们的计划更稳妥了。”奥斯顿说,“我今天会买一些保暖的衣服,你有喜欢的颜色吗?你还需要一根魔杖…哦,还有,我看看能不能买到复方汤剂,这样的话,咱们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奥斯顿噘着嘴念叨着要买的清单,柯丽雅却径直投入他的怀里,脑门顶着他的下巴:“亲爱的…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什么颜色上的选择…我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和你一起出去…”   “一切都交给我吧,柯丽雅。明天傍晚,记住我们的计划。”   就这么说定了。   奥斯顿风尘仆仆的离开,柯丽雅也揣着激动的心情在房间演练起来。从怎么装出一副生病的样子,到如何将老安东尼勾进自己的屋内,再到怎样利落的躲开,给门后的奥斯顿的魔杖让出位置。   她演练了很多遍。   第二天的傍晚,吃了晚饭,柯丽雅一反常态的没有穿那些‘啰嗦’的衣服。一身简洁的便装,好走路的平底软鞋。她激动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等待着奥斯顿的到来。   然后,她就会依照计划,将老安东尼引过来。   ——不知计划是否出了问题,柯丽雅发现,这个顺序似乎反了过来: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她满怀欣喜的打开屋门,却发现是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老安东尼。   “不请我进去么?”老安东尼用肥厚的手掌摩挲着柯丽雅的脸蛋,捏的她有点疼。   “当然…您请。我正要找您呢!”柯丽雅觉得,不论如何,自己先要将计划进行下去,总之,先说自己生病了吧。   “找我?”老安东尼似乎知道柯丽雅要说什么:“找我…是要聊聊你生病的问题?”   “啊——我,我…不是,的确,您怎么知道的…”   她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怎么会知道!   “当然,你生病了,你需要休息,对吗?”老安东尼的眼珠子从那条狭长的肉缝里瞟着柯丽雅:“明天吧,就明天。我会让你休息一天的。只陪他们喝喝酒,可以吗?”   老安东尼显得很宽容。   不对劲?   柯丽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又看着老安东尼一摇一摆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惶恐不安的一夜,柯丽雅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我的奥斯顿,你出事了吗?   你的计划被识破了,或许,你已经被老安东尼杀了?   不…   他怎么能这么干?   无论如何,奥斯顿,如果你为我而死,我也必将随你而去!   第二天的酒馆显得很热闹,轮到休息日的时间,这里一直如此。   老安东尼也显得格外高兴,他请了酒馆里的几乎所有人一杯啤酒,哈哈大笑的趴在吧台上讲话,座位上的巫师们纷纷朝他看。   柯丽雅也在其中,被一位老的像一只沙皮狗一样的巫师搂在怀里。   “今天…今天!给各位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哈哈哈!我没想到,我的‘宠物’里竟然还有如此愚蠢的东西出现!”   他说着,又砰地一声使劲拍了一下木桌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永远,永远都不要想那些了…一群蠢货。来,给大家看看你不堪的样子吧…”   柯丽雅觉得老安东尼似乎意有所指,她渐渐的不安起来,扭动着身子。   一枚留声盒被他拿在手里。   “来,让我们看看这位‘好心’的客人,给我寄了什么。”   老安东尼用魔杖点点棕色小盒子,雾气从盒里向外喷薄而出。   伴随着两个人的对话。   柯丽雅自己的声音。   ‘我们是这样的么?在您眼里?’   声音充满了迷茫。   ‘您…抱歉,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您的名字…’   ——“哈哈哈!她害羞的样子好像一只愚蠢的林精!”   ——“好故事!老安东尼,新的推销方式?”   底下的一众巫师高声的笑着、喧哗着。   ‘不…不!我不在意!带我走!带我走,奥斯顿!带我走!’   声音播放到这里时,老安东尼砸着嘴巴点点头:“很深情的话,柯丽雅,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深情的一面…”   “没错,柯丽雅!明天,老安东尼,我明天要预定柯丽雅!”   “嘿!你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涨价吧?”   老安东尼市侩而贪婪的眼睛扫着一干叫嚷的巫师们,“那可说不准…让我想想。不过,你们得保证一件事。”   他故作严肃的看着周围的巫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就是,别欺负我的孩子,别跟她演戏了!你们看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哈哈哈哈!”   座位上的巫师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尽量珍惜着使吧,血咒兽人现在太少了。”老安东尼咂咂嘴:“等她的诅咒越来越严重,我就不得不把她便宜卖给那些需要试验品的巫师们了。”   “你这是暴殄天物…”   安东尼唬着脸瞪插话的酒客:“要不卖给你?不知哪天从背后咬断你的脖子…”   “哦…”   “听说它们兽化后皮肤所制成的鞋底特别软和。”   客人们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诨。   柯丽雅如坠冰窖。 Chapter78 故事的结尾   柯丽雅双目无神,木然的靠在老巫师的怀里。   周围巫师的叫嚷、调侃,仿佛逐渐被抽离出现实,他们的声音缓缓变小,画面扭曲,整个世界化为了一团漆黑,只有她自己呆在那里。   她真希望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时间能回到几天前,她刚遇上奥斯顿的那天。   “哦…我是个有信用的信使,答应别人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老安东尼装模作样的掏掏兜,从里面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儿。   “来,柯丽雅,这是你的‘王子’给你的留言…你想自己看看?还是我读出来,让大家一起听听呢?”   “快读吧,你这个油腻的吸血鬼!”   “读!读!你为什么要问一只动物的选择,虚伪的安东尼!”   “快点!我要的酒呢?”   老安东尼似乎带着征求意见的眼神望向柯丽雅,见她依旧无神的呆呆坐在那里,才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开始念起来。   “至,我‘亲爱’的柯丽雅:   你好啊,狗屎。   你怎么会以为,我将真的带你走?   带一只恶臭不堪的动物离开?   ——我去宠物店花几枚西可买一条狗不行吗?   我可是一位纯血!   哦,倒有一点,我要感谢你:   你的那堆收藏,可让我卖了个好价钱。”   “还有,老安东尼。”老安东尼念到这里,下面又一阵哄笑:   “老安东尼,不得不说,你的教育方式实在错误。这些烂泥竟然在你的眼皮底下私藏了那么多东西!这一次,我就当替你教训了,你不会再找我要这些吧?”   “落款:   一个免费欣赏动物表演了十几天的优秀青年。   这位青年还赚到了价值不菲的东西以用来研究他伟大的魔药事业。”   口哨、笑声不绝的酒馆,充满了快活的叫好声。   “哈哈哈!纯血的家伙!真坏透了!”   “柯丽雅!柯丽雅,来我这里,让我来安慰安慰你!”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像那个巫师一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们滚开吧,她已经没有钱可骗了,哈哈哈!”   听完信,酒客们纷纷进入了狂欢。老安东尼绕开桌子,噔噔噔的走到柯丽雅面前。   他没有责骂她,只是轻轻说:   “柯丽雅,我亲爱的‘女儿’,我早知道你们藏的那些东西。”   柯丽雅呆滞的抬起头,看着老神在在的安东尼。   “哦…我是允许的。因为那没什么,就算是动物,也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   “你现在明白了?有爱,有钱,有什么都没有意义。这里为什么没人离开?你以为柏妮丝是第一个?不,她可不是。”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太知道了。离开这里,她们能去哪儿呢?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地位。哪里能收留你们这群野兽?只有我!老安东尼!”   他轻柔的抚摸着柯丽雅的头顶,用异常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让人绝望的话:   “柯丽雅,我亲爱的宝贝儿。我告诉你吧,你们的归宿永远是这里。”   柯丽雅直到现在才明白,他们每个人收藏的那些值钱的东西,最终都会到哪里去了。   全收入了老安东尼的腰包里。   自杀的,逃跑被捕的,被折磨死的——他们全部的收藏,老安东尼一件不剩的笑纳了。   他何必在这些动物生前时敛财呢?   给她们希望,让她们努力的活着,替自己工作,等死后…   一切都是自己的。   这就是「老安东尼的欢乐时光」。   这就是一群看不见希望却自以为拥有它的人的生活。   “我知道了,安东尼先生。”   柯丽雅点点头,对着老安东尼微微一笑,璀璨如梦。   …………   ……   即便两个人‘温和’的对话了一番,也揭不掉柯丽雅有心逃跑的过去。她被禁止自由活动,并且,在脖子上,还被烙上了某种更为残忍的魔咒——折磨身体的那种。   但柯丽雅压根不在意。   她早想通了。   借着看守自己的女孩同情心泛滥,她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谢谢你。能让我,最后一次再看看外面么…不,我可不敢提什么出去的要求,我只是想远远的,再看一眼港口,这个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欢乐时光」的后面是一条河,连通着港口,活水从小溪里静默流过,逐渐奔腾后汇入大海。柯丽雅跟着女孩,来到她所期望的地方。   “欢乐时光…”   可惜,不是她们的欢乐时光。   “柯丽雅姐姐…”女孩欲言又止,她清楚柯丽雅的未来,清楚她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自由,没有选择。   ——每天不停的‘招待’巫师们:个别兴趣爱好广泛的,通常老安东尼都留给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小子们。比如顺便试个魔药,或者被魔杖顶住脸,眼睁睁的看对方念出‘四分五裂’或‘钻心剜骨’。   疯了或碎成一块块被装进麻袋抛入大海。   如果运气好,她血脉中的诅咒率先爆发,抹去理智后的野兽可能更轻松一些吧…   女孩为她祈祷着。   在这种难以想象的伤害、折磨中,没有谁能活过一个星期。   血咒兽人的诅咒,甚至更好一些?   “我很好…我很好。”   柯丽雅显得格外平静,她看着小溪泛起白色粼光,蜿蜒穿过岩缝,又汩汩涌出。流水淙淙的奔流,像一支轻柔的歌。   金色的沙沉浸在溪底,透亮的还能见到斑斓的鹅卵石。   ‘摇着铜铃,回到家乡…’   ‘我是一尾自由的…’   柯丽雅轻歌曼舞起来,哼唱着,光着脚踩在嶙峋的河边。细腻的脚掌没一会就鲜血淋漓。   她面色自然的继续跳着,溪流的叮叮咚咚给她伴奏,野生的花草为她伴舞。   一旁的女孩早就哀伤的抽泣起来,她低下头不看柯丽雅,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一会,她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着大树,不忍再看这位跳舞的人儿。   柯丽雅的思绪像一朵小云彩漂浮着。   她飘过大海,飘过山脉,飞到她曾经的家乡——臆想中自己应该有个家乡?   好客善良的森林,带着相思味道的木屋,硫磺燃烧过后、弥散着硝烟味儿的英俊年轻猎人,还有……他带回来的熊皮和玫瑰。   她悄悄的哼唱到歌谣的末尾,弯下腰,捡起一块尖角的石头,将它最锋锐的那边朝向自己的脖子。 Chapter79 战术度假   柯丽雅的尸体被粗暴的用烂布裹了几折,两个肌肉鼓鼓囊囊的巨人攥着将她搬出欢乐时光,扔到了臭壳港的沙滩上——等傍晚涨潮后…   温柔的海浪会带走她。   老安东尼本来可以将尸体卖上个好价钱的——这些稀有的动物不仅在活着时能提供价值,死后更甚。他原本可以把柯丽雅卖给那些制魔药或魔法道具的家伙:   他们需要血咒兽人的皮,需要她们的血和眼球,体内的器官。   简直浑身都是宝贝。   可惜的是…   “可惜,有人路过,一把火将她的尸身焚烧成一捆没有价值的焦炭。”   如此,她才免于死后被再次侮辱。   穆迪低沉的嗓音仿佛一道道泛白的巨浪拍击岩壁。   尼法朵拉和金斯莱沉默了。   两个人或许因为不同的理由,但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关于‘报告’的事。   ——年轻的唐克斯猜测故事中死去的柯丽雅,是自己老师昔日爱着的姑娘;   ——而金斯莱则认为,在故事开头出现的,谎称‘看马戏’而被捉回杀死的柏妮丝才是穆迪口中的主角。   ——再或者,这个故事只是老穆迪死去的战友的故事;   ——再再…也可能完全杜撰。真实的情况,老穆迪没有告诉他们。   嗯…   到底怎么样…   谁知道呢? µµ   毕竟,‘把人当成人’真的很难。   有些时候,正义驱使着他们向恶徒举起魔杖。   有些时候,正义反而会捂上眼,封住嘴,告诉他们:   嘘…   Silence…   安静。   这就是正义的声音。   “我最近关节又开始疼了…”   老穆迪走着走着,忽然开口,头也不回:“我得申请个长长的假期…嗯,唐克斯,你也休息一阵吧。和金斯莱一起把休假申请交给我,明天我一块丢给它们。”   金斯莱看看唐克斯。   ‘请假?’   年轻的女傲罗吐吐舌头:‘反正我得请假回家一趟,假使你认为自己可以…’   深肤壮汉一本正经的摇头:‘我也得回家一趟,有只宠物需要照顾。’   ‘你家什么时候养宠物了?’   ‘现在。’   …………   ……   “事情的经过,邓布利多。”   斯内普嫌弃的甩了甩魔杖,几缕纤细的雾白思维消散在房间内。   冥想盆。   “我以为我们彼此是有信任的,西弗勒斯。”半月镜框背后的老人不太满意的耸耸鼻子。“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信任?   魔杖在男人修长的指头与指头间跳了段嗖嗖响的舞蹈,转着被藏进袍袖内。   “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像我对每一次给我提供魔药材料的供应商一样。虽然他们每一次都延迟送货。”   斯内普面无表情,拉开椅子坐下。   “你,可以随时…验证。”   邓布利多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他厌恶斯内普,厌恶这个害死无辜人、使孩子流离失所的曾踏上歧途的男人。但有时候…又很可怜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穆迪…”   “看看最让你信任的人吧,邓布利多。”斯内普扬起眉毛,用十分恶毒语气刺着他:“他们也不全是‘忠心耿耿’,嗯?一些小小的,自己小小的想法…”   事后,斯内普终于想明白穆迪做了什么。   别逗了,他曾经的身份跟傲罗打过太多次交道,那群白痴如果认定一件事,绝不会扔下句狠话灰溜溜的离开。   “哦。穆迪。”邓布利多只诧异了很短的时间便恢复平常神色:“穆迪…我知道了,斯内普。看起来,我得休个长假。”斯内普注意到他手边的一瓶玻璃罐子早就空了。   那罐嗡嗡乱飞的蜜蜂糖还能去哪儿呢?   他眼神古怪:“休假?”   邓布利多无不可的拨弄了几下长胡子,挤挤眼睛:“体谅一个老人时不时出毛病的身体吧。”   斯内普越来越疑惑。把身体前倾,拧眉,压迫式的将脸靠近邓布利多的方向。   男人明白‘休假’的含义。   所以…   “…她到底是谁?”   实在不明白。   “我想,她应该告诉你们了吧?”   是,但斯内普和穆迪一干人都不会相信。   她可以是个法力高强的、用什么未知技巧返老还童的女巫;她可以是来自什么其他国家的巫师家族的继承人,麾下好手很多;她…可以有很多身份。   很多。   但,抱歉,在世界与世界之间旅行?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食死徒的目标是为了建设更好更平等的世界’一样可笑。   “以前有些人是的。”   邓布利多小声咕哝了一句:“总之,我得休个假。我已经预料到咆哮信和告知单像雨点儿一样砸过来了…”   斯内普的皱纹越挤越深。   “…你说过,她是你的朋友?”   他不相信邓布利多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和她的仆人被逮捕后处决。   即使她们能击退第一次寻来的‘纯血老爷’。   第二次,第三次呢?   傲罗们可不是吃素的,否则现在的魔法界应该是神秘人的天下了。   “事实上,我会。”   邓布利慢吞吞道:“但我不确定你说的是指谁…”他知道斯内普不相信,很正常,他自己当年也没相信。直到多少对实力有些自傲的男人被信手击败。在船舱里。   直到,他看见她随意召唤出的无数条赤红色锁链,挥舞牙签一样细短的妖精轻而易举劈开了半面墙。   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   直到销声匿迹几十年后,他重新发现了她。并且,女孩没有分毫变化。   她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老人狡黠的转转眼珠,朝对自己摆出死人脸的教授笑了笑。   斯内普平静的看着他:“你的陋习还真不少,邓布利多。”   “时日无多的老人总得干点刺激的。”   “你想赌,她们能在傲罗的围剿下顺利逃脱?”斯内普抖抖袖口,抱起胳膊,仿佛看破了邓布利多的想法:“那两位女士看起来可不像幻影移形大师。”斯内普几乎感知不到她们身上的魔力。   更别说需要极高施法技巧才能使用的幻影移形。   “哦,我赌的可不是这种无聊的事儿。”   “我提醒你,在进行无聊的游戏前,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斯内普动动喉咙,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确实有点艰难:“…考虑一下,波特的…”   安全。   她们可住在一起。   邓布利多仿佛早预料他会问,笑着摇头:“我安排了人,西弗勒斯。相信我,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前。现在,把注意力放回到游戏上吧。我猜,不久后,魔法部或许会颁布一项新的法律。”   老人捋捋胡子,咂咂发干的嘴唇儿:“有关血咒兽人和神奇动物混血们的…”   魔法法律?   斯内普闭着嘴,从嗓子里哼出低沉的笑。   她们以为自己是谁?修改法律?   她们是拥有足以让老康奈利·福吉低头的权柄,还是像神秘人那样用力量让人低头?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除非你的‘好朋友’叫梅林。”斯内普不欲多说,冷冰冰的推开椅子起身:“如果我赢了,邓布利多。看在你把赌注压在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下。我要求你以校长名义向校董会提出申请:为明年斯莱特林单独提供额外份的资金。”   消瘦的指头比了数字。   邓布利多欣然接受:“如果我赢了,请你帮忙说服其他教授。”   “说服…什么?”   “不会让你很为难的,西弗勒斯。”   意思是,你现在不用知道。   斯内普僵硬了半秒,扔下神神秘秘的老蜜蜂,大步离开办公室。黑长的袍子呼呼带起风。   “哇哦,让我看看。”   在‘砰’的关门声响起后,邓布利多兴奋的攥了攥拳,从高高的‘文件塔’下抽出来一张不起眼的、泛黄的…   地图。   地图摊开在桌面上,发黄起茧的食指按住某个岛屿,片刻,又迅速挪到另一头。   “让我看看…”   “去哪儿度假比较好。”   声音欢快极了。 Chapter80 到来的大老爷   哈莉这几天过的非常恍惚,即使她追问娜吉妮和森月纱有关自己的事儿,两个人也是一副雷同的做派。   摇头。   不清楚。   哈莉很怀疑自己的出身,那个名为‘魔法界’的地方出来的人既然认识她,这就说明…   就说明…   自己的父母其中之一…   也来自魔法界?   或都是?   可,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又怎么会被安排寄居在佩妮姨妈家。   难道父母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   他们在魔法界没有房子,还是找不到愿意监护自己的人?   看之前那位穆迪先生,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敌意?   一个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弄的孩子整天愁眉不展,连吃饭都不香了。娜吉妮看在眼里,什么都不说。   傍晚,单独室内。   哈莉做着每天例行的冥想:芭丝特女士赐予她的符文能够使她在月色下增长魔力——冥想。   虽然,目前来说,emm…   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心烦意乱。   我到底是谁?   哈莉·波特盘腿托腮,很萌的问号脸对着窗外正闪耀银辉的月。   魔力…   我的未来,可以像他们一样挥舞魔杖施法?   今天没吃饱,有点饿…   姐姐被那道光击中了,真的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为什么娜吉妮要阻止我拉姐姐去医院?   佩妮姨妈…   最近过的怎么样?   说起来,我明天要不要泡个澡…   姐姐的浴室还挺…   月光…   魔力…   没有感觉。   倒是胃咕噜咕噜响。   心烦意乱,心烦意乱。   绿眼儿萝莉烦躁的挠挠头,把本来就乱糟糟的黑发抓的更乱。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都拜某个奶兔所赐,原本合身的睡衣现在松松垮垮。   “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在德思礼家,她都是这么渡过每一个饥饿的夜晚。睡觉,睡着就不饿了。起早一些,在佩妮姨妈和达力没醒前,偷偷潜入厨房,抓一点麦片放进兜里带走。   关灯,坐上床,两只脚互相蹭蹭,摘掉眼镜。小人儿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一裹。   月光更明亮了。   睡觉。   睡着就不饿了…   睡着…不饿…   不饿…   我好饿。   哈莉‘腾’地掀开被子。   这是迈尔斯爷爷的家,是姐姐家。   我为什么要忍着?   哈莉盯着窗户发了会呆,直到一声幸福又尖利的母猫叫声唤醒了她。   “饿了就要吃…”她嘟囔着下地:“姐姐说的。”   地板有些凉,但哈莉又不想穿拖鞋——从二层转下一层会路过娜吉妮和森月纱的卧室,会吵醒她们,而且,走廊里静悄悄的,说明她们今天没忙。   就更得小心点了。   女孩架着黑框镜,一路摸着墙下楼。   忽然,她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类似老鼠钻进紧窄墙洞的声音,然后,是靴底踩地的嘎吱声。   达力就有一双靴子。   一年前那个下雪的冬天,他曾穿着它对自己炫耀过。   当时…   哈莉记不清当时自己穿的什么,好像是一双大到她脚丫可以在里面跳舞的旧皮鞋。   反正是靴子。   哈莉就是知道。   她悄悄蹲下,把自己藏在楼梯的木扶手后面,瞪着大眼睛试图看清是谁在黑暗里——借着从门缝漏进来的月光,她瞥见了一抹布料硬实的披风角,听见了故意压着嗓子的交谈声。   “我讨厌麻瓜这边儿。”   说话的男人有一定年龄了,嗓音浑厚有力。虽然他尽量压着,可效果却并不好。“你确定在这儿?”   回应他的声音很年轻,滑腻腻的嗓音里带出不少谄媚,就像弗农姨夫面对姐姐时那样。   “埃弗里先生,我保证没错,您很快就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血咒兽人了…”他说:“我真替您高兴…”   被成为埃弗里的男人似乎很习惯类似低劣又讨巧的奉承。他轻笑着哼了几声,在地板上踱步:“你居然把这消息第一个告诉我。费米,我记得你的上司是路斯特…”   费米低声道:“一杯黑糖茶,先生。它洒在了提交上来的报告页中,我原本打算拿它去火炉旁照清楚上面写的字,没想到…它不小心被我烧毁了。”   “…真可惜。”   虽然费米答非所问,但埃弗里却很满意。   这样就行了。   “我听说,路斯特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费米。作为下属,你应该多多照看一下他。”埃弗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至少在哈莉耳中是意义不明的。   小萝莉听不明白。   “他的身体不大好,这可是麻烦事儿。”   埃弗里的靴子越来越重:“作为审查部门,领头的脑袋得灵光,我认为乌姆里奇副部长可没法子接受一个时不时脑袋抽筋的人。”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费米连忙小步追上靴根儿:“事实上,路斯特最近去了圣芒戈(St. Mungo's),他似乎碰了不该碰的人,皮肤起了不少疹子…”   埃弗里‘嗯’了一声,向上的音调。   费米继续,道:“但假设有证据表明,他以治疹子为由,实则暗地里让治疗师给他看脑子…”   比如一位治疗师为了‘大义’舍身提供的证明。   靴子先生满意的拍了拍费米的头顶。   “乌姆里奇女士喜欢上进的孩子,她提拔他们,帮助他们。”埃弗里又问:“你对麻瓜怎么看?”   麻瓜…   费米转转眼珠,在黑暗中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还没对他们有具体的认知。埃弗里先生,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您希望我怎么看呢?   埃弗里更满意了。   “我认为,麻瓜都是臭虫。”身后一静。埃弗里笑着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十分‘偏激’的想法,绝对,绝对——绝对不代.表任何人。”   费米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说实话,先生。”他跟着男人慢慢往客厅走:“我和您想的一样…有时候我常常思索,我们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安于一隅…”   见埃弗里没再提问,只时不时满意的嗯几声,费米兴奋的攥了攥拳。   成了。   这只血咒兽人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我不喜欢麻瓜的灯,费米。我们为什么不赶紧处理完工作,我等不及见到我的小宠物了…”   费米心领神会的掏出短短的魔杖。   轻轻一挥。   ‘荧光闪烁(Lumos)…’   哈莉在二楼楼梯的背后已经吓到失语。现在,她不必捂住嘴也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嗓子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扼紧,再薄的气流都无法通过气管。   随着咒语将屋内点亮。   她看见了一条…   巨大的蟒蛇。   它正贴着天花板,静悄悄的倒盘踞在上面。   硕大的头颅下垂,距离一无所知的两个人只有不到三英尺的距离。   巨蟒腥黄的竖瞳戏谑打量着侃侃而谈的两位。   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宠物。 Chapter81 她明白啥啦?!   悄无声息,体型巨大的蟒蛇;嘀嘀咕咕,相对‘娇小’的两个人类。   滑稽的画面。   如果不是哈莉猜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那条巨蟒似乎发现了她——腥黄色的眼球警告似的看过来,让原本准备爬走的小家伙又重新战战兢兢的蹲回原地。   紧接着,一切都在十秒内结束了。   那条蟒蛇下沉头颅,暴露在空气中的蛇牙上还挂着透明的涎液;它静静的看着两个人踱步,等待着他们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喉咙,暴露在容易攻击的地方…   然后…   闪电般的弹了出去!   一口咬断了埃弗里的脖子。   费米举着魔杖楞在原地——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粗壮的蛇身与蛇尾铺天盖地的覆盖住了他狭窄的视线。   在哈莉的角度,她能看清这条耐心十足的猎手究竟是怎么轻松杀死两个巫师的。   一个被咬穿了脖子。另一个,被它用躯体层层勒捆,几声骨骼碎响后,魔杖‘当啷’一声落地。   失声的女孩想要转身逃离,却发现腿和手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股无比惊惧的情绪操控着她跪倒在地上,额头那条闪电形的疤开始发热发烫,灼的大脑隐隐作痛。   咝…   巨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垂下脑袋,准备享用自己的美食。   一般来说,它们能吞下比自己大很多倍的食物。   况且他们还没它大。   ‘姐姐…快逃…’   哈莉捂着脑袋,此时,整栋建筑里只有门轴干涩转动发出的嘎吱声。   迈尔斯的卧室要被推开了。   爷爷…   不要出来!!   哈莉强撑着握住楼梯围栏试图把自己从地上拽起来,视线里吃饱喝足的蟒蛇却十分散漫的没朝着出声的地方张望——它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像水一样融化成…   “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呢?”   融化成一具人类身体的模样。   娜吉妮站起来,随手扯过桌布盖在地毯上。女仆还是那套偏保守的着装,潦草整了一下散掉的发丝,快几步于迈尔斯开门前关闭了客厅的灯源。   一层重新陷入黑暗。   “哈莉饿了,迈尔斯。我去给她弄点儿夜宵。”   “我就说听见什么咔哒咔哒响…”   “你吃么?”   “老人只缺睡眠…晚安,两位小姐。”   砰。   门合拢后,灯再次被打开。   娜吉妮站在一层向上看。   ——看二层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想吃什么夜宵?”   她捋着黑发边说边登上楼梯…   …………   ……   哈莉看着面前的那碗浓汤,里面倒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她有点反胃。   对阵阵肉香反胃。   女孩把汤往前推了推。   “我刚才已经吃饱了亲爱的。”娜吉妮擦干手,解开围裙坐到哈莉对面。“我以为你得吐一地呢。”她把刀叉摆好,拉开身旁的椅子。   很快,森月纱就一脸愤怒的从楼上蹦蹦跶跶的下来了。   “我氪了二十单!二!十!连个鬼都没有!”   总算穿了自己睡衣的少女气哼哼的一屁股坐进凳子里,捏起根薯条比比划划:“我要去网站骂这个世界的游戏公司!我要投诉他们!”   娜吉妮失笑:“投诉什么?”   “投诉他们!我氪了一百单什么都没出!!”   这意思是还得来八十次…   森月纱咬着薯条一脸骄傲:“放心吧,肯定还是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哈莉·波特终于理解了娜吉妮之前说过的那句:‘你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最残忍的一幕以最难让人接受的方式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   即便是敌人…   也…太…   “敌人?”娜吉妮给自己盛了碗汤,笑眯眯的摇头:“你还是不明白,亲爱的。”她竖着汤匙在碗里搅了几圈:“他们死,不因为他们是我的敌人,哈莉。”   银色的汤匙停顿:“看情况,看心情,看天气。那不重要。”   “那样…是疯子才会…娜吉妮。”   女仆用极温柔的眼神看着哈莉,挑起勺头,抿了口汤,没搭话。   “唔,吓到小翡翠了?”   森月纱鼓着腮朝她挥挥手:“别怕,娜吉妮不会吃人的。”   哈莉:刚刚在我面前她已经吃了两个了。   “喔,”森月纱在桌布上蹭掉指尖的油,垂眼低头,双手合握贴在胸口:“那是…帮助他们更早的去往天国…”   “姐姐!”   “嘻…哈莉到底想说什么?”   森月纱很少叫她的名字,一般都是‘小翡翠’或‘小祭司’什么临时起的奇怪外号。   她很少叫她名字。   “我…”哈莉把脸往下压了压,灯的反光,让人看不清镜片背后的眼睛。   我什么?   哈莉沉默了非常非常久的时间。   久到森月纱吃饱喝足。   她用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或者叫,说服了自己?   “也许…姐姐得保护自己…娜吉妮得保护姐姐…所以才…”   才吃了他们?   是这样吗?   哈莉?   你知道,不是的。   娜吉妮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就证明了一切:她根本不在意,就像你提出吃夜宵一样。   都是顺手而为的事儿。   哈莉摇摇头。   不,姐姐和娜吉妮是迫不得已…   是那个缺眼珠的男人先威胁的…!   如果,如果他们不偷偷摸摸的进来,不想着对娜吉妮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不会死…   对…   是…   迫不得已…   都是他们的错。   “真有趣。”森月纱托着脸,不眨眼睛的看着表情剧烈变化的哈莉。“你在想什么,哈莉?”   “姐姐和娜吉妮是被迫的。”   哈莉咬着牙,声音又尖又细。   森月纱舔舔嘴唇,大笑:“不是。”   “…是。”   “不是喔,哈莉。”   森月纱边玩头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无聊的时候总要做一些有趣的事。只局限在生死上太狭窄了……那种事又不重要。我们明天去游乐场吧?上次那个迷宫这次我肯定能突破…还有特制的冻茶,不知还能不能喝到桃子味儿的…”   姐姐…   哈莉使劲拍了拍阴晴不定的脸,片刻,在娜吉妮的惊讶中…   “我明白了,姐姐。”   小姑娘一脸平静的站起来:“我明白了。”   “我会努力的。”   不等回复,趿拉着拖鞋上楼。   森月纱一脸问号。   娜吉妮娜吉妮!   她明白啥啦?!   娜吉妮不知道她明白什么,反正自己明白,这些日子算白忙活了。   你要是不懂,就虚心的问。我很乐意给你解释——不要自以为是的瞎猜然后认定一个差了老远的答案还一本正经的开始努力!   别再出现第二个我妻由乃了…   来点正常的侍从行吗?   蛇蛇求求了…   脑袋好痛。 Chapter82 真明白啦!   哈莉·波特。   疯了。   ——娜吉妮语。   之前,这傻孩子整天无所事事,粘着森月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出入厨房或花园…   那晚后,不再这样了。   她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儿上总时不时布上严肃或思考之色——对着炸鱼或薯条;她也很少像之前故意在傍晚闯进森月纱的卧室,缠着她和自己讲聊各种女孩之间的秘密。   娜吉妮有次耐不住好奇推开门偷看:这孩子正规规矩矩的盘着腿儿面朝月亮。   冥想。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娜吉妮又说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你并不敏感,」赫拉告诉她:「我知道小哈莉在想什么。」   娜吉妮非常想知道。   「是的,我清楚哈莉的想法,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   ‘我说:我想听。赫拉。我已经知道——你知道了。’   「没错,我知道。」   娜吉妮:……   「我是个死板的程序,我没表达清楚吗?」   「我说:我知道。」   「但我并没有说‘告诉你答案’。」   你真烦,赫拉。   我感觉你被森月纱传染了。   「在我诞生那刻。」   电子幽灵忽然咯咯咯的笑起来:「我终于理解人类‘放松’的概念了:在闲时跟你聊天,就是我的‘放松时刻’。」   ‘你应该说的是在空闲时调侃我吧。’   「人类不都喜欢暗喻吗?」   ‘我们不是人类,明着来吧烂AI。’   赫拉太喜欢娜吉妮了。   要不是阿莉埃蒂总躲着她不愿意跟她对话,她的快乐应该会更多。   至于…娜吉妮从赫拉嘴里没能得到的答案,很快就可以从其他人那儿得到。   这件事儿还没完呢,埃弗里和费米也不可能白白失踪。   尤其是埃弗里先生。   他职位不低:在检测出幻影移形的痕迹后,傲罗们一路追查无果,倒是从费米的办公桌抽屉的夹层内找到了一本薄薄的笔记。   里面记录着各种不堪入目的事。   其中最新一条就是有关他如何提供‘宠物’给埃弗里以及期待他能从对方那儿得到什么的记录。后面还用蓝墨水画了一个大大的框子,似乎没来得及写。   ——重要的是,上面记录了他和埃弗里的去向…   这就好办了。   小惠金区的路灯一盏盏熄灭,原本暖色的路面骤然陷入黑暗;黑风衣,黑长袍,脆响的靴跟,某种动物皮缝制的手套。   还有魔杖。   这群傲罗显然比之前两位从事文职的先生要利落的多,也有经验的多。   他们先是查看了整体街区的布局,用费米的笔记本施展踪迹寻源(Avensegium),然后,三两结对,把某个老教授的家团团围住;   ‘麻瓜屏蔽(Repello Muggletum)’   ‘阿拉霍洞开(Alohomora)’   两个咒语。   咔哒。   锁头被无形的力量撬动,门缝拉开。   长短不一的魔杖指向四面八方,指向任何可以被用来藏身袭击的地方;傲罗们仿佛一只只夜色中掠过的黑猫,灵巧无声的飞快钻进这栋漆黑建筑中…   ‘人形显身(Homenum Revelio)’   为首的傲罗将魔杖竖在胸口,轻声念道。   “凯宾斯?”   “不对劲。”   男人晃晃魔杖,眼含疑虑。   这里,并没有笔记上说的‘血咒兽人’的踪迹。   埃弗里先生到底去哪了?   “别错过任何房间。”   凯宾斯显然是这个傲罗小队的领头人。他悄声吩咐着队友们依次查看房间,从一层至二层——埃弗里的失踪可是大事,倘若真找不到…接下来的日子,傲罗们就有的忙了。   “凯宾斯。”   “嗯?”   “你有没有感觉…”   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巫师。她戴着大大的黑色兜帽,淡金色的长发从帽口露出来。   女人竖起食指给凯宾斯看。   手套被划开了条很长的口子。   “瓷瓶。”   她的话让大半魔杖‘哗啦’一下指向了镜子前的半身桌:   上面放着细口瓷瓶,里面还插了两只蔫头耷脑的玫瑰。   “我碰了那个瓶子。”女傲罗挥挥魔杖:“荧光闪烁(Lumos)”,自杖尖儿点亮的光辉照清了白瓷瓶和两只即将枯萎的花——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凯宾斯皱着眉脱下左手的手套,试探着,轻轻抛向瓷瓶。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黑色皮质地的手套即将接触瓷瓶时,一团无形的刀刃凌厉的砍向它,在一瞬间将完整的五根手指切成了一捧黑色的碎皮子。   呼拉拉的落在地板上。   傲罗们齐整整的退后了两步。   “我们有麻烦了…”凯宾斯肃着脸。很明显,这是一个有预谋、有准备的陷阱。制作类似道具的只能是黑巫师——看吧,任务终于回到了他们的老本行上。   “准备战斗!”   此时,凯宾斯已经顾不上音量的问题。对于危险,傲罗们从不畏惧。   食死徒?黑巫师?   老对手了。   “凯斯宾!你的脚下!!”   身后的一个男人朝他大吼:“你的靴子!”   凯斯宾低头——厚实的靴跟踩在地板上,一条条锋利的刮痕快要切透靴底。   空荡荡的地板,悄无声息的切割。   这看起来太诡异…   也太恐怖了。   该死。不仅花瓶,地板也被施咒了?!   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几秒钟内,他就听见了队员的惨叫声。   一名身材矮小的棕发男性傲罗正试图跃上餐桌施展什么大范围的咒语,不小心踉跄半步,跃起下落时,单膝单掌贴在了木质餐桌上。   除了发闷的‘砰’之外:   他的五根手指被齐刷刷切断,膝盖被削掉了一大片。   “伯尼!!”   凯斯宾飞一边速思考应对方法,一边用尽力气挥动手里的魔杖,他咆哮:“盔甲护身(Protego Totalum)!”   银色的光芒盛放,笼罩了处于一层的所有傲罗们。   可哀嚎依旧未停。   一名男性傲罗只是靠了下墙壁,眨眼间他的后背便血肉模糊:脊椎骨被切断,像个鼻涕虫一样软踏踏的面朝下摔在地板上——然后他的脸就被地板切碎了。   所有人都能听见刀锋砍击颅骨的闷响。   他们…   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敌人——甚至,敌人在哪儿?   “不要碰任何东西!任何!不要摔倒!不要用皮肤接触!”   “什么都别碰!”   “所有人!准备咒立停!”   “这栋房子被整体施咒了…准备!”   凯斯宾扯着自己那副破嗓子,用上了此生最大的音量。   他的魔杖几乎要被手指捏断:“准备——!”   每一位存活的傲罗举起魔杖——就连刚刚在桌上被切断手指的男人也如此。他强忍着无边疼痛,拖着受伤的腿。在两位傲罗的搀扶下依然高举手中的魔杖:   漆黑如墨的屋内亮起了斑斑点点的金色光辉…   像黑夜中的烛火!   魔力的色泽。   “咒立停——跟随我!跟随我施法!”   万咒——   “万咒皆终(Finite)!”   每一位傲罗的杖尖都如同烧红的铁条,轻而易举的刺入了地板之中。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金色的结界将他们所有人包裹起来——严丝合缝的;   很快,又向四面八法溢出澎湃的光雾!   终了咒像日出磅礴扩散的烈日般卷着雾洒满了整个空间,在所有人被金色光辉包裹的刹那…   一声仿佛树枝折断的声音击打了傲罗们脸上的希冀。   喀嚓。   凯斯宾的魔杖被拦腰斩断。   “不…不!!所有人!”他立刻抛弃魔杖,不顾脚踝已经被割露出森森白骨,转身朝仅存的队员们大喊:“幻影移形!快…!把这里的信息带给——”   接二连三的‘喀嚓’声。   那是所有人魔杖发出的声音。   踏在地板上的脚被切断;触碰墙壁的手被劈碎;失去魔杖,想要原路离开的,被铜制门把手铡掉了大臂;企图破窗而出的,被窗帘轻抚过脸颊,脑脊液浸湿了绿意盎然的窗布。   凯斯宾绝望的抱着自己的队友,冲向门外。   这里的一切都被施咒了。   是陷阱。   所有,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刀锋:任何看上去正常的,实际都在切割着他的队员…现在,他除了脚下的疼痛外,浑身都开始隐隐发凉。   从刚刚的瓷瓶开始,到地板,到桌子,到墙壁,到窗帘——现在,似乎这种无形刀刃般的病毒已经扩散到空气里都是了。   不可能的逃脱。   一股无形的飓风席卷过人群,留下断臂残肢。风暴中的凯斯宾将自己的头埋进早已死去的队员的脖间…   风过,安静重归。   “领域。”   一片片银光闪闪,小指长宽的刀刃蜂拥聚集在森月纱的脚边、怀里和脸颊旁:就好像把一条正淌动的银色溪流穿到了身上。   两个女孩排排坐在楼梯尽头,托着脸,看向一层的人间地狱。   “刀锋。”   有形是,无形是——甚至抵达某种能级后…   思维与存在本身。   森月纱亲了亲不停乱窜撒娇的银鳞,转转手腕,指挥着它们排好队齐步走,重新融进自己的后背。   也正是此时,娜吉妮得到了之前赫拉没告诉她的答案。   哈莉·波特不是疯了。   确实。   她只是一脸平静的坐在森月纱身边,看完了全程。   不再惊讶而已。   “哈莉?”   “我还差得远…”她推推眼镜,小声嘀咕着站起来:“差得远…”   “哈莉?”   “嗯?”   娜吉妮看了眼森月纱,对方做了个‘她可能饿了’的嘴型…   胡扯。   “你到底…”   “我还不够强,娜吉妮。”两颗绿色的眼珠越来越深:“被迫做这些不喜欢的事很痛苦吧…我会变强。很快…很快…很快就…就由我,来保护你们…由我来处理这些…姐姐和你不喜欢的…”   女仆脸色一黑。   你给我住口。 Chapter83 矫情与赌   “我明白的…”   “你明白个…”娜吉妮顺了顺起伏的胸口,压着火弯腰:“哈莉,你自己想多——”   “我明白的,娜吉妮。”   小萝莉一脸笃定的将下垂的眼镜推过鼻尖儿:“因为身边人不够可靠,不够强大。所以,每一次姐姐和娜吉妮才会像今天一样被迫动手。”   也许,姐姐和娜吉妮的确不太在意,但。   是怎么出现这种情况的?   怎么出现的?   究其根本,还不是没人守在她们身边。   假设有一个足够强大又足够细心的人护卫着森月纱和娜吉妮,使她们免遭骚扰与威胁,令她们不必经历这些危机和可怖的战斗…   将她们保护的就像珠宝店里的稀世珠宝一样璀璨娇贵。   将两个人周全庇护在庞大的魔法力量内。   她们还会去杀人吗?   不会。   姐姐喜欢吃吃吃买买买,喜欢好玩有趣的东西;   娜吉妮喜欢做家务,烹饪,读书…和给姐姐按摩。   谁喜欢把陌生人弄得血肉模糊?   那是变tai杀人狂干的事情。   姐姐和娜吉妮不是这样的。在没有被招惹、威胁之前,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所以…   归根结底,她们需要一位足够强大、能够役使庞大魔力的保护者。   自己,显然不够强。   芭丝特女士,感谢您的赐予…   我已经感知到魔力了。   哈莉笑眯眯的拉起娜吉妮的手:“我会努力的,娜吉妮。努力变厉害,保护你和姐姐。”   娜吉妮:……   有什么东西…   搞错了…吧?   “哈莉,我能保护森月纱。”娜吉妮把女孩的头发揉乱,想尽量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我能,主人更能保护自己。”   哈莉眨眨眼睛:“所以?”   所…以…?   她十分天真的昂着头:“我相信你能保护姐姐,今天过后,也会相信姐姐能保护自己。”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拍拍自己瘦弱平坦的胸脯:“可是,我看到,感觉到。姐姐并不喜欢这样。”   她…   的确没那么喜欢。   娜吉妮心说,假如摘个脑袋能像游戏里一样爆出什么闪光的小道具小玩意儿…   你看她喜不喜欢。   “姐姐不喜欢,娜吉妮也不喜欢。”   “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读了不少诗的女仆忽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十一岁孩子的语言陷阱里。   「所以你只能是一位女仆,娜娜。」   娜吉妮懒得搭理她。   “听着,哈莉。我和森月纱不需要一名保镖——”   保镖?   哈莉揉揉眼角:“我不会向将枪口对准孩子们的。”   她说的是最近的新闻,一名保镖腰间的枪走火了。   正巧射中一个七岁儿童。   森月纱把脑袋一歪:“射儿童不是神父的事儿嘛?”   “主人。”   “喔。”她又把嘴‘缝上’了。   “总之…”   “我困了,娜吉妮。晚安。”   哈莉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拉起睡衣后面的小帽子戴上,贴着墙边儿走的飞快…   一溜烟消失在拐角。   主仆二人还听见一声非常大的关门声。   “…我真的不想再出现一个我妻由乃了。”娜吉妮沮丧的站起来。   身为一名贴身女仆,一位旅法师的侍从。她想让自己主人手中的牌‘正常’一点。   有错吗?   “嗯没有没有。弄点吃的吧娜吉妮,我饿了。”   “地上的血糊糊好恶心,收拾一下。问问赫拉,迈尔斯他们祖孙仨看没看完电影?”   “地板上的窟窿记得找人填补。”   娜吉妮:……   好像…   「好像全世界只有你在担心呢,娜娜。」   娜吉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挺好么?不同的侍从,不同的功能。我已经能预见未来的日子有多好玩了…」   是,可每次被玩儿的不是我就是阿莉埃蒂。   你这个没身体的倒挺开心。   怎么跑偏了呢?   娜吉妮:我阴险、草芥人命、视万物如蝼蚁。   哈莉:但你是个好女仆。   娜吉妮:森月纱疯狂、善于捏造谎言、贪婪无度、总是搞砸所有…   哈莉:但她是个好姐姐。   娜吉妮:不是,你得好好想想——   哈莉:都是被这个世界上的人逼的,我都明白。   娜吉妮:我意思是…   哈莉:被逼的,我明白。   娜吉妮:我…   哈莉:我会变强,守护姐姐和你。   娜吉妮真想给自己来下狠的。她都干了什么。   「你的表达能力真让人悲伤。娜娜,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川上富江,哈莉·波特。你一个也说服不了。」   ‘呵…’一个见钱眼开的虚荣女,一个单纯善良还带点软弱的绿眼睛。拐走这俩比她一口吞下两个巫师还简单。   「OK,我输了的话,就销毁所有存储的关于你和阿纱的视频。」   娜吉妮一愣:‘你还录像了?’   「我以为你知道。」   ‘我那个时候上哪儿知道?’   「呢。也对,那时候你正高兴呢。说起来,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赫拉之前很不理解娜吉妮为什么这么纠结于‘哈莉的想法’,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想让森月纱的每一位侍从保持‘纯洁’。   赫拉快笑死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娜吉妮系好围裙,弯腰把烤箱打开,嘴里发着牢骚:‘她们总得清楚自己追随的人是什么样。否则…不就成了…雇佣?’   ‘侍从们最起码得知道她们的主人是什么德行。在这种前提下加入,才能最大程度保持‘纯洁’与‘忠诚’,不至于日后出现一系列的麻烦事儿…’   娜吉妮。   你可真…   「矫情。」   赫拉笑盈盈反问:「你到底低估了旅法师的力量,还是低估了阿纱的魅力。」   娜吉妮不语。   「实在是有点矫情了,阿纱不喜欢强行印卡的原因可不是你这种矫情的理由。」   「你认为你所谓的‘真实’真的是你看到的那样吗?」   「人类需要一些理由欺骗自己,不代表她们本身不清楚‘理由’的虚假。你应该清楚哈莉·波特,清楚她是个善于观察的聪明孩子。但你仍不允许她进行自我欺骗——逼迫她面对你提出的问题。」   「这很无聊。」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呢?」   赫拉没说的是:   实际上,娜吉妮所求的,以她的做法…   永永远远都求不到。   相反,她将原本应该正常的,扭曲异化了。   哈莉不就是这样么?   这一切可不来自森月纱。   而是娜吉妮。 Chapter84 魔法部的新人   废弃的红色电话亭,输入62442——对应MAGIC,或通过飞路网。进入魔法部只有两种通道:前者是来宾待遇,后者是上班族的日常生活。   魔法部(Ministry of Magic)建立在地下,不仅如此,而且非常深——这么做的原因早有不少人猜测过,并且得出的答案五花八门。挑出最旺的两条就是:   巫师的统治阶级在有意避开麻瓜,或者,巫师们没有建造一座浮空魔法部的能耐。   想想看,俯瞰大地的,时时刻刻飘在麻瓜头顶儿的魔法部!   这不正中那些鼻孔同样长在头顶的老爷们的下怀吗?   他们就能在漫长又无聊的人生中一边和同僚闲扯,一边坐在长椅上往下看:看那些被他们踩在脚下的麻瓜们。   从那一年,魔法部旷工的人数势必陡减。   但,很可惜,巫师们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没能力建造一座不出问题的、永远漂浮的且不会给他们惹来麻烦又足够隐蔽的魔法部。至少,天上不是个好选择。   思来想去,也只有地下了。   往下挖,又不用亲自挥铁锹;造的华丽奢靡些,税收多的是;再加上一些边角料:小精灵们的贴心服侍。   就更好了。   自打十七世纪末魔法部成立以来没出什么大乱子,这里可是巫师们的老巢、魔法界的第一要地。数不清的防御魔咒,身经百战的傲罗们,以及——这里还豢养着并不少灵猫。   “它固若金汤。”   乔·丹尼尔戴着黑绒圆礼帽,深蓝底暗花正装,衬衫领口圈着一条温莎结系法的暗红黑斑领带。   他一手提着方正扁平的公文包,另一只手随着自己话语的起伏时而向外翻、向内压——这种用手部动作引起听者注意力的小技巧被他使的炉火纯青。   “当然,我在第五层工作,新人。”乔·丹尼尔脸上很干净,不仅胡须刮的一根不剩,旺盛的鬓角毛发也修剪的利落,用密齿梳轻轻向下捋顺,喷上少许定型胶。   “第五层,专门跟各国的巫师打交道,这些是最起码的。”   魔法部分为十层——第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司。包含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以及国际魔法师联合会-英国席。   这些或负责外交或审核贸易的巫师们有个特别一致的细节:他们大概是这十层里最注意形象的一批人了。   “希望你得到的通知不是「五」,否则我‘阿多尼斯’的外号就得改改了。”   乔·丹尼尔小小调侃了一下和自己并排的男人——几分钟前,他从厕所出来撞上了他。   说巧不巧的,这位光看上去,甚至能让同为男性的自己心生赞叹的家伙,居然是个新人。   “是啊,有人会带着你,给你‘详细’介绍一遍。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脸,查看鬓角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眉飞色舞而散乱:“总的来说,如果你有野心,就往「二」和「三」挤;享清福去「六」和「七」。”   第二层是法律执行司,可以说是魔法部的第一大司:司长权利极大。   在往上…就是魔法部部长了。   更何况,傲罗们就归属于法律执行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禁止滥用麻瓜物品、禁止滥用魔法之类的零碎办公室。   显然它代.表力量和权柄。当然,也很危险。   第三层,魔法事故与灾害司。   这一层不用说了。   现任魔法部部长: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Cornelius Oswald Fudge)就曾任该部司长。   说到着,乔·丹尼尔给身边儿的新手指了指公共大厅里漂浮在众人头顶的那面半透明的魔法旗帜——某位故作严肃的部长大人凝望远方的形象活灵活现。   “「六」和「七」,魔法交通司和魔法体育运动司——有那么点油水,”乔·丹尼尔古怪的扬起一边眉毛:“但没什么地位。谁会乐意听一群整天负责管着扫帚和高布石(弹球)的老家伙们的话?要想清闲,这两层最合适。”   被热心肠的外交先生捋了一遍,新人有了大概的思路。   “别去第四层。”丹尼尔煞有介事的警告他:“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权力不小,可什么闲事儿都管。马人联络办公室、妖精联络处、异类、害虫、幽灵、野兽咨询处和危险动物处置委.员会、狼人登记处、火龙研究局、家养小精灵重新安置办公室——”   中年男人夸张的用小臂在眼前画了两个圈,一大一小。他指着小圈:“你的收获。”   又指着大圈:“你管的麻烦事儿。”   就连麻瓜那边也得操心。   “剩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那层是最棒的,不算特别清闲,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他方面的待遇很高,不过…你得有,”乔·丹尼尔压低声音:“看起来你没有,那你就进不来,明白我的意思吧?”   第八层,也就是他们正和无数匆匆擦肩的地方。   这里是正厅。   金碧辉煌的起始点,两侧排满了壁炉:时不时从熄灭的火焰中走出一位或邋遢或笔挺的男女。无论来宾或上班族都得从这里进入。   宽阔的厅中心立着一座喷泉。   “纯金打造。”   乔·丹尼尔对喷泉和喷泉雕塑不是很感冒。“招摇显摆。”   第九层,神秘事物司。   这一层能说的就很少了。   丹尼尔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基本有关第九层在魔法部都算高度机密。   “缄默人。”他告诉好奇的新人:“在那儿驻守、研究的,都统称缄默人。听说他们研究时间、死亡、外太空与情感。”   “我和我的同事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禁肉食。”   最后一层,魔法部的第十层:审判法庭。   顾名思义。   “通常来说,新人没权力决定自己去什么部门。”快走到电梯了,丹尼尔最后给这位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大帅哥科普点内部细节——早晚会是同事,说不定还能拓宽圈子呢。“只是通常来说…”   他拽拽黑色的公文包,另一只手不再动来动去,反而把头顶的圆帽压低,声音随着拥挤的人群也越来越轻:“会有个测试和类似面试一样的问询:很简单,你只需要反推就行了。”   “由层数的答案得出问题的答案。”   他忽然转了个弯:“假设你想要去魔法体育运动司——”   新人笑了笑:“我热爱那些有趣的运动。”他使着极其醇厚沉稳的嗓音开口:“也热爱那些有活力的孩子,喜欢他们在赛场上驰骋的模样——我对运动、赛制及流程了如指掌。”男人想了想,再补充了句:“并且耐性十足,有举办小型比赛的经验,擅长和人打交道。”   乔·丹尼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一点也不像新人。”他拍了拍对方宽厚的肩——这么一上手才看出差距。在他们部门,自己算很高很壮的‘猛汉’类了。可跟这位新人相比自己就像在火龙面前调皮捣蛋的护树罗锅一样…   这位得将近两米了?   看看这手臂的纬度…   “你年轻时真应该去考傲罗,先生。光你的身材就能提供足够的压迫感。”   脸蛋儿还这么完美。   乔·丹尼尔在心里稍微嫉妒了一下。   “行吧,反正别忘了我。等你正式入职,来第五层找我喝茶。”他来到电梯前,同男人道别:“知道去第几层报道吧?给你的信里应该有写——”   “我再转转,然后,去第一层。”   深肤高大的新人很绅士的为他拉开老式升降梯的铁栅栏,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再到处转转。听说,部长办公室以及他的助理、顾问,包括高级副部长都在那一层。”   乔·丹尼尔咽了下口水。   没看出来…   这还是个有关系的新人。   “到时候别忘了我。”调侃了两句,他朝男人点点头,进入电梯。   栅栏关闭后,老旧的箱式电梯发出几声金属摩擦的涩响。丹尼尔隔着铁栅栏向他欠身示意,忽然又扬起手,指着自己:“乔·丹尼尔,先生,您的名字?”   西装革履的深肤新人点头回礼:   “我是伊莫顿。”   “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Chapter85 顺手   一层的安保系统稍微严格了一些。   大概,要比进入这里多花上几秒钟时间吧。   笔挺的、被肌肉挤的高高隆起的黑色西装,高眉深目,冷峻如峭壁的鼻梁,薄厚合适略微下垂的唇。   如同电影中的特工一样,男人左耳也戴了一颗黑色的耳机。   「最近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擅自行动。」   ‘我猜你说的是娜吉妮。’伊莫顿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东张西望,‘严格意义上来说,为自己的妹妹报仇可算不上。’   虽说安苏娜给家里的女仆做着‘感情指导’,实际上还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包括伊莫顿。这两位三千年前的老家伙挺喜欢她的。   嗯?   赫拉无所谓娜吉妮的‘反向发力’,更不在乎侍从们的私交状况。   她只在意森月纱玩儿的开不开心以及侍从们的‘活跃’会不会打搅到她。   “我拦住了阿莉埃蒂。”伊莫顿说。“我可不像她们下手没轻没重。”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小半段儿:“至少在魔女大人没下令前…”   「如果我在你周围发现妖精军的踪迹,我就不会出声了。」   阿莉埃蒂那群妖精行过之处很少留下活口。要是赫拉察觉到她们的身影压根就不会劝。   反正也劝不住。   「我好奇的是,你选择这时候来魔法部的原因。除了娜娜的部分…」   伊莫顿摸着光头嘿嘿傻乐。   “没准能从这儿弄点…安苏娜也挺喜欢…”   果然。   不学好的大祭司也开始了。   阿莉埃蒂又教坏一个。   赫拉失笑:「我以后应该多注意一下你的位置,这样就方便在合适的时间拦截你。」   “…什么意思?”   看来伊莫顿完全没弄明白。   「你为什么不直接轰平古灵阁。反正你也去过。」   “…我还想多活一阵儿。”   且不说闹得天翻地覆后会不会惊扰到魔女大人的悠闲时光,光是安苏娜就…   ‘你有力气可以在我们那张三米的床上使,你是不是太闲了不想睡床?客厅有很棒的沙发,独处愉快,亲爱的祭司大人。’   伊莫顿抽了抽嘴角。   「借着‘讨说法’的理由来讹钱。你真的没跟阿莉埃蒂学什么好。」   “那只妖精哪儿有好。”伊莫顿咂咂嘴:“我就顺便看看这儿有什么好玩意儿给安苏娜带回去…反正也是正当理由。”   这显然是祭司先生以己度人了。   魔法部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你应该提前问问我,伊莫顿。我就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了。据资料显示,魔法界的人都很贫穷——相比起他们口中的‘麻瓜’,这群巫师几乎算得上乞丐。」   「也许你只能要到一句道歉?」   伊莫顿:……   道歉有什么用。   我想要的小宝石、小首饰…?   「哦,没有。」赫拉的话十分无情:「你如果提前问我,我就会建议你去古灵阁了。」   ——扯淡。然后擅自行动的他…呵呵。   「阿纱不会生气的。没准炸掉古灵阁,我们可以建一家属于自己的银行。」   ——骗谁?魔女大人最讨厌这种麻烦事儿了。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善良,赫拉。   怎么就喜欢坑自己人?   「因为我也很无聊。不像你们拥有身体。」   “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嫉妒?”伊莫顿笑了:“我不是很了解‘网络’、‘AI’,就算跟随魔女大人这么久,还是对所谓现代社会的科技有些陌生感——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赫拉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发现,魔女大人的记性…”   「嗯。」   “你有没有发现,魔女大人的思维很跳跃…”   「嗯。」   “她有点属于不能分心的类型…”   「嗯。」   “结果就是,经常弄出一些让人…”   「嗯。」   「顺便告诉你一下,我们的对话都有记录。」   “我是说,魔女大人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的姑娘,思维还如此活跃且具有创造力…简直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我开个玩笑而已。」   伊莫顿:……   我看出来你真是无聊了,赫拉。   「你想‘建议’我什么?」   “实际上,是安苏娜的建议。”伊莫顿撇撇嘴:“听安苏娜说你在和娜吉妮打赌——干脆,以后你就负责干这个好了。我不是悲观,赫拉。假如每一次都需要让魔女大人亲自邀请新侍从…”   ——你想跟我去旅…   ——小饼干?   ——哇塞上面还有红豆!!   ——你想…   ——我刚才想说啥来着呀。   赫拉沉默了一会:「…安苏娜说的对。」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赫拉无所谓。而且,作为一只以虚无形式存在的她的确要比拥有实体的侍从们更适合。   “试试看,省的你老盯着我们。哦,如果这里没什么可讹的…”   讹不到钱,伊莫顿等于白跑一趟——他本身就不是为了杀戮而来,否则让阿莉埃蒂她们跟着不是更好。   男人大为失望。   「下一次提前问问我,伊莫顿。魔法界的社会结构非常奇怪——我抓取到过网络上的某些痕迹。经显示比对数据后发现巫师们的金融体系…简直就像儿童游戏一样…」   赫拉感叹:「给我一小部分阿纱的存款和可操纵的人手,我可以在眨眼间崩解它们的经济体系,控制这些比划小树枝的笨蛋们。」   伊莫顿神色诡异:“但…”   「没错,但。」   一人一AI不约而同的说出了转折词。   「但阿纱会像小猪一样叫唤的。」赫拉补充了伊莫顿没敢说的话。   ‘嗨呀那多慢啊,阿莉埃蒂走我们去打劫啦!’   大概结果就是这样。   “你没法不承认,魔女大人和阿莉埃蒂做法的确是最快的。”   伊莫顿一想起森月纱顶着阿莉埃蒂狂奔,娜吉妮在后面追的画面就想乐。“毕竟魔女大人的钱可都是阿莉埃蒂一刀一剑辛辛苦苦借来的。”   「阿纱喜欢就好。」听出来伊莫顿有折返的心思,赫拉阻止男人:「既然来了就去一趟。我顺便也有点儿事需要找魔法部的掌权者。」   伊莫顿停住脚:“…你什么时候有的事儿?”   「就刚刚。」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很无辜:「是你和安苏娜建议我做‘HR’的,有关哈莉·波特的事。我想找这些掌权者谈谈。」   所以我现在不能光揍他们一顿,还得负责谈判?   「让我来吧。」赫拉也温和的给了伊莫顿一个小建议:「你对财富的敏感性还不如猪对自己的尾巴敏感。我真诚的建议你下次不要做类似的事情了:交给阿莉埃蒂,你不适合,大祭司先生。」   凭什么这么说,他好歹以前也是个一人之下的…   「你只用了几年就步入高级僧侣的阶层,一路平坦,直抵顶端,侍奉神明——黄金和宝石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都用来泡安苏娜了吧?我真不看好你这方面的敏锐度。娜吉妮都比你适合。」   “我可从法老哪儿弄了不少好东西。哈姆纳塔,你统计的时候不是知道么。”   伊莫顿摇头。   「如果你认为摸着过于发达的胸肌,虔诚的说一句:‘神明需要这些宝石’——算是的话。」   伊莫顿东绕西绕,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我好像谁也说不过,赫拉。”   赫拉声音温柔的安慰:「但你拥有自知之明。」   伊莫顿也声音和蔼的回道:“我还拥有身体,电子姑娘。”   他掸掸平整的西服,敲响那扇粉漆面的木头门。   上面挂着一个黑底烫金的牌子。   「高级副部长(Deputy Secretary)」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Dolores Umbridge)」   “随便挑一个吧。” Chapter86 蟾蜍女士   指骨刚刚触碰到木头,那扇门便诡异的发出了一声甜甜的问候。   “午安,请进。”   伊莫顿僵住手。   声音…   太让人腻味了。   他挠挠脖子,又扭着头看了眼周围——哪怕有一个倒霉蛋出现呢?   早知道刚才劫个人问问了,谁知道内部会这么绕。   木门的背后是一间非常宽畅的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呢,高级副部长。   听起来,仅次于部长了吧?   装潢整体都是粉色的。   装饰性的金和粉铺满了墙面、地板与头顶;猫咪,猫咪,各式各样的承载物,各式各样的猫咪。   瓷碟悬在鎏金花纹的墙面上,一直从顶顺延到地板;窗帘布是浅玫瑰红,高背王后椅用上了珊瑚红。墙体是桃粉色,桌面上还摆着火烈鸟色般夺目的公主式茶具和瓷瓶——插着矮雪轮与非洲菊。   伊莫顿凭心说,雄性生物绝不讨厌被这种颜色包裹。   前提…   “你是谁?”   椅子里的是个矮胖的丑女人:宽大、皮肉松弛的脸。短短的卷发,矫揉造作的表情,声音又尖又细。   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类似定做的女士制服,粉衬粉的几乎融入了这间屋子。   “你是谁?”   她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上下打量着大步进来的男人。   “我想你是不是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傻大个。”乌姆里奇用粉尖尖的指甲敲敲茶杯,叮叮当当的训斥着这位看起来职级不高的壮汉:“傲罗部不在这一层,你的上司是谁?他没教过你,非必要不能上来吗?”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   伊莫顿走到办公桌前,试图把桌面上的铭牌和人对起来。   “我当然是。”乌姆里奇高傲的‘嗯’了一声,扬起脸。尽管坐着,气势完全不输将近两米的男人:“我想你不认识我,孩子。我是高级副部长,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她轻飘飘的略过了‘副’,却在‘部长’一词上着重强调停留了很久。   孩子?   伊莫顿一脸古怪。   “你不认识我?看来我得找你的上司好好聊聊了。”装腔作势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抖抖两只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我多洛雷斯·乌姆里奇,高级副部长。你应该能在入职分发的《伟大的一百位》里找到我——第七十二页,孩子。”   实际上,入职只会发两本必要的手册。   一本是《魔法部保密条例》,另一本则是针对不同部门不同职责的工具类手册。   所谓《伟大的一百位》只是某位被说动的部长自发印制的。   乌姆里奇当然在列。   魔法部建部以来最为‘出众’的一百个巫师。   “我在第七十二页——你没收到过?”乌姆里奇错误的理解了男人的诧异表情:“哦……哦。好吧,看起来有些人习惯阴奉阳违,对…部长交代的事一点儿也不上心。”   伊莫顿不想跟她讨论官僚事。这些玩意儿他早在三千年前就玩腻了。   “带我去找你的部长,老蟾蜍。”   “…抱歉,你说什么?”乌姆里奇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孩子,你刚才说什么?”   伊莫顿不耐烦的拽了拽从袖口冒头的衬衫:“带我去找你的部长,「副」部长女士。我没工夫浪费时间听你讲你的‘丰功伟绩’,留给其他人吧。现在,带我去。”   无论谁跟森月纱相处久了都会受到影响。放在以前,伊莫顿是绝对不会把人形容成‘老蟾蜍’的——他还算是个有礼貌的祭司。   现在…嗯。   感谢魔女大人的教导?   “孩子,你可真有意思…”   一身粉的女人看来没有回过味儿,和平年代并没到来多久,但她的和平年代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她完全失去了作为巫师应有的警惕,而血液着中流淌的魔力也不足以在这种遮天蔽日的恶念与能量中向身体主人发出微弱的警告。   它们完全默不作声的藏起来了。   “你可真有意思,看起来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高级副部长’?嗯?我想,我必须向康奈利先生——”   给她撑腰的人可是魔法部最有权势的人。   虽然她已经胖的没有腰了。   “向康奈利先生——”   一双粗糙的大手伸过来,打断了掐着嗓子装少女的生物。   她被从地板上揪了起来,双脚悬空。   伊莫顿单臂将她拉近,面对面。两颗眼球盯着那张逐渐闷红的脸——恐惧在皮肤上蔓延,像一条条凡人看不见的、深紫色的繁盛树须。   “我喜欢看人类濒临死亡时脆弱的模样…”   伊莫顿很绅士的笑了笑:“现在,告诉我你的部长在哪儿,巫师。”   …………   ……   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Cornelius Oswald Fudge)生长在一个巫师家庭。要让他自己评价,他应该是个天生的政客:打小就是。   从用一罐子发芽羊奶糖和同样大小的孩子换到一枚父亲喜欢的、珍贵的巫师邮票开始,他就知道。   他热衷于有价值的东西,擅长用自己那张巧活的嘴说服一个个愚笨的家伙:让他们听候指令,以自己为首。用权力和金子掌控思维,再反过来,散播、操纵思维,为自己夺得权柄。   他天生有这样的能力,他天生就该坐这个位子。   康奈利·福吉想。   麻瓜世界的政客也是如此,或者更甚。人和人归根结底又有什么不同呢?充其量,巫师比麻瓜们高贵一些,强大一些,保守一些,长寿一些——最终直指结论:   高级一些。   而已。   半老的粗壮小个子男人坐在宽畅的椅子里,他的办公室大的不得了。他有着一头短灰的卷发,穿着细条纹西服,红领带。   桌面上悬着羽毛笔,一罐拧开的墨水,一杯喝了两口的红醋栗糖酒。   整个办公室的装潢与色调都偏棱角充实的力量——能让常年身处其中的人感受到无比强大的权柄与掌控感。   这也是他需要的。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   康奈利·福吉晃晃手腕,慢条斯理的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他知道时间,他就是想多拖延一会。   这可是部长的办公室,不让你在门口多等上一会怎么显示他的威严,又怎么能体现和这群低等巫师的不同?   叩叩。   “我猜又是那群麻烦的傲罗…”   半老的男人悠悠然的端起酒杯抿着。   叩叩叩。   声音越来越急。   “咳。”他整整衣服和领带:“请进。” Chapter87 康奈利·福吉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是‘飘’着进来的。   被一个巨大型号的深肤男人像提不听话的狗一样轻轻松松的拎着进了屋。   部长的办公室。   康奈利·福吉愣了几秒。   抱歉…   这是,这里是魔法部吧?   乌姆里奇女士…   “部长!他是个入侵者!是黑巫师!”就算到了这种要命的时刻,女人仍不放弃的用上了自己的‘少女音’。   尖细腻人的高频叫嚷,四肢溺水般的挣扎。   “康奈利·福吉?”   高大的人影走进,部长先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浅棕色皮肤,高眉深目。没有头发,壮硕的身材。   至少…很有力量。   “你是谁?”   康奈利·福吉警惕的坐直,右手放在桌面上指着,左手却偷偷放进了抽屉——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拉开,从黑绒毯子里抽出自己的魔杖。   “你怎么进来的?你属于哪个组织?”   好在这位老部长年轻时候也在魔法事故司干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突发状况即使做不到真正精锐的傲罗般迅速,至少也能保全自己。   他拿到魔杖了。   “告诉我你的诉求,是要我释放谁?还是,加隆?”   康奈利·福吉不停的发问,不给对方回答的空隙:   他清楚对方一旦提出要求,剩下的就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了。   同意或开战。   他的左手轻轻捏起魔杖,将那柄粗糙的木尖儿对准男人——在他草率的扔掉了手里的俘虏后,康奈利·福吉对他的评价大幅下降。   大概是个哑炮?   不,也可能不是。   在傲罗们没来之前,他可不想擅自开启战斗——单对单的那种。   他的命太金贵了。   于是,魔杖轻轻摆动,发出一道求救的咒语。   乌姆里奇被扔在了地毯上,滚了两圈:女人很识时务的撅着屁股一溜烟爬进了办公桌的后面,期间还伴随着不停的‘康奈利先生!’、‘他是个黑巫师!’之类的话。   “我是奉命而来,魔法部的掌权人。”   康奈利·福吉看着不远的高大男人,看他很绅士的退了两步,彬彬有礼的抚胸欠身:“我是伊莫顿。”   他说话闷如滚雷:“掌权者,你的手下侮辱了我主的仆人。现在,你需要做出赔偿。”   …这都哪儿跟哪儿?   反正也是等待救援,康奈利·福吉耐着性子问了几句。   “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部长!魔法部部长的办公室!”   乌姆里奇从办公桌下冒出个脑袋尖声呵斥:“你这个黑巫师!阿兹卡班(Azkaban)将是你人生的终点!!”   高大的男人不置可否,依旧重复着。   “你的手下侮辱了我主的仆人,掌权者。”   “赔偿,还是,开战。”   康奈利·福吉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人…”   最近有行动的傲罗不少,是…   “你们叫她‘血咒兽人’。”   部长先生一下儿全明白了。   这是那只动物的同伴?他也很可能不是人。   康奈利·福吉好整以暇的坐正。现在,知道对方只是个‘动物’而不是什么黑巫师,他就没那么害…   担心。   不是害怕。   他作为部长可不会惧怕一只动物,哪怕黑巫师也一样。   “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位…”   “伊莫顿。”   “这位伊莫顿先生。”康奈利·福吉嗽嗽嗓,端起了架子:“血咒兽人,我是说——你的小同伙儿。她非常危险,我们不能放任这种危险在外面的世界到处乱窜。更何况是在麻瓜的世界。你应该明白麻瓜们有多脆弱。”   “一丁点儿的伤就能导致死亡。”   伊莫顿盯着他不说话。   康奈利·福吉不尴不尬的拍了拍乌姆里奇的肩膀,让她起来给自己帮腔。   “所以,我们必须做出‘合理’的处置方式。没错吧,副部长?”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往后躲了躲,从桌下钻出来后,半个身子又藏在了福吉的椅子后面。她躲闪着伊莫顿的视线,嘴里不依不饶的附和:“没、没错!这是必要的措施…部长,我们不仅得处置血咒兽人——”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一个个身穿黑衣表情严肃的傲罗鱼贯而入。   这给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非常大的信心——她重新挺直了并不存在的腰板,咄咄逼人的直视着被傲罗围起来的壮汉:仿佛刚才钻桌子的压根不是她。   “我和部长——康奈利·福吉先生刚刚勇敢的和这位入侵者对峙!在我的保护以及部长敏锐的应对下,他没能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傲罗!拿下他!”   随着少女音的指令,无数道颜色从杖尖儿冒出来,一道道凌乱的射向地毯中心的那个人。   “通通石化(Petrificus Totalus)!”   “粉身碎骨(Reducto)!”   “昏昏倒地(Stupefy)!”   “障碍重重(Impedimento)!”   泼水一样的魔咒在男人身上炸开了一朵朵漂亮的烟花。   ——打在黄沙中的烟花。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魔咒从频次高昂,直到渐渐停歇…   霎时,房间里路过了一阵可怕的安静。   仿佛所有人都被‘通通石化’击中。   僵在原地。   男人依旧是人类的姿态,只是身体的各个部位——被魔咒击中的部位炸成了一团荒土色的砂砾。接着,在一颗颗不敢置信的眼球中,缓缓流淌、融合…   重新凝为肢体。   手持魔杖的巫师们就像站在沙漠中,朝脚下射入一枚枚子弹的牛仔般荒谬可笑。   魔咒不可能伤害到大海。   沙海也算。   “这就是巫师?”   伊莫顿抬起头,阴鸷的眉眼,鲨鱼般危险的笑容。这只深浅于黄沙之海的掠食者很不满的高昂起下巴,不屑之意填满了他的喉舌:“你们的力量还不如三千年前的法老侍卫队。”   “凡人…”   他缓缓抬起双臂。   康奈利·福吉死命抱住自己的椅背——地板开始震颤!   扑簌簌的灰从天花板雪片般撒落,奢贵的地板被像纸片儿一样轻而易举的撕开,连带着铺在上面的昂贵羊毛毯;房间里的人开始东倒西歪,除了继续朝中心位置的男人射出毫无意义的魔咒外,一些傲罗试图抓住康奈利·福吉,带他脱离此地。   “赐予生者绝望…”   大祭司闭着眼,鼻子深深呼吸品尝着充斥房间的惊惧与恐慌:   “我喜欢这样的味道…”   地板扯碎。   喷涌黄沙的泉眼降临了。 Chapter88 神奇的魔法部与要员们   康奈利·福吉鼻青脸肿的坐在长长的桌子中央,左手边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右手边是七八位魔法部要员。   隔壁另一个房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在喝茶。   值得一提的是,部长先生脸上的伤可不是对方弄出来的:几名忠心耿耿的傲罗想要把他从那座即将被黄沙掩埋的屋子里带出去,结果就是…   撞的鼻青脸肿。   至于那些傲罗…   只露个脑袋,被沙子包的像蚕宝宝一样码放在办公室里呢。   “他是想和魔法部开战吗?一个黑巫师而已!”   现在看,不是黑巫师也得是了。   一位最右侧的老男人愤怒的锤响木桌。他茶褐色的头发散开,像一头正在发怒的雄狮:“擅闯魔法部!打伤傲罗,高级要员——伊莫顿,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他做好跟魔法部,甚至整个魔法界开战的准备了吗!!”   他…做好了吧。   一众要员:别冲动别冲动。   “不敢相信——现在这种时候,你们竟然还把他请到隔壁喝茶…我怀疑你们的脑子里是不是长水草了!”   “鲁弗斯。”康奈利·福吉揉着太阳穴。   他真不想把这件事儿闹大。   在他看来,没有人员伤亡就算不上大事儿。   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还不都是他的责任?   他愿意、很愿意满足对方的要求并尽快平息此事。   他可是亲眼看见的:无数道魔咒击中了那个男人,片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么他掌握着未知、强大的咒语,要么,他是一只还未被记录在册的神奇生物。   这两种可能,哪一种都会造成非常麻烦的后果。   康奈利·福吉不想给自己惹事儿,假如一丁点儿赔偿能平息,他太乐意了。   明天过后,太阳照常升起。   他还是部长,不是么?   “没有人员伤亡?!”   “费米和埃弗里先生呢?!”   “那些去寻找他们的傲罗呢?!”   ——可以挂在「失踪名单」里头。康奈利·福吉想。   只要没见到尸体,就是失踪而并非死亡。   被叫鲁弗斯的男人怒气冲冲的将视线挪到自己的老上司这边,侧着头,浓密的眉毛里夹杂着丝丝灰色。   他眼神锐利的盯着惯会和稀泥的部长,强硬无比的说道:   “我绝不同意‘赔偿’!福吉,我们没有错!控制风险,对魔法保密——还有我手下的伤情!死去的要员和傲罗!我必须对他们负责!”   鲁弗斯·斯克林杰(Rufus Scrimgeour),魔法部傲罗办公室主任。   受伤的七名巫师都是他的部下。   ‘失踪’的那些也是。   “你不会想同意赔偿吧?福吉?你可是部长!!”   毫不留情的揭遮羞布的言辞让康奈利·福吉愈发不满。   他怎么回事?   这时候指责自己——斯克林杰,在要员面前打击自己的威信,难道你觊觎部长的位子?   “我当然不会同意,鲁弗斯。”   康奈利·福吉施施然抬起两条胳膊,交叉双手,将下巴支在两根拇指上:动作没什么特别,但却给了左手边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一个信号。   一个几乎只有她知道的信号。   不得不说,每个人的智慧往往都体现在不同方面。这位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可太了解自己的上司了。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他需要她的帮助。   帮助…什么呢?   他想要同意那位黑巫师的提议并尽快遮掩此事: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大闹魔法部?一旦传开,会对他执政期制定的策略造成非常大的打击;   但,身为部长,他又不能亲自低头——这仍是对他个人影响力的一种削减。   他需要一个‘不得已’的理由,需要一个‘卑劣者’站出来,给他这个‘理由’。   他需要保持自己袍角的干净。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就是这个理由。   没办法,康奈利·福吉倒了,自己也很麻烦。   挤出笑容的妇女敲敲桌子,把一众人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部长先生,然后,操着甜腻的嗓音开口了。   “各位,”乌姆里奇转向要员们,包括怒气冲天的斯克林杰:“…各位主任、司长们,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的确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我想,给予伊莫顿先生和他的朋友一些‘小小’的赔偿并未超出规则范围。”   “安抚他们的情绪——说实话,他如果是个黑巫师,那些傲罗们可活不下来。”   “那又怎么样?他应该进阿兹卡班!对于血咒兽人,魔法法律标注的很清楚:必要时可击杀。他有什么资格闯进来打伤我们的傲罗?”   “也许…我们的魔法法律还那么完善?况且,你怎么知道埃弗里先生、费米和那些傲罗死了?没准他们此时此刻正在什么阳光温暖的地方喝下午茶呢。对吧?”   乌姆里奇笑眯眯的回答那只咆哮的老狮子。   法律出错了?   开玩笑,谁敢这么说…?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敢。   她清楚自己要讨好谁,要帮谁托底。她清楚自己曾经一步步爬上来究竟有多艰难;只要那个人不放弃自己,周围这些小苍蝇们的鄙夷又有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开口后会受到无数指责;同样,她也很清楚,在‘指责’这张面具的背后,是一张张同意的脸。   比如现在。   “乌姆里奇!你这是渎职!”   “我绝不同意!我们不拿下他还等什么呢?!”   “部长先生,请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撤职。她没有资格待在副部长的位置上!”   “我们绝不同意。”   “一个黑巫师而已,他以为自己走得出魔法部吗?这里已经被傲罗团团围住了!”   “我们可是有上百名傲罗!”   义愤填膺的叫骂声。   然而…   当康奈利·福吉深深叹了口气,‘满脸不情愿’的扫视着所有叫骂的官员;当他说出‘我们还是投票决定’的话后…   现场一片安静。   乌姆里奇嘲讽的看着他们。   并举起自己的左手:“我同意赔偿。”   只有她。   “那么,同意抓捕的。”   没有人。   所有刚刚喝骂的老家伙们都默不作声的低头看着面前的桌子——仿佛木板子上面刻着什么强大且未知的魔咒一样。   最终,举手的也只有斯克林杰。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   给了康奈利·福吉一个中年妇女版本的媚眼儿。   她的智慧就在这里。   她太了解这些人了。 Chapter89 健康的腐朽   同意赔偿的后果就是被打上软弱与无能的标签。   相反,举手表示同意开战,派遣傲罗逮捕伊莫顿——就不需要承担责任了吗?   当然要。   一旦那只诡异的、几乎算不上人的生物被激怒,开始动手杀人——举手的就得担责:是你没能判断出敌我差距,导致魔法部损失了宝贵的战斗力…   你的确不软弱。   但显然也不够聪明。   毕竟,原本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   ——这愚蠢的举动就是竖起一张给人以攻讦的靶。   没有一位大老爷不精明。   他们可不像斯克林杰,毕竟受伤的都是他的手下。他们不同:反正赔偿是从魔法部的兜里掏,又不是他们的兜——赔偿也好,派出傲罗围剿也好……   缄默是最优的选择。   不表态,就不用承担责任。   跟自己无关。   无关。   于是,在一众沉默中,举手表决变成了一比一。   成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和鲁弗斯·斯克林杰的彼此怒视。   “他打伤我们七名傲罗!乌姆里奇!现在我的部下还困在沙子里!你知不知道你在提议一件多荒谬的事情?”斯克林杰半撑着桌子朝她咆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代表了魔法部!就现在!立刻!派出傲罗将那个愚蠢的敢于挑衅我们的家伙捆起来送进阿兹卡班!!”   唾沫横飞的吼叫并未能引起共鸣。   在座所有人考虑的是另一件事,乌姆里奇说的另一件事。   人身安全。   “他的魔法很诡异,我不清楚是不是什么新发明的咒语之类的…”   “你应该听到我刚才的描述了:我们的魔咒对他没起作用,斯克林杰先生。”   乌姆里奇站起来,相比斯克林杰的怒吼,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如果你关心你的部下,斯克林杰先生,你就更应该同意我的提议:和谈,听听他的诉求。而不是像一只无能、没牙的老狮子为了保护自己并不存在的虚无领地而咆哮。”   乌姆里奇太清楚斯克林杰在想什么了。   他为了部下?   一部分吧。   其他的…更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性。   作为傲罗办公室主任的权威性。   他反对乌姆里奇,正意味着他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关心部下的生命安全。   ——我们差不多,斯克林杰。   乌姆里奇挑着细长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灿烂的笑容把脸上挤出来不少褶子:“魔法部需要有勇有谋的管理者,而不是横冲直撞的像野牛一样的莽夫——斯克林杰先生,你得承认,这件事里最难受的可不是你。”   女人把话引到自己的上司身上。   “我亲爱的部长,康奈利·福吉先生才是最难过的。他亲眼看着七名傲罗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你认为他不难过吗?”   康奈利·福吉‘适当’的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们不需要动辄发怒的公牛。”乌姆里奇教课般在桌子周围打转。   光逞一时之勇可不行。   否则,让最强大的傲罗做部长不就得了?   智慧,他们得靠脑子。   “我不知道在座的有几位同意斯克林杰先生的提议,可以站起来让我看看。”乌姆里奇将十分尖刻且隐含威胁的话清晰的送进要员们的耳朵里:“同意斯克林杰先生提议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去了。”   去哪?   乌姆里奇指指墙:“黑巫师就在隔壁,你们带着魔杖呢,不是吗?”女人笑眯眯的挺挺胸,做了个‘请’的动作:“带上傲罗们,和那位凶徒来一场大战,看看你们的魔咒能否对他起效?还是,暂且同意他的要求…”   安静。   没人说话。   “你们这种人的存在就是魔法部腐烂的根源。”斯克林杰的愤怒抵达尽头,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起身离席,看着一众低头不语的司长们:“你们应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羞耻。”   乌姆里奇挂着标准的微笑看着老家伙风风火火的摔门而出。   腐烂?   对有些人来说是腐烂,对她来说,这正健康着呢。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   她是家里的长女,也是哑炮弟弟的‘好’姐姐。   她的父亲在魔法部干着如猪猡般的底层工作,母亲既轻浮又邋遢——而且是个麻瓜。在她十七岁成为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一名低级实习生的日子里,她就发现了自己埋藏在血液中比魔力还要卓越的天赋:   她发现,在这里如鱼得水。   戴上普通人的假面,在体制的中心环节掌握权力;操使复杂庞大的权柄,为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攫取利益;当利益无限膨胀,更多闻着肉味而来的小家伙会争先恐后的抢着挤进她的队伍。   渴望权势,所以不择手段。野心勃勃,几近冷血无情。   阴狠变tai的内心完全扭曲。   被提至此位置前,她甚至尽所能的想和上司开展一段恋情——她不在乎对象是谁。别逗了,一旦拥有一位职阶强势的伴侣,她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可惜的是,很少有人正视她的努力与抱负。   唯独康奈利·福吉。   她煽动、蛊惑了这位内心脆弱的老人,以使自己的权势更加具有威慑性。   至少,没人再敢私下里嘀咕她的父亲是个下等职员,更没人敢议论她实际出身混血了!   她是纯血,必须是。   乌姆里奇扭着肥胖的身体,一脸哀伤的来到部长的座位前,很不合时宜的弯下腰看着他。   “康奈利,我愿意做这个‘受指责’的人。为了魔法部的安全,为了不再有傲罗受伤。”   她揉了揉没有眼泪的眼角:“让我去交涉吧。”   康奈利·福吉非常满意。   他起身,将乌姆里奇也拽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这是不得已的决定…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你确定要如此任性的行使你副部长的权利吗?要知道,我可不是很同意和谈。我比斯克林杰还要愤怒,我甚至想现在就抄起魔杖去隔壁给他来一下——”   “当然。”乌姆里奇眨眨眼,找了个差不多的机会打断康奈利的话:“就让我去吧。我相信我能妥善处理这件‘小’事。”   一众要员支支吾吾的不同意也不认可,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乌姆里奇的决定。   ——就好像受了多大屈辱一样。   而另一间屋子里的伊莫顿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茶具,直到女人昂首挺胸,赴死一般的走了进来。   “我想我们得谈谈,先生。” Chapter90 永不死亡的失踪   “魔法部是不可能道歉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黑木头小圆茶几隔在中间。乌姆里奇满不在意的重新支使人换上茶具,沏好茶。   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吓到皱起来的模样。   “康奈利·福吉先生不能,我也不能。任何高级官员都不能。”乌姆里奇端起杯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但我们仍对你和你朋友的遭遇感到抱歉——伊莫顿先生,是否,我们是否能用另一种方法解决这件事?在你释放我们的傲罗之后。”   伊莫顿抱着手看她慢条斯理的喝茶:“所以我得不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只是揍他们一顿而已,伊莫顿。让我来吧。」   伊莫顿摘下耳机放在圆木桌上,用手指敲了敲:几秒后,一道亲和力十足的成年女性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你好,乌姆里奇女士。」   「我是赫拉。」   声音在宽畅的房间里响起。   「你们需要伊莫顿释放被困的傲罗,尽量遮掩;相对,我们能得到一些‘歉款’。」   乌姆里奇十分惊讶的盯着那颗黑漆漆的小东西:   “哦…这是…?”   「不如多加一点筹码。」赫拉笑盈盈的声音被公放着:「我们会为你个人提供一百磅的高纯度黄金支持。」   「‘个人’的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   「再者,我想你更不介意‘结交’一位能瞬间击败复数傲罗的巫师。」   乌姆里奇没回答。她震惊于黄金的数字,却又因为数字而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黑漆漆的东西里发出的声音。   “赫拉可以代.表我。”   伊莫顿颔首。   她有点结巴:“好吧…你,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那个,那个一百…”她可不在乎那些被沙子困住的蠢货。   「达成交易后的二十分钟内你就会见到它们。」   黄金…   换算成加隆,这个数字…   乌姆里奇笑容更胜:“您需要我做什么?”   您。   她决口不问和她交谈的到底是谁,无疑是非常聪明的举动。   ——能拿出这么多黄金的人绝对不简单。   ——看样子,这件事儿可不仅仅是关乎血咒兽人了。   这个粗鲁的男人背后应该有什么组织。   赫拉似乎早知道她会同意。慢悠悠的说道:「很简单的两件事,乌姆里奇女士。」   「第一:修改某条法律。」   「第二:魔咒、魔药与禁秘——我要魔法部里收藏的详尽资料。所有的。」   很简单…吗?   乌姆里奇笑容没变,却摇了摇头:“修改魔法律条?”   “您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吗?”   「你知道一百磅高纯度黄金价值多少加隆吗?」   一身粉的胖女人沉默了。   她知道。   干这么一次,她几乎就不用愁钱了。   看着女人神色不停变幻,伊莫顿暗笑着摇了摇头:‘一百磅…他们可真穷,这才多少钱?’   这只妖魔就没穷过——照安苏娜的话说,如果有天阿莉埃蒂不愿意给魔女大人到处‘借钱’,她可以让自己的丈夫出去借:用建立宗教的方式。   ‘神明需要你的黄金。’   丁零当啷。   对轻车熟路的伊莫顿先生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我想知道,您需要修改哪一条?”乌姆里奇翘起腿。一个眨眼的时间,她已经在心里决定背叛自己的职务了——又不是没做过。她之所以纠结是因为第二个要求。   “有些律法是康奈利·福吉先生也很难插手的,那需要威森加摩集体表决通过才行。”   「不会让你为难的,乌姆里奇女士。我对你们那套游戏没兴趣。」   赫拉笑吟吟道:「是关于‘混血’与‘血咒兽人’的条例——你们似乎一直不大认可这些混血生物的人类身份,把他们当做动物,是吧?我要你更改这一条法律,承认他们的人类身份。」   这倒…不难。   对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来说,只要花上一点时间拜访福吉,喝喝茶,送点他喜欢的东西,再…暗指出修改律法后对他的‘好处’。   就这么容易。   关于这些神奇动物的法律就像神奇动物本身一样不怎么受关注。   更遑论‘肮脏’的混种生物。   有些没有在明文里注,有些则是注明了,却被它们拒绝了。   很简单。   “我们会想一个由头。”   「我提供给你这个由头。一封信,乌姆里奇女士。你们收到了一封小读者的来信,她在信中讲述了一些关于可怜的神奇生物的…小故事?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也知道如何将修改法案的功劳分一点给这位小读者。」   乌姆里奇挑眉:“没问题。”   「很好,你已经得到50磅了。」   另外的50磅比较麻烦。   “魔咒、魔药记录没问题,你说的禁秘是——”   赫拉调出之前的记录。   「来这里时,我听到了一个词,‘救世主’,乌姆里奇女士,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那都是不实传言。”乌姆里奇不屑道:“两个孩子…等等。你们不是魔法界的人?”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救世主,但凡魔法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这两个人来自哪儿?   「显而易见。你可以继续。」赫拉懒得编。   “不实,那些巫师吓破胆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这位副部长很明显对这条传闻厌恶至极。她端起精致的茶杯,小吸了口茶:“嗯…两个可怜的孩子而已。您想了解他们的故事?乏味、糟糕的过往和一无是处的女…”   「我比你更了解她。乌姆里奇女士,我想知道的是,有关救世主的传闻从哪儿来的。」   “预言球?”   「这就是我要的禁秘,你明白了吗?有关类似的东西或尘封的记录——你认为有价值的一切。我会针对你交付给我的东西来估值: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黄金,应该努努力了。」   那就得去第九层。   神秘事物司。   脑之厅;死之厅;时之厅;爱之厅——不含糊的说,以乌姆里奇现在的职位都不大够格。   能在那里活动的只有缄默人。   能封在那里的都是被禁止的、最危险的法术和试验记录…   「虽然我不清楚魔法部的运行方式,但想来应该和麻瓜们差不离?拥有足够多的加隆,你才能让更多人成为你的拥趸。而黄金…」赫拉的声音很轻,话中的诱惑却沉甸甸的。   “…我会试试看。”   乌姆里奇动了动精描过的细长眉,笑容颇为灿烂真诚:“尽力…试。”   「我开始喜欢你了。副部长女士。」   「我们谈拢了?」   “当然。”   「真好,不用启动第二预案。」   什么…什么第二预案?   「请示阿纱,推平魔法部,建立新秩序。但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概率会使她感到无聊。比起眼下的方式,也不利于目标侍从的成长——很高兴魔法部有你这么一群热心又善良的官员。」   …乌姆里奇楞楞的看向伊莫顿,满脸写着‘她是在开玩笑对吧’?   伊莫顿干巴巴的点头:“…是开玩笑。”   最好是。   但凡出点岔子让安苏娜知道,他就得当一个月的沙发之友了。   “抱歉,我能问一下…”   一整场交涉(交易)下来,乌姆里奇总算提到了这个部分。   埃弗里,费米,以及…去寻找他们的傲罗。   都去哪儿了呢?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有猜测,但她可没直接问。   女人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嘴:“此前,魔法部有两位要员‘擅自’进入了麻瓜世界,一天后消失。我们派出了一小队傲罗寻找…也相继失踪。”   伊莫顿疑惑的瞪大了眼:“失踪?”   乌姆里奇犹豫了下:“他们不能死,他们是魔法部的中坚力量。”   “失踪可不算死亡。”   “当然,只要不‘真正死亡’就行。”女人听明白了伊莫顿话里的暗示,重新挂起笑容。“说不定他们在哪儿正玩的愉快。”   永远消失,放个长假吧。   为魔法部牺牲,光荣而伟大。 Chapter91 低俗的暗示   「近日,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在发言时透露,下个月魔法部将着手针对关于‘神奇动物法案’第十七条及三十九条的修改。」   「他表示:任何拥有人类形态且经过魔法部认证的混血类人生物,都有资格像巫师(包含麻瓜)一样获得同等的社会地位与权利;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也在之后呼吁:我们应当着眼于这群常年处于底层、生活困难的类人们——如果我不知道她戴的宝石耳环价值三十一枚加隆的话。」   「显然,这是魔法部的又一项重大决定。」   「而启动这项修改的原因,则是来自一封让人质疑的信件。据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说,某位‘幸运’的孩子寄来的——她在信中记录了她和几位类人混血生物的日常,并表示希望魔法部着重关注此类弱势群体。」   「评论前,我想让各位清楚一点:神奇动物并不是人类,即使它们长得像。」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和马人们共处一室用餐。即便它们把自己的蹄子和屁股洗的再干净。」   「在我采访了几位混血生物后,有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摆在各位面前:」   「类人混血生物除了外表,它们与人类完全不同。」   「作为妻子,你愿意看到丈夫的同事里有一名媚娃吗?作为母亲,你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和狼人相邻听课吗?」   「更不提残暴的半巨人与血咒兽人了。」   「我十分怀疑魔法部修改这项律法的理由——原因竟然是一封孩子寄来的信?」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口中多次强调的‘幸运’的孩子,显然是指‘大难不死’。我不清楚这位算起来还不到十一岁的姑娘到底和魔法部的官员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以至于企图让这些臭名昭著的危险生物从阴影里走出来,光明正大的站到阳光之下。」   「也许魔法部接下来的动作需要这群所谓‘弱势群体’的支持,而年龄足以当我祖父的康奈利·福吉先生对一位未满十一岁的女孩言听计从——」   「这可是非常亲密的友谊。」   「谁敢继续猜测呢?」   「本报将持续跟踪后续进展,也许在某天,你们能看到一张祖父搂着外孙女浪漫独处的照片。」   「特约记者丽塔·斯基特(Rita Skeeter)报道。」   砰。   皱皱巴巴的报纸被用力的拍在桌子上,两个角和下半部分有破损,可见当时看它的人多愤怒。   “邓布利多,你最好看看。”   斯内普的神色十分危险。   他在今早看见了这篇报道,眼下已经顾不上赌输赌赢的事儿了。   这个丽塔·斯基特很明显的在字里行间暗示康奈利·福吉跟哈莉·波特有不正当的关系。   她怎么敢?!   “魔法部的喉舌只需要传达魔法部想告诉大众的信息。”邓布利多捏住眼镜腿儿,往上提了提。他抻开报纸抹平,细致的读了一遍。“哦…至于说传达方式,有很多种。”   超卓的智慧,冷漠的道德感以及异于常人的勇气。   这位记者小姐真会捉眼球。   阿不思·邓布利多露出笑容,完全不在意《预言家日报》上面写的污蔑之词。   窗外的海浪声翻涌,还有鸟叫。   明显有人正度假呢。   “你的…结论。就是,她写的真不错…?”   斯内普额头的竖纹被挤成了一条深沟。“你应当明白…这对她…”该说男人太清楚这个后果了——他自己就是类似情况的受害者。小巫师们还好,他知道,当哈莉真正踏入魔法界后,有些成年巫师们会怎么看她。   丽塔·斯基特…   “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收下巴,抬眼:“她早晚得学会坦然面对流言,这是她命运的必经之路。”   “她本来不用的…”   斯内普逼视着面色慈祥的老人:“太早了…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镜片儿上反射着好奇。   “西弗勒斯,在去见哈莉之前,你对她可没有这么关心过。”   西弗勒斯·斯内普:……   你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是吧?孩子。   邓布利多非常温柔的叹了口气,敲打桌面,拿出一套茶具。   热腾腾的蒸汽模糊阻隔了两人相交错的视线。   “况且,这件事儿也不全怪记者。”老人今天换了一种茶。不过…随便吧。斯内普也不在意喝什么。“当然,也不是魔法部。”   他了解福吉,康奈利·福吉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救世主’或‘大难不死’这些字眼儿的。   是森月纱那边干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   老人俏皮的向上提了提肩膀:“我哪儿知道?近乎永生的高等生物总有自己的想法,她身边有不少给她‘出谋划策’的小家伙,也许她本人都不清楚?对哈莉来说,这件事也并非全坏。”   还是有一部分好的。   只是这一部分,邓布利多不太喜欢。   没错,老人一眼就看穿了操纵这件事的人,之所以这么干的目的了。   不知道那个人明不明白,冒然把哈莉推上这条路,一旦踏错,就是…   另一个伏地魔。   他不太喜欢这种疯狂——或者说无法无天的、混乱的做事方法。   斯内普脸色不变的嘲讽:“你根本阻止不了。”   邓布利多知道,但是。   “我们都一样,西弗勒斯。就像手无寸铁的麻瓜面对一位身经百战的傲罗;现在的我就是那个麻瓜。”邓布利多垂下眼帘,抖抖袖子,伸出两只大手开始翻桌上的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   他最近忙着晒太阳享受海风,好多事儿没处理。   “我记得是在这儿…”   “让我看看…”   啊哈,找到了。   一封蓝色的信。   “魔法部给我的。”   “一封来自——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的信。”邓布利多抖开封皮,把信递给对面的男人:“她特意向我打听一位名叫‘伊莫顿’的男人。”   斯内普低头,借着烛火扫了一眼:“‘我们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几秒后,潦草一折,扔回给邓布利多:“伊莫顿?就是他入侵了魔法部,勒令那群贪婪的肥猪修改法律?”   邓布利多不置可否,把信叠好塞回信封里。   “又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   面对斯内普的质疑,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他不是。西弗勒斯,我知道有些事很难让人相信。但这位先生…我想你应该能找到他的一些信息才是。”   “回去查一查,假如你发现了什么…试着相信吧。”   半月形镜后的双眸意味深长。   “给你个提示,古埃及的历史。”   斯内普干巴巴的‘嗯’了一声,停顿几秒,又说起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丽塔·斯基特…我认为,她不会…罢休的。”   他翻阅了这个女人往期的稿子,以她的习惯,很快就会登门拜访了。   康奈利·福吉,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哈莉·波特。   这三个人里,哈莉是最容易‘采访’到的。   “不实言论…那个小蠢蛋…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届时会被扭曲成什么模样。”   邓布利多很调皮的重复了一遍斯内普的话:“‘小蠢蛋’…小,蠢,蛋?西弗勒斯,你什么时候发明出了一个既能讽刺人又显得很可爱的词?”   斯内普:……   “继续晒你的日光浴吧。”   到了海边依然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蝙蝠先生,掀着袍子站起来。   “关注,日报…邓布利多。你很快就能看到她的采访。”   老人只关注挂在墙上的游泳圈和沙滩裤。   “哼。”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   临海的小别墅里,邓布利多悠闲的端起茶杯,凝视着淡褐色茶面中的自己。   丽塔·斯基特。   他喃喃:“我希望你…慎重。”   桌上信件的封皮有些磨损。事实上, 还有另外一封。康奈利·福吉寄给他的。   邓布利多那抹笑意逐渐转为悲伤。   死去的一小队傲罗…   不要再… Chapter92 水仙   川上富江从大学里消失了。   邓布利多让斯内普来传话的目的是认为森月纱能解决川上富江这个麻烦——从根本上。   …怎么解决?制成卡啰。   于是,两只打了赌的姑娘就去找富江了。   娜吉妮,赫拉。   女仆还特别表示这种能级低下的生物自己出马就能轻松搞定。   然后…   一分钟。   自信满满的女仆就被拒绝了。   拒,绝,了…   ——她怎么敢拒绝自己主人的邀请?!   恼羞成怒的喊来绿茶男模,将人捆成粽子,扔进地牌里。   「灰烬冰原」——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的空间。   现在收纳着一只川上富江。   “我很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娜吉妮。”   穿着十分吝啬布料的金色吊带睡裙,安苏娜眉眼缱绻的靠在自己爱人的怀里,时不时转动眼球,朝偷窥自己的小鹌鹑眨眼睛。   “她除了甩尾巴什么也干不成,安苏娜。”阿莉埃蒂套着帽衫趴在鼠标上犯困。“阿…阿欠…让,让娜吉妮去邀请侍从?那不就等于让伊莫顿去美发店办会员。”   伊莫顿搂着爱人扭头瞪了她一眼。   ——除了呼呼大睡的小曲奇,今天森月纱的侍从都整整齐齐的出现在房间里。   哈莉终于能认清楚谁是谁了。   “你不是跟赫拉打赌了么,这种事儿应该让她做才对。”   娜吉妮撇撇嘴:“我以为那个弱小的生物很容易就…”   「弱小?」   桌上的手机亮了。   「在没分享到阿纱的力量前,在没得到变命师大人的恩赐前。你似乎就是你口中‘弱小’的生物。」   娜吉妮翻了个白眼,搂住一边哈哈哈哈的倒在自己怀里的疯兔子,看她把脚放到哈莉的腿上,手指夹着一根彩色吸管转来转去:“哈哈哈哈我好想知道娜吉妮说了什么…”   目前还没有侍从拒绝过她呢。   娜吉妮说了啥呀?   赫拉发出一声极其老龄化的叹息。   ……   ‘给你一个机会。川上富江。’   ‘要跟随我的主人吗。一位在多元宇宙中旅行的神明。’   ……   emmm…   没了?   ——嗯,没了。   这么…   娜吉妮,你是白痴吗?   安苏娜也跟着开始叹气。   她当然知道娜吉妮不喜欢富江,就是没想到…   小女仆表现的这么明显。   什么宇宙、什么神、什么旅行…   除非…   除非是个脑袋不正常的才会…   哈莉·除非·波特尴尬的低下头。   “我倒是无所谓?娜吉妮不喜欢就不要啰。”森月纱夹起吸管,仰头戳了戳女人的下巴:“她的回答是什么?”   回答…   ……   ‘跟随谁?’   ‘森月纱?让我想想…’   ‘那个童颜咳嗯…?’   ‘对不起,我有巨物恐惧症。’   ……   伊莫顿: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莉埃蒂:哈哈哈哈活该!   哈莉: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月纱:……   她这个人真不可爱。   “我倒是有点喜欢她了。”安苏娜瞄着森月纱被恐惧的地方,又横了娜吉妮一眼:“让赫拉带着伊莫顿去找找看。出现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只有我们看到的这两只。捕捉后先都扔到灰烬冰原。”   既然她家魔女决定帮那位什么利多解决小麻烦。   至于后续,要不要卡化富江们…再说吧。   森月纱从来不缺侍从,只是挑剔(有病)而已。   「阿纱,我需要抽取你的法术力。」   “抽抽抽,我最近精神着呢。”   娜吉妮拍了下怀里的‘精神着呢’。   “别乱踢,脚都快塞进哈莉嘴里了。”   「还有一件事。」赫拉这话是对哈莉说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晚上会让伊莫顿取给你。」   “谢、谢谢…你…您?”   「叫我赫拉就行,哈莉。你是在找我的身体吗?」   小绿眼儿从刚才开始就不错眼珠的盯着安苏娜;盯完安苏娜盯阿莉埃蒂,然后又开始在传出赫拉声音的手机四周打转——   她在电话里?   「也可以这样理解。哈莉,我是人工智能。」   “就是一段没有身体、自认为是姐姐样的腹黑程序。”娜吉妮把森月纱往里搂了搂,告诉哈莉:“你最好少听她传述给你的东西。”   「如果你的办事能力可以比得上你嫉妒心的一半,就用不着我帮忙了。」   娜吉妮:“你说什么?”   赫拉:「说明摆着的事实。」   娜吉妮:“你有资格指责我么?”   阿莉埃蒂:“我说你们能不能等会再吵。”   娜吉妮:“有你什么事你最近休息的很好?”   阿莉埃蒂:“我休息是因为女王陛下没有任务交给我!我是正当休假!像赫拉一样?然后被你嫌弃?”   赫拉:「什么叫像我一样。」   阿莉埃蒂:“多管闲事呗。”   赫拉:「我只是在帮阿纱分忧而已,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大概是…阿纱之前的侍从都太无能了?」   娜吉妮:“在你没加入前我可从没感到过。”   阿莉埃蒂:“因为你除了自己和女王陛下什么都看不见,事情都是我带领妖精军做的。”   娜吉妮:“呵…”   赫拉:「这就是无能。」   森月纱:“我好想吃柠檬冰淇淋…用勺挖的那种。碗装的,要特别大号的。”   哈莉·波特:……   安苏娜像一条蛇般滑出爱人的臂弯,往女孩这边靠了靠,吹着热气在她耳畔小声:“这是日常,慢慢习.惯吧,小家伙。”   姐姐的日常…   可真有意思。   “她们凑在一起就这样,不觉得你姐姐像战场苍穹下飞过的和平鸽吗?”   独特吧?   是啊是啊。   冰淇淋。   “娜吉妮可能跟你说了一些让你无法理解的话,别在意。”相比起娜吉妮,安苏娜才真真正正像个成熟的‘姐姐’。她撩起长长的黑发,撑着地毯,听三只侍从吵来吵去,半劝慰的对哈莉说:   “你这么小,把心思花在玩儿上多好?”   安苏娜看着她。   “你不需要编织谎言欺骗自己,也不需要伪造一个‘真实’证明给谁看。”   哈莉面色平静,话里却透着倔劲儿:“我没有编造,安苏娜…女士。我会保护姐姐。我能保护她。”   是么。   安苏娜勾起哈莉耳鬓散落的黑发,往后掖了掖。她看着状若天真的女孩,看着她深湖般幽绿的眼睛。   “你真可爱,哈莉·波特。”   “就像水仙花。”   水仙…?   “是啊。看起来纯洁无瑕的植物。”   安苏娜轻轻捏了下哈莉的脸蛋,没说后半句。 Chapter93 陌生的女士   赫拉给哈莉准备的礼物就是从乌姆里奇那儿交易来的。   详尽的魔咒解析与魔药配方,一些隐秘——   譬如禁忌的魔法:厉火,不可饶恕咒。关乎折磨灵魂的咒语,甚至还有一本超大部头的老册子。   封皮上写着《灵魂编织》。   这些‘额外’让赫拉多付出了几十磅黄金——阿莉埃蒂半个星期不能氪金了。   “乱用精灵姐姐的钱…”   「首先,阿莉埃蒂是妖精。」   赫拉操纵着笔记本电脑,在网络上搜索出二者大致的区别。   「其次,挪用她的零花钱换这些咒语可不算‘乱用’——她不缺钱,你的姐姐也不缺钱。」   「更何况,花阿莉埃蒂的钱算是救她。这只妖精快废了。」   喜欢玩游戏的…妖精?   小哈莉当然知道姐姐不缺钱,只是最近突然变成‘团宠’的她有点不适应而已。   见惯凛冬的动物很难适应春天。   墨绿线米黄横纹织就的小袜子裹着几颗翘来翘去的脚趾。床头柜上,摞了老高的一大叠文件:新的新到还能嗅出墨水味儿,旧的有些字迹都已模糊不清。   「我不了解这个世界巫师的力量体系,希望那位神明能帮你挑选出适合的。」   赫拉指的是芭丝特。作为祂的祭司,也许是人间唯一的神眷者,祂会从这些赫拉换会来的东西中挑选最适合哈莉的。   “那是看在月纱姐姐的份上…”   「有部分阿纱的原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我只是在挑选适合阿纱的侍从,给予一点小小的帮助而已。」赫拉的声音里藏着笑意,笑意背后则是某种冰冷、平稳的叙述:「你应该不介意面对一定程度上的真实吧。」   哈莉蹭下床,拉开窗帘,盘膝坐在地毯上。   “不介意。我会变得很厉害,会保护姐姐…”小萝莉摇摇头,把挂在脑袋上的睡衣帽摘下来,露出凌乱的黑发:“还是要谢谢你,赫拉。”   「不用客气。」   声音在月光撒入房间后安静下来。   每日例行冥想,现在的哈莉已经能够施展魔咒——当她有了自己的第一根魔杖后。芭丝特女士说,祂的神术体系不需要魔杖,但假如她打定主意要跟着那只小混蛋(森月纱),就得学点巫师们该有的东西。   从基咒开始,从第一根魔杖开始。   ‘那个竖耳朵长耳朵的小王八蛋可满宇宙乱窜,我的光辉照射不到所有地方。哈莉·波特,假如你想要在其他世界施展我赐予你的神术,你必须将我的信仰播撒在那里,破开维度迷雾,引着我看向你所在的地方。’   ‘这很难,所以,你得学点到哪儿都用的上的东西。’   ‘巫师们的魔法——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种挠痒痒的玩意儿是魔法。’   芭丝特女士是这么说的。   月光像一根根细长的银线将浴雪的女孩裹成一枚泛光的茧。   熟悉的拉扯、下坠感。   熟悉的漫天星光。   场景不同了。   哈莉被芭丝特女士拉进祂的神国很多次,这一回和其他次都不同。   细软泛金的沙面包裹陷入的脚趾;海浪声尽在耳边,潮汐涌上来,舌尖冒出一股咸味;金焰从海岸线上烧过来,绕过密盛的树林,脚掌被热气蒸的发烫。   哈莉把袖子撸起来,光着脚走向那片树林落下的阴影。   密林。   “芭、芭丝特…女士?”   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木根根耸立,树冠茂盛;翠绿色的藤蔓依附于奇诡的植物生存,没有鸟叫,没有其他生物;呼啸的海风吹进密林,被筛弱成柔软的凉意。   竹节虫一样的植株牢牢抓住土壤,长到两三米高才弯腰,花蕊是一颗蓝紫色发亮的‘小灯泡’——路灯草驱散了黑暗。   哈莉感觉自己像个突然闯入巨人国度的小矮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大,那么的‘健康’。芭丝特女士去哪儿了?   那片长满星星的宇宙才是她们见面的地方。   这座岛,这座密林…   “谁在那儿?”   小萝莉藏在大树后面,抓着粗糙的树皮,只露了一颗眼在外面。   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打草声,还有咚咚响的拐杖声。   拨开摇曳发亮的半人高荧光植株,率先出现的是一件黑色的礼服…   在这里,海滩上,潮湿的密林,礼服?   手杖笔直通体漆黑,握它的手却像块柔软顺滑的玉石。   往上,纤细的腰肢,瘦长的身。细颈,狭长的眉眼,还有——和森月纱同样位置的那颗泪痣。   嘴唇上抹着鲜亮的赤红,在层层绿里,她笔直走向哈莉藏身的那颗树。   “你好啊,小家伙。”   瘦高女人敲敲拐杖,在离巨树不远处停了脚。祂无意吓坏这只人类,反手握住杖柄,在泥土中点了点。   深蓝色的植株破土而出,生长成两把面对面的高背椅。   “来坐,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女人坐下,呼唤着树后探头探脑的姑娘:“来吧,我对你没有恶意,小家伙。”   哈莉试探性伸出左脚,脚趾踩了踩湿乎乎的泥。   再看看安稳坐定的神秘女人。   对方笑眯眯的回看。   祂的脸早在眨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郁不散的黑雾。   “很漂亮的林子,嗯?”祂的嗓音醇厚而富有磁性,放在一位成熟女人身上便成了某种吸引人的要命之处——虽然以哈莉的年龄是没法理解的。   “坐下就行。对它来说,你轻的像根羽毛。”   哈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椅子——似乎是一株大叶植物。几缕漏网的阳光将一大一小两个人拉出长长的影子。   女人把手杖插在地上,翘起腿。   祂身后的影子却是一条条触须和辨不清具体的巨大膨胀物——它在砰砰砰的跳动,每次挛缩与涨开,都伴随着无数条触手的诞生…   哈莉看看女人身后的影子,又看看瘦弱的‘女人’…   在椅子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可以叫我尤兰达,小家伙。”尤兰达发现了哈莉的恐惧,笑眯眯的勾了勾手指。树冠生长,将漏网的光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密林之外。   影子消失了。   “你得学着改变自己的审美了。”   祂说。 Chapter94 毛发与简单的交易   尤兰达女士。   她是谁?   ‘你姐姐将来的母亲。’   母亲这个称呼,还分现在和将来吗?   哈莉不明白。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位主动找上自己、把本该去往芭丝特女士那边的自己拉到这里来,面前的自称尤兰达的女人很可怕。   还有那团影子…   祂,可能不是人类。   哈莉·波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的太魔幻了,以至于现在都能随便给一个刚见面的人下这种「她不是人类」的结论。   她还是个孩子。   “我是神。”   尤兰达托腮而笑:“和你供奉的神明类似的存在。当然,我比她更开朗,交际广泛。”女人红唇轻启,一条细长的黑色触须从口腔里爬出来,舔了舔唇角:“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小家伙。”   交易?   哈莉坚定的摇了摇脑袋:“我不会伤害姐姐,也不允许任何…任何…什么怪物伤害她。”   说完,自暴自弃的低下头,闭目等死。   尤兰达咯咯咯咯的掩嘴轻笑。   “你可真好玩…原来,原来我亲爱的她…哈哈哈…一个孩子,你喜欢你的姐姐?”   哈莉瞪她。   “她的确会让人陷入疯狂。我竟然差了一步…”女人自言自语,一会表情愉悦,一会又面色狰狞。“那个卑贱的…要是我没被蒙骗…”   哈莉十分谨慎的蜷起膝盖挡住脸,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眼角打量她:“女士?”   “叫我尤兰达,小家伙。”   “尤…兰…达?您,您究竟是…”   “我告诉过你。当然,这不是我的真身——分身都不是。把你弄疯了,我亲爱的姑娘会生气的。”尤兰达收起不停变幻的神态,慵倦的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人类的局限性让你们没法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我最近终于体会到做妈妈看女儿直播的感觉了,可惜时间太短,有点不够…”   祂…在说什么?   “做个交易,小家伙。”   祂重提道,脸上只有一团几近凝结的黑雾:“我会给你足以匹敌妖精的力量,让你获得追逐奇迹生物的资格。”   力量…   哈莉还是摇头。   “不。”她说。   “嗯?”   “不。你会伤害姐姐。”   “我可不会伤害我的女儿,小家伙。你看,她都叫我妈妈了。”尤兰达换了个姿势,托着头横躺在椅子上:“我想赢一场比赛,但实力不够。你说,该怎么办呢?”   哈莉歪了歪头,“…买通裁判?”   “还有呢?”   “…对方的参赛人选?”   尤兰达没接话,哈莉就得继续说。   那…   “那就要具体到是‘什么比赛’了。不同的赛制有不同的规则。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漏洞的规则,只存在让人不敢钻漏洞的律法。”   假设娜吉妮在场,她必然会吃惊不已。这个自己一直认为是‘太正派’、‘太圣母’的孩子,在面对「赢比赛」的问题时,第一反应居然是「买通裁判」…更别提她接下来的那番话。   有时候女仆确实如赫拉所说,在对人心的判断上不够准确。   “因为您已经说了。不是吗?”在尤兰达面前,哈莉展现的非常聪敏:“您说‘想赢一场比赛,但实力不够’。如果能有提升实力的办法,您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啊,你可真聪明,小家伙。”   尤兰达眯起眼皮:“面对她的时候,为什么不这样呢?”   没有。   哈莉嗫喏嘴唇,低下头。   不守规矩。   “会被讨厌…”   “哈哈哈哈…”尤兰达捧腹:“森月纱可是‘规矩’的仇敌!如果守规矩,她就不会诞生了。”女人笑吟吟的伸出食指,虚点着哈莉:“做个小吸血鬼,怎么样?”   什么、什么血…   “没看过故事?吸血鬼不知道吗?”   “假设你的姐姐是一只吸血鬼,你会让她咬你、把你也变成属于她的吸血鬼吗?”   属于…姐姐吗?   哈莉红了红脸,幅度极小的点头…   愿意。   女人拍了下手:   “真好,那就换个交易方式。我会让你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你的姐姐,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哈莉就注意到了。   尤兰达,尤兰达女士只说了交易的一部分。   祂给予自己力量,相对,自己需要付出什么祂完全没说。   “你要付出的?”尤兰达笑:“你要付出的,就是保证在她离开前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三年,还是五年?我可说不准。”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我需要女儿的侍从牌组里有一只带着我印记的生物。成交吗?”   哈莉没摇头也没点头,“您说的‘属于’是…血缘?”   “当然不是。你永远没法办和森月纱扯上这些。”   尤兰达亮红色的嘴唇吐出下落的音节,哈莉没听清。   什么?   “就像一种庇护或恩赐。你只为祂而服务。”尤兰达神色不耐的扇扇手掌:“我不知道那群泥巴一样的破烂生物的阶级构成是怎么样一回事,总之就是类似的意思,方便你理解。”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掸掸袖口:“说说你的决定,小家伙。”   成为专属于姐姐的…   可…   芭丝特女士…   “不用在意那只猫。相信我,祂很乐于见到你同意。”   尤兰达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想想看,所有生物中,只有你独属于森月纱;想想看,你拥有了能够保护她的力量…”   “哈莉·波特。”   稠浓的绿湖早已不复平静。   “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一根她的毛发…嗯,头发吧。”尤兰达瞄了眼脸更红的女孩,随口调侃:“看来你也知道她没别的可用。”   女人站起来,拔出手杖。   “和我达成交易,就意味着会受到另一位外神的厌恶。”尤兰达忽然向前迈了一大步,靠近蜷缩的小萝莉。她的声音顺着哈莉的耳蜗,一直滑入褶皱的大脑:“以你聪明的小脑瓜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对吧?”   哈莉想到了。   从尤兰达女士的‘比赛’中想到的。   喜欢一个人时,连她的宠物都那么可爱;讨厌一个人时…   可惜。   尤兰达所言的诱惑力太强了。   森月纱说过,姐姐、妹妹的称呼是唯一的,属于某个被称为变命师…什么的女孩。   不属于自己。   她也想做姐姐那个永远的唯一。   哈莉眼眸晦暗。   芭丝特女士的神术只能在这个世界有用,而所谓巫师的魔咒…那天,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娜吉妮是怎么随手掀翻三名成年男性巫师的。   他们的魔咒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她必须变得更强。   非常强。   “当你准备好后。”   “于夜晚呼唤我的名。小家伙。”   尤兰达周围的环境开始崩解。   哈莉像被涡流吸入的垃圾碎片,冰冷的水汽敷在她的外皮上,在眨眼见变的牢固、黏着。   她被粗暴的扯出了梦境。   从柔软的地毯上醒来。   月亮悬在窗外。   还是夜晚。 Chapter95 采访   “你怎么看待抚养了你十年的亲戚?”   “…他们,很好。”   “据我了解,他们可并不是‘很好’。”   “…真的很好。”   “你和神奇动物生活在一起?”   “…是。”   “能告诉我是什么动物吗?”   “一只树鼬…她离开了。”   哈莉对面这位架着镶嵌珠宝、细长玳瑁眼镜儿的女人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卷发——怪里怪气的大卷儿。再配上大下巴,抹了劣红色的厚嘴唇儿,给人一种精致的恐怖感。   她的手指粗肥,每一根都涂的红红的;桌子上摆着她的鳄鱼皮手袋,记录交谈的纸和一杆深绿色的自动运行的羽毛笔。   中年女人问出问题后喜欢时不时朝哈莉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牙齿很白;她穿着一身嫩绿色的常服,面儿上泛光;凸起的脚面从高跟鞋口挤出来,衬的小腿粗壮。   她是丽塔·斯基特(Rita Skeeter)女士。   来此采访哈莉的记者。   ‘你知道《预言家日报》吗?’   哈莉吃完早饭就听见她敲门。   由于姐姐的日常‘养生睡眠’一般会在下午结束,娜吉妮则被迫充当蛇形抱枕,做完早餐后就匆匆上了楼——开课的迈尔斯爷爷不在,两小只在后院玩。   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此时的哈莉多想有个姐姐的侍从陪自己。   她有点搞不定这次‘采访’了。   面前的丽塔·斯基特女士总有些问题显得很难回答,而她又有些咄咄逼人。   “我听说,你的姨夫姨妈——弗农·德思礼和佩妮·德思礼对你并不友好,包括他的儿子达力。我能否这样猜测:你的到来并不受到这一家的欢迎?”   精致优雅的女人翘着腿,拈着兰花指推推眼镜。她只需要问出问题,神奇的羽毛笔便会在纸上自动记录。   虽然哈莉看不见纸上写了什么。   “她……姨妈很欢迎我。”   “哦是吗?”丽塔·斯基特笑了。   哈莉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怜悯与嘲讽。   “希望你说实话,波特小姐。或许你能欺骗康奈利·福吉先生,可你骗不了我——毕竟我不是老,男人。也不喜欢小,女孩。你说呢?”   不自然的断句。   哈莉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丽塔女士…”哈莉只能按照赫拉最近教她的话,搪塞记者:“我只是寄了封信。没做其他事。”   “嗯…信,你没见过康奈利·福吉先生?”   哈莉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那是谁。   “魔法部部长,你应该知道‘部长’的权利有多大吧?”   丽塔·斯基特扬起脸,用手指肚轻轻推了推睫毛——确保被施咒的睫毛还像苍蝇腿一样上翘且根根分明。   “我不知道,女士。我只是寄了一封信。”   “嗯…让我们换个角度:你对年长的男人怎么看?”   现在,哈莉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鄙夷了。   她对此很敏锐是因为在这十年间,类似的情绪经常出现在弗农·德思礼和达力的眼睛中。   “我…没有看法。”   丽塔·斯基特向前拱了拱屁股,拉着椅子靠近哈莉:“不尽然吧。你现在住的地方…据我打听,可是属于一位麻瓜的。”   迈尔斯,迈尔斯爷爷。   “爷爷很好,他让我住在这里…”   羽毛笔刷刷刷的写着。   “哦,很好,好人。你很喜欢这个‘迈尔斯爷爷’?”   丽塔·斯基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波特小姐,你有没有和这位迈尔斯爷爷单独相处过?”   单独?   虽然不明白记者的意图,哈莉还是十分敏锐的摇了摇头。   “没有。”   她觉得有也得回答没有。   “没有?他对你怎么样?”   “很好。”   “他喜欢抱你吗?”   沉默。   爷爷确实抱过自己,还把自己抛起来过呢。   哈莉的沉默让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情绪。   “嗯…嗯…真不错的回答。让我想想,波特,你喜欢被你的迈尔斯爷爷抱吗?”   这个问题…   谁不喜欢被亲人拥抱呢?   即使,他不是你的亲人。   但你也能从他的情绪中感受到爱与尊重。   谁不喜欢呢?   冬天的动物不习惯春天。不代.表它们不喜欢。   “是的,我喜欢。”哈莉抿着嘴点头:“迈尔斯爷爷人很好,菲利帕和詹姆斯也是。他们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羽毛笔刷刷刷。   “所以,他才会让你住在这里,是吗?”   这两者,没什么关系吧?   哈莉疑惑:“我?是姐姐让我住在这儿的。”   姐姐?   丽塔·斯基特眼睛一亮。   “你还有个姐姐?”   “是…偶然认识的。”哈莉不想多谈森月纱的事儿,到现在为止,她越来越觉得面前的‘阿姨’古怪了——她问出来的问题透着一股陷阱的气息。   遗憾的是,即便再聪明的孩子,也被年龄所限制着。   不到十一岁的警惕心对于丽塔·斯基特来说没什么大用。   女人微笑着换了个话题。   直到午间,这场漫长的采访才算完毕。   丽塔·斯基特心满意足的合上记录本,把羽毛笔插回口袋,和哈莉道别。   “一次圆满的访问,哈莉·波特小姐。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哈莉只想看看那张纸——那本记录簿上写了什么。   “哦,这可就涉及了记者的秘密了。”   丽塔·斯基特摇着头,头上的金色大卷儿也跟着晃来晃去。“你可以等几天,几天就行。留意《预言家日报》,我会把你写的很招人喜欢的。毕竟你也算大名鼎鼎了,不是吗?”   哈莉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她到底因为什么在魔法界出名。   丽塔·斯基特眼神奇特的盯着她:“你竟然不知道?”   她摇头。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她抽出笔刷刷刷又在本子上记了什么,“真棒…太棒了…”   “丽塔…斯基特女士。我到底…”   “我可不能告诉你。有麻烦会找上门的。”女人勾起红唇,弯腰,有些粗暴的撩起哈莉前额的黑发——露出那枚闪电形的疤痕。   说实话,已经有些淡了。   “真棒…”   “哈莉·波特。”   “你可给了我个大惊喜。” Chapter96 蒂芙尼和它们的感谢   上午的采访让小哈莉脑袋发蒙。在某只兔子起床后,她就赶紧把一切交代了。   然而,森月纱也不清楚。   “回头我帮你问问。”大包大揽。这个‘回头’又不知道回哪年去了。“出名不好吗?”森月纱很奇怪哈莉的反应:“我还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谁呢。”   娜吉妮心说凡是你搞过破坏的地方…   都知道你是谁了。   “她看了我的疤。”   哈莉突然开口,看向嘬勺子的姐姐:“芭丝特女士…似乎对我的疤痕…很不屑?”   她第一次和森月纱见面时…   森月纱也谈起过这道疤。   所以,这条疤痕到底有什么问题?   “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有趣。”森月纱把那柄勺子舔的像镜面一样,看了眼厨房,又偷偷摸摸的拧开桌上的糖罐子——里面盛着满满当当样式各异的小碎糖。   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听我的没错,小翡翠。无聊的生活比什么都可怕。你头上的小闪电能让你过得更有意思,不好么。你看看我,每天都——”   “每天都偷偷吃零嘴,特别是在我将要准备好下午茶的时候。”   娜吉妮的声音离得很近。   似乎就在头顶。   森月纱叼着勺,僵硬的捅了捅哈莉:“咳,你帮我看看娜吉妮在不在我背后…”   在你脑袋顶,姐姐。   森月纱:……   糖罐子被没收了。   “我能吃的下!我都能吃!”   “姐姐,娜吉妮只是担心你吃太多糖…”哈莉贴着森月纱坐,小手一下一下的给这只吃不到糖泫然欲泣的‘成熟姐姐’顺毛。“一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等一等就…”   等一等她的糖也回不来了。   “娜吉妮就是不想让我高兴。”   “怎么可能…”   “你也是。”   “我更不可能…”   “那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带了两包小软糖上楼你藏哪儿了?”   哈莉一哽。   兜兜转转还是绕回来了。姐姐,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不能。我能耍赖为什么要硬挺着。快点,你藏哪儿了。”   哈莉叹气:“就在——窗外?”   啊…?   森月纱还想问,却见哈莉抬起手指玻璃窗。   “窗外…”   窗外有个人。   正隔着玻璃朝两个姑娘招手。   一个细瘦的,穿着条黑蕾丝百褶裙女人。   她中分式微卷的白发垂在胸口,像雪花落入火堆一样浅软的随着午后穿过街区的风而齐齐向左飘着。   她有一双淡灰色的眼,寡淡的脸色;仿佛醉醺醺的画家握着笔很随意的向上一挑的鼻尖儿;她的唇角向两边扯,然后再向上,勾出笑。   哈莉指指自己的黑眼镜:‘我?’   窗外的女人笑着点头:‘你。’   ‘我…?’   女人轻飘飘的前几挪了几步,屈指敲敲玻璃,发出叮叮的声音。   ‘你。’   她隔着玻璃。   哈莉扭头看森月纱。“姐姐…她…找你。”   “明明是找你的,小哑巴。快去开门。”   哈莉眨眨眼,跳下椅子,踩着拖鞋开门。   白发灰眼的女人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金色。   “请问找…”   她忽然俯身半蹲下来,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哈莉·波特。她开口时,就像一只舒展羽翼在林中穿梭的雀鸟般轻快。   “你好,哈莉·波特。”   女人弯着眼,密黑的睫毛藏不住欢快。   “我们要怎么感谢你呢?”   什、什么?   她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您…是…”   “我是蒂芙尼,哈莉·波特。我为你而来。”声音静静往下沉,飞翔的雀鸟便收拢羽翼,化成了一泉叮咚作响的清溪。   这是她给哈莉的第一感觉。   声音真好听。   “我为你而来。”   哈莉不明白。她转身看正被娜吉妮服侍的姐姐——还在和娜吉妮讨价还价要糖吃…   “那、那…那你先请进?”   蒂芙尼轻笑:“你真可爱。我可以吗?”她偏头向门内看,森月纱笑嘻嘻的对她招手。   “要喝下午茶嘛,小白?”   不能用头发颜色给别人起外号,姐姐。   …………   ……   小白…嗯,蒂芙尼,哈莉,娜吉妮,森月纱。   四位女士坐在长桌前吃小蛋糕——基本上只是森月纱在吃。   “我们为你而来。”蒂芙尼温柔的笑着,对给她倒茶的娜吉妮点头致谢,又看向哈莉:“真心的,哈莉。我们得好好感谢你才是。”   谁?   感谢我…什么?   “因为你,我们才能真正站在阳光下。”   娜吉妮听明白了,小声提醒女孩:“那封信。”   信…信怎么了?   “你的信让魔法部修改了律法,或许只是一小部分原因——那也足够了。”蒂芙尼食指绕着白发,眼里亮晶晶的:“真正的魔法法律,被威森加摩、整个魔法界认可的法律。”   她说的是那些混血生物。   哈莉不明白。在此之前,难道她们就没法出来在大街上逛吗?   “当然行,遇到危险后记得闭嘴就行。”   蒂芙尼垂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里也带着愤恨。   “此前,的确没有一条法律说混血们的坏话。”   ——但也没有一条说「它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权益」。   你的母亲在巷子里被一位巫师袭击了?   什么?你说那是黑巫师?   你怎么证明?   哦,让我看看。   …哈!你的母亲是一只动物?   不,我没侮辱她。   哪条律法注明你们这些混血和人类一样?   没有?   那么,我就得按照‘混血生物’的规矩来办。   慢慢的,细细致致的办。   办到天荒地老。   谁会为一只动物去找巫师的麻烦。   你在开玩笑。   ——蒂芙尼她们曾经的生活比这些还要惨烈。   然后,哈莉的信让这一切变得不同了。   一切都不同了。   蒂芙尼兴奋的按住桌子,脸上的雀跃与感激几乎要溢出来:“一切不同了!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律条!”   也许依然会有鄙视,也许,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仍有迫害;但是,在光明的地方,一本厚厚的法文条律压在了邪恶者的身上。   这些不被承认是人的男女,终于能够通过‘正当的方式’来捍卫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朋友。   她们能大方的站在阳光下,面对残酷了。   有没有这两条法律,对她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谢谢你…哈莉。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哈莉糯糯的叫了声森月纱,任由蒂芙尼拉着自己的手,整个人显得很无措。   毕竟,她清楚。这些都是赫拉的功劳。   或者说,是赫拉和某个古埃及男模的功劳。   “我听见了‘们’?”森月纱瞥了眼窗子:“很多人吗?感谢哈莉?”   很多人。   蒂芙尼只是前哨。作为‘动物’里最擅长施展幻影移形的巫师,她被选来接触哈莉。   “我们准备了一个感谢会,你有时间吗?”   白发姑娘发出邀请,连带着娜吉妮和森月纱。   哈莉摇头:“其实…这些都是…”   “我们必须这样做!你是我们的恩人,小哈莉。言语不足表达万一,请让我们——让我们——”   蒂芙尼激动的着看她。   森月纱捅捅小鹌鹑,在她耳朵旁嘀咕:“魔法界很好玩。我就是在一个马戏团里捡到的娜吉妮…没准你也能捡个什么比吉妮之类的…”   姐姐…   “去吧去吧,那儿的零食都很好吃。别担心。赫拉做的事放在你头上,不愿意的话…晚上你们俩找个游戏决斗?”   听了半天完全不在同频道的话,哈莉无奈的朝蒂芙尼点了点头。   “好…我先去换一件…”   下一刻,一股特殊的波动充斥了房间。   魔法。   女人拉住了哈莉和森月纱的手,让娜吉妮也抓住自己手臂。   “太好了!欢迎,欢迎你们!!”   “等、等等——!”   她和姐姐还没换睡衣呢!   四个人消失在客厅里。 Chapter97 成衣店   漩涡吐出四个人。   这是哈莉·波特第一次进行幻影显形。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胶皮吸管儿吸进去又吐出来,吸她的人肺活量还不小。   “欢迎来到对角巷!哈莉!”   这里可没有麻瓜的购物市场那么的繁华,大概是巫师比较稀少的缘故;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餐厅和小商店,但人数都不多;有些店铺的还支着色彩鲜艳的遮阳伞。   “啊。我有几十年…没看到这里了。居然还是这么脏乱差。”   森月纱伸了伸懒腰,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看她的古怪眼神:两小只穿着睡衣,娜吉妮穿着居家女仆套装。   奇怪的组合。   “对角巷这个时候不怎么热闹,还没到开学季,人不多。过一阵你就知道这些铺子有多么火热了。”蒂芙尼弯下腰给小哈莉解释,然而女孩只看向蒂芙尼身后的森月纱——捉住女人一头白发攥在掌心里揉搓。   像冬天玩儿雪一样。   “我们,是不是得——”哈莉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脚上蹬的小绒绒拖鞋。“是不是得…”   蒂芙尼大笑:“交给我!来这儿,跟我来!”似乎到了魔法世界,这只白头发的年轻姑娘更活跃了一些。   她指着不远处的大牌子下那间脏兮兮的店铺:   “脱凡成衣店(Twilfitt and Tattings)。”   比起另一家,脱凡成衣店显然更高级。   “我真不理解巫师们的‘高级’原来是这样的。”娜吉妮轻嘲道:“我一直没弄懂他们的审美。”   「我还以为你会很怀念你的源世界。」   怀念?   娜吉妮侧着脸,看向匆匆而过的一个个黑袍子。   “这个世界比外面的更加冰冷,赫拉。”   电子姑娘声音温和的安抚女仆:「我可以制定一份完备的魔法界毁灭计划,在阿纱那边很容通过的。」   娜吉妮:……   这就是你安慰人的方式?   「讨厌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毁灭它。我理解的有错吗?」   “看来你要学的也不少。”   赫拉不明白娜吉妮的意思:「如果你担心阿纱,我会做一份让‘毁灭魔法界’也变得很有趣的计划。阿纱应该不会感到太无聊。」   “世界上不是只有黑和白。”   「世界上可以只存在我们喜欢的颜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你很不喜欢这些巫师——我知道你的过去,娜娜。」   娜吉妮没回答。   森月纱的每个侍从都奇奇怪怪的,现在看来,她和赫拉在某种程度上也没什么区别。   推开门,店铺里面的空间比外面要大很多。   一股老木头的气味。   排成几排挂在墙内的凹槽里的款式单一的长袍,五颜六色的帽子,还有几双脏乎乎的皮靴扔在墙角。彩灯条从天花板垂下来,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材质不同的剪刀与尺子。   “您好…嘿!蒂芙尼!今天怎么有空?”   这家店在有钱巫师的圈子里很出名。   娜吉妮想,也许是因为魔法界能做衣服的地方不多了吧。   一个男性妖精混血挺身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屈屈膝,迈开短腿朝蒂芙尼跑了过来。他胸前的宝石挂坠晃来晃去。   女人蹲下和他拥抱:“嗨!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妖精看向蒂芙尼身后的三人:他那双在厚眼皮挤压下的小眼球转了转,最终,视线聚焦在哈莉身上。   “啊哈——瞧瞧我看见了谁!”   哈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最近日子里发生的事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世一定有什么‘问题’——至少魔法界的人对她都很熟悉,无论是西弗勒斯先生,还是那个说话讨人厌的独眼龙,或者丽塔·斯基特女士。   所有人都好像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我当然!我的荣幸!哈莉·波特!大名鼎鼎的姑娘!”   哈莉被和这位热情的妖精先生握了握手。   他看起来更高兴了。   “我不敢相信这么快能见到你!看起来他们的决定没错,蒂芙尼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是吧?”眼睛小的生物不太适合挤眉弄眼,会看起来像个表情丰富的瞎子。   “快来!里面来!蒂芙尼,你怎么会让哈莉穿着麻瓜的睡衣。”   妖精拉着懵了脸的小萝莉往店里走。娜吉妮‘哼’了一声,陪着森月纱跟在后面。   这两个鬼玩意儿无视了她的主人。   “小翡翠的主场嘛。娜吉妮,你喜欢这里吗?”森月纱忽然仰头看着自己的女仆。她眼里的关心很明显:“要不,我们找个马戏团放把火怎么样?”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侍从。   真不怪赫拉。   “主人…”娜吉妮头直疼:“我很好。”   “你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好。我带你去探险怎么样?”   娜吉妮揉着太阳穴:“你说的探险不会是古灵阁吧…”   森月纱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然后,你探险的目的是找宝藏。   去别人家的银行里探险。   “我很好,主人。”这么一打岔,娜吉妮也顾不上琢磨巫师那点儿破事儿了。“别折腾,老老实实的。”   “喔,那你还难过吗?”   “从成为你的侍从那天就顾不上难过了。”   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给你擦屁股。   蒂芙尼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蹦出来,提着一件绿花纹的巫师长袍:“聊什么呢?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聊擦屁唔——”   白发的姑娘没反应过来:“…擦什么?”   “马戏团。”娜吉妮捂着森月纱的脸,把她搂进怀里,面不改色:“聊马戏团。”   “哦,那可是个不好的地方。”   “因为不提供午餐嘛?”   “因为…”蒂芙尼脸色沉了沉:“很多加入马戏团的孩子都不是自愿的。”   娜吉妮嗤笑:“很多?我猜是全部吧。”   这话反而让蒂芙尼脸上的阴郁消散了不少。年轻女人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娜吉妮,半晌,她忽然随手将袍子挂到一旁,脸色激动的向前两步,鼻子在娜吉妮的周围嗅来嗅去——像只小狗一样。   “…我…我好像闻到了…”   娜吉妮冷着脸推开她。   “退化的厉害。” Chapter98 凉飕飕巫师袍   蒂芙尼曾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位女士。   血咒兽人。   她记得女人身上的气味,某种散发着恶意的诅咒。娜吉妮身上的很淡,淡到不注意几乎察觉不到的程度——蒂芙尼很难想象现在的魔法界居然还有血咒兽人的存在。   娜吉妮说:“大多数都被扒皮抽筋制成衣服靴子和魔药了是吧。”   “…抱歉。”   蒂芙尼犹豫了一下:“我的祖母有媚娃血统。”   这算是相互交底了。   “我看得出来。”娜吉妮扫了眼蒂芙尼精致的面容。媚娃混血没有丑的。斯肯德原来玩死过一只男孩,很漂亮的男孩。还是娜吉妮带着几个倒霉蛋帮他收的尸。残缺不全的。   ——从确认了娜吉妮血咒兽人的身份开始,这只小混血就叽叽喳喳的围在娜吉妮身边问东问西,从‘你是怎么摆脱诅咒’,到‘你在给她做仆人吗’;从‘你们打哪儿来’,到‘你的主人是来自大家族吗’…   反正媚娃那点儿好奇和活泼劲儿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很烦,但森月纱愉快。   她可算找着讲故事的人了。   “…我一把推开大腹便便的男人,抽出魔杖指着他说:你不能带走娜吉妮!从今天开始,她属于我了!”   小个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白头发姑娘托着脸,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就这个跟森月纱等级持平的脑子,难怪需要魔法部修改法律。   “哈莉?喔,我在袜子堆里捡到的。嗯?不不不,麻瓜和巫师不同蒂芙尼。他们喜欢把袜子堆到半人高。那天我正好去购物,发现袜子堆里有一双绿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你可不知道我把哈莉从袜子堆里拽出来的时候她有多‘好闻’。咿——”   姐姐,我还在现场。   编故事,是不是得等本人不在的时候。   哈莉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正和身。她刚从换衣间里出来,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声脆脆。   故事大王。   “我能不能不在袜子堆里被你捡到,姐姐。”   “哇,你这身也太好看了吧!”   森月纱的惊讶不止让哈莉高兴,她后面的妖精更高兴——皮尺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攥着一根碳笔。谁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人夸奖呢?   “无可挑剔的袍子!我也要一件!”   “姐姐,这个袍子并不适合…”   “你这只心机绿鹌鹑,自己穿得好看不让我买。”   “不是,我是说,有些方面并不适合…”   “我就要,娜吉妮,我要穿。”   娜吉妮有什么办法,朝妖精先生点点头。“我会支付报酬。”   蒂芙尼抢着掏出一个小袋子:“当然是我付了,娜吉妮女士。”在得知她和自己属于同个群体后,蒂芙尼不仅对她,更对能平等善待娜吉妮的森月纱抱有同样的好感。   “谁都不用付。”   妖精先生笑嘻嘻的拍了拍胸脯,脖子上的宝石挂坠当啷响着。   “小哈莉做的事,一百件、一千件袍子都不够。”年轻的混血妖精咧着满口尖牙:“我的身份还要好一点,毕竟…它们掌握着古灵阁。蒂芙尼和其他人过的可不怎么样,哈莉,你可太了不起了。”   “说起来,您要不要也换一身?”他问女仆:“我们的袍子都有自动清理功能,除了比某些‘擅长’打折,靠着学生才能活下去的二等店成衣慢了些之外,没有任何差过她的。”   算了吧。   娜吉妮很清楚哈莉为什么阻止森月纱换袍子——就算让森月纱穿着睡衣上街也要阻止。   因为…   嗯。   森月纱有个小习.惯,不适合穿长袍,尤其是这种没有内衬的单件巫师袍。   “她对你很好,是吗?”   三个姑娘一个妖精在厅里聊天,等着某只换衣服的兔子。   “她是我的主人。”娜吉妮说。   蒂芙尼摇头:“主人…这个词太沉重了。”   有些家境殷实、富有权柄的混血还好一些,至少她们在魔法界活动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像蒂芙尼这样的,或者一会欢迎会上的某些神奇动物混血…   就差很多。   用巫师的话来说,‘臭水沟里的老鼠而已’。把一只老鼠放上试验台,你需要付出什么呢?   半枚西可。   “我打断过一位巫师的手。”蒂芙尼悄悄告诉娜吉妮。“他把我骗到了一个被魔咒锁死的房间里。”   姑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她就是对娜吉妮很有亲近感——或许是除了血咒兽人之外,娜吉妮身上散发的某种能让人安心的气息。   或许,是羡慕森月纱和她的关系。   再者,就是危险感。   媚娃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以及动物混血带来的对强大的渴望。   很复杂的情绪。   但她是善意的。   “打断?你应该杀了他。”   蒂芙尼在娜吉妮冷淡的表情中看到了愤怒。   “别以为法律的修改会让世界不同。蒂芙尼,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人,和几十年前没什么区别。”娜吉妮告诫她:“也许两条修改,会给你们带来更严重的灾难。”   明面上干净,私下里猖獗。   “那也要谢谢小哈莉。”蒂芙尼似乎很乐观,她弯下腰看着哈莉·波特:“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女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们会保护你的。假如有什么人找你麻烦的话。”   保护…   哈莉摇摇头:“我能保护自己,能保护姐姐和娜吉妮。”   蒂芙尼古灵精怪的挑起眉毛‘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守护…嘻嘻,你很喜欢你的姐姐吗?”   哈莉点头。   “你一定会是个强大的巫师!”   是啊,娜吉妮想。就是心软且正直而已。   她觉得赫拉做这些完全没有意义。换成我妻由乃倒还有点可能…不,得是东条葵。估计那颗野心勃勃的毒苹果巴不得作为‘拯救者’出现呢。   ——方便她控制这些愚蠢的动物们。   换成哈莉是不行的。   利用周围一切可利用的,将它们变成自己的力量——这件事说容易,做起来可绝没那么简单。   小家伙终究只能得到感谢。最多,最多再加上偶尔的帮忙而已。   她控制不了这些动物们。   “我出来啦!”   森月纱掀开厚布帘,穿着一条纯黑绣金边的长袍蹦跶蹦跶的跑过来。   “但是有点冷,娜吉妮。”   哈莉捂了捂脸。   姐姐…   都说了你不能直接穿…   “走路就还可以。”   森月纱拎着袖子在三个人面前左几步右几步:“但是跑的话,会冷。”   “娜吉妮要试试吗?袍子看起来没办法在冬天穿了。凉飕飕的。”   你里面哪怕穿只袜子都不至于凉飕飕,主人。 Chapter99 混血们   买好穿的,磨蹭磨蹭,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去吃饭。   蒂芙尼约好的几个人。妖精先生把店交给一个瘦高的、长着类似小猪鼻子的男孩,换上了一身绿红紫交织的线衣套装——这些人的审美真该好好调整一下了。   “破釜酒吧?”   哈莉跟着念了一遍:“酒吧?”   这么说吧,魔法界的一切都透着某种奇怪的‘规矩’:譬如「魔法」绝对不能和「干净整洁」放在一起,得插在「古老」和「穷破」中;同样的,还得配上「古板」和「傲慢」。   他们不会生病么?   “吃饭前,它们洗手吗?”   哈莉的问题被娜吉妮划了个叉。   不会,至少在她那个年代,不会。   破釜酒吧给哈莉的感觉更不好了,比起刚刚的成衣店,这里既昏暗又简陋,一个吧台,阴影里码着桌椅。她不是谁家的小公主,只是在和森月纱相处的日子里有些观念转变了而已。   比如姐姐说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保护我?你每天都在说服自己接受那些难忍的环境,保护我?诶,我可不会跟你一起受罪’;‘凑合?我能躺着为什么要坐着?’   ——更何况,她早在森月纱和娜吉妮身上见过了「魔法」,比眼前的一切更早;她被神明关注,芭丝特将具有魔力与神性的符文烙印在她的额头;一位自称‘尤兰达’的外神和她做了交易。   哈莉·波特是见过市面的孩子了。   她不会被眼前移动的砖墙、自己给自己倒酒的木杯以及侃侃而谈的鹦鹉所打动,从而像个没去过动物园的孩子一样大呼小叫。她自己没留意的是,从那颗玻璃珠一样荧绿的眼球里所冒出的不仅是敷衍,还有一些高高在上的嫌恶。   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我们就在这儿…在这儿…”   哈莉吞吞吐吐,森月纱倒高兴的不得了。   是呗,兔子在哪儿都是蹦。   “给我来一盘两种吃法的说话彩色鹦鹉。”   那是店主的宠物,主人。   蒂芙尼和妖精先生领着三个人转到远离吧台的一角,桌子在阴影里。头顶悬着不怎么亮的灯。稍微晃晃就扑簌簌落尘的那种灯。   “嗨!我们开始吧?”   蒂芙尼自然的打了招呼,娜吉妮这才看到座位里的人——英俊的棕卷发,消瘦的年轻男孩;身材高大到异常的满脸横肉的壮汉;和哈莉一样小只,却长相老成满头红发的女性:她正两条腿悬着踢来踢去,一边敲桌子一边打量她们呢。   “我的朋友们!这是哈莉,哈莉·波特!哈哈哈,我把她带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壮汉率先起身,推开刺啦作响的椅子,高大的身材几乎能让他的头顶撞上悬灯。他表情严肃的蹲在哈莉面前,看着缩缩脖子又强硬钉在原地的女孩,咧开嘴。   “你比我想象的要小的多。”   “你吓着她了,扎尔斯。”身材娇小的女人撩开绒盛的红发,将自己的脸完整的露出来——不仅成熟,而且多少有些畸形。   “我的朋友们!小哈莉,别害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这是扎尔斯。”   壮汉挠挠头,顺便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嗨?”   “他有四分之一巨人血统,很温柔。你需要取挂在树上的飞贼可以找他。”蒂芙尼笑吟吟的指着另一个男性:英俊消瘦的,更为年轻的棕发男性:“这是曼尼,狼人。”   接着,是最后娇小的女性。   “朵因,很稀少的妖精血统。”   娜吉妮笑笑,“很高兴见到你们。这是哈莉,哈莉·波特。我是娜吉妮,我的主人:森月纱的女仆。”她欠欠身:“很高兴见到各位。”   朵因肘了肘曼尼:“哇哦,她可真有礼貌。”   “你这样就很没礼貌,朵因。”   这位狼人混血的年轻男孩有些刻板。他掸掸旧了吧唧的破西服,站起来回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我们非常感谢哈莉·波特的帮助,这得以让很多生活在黑暗中的同胞重见光明;我是曼尼·斯莱因。”   “刚才蒂芙尼介绍过了,你怎么每天都发病。”朵因撇着嘴看向哈莉:“他就是这样,喜欢纯血那一套东西。而且我猜他马上就会告诉你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还是贵族的事儿了。”   棕卷发的年轻男人加重语气:“他就是一位贵族。要不是中间出了岔子…我们不会这样。”   “你听听就好,这跟月圆时变身一样,曼尼的两种病:狼人病和贵族病,”这位朵因小姐十分健谈,几个人落座后,很快就把气氛炒的热乎乎。   她说了一些小群体中的趣事糗事,引着话题,哈莉也渐渐跳出了对环境的嫌弃。   她感觉这几个人还挺不错的。   巫师们为什么要敌视这群人呢?   她们很友善,也很有趣。   虽然穷了点。   “因为我们很珍贵,小哈莉。”混血巨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假设有天,你的头发、眼皮、指甲、皮肤、心腱、神经、血液、脊骨——都能变成闪亮亮的黄金和咻咻放光的材料。”扎尔斯交叉的抱住手臂:“那时候,你会发现,其他人看你的眼神会不一样。”   原因是这样吗?   “也可能是其他的。”蒂芙尼托着腮,一脸不在意的插话:“假设有一种动物叫‘猫人’,那么就证明…”   就证明它的父母有一方对猫咪做了不好的事。   动物的后代,混杂着动物的血脉。   就是动物。   哈莉对此没什么可说的。或许很快自己也不属于‘人类’了。   “猫人?那不是很可爱。”森月纱竖起耳朵,眼里亮晶晶的:“人类太乏味了。”   这句话让桌上的所有人侧目。   “你是认真的?巫师?”   扎尔斯眯起眼睛,满脸横肉的半巨人很有威慑力的前倾了身体,看着森月纱。   “喔,当然。”   小兔子指指自己:“我也不是人类,真可惜。我要是猫人就好了。”   她张开嘴,吐出鲜红的舌头。   ——那条舌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很快拧成了一条肉色的触须…   “猫人…我有个想法…”   森月纱没理会他们的震惊,捅捅娜吉妮:“你说,给芭丝特找个棒小伙怎么样…一个猫人小宝宝我们抱去给艾丽娅奶奶养…”   别作了祖宗。   你善良的小翡翠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Chapter100 草莓小喷泉   气氛只是短暂的冷淡了刹那——在大家看见森月纱的舌头之后。   很快,又热烈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   大家都是同族。都属于被遗忘、被唾弃、经历过黑暗的同胞。   “我没有,我不是,我过的还挺好的。”森月纱扭扭腰,贱兮兮的探出脑袋:“有吃有喝,每天还能照顾(虐待)猫猫们,还有小鹌鹑陪着我;有假发先生,小三武姬,平板妖精,喷水蛇唔——”   娜吉妮没什么表情,捂着森月纱的半张脸,朝疑惑的各位点了下头。   “她间歇性抽风,你们明白吧,血脉里的诅咒。”   几位混血心领神会的颔首,看向森月纱的眼神也带上了怜悯和悲伤…   她可真可怜…小姑娘…   砰。   蒂芙尼拍了下桌子:“好啦好啦好啦!来吧!我们不能光在这儿说呀。”白发姑娘一转温婉,豪迈的撸起袖子,站起来,一只细长棕皮靴踩在椅子上。   “哪个混蛋想喝成鼻涕虫?!”   “我我我我!!”   “来点儿烤植物,三块熊排,巨鸟翅尖儿。酒,还有酒!”   反正…   都是稀奇古怪的食物,酒也是。   哈莉看着端上来的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怪味菜,皱着眉扎起一块。   想了想…   “姐姐,我喂你。”   森月纱:……   你给我起开。   “熊排,你不吃吗?”哈莉很无辜的举着叉子,“肉。”   “我来之前刚喝完下午茶。”   “可你说没吃饱…买袍子的时候我听见了。”哈莉又把叉子往她嘴边怼了怼:“很香。”   很香你怎么不吃。   “你姐姐就是不好意思,你热情点就行了。”娜吉妮在一边挑事,心里笑个不停。你总算吃一次瘪了:“喂给她,她就喜欢被漂亮的小姑娘喂食。”   哈莉·波特眼神闪烁。举着叉子的手没动,眉眼却向下坠了坠,娇憨的挤着声音:“姐…姐姐…”   森月纱:“啊~”   娜吉妮:……你这个弱智。   反正吃完了确实脸色不怎么好看。   娜吉妮快绷不住笑,结果哈莉又插了一块朝她递过来。   “娜吉妮姐姐…”   森月纱:哈哈哈哈哈哈!   娜吉妮抗拒,但无果。   主仆二人谁也没得好。   “你都跟森月纱学坏了,哈莉。”娜吉妮揉着腮帮子。那块肉不仅不好吃,而且非常难嚼,简直就是一块鞣制过的臭皮子。   哈莉笑的可开心了。   这是多日以来,魔法界第一次让她快乐而不是愤怒或难过。   和姐姐,和这些稀奇古怪的朋友,和娜吉妮。   唱着歌,吃着难吃的肉,馊掉的酒与饮料;骂着魔法部,偷偷听皱巴巴的妖精聊她隔壁那个一天吃十多吨饭的胖女人,听巨人先生讲他是怎么用了三个小时才说服一个走丢了的小男孩相信他并带他找到家长。   真好啊。   这就是姐姐说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她漫长的生命中,在遇见我之前,每天都是这样吗?   “不全是。”娜吉妮用赴死的心态咽下酒水,重重嗑响木杯子:“有时候会让人很头疼。”   “我…不觉得?”哈莉摇头,“姐姐很乖。”   “你慎重用词。”   娜吉妮挑眉:“接触时间太短。你跟她相处一年试试就知道了。”   …我会知道的。   而且,娜吉妮感到麻烦,是因为她根本不具备照顾姐姐的能力。   我可以的。   哈莉意味不明的朝娜吉妮笑了笑:“我在努力。”   “努力什么?”曼尼呲着犬牙撕开一大块熊排,半张脸吃的油乎乎:“努力什么?需要帮助么小哈莉,我们可都是好手。”   哈莉规规矩矩的道谢:“努力变强,保护姐姐。”   哦,姐姐?   几个人看看森月纱。   或许,‘信’中那句「和混血生物在一起很久」,就是指的她吧。这位‘森月纱小姐’,不知是什么混血。小哈莉,想要保护她,才有了那封信。   “娜吉妮也是呢。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她是…她是那个…”蒂芙尼神神秘秘的做了个手势:“她比我们都要厉害。”   血咒兽人。   主仆二人都是混血啊。   那,小哈莉的担子就太重了。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我。”半巨人扎尔斯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闷响——如果那只手能擦干净再摸衣服就更好了。“蒂芙尼是逃生大师,我们可不是。我的盔甲护身可是让曼尼犬都头疼的。”   “是狼。扎尔斯。我如果叫你傻大个,巨大症患者,你也不乐意吧。”曼尼斯斯文文的切开肉排。他领口还系着块脏乎乎的餐布,仿佛此刻身处的地方并非简陋的酒馆儿而是什么上流餐厅一样。   不得不说,他同伴对他的吐槽是正确且精准的。   喜欢装贵族的狼人。   “我们都是很强大的施法者。如果需要帮忙,哈莉,知会我们就行。有恩必报,贵族的传桶。”   我怎么不知道贵族有这个传统。   “是‘传统’,贵族先生。你连字都说不对。”朵因把烤的发黑的植物根茎吸溜进嘴里,抹了抹手背,擦在扎尔斯的袖子上:“‘传桶’?你们贵族都不上学吧。”   曼尼很明显的黑了脸。   “传桶,哈哈哈哈哈哈…”   扎尔斯大笑。   餐具叮当撞响的期间,森月纱跳出座位,跑到吧台去逗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不久后,又端着几杯饮料走了回来。   怎么说呢,蒂芙尼看着那杯粉色的欲言又止。   在她把它递给哈莉后。   “水草茶,菜单上说是取自春天的淤泥中…很清爽,要试试不。”   森月纱抱着一杯绿了吧唧浑浊不清的饮料。   哈莉感谢,并拒绝。   选了那杯粉色的。   蒂芙尼耸了耸喉咙,犹豫:“小哈莉…”   “嗯?”   “…没事。”   因为她已经看见哈莉在吸了。   草莓味儿的,很甜,里面还有沙沙的类似果肉一样有嚼劲的小颗粒。   这杯好喝!   比馊了的酒好喝多了。   “是嘛。”森月纱幸灾乐祸,因为娜吉妮也选的是粉色的。   ——桌子上所有人都没碰这几杯粉色饮品。   “菜单上写的名字叫「女妖之吻」。”   “女妖…吻?”娜吉妮看看杯子,又吸了一大口:“名字还挺好听。里面用的草莓真新鲜,我很难想象这家老酒馆还能有这种操守,用新鲜的水果。”   哈莉小仓鼠一样边嘬边点头。   “是呀是呀,好听,也货真价实。”   森月纱重复菜单上的文字:“用碾成粉的、换牙期的女妖牙齿与唾液做出来的饮品。据说,喝下整杯女妖之吻的女性,能增添不少魅力——我倒觉得它们制作这种饮品时的方法可以深究喔。”   “会不会是抓着女妖的脖子,使劲儿扣它们的嗓子眼儿之类的…emm…”   “使劲扣,等‘有嚼劲’的果肉喷出来…”   在森月纱开口讲配料的时候,几位混血很明智的推着椅子远离了娜吉妮和哈莉。   这个森月纱…她跟自己的女仆到底有啥仇?   她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不喷清水而喷草莓汁的喷泉。   两个泉眼儿的。 Chapter101 发病的陆地海豚   实际上,原料没那么恶心。   只是毛发而已。   “清理一新(Scourgify)。”   娜吉妮惨白着脸,拔下盘头的折扇对着自己和哈莉挥了挥。   然后…   两个人无比愤怒的死瞪森月纱。   “咳,我就是好奇…”   “主人。”   “不是,你们自己非要喝,我明明…”   “姐姐。”   女仆和小萝莉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杯没动过的‘草莓汁’。   …不要这样啦。   开个无伤大雅的喷泉小玩笑嘛。   蒂芙尼搂着妖精先生看好戏,几个混血吵吵闹闹的嚷嚷着:“喝掉!喝掉!喝掉!”   森月纱:……   “谁知道它们用的是哪儿的毛发…脏死了…”嘟嘟囔囔的端起杯子:“我会吐的,娜吉妮。”   “我能帮你清理,主人。”   哈莉脸瞬间通红。   她看见娜吉妮说‘清理’的时候的动作了——她舔了舔嘴唇。   小萝莉该懂的、不该懂的多少都懂点。   姐姐和娜吉妮…   让人羡慕的关系。   “…你真不是个好女仆。”   “怪我?你看他们。”娜吉妮摊摊手,在桌上划了一圈:所有人都看热闹似的盯着森月纱。   “喝掉喝掉!哈哈哈哈!”   “来吧小女巫!我们都喝过!”   “喝掉喝掉!”   森月纱:“我一会要吐你们一脸。”   起哄的讨厌鬼们。   她索性站起来,视死如归的端起木杯,咬牙念咒一样小声嘟囔:“是头发是头发是头发是头发……”   咕嘟咕嘟。   “ohhhhh——!”   “她喝啦!”   “快给她拿一杯清水!快!”   本来没什么事儿,草莓味也很浓。就是…   娜吉妮凑过来说了一句。   “主人,有的人脚趾上也长毛。”   Tadah——!   新喷泉!   今天的第二次清理一新。   …………   ……   “我真不该听你的。娜吉妮。”   森月纱嘴噘的快能挂钥匙环了。她眼底红红的,接过女仆递来的纸巾抹嘴,眼眶里还带着薄薄的湿意:“我一点主人的威严都没有了。”   姐姐你没有那种东西。   哈莉:“说起来,这里的店长对蒂芙尼小姐很尊重啊。”她记得点餐时蒂芙尼选择的菜品和数量,现在桌上的明显和点选的对不上。   多了不少。   朵因骄傲的扬起下巴:“是我。”   “很早以前,我在这儿跟扎尔斯喝酒。”   店长那只彩色多脚鹦鹉正杵在笼子下面的扫把头上打嗝。   她来到吧台要酒,鸟正巧从桌沿一头栽下地。   “她被烟叶子卡住了哈哈哈哈哈!”朵因一边踢腿一边咯咯咯的笑:“那只蠢鸟!”   鹦鹉…吃了烟叶子?   “确切的说,是‘大号魔鬼雾黄油味’烟叶。不过从那之后鹦鹉就戒烟了。”扎尔斯摸摸朵因的脑瓜,后者龇牙咧嘴的拍开他的大手。“你可以去柜台看看,里面还有卖的。对,那些玻璃罐子,上面会贴一些标签。”   这儿到没什么人抽烟,还挺好。   “我可以学着抽!”森月纱举手。   “等下辈子。”   娜吉妮‘帮’她把手放下。   几个混血开始乐。   这对儿主仆可太有意思了。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可她们相处起来又有着微妙的和谐感——像是带着女儿出来郊游的年轻母亲。   森月纱有点沮丧:“我像生过孩子的?”   我们说的母亲不是你,森月纱小姐。   “你像孩子。”   “孩子是不能做母亲的。”森月纱较真:“它自己还是孩子,怎么能做母亲。”   这都哪儿跟哪儿。   “反正自此之后,每来一次都会多出不少‘赠品’。”朵因笑眯眯的咂巴嘴。   “真是英雄之举,我替那只鹦鹉感谢你!朵因小姐!为了此举,我提议去买一袋黄油味的烟叶子抽一抽庆——”   娜吉妮把森月纱搂进怀里。   “我们不提烟叶子的事儿了。”   “喔。”   娜吉妮摸了摸森月纱的黑发:“你要学这些,晚上就自己睡。”   “我妻由乃可以跟我住一间卧室。”   森月纱打开娜吉妮的手,指着自己,满脸荒唐:“我?我会怕自己睡?我只是压根对什么黄油味什么青柠味的烟叶子不感兴趣而已。我是一只香喷喷的女孩子。”   在嘻嘻哈哈的打诨中,哈莉注意到了不同的。   我妻由乃是…?   “一个…嗯…”娜吉妮想想怎么跟小孩子解释这种关系:“你姐姐的室友?”   哈莉不明白。   “就是暂居在我们住处的女孩儿。”   “她没有自己的家吗?”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   “像我一样。”   娜吉妮心说你比她可正常多了。   “我从没见过她。所以…”所谓「住在一起」,不是这个世界,对吧。   娜吉妮揉揉这只乖巧小萝莉的脑袋:“聪明,在我们那个世界的日本。”   她真幸运…   “你也可以?”娜吉妮随口说道:“想去就让主人带你走。”她觉得森月纱真无所谓。自己家的祖宗找侍从绝对是感觉优先——她喜欢看着顺眼的就行。即便这只小萝莉可能连经过安苏娜训练的美子都打不过…   哈莉自己也清楚。   她跟着森月纱没有任何意义,她帮不上一点忙。换句话说,之前放过的‘豪言’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如果想保护姐姐…   她得做点儿什么,在这个世界。和尤兰达女士,芭丝特女士…   “姐姐,还会回来吗?”   娜吉妮摇头:“几十年前,她从这个世界带走了我。”点点哈莉的脑门儿:“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建议你还是跟上。万一我们不再来…”   哈莉没回答。   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吵闹与杯壁相撞的声音是酒吧里永恒不变的主题。   森月纱今天可开心了。   “我实在看不出你属于什么物种的混血。”蒂芙尼吐着舌头扇风,接过朵因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嘶…我就说别放那么多胡椒粉!扎尔斯!”   “…你吃的是我那块儿。”   男性还好,两位女士倒挺好奇森月纱的。能把舌头拧成结,是蛇…类吗?   “我也不、不知道…”   森月纱放下杯子,脸色不太好看。   “从我睁开眼,就没见到过父母…”   可怜巴巴的垂了眼尾。   “我独走过四季…”   “孤独一人…”   …抽泣。   又来了。   娜吉妮把哈莉拉过来,小声说:“去喊一声…”   什么?   女仆告诉她一个词。   “这样不太好吧…”   “去吧,挺好玩的。”   哈莉皱皱眉,看着一脸悲伤的姐姐;又看看完全在状况外看戏的娜吉妮…犹豫半天,还是蹭过去,扒着她的肩膀,在耳边念:“ACT…ACTION…?”   森月纱‘哇’一声哭了。   “我从没有感受过亲人的温暖…”   “我只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鸟…” Chapter102 YouKnowWho   “多久发一次病?”   “随机,随时随地。”   “每次都这样?”   “放着不管,一会她就自动休眠了。”   森月纱:还没喊Cut呢!   “姐姐可真辛苦。”   “辛苦的是别人,哈莉。”   森月纱:你俩为什么不理我…   娜吉妮伸了个懒腰。   聚会很有节制,没有节制的(扎尔斯)也会被朵因强行有节制。娜吉妮真没看出来这只丑了吧唧的身材娇小的姑娘竟然还是个水平很高的巫师。   “能以混血生物身份活下来的家伙,只有两种。”曼尼抹了抹嘴,摘掉胸巾,叉子和餐刀放进盘里时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两种。”   要么是家境不错的。   要么,是凶狠的——即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伙。   除此之外,都变成魔药和日常用品了。   “这很正常,每一个环节都是‘正义’的。”曼尼告诉懵懂的小哈莉,苍白的手指敲打着木桌:“一具混血巨人的尸体倒在臭水沟里了。首先,傲罗们会追捕凶手——很正常的处理方式,也是合法环节。”   咚。   他晃晃手腕,加重了敲击的力度:“其次,商人们会向管理尸体的部门购买巨人尸体——仍然是合法环节。”   哈莉一下就明白了。   再往后,就是销售。   尸体被做成各种东西,卖给巫师们——合法环节。   合法、合法、合法。   这里面唯独杀死混血巨人的那一步是违法的。   “也只有那一步没人在意。”   没人在意。   这位狼人先生显得有些阴翳,苍白的皮肤配上半长的棕色小卷,他嵌入了阴影里。   “你知道吗?黑市里有一种人叫‘灰巫师’。”   游走于白与黑的缝隙。说到底,就是一群不甘于披上白袍的野心者,却又恐惧黑暗的胆小鬼。   他们自称‘灰巫师’。   “做一些‘看起来’不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的…”   譬如,黑巫师会因为加隆而充当‘杀手’;灰巫师也如此。只是,他们会选择一些不怎么可能引起傲罗追捕的目标。   动物就不太会引起傲罗的注意。   死了一只媚娃跟死了一只混血媚娃没什么分别。   灰巫师…   “你们过的好艰难喔。要不跟我去麻瓜世界吧?”   灯影在曼尼的鼻梁上横出一层黑色:“谢谢…不过…我们习.惯这里了。森月纱。”男人向前倾了倾身体,进入暖色的光晕,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笑着看向蹙眉的女孩:“你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会有很多混血因为你的作为而活下来。”   “哈莉·波特,我们对你的尊敬远超你的想象。”   狼人说着说着,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本就偏激的性格让他像一团很轻易被点燃的火焰:“不知感恩的垃圾就该成为材料!蒂芙尼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通知了他们…很快,居于偏远的也都会了解你的英雄之举!”   朵因往曼尼脸上扔了颗葡萄。   “你吓到她了!死狗!”尖声尖气,不大点的身体倒有着惊人的气势:“哈莉的年龄还不到接触这些的时候!我们只要保护好她!”   眼神发亮的男人瞬间缩回了阴影。   “是啊…你太小了,哈莉…”曼尼声音里有着失落:“你太小了…有些人爱你,有些人恨你;你是‘大难不死的’,并不是‘混血们’的救世主。”   哈莉终于找着机会了。   “抱歉,你们能给我讲讲,我…”   为什么大家都认识我。   以及,大难不死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几位混血不由面面相觑。   这孩子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寄居在姨妈家。蒂芙尼小姐,就是你来过的地方,对面那条街…”   大难不死的姑娘阿…   那就得说到一个让人不敢直呼名字的恐怖存在了。   YouKnowWho…   神秘人。   其实哈莉·波特的身世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她们告诉我!我的父母是死于车祸!!”   只是一句话的效果也会让人很崩溃。   哈莉十来年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打碎了。   “他们骗了我…”   “我想不是你的家人骗你。哈莉,麻瓜不能知道魔法界的事。”蒂芙尼隔着桌子伸出手,握住那只攥得死死的小拳头,眼含关心:“你的父母是英雄,哈莉。她们保护了你。而如今,你也保护了很多人…”   扎尔斯,朵因,曼尼——蒂芙尼。   四个人看向哈莉的眼神中藏着沉甸甸的东西。   “你拯救了太多人——你甚至扭转了魔法界的未来。你和你的父母都是英雄。”   或许…是改变了时代走向的人。   “这把火不会熄灭的。”   曼尼喃喃:“随着你长大,它会越烧越旺…混血…纯血…”   娜吉妮眯起眼睛。   她越来越觉得东条葵适合哈莉的角色了。假若是她在,不出两个月就能拉起一只足以对抗魔法部的队伍。   可惜了…   哈莉·波特。   她没有这个才能,也没有处在施展这个才能的年龄。   “神秘人是谁?”哈莉清脆的声音穿过破釜酒吧。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很安静。   “嘘…嘘!!别!你不能,你不能随便谈论有关‘它’的事情!”   满脸横肉的壮汉一听见这个词却变得像只瑟瑟发抖的灰老鼠。他瞪着硕大的眼珠子,脖子缩进肩膀在嘴边朝哈莉比划:“不能!你不能说这个…哈莉!它过去了,它的余党还在!不要提…”   曼尼冷笑:“有什么不能提的。你认为我们还需要怕食死徒?”这只‘贵族化’的狼人此时倒让娜吉妮有些刮目相看。他是除了朵因之外,桌子上唯一敢正面聊「神秘人」的。   他也是最年轻的。   “我们除了同胞,在魔法界遍地是敌人。你认为我们的皮只有白巫师喜欢?不尽然吧。”   谁都会觊觎。   谁都是敌人。   既然这样,有什么可怕的?   扎尔斯把眼睛瞪的更大了:“你才几岁?!你根本没见过那种可怕的魔法和战斗!不…已经是战争了。”   森月纱越来越好奇这位‘神秘人’先生。   它有多厉害?   让这么多人闻风丧胆…   莫非,就像艾丽娅后院的猫猫看见自己——   娜吉妮觉得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吧? Chapter103 告诉你别…你还…   “原来这条疤…”   是那个人留下的。   它杀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一条闪电形的疤痕。   “怪不得有人来采访我…”   “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腿特别粗壮的?”   哈莉一顿:“叫丽塔·斯基特…女士?她好像是一位巫师。”   桌上的几个人脸色不太好。   蒂芙尼缓缓摇头:“哈莉,你不该接受采访。”   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他们还不清楚么?   哗众取宠的小丑,擅长搜罗小道消息并编纂安插在名人头上——她就指着这些吸引眼球赚足稿费。   “我回答的,回答的很…”   谨慎?   “没用的,哈莉。”蒂芙尼看了眼朵因。两位混血女士交换了一下眼神,小个子巫师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哈莉‘不看到’报纸上肮脏的文字了。   “没用的。”   蒂芙尼叹气:“假如她会照实写,就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花边新闻——丽塔·斯基特可不是个诚实的人。她会歪曲你的话,添油加醋,在她那颗市侩又脏臭的大脑里加工出一篇几乎没有真话的「访谈」。”   “魔法界可没有诽谤罪。”娜吉妮也算了解这个世界。她提醒哈莉:“别想没用的,魔法界就是这样。”   当初巫师们是怎么对待血咒兽人的。   你以为没有人抗争?   没用的。   大家只关心报纸上「血咒兽人吃下三大块包铁皮箱后涨死」,至于她为什么要‘自主’吃下三岁孩子都清楚不能吃的东西…   没人在意。   娱乐嘛。   哈莉开始感到不安了。她记得自己在采访中说过什么:不仅提到了迈尔斯爷爷,还提到了…   姐姐。   细茶杯口大小的拳头骤然攥紧,绷出一条条青紫色的血管。   姐姐…   “以后千万不要随便接受采访,尤其是她的。”蒂芙尼叮嘱:“丽塔·斯基特经常在报纸上诋毁我们这些混血,叫我们‘像人的动物’,上一次你寄信导致魔法法律被修改,她还是在报纸上说…”   “咳咳。”   朵因吭了两声打断了蒂芙尼。   “我们说点别的吧。”   她已经发现小哈莉越来越白的脸了。   “光吃一顿饭太少了,我们去给哈莉买点什么——魔杖怎么样?”朵因提议,招招手,把小家伙拧巴的思维扯过来:“嘿!你还不会施法对吧?”   实际上哈莉会。   芭丝特女士的神术——如果说巫师们的魔咒…她还没尝试过。   “去买去买!我们带你去!”朵因跃跃欲试的跳上桌子,用脚尖儿把扎尔斯的大号酒杯挪远:“你一定会是个非常天才的小巫师!”   也不要太肯定。   “她不可能是哑炮——就算,也是个哑炮英雄!”   曼尼低笑,转脸给森月纱她们解释:“哑炮的意思应该明白吧?没有弹药的炮筒子,不能施咒的巫师。它们的地位在魔法界很尴尬。”   这已经不是纯血、混血的问题了。   “有些哑炮的家人很爱她,但她本人仍会觉得在魔法界活的辛苦。有些则不。”   这需要从很多方面考量。   “你不用担心,哈莉·波特。”   曼尼薄而泛红的嘴唇勾起笑容:“就像朵因说的。如果你是,你就会拥有一群忠实的守护者。”   为他们带来光明的英雄,不必会施法。   他们就是她杖尖咆哮的魔咒。   “喔,太感人了…娜吉妮快给我纸,我要哭。”   娜吉妮撇嘴。   哈莉·波特,遇上我主是你一生中最走运的事情了。   “呜呜呜太感人了…娜吉妮我妆没花吧。”   “主人阿…”   “呜呜呜…你们好爱哈莉…”   “呜呜呜…我也好爱娜吉妮的…”   “呜呜…”   一桌人都愣住了。   半晌,少女揉着眼角抬头。   看见她的脸,蒂芙尼死死抿住嘴唇:“…混血…原来混的是浣熊吗…”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   ……   “我快讨厌你了。”   森月纱嘴噘得老高:“你又骗我。”   “你没等我回答,主人。”娜吉妮莞尔:“告诉你别使劲揉了。”   嘁。   我以前也告诉你别使劲揉,你不还那么使劲。   娜吉妮:……   最可怕的是,哈莉也好奇的开口问了:“以前?什么使劲揉?谁?”   emm…这让娜吉妮怎么回答呢。   森月纱,你真是我的冤孽。   “就是,面团。别问了哈莉,你想好要什么样的魔杖了吗?”女仆岔开话题,以免出现追问的情况——她已经看见蒂芙尼揶揄的眼神了!   凭什么总是自己吃瘪…!   臭媚娃把你的眼睛从森月纱身上挪开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如果你够不要脸,就是阿纱吃瘪。你能吗?」   娜吉妮垂头丧气…   我不能。   我吃。   “魔杖?蒂芙尼说是:魔杖选择巫师。不是么?”   这是对的,但大家也说不清为什么对。   自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   “魔杖择主。”蒂芙尼朝火冒三丈的娜吉妮俏皮的眨了眨眼,视线又扫过森月纱的特别之处,最后才停留在仰着头的小哈莉身上。她们吃完,正散步似的往另一个目的地去。   果不其然,还是又小又破的门面。   门上的嵌金文字已经随着时间剥落,脏乎乎的。   「奥利凡德:自公元前382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附着灰尘的模糊玻璃内摆着一根不大美观的魔杖——如果非要叫树枝也行。   蒂芙尼领着哈莉走近:“这是唯一一家售卖魔杖的地方,至少在我们这里是唯一的。”年轻女人半蹲,看着哈莉:“选一支适合你的。它们会呼应你的心。”蒂芙尼把细长的手覆在哈莉的胸口,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   “魔杖是心灵的具现。”   “加里克先生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哈莉,准备好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了吗?”   扎尔斯站在后面,朵因坐在他的肩膀上。   曼尼跟在森月纱的另一侧。   几个人都看向哈莉·波特。   这个孩子,终于要踏入巫师界了——仪式。   一项仪式。   当小巫师拥有了自己第一支魔杖,他就能够自称巫师。   “去吧,我们跟你一起,哈莉。”   小鹌鹑拉起姐姐的手,推开了那扇门。 Chapter104 奥利凡德   哈莉推开店门时,自头顶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铺子很小,非常小。除了长条椅几乎什么也没有。   “我们就在门外。”   蒂芙尼捂着嘴对哈莉小声说道。   漫天的几乎可以被看见的灰尘颗粒?不,是一种莫名而来的庄重感。   这里似乎像是迈尔斯爷爷工作的地方——那里的巨大图书馆,她有幸和森月纱去过一次。每一位哥哥姐姐都很安静的停留在书架前或座位上。捧着书,戴着耳机,轻轻敲打电脑。   她很喜欢那种氛围。   除了她姐姐把一本封皮写着《俏公爵与脏马夫》的彩绘本塞进了标注莎士比亚词条的书架里的行为。   这里就像一座小型、古老的图书馆。   这么一会,哈莉的脑袋里就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幻想。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嘎吱声传了很远,从地板一直垒到天花板的细长匣子,粗略看也要有上千盒了。   这里比对角巷的任何店铺都要具有魔法的氛围。   “再过一会,我就该关门了。”   平稳的声线。   有些苍老。   哈莉抬起头:一个老人。一个老人正从柜台后面的架子下钻出来,掸着长袍上的灰尘:“我想你们——哦…”   “我的天…”   他有点像老年的弗朗茨·李斯特,头发更短,也更乱;脸上因年龄而生出的褶皱在半暗的光线下模糊出了一种油画的感觉。   他穿的比其他铺子里的人都要好,棕褐呢子外套,系着领结——或者说,他似乎更像一个交响乐团中的大脑,一位厌恶杂音,天赋卓绝却有些疯疯癫癫的指挥家。   乱翘的白发倒稍微溶解了些许他脸上的刻板与严肃。   他现在很惊讶。   “我看见谁了…梅林…”   “总不会是梅林本人。”森月纱把身边有点怯场的姑娘往前推了推:“我们来买魔杖。”   “是的…是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人神神叨叨的念着,在柜台里来回来去的走:“我就知道,你比我猜测的要早了些,哈莉。”   他正过脸:“哈莉·波特。”   小萝莉早就清楚会是这个结果。   她现在完全习.惯了。   “你的眼睛真像你妈妈。当年她从我这儿带走一支魔杖,十又四分之一英寸长,柳条…仿佛只是昨天发生的事。”   森月纱小声对哈莉说:“人老了就这样,嘴碎。”   屋子里很安静。   森月纱的话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哈莉:娜吉妮,姐姐又开始到处得罪人了。   “我记得,我还记得…你父亲。”   老人就像没听见森月纱的低语,绕出柜台,迈着大步来到哈莉面前。   “桃花心木,十一英寸,柔韧又富有力量。”老人凑得越来越近,哈莉在他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   “哦…”   “悲伤与爱的痕迹…”   他消瘦的筋骨凸显的长手轻轻拨开哈莉的黑发,露出那条闪电形的疤痕:“它…快好了,是吗?”   “有时候会疼。”   “很抱歉,哈莉。”他摇摇头站直:“伤害你的魔杖也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它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可惜,落到了邪恶之人的手中…”   哈莉笑着摇头:“我已经听说过我的故事了。这位…”   “奥利凡德,孩子。”   “奥利凡德先生。这不是您的错。”   奥利凡德看向哈莉的眼神更加温柔了:“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莉莉当年也是这样…”   好吧,叙旧时间。   森月纱对着娜吉妮‘嘘’了一声,悄摸摸来到直捅天花板的一面面巨大的架子前。   好多魔杖!   “主人。”娜吉妮迈着小碎步跟过来:“你想要一根吗?”   森月纱随手抽出中层的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根笔直粗粝的黑色魔杖。   很短,很粗。   像一根大号指挥棒。   “杏树木,八英寸,以独角兽毛发作为杖芯可以使它产生最协调的魔力,几乎不会受制于混乱的魔力波动,且很少出现堵塞情况。”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很难适应黑魔法,独角兽是最忠诚的。”   “优秀均衡的孩子,”奥利凡德慢悠悠的走过来,看了眼森月纱手中的魔杖:“但缺点是无法成为顶尖,它很难施展最强大的魔法,太平衡。”   喔。   “这头能磨尖一点么。”   “尖?”   “可以当飞针用。”   “这是魔杖,孩子。”   “我知道,我意思是说,万一来不及施法,不是还可以扎死敌人吗?我能买二十根不……对了,你支持批发吗?先来几百…”   娜吉妮看见老人的面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姐姐。”   “不是说魔杖选择人吗?”森月纱看看手里别别扭扭的粗黑小木棍,怎么握都感觉很不舒服:“我买几百根放在地窖,放几年,它们不就只能选择哈莉了?”   魔杖选择人?   当然。   森月纱的意思是…   别给它们其他选项不就完了。   耗死你们!烂木头!   “姐姐…”哈莉的声音发闷,低着头扯住森月纱的手指。   娜吉妮:一个真敢跟木棒子打架,一个还真能感动。   刚刚蒂芙尼所说的‘魔杖择主’让森月纱上了心——她担心自己拿不到喜欢的魔杖,被一柄不怎么样的选中。   是这样吗,姐姐。   “对,咱们买半个仓库回去跟它们慢慢耗。”森月纱坏笑:“我每天都会在所有魔杖面前撅断一根…你看它们害不害怕?”   奥利凡德:……   你现在就挺让人害怕的。   “我做一根合格的魔杖不容易,孩子。别糟蹋我的心血…”奥利凡德苦笑,“放心吧,如果连哈莉·波特都挑不到适合自己的魔杖,魔法界就鲜有人能找到合适的了。”   他锤锤腰,反手从柜台上抹下一卷带银色刻度的皮尺。   “来,先让我看看…”他拉长卷尺:“你用哪只胳膊挥魔杖?”   娜吉妮示意她别听森月纱喊的什么‘双持双持’。   “…右手。”   “胳膊抬起来。对,别动。”从肩膀到手指尖儿,再从手腕到肘,到地板;膝盖到腋下,最后身高。奥利凡德一边测一边讲:“每一根魔杖都拥有着自身天然的魔力属性,这是它们的精髓。小哈莉,这里的魔杖都是用凤凰尾羽、独角兽毛和龙心腱制作的。每一根都独一无二。”他抬起头,用深潭般的眸子盯着女孩:“像你一样独一无二。”   “所以,最顺手的魔杖就是最好的。”   森月纱怕孩子听不懂奥利凡德的长篇大论,凑过去给她总结成了简单版本的:   “他的意思就是说别看有些姿势特别奇怪但只要能让你舒fu噜噜——”   被捏成了鸭子嘴。   娜吉妮冷笑:“最奇怪的就是你。别在这种地方说不三不四的话…我们可是带着哈莉来买棒子…呸…棒…呸魔杖——”女仆懊恼的把那张幸灾乐祸的鸭子脸捏的更瘪:“我怎么也开始了…” Chapter105 奇特的选择   魔杖择主实际上没那么玄。   不同材料的特性适合不同的巫师,这很正常。   拿杖芯来说吧,独角兽毛——刚刚森月纱随手拿的一支。   稳定、均衡,不易出现堵塞,但很难施展极致性的强大法术。这是材料本身的限制,也是适配不同巫师的根据。   譬如心地善良个性温和,魔力均衡且易控的巫师。   而龙心腱就不同。通常来说,龙杖是最容易被用来施展「黑魔法」的魔杖——无比强大的力量,绝不甘于平凡的如火焰般炽热的情感。   当然,相对来说龙杖也没有独角兽那样的忠诚。   龙杖很容更换主人,它们几乎没有忠诚,只会对当前使用者保持强烈的感情——注意,这并不意味使用者没有忠诚。   最后,就是凤凰羽杖芯。   凤凰。   非常挑剔的神奇动物,它们的羽毛和它们本身一样。用凤凰羽作为魔芯的魔杖几乎都超然且独立,难以被驯服、及其个人化是它们最大的标签——你得知道一点,并不是看起来越难获得、越稀少的材料就代.表魔杖越强大。   综上是杖芯。还有一些使用夜骐尾羽或蛇心腱的魔杖不再奥利凡德的列表中,他不喜欢那些古怪的‘邪门’魔杖,就材料的珍惜度来说,也比不上三大杖芯。   其实说了这么多,加里克·奥利凡德完全知道哈莉·波特需要什么样的魔杖,究竟哪一根才是她的「命中注定」——她额头上的伤疤就证明了一切。   一根,双生的。   冬青木,凤凰羽,十一英寸。   冬青意味着‘圣洁’,与邪恶对立。   而在魔法含义中,代.表了奉献与复仇。   关于魔杖的材质要讲得展开一大大大串,简而言之,冬青木是一种极强——防御性极强的魔杖。   它没有那么…喜欢进攻。反而,对固守类或驱散类的魔咒很擅长。   譬如盔甲护身或…呼神护卫。   就算进攻,也更多偏向于除你武器这种基咒类的魔法。   然后就是凤凰羽…   ——和‘那个人’用了同一只凤凰的两根尾羽。   这就是哈莉·波特的命定魔杖了。   双生,宿命。   奥利凡德温和的拉开长匣,将那根古老的魔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递给哈莉。   小了很多号的手掌握住杖柄…   没有任何变化。   咦?   奥利凡德看看魔杖,看看哈莉。   不、不可能?   怎么会?   “先生?”   “不应该…你看起来很适合这根魔杖…不对…不对劲…”   老人背着手在原地打转,时不时撩起刺毛般的白发,用那双锐利的眼打量哈莉。   之前说过,魔杖是和巫师的魔力与性格相适配的。   所以,哈莉·波特不适合冬青木凤凰羽,即…   她在变。   她不仅排斥「防御」属性的冬青,也排斥「莫测挑剔」的凤凰羽。   一个未成年的小巫师,甚至还没上学,魔力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吗?   碎长的额发遮挡着闪电型的疤痕,在难以察觉的视界中,哈莉眉心的那枚黄沙色的符文正熠熠生辉…   “好吧好吧…我得在给你选个…”   “孩子是多变的,看来你是个进攻性很强的姑娘…”   奥利凡德嘟嘟囔囔的从哈莉手中抽走那只‘命定’魔杖,转身绕进柜台的最里侧,从稍矮的架子上抱出几个匣子。   土厚厚一层。   “呼——咳,来看看这些漂亮的小姐们吧。哈莉。”   一根根被老人递过来,很快又被收走。哈莉不明白这种‘摸一下’或‘比划一下’的方式能验证出什么来。   “我看一眼就知道。”老人孩子气似的撇嘴:“试试这一杆,我万分不希望你选它,哈莉。”   一根稍长的,杖面上刻了不少诡异花纹的深棕色尖头魔杖——金色的花纹逆着一圈圈盘在纤细的杖身上,仿佛棕木上悬着金灿灿的魔咒。且不说别的,光卖相就已经超过哈莉试的所有魔杖了。   它出人意料的细,似乎一撅便折。   “挥挥它,对…等等——哦!我的…梅林…!”   在哈莉挥手间,一簇簇银色的火焰自半空中点燃;她的脚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黄沙;冰冷与炽热交替出现在房间里,相反的是,火焰冰冷,黄沙炽热。   “——行了!行了…快…快给我…”   奥利凡德一把夺下魔杖,空气中的异象才缓缓消弭无踪。   哈莉有种感觉,这就是她的魔杖了。   “是啊,是啊…”奥利凡德摇摇头:“太奇妙了。”   “抱歉先生…到底什么地方奇妙了?”   “选择,哈莉·波特…我以为你适合那柄冬青木。”   他将魔杖放回盒子里摆好,用一根丝带绑紧交给娜吉妮后,叮嘱傻站在一旁的哈莉:“记住,孩子。魔杖并不能代.表巫师,而是看你如何使用它。”   “象征忠诚正直的独角兽魔杖也会被黑巫师挥动,追求力量与野心的龙心腱也曾在正义之士的手中璀璨闪耀;不要担心象征,而要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奥利凡德面色复杂的叮嘱柜台下的女孩。她夹着一副粗黑框的眼镜,表情天真。   她,怎么会被那样的魔杖选中呢?   金合欢木。   这么说吧,使用这种木材成杖的巫师几乎没有。它比接骨木还要稀少。   特性…   奥利凡德暗暗摇头。   单纯的孩子,却适合一柄狡诈的魔杖?   金合欢木制成的魔杖都非常狡诈且恶毒,几乎和黑魔法画等号——这也是奥利凡德很少制作的原因。更何况,合适的材料稀少,也鲜有巫师能被它‘看上’。   它们脾气差的可以,几乎比得上凤凰羽;敏感、多疑可以让使用它的巫师对魔力进行无比细腻的操纵,但反之,也会将大多数技艺不够精湛的人拒之门外;它们完全拒绝主人以外的人使用它们施法,而对主人也足够挑剔…   总之,奥利凡德的存货就这一根。   狡诈、恶毒,善于施展黑魔法的,要求持杖人天赋卓绝的麻烦魔杖。   杖芯就更别提了。   龙心腱。   力量、野心勃勃的象征。   哈莉·波特…   狡诈、恶毒?   是我挑选的方法出错了吗?   老人看着抱住魔杖匣,低着头露出青涩笑脸的姑娘。   或许是出错了。   冬青木那支留着吧,没准哪天,小哈莉就使着不顺畅过来找他更换魔杖了。   奥利凡德想。 Chapter106 白石城堡   从奥利凡德魔杖店出来,小萝莉抱着杖匣不撒手,脸上写满了‘我很高兴’。她凑在森月纱的肩旁,摩挲着粗糙的匣皮,小声道谢。   钱是姐姐付的。   “十几枚加隆而已。”森月纱玩了会魔杖就算过瘾了。对于这些金贵的小筷子,她还是更习惯用拳头砸扁敌人的脸——况且维山帝体系的法术也不需要魔杖,动辄陨石或飓风的「黑天鹅」更不需要。   森月纱觉得巫师们的魔咒比较适合处理小规模的事件,更细腻的,更灵活一些的。   “让我来教你第一个咒语怎么样?”   蒂芙尼兴致勃勃:“哈莉·波特的引路人!第一个魔咒的教导者!我以后会不会被写进魔法史?”这位媚娃混血并不算是特别强大的巫师——媚娃在混血里算是地位不错的了。在她之下的是混血巨人,狼人。   ——血咒兽人不参与排列。   “媚娃的天生法术使我们免于纷争,大多数情况下。”蒂芙尼说:“所以魔咒就…不不,简单的基咒还是可以的?”   “要不要找个地方?”   哈莉看了看森月纱。   “最好干净,整洁一点的。”娜吉妮插了句嘴,女仆对这些落魄混血们的居住环境显得忧心忡忡:“我的主人不习惯睡在灰尘里。”   “你还真是个合格的仆人。”年轻的狼人反唇相讥:“刻薄学的活灵活现。”   “至少刻薄的礼貌告诉我不能让客人住在还不如街上长椅干净的房间里。”   狼人冲着她龇了龇牙。   “Fine,去我那儿吧。”朵因坐在扎尔斯的肩膀上,单手揪着巨人毛乎乎的头发:“小哈莉,你应该还没住过巫师界的房子?很有意思,你一定会喜欢。”   巫师界的房子?   “到处都是魔法机关!”曼尼露出尖牙,笑眯眯的吓唬她:“会说话的镜子,忽明忽暗的火焰,只在夜晚嘎吱作响的地板!”   “姐姐我们回家吧。”小萝莉推了推眼镜作势转身。   “曼尼!”   狼人耸耸肩,眉心跳着不屑的瞥了眼娜吉妮:“朵因是我们里面最富有的,女仆,等着大开眼界。”   朵因家的位置被她布置了反幻影移形咒,他们需要借用飞路网,从破釜酒吧离开。   “飞路网?”   另一种独属于巫师们的出行方式。比起幻影移形更大众。   “不是每个巫师都能掌握如此高深的咒语。”朵因从大个子身上跳下来,拍拍手,跑到柜台前买了一大碗粉末状的东西。   “喏,飞路粉,很便宜,几个西可一大勺呢。”   矮个子妖精搓搓手,抓出一把,来到酒吧的壁炉前。   “看我做,哈莉,做同样的事情。”   朵因叮嘱森月纱和娜吉妮:“你们有经验的话帮忙看一下哈莉的路线,千万别让她飞到其他地方去。”   森月纱信誓旦旦:“放心吧,我飞过太多次了。”   娜吉妮:……   我敢拿自己的尾巴保证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   “我先过去给你们开权限。听好我说的:”   “白石城堡!”   砰!   粉末飞扬,绿色的火焰从她脚下升起,仿佛一瞬间将朵因烧了个精光。   她消失在壁炉里。   …………   ……   这是一场欢乐的路程。   哈莉发现那朵绿色的火焰并不炽热,反而很温暖。   从脚下燃烧起来,下一刻,意识便远离了壁炉——她仿佛被泡进深不见底的大海,黑暗逐渐吞噬了不多的光明。接着,又像倒带一样,潮水般褪去,光明显现。   睁开眼,另一个世界。   朵拉正叉着腰等在壁炉口。见哈莉发呆,一把将她从壁炉里拉了出来。   “别发呆,这种移动方式容易撞上彼此,你不会真想和你的姐姐‘融为一体’吧?”   听见这话,哈莉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   下一刻,绿色的火焰重新燃起。黑发飞舞填满了整个壁炉。接着是眼睛,身体。   小兔子跳了出来。   没用多久,娜吉妮,扎尔斯,曼尼,蒂芙尼都通过壁炉进来了。   这里是白石城堡,朵因的家。   “妖精…们,都这么有钱吗?”   哈莉指的是壁炉。   破釜酒吧的壁炉脏乎乎的,松软的砖让人感觉碰一下整面墙都会倒;朵因家的壁炉就很…   金灿灿?   擦的锃光瓦亮的金色栅栏围着一人多高的壁炉,在外侧,刻着一枚枚看不懂的古怪文字;顶端是类似家徽的符号,周围嵌了一圈切割成相同大小的红宝石——就连壁炉旁放的飞路粉都是用金杯盛的。   朵因…小姐。   真有钱?   “不是所有。”朵因带着她们进屋,这座城堡比想象中的要大、要好。没有阴冷潮湿,到处都是柔软的毯子和明亮的烛火。“我妈妈曾经给黑巫师管账。”   所以…会计也不应该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城堡吧?   路过窗子时哈莉向外看了一眼。   一望无际的密林,蔚蓝的湖,粉刷着金银交错漆面的尖顶亭子。她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具体说的话…”   朵因眨了下眼:“我妈妈很厉害。。”   哈莉还是没明白。   “你慢慢会了解妖精这种生物的,希望,嗯…希望不是从朵因身上。”曼尼整了整被飞路网弄乱的领口和衣角,“他们经常‘算错’一些账——假设你突然想不开,雇佣了一些‘野生’的,自称精确、从不出错、安全稳定的管账妖精的话。”   在五年…或者十年后,反正他们消失后。   你会惊讶的发现。   自己少了一大笔钱。   而且是合法‘丢失’。   “这不就是——”   “啊,没错。他们称之为‘管理费’。”曼尼瞥了眼满脸骄傲的朵因,补充:“并且,以收取‘管理费’为荣。”   “这是传统,曼尼。”朵因扬起脸,尖尖的鼻尖儿在烛火中发亮:“你们谁需要我帮忙理清账目,保管钱财,请放心的交给我吧。看在朋友的份上,我会把管理费打个对折。”   扎尔斯挠挠头:“你不是知道我们都是穷光蛋么。”   “小哈莉?”朵因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整晚了,她似乎就这时候最热情?   哈莉退了半步,藏到娜吉妮身后:“我、我没钱…”   “好吧…等你有了…可以找我,我这儿比古灵阁还要安全呢。”   说的是,为什么不放到古灵阁?   “古灵阁?那儿的保管费更高!而且,你可不知道那群妖精随便动动笔头就给你添多少‘合理’支出——”朵因跳着脚尖叫:“我可比它们要有良心的多!”   娜吉妮觉得吧,她这个‘良心’和森月纱时常挂在嘴边的‘善良’是一个玩意儿。   都是‘富有弹性’的。   为什么但凡被称为‘妖精’的生物,都那么贪财呢?   体型越小越贪。 Chapter107 旅行的意义   白石城堡很有意思。在这里,一块白色的石头都看不到。城堡表体是灰扑扑的,内部是绿油油的。不知道妖精是不是都这个德行,掏出一块黄手帕告诉你这是紫的。   从正门开始,深棕色的木地板擦的反光,贴墙摆着一张巨大的——超出市面上的深绿色绒面沙发,面对面是圆透的玻璃茶几。   四面墙上都是绿漆…或者什么妖精们独有的涂料。花纹不规则,每一段墙体都挂着栩栩如生的画。   哈莉·波特走进细看,全是长相雷同打扮各异的…妖精。   可能是朵因小姐的长辈?   小萝莉正盯着墙琢磨,画里的妖精却眨了眨眼睛——她动起来了,也开始打量面前的小女孩。   “哦?有客人来了?让我看看,你是哪家的小…”   画里的妖精顶着一团鸟窝般的灰色头发,咂咂嘴,忽然‘呸’了一声,尖叫起来:“嘿!原来是个巫师!呸呸——可真让人恶心——”   “祖母!”   朵因拉住哈莉把她拽走,“这是我的客人!”   “你总请这些还不如粪蛆的东西来家里…”画中的雌妖精朝娜吉妮的方向鞠了一躬,又跟周围画中的妖精交头接耳,没一会就不知跑到哪幅画里去了。   “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祖母好像对娜吉妮鞠躬了?”   “血咒兽人理应得到尊重。”曼尼坠在队伍的最后面,慢悠悠说道:“妖精起义(叛乱)事件中,有血咒兽人的影子。”他抚胸朝某幅画鞠了一躬,画里的妖精也对他招手点头。   看来这位年轻的狼人先生并不是第一次来了。   “朵因是我们中最富有的,不来这儿,我们还能去哪儿?”   “这种理所应当听起来真刺耳。”   “我尊敬的是历史上的血咒兽人!可不是现在的!”   蛇跟狼好像并不怎么对付。   “我们住哪儿?”   哈莉更关心睡觉的环境——她早就不是住在狭窄逼仄漆黑的储藏室的寄生虫了。跟森月纱和娜吉妮相处的时间越久,被改变的就越多。   “我给你们拼几张大床。”   大床。   意思就是只能睡下娜吉妮的单人床。   这还是朵因拼了三块她的‘私人软卧’的结果——妖精们的身高就这样。扎尔斯和曼尼两位男性睡在另一个房间,在地毯上。   “你们睡不着可以去走走看…放心,没什么危险。”朵因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魔咒的事明天再说,晚安,傻大个们。”   …………   ……   白石城堡的夜晚很安静。   丛丛草尖儿上刺满了银色的月辉。哈莉·波特抱着腿坐在草坪上,她的面前是一片不大的湖泊。   乌黑的发梢被光染成偏灰,墨绿的眸子朦朦胧胧的;她眼中似乎萦绕着经年不散的雾霭,静静看着湖面,夜风拨弄垂柳,将所有静悄悄的情绪扫进瞳孔里。   身后传来刷刷刷的声音。   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旁,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睡不着吗?”   森月纱一身毛绒绒的白色睡衣,后领还多出一个长耳朵的兜帽。“这里的风景真好,就是草坪湿乎乎的。”   “不真实。”   哈莉含混不清的看着不变的湖面。   “阿?”   “一切都不真实。”   小哈莉转头,镜片下的视线穿过了森月纱。   “魔法,神奇动物,城堡,巫师街;可以变身为蟒蛇的女仆,梦中的猫神…”   还有你。   哈莉呓语着,把头靠在森月纱的肩膀上。   “这两天很难过。”小萝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怕一觉醒来,自己仍躺在狭窄、气味难闻的储物室里;佩妮姨妈把门敲的震天响,借着摇晃的电线和昏暗的灯泡,我看见床头放着的那本《巫师、骑士、龙》;在乱糟糟的头发里找不到姐姐送我的发卡…”   “也从此联系不到娜吉妮和你。”   “这个月所有的经历只是我的一场梦。”   “娜吉妮根本不存在,她只是童话书里的一个角色;伊莫顿先生是个电影明星,赫拉是隔壁街道上正宣传的新款游戏主角;我试着拿叉子或餐刀释放除你武器,试着向芭丝特女士祈祷,施展神术…”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忍受寄居,成年后远离了德思礼家。顶着尘土和烈日在城市里,像芸芸众生一样庸俗且挣扎的活着。”   “我一生,都在寻找姐姐,寻找记忆中的魔法界和对角巷;可当我老死在温床上的那一刻,这些仍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我在临死前拜托孩子们继续寻找,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是另一个,是她们的故事了。”   森月纱搂着柔软瘦弱的肩膀,轻轻拍着。就像娜吉妮对自己做过的一样——就像,就像她们最初相遇时,她透过一泓墨绿色的死水…   看见湖底正在发臭的泥泞与脆弱一样。   这个傻乎乎的绿眼萝。   “巨龙、巫师、骑士。”   森月纱抚摸她有些刺手的黑发:“三合一。”   什、什么…?   “你是巫师,也是骑士。现在,就差巨龙了。”   哈莉似乎出现了幻觉:她在漆黑的眼球里看见了跳跃的金焰。   森月纱站起来,朝着空旷的草地张开五指:淡紫色的气雾喷薄而出,凝聚成一张长方形的、刻着花纹的卡牌。紧接着,它被扯碎了。   一头白色的生物从卡牌里钻了出来。   圆乎乎的耳朵,大眼睛,遍身柔软。她有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坐在草地上时,两条前肢笔直,翅膀收拢盖住小腹。   “她叫小曲奇。”   森月纱走过去摸摸龙头,哈莉听见了类似猫咪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   “快来,哈莉·骑士·波波。”   森月纱拉着发愣的女孩。她捉住小曲奇的耳朵,翻身坐上龙背,然后伸手,一把将哈莉也扯了上去。   她下意识抱紧了森月纱的腰。   “姐——”   “呀呼!”   嘶哑的龙吼长鸣,震破乌云。翅膀卷起草地上的碎屑,在绿色的风暴中,拔地而起,剑一般的冲上了高空!   白石城堡的周围是一片溪地,茂盛招展的树冠你挤我我挤你,簇簇的小绿团子周围,一根银色的溪流闪着波光,时穿时绕着蜿蜒向更远处。   “漂亮吧?”   森月纱的声音被吹碎在呼啸的风里。   真美。   哈莉说的不是景色。   她发现森月纱变得不一样了。此时此刻,平日里的嬉闹与不正经尽数融化在随风飘散的黑发中。月光刻出她鼻尖、脸颊和下巴的弧线。她平举着手臂,拥抱来自前方入怀的风与头顶静默的月辉。   她闭着眼。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森月纱左摇右晃,声音里充满了自由与洒脱。   “有趣吗?小骑士。”   “哈哈哈哈哈哈——”   哈莉·波特静静抱着身前充满野性张力的姑娘,看她东倒西歪的操纵着白龙,听她兴奋雀跃的笑声。   双手搂得更紧了。   哈莉把脸轻轻贴在森月纱的后背上,感受着姐姐心脏所传来的阵阵强有力的跳动。   真是个让人开心的夜晚。   夜晚的风和月,龙,魔法。   你。 Chapter108 第一魔咒   哈莉的患得患失在一场飞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天,除了女仆僵硬的脸,就是蒂芙尼揶揄的眼神了。   她的房间窗正对着草地。   她睡的晚。   所以…   “盥洗室的水管需要揉搓铜柄并念出咒语才能使用。”   蒂芙尼嘻嘻哈哈的将脸靠近哈莉,仔细观察她泛红的脸:“但我猜你没记住。喂,小哈莉,你姐姐是不是很da——”   “你吃不吃。”   娜吉妮‘砰’的一声把汤碗‘扔’在蒂芙尼面前,冷着脸。   “嗨,娜吉妮。”   女仆没搭理她,扭头看哈莉:“朵因让你洗完到楼下,第一个魔咒,还记得吧。”   什么叫…还记得吧?   哈莉缩缩脖子:“娜吉妮…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娜吉妮皱眉:“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先吃饭吧。”   “对、对不起…”   发现餐桌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开始不善,娜吉妮有点郁闷。   怎么弄得自己像坏人一样?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耐着性子,娜吉妮尽量温柔的对这只瑟瑟发抖的小萝莉露出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昨晚你不是睡的很晚。”   这句话更让哈莉惭愧。   “我占用了…占用了你和姐姐…对不…起…”   当啷。   曼尼重重的放下叉子。金属撞上白瓷盘的声音很刺耳。   “你为什么要道歉?”狼人先生不高兴了:“她只是个女仆而已。哈莉,你没有必要向她表达歉意——你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混血巨人扎尔斯点着下巴表示赞同。   “吃东西堵不上你的嘴?”蒂芙尼瞪了眼曼尼。“行了,快点吃。”说实话,她也觉得这位女仆有点过分了。或许她跟自己的主人——森月纱的关系很‘亲密’,可这并不是她能对哈莉冷脸的理由。   凭什么?   这是森月纱和哈莉·波特的事。   王后都没有资格质疑国王找几个情人。   哈莉才多大?   她懂什么呢?   她只是喜欢自己的姐姐而已。   蒂芙尼摇摇头,决定还是离这位娜吉妮远一点吧。女仆的嫉妒心太强了。   “我们很快吃完。”   蒂芙尼用缎带将白发拢到脑后系好,摆出个很有距离感的微笑:“很快,娜吉妮。”   女仆看了她半晌,冷冰冰的扭头就走。   “她一直这样?”   曼尼嘬嘬嘴,本就不对付的现在更不满了:“她有没有私下里欺负你?”   哈莉摇摇头:“娜吉妮对我很好。只是…姐姐的关系而已。”   “你们倒比我像贵族了。”曼尼轻笑:“别放在心上,小哈莉。你才这么点。都是她的错。”   谁的错不重要。   哈莉·波特想。   镜片下的墨绿眼球转了转,看向盘子里的熏肉。   …………   ……   盥洗室里的水管就像蒂芙尼说的一样,需要揉搓铜柄,在念出‘咒语’——说是咒语算抬举了,实际上。   ‘加隆才是力量。’   哗啦啦…   你看。   哈莉觉得魔法界最像麻瓜的就是妖精了。   舒舒服服的热水从水龙头里缓缓流出,旁边的落地水银镜上贴着森月纱写的小纸条,歪歪扭扭的字。   ‘敲三下右面的雕塑,妖精鼻子,有风。’   哈莉把黑发擦的半干,光着脚踏在发热的地板上,找到那只两三个巴掌大的小木雕,点点它的鼻子。   水银镜面像落进一块石子般有规律的波动,一阵阵暖和的柔风从镜框周围吹出来:不是太热,正合适。   她套上自动清理过的袍子,把小脚放进某种动物皮制成的拖鞋里,从浴室走了出来。   除了床小,朵因的城堡挺不错的。   下楼,一层的宽畅房间里,靠墙摆着两排放武器的架子——哈莉怀疑朵因根本不怎么来这里。锈了的刀刃,掉了漆的握柄,短的像匕首的砍刀。   “这儿有年纪了。”   朵因坐在椅子里正跟蒂芙尼玩巫师棋:“巫师用不上,都是我妈妈弄来显摆的。”   妖精抬头看哈莉:“魔杖带来了吧?”   哈莉从袖口抽出那根细长的、一圈圈金色纹路的魔杖。   “为什么你的这么漂亮。”朵因拍拍手,从椅子里跳出来,和蒂芙尼来到房间中央。   “看好,哈莉。”   妖精从腰间拔出那根歪歪扭扭的短杖,朝对方鞠躬。   “那么…”   “除你武器!”   金色的光从杖尖儿冒出来,击中蒂芙尼的手臂时,她的魔杖脱手,在地上弹了两三米。   “最基础,也是最实用的魔咒。”   朵因那根魔杖在手指上打了个转:“你得专注于自己的目标。”蒂芙尼捡回魔杖,一脸郁闷。   明明说好自己教哈莉第一个魔咒,怎么转眼她就变成‘教具’了。   “我…”   “来吧,你肯定行。”   朵因把魔杖插回腰带里,把哈莉拉到房间中央。   “盯着你的目标,哈莉。平举魔杖。”   妖精托起女孩的手臂:“姿势选你喜欢的就行。现在,杖尖顺时针转四分之三圈,瞄准,跟我念…”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一朵银色的能量从金合欢木魔杖的杖尖儿炸开,‘砰’地一声朝着蒂芙尼飞了过去,击中一层闪耀的屏障!   “盔甲护身(Protego)!”   “天哪…”   “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第一次施法?”   蒂芙尼放下手臂,一脸惊讶:“你的魔力快赶上我了!哈莉,你才多大?!”   太奇妙了。   施法的感觉。   哈莉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金环魔杖。在念出‘除你武器’的刹那,她感知到了。感知到了自己体内翻涌的东西——那就是魔法吗?芭丝特女士所言的…   真奇妙…   她终于明白魔法之于麻瓜的吸引力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奇迹’。   “哈莉?”   “我成功了。”哈莉·波特兴奋的小脸通红,扭着头看向抱着奶茶暴风吸入的姐姐。“姐姐!我成功了!”   森月纱鼓着嘴点头。   “魔法太神奇了…”   “现在,你算是巫师中的一员了,哈莉。”朵因十分老成的背着手在哈莉身边转了一圈:“别让那些讨厌的人靠近你,哈莉。时刻记住:必要时,用魔咒保护自己。” Chapter109 再一次的日报   哈莉学的很快,有些是‘巫师’的本领,有些则属于神明。   芭丝特目前的唯一祭司,祂交给哈莉的可不仅仅是冥想。   “盔甲护身(Protego)!”   钝头餐刀砸在一层银色的屏障上,叮叮当当的落地。绿眼睛的萝莉穿着巫师袍,宽松的帽子遮盖住半张脸。她举着魔杖,飞快的改变着自己的位置,杖尖始终跟着对方的身影轻微晃动。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森月纱向后一跃,银光打在地板上,能量消散。挥动手臂,又射出几把餐刀。   叮——   “盔甲护身!”挡住飞来的武器,哈莉将魔杖竖在胸口:“祂弯月般的刀锋指向,被砍杀的终将畏惧。”地面上散落的银色餐刀在祷文中缓缓融化又重新凝聚成一把把弧形的刀刃。   对着森月纱的方向。   “荣耀经行之处,凡人不得见面。”   一枚枚利刃如光似电,旋转着砍向森月纱,被她捏着餐刀一一挡了下来。   “我处在磐石穴中,于清晨请求,把您视为绿洲。”   坚硬的地面忽然变得柔软,自森月纱脚下塌陷,如流沙一样困锁住脚踝。   “神的大国,帕贝斯特——咳…”   哈莉忽然弯腰扶住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嗓子里发出沉闷急促的喘息。   “呼…”   “已经很棒了。”森月纱轻轻把脚从流沙里拔出来,三两步扶起哈莉:“别太勉强自己。真没想到,秃秃猫竟然向你开放了这么多神术。”   一般来说,神明不会给自己的信徒太多关注——就算是代行者,最多也就治个病,促进一下植物生长…到头了。   芭丝特给哈莉的神术可都不简单,她用出来威力小,是因为本身的能量局限住了神术的威能。更多大威力或诡异的术需要更庞大的魔力和信仰支撑。   现在的哈莉·波特可不够。   “姐姐真厉害…”   扯下兜帽,脖子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我还差得远…”   这几天待在朵因的城堡里,小萝莉每天除了冥想就是拉着森月纱打来打去。一开始娜吉妮还在旁边观战,后来实在对这种过家家不感兴趣…   在她看来哈莉·波特就是在过家家而已。   笨拙的战斗方式。   芭丝特的神术中诅咒类居多,她一个都不用。无论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森月纱。   原因还用说么。   小萝莉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姐姐摆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两条小腿伸出袍子,一翘一翘的。   心情很好。   “头发想留长么。”   “姐姐不是喜欢我短发吗?”哈莉玩着手里的魔杖,背朝森月纱摇头。   “阿…也不是喜欢短发。”森月纱握着木梳,一下一下的,轻轻从她头顶梳到脖子。“对这个发型印象比较深。”   印象…   谁?   哈莉动动嘴唇:“是,那位我妻由乃?”   “你猜。”   哈莉忽然转身,从森月纱手里拿走木梳。   “我也想给姐姐梳…”   森月纱的头发又多又长——小家伙得站在地上。她一边随口搭话,一边将梳子侧起来篦开浓密的黑发,挑起发尾,用左手捻起一根——   她看着那根头发,把梳子别在厚厚的发丝里卡住,默默掏出一把小巧的指甲刀。   刀口对准了那根有些卷曲的黑发。   “哈莉。”   森月纱背对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比起山羊,你更喜欢喇叭花吗?”   哈莉手指一顿。   “姐姐?”   “看来你更喜欢喇叭花啦。”   “什么…?”   森月纱没再说话,低着头开始哼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姐姐…   哈莉咬咬牙,剪断头发,揣进兜里。   …………   ……   “你猜对了,蒂芙尼。”曼尼阴着脸将一张报纸拍在桌子上。蒂芙尼不知正在给谁写信,手旁摆着一瓶墨水。   “日报?”   “嗯。”   报纸皱皱巴巴的,最惹眼的封面上就是哈莉·波特的照片——小女孩怯懦的坐在凳子里,两只手交缠放在腿上,显得整个人既呆傻又胆小。   她怎么敢将哈莉放在报纸上!   丽塔·斯基特!   蒂芙尼放下羽毛笔,伸手将报纸挪到自己面前。扫了眼标题,叹气。   她早有预料。   ‘一个心思不单纯的善于撒谎的女孩。’   标题是这么写的。   「名人,非常有名的孩子——我想各位都清楚。」   「我很荣幸于近日得到了哈莉·波特的采访权。」   「在交谈过程中,这位大名鼎鼎的波特小姐闪烁其词,对于‘信’的内容绝口不提。我不清楚她在掩饰什么,在我问到有关她的生活,有关家庭的问题时更甚。」   「她可能不知道,为了这次采访,我特地约见过她的表亲。」   「弗农·德思礼:她就是个愚蠢的女孩。是的,我得向您说实话:她喜欢撒谎,喜欢欺负我的小达力。我时常给她添置衣服,每次出差都带小玩意儿回来——可你看她做了什么?!将达力的卧室弄的一团糟,把墨水泼在他的枕头上。在我回来时还一脸无辜的摇头。我可受够了她满嘴谎言。什么?储物间?当然,这是她应得的。这些年她快把我们的家庭毁了。」   「达力·德思礼:她总欺负我。不知道原因。是的女士,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追在我屁股后面。」   「达力·德思礼:两个月前,我发现她和教课先生嘀嘀咕咕——私下里,我是说,那天我正巧遇见。在学校。」   「达力·德思礼:我不清楚她,一个女孩,坐在六十五岁的老先生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悄悄话。女士,这都是事实。」   读到这儿,蒂芙尼已经把羽毛笔折断了。   「我很遗憾没能采访到弗农先生的妻子——佩妮·德思礼。这位女士似乎在躲着什么。我有理由猜测,哈莉·波特是否用了其他手段(不限于人身威胁)来迫使这位脆弱的麻瓜妇女闭嘴。」   「我是在一栋价值不菲的房子里采访到哈莉·波特小姐的。而‘巧合’的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也是一位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人。男性。」   「很奇特的巧合。」   「读到这里,我想各位很清楚这个看似年幼但思想成熟,身体也成熟的姑娘是如何让自己过上物质丰富的生活的。」   「而房子里的另一个姑娘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的‘姐姐’——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姐姐’是某种职业或在某种相同处境下对彼此的称呼?」   「哈莉·波特小姐有了个比自己大几岁的搭档。」   「两个女孩?」   「对…」   「一个老人?」   「真让人惊讶。」   「现在,回头看那两条被修改的法律:真的只是一封信的力量?或者…是我们的老部长,还是哪位年龄不小的要员有了新的爱好呢?」   「混血生物们应该感谢哈莉·波特小姐的无私奉献,假设你们中有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超过六十岁的,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感谢她。」   「她喜欢的那种方式。」   「总而言之,哈莉·波特小姐是个精致且有礼貌的孩子,虽然我能看出来,在面对我的时候,她满嘴谎言(她欺骗不了一个资深记者)。而她眼中漫溢出来的鄙夷与举手投足间高高在上的姿态,无一不证明了这些老人对她的‘宠爱’有多足。」   「真可惜。」   「徒有虚表的孩子。」   「你们的大名鼎鼎。」   “您,忠实的,丽塔·斯基特如实报道……这个混蛋!”蒂芙尼抽出魔杖对报纸使了个四分五裂。   “曼尼,”   蒂芙尼扯着白发,满脸愤怒:“她居然敢…”   狼人先生没有回答。   蒂芙尼抬起头。   门不知道何时被推开了。   扎尔斯无措的蹲在一旁,安慰着小脸煞白的哈莉。   她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静静听完了一切。 Chapter110 混血们的行动   丽塔·斯基特。   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如实写进报道中。一个字儿都没有。   她只是借着‘采访’的幌子,自己编造了一篇谎言。   她可以这样做,是吗?   “她可以。”   曼尼揉了把脸,收起平日里戏谑的表情,认真的看着哈莉:“这就是蒂芙尼不让你接受采访的原因。丽塔·斯基特。臭名昭著的记者,很多人恨的混蛋。”   哦,也不尽然。   至少照片里动来动去的是她本人。   “哈莉…”   蒂芙尼担忧的跑过来半蹲在女孩面前:“不实的传闻,哈莉。我会让朵因联系其他报纸,看看哪家报社有兴趣。我们有机会澄清的…”她越说声音越小。   血色褪尽。   哈莉的脸上只有平静。   “她不仅写了我。”她说:“还写了姐姐。”哈莉捏紧拳头:“写姐姐是…那种人。”   小女孩的左脚尖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捻着地毯,神经质的转动脚踝,鞋底与毯面摩擦的‘刷刷’声越来越大。   “哈莉!”   哈莉·波特咬着嘴唇,第一次以‘恩人’的姿态,向蒂芙尼、扎尔斯和曼尼开口。   “我不能看着她侮辱我的姐姐。”   这话曼尼爱听。   年轻的狼人先生可不喜欢蒂芙尼这种满口‘规矩’的样子——她是个媚娃,天生比其他混血生物过的要好,当然乐意守规矩。   “我可以打听打听她住哪儿。”   混血巨人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曼尼邪笑着给哈莉出主意:“我们几个溜进去,揍她一顿。或者,把她打晕了挂在预言家日报报社的门口,怎么样?”   “曼尼!”   “嘿,小哈莉和森月纱被侮辱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然后安慰几句就算了。蒂芙尼,这事儿你不来我就和扎尔斯、朵因干。”   蒂芙尼不是说不乐意。但闯进一个人的家…   这是…   “怎么?你想说违反巫师法律?他们把我们变成魔药材料的时候好像没人说违法吧?”   曼尼眼神锐利,口吻逐渐强硬:“为了小哈莉,蒂芙尼。我们可不像你,我们不在意这些。”   “你这只臭狗!我也不在意!我是说,你太鲁莽了!”   “那就看着,等着?等那个记者在发表下一篇侮辱哈莉的稿子?”   蒂芙尼快气死了。   “你去死吧曼尼。”   气哼哼的摔门离开。   “曼尼先生…”   出人意料的是,在蒂芙尼气呼呼的夺门而出后,年轻的狼人一反常态,笑嘻嘻的蹲下。   “蒂芙尼会去找朵因的。”   曼尼冲哈莉狡黠的挤了下眼睛:“扎尔斯有办法。小哈莉,三天,三天内,我们会让丽塔·斯基特付出代价。嗯…把她揍的鼻青脸肿,挂在报社门口怎么样?”   “还是把她的门牙拔掉?”   “头发剃光?”   丽塔·斯基特怎么说也是个名人,他们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杀了她,那太疯狂了,黑巫师才这么干。   但…   怎么也得让她付出点代价。   记很久的代价。   “你来选,哈莉。”曼尼拧动脸上的肌肉,试图逗笑她。   “我选…别告诉姐姐。”   哈莉摇摇头:“别把这件事告诉姐姐,曼尼。她和娜吉妮会很伤心…”   “我也很害怕她们会…”   会…   曼尼挑眉:“担心她责怪你?”   哈莉想想娜吉妮。   是一定会。   “这件事是我的错…”哈莉咬牙:“我要当面问她,为什么编造故事侮辱我和姐姐。”   这没什么结果的。   曼尼心想。   不过,小哈莉真的很善良。假若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他几乎就想杀人了。   “等着瞧吧,她讨不了好。”   …………   ……   别说,丽塔·斯基特的品味还真独特。   她的房子靠近一座山崖,崖下是不分昼夜轰隆作响的大海。尖顶建筑涂着绛红色漆,就像她本人低劣的审美一样。   朵因带着几个人幻影显形到这里时,丽塔·斯基特正提着小包准备出门。   就被截住了。   女人在几个人身后看见了哈莉·波特的脸,什么也没说,抽出魔杖就准备幻影移形。   ——朵因早就布置了反咒。   所以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   看着不远处四散飞射的光芒,哈莉举起自己的魔杖,对准她。   “除你武器!”   银色的能量击飞了丽塔·斯基特手中的魔杖。   她那头时不时颤巍巍的金色大卷早就散成一缕缕,狼狈的挂在脑袋上;墨绿色的提包被割碎,高跟鞋丢了一只。   没了魔杖,女人仍显得怒气十足,朝哈莉吼道:“你们必须进阿兹卡班!袭击,带着低贱的混血生物袭击一位正统巫师!”   曼尼、扎尔斯、蒂芙尼、朵因。   四个人举起魔杖包围了她。   “你在报纸上胡编乱造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天。”蒂芙尼很冷静,用眼神示意朵因,让她看好最容易冲动的狼人。“你侮辱了哈莉·波特,也侮辱了她的姐姐。你必须在报纸上道歉。”   “哦?我如果拒绝?你们在这,就在这,敢对我用阿瓦达索命(Avada Kedavra)?”   丽塔·斯基特有恃无恐。最多最多只是道歉而已,这群人不敢对她做什么。   她可是《预言家日报》的记者。   《预言家日报》背后是谁?   魔法部。   “他们刚刚修改法律就出现了混血生物伤人的案件,你们的同胞会感谢你们的。”丽塔·斯基特捋捋头发,视线挪到哈莉·波特身上:“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哈莉·波特。你亲手把你的这些‘动物朋友’们送进了阿兹卡班。你知道阿兹卡班吗?一座海中的监狱——那里终年不见天日,我想,袭击巫师的罪名足够他们住在那儿很久很久。”   哈莉退了半步。   “是你…是你写了一些…”   “那又怎么样?”丽塔·斯基特笑起来:“你也可以通过报纸‘侮辱’我。孩子,但你的朋友们显然不习惯文明的做法。野兽就是野兽。你们想好怎么面对傲罗了吗?”   她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块表看了看:“我约好了采访,小动物。你们只剩三分钟了。要不,我给你们点加隆?看看你的衣服,能把洞缝上吗?”   “让你的小宠物们放下魔杖,给我道歉。我想,我还能看在你的名气上,不向傲罗检举。否则——”   丽塔·斯基特遥看着脸色苍白的姑娘。 Chapter111 可怕的意外   “抓住她!把她吊起来!”曼尼龇牙咧嘴的挥了挥魔杖,在丽塔·斯基特愤恨的神色里大声嚷嚷:“别听她的哈莉!傲罗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儿!”   朵因赞同的点了点头:“你得为你做的付出代价,丽塔·斯基特女士。”   四个人缓缓收缩着包围。   “你们不能——”   “我们当然能。你在影射哈莉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此结果。”蒂芙尼举着魔杖靠近。“伤害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丽塔·斯基特一脸阴翳的盯着远处的哈莉,口出威胁:“我会检举你,哈莉·波特。你收容的动物已经构成了小型非法组织,不用威森加摩审判——我的朋友,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会把你和你的小宠物们统统扔进阿兹卡班!一!百!年!”   “昏昏倒地!”   蒂芙尼忍不住了,她抖动魔杖,甩出条赤红色的魔咒——   击中了丽塔·斯基特的衣服。   空荡荡的衣服。   人影不见了。   “不可能,这里已经被朵因布置了反幻影移形!”   蒂芙尼跑上前用靴子尖儿挑开衣服。   土地上空空如也。   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只甲虫正翻越小石块,静悄悄的挪动虫腿,远离她们的包围圈——   然后。   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牢牢按在土里。   “巨人总招这些小玩意儿的喜欢,我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对待昆虫的办法。”扎尔斯攥着硕大的拳头,憨笑着,朝几个人挥了挥:“真神奇,我们竟然对这些小东西那么敏感。”   “别把她捏死了扎尔斯!”朵因跳着脚尖叫:“难以置信!她是个阿尼马格斯(Animagus)!”   阿尼马格斯…?   朵因没理会哈莉的疑问,小腿倒得飞快,扭头就往丽塔·斯基特的家里跑。   “她去找容器了。”蒂芙尼收起魔杖给哈莉解释:“阿尼马格斯,一种非常有天赋的巫师才能学会的咒语。她可以让人变形成动物——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阿尼马格斯…”   “怪不得。”蒂芙尼终于明白丽塔·斯基特那些小道消息是怎么来的了。“我甚至怀疑她利用自己的阿尼马格斯潜入被监控的巫师家,为魔法部提供隐秘消息。”她刚才可说过,自己的朋友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这个名字的前缀是:魔法部高级副部长。   “我们怎么处理她?”   哈莉盯着扎尔斯那只比她脸大上很多的拳头。   “想怎么样都行。”蒂芙尼耸耸肩:“现在换我们威胁她了。阿尼马格斯需要在魔法部注册——”   扎尔斯闷声闷气的接话:“我找的那位老兄可没提到有关她注册过的信息。”混血巨人把拳头放在耳边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咧开嘴,露出黄牙:“她好像在求饶,哈莉。”   “你轻一点扎尔斯。她死了就麻烦了!”   混血巨人耷拉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盘腿坐到土地上,像一只被训斥的大狗。“是我逮到的。”   蒂芙尼白了他一眼。   一分钟后,朵因抱着一个空罐子嗖嗖跑回来。   “装蜂蜜的罐子,我把蜂蜜都倒在她枕头上了。”   朵因拧开扎了个小孔的瓶盖,让扎尔斯将丽塔·斯基特塞进去——虫眼周围的花纹和她那副眼睛框的花纹相似。这的确是丽塔·斯基特本人。   她是个阿尼马格斯。   “啊哈,现在轮到我们掌握秘密了。”曼尼握住瓶口晃了晃,里面的小虫子东倒西歪:“感觉怎么样,大记者?”狼人托着玻璃罐,把自己的眼睛贴在瓶子上:“你窃取了多少秘密,丽塔·斯基特?看来,我们不得不曝光你了?”   玻璃瓶里的甲虫开始乱窜。   “嘘…小点声,你这个以编造谎言谋生的骗子。你必须在报纸上澄清有关你写下的哈莉和她姐姐的一切谣言,否则,我们就将你是个未注册的阿尼马格斯一事曝光给所有人。”   曼尼抽出魔杖,对着玻璃罐施展了一发加固咒。   “同意吗,丽塔·斯基特。”   她当然同意了。   一旦阿尼马格斯曝光,不仅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不会保她,反而,那位反复无常、阴狠毒辣的副部长便会成为砍掉她脑袋的那把刀。   “哈莉,你看,有时候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没用…嘿!”   曼尼被朵因狠狠踩了下脚趾。   “别教坏了哈莉。”妖精从狼人先生手里抢回玻璃罐,抱着它,走到哈莉·波特的面前。   将罐子交给了小萝莉。   “喏。”   哈莉愣着没动。   “拿着,哈莉。你自己选择怎么处理。”朵因把罐子往哈莉怀中一塞:“让她道歉,或者,关她两天什么的。都可以,取决于你。”   哈莉下意识抱住冰凉的玻璃罐。   取决于…我?   “别轻易放了她!”   “闭嘴曼尼!由哈莉来选!”   咚,咚。   甲虫撞了两下罐子,腹部贴着瓶底,尾巴翘起来,头压的很低——这像是求饶的动作。   “我…”   哈莉想了想:“请你不要检举我的朋友们…”   甲虫没动。   “她们只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还是没有反应。   “只要…”哈莉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托起来,和自己视线持平:“只要你在报纸上澄清,并且保证不向魔法部举报这一次袭击…”女孩叹了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我们就两清了,丽塔·斯基特女士…”   善良的姑娘。   蒂芙尼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软弱的女孩。   曼尼也听见了。   “请…”   哈莉抱着罐子,转身看向四个人。“请…可以让我跟,丽塔女士,单独…呆一会吗?”女孩脸上闪过尴尬:“关于如何澄清…我想,我得我为的姐姐…说点什么。”   “女孩的秘密,我知道。”曼尼不耐烦的扯扯领子,跟着扎尔斯和朵因走远。   蒂芙尼远离前告诉哈莉:“小家伙,你做的对。别听那只大傻狗的话。跟着你自己的心走,明白吗?善良是非常可贵的的品质。”   这位媚娃混血不像曼尼,她对哈莉的选择表示赞同。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蒂芙尼。也得谢谢…”   “我们说好的。”蒂芙尼抬手阻止了小萝莉道谢:“你对我们的恩情无法用言语表达。这一次根本算不上什么。行了,不如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谢吧,快去,说你的悄悄话吧。”   她推了哈莉一把,笑嘻嘻的朝她挥挥手。   ‘去吧。’   黑头发的姑娘抱着罐子,慢吞吞走远——远离几个人的位置。她来到悬崖边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   托起玻璃罐。   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爬来爬去的甲虫。   “丽塔,丽塔·斯基特女士。我…”   “我。”   “我的姐姐其实很好。”   甲虫有点不耐烦。   谁会想听一个傻乎乎的幼稚女孩聊她的姐姐?   她撞击瓶子,吓了哈莉一跳。   “抱歉!很、很抱歉…我,我耽误你的时间…可是…”哈莉抿抿嘴:“我…我其实。”女孩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在报纸上,怎么写我的事情…我,我不介意的。”   她说:“但你不能、不能那样写姐姐…”   “姐姐…姐姐她不应该被你这样侮辱。”   “我想保护她…”   ——哈莉·波特。一个大傻子。   丽塔·斯基特想。   她动动自己的虫腿,露出不屑的笑容:不知道哈莉看不看得出来。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之后给这个下贱的孤儿一点颜色看了。   在脑袋里盘算着日后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将刚刚的四个肮脏的动物送进阿兹卡班,丽塔·斯基特恍然发现周遭的景色有了变化。   哈莉·波特从岩石上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向前踱步。   “我的姐姐…”   “我很喜欢她…”   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丽塔,恳求她。   “别这样写她…”   “丽塔·斯基特女士,好吗?”   ——傻乎乎,你这些话又能为我赚不少加隆。   “可以吗?”   在海浪拍击峭壁的嘈杂声音中,哈莉终于等到了玻璃罐内甲虫的点头。   女士点头了。   她同意了!   “谢谢…谢谢您!”   哈莉雀跃的往前跳了两步,捧着罐子,发自内心的感谢和高兴。   “真好。”   “您答应了!”   哈莉垂着眼角,注视着平行于眼眸的玻璃罐:她在上面呵出了一层薄薄的雾,周围的景色向后倒退。   在隔绝大半杂音的罐子里,丽塔·斯基特听见了海浪遥远的呼号。   “您大概拿加固咒没什么办法。”哈莉·波特在高耸孤立的悬崖边站定:“我直接拔出瓶塞,您自己飞出来好吗?”   甲虫点了点头。   她看着哈莉·波特紧咬嘴唇,吃力的捏住塞子拔了几下——她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她,毫无感情的、平静淡然的注视着。   然后…   女孩长长叹了口气。   “雪鸮扇动翅膀,寒霜覆灭了蔷薇;夏母被冬神杀死,骨头铸成了脆细的冰冠;从此,祂头上经年不化;从此,祂常有缀着蓓蕾的头环,呼吸着夏日尸体的芬芳。”   她悲伤的朝甲虫眨了下眼睛。   “您猜是姐姐写的,还是娜吉妮呢?”   哈莉的笑容天真,宛如扯碎蜻蜓翅膀的善良姑娘。   “我的手没有力气了,丽塔·斯基特女士。”   话音落。   …她松开了手。   不、不不不!   ——不要!!   被施了加固咒的玻璃瓶紧贴峭壁嗖嗖下坠。   扑通。   眨眼间,吹起白沫的海浪便将它吞进肚。   消失不见。   自身的昆虫形态无法打破被施了加固咒语的罐子。如果她选择五分钟死去,就窒息好了;如果她选择三小时,就在灌满水的玻璃罐里淹死;五六天,饿死。   命运会带你往前走多久?   “真是个可怕的意外。”   “丽塔·斯基特女士。”   哈莉·波特拉起背后的大兜帽,掩住上半张脸。像个朝圣完毕心满意足的黑袍信徒,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姐姐吃饭了没有,她在干什么呢?’   轻松愉悦的脚步,被海浪声覆盖。 Chapter112 相信与饶恕   四位帮过忙的混血生物正在很远的地方等着哈莉。她们看见尖尖顶的小黑帽子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海浪声衬着她雀跃的脚步,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朝她们奔跑。   而曼尼则注意到,她的怀里没有玻璃罐子。   “该死…她还是把她给放了。”   该死的善良。   狼人先生老大不乐意的扯扯头发。在他看来,最少也得让那个女人吃吃苦头,关上两天再说。   “哈莉不是你。她如果像你说的,就不会写信拯救我们了。”   朵因看得透彻。抱起手臂等在最前头,在哈莉跑近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辛苦了。”   妖精说。   “辛苦?”   “做选择总是辛苦的。”朵因低声询问:“谈拢了?”   哈莉默默点头。   “OK,我不想让蒂芙尼和曼尼干涉你做决定。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得是你自己的选择。”   蒂芙尼嘲笑似的看了曼尼一眼。   这孩子快气死这头大傻狗了。   “一年?两年?你跟她约定了多久?”   哈莉摘下兜帽,衰微的日光落在她的脸庞,眼睛呈现出玻璃珠一样剔透的淡绿。   她安静的看着他们。   “大概很久。”哈莉故作轻松道:“至少,她不会检举你们了。”   她的话让几个人心里升起一种暖洋洋的东西。这个善良、天真、单纯,甚至照曼尼的话说——有点软弱的孩子,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和报复,而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们看向哈莉的眼神愈发炽热有力。   生物的视线是有力量的。   现在,哈莉感受到了。   她稍微向上挑了挑薄薄的肉色唇瓣的,规规矩矩的,对着几个人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   哈莉把头发撩起来,掖到耳后:“如果没有你们。”她停顿了半秒:“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木偶一样精致的小人儿被盯的有点紧张,翘搓着脚趾,两只手也开始在小腹打结。   “噗嗤。”   蒂芙尼露出两排白牙大笑:“曼尼先生得气死了吧?”   曼尼冷声插话:“我正要说‘不用客气’。你们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   可没人这么说。   扎尔斯憨笑着拍了拍曼尼的肩膀,消瘦晦涩的男人在混血巨人的怀里像个美型布娃娃一样。   “真恶心。”   狼人甩开扎尔斯的胳膊,扭头就走。   “喂,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找地方喝酒去了。跟你们这群‘善良’的人混在一起我怕哪天兴致大发,把自己的眼球捐给巫师们。”   看着远去的男人,朵因安慰哈莉:“他没生气。只是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打破尴尬而已。他对你的做法也很赞同,哈莉。”   哈莉轻松的放下绷紧的肩,任由蒂芙尼拉起手,施展离开的魔咒。   …………   ……   斯内普急行匆匆,分水一样划开人群。   刚下课,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抱着书和笔记从教室出来,就看见他们的教授大人,冷面煞星西莱特林·扣分·油内普目不斜视的路过。   大步流星的教授耳朵动了动,将身后窸窣的碎语收入耳蜗。   ‘他看起来像是被谁骗走了全副身家。’   ‘嘘…这个玩笑之前开过了,你忘了麦格教授的话?’   ‘你说他多久洗一次头?’   ‘不知道,我猜…’   斯内普能忍受这些白痴浪费他们自己的时间,反正他们的未来早就注定了。格兰芬多的大傻子们。   气势汹汹的教授小声嘟囔了句什么,门扉开了条缝。   他今天还是来找邓布利多。   自从那个什么‘纱’出现后,他来这儿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上次让你帮我带的…”   “我不是你的仆人,邓布利多。”斯内普闷闷的开口,浑然不在意的拨开桌上码放的各式各样小零食,拉椅子坐下。“我查到了。”   老教授低头嗯了一声,忙着写信。   “我说,我查到了,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点完一个句号,心满意足的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还用舌头舔了舔封口。   “查到什么了?”他把信交给一只雪鸮,在他爪旁绑小篮筐里投入了几枚纳特:“乖孩子,去吧。”   白色的憨鸟扇着翅膀,从办公室的窗子钻了出去。   这会,邓布利多才有功夫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斯内普盯着他,沙哑低沉中带着一丝危险:“我说,我查到了。关于那个男人。”   伊…伊莫顿。   “哦,说说看。”   “你早知道这些,是吗?”斯内普凝视着邓布利多,像一头饥肠辘辘的狼试图在强装镇定的猎物身上找出破绽。“说实话,我真有点不能相信。邓布利多,所以,你的计划改变了。”   半月镜片后的眼睛苍老而专注,在褶皱与下垂的眼皮后藏着难以直视的敏锐。   邓布利多抬起头,五根手指与另外五根对在一起。   “我说过,西弗勒斯。她不同。现在,你终于相信了?”   斯内普当然。   他去查了历史,发现早在三千多年前,古埃及时代就有一位同名同姓的‘伊莫顿’先生。   三千多年前…   不伦,畔弑法老的大祭司;仅处于神明之下、行走在人间的代行者;封在死神脚下,被执行虫噬的卑劣之徒;还有…   一旦醒来,苏生的妖邪。   安苏娜,伊莫顿。   这两个名字在三千年前的某个时期格外闪耀。   邓布利多的意思是,这个风干的比他办公室里龙牙粉还要干燥的木乃伊,就是大闹魔法部,并让他们的傲罗有去无回的罪魁祸首了?   斯内普不太想相信。   邓布利多眨了下眼:“但又不得不相信。”他看着阴晴不定的男人,觉得这一幕格外有趣:“你应该明白,对付那种数量的傲罗,就算是我也得花上点功夫。”   他们消失的悄无声息。   就像湖面收下了一阵轻飘飘的雨点。   “你,看起来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正义。邓布利多。”   失去了那么多好人,这只老蜜蜂完全没反应。   “必要时刻,我自己也可以牺牲。”   邓布利多肃着脸,拧了拧又尖又弯的鼻头。“但我仍希望,牺牲的只有我。”   他不会打着某种‘崇高’的理由迫使别人牺牲。   就算目的地是光明,可仍是黑巫师的行径。   他只要求自己。   “所以,要求自己的大善人,你不还是得让哈莉走你为她选择的路么?”   斯内普抱起手向后靠,面带不屑之色。   “格兰芬多?嗯?”   快临近入学季,一封封信也即将被派出。   “当然。”   邓布利多显得很散漫:“当然。善良天真,又不乏勇气。她天生是属于格兰芬多的。就像她的…”   父亲?   “邓布利多!”   斯内普撑着桌案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用视线刺他。   “我可不是你回顾过往的好对象。”   “我是在帮你回顾。”邓布利多没正眼看发怒的男人,低着头摆弄手指上零散的戒指:“西弗勒斯,你得做好准备。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   森月纱,一个不属于此世界的生物。   哈莉·波特和她走的越近…   你失去她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像…   很多年前,你失去莉莉一样。   “说服自己,也饶过自己。”邓布利多目光炯炯的看着男人。昏暗的烛火,苍白消瘦的脸,刻薄的鹰钩鼻,扭曲的表情。“也许森月纱能够解决一直困扰我们的麻烦。到时候,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   松开桌子,站直。   他神色淡淡的开口:“也许一切只是你的臆想。你老了。”   邓布利多很陈恳的回了一句:“也许是你的。”   饶过自己?   他永远饶不过自己。   西弗勒斯·斯内普扇着长袍,逃命似的远离了邓布利多的视线。 Chapter113 七月三十一   三十一日,清晨。   6:10   迈尔斯从睡眠中惊醒。   6:20   辗转反侧睡不着,听见了老鼠啃纸皮的声音。   6:25   还是睡不着。他决定穿鞋下床,找那只扰他清梦的老鼠算账。   6:30   发现森月纱正在客厅偷偷摸摸撕纸。   6:31   她就是那只扰人清梦的老鼠。   6:40   迈尔斯和森月纱一起撕纸。   6:45   撕纸。   6:50   娜吉妮带着一身晨露回家。顺便还带回来了在很久前定制的多层蛋糕。   6:55   三个人撕纸。   7:00   娜吉妮做早餐。   7:30   吃早餐。   7:40   森月纱创作时间。   7:41   迈尔斯觉得不够有趣,帮忙修改。   7:45   森月纱觉得老人过时了,改了回去。   7:50   迈尔斯强调虽然自己老了,但没过时。   8:00   三个人开始轻手轻脚的布置环境。   8:05   森月纱偷偷亲了娜吉妮一口。迈尔斯在布置环境。   8:10   娜吉妮回亲了一口。迈尔斯在布置环境。   8:15   森月纱抱住娜吉妮,把她摔在地毯上咯吱。迈尔斯在布置环境。   8:16   两个人憋着笑闹成一团。迈尔斯在布置环境。   8:20   迈尔斯表示两个人再闹,他就不干了。   8:21   迈尔斯布置环境。   8:30   监视者·阿莉埃蒂向总部传回消息:伦敦-小惠金区15号-迈尔斯邸-二楼-右手第三间卧室-蓝底被子下的女孩即将苏醒。   8:31   森月纱、娜吉妮迅速撤离。   8:32   迈尔斯在布置环境,并表示有空会去法院告她们虐待老人。   8:40   哈莉·波特苏醒。   ……   也许是楼下窸窸窣窣的撕纸声?或者谁在楼下跺脚。   哈莉·波特被吵醒了。   她迷迷瞪瞪的拉开窗帘让阳光撒进卧室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睡眼惺忪的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戴上眼镜——这会,她才看见自己枕头旁放着一张小卡片。   很精致的小卡。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你好,哈莉·波特。」   谁?   「我是未来的你。」   …姐姐的字太有辨识度了。   隐隐约约的,哈莉似乎猜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翻开卡片,里面依然是丑巴巴的字:   「跨越时空交流真的很困难,希望你能珍惜我从遥远未来传递到旧时空的讯息与物品。」   「现在,打开抽屉。」   哈莉遵循着卡片的指示拉开抽屉。贴着角落,一枚黑色的礼盒规规矩矩躺在那儿,盒子下压着一张卡片——解开小黑盒上的酒红色绸带,绒面里放着两个小罐玻璃瓶。   液体里浮荡着片薄薄的隐形眼镜。   她翻开卡片。   「镜框太大,不易接吻。」   「未来的我早就不戴了。」   「你猜我亲了谁?」   哈莉闷闷的笑起来,卡片后还写了一行字。   「穿好鞋,过去的我。」   「下楼。」   她忐忑的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服帖,抽屉里躺着的那支口红被小女孩拿起来又放回去;犹豫再三,推开门——   走廊贴满了纸条。   「向前,哈莉·波特。」   「从这里开始。」   「‘我’有多厉害,你知道吗?」   「你就是我。」   「你会变得非常、非常非常棒喔。」   纸片上还用粉色蜡笔随意的画了个吐舌头的笑脸与箭头。   往下去,楼梯拐角仍是放着一个黑色的礼盒。不似抽屉里那枚,这个盒子有提包大了。   哈莉屈腿蹲下,解开缎带。   盒子里躺着一双布灵布灵到晃眼的高跟鞋——鞋跟很矮,定做款。哑黑色鞋面上嵌着一颗颗切割规整的钻。系带缝制成蝴蝶结的样式,一左一右两个小扣是金灿灿的黄宝石。   这双鞋下同样压着一张卡片。   「你需要奢丽的袍和一匹能带你狂奔的战马。」   哈莉揉了揉眼角。   她看见楼梯第二个拐角,用细线系在扶手上悬着的礼盒。   纸条上标注:「你的战马。」   她走过去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把通体亮银色的匕首。刃背上刻着暗金色花纹,在灯光下闪耀着神秘夺目的光泽。刃根上很小很小的一行:‘翡之湖’。   是她吗?   哈莉握着匕首沉默了一会。   来到一层。   入眼,室内是更多的纸条和礼盒——就像林间垂落的枝条一样,彩带和气球粘得到处都是。   她找了手边最近的一个盒子拆开。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礼物并不是‘未来的自己’的赠礼,而是…迈尔斯爷爷。   「你好,哈莉…唔,现在的你,应该是小哈莉吧?」   「我和你认识很久了。」   「过去的你,是什么样的?会因为吃不到喜欢的冰淇淋哭鼻子吗?会踌躇徘徊在玻璃窗外,渴望的盯着那件只有成年型号的礼服吗?小时候的你多高?会戴大框架的眼镜吗?」   卡片放在绒布包上。   打开,里面是一条深水绿夹雾白的围巾。   「一条老头子亲手织的礼物。」   「别嘲笑我,小哈莉。」   「我练了很久呢。」   一个不同于刚刚的、稚嫩的笑脸。   哈莉很开心。   她人生十一年,从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这样的开心过。   她心中彩羽的雀鸟终于从它主人贫瘠的心灵中汲取到了生存所需的希望与勇气。它的羽毛重新恢复了光泽。   哈莉从刚刚开始已经意识到了今天会发生什么。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姐姐居然知道?   从六岁开始,德思礼家就没再给自己过过生日了。   去年的七月三十一号她收到了两瓶佩妮姨妈给的汽水,前年是达力穿剩下的袜子,大前年是一副破了洞的耳罩——达力说是佩妮姨妈在附近捡来的。   至于说六岁之前的生日…   六岁前的孩子过什么生日?   哈莉晃晃头,把围巾叠好,顺手又拆了一个礼盒。   是娜吉妮送给她的礼物。   一本手写的书。   书名是:   《健康的生活——女孩多大才能和另一个女孩进行亲密行为告知书》   由于名字太长,甚至在封面上还另起了一行。   哈莉随手翻了翻,里面通篇都是‘警告’、‘最好’、‘不能这样’——之类的话。   娜吉妮的嫉妒心真奇妙。 Chapter114 来信   送礼物的人很多。   几乎哈莉·波特见到过的侍从们都不吝送出了祝福。   阿莉埃蒂送的是一袋妖精手工制作的硬币——手工的,妖精独有的。   蓝、红、黄宝石、翡翠、粉钻:只要哈莉能想到的,在网络上能搜索到的宝石,大大的皮袋子里都有。它们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大块原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这些硬度不低的制作成精良、规则的圆形小硬币。   还在上面刻了花纹。   一些…   一些来自妖精首领:阿莉埃蒂的名言。   譬如:女王陛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   譬如:黄金!珠宝!小钱钱!一切有价值的,全部归属于我们伟大的陛下!   再譬如:阿莉埃蒂的身材远超昆娜!她是我们的头,最棒的领袖!   哈莉·波特:……   哗啦作响的袋子里同样有卡片。   「未来的你可比现在的你棒多了,别再像个小鹌鹑一样瑟缩。记住:当你成为女王陛下的侍从,即使神灵也不能让你低头。」   「但钱能。」   「从现在开始为我们唯一的女王陛下尽心敛财吧。」   真有…   真有阿莉埃蒂小姐的风格?   她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房子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把皮口袋放好,她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一条不知什么皮做的项圈。   黑色。   来自…   安苏娜?   伊莫顿先生送给她了一块很古老的石板——据说是古埃及法老的收藏品。   嗯…   不过,石板…   伊莫顿先生,您是认真的么?   一块石板?   赫拉送了她一本用羊皮拼钉的手稿,上面画满了古怪的字符。   据说是和谁谁谁的…后续交易内容,花了不少加隆。   卡片上的字很小:   「手稿不算礼物,礼物是卡片后面的秘密。」   翻过来:   「嘘,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阿纱千奇百怪的癖好…」   哈莉低头看了一会,默默把卡片折起来,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   赫拉女士。   你的礼物可太贵重了。   ——左手边的茶几上放了四个礼物盒,明显与之前的不同。   是朵因、扎尔斯、曼尼和蒂芙尼的。   留言写着呢。   「嗨!」   「是我!朵因!」   「关于未来的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秘密。」   「你知道吗?因为未来的你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改变了既定的、黑暗的未来。」   「过去的我们认识过去的你。」   「现在我们也已经准备好陪你去未来了哈哈哈!」   「生!日!快!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扎尔斯亲手制作的戒指、蒂芙尼为她编的银色长流苏发带、刻印着犬齿的胸针与一支金闪闪的笔。后两者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礼物拆了不少,还有一大堆盒子堆在角落——看起来她得拆上个半天。   餐桌上摆放着一座大大的蛋糕塔。   仍搭配着一张纸条。   「嘿!过去的我!」   「在你睡觉时,我偷偷亲过你的额头!」   「我不能在这个时空停留太久,这个吻就当告别啰。此时的你应该已经遇见了那位漂亮贤惠温柔可爱善良大方性感撩人的女士——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要好好相处!抓紧时间高兴!」   「我在未来等你喔!」   忽然,房间内的灯光全都熄灭。   在黑暗中,蛋糕塔顶的烛火‘嗤’一声点燃了。   火光照出了大大小小的人影——她们嘻嘻哈哈的从窗帘后、衣架下、厨房里钻出来。一边唱着生日祝歌,一边拍着手。   生日快乐。   哈莉。   砰!   色彩缤纷的小礼花从娜吉妮手中‘砰’的喷了出来,散成一片片。   伊莫顿搂着安苏娜,迈尔斯弯着腰到处追詹姆斯,小家伙已经要伸手抓蛋糕了。   哈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头顶沾满了小亮片。   “…未来的你刚刚离开。”森月纱走过来,将小鹌鹑搂紧怀里。嘴角贴在她的耳边轻声:“你要找她吗?”   哈莉抽抽鼻子。   摇了摇头。   “不…”   不用了。   我已经找到她了。   …………   ……   生日过的很棒,森月纱提前准备的。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小翡翠过个干巴巴的无聊生日,或者回街对面那个冷冰冰的肥猪家,看她们嘴脸。   她让每一位侍从都准备了礼物,通知了那四位混血,而且还买了超——超级大号的蛋糕。   用来玩儿的。   本来她是想带哈莉去其他地方转转,后来赫拉说,那些地方什么时候都能去不是吗?   所以这场生日会就在哈莉·波特喜悦的泪水中开始,在家里。大家吃吃喝喝,席间,娜吉妮还隐晦的暗示小姑娘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收集了不少资料才拼出来的那本书——那本不按照上面做仿佛就不健康的书。娜吉妮让她抽空好好翻看。   ——意思哈莉理解。但是,娜吉妮到底清不清楚赫拉给了自己一张有关姐姐…姐姐那什么的卡片…?   这两位相互的反操作,好奇怪。   接着,吃饱喝足,在不知是谁扔出了第一块蛋糕后…   场面终于失控了。   奶油成了炮弹。   多层塔式蛋糕,奶油多多,弹药多多。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个参与者都跟花猫一样顶着张油乎乎煞白的脸,森月纱还把一颗小樱桃粘在了哈莉的鼻尖上照相。   迈尔斯…   迈尔斯先生很遗憾。   他算被迫参与者,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我今天真开心。”   哈莉说:“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时候了。”   “当然有。”娜吉妮给了每个人一发清理一新,端着托盘进屋。“你才多大。”闹了一个晚上,小家伙的脸仍是红扑扑的。   “姐姐。”   “嗯?”   “你真好。”   “那可不。”   “姐姐。”   “嗯?”   “我就想叫你。”   “喔。”   “姐…”   森月纱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个兔子翻身滚了几下,撅着屁股掀开枕头。   枕头下放着封信。   “我差点忘了!前几天,一只火鸡送来的——”   “主人,是雪鸮。大型猫头鹰。”   “对对,一只大型猫头鸡送来的。”森月纱将信递给哈莉。   信封上写着:   萨里郡,   小惠金区十五号,   二楼右手第三间卧室,   哈莉·波特小姐收。 Chapter115 决定与意见   哈莉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通过写信联系的朋友。她活到现在,没有人给她写过信:没有亲戚,没有外地的朋友。   她没有借书证,所以也不会是催促归还图书的通知单。   那这封信…   为什么地址会精确到楼层?   发现森月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哈莉笑着把信摊开在地毯上。   ——信封是厚羊皮纸,地址用翠色的墨水写的。   没有邮票。   她把信翻了个面,火漆章是由一个盾牌,大写的‘H’组成——周围圈着狮子、鹰、獾和蛇。   拆开。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大魔法师、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   「亲爱的波特小姐:」   「我们愉快的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记录与物品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   「米勒娃·麦格(Minerva McGonagall)」   糟糕…   今天就是七月三十一日!   天哪!   哈莉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娜吉妮伸手把信抽走——这封下面除了一沓须知书外,还有一封。   一封更小的信和三张比信还小的车票。   「亲爱的森月纱、波特小姐:」   「我们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就像从前一样,在驶出开罗港的那艘船上,是吧?」   「不需要回信,按须知要求买好一切用品就行。」   「学期当天,请和哈莉·波特一同前往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届时,会有一辆火车于十一点钟准时出发。」   「能冒烟的那种。」   「我会给你安排很有意思的职位。」   「小哈莉,你的姐姐会陪着你的。」   「想念你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   娜吉妮读完把信交回给哈莉。   “看来不用回信了。”   “那只雪鸡没管我要回信,它直接飞走了。这个学校办事可真不严谨…”森月纱瘪起嘴,试图甩锅:“哈莉,是娜吉妮放跑的。”   娜吉妮:……   你当时非要剁人家的爪子做挂饰。   “我记得卡洛琳的小魔法书里有一个制作巫毒挂坠的方法——就是用鸟的爪子。”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我就喜欢看起来没有屁用但很酷的东西略略略。”   “被你逮着,那只雪鸮就没有脚了,主人。”   听到娜吉妮的话,森月纱一怔。   她忽然垂下眼帘,用沉重悲伤的腔调念起来:“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飞过大海和山峦;累了就在风中睡觉。”   森月纱的眼底泛红:“它们一生只能落一次。”   “那一次,就是死去的时——”   娜吉妮面色平和的接话:“那一次就是被一个无良少女捉住砍掉爪子制成挂坠的时刻。其余时间人家猫头鹰好着呢。”   哈莉:……   “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嘛。”   “谢谢你的‘投其所好’,主人。下次别这么干了。”娜吉妮绷了半天的脸终于在哈莉的偷笑中倾塌。两个人捂着嘴笑起来。   “我又说什么了…”   掩着唇,哈莉笑嘻嘻的抖了抖手里的信。   “魔法学校,真神奇…”   “有魔法界就肯定有魔法学校啰。”森月纱倒觉得曾经的那位大叔还挺懂自己的。她好奇这座培养巫师们的学校,好奇他给自己准备了啥好玩的东西。   “主人,我们得再一去一趟对角巷。”娜吉妮展开附在信后的纸:里面需要的东西倒不多,而且魔杖哈莉已经有了。   “我看看…”   …………   ……   哈莉·波特今天要回一趟家——自己以前的家。   她要去霍格沃茨上学,怎么样也得通知一下自己的姨夫和姨妈。   只不到一个月时间,推门时却恍如隔世。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回来,很久没闻到过德思礼家陈腐又酸涩的空气了。   姨夫正鼓着肚子瘫在松软的棕皮沙发里看电视,达力在一旁抱着大捅炸鸡;姨妈给她开的门——正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你应该不会在家吃饭对吧?我们可没做你的。”   这就是她给哈莉的第一句话。   佩妮·德思礼翻着白眼,她最近看起来气色很好,头发又卷又亮:“你倒锻炼出了挺不错的能耐,到哪儿都有人供你吃喝。行吧,什么时候彻底滚蛋?这么多年了,得让那女孩给我们点抚养费。”   哈莉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进屋。   她等了一阵,等佩妮姨妈做完午餐,等三个人美美的吃完,等收拾完一切。   这才有空闲时间留给她开口。   “我…我有地方上学了。”她说:“一家特别的学校。它们给我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弗农剔着黄牙,不屑道:“哪儿的学校瞎了眼?”   “霍格沃茨。”   客厅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显然,除了达力·德思礼,他们两位知道点什么。   “住嘴!你不能去那里上学!”弗农·德思礼面色煞白,慌张的对哈莉大吼:“你不能!我不、不准你去!”   哈莉向后仰了仰上半身,顺便揉揉眼角——她还是有点不习惯隐形眼镜。不过,姐姐说她摘下黑框眼镜后很漂亮,如果非喜欢,可以戴没有镜片的。   当然,这两位是不会在意哈莉·波特为什么突然没戴眼镜的事了。   “我们不准你去。”   佩妮·德思礼也开口了。   女人很平静,哈莉却察觉出她平静之下的歇斯底里。   她就这么盯着哈莉·波特,放在大腿上的两只手攥的发白:“我们收养你的时候就发誓,发誓制止这类荒唐的,让你和那些变戏法的一刀两断。哈莉,你得听我们的。”   哈莉想了想:“所以,姨夫和姨妈完全知道这一切。知道我的妈妈…”   “那又怎么样?”佩妮表情不变,声音却越来越尖,越说越快:“她在学校里遇上那个波特,毕业后结了婚,有了你。那又怎么样?你和他们一样古怪——古怪!一样的不正常!他们死了,我们只好收养你!”   女人喋喋不休的把这些年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我老早就知道你是个下贱的怪人!和她一样!”   “她不就这样?收到一封信,然后一眨眼不见了!”   “那所学校,什么学校,我都怀疑…每逢放假,带回来一口袋蟾蜍或蜘蛛,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显摆!显摆她的破树枝,叫魔杖,是吧?”   “把高脚杯变成一只猫,我算把她看透了!”   “她就是十足的怪物!可怎么样?”佩妮·德思礼说到这儿,神色逐渐阴沉。   哈莉终于看清了她隐藏着什么了。   妒忌,痛恨,不甘。   “我会做饭,把人照顾得周到——你猜怎么着?我们的父母完全看不清!他们像瞎子一样,整天莉莉长、莉莉短,一个抱着蟾蜍的肮脏巫婆!他们竟然美滋滋的宠着!” Chapter116 成长   “整天美滋滋的宠着?然后呢?”   然后双双死去。   佩妮·德思礼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眼神里有满溢出来的刻薄——她开始幸灾乐祸了。   “我是绝不会让你去那所学校的,哈莉·波特。”   “我不会让你跟我妹妹一样,变成一个怪人,嗯?”   “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呆到九月份之后,呆到你再也去不了什么变戏法的学校——我会让弗农给你找个中学。女孩,你想学点儿什么?我不求你那颗无用的笨脑袋未来能帮上达力的忙…”   佩妮·德思礼看了眼弗农,转回来,松开有些脱力的手:“我得教你做饭,收拾屋子。你也许智力不足,但总有把力气吧?洗碗洗盘子不是干的挺不错吗?”   “听我说,哈莉。你必须听我们的。”   接连不断的尖锐声音像一根根箭穿透了哈莉的心脏。   “他们说…母亲是一位很优秀的巫师…”   “什么巫师!谁说!谁在胡说八道!”弗农几乎要从沙发里跳起来了:“胡说八道!姑娘,我承认你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我承认。但是,但是。”   “世界上没有他们会更好。”   “看看她干了什么?跟那些脏兮兮的巫师混在一起,我就知道他们早晚得吃苦头——假如早听我的话…”   哈莉听不下去了。   “姨夫。”她说:“我想,我得去霍格沃茨。”她穿着黑色宽松的大帽衫,短裤。光着小腿,脚上蹬着一双漂亮的球鞋——就跟街上嚼泡泡糖玩滑板的姑娘一样,看起来完全不似从前的嗫喏。   “我得去。那是我想要的,是我需要的。”   “你懂什么需要?”佩妮·德思礼挤着嗓子,越来越急躁:“你会感激我的,孩子。让你上石墙中学,以后,当个服务员,有我在家里教你,你更会是个好妻子——达力身边的棒小伙不随你挑?”   那些凌辱她的人?   哈莉倔强的摇了摇头。   “我!不!准!你!去!”   佩妮·德思礼终于火了。   她当年没收到这封信。   自己的妹妹收到了。   现在,自己没有,自己的孩子,达力·德思礼没有——哈莉·波特却有。   为什么她总比自己幸运?   她的女儿也是?   凭什么?   “我绝不会花钱让那些疯子们教你变戏法。”   佩妮给这件事下了结论。   她不会出钱的。   “姐姐有钱。”哈莉·波特深呼吸了几次,冷静下来。她看向自己的姨妈,也许是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我今天只是来通知你,姨妈,姨夫…还有达力。我要走了,也许假期会回来看你们,也许不。”   哈莉站起来,对着佩妮·德思礼鞠躬。   “你疯了!我不准你去!”   佩妮·德思礼拽了拽自己的丈夫。弗农心领神会,站起来,很唬人的张开粗肥的胳膊。他们的儿子也阴恻恻的起身。   “你必须在家里呆过九月份!”   “乖乖滚回你的房间,寄生虫。别让我揍你。”   “九月份!九月之后!你还想学变戏法?你什么都没有!”   哈莉·波特双手插在兜里,左手动了动,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根纤细且笔直的…   金环黑魔杖。   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你、你…你跟莉莉…一样…”   佩妮·德思礼眼中闪过恐惧。她左手扯住自己丈夫的袖子,右手一把将达力搂进怀里,嘴唇哆嗦个不停。   “我很爱你们,姨妈,姨夫。”   “可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哈莉·波特面朝她们,一步一步的,缓缓退出了客厅。她拧开正门,跨了出去。   “说什么爱!你看!我就知道她和她那个母亲一样是个怪物!”   身后传来弗农的咆哮声。   阿…   当然。   至少,要让所有人认为她‘爱’吧。   哈莉·波特笑的很天真。   正符合她的年纪。   至少,要让有些人拿她没办法的时候,能找到泄愤的地方。不是吗?   她又不能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   太让人难过了。   哈莉·波特想。   蹦蹦跳跳的姑娘插着兜,往街对面——自己真正的家跑去。   …………   ……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森月纱改变了老迈尔斯的命运。   改变了菲利帕和詹姆斯的命运。   而这封从霍格沃茨寄来的信,更让这个教建筑学的老教授有了更多‘想法’——譬如…他这两个孩子挺不错的,嗯?   “你想让他们进霍格沃茨?”   “那可是魔法学校。”迈尔斯朝哈莉使了个恳求的眼神:“魔法,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您在不喝,汤就凉了。”   娜吉妮拍了拍迈尔斯的椅背提醒老人:“您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厨娘?”   “哦…”   菲利帕和詹姆斯还小,假设按照哈莉的年纪来看。这两个孩子起码还得有一阵折腾呢。   “这次和哈莉去,我会跟邓布利多提的。”   迈尔斯在想什么森月纱很清楚。凡人——即便是手握权柄的政要,钞票成山的亿万富豪。没有人拒绝得了超凡的诱惑。   那是另一种体系、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迈尔斯老了,他不需要自己亲眼看。   他只希望孩子们能有不同的、有趣的人生。   魔法…   “就是不知道他们…”   有没有天赋。   迈尔斯患得患失,森月纱可不。   这俩孩子成天在梦里撒欢儿,以至于老人最近都开始注意到他们突如其来的嗜睡了——沾染了伊德海拉的气息,就算菲利帕和詹姆斯没有施法能力,也仍然会过上‘有趣’的一生。   “你担心过头了。不是还有我嘛。”   森月纱放下碗,拽起哈莉的袖子抹了把嘴。   “我这儿可多得是好玩的。”   “就是有你才担心,亲爱的。”迈尔斯耸肩:“我最近可能会很忙,家就交给你们了。”   “你教课的时间不固定吗?”   “其他事儿。”   迈尔斯盯着白底蓝花儿桌布入神。   关于…   某个给他添麻烦的男人的事。   找了那么久,他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踪。   或许…   “森月纱。”   “嗯?”   老人瞥了眼专心服侍她的娜吉妮,吞吞吐吐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请求你帮忙…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是迈尔斯的理解:像森月纱这类,出手帮助‘凡人’,必然会向他们索取。   “你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他最近找研究宗教历史的老朋友聊了不少次。确实…有点上头。   “我的主人又不是魔鬼。”娜吉妮摇头浅笑:“从春木镇离开,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也没为你做什么。迈尔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别客气,直接告诉我。”   “如果碰巧,这个事儿还挺有趣的话…”   她把食指戳进森月纱的脸蛋里,按出个小坑:“…我想有些人会上赶着的。” Chapter117 恶龙小姐   迈尔斯到底也没说什么事,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间。   这段时间,朵因她们来找了哈莉几次;曼尼似乎在闹脾气,只派了一只灰色斗牛犬带来了记载着有关那枚犬齿胸针历史的信——‘贵族’嘛,反正就是无比冗长的介绍。   哈莉没怎么看,回信说‘我太喜欢了,我舍不得带’。   之类的…   随便打发一下。   然后,就是去对角巷。   维度之门就行。   “姐姐的法术比巫师们的厉害太多了。”哈莉·波特并不羡慕娜吉妮能变成巨蟒,相较起来,她更喜欢某天夜里森月纱对那群‘入侵者’的做法。   那种作战方式让小哈莉大开眼界。   殊不知…   殊不知是因为某人穿了容易走光的睡衣被禁止亲自下场。   “法术?那不是法术。我的法术…你…倒不是不能学。”森月纱身后的维度之门消弭于空气之中。她们到地方了。“不过,真的好吗?我总觉得有更出色的东西等着你。”   出色?是指巫师们的?还是芭丝特女士的?   “没有别人了吗?”   森月纱笑吟吟的模样让哈莉不自觉的低下头。   “嗨呀,真不经吓。”   森月纱每天除了逗她就是把她刚理顺梳好的头发揉乱。   “你觉得有趣就行。快来,我们今天得买不少东西呢。”   …………   ……   对角巷哈莉已经来过一次了,没什么新鲜的。她对那些怪里怪气的书不感兴趣,倒是挺喜欢宠物店里售卖的动物们——赫拉给她从魔法部弄来的魔咒、魔药资料够全了。   “你要来一只吗?”   三个人人手一支多层卷牛奶冰淇淋,舔着排排走,像游客一样。   “来一只,到时候可以给迈尔斯和朵因她们送信。”   “姐姐,你刚才一直盯着它的爪子看。”   “…我看看它健不健康。”   “不应该看翅膀…吗?”   “那就是你不懂了,哈莉。”森月纱嘴唇儿一圈白乎乎的冰淇淋水,装做老成的拍了拍她的肩:“鸟儿健壮与否,得看爪子呢。”   还是巫毒挂坠是吧。   “念念不忘——”   “鸟儿遭殃。”娜吉妮翻了个白眼:“你想要,我去超级市场给你买一盒冷冻的。”   “那怎么行。书里说的很清楚,要新鲜的、活的。”   娜吉妮心说幸亏书里没写需要新鲜的蛇尾。   “不会不会,我还得用呢。”   哈莉: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通知书上不仅列有‘巫师袍’,还在后尾坠了个括号附上了摩金夫人。娜吉妮不知道是那家店跟霍格沃茨有合作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哈莉是不打算再去脱凡成衣店了。   上次那位矮个子先生都没有要钱,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是邓布利多教授对我的照顾。”   摩金夫人是个矮矮胖胖的女巫,穿了一身紫,笑容可掬。   ——的确,店里的装潢可远比不上脱凡成衣店,就是不知道这家看起来不怎么景气的小买卖每年凭借入学季能赚多少钱。   “你应该给他回扣吧?”   面对娜吉妮的话,摩金夫人显得十分惊讶:“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士,邓布利多教授可是个无私的人。”   “这都算官方指定了。”娜吉妮不以为然:“这位教授可真无私。”   她才不信有这样的人。   “你家的女仆说的很有道理。”   哈莉离的不远,在脚凳上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摆弄。在她旁边同样有一位消瘦、面色苍白的木偶——她正抱着手臂跟她说话呢。   “你也是今年的新生?”女孩说话慢吞吞的,拖着长长的、古怪的腔调,讲话时的语气和每字每句的升与收都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则。“我看你像。”   “我是。”哈莉低头不愿多聊。   “唔,你的女仆挺有头脑。我也这么觉得。这家店不给邓布利多点回扣都说不过去,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谁都会来这儿。”   摩金夫人正弯腰给她用别针试长度,抬头瞪了她一眼。   “我爸爸在隔壁帮我买书,妈妈去找魔杖了。”她悠悠的说着,语气里有牢骚,也透着熟稔。“为什么不让一年级新生自带飞天扫帚?真不合理。”   她晃了晃被奶白色蝴蝶结蕾丝发带竖起的马尾,尖下巴抬了抬,用那双冷灰色的眸子看向哈莉。   ——她只是梳了个普普通通的马尾,在前额散了一缕略卷的金发。可哈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位一定是个‘大小姐’:她那养尊处优的劲头任谁都看的出来。   ‘势’这种东西必然需要一定的环境熏培,譬如面前这位铂金发色的大小姐,譬如哈莉·波特本人——她自己没发现,在其他人眼里,黑发公主头的姑娘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挑剔(哈莉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都是娜吉妮和森月纱培养(惯)出来的。   这也是对方搭话的原因。   同类。   “你有自己的飞天扫帚么。”   “…没有。”   哈莉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你怎么打魁地奇。”   “…魁地奇是什么?”   对方晃了晃光洁的额头,把那缕金色撩开。她用狭长的冷灰色的眼睛盯着她。这让哈莉感到不舒服了。   “你是个泥巴种?”   三个问题,没有一个哈莉知道的。   飞天扫帚、魁地奇、泥巴种。   她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看起来不像。我们这些人对同类的嗅觉很敏锐。”傲慢的金发女孩做出个嗅气味的动作——她耸了耸翘起来的鼻尖。   说实话,如果她不那么咄咄逼人,收敛一下眼球里无处不在的傲慢,这个动作还挺可爱的。   “你叫什么?”   哈莉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就听她继续说道:“我是德拉科妮·马尔福(Dracony·Malfoy),马尔福家你总该知道吧?”   很好,这是她今天第四个不知道。   哈莉眼睛里一片茫然。   德拉科妮耐心耗尽,昂起下巴‘哼’了一声,扭过身不再理她。   ——然后就被恼火的女巫拽着肩膀给揪了回来。   “你来回来去的动,我怎么量尺寸?”   哈莉:……   想笑。 Chapter118 高等能量   金发姑娘只是个小插曲,哈莉没放在心上。就是付款时小家伙嗫喏了片刻。   她打算暑期找个兼职干干。   魔法界没准儿可以雇佣童工?   她总不能一直花姐姐的钱吧。入了学,往后没准还有更多需要买的东西。   “你花那点儿还没有阿莉埃蒂半分钟氪的多。”   什、什么氪?   “一个玩游戏玩到快要入股游戏公司的小不点。”   反正娜吉妮是不能理解这些人。阿莉埃蒂就不说了,安苏娜和伊莫顿的钱都花在了烟酒上——各式各样的威士忌葡萄酒清酒白酒,不同种类的雪茄和烟草。俩人每天烟雾缭绕的也不见醉。   小曲奇就更别说了,她光吃就是一大笔开销。   赫拉…   赫拉倒还好。   她浪费的都是森月纱的法术力。   “别把时间消耗在没意义的地方。”娜吉妮不赞同哈莉的想法:“阿莉埃蒂出去一趟的收获够你打几十年工了。”   年幼的小巫师摇了摇头。   她记得赫拉给交给她的‘魔咒大全’里有一种可以操控人类的法术…   夺魂咒(Imperio)?   那属于三大不可饶恕的咒语——具体怎么个不可饶恕法小哈莉不明白。芭丝特女士说不同世界对能量有不同的‘认知’方式,在这里可行的法术也许在其他世界会大幅衰减。   除非是多元宇宙中非常高等的能量才能做到万界皆通。   就比如专属于奇迹生物的法术力,比如灵能、混沌魔法、奥术,象征着秩序的白魔法等…   显然挥舞指挥棒的巫师们并不在此列。   她最多只能做到控制这个世界的人,给姐姐带来财富——到了其他世界这招也许就行不通了。   芭丝特女士的神术体系中也没有类似的,多数都是诅咒和战阵破敌、鼓舞类的神术。   夺魂咒…   尤兰达女士…   虽然姐姐的头发已经拿到,可她还没做好面对那位的准备——如果是祂,应该能给自己更为明确的指向吧。   娜吉妮瞥着脸色变幻的姑娘,以为她又在为‘抢劫’而揪心。   有时候太善良也不好?   “你得习.惯。”   …什么?   哈莉眨眨眼,今天第五个不知道。   “善良过头就是软弱。”   哈莉一头雾水。   “唉。”   对娜吉妮时不时看着自己长吁短叹,这点哈莉倒早早习惯了。娜吉妮…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不过…   谁在意呢。   丽痕书店里有小巫师们上学要用的课本,书架上,桌子上,地面上,一直垒到天花板。大到画板一样的书,小到邮票;有些甚至没有字,有些则被捆在书架上,等人靠近后发出古怪的叫声。   赫拉给哈莉找来的已经够全了,她不需要额外买其他的,光那些她都根本看不完。   然后是坩埚,望远镜——值得一提的是,魔药方面哈莉也挺有兴趣的,就此她竟然还能给娜吉妮简单科普几下呢。   比如为什么要顺时针转三圈或用雄甲虫眼与雌甲虫眼制出的魔药区别。   她在德思礼家这么多年,没什么机会看书,好不容易有机会申请图书证的机会也被达力搅黄了。   赫拉算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让她能痛痛快快的从这些智慧结晶中汲取她所需要的。   ‘我们里面缺学者,哈莉。’   ‘确切的说,有大脑的正常人。’   她觉得森月纱姐姐在有些时候其实非常非常聪明。   赫拉的回复是:‘我就喜欢你的乐观。’   嗯…行吧。   购物清单上的东西被一行行划掉(除了森月纱自己添上去的那部分),一大两小三位女士还有点意犹未尽。   “明明还没买完。”   森月纱开始不甘心的叫唤:“上面还列着全身着火性感版袋装草莓糖、自动表演三十五种舞蹈的薇薇安女士人偶、干燥清爽跳跳床和——”   那是你自己添上去的,哈莉上学又用不到。   “万一呢?”森月纱还想抢救一下,梗着脖子强辩:“万一她需要学跳舞,不正好有一个小人儿能教她。三十五种!听听,听听,值不值!超值!”   值死了,假如那三十五种不全是艳舞就更好。   说到‘自动表演三十五种舞蹈’,就得提一下薇薇安女士——这位是对角巷远近闻名的女郎。   什么女郎?你想的那种。   据说,据说她很小的时候在臭壳港讨生活。后来,那个黑色地域被傲罗们摧毁,人么,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薇薇安是唯一幸存下来且对那个地方有完整记忆的。   她甚至出了一本名叫《卑贱又高贵的我》的自传,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十二岁开始,她的所见所闻,一直到三十五岁,侥幸存活直到傲罗们摧毁那里为止。   书里清楚的写尽了臭壳港的黑暗与肮脏。   紧接着…   半个月后,这本书就被禁了——但薇薇安女士出了大名。   她顺势开了一家‘有趣’的店铺,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熟手经历,为那些青涩的巫师们提供建议和帮助,也为那些老饕们准备合适且安全的用品。   有头脑、有胆识,运气不错的女人。   森月纱列在购物清单上的东西,大多数都来自她的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就很明了了。   充电的不够你玩,还得买魔法的?   哈莉用的上才有鬼。   不是娜吉妮不想买‘全身着火性感版袋装草莓糖’——关键是这颗糖出现的时机以及出现、融化的位置,娜吉妮很难把握。   她不想有天回家发现满头白发的迈尔斯先生在客厅里火辣辣的对着花瓶热舞。   不然你以为森月纱买这玩意干什么。   “休想。”   娜吉妮伸出食指,把她脸蛋儿戳出一个小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森月纱顶着那张被戳凹的脸,可怜巴巴的扭头望向哈莉。   ‘你看她!’   哈莉假装什么也不懂,偏偏头,把视线集中在远处的冰淇淋店招牌上。   说实话,在她收到信的时候都有点佩服那位邓布利多先生。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找了个什么人去学校。 Chapter119 独特的店   薇薇安女士的店在对角巷的一个很偏的位置。店铺看起来瘦长,整体漆着比藕荷还要浅还要暗的熟葡萄色。牌子是细长的,黑底子,一行银色的小字。   店门口用一层小鹅卵石作毯,两侧还种着不少紫藤花。   ——这么具体的意思就是某位女仆还是没拗过她的主人。   还是来了。   ‘只许看。’   答应的倒是挺好。   店里只有薇薇安女士一个人——看见她,哈莉就想到了蒂芙尼。   同样的发色。   女人约莫得有六十多岁了,戴着两片多角的金丝边眼镜,白发盘在脑后。她穿着一身包到颈部的黑色外套,在合适的地方嵌着黑色珍珠——不多,发亮,又不那么过于‘显摆’。   很知道什么是美的一位女士。   森月纱推门进来时,她正坐在长椅上看报纸,时不时用金头钢笔在手旁的本子上刷刷刷的记录着什么。   推门声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请稍等一下。”她又抄了两句,心满意足的在本子上点了个句号,抬起头:“最近总有好消息让我迫切的想记…哦,三位女士?”   已经可以被称为老人的薇薇安推了推多角眼镜,放下笔起身。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   媚娃的吸引力随着年龄增长缓缓消失在她的脸上,苍老、褶皱。可言谈间的笑容与行走时的姿态仍能依稀看出她当年的风彩。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   第二句重复,声音小了一些。   ——这个‘你们’用的就很灵性了。她的眼神可是将哈莉也划进了‘你们’的范围里。   该遭天谴的森月纱。   娜吉妮暗暗咬牙,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我们只是随便…”   “随便看看,我明白。”   薇薇安满脸写着‘我懂’。   她怎么不懂?   来这儿的除了一些喝多了的男巫女巫外,其他清醒状态下的人都是这套说辞:‘我随便看看’。   那些醉醺醺的就坦率的多。   在任何方面都是。   “霍格沃茨新生?”薇薇安看了眼娜吉妮,扫过森月纱和哈莉:“想要保护你的两个妹妹?我这儿有绝对不会漏的、施加了震动咒语的——”   娜吉妮:“我们真的只是随便看看。”   森月纱:“我想要跳舞的人偶!”   哈莉:“什么是震…”   三个人三句不同的话。   “别担心,我这可是有前后门。”薇薇安意味深长的挑起嘴角,压着手掌朝身后努努嘴:“买完你们‘需要’的,可以从后门离开——完全保护客户的隐私。”   “那给我一个跳舞人偶,一张可以动来动去的床,还有…”   “森月纱!”   “干嘛啊,来都来了。”   薇薇安笑容更胜:“要巫师袍版本的还是更自由点的?”   更自由点的就是没有巫师袍束缚的。   “我这儿还支持人偶定制——”她看着森月纱暗示道:“给我提供一张照片和身材尺寸,我有一些‘独门’小咒语——想让你喜欢的人跳那些…”   “那可太让人期待了!能在加个旋转喷…唔选唔唔——”   森月纱,真的不够你玩是吧。   哈莉快笑死了。   她在这家店里看见不少从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就是有些东西,看着让人脸烫。   “你适合这件。”薇薇安注意到哈莉的视线,顺手打开展示柜,把里面的胸衣拿出来:“可以自动调节大小号的。”   女士举着它,遥遥对哈莉的上身比了比:“想变桃子、苹果、甜瓜…甚至西柚都行。”   “爱美的谎言,但可别太夸张了。”   哈莉捏着那件胸衣的一个小角,手足无措的傻站着。娜吉妮完全不帮忙,森月纱就站在她旁边哈哈哈哈个不停。   “我们、我们来三件怎么样哈哈哈哈…哈莉哈哈哈…”   薇薇安古怪的看了眼森月纱:“姑娘,你就不用浪费这个钱了。你这个比魔咒还夸张。”   哈莉:你的意思是我用。   娜吉妮:我应该也不用吧?   有时候女孩就是这么神奇。刚才还一脸拒绝试图不让森月纱从这儿带走任何东西的娜吉妮,现在开始不着边的劝哈莉了。   “带一件走,我看见它注着:自动清洁。在学校里会很方便。”   哈莉貌似天真的抬起头:“那,娜吉妮…也来一件吧。薇薇安女士不是说,你也有‘调节空间’么?”   “我没有。”娜吉妮表示拒绝。   “可,薇薇安说你…”   “我,没,有。我很完美了,哈莉。”   “可的确这个能变的很…”   娜吉妮俯下身,鼻尖几乎顶到她脑门:“哈莉·波特。”   哈莉缩了缩脖子,扭头求助自己的姐姐。   森月纱比了个‘二’。   “打包打包!给娜吉妮来一件紫色的,哈莉…哈莉喜欢什么颜色的?”   颜色…   哈莉侧着脸,舔了舔嘴角。转过头,眼中全是懵懂:“我…我也不知道。姐姐呢?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   …………   ……   跟着森月纱就是这样,底线会一落再落。   从不许来,到只能看看;从只能看看,到随便买两样算了;从随便买两样…   到直接变成了这家的顶级VIP。   “动来动去的床我要刚才那个花纹的,对…还有跳舞的人偶,不是能定做么?过两天我会把照片和尺寸带过来给你。”   “主人…我不是还活着么。”   森月纱摇头:“我没开玩笑,娜吉妮,不是你。”她说的是迈尔斯。   迈尔斯爷爷的妻子去世很多年了。   如果有一种魔法能让他再次见到妻子——即便是低俗了点,跳艳舞…嗯,老爷子也应该会开心的接受吧。   “你信不信?他肯定很乐意提供照片的。”   森月纱表示自己难得好心一回,你们俩可别用老眼光看我啦!   呵呵。   娜吉妮心说就怕他知道了这种神奇的道具后,提供给你的并不是妻子的照片。   而且…   半夜,一个硕大的人偶在自己床头跳舞,还是顶着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的脸…   在黑暗中。   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跳舞。   主人,你是想给迈尔斯的妻子招魂么?   “在买一个全身着火性感版袋装草莓糖让他们俩一起跳不就行了。薇薇安,你刚才给我推荐的那个活力四射滑溜溜自动拥抱镀金型钢管多少钱来着。”   真是个好心(缺德)的孩子。   迈尔斯没白疼你。 Chapter120 别惹麻烦精   满载而归的不仅是哈莉·波特。   还有抱着故事回家的森月纱。   薇薇安女士看在某些财大气粗女士的面子多少讲了讲自己的过去,不仅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也赚了一把眼泪。   “她过的可真艰难。”   “这不是你差点把她的店买下来的理由主人。”   薇薇安的确很聪明。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能在那种地方安安稳稳活到最后不是没有理由的。和她同期一起的男女死的死患病的患病,只有她,只有她最后熬了过来。   “你说要是把哈莉的帽子摘下来,她会不会给我们打个五折?”   “会上报纸,主人。”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出入这种店铺,你还嫌事不够麻烦?   “喔。对了,我给迈尔斯发信息了。”森月纱晃晃手机:“我告诉他了。他说等我们回去会准备好照片和尺码数。”   …………   ……   所以。   迈尔斯先生。   老先生。   您的妻子是费雯·丽?   娜吉妮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捏着手里那张刚刚印出来的照片。   里面的人优雅俏丽却又风情万种。   “这是您的妻子,是么。”   老头不好意思的挠挠下巴:“妻子在我心里,我可不愿意让她变成一个在床头跳舞的…”   就别找借口了老色胚。   娜吉妮微笑:“伊丽莎白·泰勒怎么样?”   迈尔斯实诚的点头:“也行。”   娜吉妮:呵呵。   这个老东西什么意思娜吉妮心里很清楚,假如跳舞的人偶能等比放大相信他更是一百个愿意。   “哦对了,我是不是得送你们一趟?”玩笑归玩笑,迈尔斯合上书,“小哈莉那个学校在哪儿?”   森月纱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水递给哈莉和娜吉妮。   她记得那封信上写的是…   “国王十字车站?”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乘哪一辆?”   “好像是,好像。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出发的那一辆?”   “听起来有点荒唐。”迈尔斯撇嘴:“但是我信那个站台一定在什么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魔法,魔法,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就好了…”   森月纱笑嘻嘻的指着桌面上的相片:“那时候费雯丽女士也近五十了。”   “别再说这个——”   “您可真是个‘乱世老人’。”   迈尔斯:……   你们快点儿走吧。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奥黛丽赫本。”娜吉妮拧开玻璃瓶,“我们假期应该就能回来,可以视频通讯…大概?”   「没问题。阿纱的法术力并不会被巫师界的能量干扰。」   迈尔斯不想跟她们通讯,表示如果‘不麻烦’的话他可以多加一份钱再做个伊丽莎白·泰勒的人偶。   您可真是老当益壮。   出发当天哈莉醒的很早。说不兴奋肯定是胡扯,她再怎么样也只有十一岁,对于未知的‘魔法学校’,除了止不住的好奇之外,更多的则是——那里象征着知识。   她可有太多问题想要问那些老师们了。   魔药的、魔咒的,施法时动作与咒语长短的关系,音节错位后却又碰巧复位顺利施展魔咒的原因;魔咒拼接的可能性,有关福灵剂制作方面的手法…   她积攒了太多问题。   那里应该能给她答案。   两个姑娘穿着麻瓜们的衣服:森月纱散着头发,在后背用皮筋扎成一缕。;哈莉则重新带上了一副又粗又大的黑框眼镜。没有镜片的那种。   “你今天的发型好乖。”   哈莉的波波头总算被弄服帖了,就是稍微长长了点。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娜吉妮提着两个黑色的手提箱从楼上下来,一个箱子里是哈莉上学需要用到的,另一个则是她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迈尔斯把最后一口鸡蛋塞进嘴里,拍了拍身边喝汤的菲利帕:“亲爱的,我们时间不多,准备好就上车吧。你的姐姐们可不能迟到。”   火车不等人。   娜吉妮坐在副驾驶,两小只被哈莉和森月纱一人一个抱在怀中。汽车发动,驶向国王十字车站。   ——车站在哪迈尔斯知道,伦敦市中心。这个九又四分之三…   站台可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   到了地方,也果然如迈尔斯所想。   「9」号站台在右边,「10」号站台在左手。   两个塑料号码牌中间就夹着一堵两三人宽的米色砖墙。   左,还是右?   “我去找人问问。”   姐姐拍了拍颤巍巍,撒开女仆的手跑向站台列车员。   胖乎乎的男人戴着宽沿帽。   “嗨,先生?”   他刚帮一个抱孩子的妇女指完路,低头就看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好,我能帮你什么?”   “请问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怎么走?”   …什么东西?   男人没听清似的侧了侧耳朵,连腰都不肯弯一下。   “九又四分之…”   这时候,特属于这个国度的傲慢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看出这位黑头发黑眼珠的女孩不是本地人了。   亚洲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姐。”   “我问呀,问你。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怎么去?”森月纱的视线在他胸前圆墩墩的金扣子上打了个转。那可不是制服本来就有的。   男人拿着一本记录册,微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姐。”   笑的彬彬有礼,语气也无可挑剔。   “就是一个很多人…唔,你知道霍格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姐。”   重复着同样的话,男人傲慢的扬起自己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的下巴,深色眼球里闪过蔑视。他整了整铁绀色的呢子外套,迈着慢吞吞的重步从女孩面前走开。边走边嘟囔:‘连路都认不清坐什么车…’   他没走出三米,身后就闹炸了。   可怜的哭声吸引了所有行色匆匆的视线,他们停下脚,纷纷看向孤零零在原地抽泣的女孩。   “呜呜呜呜——”   “嘿,小姐,你不能在公共场合闹…”列车员皱起眉,他发现周围有很多人驻足了。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   “你为什么要摸我的脸呜呜呜呜…”   这话一出,那些背着旅行包的男人,拎公文包的女士们,包括带着孩子的三口家庭——大部分人都用某种‘你这个渣滓’的眼神看向了他。   “她撒谎!你们…她问了我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地方!”列车员慌张的朝周围大声解释。具体来说,他也不知道应该跟谁解释,他人生中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我记不住姐姐告诉我的名字嘛呜呜呜呜…他说脏话…还摸我的脸和脖子…”   完蛋。   视线开始变得尖锐。像一枚枚钉子将他牢牢扎在原地。   停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说只要我让他摸一…他就告诉我…”   彻底完蛋。   他已经听见有人在高声咒骂他了。   很快,一位管理人员怒气冲冲的拨开人群,径直来到森月纱面前蹲下。男人看起来不算太老,双眼有神。他先是扭头瞪了一眼列车员,随后又转向森月纱,露出温和的笑容。   “别害怕,孩子。”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袋米黄色的糖果,“你的家人在哪?能联系到家人吗?别怕他,我们会给他最严厉的处罚——慢慢说,慢慢说别着急。等我联系上你的家人,警察会给他好看的。”   哈莉·波特吸着凉丝丝的饮料和娜吉妮站在不远处。   “这就是你姐姐问路的方式。”   “可那个人看起来并不尊重姐姐。”哈莉小小的辩了一句,没想,娜吉妮真点了头。   “的确。”   “森月纱…她到底…”迈尔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和两个姑娘一样都是看了全程的。“她…”   娜吉妮拎着箱子拨开人群。   “我想,道歉吧,先生。”女仆对看起来职位很高的男人点头:“我是她的姐姐,我们还有急事儿。”   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娜吉妮没理会男人的暗示——他暗示娜吉妮可以选择报警,列车员就一定有麻烦。   报警?   用不着。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笑:“我们还有急事,”又瞥了眼那位脸色涨红的胖子,看来气得不轻。“怎么处罚是你们的事。我们很急。” Chapter121 进入站台   事情结束,围观的人很快散了。   娜吉妮放下箱子离开了一小会,回来时,身上有新鲜人血的气味。   迈尔斯和两小只闻不出来,哈莉·波特可不是。   她最近对这气味很敏感。   “你杀了他?”   “确切的说是‘他们’,毕竟还有别人在场——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圣母一样的孩子相处。”娜吉妮揉着小腹重新拎起皮箱。   这孩子是在为那个列车员的死而指责自己…   或者伤心?   她觉得完全没必要。看着一身肥肉,结果只吃了个半饱。他们才应该为自己并不能饱腹而谢罪。   哈莉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为个陌生人伤心什么,而且他还不尊重姐姐。她只是质疑娜吉妮的处理方法。   就这么潦草的吃进肚子,这个世界的警察会找上门吧?   用魔法会不会更方便?   “你的小翡翠又在为死人悲伤了。”娜吉妮半揶揄半嫉妒的凑在森月纱左耳嘀咕:“你不去安慰安慰她么。”   “痒。”   森月纱揉了揉耳朵:“我也觉得娜吉妮做的没什么必要嘛。”   女仆一脸哀怨。   “可是我饿了…”她把头凑的更低,更靠近森月纱的鼻尖儿:“主人。”她肉色的薄唇轻轻蠕动,呵着独属于她的气味。   让森月纱有些难忍的缩了缩脖子。   “主人…”冷漠的脸,喉咙里呢喃着柔软的撒娇声:“刚才,我饿了…”   森月纱一激灵:“吃吃吃!随便吃!”   娜吉妮在森月纱的额头留下一个吻,转身看向哈莉。   胜利的模样。   哈莉·波特:???   迈尔斯:我真该让你们自己打车。   ——随着站台钟表盘刻度的移动,发车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她们还是没有找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哈莉眯着眼睛在「9」和「10」之间走来走去——隔着一堵墙,右边是「9」,左面是「10」。那么…中间的话…九又四分之三…   小萝莉撩起黑发,退后几步,数了数站台上的墙拱。   ‘一、二、三、四…’   九又四分之三?   “姐姐,我想我大概知——”   “到处挤满了麻瓜…”   身后传来的话和她的声音重叠了。   几个人纷纷回头。森月纱直接跟了上去。   “到处都是麻瓜,它们越来越多。”   “别乱跑,金妮。”   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女人——她身边跟着四个红色头发的男孩和一个更小点的姑娘。   麻瓜?   “几号了?”   “九又四分之三。”   “行了,珀西,你先走。”   看上去年龄最大的男孩朝着「9」与「10」之间的那堵墙走去。   在碰到砖墙的那一刻,他消失了。   “弗雷德,该你了。”胖女人说。   两位红头发、样貌高度相似的男孩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不是弗雷德,我是乔治。”他脸色不太好看:“您是我的母亲,却永远分不出我。我是乔治,妈妈。”   女人有点尴尬:“对不起…亲爱的。乔治,快去吧。”   男孩慢吞吞的推着行李车,在即将经过母亲身边时陡然加速。他朝她做了个鬼脸:“开个玩笑,我就是弗雷德哈哈哈哈——”然后不等母亲踹他,嗖的一下窜进了墙里。   哈莉·波特:……   迈尔斯:……   娜吉妮:……   三个人都有种看见了男版森月纱的既视感。   “我们也走吧?”娜吉妮晃了晃提箱,引着几个人来到胖女人身边。“你好,我想问一下。”   “罗——哦,您…”她惊讶的打量着迈尔斯和娜吉妮,最后,视线停在森月纱和哈莉的脸上:“您…”   “我是娜吉妮。女士,我想请问,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没错,就是这儿。”胖女人掬起笑脸,很是亲近的在哈莉面前弯下腰,“我是莫丽·韦斯莱(Molly Weasley),孩子,你吓着没有?想来块糖吗?”   哈莉摇头。   “真勇敢!来!你们在罗恩前面,他和你一样也是新生。”她轻轻摸了下哈莉的脑袋,回身指着那堵墙:“照直走。别害怕,别停下来。要是紧张,你就一路小跑——你…你也是新生?”她忽然看见了跃跃欲试的森月纱。   “那姐姐就做个好榜样!来,姑娘。”   莫丽也不怎么打听这个发育过好的姑娘年龄是不是不符合新生的要求,她只是遥指着那堵墙,把鼓励的话重复一遍给森月纱听。   “别害怕,孩子。你得给你妹妹做个好榜样。害怕就闭上眼。”   森月纱倒不是害怕。   她颠颠的走到墙前,迈了一步。   半个身体消失在墙里。   半个…在外面。   “快!娜吉妮快给我照一张!”她把身体挪进墙里,外面只留了脖子以上的部分——看起来就像砖墙上长出了一颗人头。   尤其是这颗人头开始装模作样的蹂躏自己的面部肌肉。   “我被封印在这五百年——”   声音很痛苦。   “五!百!年!”   又有愤怒。   ——像个女疯子一样甩动一头黑发,几秒后就变成了一团毛绒绒的小黑球。   她阴沉的眼睛从黑发间隙看向镜头。   “五百年…我等待了五百年…!!”   “现在——”   娜吉妮稳稳端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她。   “孙女士,我们打赢西班牙了。”   “喔。”森月纱噘嘴:“你这样就很让人出戏娜吉妮。”   “主人,你做好飞去霍格沃茨的准备了吗?”娜吉妮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车就要开了。”   森月纱蔫头耷脑的又拍了几张,从墙里走了出来。   “您…您的孙女可真…”   莫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和迈尔斯搭话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她可真…真是活泼。”   迈尔斯扫了眼女人怀里乖巧的姑娘:“过于活泼。”   “她是金妮,我女儿。”   “菲利帕,詹姆斯。”   ——莫丽·韦斯莱大概以为迈尔斯是个哑炮。她想不到被施了咒的站台怎么会被一位麻瓜看见。那可就出大事了。   森月纱整理好头发,跳过来跟迈尔斯和两小只道别:“我们走啦,迈尔斯。你在家要乖乖的。”   那是我的家,谢谢你。   “要和泰勒女士好好相处喔。”   迈尔斯觉得在聊一会,自己在菲利帕心中高大沉稳的形象就全没有了。他推着小哈莉向前,“快把你姐姐带走吧,哈莉。在学校也别忘了——”   “要吃饭。”哈莉弯着笑眼接话:“迈尔斯爷爷,假期见。”   “假期见亲爱的。”   森月纱半蹲,让詹姆斯和菲利帕在自己脸蛋上一边来了一下,嘻嘻哈哈的拉着哈莉边走边回头。   她向老人招招手,然后,一溜烟消失在砖墙里。 Chapter122 列车上   那是一条黑暗无光的甬道。   哈莉听见了一些叽叽喳喳的年轻声音,听见了轰鸣,听见了尖锐的动物叫声与嘈杂的行李剐蹭、拖拽声。   热闹、生机勃勃。   她数着自己的脚步,在第五次迈出左脚时,黑暗褪去。   一辆古老到早该在从个时代退役的火车正蓄势待发的藏在团团白色蒸汽里,车头挂着红底金字的牌子。   「霍格沃茨特快(HOGWARTS EXPRESS)」   “一辆蒸汽火车都能叫特快,怪不得现在的面膜都打着‘永葆青春’的旗号…”森月纱嘟嘟囔囔的钻进人群里,混进各色嘈杂的声音中。   由于她们不像其他孩子推着行李车大包小包,登车时少了不少麻烦。   ——哈莉就看见一个肤色很深的男孩拽着皮箱往车上拖,男孩脑门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软塌塌挡住眼睛。   她的行李都在娜吉妮那儿,空手就行。   “上车啰~小翡翠。”   森月纱催促,拽着哈莉登上列车。   就在三个人找到一间独立的、没有人的车厢时,汽笛长鸣。   孩子们纷纷打开窗户,向外探头,和自己的家人告别:迈尔斯进不来,站台上没有哈莉需要告别的人。   “姐姐,她在向我们招手。”   哈莉看见了之前那位和蔼亲切的胖女士。   她搂着自己的女儿,没去看儿子们,反而踩着小碎步朝哈莉这边跑了过来。   她隔着站台缝,从包里掏出什么抛给了哈莉。   ——那是一袋三明治。   冷掉了,模样也不怎么好看。   做她的人倒应该很善良。   “别饿着,孩子。你们的爷爷也真行,什么都不知道给孩子准备…我猜他以前肯定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说着,把女儿又往怀里搂了搂。   “祝你们学期愉快!”她喊:“有事可以找珀西!那孩子算稳重的了…”   哈莉道谢时注意到女人怀里的孩子正眼巴巴盯着森月纱看。   金棕色的长发,深棕色的眼睛。   在站台上她就发现了。   现在,她看森月纱的视线更肆无忌惮——孩子们是不是都这样?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孩子的哈莉·波特皱了下眉。   “一路顺风!”   哈莉感觉屁股下的软垫微微震动起来。老式火车吹着烟缓缓驶出车站。   咚咚。   门被敲响了。   “不好意思——”   是刚才那个男孩。   和胖夫人在一起的,最小的儿子。   “我…”男孩看了眼娜吉妮:“我能坐这儿吗?别处都满员了。”   森月纱指指哈莉身旁空出来的位子:“欢迎。”   别别扭扭的坐下,别别扭扭的拉开领口的拉锁。   “咳。我叫,罗恩,罗恩·韦斯莱(Ron Weasley)…”   “哈莉,哈莉·波特。”   哈莉对他笑了笑:“这是我的姐姐,森月纱。她的女仆,娜吉妮。”   “哈莉…哈莉·波特?!”   罗恩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向前探身。“你是哈莉·波特?!”   哈莉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屁股:“我是。”   “你、你那个…他们说的…”   好吧,这场面哈莉见多了。   此时她突然理解了有些明星对粉丝们不耐烦的原因——这刚多长时间,她几乎都能预判出自己说出名字后对方的表情…   “我是,罗恩。”哈莉用两根手指夹住发帘往上一卷,恰好露出额角那枚闪电形的疤痕。   卷头发的手法都利落了。   “我的老天!这就是…”虽然车厢有门,罗恩依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就是神秘人干的?”   “大概?我什么都不记得。”   “一点都?”   “差不多?”   罗恩还想问更具体的,他盯着哈莉好一会,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不仅是个‘大名鼎鼎’,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孩子,漂亮、可爱的姑娘。   他继续追问对方就难免聊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咳…我们还得坐很久。”   生硬笨拙的转移。哈莉眨了眨幽绿色的眼睛,声音清脆:“你知道挺多。家里人全都是巫师?”   “反正我猜是…”他揉了揉鼻头,咕哝:“我妈妈从不谈那些麻瓜表亲…”他抓了抓裤子,脑海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其实…”   其实他想问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个女孩是谁——脱了小高跟,正盘腿托腮,看着窗外略过的田野的女孩。黑发散在脸庞的姑娘专心致志的看风景,颗颗涂着翠色的小趾头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正对面的女仆像变魔术一样拉开桌板,不知从哪儿弄出一壶冰镇的饮料,四个杯子。   她们到底是谁?   他在不灵光从身高(娜吉妮)和身材(森月纱)也能看出来,这两位绝不是和自己一个年龄的。   她们不会是新生。   “我的主人受邓布利多邀请。”   女仆看起来心情很好(吃了零食),边倒饮料边说:“哈莉是新生,我是主人的女仆。”   他开始怀疑这俩人是不是什么‘高贵’的纯血了。   “柠檬茶,趁还凉。”   娜吉妮把杯子推给罗恩。   “谢谢…”   娜吉妮笑说不用谢。   很平稳的列车,噪音几乎不听不见。木门的隔音将走廊里来回来去的脚步挡的严严实实,几杯饮料下肚,这个本来就不怎么会尴尬的孩子终于释放出孩子的天性。   他开始说个不停了。   “…我是我们家第六个去霍格沃茨的。我妈妈经常说‘你得拿他们当榜样’——榜样。比尔是学生会主席,查理是魁地奇球队队长——哦,你知道魁地奇吗?”   哈莉点点头。   前不久她听人说过一嘴。   “…好吧。反正他们都比我强不少。珀西已经是级长了,弗雷德和乔治——你刚才应该见过,分不出来吧?他们是双胞胎,成绩可不错了。还有金妮,她是唯一不用比较的。”   “你的兄弟姐妹真多。这不是很好么?”   罗恩眼角垂着,有些低落:“如果你有五个哥哥,你就永远用不上新东西了。我穿比尔的旧长袍,用查理的旧魔杖,还有珀西扔了不要的老鼠。”   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里面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要是我只有一个哥哥就好了…”   看了半天风景的少女忽然托着腮转头,“你们饿不饿?”   哈莉挤弯了眼:“我饿了,姐姐。”   罗恩:…白说半天。   他看着似乎在撒娇的‘大名鼎鼎’,看她盯着在斜对面凝视旷野的女孩,视线顺着往下,一直停在感觉摸起来会软乎乎的脚上…   最后,看见了笑容越来越危险,眼神越来越冰冷的女仆。   “我、我不…我…有点…我应该…”   他到底该不该饿。 Chapter123 叽叽喳喳连珠炮   遍地牛羊的草场在阳光下似乎格外新鲜。大约正午,过当上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听不太清,直到对方敲响了哈莉车厢的门。   推车的女人年纪不小,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车厢内部,问:“亲爱的,要不要来点吃的?”   哈莉确实有点饿了,她只在出发前吃过早餐。   “我——”   罗恩抢话道:“不用了…我就不用…”他从另一个大兜里掏出被压变形了的三明治,红着脸和耳朵,举起来后又迅速藏进兜里:“我带吃——”   “给我来二十个那个金蓝色的小盒子!”   罗恩:……   森月纱盘着腿,两根手指指着木推车上罗列的一堆堆精美包装:“再我给来十个棕色的盒子!还有糖和软软的那个——算了,你把车留下吧。”   娜吉妮揉着太阳穴站起来跟对方交涉。   最后,车推走了,零食码了一桌子。   希望其他小巫师们能自备午餐。   “这是啥呀?罗恩。”   森月纱才懒得管谁饿着,她拆开金蓝色的纸盒,上面印着‘Chocolate Frog’。   摇摇,里面还有蛙鸣声。   “巧克力蛙,我劝你在打开前做好准备。它们被施了咒,可以跳一下,跳很高,所以——”   他后半句卡在嗓子里。   罗恩看到这位几乎是他见过最漂亮、精致姑娘——看她傻乎乎的(虽然有点不礼貌)张开嘴巴,张到最大:对准,然后…掀开纸盒。   一道黑影‘呱呱呱’的叫着跳着‘嗖’一下飞进了她的嘴巴里。   咕嘟。   少女心满意足的闭上嘴咀嚼,还朝罗恩竖了个大拇指。   “还真是巧唔力…”   罗恩:……   男孩看了眼哈莉·波特。   ‘你姐姐…’   哈莉:‘棒吧?’   …行。   他头一次见着这么吃巧克力蛙的人。   “我老早就发现魔法界的好处了。”哈莉坐在对面,森月纱只能抹抹嘴角,然后又抹到娜吉妮的袖子上。“东西很好吃,你发现了吗?”   哈莉摇头。   她手里现在就拿着一颗名为‘比比多味豆’的零食——纸盒上写的是:   「奇妙的口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的味道。」   听起来像是草莓、巧克力什么之类混搭。   然而罗恩说:‘乔治之前吃到过鼻屎口味的。说的是真的!你猜不到下一颗的味道,它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抱歉,哈莉完全不想知道。   森月纱偷偷瞥了眼娜吉妮:“也就是说,想吃到鼻屎味的,只要把一盒都倒进嘴里…”   娜吉妮果断捏起那盒多味豆,轻飘飘的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娜吉妮!”   女仆不理就让她嚎,趁着机会,翻手攥住整袋多味豆,一股脑全抛出了窗外。   “娜!吉!妮!我还打算给迈尔斯和阿莉埃蒂准备点呢。”   ——娜吉妮算看明白了,有些时候救别人等于救自己。   当迈尔斯被整时,我没有站出来反对,又不是我被整。   当伊莫顿被整时,我没有站出来反对,又不是我被整。   当阿莉埃蒂被整时,我没有站出来反对,因为她活该。   当赫拉被整…我应该会特别高兴吧?   “快变成气球了。”娜吉妮用指尖儿戳了戳她的脸蛋儿:“伊莫顿要是精神衰弱了都得怪你。”   森月纱曾经录过一段音频,里面只有她自己又尖又脆重复循环的声音:‘一二一,一二一…’   然后她让赫拉三更半夜在伊莫顿和安苏娜的卧室里播放。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两位侍从双双表决同意分离开赫拉跟森月纱的原因。   越细想越生气。   “他也可以报复回来嘛。”   “我们又不是一二一。”森月纱用头顶了顶娜吉妮的胸口,微惺忪的眼里流转万千:“我们是…”   娜吉妮单手捂住森月纱的嘴,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掏出冷了的三明治。   她打开咬了一口后,对罗恩点头道谢。   “替我谢谢你母亲。她做的午餐很好吃。”   这傻不愣登的孩子好像很少应对感谢。娜吉妮半笑着努努嘴:“你快把自己的魔杖坐折了。”   他之前从皮箱里掏出来的那根破破烂烂掉皮的魔杖。   “独角兽毛都要露出来了…不过还能用。”   “你都会什么魔咒?”   “弗雷德教了我一个咒语。”罗恩不自然的把森月纱和娜吉妮框进视线里——他以为这两位是邓布利多的什么贵客,能在她们面前表演一番大概是很值得回家吹嘘的事情吧?   于是,他带着‘快点头’的眼神,假模假样的问哈莉:“你要看吗?”   哈莉还能说不么。   “咳咳…”   “雏菊——”   “你们有人看见一只蟾蜍了吗?”   包厢门打开了。   一位头发浓密蓬乱的棕发姑娘向里面探了探头——透着机灵的褐色眼珠看见了罗恩手里烂糟糟的魔杖。一阵风吹过黑袍角,哈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百合花气味。   “纳威的…哦,你在念咒?”   她有些盛气凌人的抱起胳膊,肩膀顶着门框,下巴扬的老高。“让我开开眼界?”   罗恩耸肩,无不可的晃了晃魔尖,从兜里把小宠物掏出来——缺了个脚趾的大老鼠。   “乖斑斑…乖…”他安抚着老鼠,用魔杖对准它的后背。   “雏菊、甜奶油和阳光。”   “把这只傻乎乎的肥老鼠变黄!”   显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要是排列个怪模怪样的诗就能成为魔咒,莎士比亚早该成为魔法界的伟人了。”女孩嗤笑,瞥了眼罗恩大腿上那堆零食袋和饼干碎屑,满脸嫌弃:“我猜你从来没成功施展过任何一道魔咒,否则你就应该清楚你念的东西有多怪了。”   “我在家试过几道简单的,随便练习,随手挥了挥。都生效了——我家可没人懂魔法。当然,据我了解,这是一座优秀的魔法学校不是吗?我需要做点准备——我是说,课本。所有课本我都背会了,如果能够用的话…说起来你们叫什么?我是赫敏,赫敏·格兰杰(Hermione Granger),你们?”   罗恩讨厌叽叽喳喳的连珠炮。   特别是在自己出糗后。 Chapter124 雪花精灵   “哈莉·波特。”   “罗恩·韦斯莱。”   他不太喜欢这个女孩。   “哈莉…哈莉·波特?!我知道你的事儿!”赫敏提高声调,大大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你在《现代魔法史》、《黑魔法的兴衰》、《二十世纪重要魔法事件》出现过!它们说你是…你是…”   赫敏晃了晃蓬松的头发,眼睛发亮:“你太出名了!哈莉·波特!我猜测过你的样貌,没想到、没想到是…”她说着说着,又有点恼火:“丽塔·斯基特不是个好人,哈莉。你不应该接受她的采访!我搜罗了不少往期报纸…确实花了点钱。重要的是,她在说假话!她之前发表的言论很多并不属实,有些当事人在报纸上回复,可往往没什么大用。哈莉,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罗恩越来越迷糊。   这俩人说什么呢?   “谢谢你,赫敏。”哈莉干涩的说道。她指指罗恩身旁的座位发出邀请:“别一直站着说话。”   “你不知道人们对你的评价简直乱成一团了。”   赫敏根本不理会满脸不情愿的罗恩,嫌弃的掸了掸软垫上的碎屑,挺着腰板只坐了一丁点:“你会被分到哪个学院?格兰芬多?我打听过了,格兰芬多是最好的。邓布利多就是从那里毕业,还出过不少傲罗——拉文克劳也不坏。怎么样?你也准备去格兰芬多吧?我看…哦,这两位是?”   她这才看见森月纱和娜吉妮。   盘着腿的女孩托着下巴,正目不转睛的听她叭叭叭呢。   “嗨。”森月纱懒洋洋的抬起食指晃晃。   “…请问你?”   “森月纱。邓布利多邀我去的,我不是新生。”   赫敏瞄了下她的上半身:“当然…比我们大点。不会是新生。好吧,你是老师?”   “也不是。”   “看起来你还没成年?邓布利多先生邀请你?你会用魔咒吗?”   “赫敏…”   哈莉张嘴想拦。她知道姐姐不怎么用巫师们的咒语。   “对,魔咒。比如修复如初,清理一新什么的。都不难对吧?”   森月纱敲敲脸蛋,心不在焉的盯着窗外:“我没印过那么小威力的法术。”   小?   “好啊。让我看看你说的大威力有多与众不同,怎么样?”   或许是森月纱脸嫩,赫敏似乎较上劲了一样。   “我听说有些咒语能点燃柴火,还能制造障碍。你会的是哪一种?”   “让人长出尾巴的那种。”   娜吉妮瞪了她一眼。   “我从来没在书里见过——”   森月纱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十根软白的脚趾陷进蓝黑条纹的座套里。她垫着脚,拉开车厢里的玻璃窗——风涌了进来。   一股湿漉漉的草香。   赫敏盯着森月纱的手臂,看她将五根细长的翠色手指伸出窗外,看着一缕金黄色的阳光打在冬雪一样的手臂上。   谁在唱歌?   不知不觉,赫敏的神智开始恍惚迷离。   她感觉自己对面光脚站在座椅上够窗户的女孩并不属于这列车。这只冰雪揉成的精灵似乎将要融化在已经转凉的、不足的日光里。她思念着终年飘雪的领地和族人,却也爱着眼前的光景。   她…   就在车厢即将融化扭曲成一段段黑色纤细的毛发前,赫敏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指。   视线变得清晰。   森月纱正手心朝上,凝凝视着昏沉的苍穹。   天空…   下雪了。   仿佛银河破漏倾撒至人间,向绿野张开怀抱。   茫茫碎雪琼花一样亮白、细密的下落。列车在向前,风朝后。大片被卷起来剐在疯长的草尖上;牛羊昂首看向天空,很快,一颗颗小脑袋纷纷从玻璃窗子里钻出来,兴奋的吼叫声淹没了窗外的风。   下雪了——!   这个月份最多会凉,总不至于下雪吧?   娜吉妮冷眼旁观着。   车厢里也只有她和森月纱是清醒的。   三个孩子满脸痴迷的望着如神女吹息掌心碎玉的森月纱,醉醺醺的看她垂下的眉眼,望着洗干乌云,自苍穹中下落的洁白雪片茫然不语。   怎么会…下雪呢。   赫敏·格兰杰心里的那股劲儿‘嗤’一声被雪花浇灭了。   她好像亲眼见证了神迹——没有,没有一本书里描写的巫师能构上眼前少女的力量。   邓布利多不行,格林德沃不行。   她不知道活跃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四位霍格沃茨创始人是否拥有这样的力量——只看巫师们编造的故事,即便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Godric Gryffindor)或萨拉查·斯莱特林(Salazar Slytherin)也没敢被巫师们‘幻想’出如此破格的力量。   她看到了北风刀割般行走过油绿草原的景象,留下琉璃色的冰层;她看见在厚厚的冰层上发芽的冰霜,长出一根根枝条茂盛剔透的巨木——她看到了雪时而大落,时而轻稀;时而全聚在一起,盖出一个见方的、有些调皮的‘机器雪人’…   她看见了一只能够操纵大自然冰雪的精灵。   这阶绝非人类可抵达。   她…是谁?   始于恐惧,始于于漫天飞雪。   过后,赫敏·格兰杰惊叹她的伟力。   最终,一切墨水都聚集在一颗小小的墨点上了——她,是谁?   森月纱是谁?   墨点缓缓融化成好奇,融化成一把刻刀。   它将这一幕狠狠刻在了赫敏·格兰杰的脑子里。   “你…”   几个人终于感觉到凉意。从大开的窗子外吹进的风也变得嗖嗖刺骨。   森月纱晃晃张开的手掌,缓缓收紧。   雪花乖巧的停下。   冰层腐薄,积雪消融。   任何人都没法把这当做一场幻觉——雪化成的水,堆过旷野中的草腰,被露头的阳光打得闪闪发亮。   满眼绿色中闪着斑驳的光。   真漂亮阿。   森月纱。   “姐姐…”哈莉的脸仿佛染上了一层绚丽的霞,她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悄然靠近森月纱,在她的腿旁张开手臂。   “姐姐…”   “想要抱抱?”   森月纱掸掉手掌心儿的小冰花,弯腰把哈莉抱起来,面朝窗外举。   “好看不?”   哈莉没说话,把头向后靠了靠。   波光粼粼的旷野,人造泽国被火车划出一道蜿蜒的线,也泥泞了两个孩子的心。 Chapter125 白孔雀   森月纱这一手不仅让罗恩和赫敏发傻,哈莉也一样。这种直观的、冲击力强的改变天象气候的力量是她们从未设想过的、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   前所未有的体验。   刚融化的冰花还湿乎乎的敷在车玻璃上呢。   “你怎么做到的?!”   赫敏一把拽开罗恩,坐到靠近森月纱的位置上,两眼放光:“不可思议…你简直像童话里的精灵——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是魔咒,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你能…”   哈莉看了眼赫敏伸过来揪住森月纱下摆的手,抿抿嘴,让森月纱放自己下来。   她坐到了另一边,顺便,顺便路过时‘碰’掉了赫敏握裤脚的手。   “不可思议…”   “或许是个魔咒?”罗恩咬着一根彩色橡皮糖边嚼边拽,嘴里咕哝:“霍格沃茨教吗?”   “你能动动脑子么?”赫敏没办法不鄙夷这个吃的浑身都是饼干渣的男孩:“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她指指森月纱掌心里那只冰露结成的玫瑰,在被送给哈莉后,棕毛小狮子似乎更不开心了。   “没有巫师能做到这一点,我敢保证邓布利多都难以——”   罗恩撇撇嘴,低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难以…”   “如果你多看点书就知道。”   “我哪有书看…”   “那是你的事儿!”赫敏抱着胳膊,下巴又开始上扬了:“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惊讶,对吧?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了解霍格沃茨吗?你想从那儿学到什么?”   罗恩感觉自己越来越讨厌这个炸毛连珠炮。   她从进来就没消停过。   “你懂得可真多。”他把橡皮糖揉成一个球全塞进了嘴里,阴阳怪气说道:“你比珀西懂得还多,你的目标应该是级长吧。”   “起码比你懂得多,黑鼻子。”赫敏昂首挺胸的站起来,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她走到门口,转身,指指自己的鼻翼:“你这儿有块脏东西,自己不知道吗?”   “也是,有些人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得胜而去。   砰。   “我现在有点不想去格兰芬多了…”罗恩接过娜吉妮递来的纸巾擦着鼻子:“要是和她分在同一个学院。”   “格兰芬多是最好的?”哈莉问。   “据说是。我妈妈和爸爸都是那个学院毕业的,当然,拉文克劳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只要别去斯莱特林。”罗恩瞄了眼紧闭的门,压低声音:“那是…‘那个人’呆过的学院。里面全是野心勃勃的家伙,你最好祈祷别被分到斯莱特林,否则…”   哈莉有些疑惑:“否则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不明白吗?斯莱特林可都是坏人。”   好人,坏人。   哈莉对所谓‘分院’开始好奇了。   他们怎么分辨出学生该去哪里?   “听说…听弗雷德说…对我们伤害很大。”罗恩皱巴巴的脸上冒出愁苦之色,“他说,是‘一生难忘’的。”   哈莉觉得一生难忘也不一定非要是伤害。   两个人正猜测着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魔咒给学生们分类,包厢门又被推开了——这一次连潦草的敲门都没有。   进来的还是个女孩,身后跟着两个男孩。   那个…德什么。才见过没多久,哈莉还认得出来。   在摩金夫人那里遇见的。   “我上次竟然没发现是你。”金发少女脸上有一小团浅浅的红晕,这使她看上去不再那么苍白——倒是那头梳成马尾的金发依然耀眼。她偏灰的眼里闪烁着某种热烈。   她明明激动,却仍很矜持的向包厢里的所有人欠身,用那种诡异的长调介绍自己。   “德拉科妮·马尔福。哈莉·波特,我们又见面了。”   哈莉不尴不尬的点头。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同了。我们搭话了,对吧?”金发姑娘向前两步,声音里掺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你和我一样,你要来我的车厢吗?纯血的!”   ——‘你要吃这个吗?特贵特好吃!’   幼稚又可爱的傲慢。   “不用了,马尔福小姐。我在这儿很好。”哈莉笑着拒绝:“况且,一会就到了。”   “这儿很好?”德拉科妮冷淡的看了眼罗恩,“我怎么没看出来?”她稍微弯腰,把音量控制在只有哈莉能听见的份儿上:“那是克拉布和高尔…”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的朋友…只是跟班。我爸爸是他们爸爸的头,所以…”   哈莉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她们熟吗?   很显然,德拉科妮小姐认为的‘小声’并不能屏蔽紧挨着哈莉的某人。   “我觉得哈莉不想跟你去那个…”   “我没跟你说话。”德拉科妮慢悠悠的转过头。她的视线在罗恩的头发上停留了半秒,旋即笑了:“原来如此。你是个韦斯莱。”   罗恩盯着她。   “我没猜错对吧?”大小姐得意洋洋的直起腰,幸灾乐祸的数了数他脸上的雀斑:“你的兄弟姐妹们还好吗?”   这是在说他们家能生。   罗恩听得出来。   “你——”   “关键是,得养得起。”德拉科妮声音尖尖的。她看见罗恩那张因恼怒变得更红的脸,心下更愉悦了:“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不需要管账妖精。存款就几枚金加隆,但凡会数数的人都能数得清。”   “一笔‘巨款’!说不定再攒几年就能买一根魔杖了…不过,说起魔杖,你用的是谁的?不会是别人剩下的吧?”   金发女孩叉着腰,颇为感慨:“真是优秀的传统。我爸爸就从不会让我用别人剩下的东西。”   森月纱快笑死了。   这姑娘的嘴和赫拉有一拼。   “马尔福!”   “你看,连韦斯莱这种家庭都知道马尔福。哈莉·波特,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这只赫赫有名、倨傲自负的白孔雀吹了吹前额的长发,从长长的制式袍袖里伸出五根涂着白金油彩的纤长手指,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满怀期待的看着哈莉。   “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哈莉盯着那双手,轻轻摇了摇头。 Chapter126 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哈莉对伸出的手表示拒绝。   “我了解你的出身,你的情况,哈莉·波特。”德拉科妮不尴不尬的把手收回袖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攥紧。她尽力挺起胸脯,不知道是解释给自己还是身后的跟班听:   “你不习.惯这种方式,对吧?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地址,我也许会邀请你来马尔福庄园做客。你喜欢喝下午茶吗?我家里有小精灵,可以——”   “姐姐…”哈莉求助似的看向对面。   “姐姐?”   德拉科妮这才给了森月纱一个正脸。她审视着窝在椅子上吃吃喝喝的女孩,开口试探:“你姓什么?我从来没在聚会上见过你。”   “我叫森月纱,小孔雀。”   森月纱森月纱森月纱…   德拉科妮一听名字就知道她不是纯血。   “你是个麻瓜?”   她‘哼’了一声,抬起手指向窗外:“看见了吗?我猜是哪个巫师施咒造成的。这种顶尖的——等等,你了解麻瓜和巫师的区别吗?”   德拉科妮盯着森月纱,眼神闪烁:“看在…”之后的几个词微不可闻:“…的份上,我可以也让你见识见识巫师中的大家族是什么样,让你见识见识魔法…没准…”   她弹了弹浅金色的细长指甲,吞吞吐吐的模样很勉强——如果她不是一直盯着森月纱的脸发愣…就更有说服力了。   哈莉不喜欢有人对森月纱释放这种令人厌烦的傲慢。   更重要的是…   她讨厌德拉科妮看自己姐姐的眼神。   那种毫不掩饰的渴望,让她打心里生出一种掠夺与毁灭欲。   娜吉妮就算了。   她是谁?   凭什么。   “我们不需要你的大庄园,马尔福小姐。”哈莉·波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挪着屁股靠近罗恩:“我有自己选择朋友的权利。”   罗恩被激动催红了脸。   德拉科妮撇着嘴,干巴巴说道:“你应该好好教教你妹妹分辨朋友——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马尔福家的友谊可都需要通过古灵阁的存款钥匙验证的。我特别好奇…”   她忽然一脸‘求知’似的转向罗恩:“韦斯莱家知道什么是古灵阁吗?”女孩抬起那双精致细长的手在空中比划:“一个可以存款,存贵重物品的地方——”说完,又满眼恶意的虚掩住嘴巴:“不对,看来我想错了。韦斯莱家不是不知道,是用不着吧?”   “你们的存款拿个戒指盒就能装下了。”   恶毒、讨人厌的姑娘连说带演,然而森月纱只是懒洋洋的托着腮静静看她。   收敛笑意后的双眸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而极致到非人的美貌此时此刻也成为了安静压抑空气中那块更重的砝码。   在德拉科妮·马尔福的视线中就是如此——即便她半躺着,还把脚放在了女仆的怀里。   “我…”   眼前白腻的肌肤逐渐风化剥落,露出内里流淌的银色汁液。   她似乎正独自一人站在高耸骇人的悬崖边缘,风声和水声混杂着,带来无数句含混不清的呢喃。   她的双腿出现小幅度的颤抖。   气氛越来越凝重。   “我…警告你…我爸爸是…”   她开始抖个不停。   视线越来越尖锐,空气仿佛凝滞。   “你胆敢对我…马尔福家可不会放过你…”   没长牙的威胁。   让森月纱好奇的是,她似乎嗅到了某种熟悉且特殊的气味——很熟悉,某些夜晚。   她用脚趾戳了戳娜吉妮…   女仆的脸色才真叫一个不好看。   这个人类幼崽怎么敢!!   她竟然敢当着自己,在主人面前——   她凭什么!   这个天生低贱下流的*货——   “你该离开了,”娜吉妮强忍着把对方捏碎的怒火,绷着脸开口:“从外面把门关上,马尔福家的。”   德拉科妮眼眶发红:“我才不——”   “滚出去!”娜吉妮一脸狰狞:“立刻!!”   德拉科妮身体一软,半恼火半嫌弃的推开克拉布试图搀扶的手,狠狠瞪了男孩一眼。   “少碰我!蠢货!”   她扶着门框,眼中的恶意覆盖住背后的复杂。她刺着罗恩、哈莉和娜吉妮,放出狠话:“马尔福家会记住你们的。”   然后,蹭着小步一瘸一拐的离开。   把门摔的震天响。   砰。   “没人…就不舒服的人类崽子…下流坯子…竟然敢…”   哈莉和罗恩无言对视。   她不明白娜吉妮为什么这么生气。   甚至,她从来没见过娜吉妮这么生气。之前有人侮辱姐姐‘不是人’的时候她都没那么生气。   德拉科妮…她刚才干什么了?   “她可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姑娘。”   森月纱笑的花枝招展,露出两排小白牙:“哈哈哈哈哈哈娜吉妮,快解释解释!”两只巫师预备崽看着这位快笑翻过去的姐姐。   她伸直、抬起两只脚,强行捧住娜吉妮的下巴,将她侧过去的脸扭正。   “主人!”   “呀你还凶我,你不也常常——”   森月纱,你想好了再说。车厢里还有两个孩子。   “喔。就是嘘唔唔——娜吉妮!你刚摸完脚!”   “那不也是你自己的。”   “我嫌弃我自己关你什么事。”   哈莉叹了口气,推推罗恩:“我们得换校服了。”   罗恩傻不愣登的回看:“现在吗?一块吧我也得换。”   “你可以…”哈莉叹气,指指门外又指指自己:“请。请你在外面等一会…”   这男孩怎么回事。   …………   ……   “我听说过马尔福家,不,不是她说的那样。”   换好长袍的罗恩正撅着屁股把衣服往破箱子里塞:“神秘人失踪后,他们家是第一批回到我们这边的。说是走火入魔,被蛊惑——我爸爸才不信。他说马尔福家都是这样的人,斯莱特林也是。”   火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孩子们只能看见层层茂密的树林挤在一起,后面是轮廓模糊的山峦。   罗恩的长袍有些短,不知道是穿了哪个哥哥的。哈莉就不同了——半长的黑发配上温柔的绿色双眸,站在她面前的人总会被女孩温柔安静的气质所感染。   她有一双总能让人平静下来的眼睛。   “…我才发现,你真适合穿巫师袍。”罗恩惊讶的看着哈莉,上上下下。顺便把座位上没吃完的橡皮糖袋子揣进兜里:“你比刚才可漂亮多了!”   这么说话会没有朋友的小崽子。   娜吉妮翻着白眼,把两个孩子推出车厢。   她们跟着人群下车,推推搡搡间踏上了一个又黑又小的站台——夜里有点冷,一盏老式提灯在学生们的头顶晃个不停。接着,粗狂的声音如炸雷一样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年级新生!一年级!到这儿来!所有人——向我靠拢!”   巨大的声音主人有着同样巨大的身体——哈莉·波特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身份:混血巨人。扎尔斯也是这样,甚至比他还要壮还要高大。   “都过来!别走散了!一年级,一年级的新生!”   娜吉妮拽着两个孩子,靠近后,她们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蓄着一脸浓密胡须的巨人可能得有九——或者十一英尺高;他穿着一件超大号的鼹鼠皮外套,两边的兜子股鼓鼓囊囊;他的声音又重又闷,走起路来更是把石头踏得咚咚响。   所有都是超大号的。   他提着漆成黑色的灯照向列车的每一节车厢,像赶羊一样把一个个小巫师们赶下车,揽到自己的身后。队伍的尾巴越来越长。   “别害羞,都跟我来,快着点,我们还能赶上晚餐。”   他路过娜吉妮时,大脚停了几秒,然后一脸兴奋的朝她们快步走来。   “哈莉·波特!我就知道!真高兴见到你!”   我真是个名人。   哈莉苦中作乐,露出营业性的微笑朝他招了招手。 Chapter127 分院的市侩意义   鲁伯·海格(Rubeus Hagrid),自称霍格沃茨的钥匙管理员——哈莉也不清楚是什么职位。这个混血巨人对她很亲热,在所有新生里,他唯独在自己面前停了一阵。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   巨人用他那双比哈莉头还要大的手比了个不怎么圆的形状:“你不哭不闹,安静极了。我——”他弯着腰,看看身后的‘小尾巴们’,压低声音(自以为):“我本该亲自去接你的,可惜有事耽误了——我们空了再谈,我叫海格,鲁伯·海格,跟我来,哈莉。”   他直起腰,又开始朝车厢喊:“列车员告诉过你们,行李都留在车上,我会替你们送去学校——都向我靠拢…别推他,孩子。你往后站。”   他并没有对森月纱和娜吉妮的出现感到惊讶,看起来是有人提前告诉过他。领着新生们沿着陡峭狭窄的下坡绕了一阵,穿过树林,眼前忽然冒出一片黑色的湖泊。   “来吧…来吧。看看,这是你们第一次看见霍格沃茨。”   他将提灯举过头顶:“快给我点反应孩子们。”   灯光打亮了周遭,小巫师们很给面子的‘哇’了几声——眼前的景致的确很美。   静谧的湖面上反射着银色月光,湖对岸的山坡上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星星点点的火光与夜穹中闪烁的碎星相衬着;城堡尖塔林立,绝对符合所有人梦中关乎‘魔法’的一切特征。   这就是霍格沃茨。   巫师们的学校。   “快来吧,你们能看好几年呢。”海格带着小尾巴们来到岸边,指着排列整齐的一队小叶船:“四个,每条船上四个人,不能多。”   他自己独占了一条,在船上指挥岸上的孩子们。时不时吼几嗓子,催促几个快要缩回林子的女孩:“快点,姑娘们。你们真不饿吗?快上船,我跟着呢。”   既然是魔法学校,通向它的工具也必然很魔法。   他们用不着船桨。   无风自行的小舟破开湖水,所有人都安静的闭上了嘴巴。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不安,或许是周围滚滚不平的黑色波浪让人心悸。   每条船上都挂着一颗暗黄色的灯,远远望去,就像无数微弱的火星朝着燃烧正旺的火堆扑去。   小巫师们听着海格的指示低头,穿过覆盖山崖的常春藤帐幔后,进入山体内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沿着漆黑的隧道前进——直到双脚踩上了鹅卵石铺就的地。   终于到了。   海格带着平复恐惧后开始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攀上石头阶梯,折返几次,停在一个女人面前。   她带着一顶尖头却被锤歪了的女巫帽,一身翠绿绒布长袍。右手握着左手腕,神情严肃的盯着他们。   她的眼睛和哈莉眼睛的颜色很相近。   “一年级新生,麦格教授。都在这了。”   “谢谢你,海格。”   送走海格,女人再次转向小巫师们:“欢迎来到霍格沃茨。在开学宴前,首先得确定你们各自进入哪一所学院——分院是一项很重要的仪式,你们在校期间,学院就是你们在霍格沃茨的家。你们要与学院里的其他同学一起上课、住宿,一起在学院的公共休息室里度过课余时间。”   “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斯莱特林。”   “每所学院都拥有自己光荣的历史,都同样培育出了杰出的巫师。你们在霍格沃茨就读期间的出色表现会给你们所在的学院加分——反之,任何违规行为都会减掉分数。年终时,得分最高的学院将获得学院杯:这是极高的荣誉。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学院努力。”   她看了眼人群中的某对儿主仆,喉咙动了动,补充了句:“霍格沃茨不允许施展大范围、破坏强度高的魔咒。这里的每一幅画像、每一件摆设都至少有上千年的历时。如果谁弄坏了就得赔…”   学生们面面相觑。   什么大范围咒语?   什么赔…赔什么?   娜吉妮无奈瞪了森月纱一眼。   ‘你瞧瞧你给人家留下了什么印象。’   “亲爱的,只有你懂我啦。”   娜吉妮心说我懂你个小腰窝我懂。   你就是烂摊子制造者。   “跟我来。排成两行,孩子们。”   麦格教授推开了那扇厚高的棕金色大门。   ——金碧辉煌。   极其豪华的礼堂。   长长的四行桌子坐满了高年级学生,桌子上码放着闪耀金色光泽盘碟和高脚酒杯——在头顶,成千上万只飘荡的蜡烛将这座礼堂点的透亮。   礼堂尽头另放着一张更宽更长的桌子:教室们的席位。   麦格教授领着他们来到台前,在几百道不一的注视下,在天鹅绒般漆黑绸亮般的穹顶下站定。   哈莉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人的视线在自己周围徘徊——它不停的只在前排几个人身上打转,最终停在自己的脸上。   她不着痕迹的歪了歪头——在远处的教师席位上,阴沉的黑发男人正巧错开眼珠。   “嘘,别走神,快看!”   罗恩推了推她,短短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指向四角凳上的那顶破帽子。   麦格教授把这顶打着补丁、脏了吧唧且磨损得厉害的破帽子放在椅子上。没过多久,它开始唱歌了——从帽身裂开一条宽宽的缝,那是它的嘴: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帽子,”   “我可以把自己吃掉!”   帽子唱出来的歌根本不再调子上。   “你也许属于格兰芬多,有埋藏心底的勇敢;”   “你也许属于赫奇帕奇,那里的人正直忠诚;”   “如果你头脑精明,或许会进老拉文克劳,”   “睿智博学的人会在那里遇见他们的同道;”   “也许你选择了斯莱特林,”   “在这里交上真诚的朋友。”   “但请注意:那些狡诈阴险之辈会不惜一切手段,”   “达成他们野心勃勃的目标。”   “来——戴上我吧!”   “我是一顶有思想的帽子!”   它唱完了还立起来,朝四张长桌鞠躬行礼——娜吉妮不像周围的孩子,她听出了歌声里隐藏的立场:没错,这个‘魔法道具’是有思想的——有思想的东西,一定有立场。   它称赞了三座学院,唯独对斯莱特林颇有微词。   这顶帽子的主人…   “它曾是格兰芬多的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魔帽。”赫敏正好排在娜吉妮和罗恩的后面,他们听着给自己身旁的女孩科普:“四位创始人都给它注入了自己的思想——”   原来如此。   那这顶帽子有倾向也就不意外了。   “汉娜·艾博!”   麦格教授举着羊皮纸。   “我宁愿进斯莱特林也不想被分到赫奇帕奇,跟一群吃货在一起上课…”安了心,知道所谓的‘分院’不是什么涉及危险的事情,这些小巫师们总算放松了。三两报团,开始叽叽喳喳聊起来。   森月纱在旁边越听越觉得有趣:在孩子们的思维里,如果格兰芬多类似骑士的话,斯莱特林就是贵族阶;赫奇帕奇算平民,拉文克劳就是学者。   能成为巫师就没有甘于平凡的。   所以,最次是赫奇帕奇;再者是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被提到的次数最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霍格沃茨现任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就是从格兰芬多毕业的。   不错嘛,当年有几面之缘的大叔变成传奇了。   “如果可能,我也想去格兰芬多或拉文克劳。”哈莉拽拽森月纱的袖子,腼腆的说道:“四大院第一的学院,和…有单独图书馆的学院。”   聪明的小哈莉猜测,说选择学院,实际根本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去格兰芬多’或‘求知欲旺盛的去拉文克劳’——选择学院,等于选择你未来的同僚和交际线。当部门里上上下下全是格兰芬多的学长,你一个斯莱特林的处境就会很尴尬;反之也同样。   这个时代属于邓布利多,理所应当进入最热门的。   除非选择单打独斗的未来。   “想去格兰芬多?”森月纱转了转眼珠:“我有办法。” Chapter128 替你分院   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都被分到了格兰芬多。   「那孩子有着旺盛的求知欲,却仍然被分到了格兰芬多。我猜,在这个头戴式魔法道具的序列里,个人选择的权重很高。」   想想也是。赫敏·格兰杰,在列车厢里侃侃而谈的姑娘,怎么看都应该被分到拉文克劳。   结果却是格兰芬多么。   「要么这顶帽子是被人为操纵的,要么,就是权重排序——假设它被操纵,完全没有必要装模作样的弄个仪式出来。娜娜,你怎么想?」   ——我在想森月纱把阿莉埃蒂叫出来干什么。   坏包小姐笑得像头偷到鸡的白狐狸。她把手搭在哈莉的肩膀上,阿莉埃蒂会意,嗖的一下钻进女孩的头发里不见了。   “主人…其实这顶帽子可以…”   娜吉妮刚想把赫拉的话转述给森月纱和哈莉听,台上却好巧不巧的叫到了哈莉的名字。   “哈莉·波特!”   一片哗然。   大名鼎鼎的姑娘。   “快过来。”   麦格教授催促着,把她揽到椅子前坐下。揪着帽尖往头上放——就像之前很多小巫师做过的一样。   不过这一次,几乎没碰到哈莉的脑瓜,帽子里就发出了一道稚嫩又尖锐的声音。   是扯着嗓子喊的:   “格兰芬多!”   分院帽:…我他妈还没说话。   下方的某列桌子上已经开始沸腾了。   “我们有波特了!!”   “哈莉·波特!我们有哈莉·波特了!!”   “OHHHHHHH——”   “快敲!敲盘子!!”   别傻了,孩子们才不管分院帽出了什么毛病。   它可能是最近吃咸了?   不管。   反正他们有哈莉·波特,斯莱特林没有。   “波特小姐!”   “快来这儿,来这儿做!嘿!还记得我吗?站台上?我是弗雷德……骗你的。我是乔治。”   “别闹了弗雷德,我才是乔治。”   “我们得谢谢你在车上照顾罗恩!我们的傻弟弟。”   “哦!罗恩你就在这儿啊。我亲爱的好弟弟…”   “你长得可真漂亮!”   叽叽喳喳的格兰芬多。   其他学院的桌子就没那么热闹了——不出哈莉所料的是,德拉科妮·马尔福小姐的确进了斯莱特林。帽子只碰了碰头发几乎就确认了她的去处。女孩撩着金发,昂首挺胸的上去,昂首挺胸的下来,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让人想笑。   斯莱特林…   姐姐。   所有新生都分配完毕,中间过道只剩下了娜吉妮和森月纱。   邓布利多适时的站起来,敲了敲手旁的水晶杯。这位胡子系在腰带里的老人当着一众学生和教师的面,十分正式的朝下方的森月纱鞠了一躬——   完整的礼节。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森月纱。”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的传了出去。   “唔,八九十年?”   “你还和当年一样。年轻漂亮,富有活力…哦,娜吉妮。你还好吗?”   娜吉妮和森月纱不一样。她礼貌的弯腰回礼:“感谢您挂念,邓布利多教授。”   罗恩:“她们在说什么?”   赫敏:“我怎么知道…哈莉?”   哈莉摇摇头。   “课程稍微变变,孩子们。”邓布利多向所有人宣告:“奎里纳斯·奇洛(Quirinus Quirrell)教授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我找了一位年轻、活力十足的女士来教你们——在他修养身体期间,做你们临时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   邓布利多朝下方满脸荒唐的学生们挤了挤眼睛:“相信我。但凡你们能学到一点,就是这几年内最大的收获了……来,森月纱,坐这边来。”   他敲了敲桌面变出两把椅子,就在麦格教授的右手边。   “现在——我宣布。”   “宴会开始!”   他一挥手,长长的条桌上冒出了成山的食物。   “想吃什么?对着盘子说。”   牛肉、烤鸡、猪排、腊肠、马铃薯、豌豆、布丁——各式各样的做法,各式各样的甜点和冰淇淋。只消对着盘子念出想吃的。   “霍格沃茨有自己的家养小精灵为巫师们服务。”罗恩一手一个鸡腿,在赫敏嫌弃的眼神里,塞的满嘴都是:“我唔听他们唔说过…来杯冰镇柠檬茶吗?”   “不用了谢谢…我想问,那列是…”   “斯莱特林?”罗恩顺着哈莉的视线扭了下头,确定道:“斯莱特林,没错。”   “跟我们…”   “不对付?当然了。那群只会在背后使阴招的。说起来,你姐姐怎么回事,哈莉?”罗恩叉了几块硕大的裹满黑酱汁的牛排码在自己盘子里,还很热情的要给哈莉、赫敏分——   不用了。   两个姑娘笑的很勉强。   “我姐姐…”说她不是人类就还得继续解释下去。   哈莉想了想:“她,大概是个很长寿生物的混血。”   赫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混血生物,我在《神奇动物》里看过…她看起来太像媚娃了。”   ‘她们是美丽年轻的女人,穿着薄纱在仲夏夜的月色中舞蹈。’   ‘迷恋上她们的男性会忘记一切,不吃不喝不睡,不停的跳,不停的笑——直到筋疲力竭。’   ‘她们对大部分人类保持友善,大部分——为他们治病、预测。但脾气不小。媚娃们不喜欢不遵守诺言的人。’   媚娃。   赫敏流露出一丝疑惑。   媚娃的诱惑只对男性生效,不是吗?   那自己…   怎么回事?   “赫敏?”   “我,我不清楚…不确定她是不是。”赫敏摇摇头,把刹那间与冰雪共舞的精灵晃出脑袋。“我不确定,哈莉。如果你姐姐是个厉害的女巫,能活久一点也很正常吧…”   森月纱。   一只涂着绿豆子色的脚尖踩在格兰杰的心湖里,一圈圈涟漪悄然扩散…   “她喜欢什么?”   哈莉一愣。   “我,我是说——”赫敏眼神游移不定,手里的小叉子扎了几块她从没碰过的肉排放进盘子里,餐刀在上面切个不停,就是不见往嘴里放。   “我是说,她不是代课老师吗?我们总得,稍微…稍微,了解一下她的喜好吧?”   只是女孩的声音轻得像根羽毛落地。   哈莉假装没听见,把带着血丝的牛排切开,放进嘴里嚼的稀巴烂。 Chapter129 装什么可爱   “你们来这儿是为了感受、学会这门精密又严格的技艺。”   魔药课在一间地下的教室上。阴冷又潮湿,肉眼可见的灰尘漂浮在空气里,墙周围码着成堆成堆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让人发寒的生物标本。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位哈莉曾见过一面的男人是她的魔药课老师。他穿着相似的(或者压根就没换过的)黑袍,如风般呼啦啦的走进来,把门甩的震天响。板着脸,黑眼球扫量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孩子们。   “这不欢迎不着调的脑袋。”他眉头的竖纹很深,说话就像念诗一样缓慢,词与词间隔的很长:“我并不指望你们能真正领会文火慢熬的坩埚冒着白烟、飘出阵阵清香的美妙所在。你们不会真正懂得流入人们血管的液体,令人心荡神驰、意志迷离的神妙魔力……我可以教会你们怎样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须有一条:你们不是我经常遇到的那种蠢人才行。”   全班哑然无声,除了一道自认为是在说‘悄悄话’的女士。   “娜吉妮,我为什么没有锅子。”   “旁听的把嘴闭上。”斯内普恼火的看向最后一排——作为即将代课的女士,邓布利多让她先旁听一周,习.惯一下老师讲课的状态…当然包括魔药课了。   “喔。”   斯内普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撩着袍子走下讲台,在哈莉面前站定。   “波特。”   他唇齿摩挲着这个让他生厌的姓氏:“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哈莉乖巧的回答:“可以配置生死水,教授。”   斯内普一愣。   他拉开椅子,朝她面对面坐下。   盯着那双绿油油的眼睛。   “如果我要你给我去找一块粪石,你会到哪儿找?”   “山羊胃里,教授。它有非常强的解毒作用。”   很好。   赫敏在这位冷冰冰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满意。   “舟型乌头和狼毒乌头的区别什么?”   “是同一种植物,统称乌头。”   斯内普眯起眼睛:“什么魔药需用到月长石粉和嚏根草?”   “缓和剂,教授。”哈莉糯糯答道:“用于平息舒缓烦躁的情绪——我试过两次,假如配料过多,喝起来会变得昏昏沉沉…”   男人压在袖子里的拳攥住:“你应该清楚魔药制作守则第一条就是‘试验性魔药不可用于人体’——你把书都看过了对吧?”   尤其是自己身上。   哈莉抿着嘴垂下头,声音很小:“抱歉…教授。”   对不起,迈尔斯爷爷。   “如果你不想哪天变成一具浑身发紫的尸体,哈莉·波特。别耍你的小聪明擅自做那些超出你能力之外的事。”斯内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位胆子像她母亲一样大的姑娘,用刻薄隐瞒着心里的担忧:“看起来你还好,我可不希望‘大名鼎鼎’死在我的课上。”   他站起来,不情不愿的嘟囔:“格兰芬多加五分。你们中的有些人拥有超出这个年龄的智慧…”   “噗嗤。”   “闭嘴!罗恩·韦斯莱!”斯内普猛地转身,对着偷笑的罗恩怒吼:“加上的分数会被你两个哥哥成倍扣回去,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傻乎乎的石头脑袋?”他恼火的扫着周围的学生:“你们为什么不把刚才的都记下来?!”   溅射的范围太广了。   “你们最好老实点,在我的课上。”   罗恩瞥见德拉科妮扭头朝哈莉做了个鬼脸。   ‘大小姐…’   “罗恩·韦斯莱,如果下课我没在你的笔记上看见应该出现的东西…”   从斯莱特林的座位那边传来阵阵低笑。   哈莉·波特。   烛火在德拉科妮·马尔福浅灰色的眸子里轻轻跳跃。她旋转着手里的羽毛笔,视线在埋头书写的黑发女孩身上打转——然后,她又扭过头,看向教室后方的森月纱。   在没有被日光照射到的阴暗角落里,半躺着一具懒洋洋的小奶堆——少女颇为风情的撩着黑发,在娜吉妮的怀里散漫的向她眨了眨眼:‘你吃这个吗?’   她说。掏出一个五角尖尖的盒子,在耳旁晃了晃,坏笑着打开,嘴巴对准了开口。   呱!   一道黑影蹭地窜进了嘴里。   ‘巧克力味的。’   德拉科妮回神时,发现一头炸毛的棕色小狮子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赫…什么格兰杰?   ‘少幸灾乐祸。’   ‘泥巴种。’   发现对方不明白这个词,德拉科妮笑得更开心了:‘你是个泥巴种,格兰杰。’   “把你的眼睛挪到纸上,格兰杰小姐。”   “马尔福也瞪我们了!”罗恩耳朵红了,放下笔,梗着脖子:“她辱骂赫敏!”   斯内普快步走了过来,逼近的黑袍卷起闷燥的空气。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罗恩,漆黑的眼里充满了戏谑:“‘辱骂’?我真不敢相信,韦斯莱先生,你还挺有学问。我以为你只会说‘饿了’和‘渴了’呢。”   又是一阵笑声。   斯内普把腰弯的更低,他尖尖的鹰钩鼻只距离罗恩不到两英寸。   “这不是在你自己家,韦斯莱。我也不是你的爸爸。那个生孩子没够的热爱麻瓜的老职工。”   “你——!”   赫敏和哈莉一边一只手,捅了捅他。   “你可以自学,韦斯莱。证明给我看你的智力在平均水准之上?我对此并不抱什么期待。”他抖了抖坠到膝上的袖口,捏起哈莉手下薄薄的纸——傲慢里透着极度的矜持,仿佛那张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哦…不算傻的方法。”看看纸,又看看一脸‘夸我夸我’的小萝莉:“你…”   斯内普咳了半声:“你应该尊重书本上的知识。前人总结出的智慧总比你这个小脑瓜里的灵光一闪要靠谱的多…”见水汪汪的绿色冒出了一汩失望,斯内普把纸轻轻放回桌面。   “勉强说得过去的做法。冗余的地方不少,你该精简精简前期熬制部分。”   “真的吗?”哈莉兴奋的挺直了腰板:“这样做也能成功,对吧?!”   斯内普不尴不尬的拉长嘴角——他认为已经算笑了。   “一个伟大的魔药师从不质疑自己。”   他微阖双眸,扬起下巴,转身走开。   ‘他说什么?你这个「小脑瓜」?’罗恩在背后吐槽:‘装什么可爱。’ Chapter130 第二次诶呀诶呀的天赋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不喜欢格兰芬多任谁都看得出来——不用‘前辈’们提醒的那种看得出来。   当然,站在他们这边的也不是没有。   鲁伯·海格。   这位混血巨人,自成霍格沃茨钥匙管理员的大块头就表示出了力挺的态度:他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哈莉了。   “婴儿时期。”   海格的小屋远离主堡,休息时,他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招待了哈莉一行。   “是我和邓布利多一起把你放在德思礼家的。”海格蹲在火炉旁托着一张黑黄色的饼,时不时转半圈:“他们对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   森月纱撇嘴:“他们欺负她,还让她洗衣服洗碗,让她住储物间。”   “姐姐…”   “要不是我善良,早就让他全家死翘翘。”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他们…他们不知道你在魔法界有多出名吗?”罗恩勉强的接海格递来的一块硬的硌牙的饼,悄悄揣进兜里:“你可是哈莉·波特!怎么能——”   “那些是麻瓜,罗恩。”赫敏握住哈莉的手腕,轻轻拍了几下:“假期来我家吧?我父亲可好奇魔法界了。你不知道我收到那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的表情——”   对周围关心的眼神,哈莉只能摇头笑笑。   她对德思礼家早就无感了。   自从遇上了她的姐姐之后,曾吃过的苦仿佛统统变成了转运之前的筹谋。   “反正你们小心点,斯内普对格兰芬多有敌意是出了名儿的。”海格嘟囔:“但他是个好老师,你们说不定能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西弗勒斯·斯内普可是实打实的魔药大师。”   罗恩皱着脸:“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是你的,”赫敏点点太阳穴:“你的这里…”   “赫敏,你怎么能——”   “把我的作业还给我。”   “行吧…我是个傻子。”罗恩耸肩:“你就没考虑过我也能借哈莉的作业抄?”   赫敏呲牙:“哈莉才不借。”   “哈莉?”   罗恩一脸不信的扭头看哈莉。   “我还没写完呢…”   “胡说!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你把做好的放抽屉里了!”   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我年轻的时候要有这么些朋友就好了…”海格撕了块岩皮饼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嚼:“有空来找我,我带你们——哦对了,别晚上来。”   “晚上怎么了?”   他捋着扎人的胡须,向前探的大脸被火堆照的红彤彤:“…最近这儿不安全。禁林,”混血巨人竖着脏兮兮的手指往窗子的方向:“有个什么鬼东西伤害了独角兽群里的小崽。”   独角兽?   又是个传说中的动物。   “带我们去看看吧?”森月纱把手里的饼一扔,在海格心疼的眼神里站起来:“独角兽,我还没见过独角兽…真正的那种。”   把蛋卷冰淇淋杵人脑门上不算。   “听说独角兽只会让纯洁的少女靠近?”   “是只会让纯洁的少女骑。”海格纠正:“它们的血可以延长生命。但假如你为此伤害了如此神圣的生物,从它的血碰到你嘴唇的那一刻,你将受到它们的诅咒。”   “用吸管喝就没事了吧。”   海格有点复杂的看了眼娜吉妮。   “抱歉,她经常这样。”   “要是你们想,就晚点来,”憨直的混血巨人瞧了眼窗户,压低声音:“我可以带你们去转转——”他觉得既然能被邓布利多邀请来当老师,就应该有能耐保护这三个孩子。   哈莉发现这位守林人也不怎么安分呢。   “想去吗?”   哈莉看了眼跃跃欲试的森月纱,犹豫几秒,无奈的点了点头:“好。”   “呀!哈莉你最好啦!”   兔子飞扑。   哈莉被揉进了绵绵软的袍子里。   “唔姐唔…”   海格张开大手挡住罗恩的脸——收到‘信号’的赫敏起身和娜吉妮一起把两个粘在一起的人分开。   “我抱一下怎么了!”   “她快窒息了主人。”   “快,就是还没有。”森月纱是个讲理的人:“每次你说你快要到…难道我就停唔唔唔唔…”   海格越来越尴尬——最麻烦的是,他发现哈莉·波特和赫敏·格兰杰的脸也开始泛红…   “你们真该学点有用的…”   混血巨人咕哝着抄起钩子挑了挑炉火:“希望邓布利多找你当老师不是个错误…”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要教孩子们什么呢。”   森月纱掰开娜吉妮的手:“哈莉,赫敏,你们有想过学什么吗?反正我啥也不会。”   还好意思说…   “黑魔法防御…教一些防身的魔咒?那天的…”赫敏还在想下雪的事儿:“我们能学…”   “不行的。我想想…”   防身…   防身?   森月纱一拍巴掌:“龟仙流怎么样?”   “主人…”   你不能这么干。   他们只是稍微有点魔力的凡人而已。   “练练,练练,没准有个出挑的…”   “龟仙流是什么?”赫敏好奇:“一种法术流派?”   娜吉妮打断:“要不我来吧主人。体术方面至少我跟安苏娜学过一些。龟仙流的武术会要了这些小家伙们的命。”   “那怎么啦。”   森月纱摆手:“慢慢就适应了,人类没那么脆弱。我不也这么过来的。”   说是这么说,问题你也不是人类。   “听起来有点恐怖,龟仙流,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   森月纱站起来推开门,抻抻胳膊。   瞄准。   向门外的树林挥了一拳。   “…嘿!”   一声刺耳的气爆!   砰!!   轰隆隆——!!   眼前的树林两边倾倒,中间的则整整齐齐拦腰碎断,仿佛被一根巨大无形的炮弹轰过一样。   一根又一根,接二连三的倒出了一条半弧形的长长通道,延伸向密林深处。   海格:……   哈莉:……   赫敏&罗恩:现在说不学还来得及吗。   娜吉妮:抱歉,真抱歉,允许我再说一万遍。   森月纱举着手在前额搭了个小凉棚:“真远!啧,我怎么闻到…”耸耸鼻头,顺着气味,门后…   藏着一只正在偷窥的瑟瑟发抖的小孔雀。   德拉科妮·马尔福。   她正抖着双腿,死死捂紧嘴巴——湿漉漉的双眸里却满布着兴奋。   娜吉妮怒不可遏!   又!来!一!次!   又他妈来一次!   你怎么敢第二次在主人面前——   你这个无礼的…   你难道就管不住自己的**——   我要杀了她!   “嗅嗅…”   “哇喔。”   “还不快跑回去换裤裤,娜吉妮会宰了你的。”   哆哆嗦嗦的姑娘撒丫子就跑。   “主人!”怒气冲天的女仆走出来,在那滩小泥沼上重重跺了几脚:“你觉得挺好玩是吧?!”   “嗨呀,人有三急的。”   “森月纱。”   “大海涨潮,我骑自行车的时候,冰激凌降价了。”   “你少给我说没用的!” Chapter131 最高难度   禁林里的独角兽被杀了,在几天前。   实际上,早在半个月前,一些事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有些人原本的命运轨迹。   “我说的没错吧,里德尔先生。”   水银镜面里映出一位身材瘦长的黑发男人。他嬉皮笑脸的翘叠着腿坐在沙发里,手掌托着一杯鲜艳如血的酒。奎里纳斯·奇洛坐在他正对面的高背椅里,缠头的紫色绸带被一圈圈解在腿上,光秃秃的头颅背面——后脑的地方,一张畸形丑陋的人脸正半阖着粉紫色的眼皮。   活像个缺氧窒息的婴儿。   “你…为了什么…而来。”   脑后人脸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唤醒…了我,让我的仆…人,远离学院…”   “为了您更伟大的事业,里德尔先生。魔法石是个陷阱,阿不思·邓布利多制造的陷阱。”   “你知…道的…什么。”   “挺多的。”男人放下酒杯:“我可站在您这边的——假设您愿意听听我的建议。”他慢条斯理的搓揉着手指,脸上没有露出分毫惧色。   父亲的骨,不知情给予;仆人的血肉,自愿奉献;仇敌的血,强迫献出。理应正确的方式却为之后留下了天大的隐患。   ——哈莉·波特的血。   他指尖敲击着花纹紧凑光亮的桌面:“我想伟大如您不会不清楚另一种复生的方式,但您绝不能取哈莉·波特的血。”   人脸没接话,发出一声嘶哑古怪的长叹。   “她血液里流淌着莉莉·伊万斯的咒语——至死不渝的防护咒,以自己生命为祭品的魔咒。一旦您将她的血融入自身,您就再也无法亲手杀死她了。”   他想了想:“换句话说:您和她的生命将连为一体。”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侧着脸,语气轻快:“我在告诉您一个秘密吧,一个您或许不清楚的秘密。”   他撩起黑发,漆黑的眼球缓缓泛红,里面有什么在旋转:“她体内有您的灵魂碎片,至于为什么,我想您应该清楚。”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畸形的人脸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他闷嚎着无意义的词组,连带奇洛的表情也跟着一同变幻。   “我…就…知道。哈莉·波特…”他低哑念道:“魔咒反射了…我…失去了一片灵魂…”   啪。   对面的男人打了个响指。“没错,所以,您万不可用她的血。”   “你…有什…么目的,陌生人。”   “叫我艾略特,伟大的、令人生畏的伏地魔。”   他从镜中的沙发里站起来。   “我帮助您,就是帮助自己。”艾略特恭恭敬敬的鞠躬:“放弃魔法石,换一种方式。我等着您归来,等候您召集您的仆人,攻陷魔法界——我会用我的方式为您出谋划策。”   “是吗…”伏地魔让奇洛转过去:“让我…让我好好…看他。”   水银镜面如水泛起涟漪。   “我感…觉到…了强…大的魔…力。”   “我当然比不上您,”艾略特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说实话,我的目的也是攻陷魔法界,杀死几个让我讨厌的人——哈莉·波特就在其中。我想,我与您的目的是一致的。”   “很好…你需…要,我的仆…人为你…做…什么。”   镜中的黑发男人点点头:“我希望亲手杀死哈莉·波特。聪慧如您,应该已经察觉那个人开始警惕。”   “是…啊。那个…人。他…疑心重重…”   艾略特颔首:“我只有一个目的:亲手杀死哈莉·波特——我想以这个条件换取我的效忠。”   “到我面…前…来…艾略特。”   “当然,我会很快和您,和奇洛先生汇合的。我还等着您亲手赐予我黑魔标记。”艾略特颇为虔诚的举起酒杯:“敬您,伟大的、无可匹敌的黑魔王殿下。”   片刻后,镜面恢复了宁静。   男人嗤笑着放下杯子,从胸口抽出手绢颇为矜持的擦了擦手指尖。   眼前,淡淡的浮动列表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   「……」   「已进入惩罚副本世界」   「单人」   「难度:奇点」   「在惩罚世界中,你必须完成所有任务。」   「你进入了一个最高难度的世界,脱离后任务奖励系数X10」   「你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任务以及…」   「活下来。」   「…」   「………」   「任务一:亲手摧毁伏地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七个魂器。」   「马沃罗·冈特之戒(已完成)」   「汤姆·里德尔日记本(已完成)」   「斯莱特林挂坠盒(已完成)」   「赫奇帕奇金杯(未完成)」   「拉文克劳的冠冕(未完成)」   「蛇(未完成)」   「哈莉·波特(未完成)」   「……」   「任务二:帮助黑魔王复活,加入食死徒阵营(未完成)」   「……」   「任务三:帮助食死徒阵营统治巫师界(以黑魔王入主魔法部及霍格沃茨毁灭、邓布利多死亡为准)」   「……」   「倒计时六十日。」   「……」   一边忽悠着黑魔王,一边默不作声的摧毁着他赖以生存的魂器,对于任务者来说太简单了——左右逢源是必学的第一课。   艾略特漫不经心的滑动界面,翻阅着任务简介。他所在的‘主神空间’很有意思:你可以放手杀戮幼儿妇女,干尽坏事;可以高举正义大旗做个光明使者——在阵营方面,似乎某位至高存在并不在意。   他来到「惩罚副本」的原因特别有趣。   他辱骂了‘祂’。   这不很有意思?恰巧证明了那个‘空间’的统治者是拥有偏向和高等智慧的。   他并不深究空间存在的意义到底是筛选战士还是斗兽场内的滑稽表演,高级或低级,深奥或无聊。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变强,变强,变得无比强大——   然后,超越这个空间。   显然「惩罚副本」就是非常好的捷径了。   十倍奖励。   空间内就有人单凭两个惩罚副本,实力瞬间超越苦熬十来个副本的老人。   这里是独给天赋异禀人群开辟的狭窄捷径。   也是他们的登天梯。   艾略特把玩着手里的魔杖想。 Chapter132 嗷呜!凶一点!   森月纱作为老师第一次上课就把地点放在了主堡外的草坪上。   她不喜欢在黑漆漆阴潮的教室里呆着。   “来吧来吧,孩子们。”拍拍手:“巫师袍都脱下来了没有?站成两排。”她也没穿黑袍,换了身镂空肩的线衣。非常不雅的撸着袖子(娜吉妮语),“黑魔法防御课程,谁来告诉我,学这门课程的目的是什么?”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教授…好小只。   “抵御黑魔法!”   “那么,抵御攻击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呢?”循循善诱可不适合所有人。德拉科妮·马尔福就浑身透着嫌弃。她里面穿了一身亮晶晶的奶白色短织——亮晶晶是上面的小宝石;下身穿着短裙和长靴。   ‘显摆什么…’罗恩揉着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角,假装没看见德拉科妮扫过来的鄙夷视线。   “我猜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攻击前认输,是吧?”德拉科妮抱着胳膊,一众斯莱特林的孩子们以她为首:“站在多数人那一方,让自己永远处于优势、安全的位置。”   罗恩讥讽:“怪不得你们都是墙头草。”   “嗯,至少能买得起新衣服,你说呢,韦斯莱。”   脸又气红了。   哈莉乖巧的举起手,给自己姐姐搭台子:“最好的办法,要么事先掌握对方魔咒的解咒,要么躲避开魔咒的攻击。”   “正确的答案!格兰芬多加三百分!”   斯莱特林小巫师们:……   你这是作弊。   森月纱扯着眼皮做了个鬼脸:“有什么关系,我才是老师。”   你再这样很快就不是了。   “两种办法,哪一种更现实?”森月纱晃晃‘二’,“当然是后者,对吧?毕竟你们又做不到捏死敌人。”   “逃跑跟加入对方有什么区别。”德拉科妮撇嘴:“灰溜溜的兔子。”   “那叫战术撤退——你别老打断我尿尿精,否则我就给斯莱特林扣二十万分!扣到你毕业也赚不回来!”   她怎么敢、怎么敢当着所有人——!!   德拉科妮·马尔福一脸胭脂色,咬着半片嘴唇不说话。   幸运的是倒没人真在意这位胡言乱语的‘大姐姐教授’说的话,否则…   “所以呢,逃跑就是非常必要的一项训练了。腿脚得好,对不?”   正说着,娜吉妮推着一辆小板车远远的走来。   车辙压塌了一路草坪。   一个个抹布缝的小背包垒在车板上。   “喏,我为你们特别定制的:黑魔法防御术高级版森月纱鼠灰加油加油负重包。”   她边介绍边拎起一个在手里甩圈,呼呼作响。   “快来,排好队一个个领。”   谁要背这破玩意儿…   上面那片黑黢黢的是泥巴吗。   “快!一!点!尊重你们的老师。”   不情不愿的两排学生。   罗恩跟在赫敏和哈莉后面,偷偷摸摸的说话:“你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她…很好?”   “她平常也这样?”   哈莉扭身,不瘟不火的看罗恩:“什么意思。”   罗恩缩了缩头:“我是说,有点…不着调,是吧?”   赫敏给了他一肘。   “按教授说的做,你怎么老那么多疑问。”   “赫敏,我们里疑问最多的就是你了。”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赫敏翻了个白眼,顺手接过娜吉妮递来的小书包:“我可从来没抄过别人的作业。”   入手,沉如石块的书包,坠的棕发小狮子差点摔了个跟头。   “小心点,赫敏。”娜吉妮扶着她,拎起书包套在她的胳膊上背好。   “有点沉。”   这是…有,点,沉?   放眼望去,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小巫师要么蹲在原地,要么干脆坐下——德拉科妮打开口袋看了一眼,里面满满都是零碎的树干。   “你弄了一些破木头让我们背?”高傲的白孔雀小姐不敢置信:“破木头?就这些?让我们背着?这就是你的黑魔法防御课?”   “斯莱特林扣——”   德拉科妮尖叫:“我知道了!!我正在背!!”   她可不想自己的原因导致整个学院被扣分。那还怎么领头。   “快点快点,你们慢的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建筑学教授。”   森月纱催促着,时不时经过小巫师的身后,帮他们挂正书包。在最后一个人背好后,她哼着歌转回了原地:“好啦,现在要开始了喔。”   罗恩嘀咕:“她不会想让我们背着书包跑步吧?”   森月纱看了一眼他,赞许的点点头:“没错!不过,是被一只超级凶狠的恶龙追杀而跑!”   她才不认为这些孩子能坚持跑圈,得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才行——当年武天老师就是这么教自己的。   小巫师们看那位不着调的‘大姐姐教授’摊开手心:紫色的气雾喷薄而出,下落到草坪上后转浓郁,逐渐膨胀。接着,一头白色的、头顶小猫耳的龙从雾中跳了出来。   ‘咕(嗷)!’   小巫师们:……   这是啥?   “一头凶残、可怕、杀人不眨眼的龙!”   ‘我觉得她撒谎不眨眼。’罗恩咕哝:‘看着比赫敏漂亮多了。’   赫敏甩着身后的书包把男孩撞了个趔趄:“罗恩·韦斯莱,你可以站的离我远一点么?”   这头残忍、可怕、杀人不眨眼的龙…   事实上,招人喜欢的不行。   首先扑上去的就是德拉科妮·马尔福,紧接着是格兰芬多的女孩们——赫敏紧跟其后。男孩子们更乐意在她的头部打转,让她给他们展示尖牙和利爪;女孩们则摸摸软乎乎的翅膀摸摸细溜溜滑滑的尾巴。   这头凶残、可怕、杀人不眨眼的龙…   还挺高兴。   昂着脑袋眯起眼睛,头顶的耳朵疯狂摆动。   ‘咕(酥服)。’   ‘咕咕咕咕(万众瞩目)。’   ‘咕咕(大明星)!’   森月纱痛心疾首:“崽,你得凶一点。凶一点追着他们跑!!”   小曲奇歪歪头,伸展蜷缩的四肢,张开满是利齿的嘴。   “咕咕(嗷嗷)!”   小巫师们:也太可爱了吧!!   小曲奇:咕咕咕咕(吃了你们嗷)!   小巫师们:超可爱!想要一条!   森月纱:……   “娜吉妮,我让你准备的黄钻绿祖母必杀第二阶污染者射击道具呢。”   娜吉妮:“是‘备选方案’,主人。”   “我就愿意叫这个名字,快点快点搬过来。”   在所有人都围着龙摸摸贴贴的时候,女仆一手一个,提着两桶黑漆漆的墨水放到森月纱脚边。又从车架子后面拿出一把黄绿色半透明的滋水枪,拧开盖子灌满墨水。   交给森月纱。   “多亏我准备了黄钻绿祖母必杀第二阶污染者射击道具。”   她举起渍水的塑料枪,扣动扳机。   长长的墨线嗖地浇在了德拉科妮的裙子上——和小曲奇的脑门。   所有人惊恐的后退。   “哈哈哈哈哈现在!被我靠近三米内的就吃一发!超难洗!快!跑!起!来!”森月纱举着枪朝她们逼近——不怎么对付的两个学院的小巫师,此时此刻的动作却出奇的相似。   拔腿就跑!   后面还跟着一条脑门发黑的白龙。   “罗恩·韦斯莱!别偷懒!我要呲你啦!”   “德拉科妮!注意屁股!你掉队了!”   “跑起来!孩子们!墨水在逼近!”   “小曲奇!你凭什么跑最后一个!”   霍格沃茨某日。   其他年级的学生见到了此生难得一见的奇观:   一位半疯的代课老师,披散着长长的黑发,两只手端着呲水枪在后面咿咿呀呀的追;前方五六米的距离,一群刚入学没多久的小巫师咿咿呀呀的跑…   背着沉甸甸的、压满了树枝子的破书包。   ——顺便一提,是废物利用。   包包是娜吉妮拜托的霍格沃茨的小精灵们用破抹布缝制的,碎树干则是…   则是…   上一次某个冤孽在禁林旁打碎、打倒的那些。   反正赔了点钱,废物利用吧。   唉。   “娜吉妮!再给我灌一把!弹药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 Chapter133 迷情西弗勒斯   “哦~亲爱的西弗勒斯,你就像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天空中永恒交替的日月…”   “我爱你!黑袍的斯内普…我浑身涂抹着爱意的油脂向你走来…”   “我得吐露我的心声,教授。从进入霍格沃茨开始,你就不曾从我的梦中离开…”   门外的学生们疯狂的敲打着雕像与墙壁,拥在一起的人群发出哼哼唧唧的呼唤声——办公室内,西弗勒斯·斯内普脸色漆黑,死死盯着邓布利多。   尴尬的老校长用喝茶掩饰自己快要绷不住的笑。   “快开门!我的小心肝斯内普!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你柔软缎面的袍里…”   砰砰砰。   跺脚、撞击声。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整以暇的拽拽袖口,露出那双干瘪瘦长的手指,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鎏金黑托盘。   “现在,半个学校的学生…都爱上我了,邓布利多。”   罪该万死的森月纱。   “你还打算包庇那个女疯子?”   事情…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半天前,哈莉·波特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顶着一头滴水的、湿漉漉黑发的绿眼儿姑娘捏着铜环,半个身子藏在门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教授…”   光影交界处的轮廓弧度柔和,水滴从前额的发尖儿滴滴答答的落到她黑色圆头的小皮鞋面上。两鬓稍长的,被捋到耳后;大框黑眼镜摘了下来,清丽、有些微微泛红的脸蛋,黑密睫毛下隐约闪现的绿湖,上翘的鼻尖。   她缩在门后,声音像只刚出生的乳羊。   “斯内普教授…”   哈莉·波特扭捏的拽着铜拉环,嫩嫩道:“我可以进去吗?”   西弗勒斯只轻轻点了下头——紧接着,学生们就像开闸的水一样涌了进来。   二十来个,把他的办公室挤的严严实实。   “然后你就击晕了他们。”邓布利多笑眯眯的放下茶杯:“外面还有不少。”   “如果你不担心,他们受伤的话。”   斯内普板着脸,咬牙切齿:“我不保证他们少胳膊少腿。”   “看来森月纱对你的传闻…”   “阿不思·邓布利多。”   “可真有意思。”   关于某位哺乳纲翼手目男性教授被所有学生讨厌这件事(除斯莱特林),作为‘好代课老师’的森女士必然听闻了——她咨询了几个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学生,思虑再三,还是秉着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的观点,出手帮了忙。   她想了个办法,让所有人对这位可怜兮兮的教授改观。   哪怕一天也行。   哪怕一会也行。   “然后她就…在所有…学生的饮食里,放了迷情剂。”西弗勒斯·斯内普额角快绷出青筋了:“她怎么敢冒然使用这种危险药品…在霍格沃茨,给学生们…”   “目的很好,就是手段稍微过分了点。”邓布利多瓮声瓮气的说道。   砰砰砰!   “噢~我的亲亲斯内普——”   邓布利多:……   “过分了‘点’?”斯内普的视线像针一样尖锐:“先是毁了一片禁林,马人来投诉;紧接着,把黑魔法防御术课变成了负重长跑训练营——现在,她又想在霍格沃茨里搞什么爱情狂欢。”   “邓布利多,你快接到魔法部的斥责信了。”   老校长捋捋胡子,满不在意:“她不是玩儿的很开心么。”   “我以为霍格沃茨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培养巫师。”   “嗯…视情况而定,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拉开抽屉,里面堆满了零食——都是森月纱送的。他拿出一个五角尖尖的盒子,放在耳边晃晃。   一阵闷闷的青蛙叫。   把盒盖打开一个缝,张大嘴对准——预备…   开盒!   呱。   棕黑色的巧克力青蛙嗖地飞进了嘴里。   斯内普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老小孩,看他模仿从某个疯女人那儿学来的‘吃蛙技巧’。   “她多聪明。”   “是啊,我希望有一天她把霍格沃茨变成游乐场你还能像今天这么高兴。”   邓布利多笑吟吟的递来一盒巧克力蛙:“试试看,绝对跑不了。”   斯内普理都不理。   “我想,麦格还是能处理好那些学生的。作为魔药课教授,你现在不应该在办公室里调质解药么?”   说起这事儿他更恼怒。   “必要的,消失了。”   几株解药必须的植物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猜是谁干的?   “我可不猜。”邓布利多终于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的梅林!她太缜密了哈哈哈…”   缜密的可不是森月纱。   “你应该开除她!”   咚!   斯内普拳眼向下锤了锤桌子。   呱呱呱呱呱呱呱。   此起彼伏的蛙鸣从抽屉里传出来。   “…邓布利多。”   “啊,是的,没错。干出这种事,必然牵连在内的人都得开除。”无痕的镜片后是一双睿智的眼:“不过,西弗勒斯,参与这件事的可并不只有她的女仆。关于迷情剂的制作…”   斯内普脸上仿佛罩了团淡淡的寒霜,他沉默着,向座椅后靠了靠。   “看来你很清楚。”   邓布利多笑。   ——迷情剂的制作,尤其是如此大分量的迷情剂,要在现有材料不足的情况下制作出来,成功率必然高的可怕。   能有这种水平的除了斯内普本人,整个霍格沃茨都不多。   再看看和森月纱走得近的几个小家伙…   哈莉·波特。   惊才绝艳的魔药学天才。   不是吗?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好像故意略过了她。   “我们,现在…”斯内普咬文嚼字,“目前,此刻…并没有发现哈莉·波特违禁的证据——没有,没有她和森月纱串通一气的证据,邓布利多。”   男人仰着头,眼睛从上往下看;油亮的黑发散在两旁,时不时随着头颅左垂右翘,给他傲慢的腔调合奏。   “没有证据,邓布利多。虽然我很讨厌哈莉·波特,恨不得开除她。但我们不能做…”   讨厌?   邓布利多难言的看了他一眼。   睁眼说瞎话真是你的天赋,西弗勒斯。   “后续涉事人总会查出来的。”他交错十指,询问这位魔药课教授的意见:“开除的话,都开除;否则,就都不。我们总得一视同仁。”   老混蛋。   他知道邓布利多发现了什么。   “你最好祈祷,你的学生们身体不错。”   斯内普寒着脸推开椅子,长长的黑袍被落于身后的风鼓动成一片巨大的翅膀。他抽出魔杖,风风火火的离开校长办公室。很快,外面便传来他恼羞成怒的吼声。   ‘昏昏倒地!’   ‘你们这群蠢驴一样的——’   ‘别碰我!’ Chapter134 鸡飞狗跳   迷情剂怎么做?   蛇皮碾碎搞里头,曼德拉草汁液搞里头,火灰蛇蛋搞里头;水也搞里头,佛罗伯毛虫搞里头,蝙蝠先生的油头发搞里头——啦啦啦。   “姐姐…这样会爆炸的。”   早在被拜托做魔药的时候,哈莉·波特就知道自己也得中招——以自己姐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很感谢斯内普教授的昏昏倒地,否则…   迷情剂清醒后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   最近这几天学院里很安静,大家走路都静悄悄的,生怕引起彼此的注意——丁点眼神交流都没有。女生们还好,要是个男孩儿,你就会回忆起自己嘟着嘴,呼唤着‘斯内普小亲亲’的模样…   或者像个好久没见主人的大金毛一样拽着教授的黑袍要抱抱。   总之…   森月纱,算是在霍格沃茨出名了。   赫敏:你姐姐简直就是个魔女!   罗恩:教授没杀了我们就是仁慈了…   德拉科妮:哈哈哈蠢波特和红头发韦斯莱!我睡过头了没吃午餐哈哈哈!   金毛大傻子。   迷情剂的效果维持了一天,邓布利多在事情结束后把森月纱叫到了办公室长谈。   ‘我承认有个好身体是必要的,森月纱。但你不能把孩子们累昏倒在草地上。’邓布利多说:‘几天内十多个,波皮·庞弗雷女士快要忙不过来了。’   兔子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迷情剂的事儿…’   ‘斯内普先生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但别这么干了。’邓布利多叹气:‘我允许你在霍格沃茨里…玩。但前提是,你得帮我个忙,森月纱。’   ‘啥呀。’   老校长抽出一本脱了封皮的记录册,翻至泛黄的中页,指着某一行:‘上一次…我是说上一次你离开前,几十年前。你资助了很多家孤儿院。’   ‘没错?’   ‘这一家,你还有印——’   ‘没有。’   ‘你都没看,森月纱。’   ‘我知道我肯定不记得。’   邓布利多摇摇头:‘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听过这个名字吗?还是你通知的我,让我去接的这位拥有魔力的孩子。’   森月纱忘了,娜吉妮还记得。   那个在她面前炫耀自己能操纵蛇类然后差点被森月纱吓尿了的臭屁男孩。   邓布利多眼神炯炯:‘是他。’   ‘我记得,主人资助的最后一家孤儿院。’娜吉妮也没多想:‘那孩子有点偏激,不怎么招人喜欢。他…怎么了?’   邓布利多简单讲了一遍关于她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重点在伏地魔。   娜吉妮:难以置信!他就是人人都不敢提名字的存在?!   森月纱:难以置信!那玩意儿还能杀人嘞?!   小主人扭脸就问女仆:‘你一天吃仨都吃不抱吧?’   女仆表示得看质量。   ‘倒成了什么黑魔王,真让人…’   ‘我想请你们帮忙的就是这件事。’   邓布利多表现的很陈恳:‘小部分人都清楚他根本没死。最近…越来越反常。我怀疑他很快就会再次归来。’   ‘到时候我帮你把他弄死?没问题。’   没那么容易。   邓布利多说,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关于他为什么能逃过死神追捕的原因——老校长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事情就是这样啦。”   安静的教室里,哈莉靠着森月纱,凝视着眼前的坩埚——文火慢熬,淡紫色的液体在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花香。   教室里只有她们俩,彼此的呼吸声听得分明。   “所以,那个杀死我父母的人快要出现了。”哈莉声音很轻的重复着森月纱的话,专注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盯着熬煮魔药的锅子,双眸空洞无物。   “看来是喔。”   森月纱问:“你想怎么办?先把他头发薅光光?”   “姐姐会帮我,是吧。”   不待森月纱回答,哈莉忽然坐直,“但是…我有点不想让姐姐帮忙了。这一次。”她说:“这样真的好吗?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仆人。”   起码你漂亮,而且幼齿呀。   啦啦啦。   “姐姐想说什么?”   森月纱一本正经的劝:“起码你很聪明,而且比她们都成熟。”   “口不对心。”   那得看对谁的了。   “随你便,反正也有不少帮你忙的。”森月纱眯着眼,鼻尖贴着哈莉的鼻尖左右蹭了蹭。一时间,彼此感觉到了对方灼热的呼吸。“我是无所谓。不过你非要像娜吉妮一样给自己设一堆没意义的限制…”   “…就随你们去啵。旅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哈莉想了想:“…折腾?”   “是开心开心开心!”森月纱不高兴的用脑门顶了一下哈莉的脑袋:“少给我拉一些不三不四、丑了吧唧的附属回来。丑拒,知道不。”   森月纱的点头让哈莉紧绷的身体一松,露出笑容。   “姐姐的审美…弄不清。”   “我感觉你在讽刺我,哈莉·波特小姐。”   哈莉不回她,就文静的笑。   …………   ……   总而言之,森月纱最近弄的这几出闹剧搞得学院鸡飞狗跳,简直人嫌狗不待见——除了西比尔·特里劳尼(Sybill Trelawney)教授。   这位顶着一头金棕纤维丝般蓬松浓密的占卜学教授可爱死这只黑头发小精灵了!   (鬼知道她为什么跳级去听高年级的占卜学。)   不仅牌算和茶叶预言,就连观星森月纱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虽然娜吉妮私下里对哈莉、赫敏说森月纱是习.惯性胡扯并且赫敏表示强烈赞同——但这可不能改变特里劳尼教授对她的高度赞赏。   ‘她是个天赋卓绝的小预言家!’   教授说:‘她比我有天赋的多,她天生就应该干这个!’   反正赫敏·格兰杰才不相信森月纱能从一坨干掉的茶叶里看见什么‘秃尾巴猫’——罗恩在私下里叫她魔女,赫敏倒觉得森月纱像个故事大王。和哈莉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倒转了年龄,小的是姐姐,大的是妹妹。   还没上,赫敏就已经对这个神神叨叨的科目开始感到头疼了。 Chapter135 逐渐逼近   我们拿生命赌的这些东西,有结果吗?   …谁知道呢。   威廉·艾略特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抽烟。   这里的夏日没热到让人受不了的程度,大多人于傍晚还是愿意出来溜达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的路过,好奇的打量这张陌生又英俊的脸——有些大胆的姑娘还会拽着自己的闺蜜上来搭话。   这里是女贞路绿意萋萋的街道。孱弱的路灯折出一条条阴影,傍晚的风柔和轻悄。   无忧无虑的人,安静祥和的环境。   ——让威廉·艾略特生出一种强烈的毁灭欲。   在火狱中挣扎久了,那点不多的人性早被消磨殆尽。   男人温和笑容之下隐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他捋着长至肩膀的黑发,狭长的眼看向不远处的建筑:那栋被施了两重保护咒的房子。   其中一重应该来自阿不思·邓布利多,出于对德思礼一家的保护——而另一重则拙劣不少,大概是剧情扭曲后的产物。   不过,这完全阻止不了什么。   ……   「任务一:亲手摧毁伏地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七个魂器。」   「马沃罗·冈特之戒(已完成)」   「汤姆·里德尔日记本(已完成)」   「斯莱特林挂坠盒(已完成)」   「赫奇帕奇金杯(未完成)」   「拉文克劳的冠冕(未完成)」   「蛇(未完成)」   「哈莉·波特(未完成)」   「……」   「任务二:帮助黑魔王复活,加入食死徒阵营(已完成)」   「……」   「任务三:帮助食死徒阵营统治巫师界(以黑魔王入主魔法部及凤凰社毁灭、邓布利多死亡为准)」   「……」   「倒计时六十日。」   「……」   既然任务提到‘亲手’,威廉·艾略特也就清楚了所谓「最高难度」的‘坑’都在哪。   首先,他必须一边卧底在伏地魔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边偷偷摸摸的毁灭他的魂器——以最快速度。   然后,还要面对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老巫师会像电影里表现的那么‘弱小’。   一旦弄巧成拙,被伏地魔发现,等于腹背受敌。   最后,任务二、三提到了‘帮助’,也就是说,在扭曲后的剧情中,食死徒阵营是绝对无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做到原本剧情中的事情。   当然,不完全依赖原剧情,是每一位任务者最先学会的守则。   这就是最高难度:奇点…吗?   威廉·艾略特咂咂嘴。   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空间里的任务者们对力量的使用以及攫取它们的速度,远超任何世界的原住民。而哈利波特世界的力量体系又很低级…也许土著们的力量被拉高了?   他准备试试。   反正以他目前的水平,小心一点,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一次并不难。   威廉·艾略特的实力在那个空间里排不进前十,前五十总有了。   那么,保守一点。   先控制德思礼一家,然后,想办法把哈莉·波特骗回来——自信不是自大,他可不想在霍格沃茨里冒然对哈莉·波特动手,正面迎战一个被激怒的、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白巫师。   只要能解决哈莉·波特就够了   接着,迅速脱离,藏匿进食死徒的阵营中——推动黑魔王对魔法部的攻击,暗地里摧毁剩下的魂器。   他会在下一秒被传送离开。   谁也拿他没办法。   至于说为什么不把哈莉·波特放在霍格沃茨战役中杀死…   他可不赌。   万一哈莉·波特是‘陷阱’,在霍格沃茨的战役中突然被伏地魔两发死咒击毙…毕竟伏地魔对哈莉有多执著懂剧情的人都清楚。   「亲手毁灭魂器」。   亲手。   那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失败了就死。   所以,他必须在六十天内迅速推动自己的计划。   首先,就是德思礼家。   威廉·艾略特摘下抽到屁股的香烟,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灭。   这里有两道魔咒。   一道强大的保护咒——强大,但隐匿为主,破解后主人不会发现;一道劣质的保护咒——能量很弱,但对方会迅速察觉。   有除了邓布利多之外的人接触了哈莉并在她家布置了魔咒。   “让我看看…”   威廉·艾略特松了松衬衫领口,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德思礼家的方向走去。他转了转右手腕,很快,一把镶着深红宝石,通体烧黑的无镡长锋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侦测魔法(Detect Magic)。”随着话音,无形的法力似尖锥向前波动扩散。   男人歪着头等了片刻,接回信息。笑笑,甩动着手中偏弧的武器——幽蓝色的火焰顿时沿着刀锋燃起。   黄昏中祥和的街区,单手持刀的黑发男人。   一刀劈碎了无形的壁障!   他兴奋的吹了声口哨。   “空间里的人之所以能凌驾任何一个世界,是因为我们拥有更多的可能。”男人自言自语吊儿郎当的转着手里的刀锋,随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来到木门前,食指对准门锁。   “开关术。”   咔哒。   锁头跳起来,欢迎着外来的陌生人。   然后,推门。   迎接他的是一发铅弹。   铛——!   冒火的枪口滚烫,弗农·德思礼颤颤巍巍的举着,看那颗黑乎乎的弹头撞击在男人面前——无形的屏障上。   撞击,落地,在入门的地垫上弹了几下,发出闷响。   “防护箭矢(Protection from Arrows),先生,想要伤害我,你起码得拿一把能量武器。”威廉·艾略特笑眯眯的松开拿刀的手,燃烧着森冷火焰的武器破碎成无数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发抖的母亲搂着胖乎乎的儿子,挡在前面端着枪的丈夫。   这就是德思礼一家了吧。   “你、你我警告你——!”   弗农·德思礼色厉内荏的举着枪比划,仿佛那根沉甸甸的冰凉铁器能保护他一样。   “放心,德思礼先生,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你们。”   威廉·艾略特彬彬有礼的鞠躬,在三个人的眼前举起左手。   打了个响指。   “魅惑人类(Charm Person)。” Chapter136 你看起来很好吃耶!   嗖——   一根木箭穿过薄纱般的晨雾,穿过大叶片,在晃眼的日光掩护下扎入松软潮湿的密林泥土中。箭身粗糙,炸着零散的小毛刺。   距箭尾七八厘左右的地方粘着一簇用鸟毛揉成的箭羽。   马蹄声在不久后响起。   它提着马灯,人类的上半身,马匹的下半身。肩高超过八英尺,赤着的淡紫色上身用颜料勾画满了线条粗犷的花纹——背着箭袋的生物很像童话中的密林守护者,只是没有尖角,也没有长须。   它的面部骨骼比人类要发达不少,整张脸看起来像是个巨人生的畸形儿;马蹄咚咚有力的刨着土,从林间的小丘上一跃而下,眨眼间就落到了正在打造木屋的几人面前。   一座未成型的林间小树屋,除了需要砍伐,还需要叮叮咚咚的用锤子砸。   一座在树上的小屋。   “滚出去!人类!”   马人咆哮着像旋风一样刮过来,手里的马灯左摇右晃:“滚出去!你们怎么敢私自砍伐!”   正在干粗活的光头先生摸了摸后脑勺,从木板和制作图中抽出视线,满脸黑乎乎的泥。   大眼瞪大眼。   “你怎么敢——!”   距离近了,马人才看清这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仅砍伐了禁林的树,还准备在这儿做一个树屋。   …谁给他的资格,谁给他的勇气入侵马人的领地?   “我正研究制作说明…”   “闭嘴!”   马人把提灯挂到自己的腰带上,从箭袋里抽出一支,拉弓,瞄准了那个罪该万死的人类。   “禁林是属于我们的领地!”   光头男人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坐在木桩上翻看制作图。   弓弦拉紧了。   “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哗啦。   制作图翻过一页。   ‘Fuck…我把桩子钉反了…’光头男人自言自语,脸色极其难看。   马人原地跺着蹄子,愤怒扭曲了他本就畸形的容貌——就连邓布利多,巫师界最伟大的白巫师都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族里对人类的看法,我想在最近可以得到统一了。”   他拉紧弓弦,瞄着翻看制作说明的男人,刨动马蹄一点点靠近…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   眼前的男人瞬间把说明书放下,规规矩矩的站起来鞠躬。   “早安,魔女大人。”   “嗨秃秃,你吃冷飕飕甜番茄面包吗?”   没等回答,安苏娜掰下一块塞进他嘴里,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进度怎么样?”   …我把桩子钉反了。   伊莫顿挺了挺过于发达的胸脯,自信满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嗖——   哆。   第二支箭。   “第三支会射穿你们的脖子,人类。”马人开始不安的左右踱步。这类偏向野兽的生物对危险的感知比巫师更加敏锐,他察觉到了一股让人烦躁的气息。   “滚出我们的领地。”   森月纱捧着面包,嘴上沾了一圈红红的番茄小胡子:“邓布利多允许了的。”她盯着马蹄:“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们这样的生物。你们应该不能骑马吧?”   娜吉妮半蹲下来,掏出手绢给自己糟心的主人擦嘴。小声提醒:“它们就是马。”   “…真可惜,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儿你们可享受不到了。”   ——这儿得提一嘴,马人这种‘生物’是魔法界唯一,唯一‘主动’抛弃人类身份的神奇生物。魔法部曾向这类群居、领地性极强的生物伸出援手:这也是他们唯一一次‘屈尊’。   (或许是考虑到马人天生拥有观星预言与卓越的战斗能力)   (其他混血生物渴望的,马人却弃如敝履,这也是它们和所有混血不和的原因)   是的,对方没领情。   ‘就把我们划出人类吧,我们不稀罕。’   ‘人类都是卑鄙肮脏的…’   当时的魔法部部长也没什么办法,付之武力?这群群居、对森林比自己身体还要熟悉的生物,在密林里能能击退三倍以上的巫师——烧林子?   那就是战争了。   魔法部的老爷们哪儿干?   久而久之,傲慢便长出了尖锐的棱角,把试图靠近的人刺的鲜血淋漓——吓退了巫师,也助长了一个个族群部落的气焰。   在霍格沃茨禁林驻扎的族群便是如此。   “邓布利多上任前我们就在这儿了,人类。”   森月纱皱眉:“他为什么喜欢拿下巴指人?”   “因为无知。”娜吉妮说:“弱小者的傲慢来自无知。”女仆把兔子主人的圆头小皮靴擦亮,慢慢站起来:“你叫什么,马人。”   “贝恩,人类。”他浑身凛凛的黑毛显得既狂野又暴躁,马蹄疯狂的刨着脚下的黑泥,那根久久绷紧的弓弦眼看就要松开了:“滚出去,否则我先杀了她。”   在他将磨尖的箭头对准被拥绕的小个子女孩时…气氛一下变了。   他们看它的眼神变得阴森森。   “你们…”   然而对峙在下一刻就被打断。那个女孩猝然抛下手里的半块面包,向前迈了几步,一脸痴迷的盯住它的‘马腿’——隆起的、高度发达肌肉群。   “好棒的肌肉…”   她痴痴的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会有大理石纹吗…”   贝恩举着弓的手臂抖了抖。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打猎归来,群落里那群还未成年的小马一样。   充满了渴望…   该死!   她到底怎么回事!   贝恩没有察觉自己在不停后退。他勒紧弓弦的手掌渗出了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沿着细利的弦一路向下,滴在腐烂的植物茎上,最后渗入泥里。   阳光烤着乳白色的晨雾,他却如坠冰窖。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脑里,遗传下来的古老基因在疯狂咆哮预警。   ‘逃…’   ‘快!逃!!’   然而,长久的傲慢却如钉在骨骼里的铁板,让腰不能弯,头不能垂,腿不能退。   他松开了拉弦的那只手。   嗖——   箭矢电火般笔直向前,朝着女孩脆弱纤细的脖颈——距离两英寸,被一只涂着绿指甲的小拳头攥住了。   她把嘴唇舔的更湿润,胃酸分泌,肠道蠕动。   仿佛黑漆漆的眸子从来不能视物,却发着咕噜咕噜的响声…   她馋了。   “他看起来很好吃耶…伊莫顿。”   “您的意愿。” Chapter137 又出事儿啦   今天的霍格沃茨出大事了。   是的,还是‘那个人’。现在魔法界有两个不能提名字的人——两个。一个是到处射死咒的黑魔王,已死;另一个则是到处捣乱的大波波疯兔,活蹦乱跳。   具体谁更可怕…   真的很难说。   如果你问成年巫师,答案肯定是前者;假设你问在校的学生…   哼。   ‘你是没被整过。’   纳威·隆巴顿表示他也是受害者,为什么斯内普教授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因为你在拥挤的人潮中偷亲到了他的手背,幸运儿。’   总之,又出大事儿了——直接惊动了邓布利多。   一群马人,背着弓弩,挎着弯刀和链锤,从禁林里怒气冲冲的跃了出来——这群来兴师问罪的生物直接涌进了主堡的大门,把手里的武器敲的震天响。   小巫师们都吓坏了。   “天哪,我的…老天。到底怎么回事?费伦泽(Firenze),你们要干什么?”麦格教授一脸担忧的踩着小碎步跑出来,把两个吓倒在地上的小巫师拽进怀里,老母鸡一样护着,怒视居高临下的马人们。   “我差点踩死她。”   “人类真脆弱。”   马群里闲聊着,弯刀与弯刀叮叮当当的敲。   这群马人看小巫师们的样子就像牛仔看印第安人一样。他们露出嗜血的笑容,视线只在孩子们的脖颈、眼球和某个更脆弱的地方转来转去。   “我一蹄就能踩死。”   “费伦泽,到底怎么回事?!”   麦格教授把两位抽泣的姑娘推到级长的手里,单手按住腰间。   费伦泽——禁林这支马人群落中的智慧者。他并非像其他马人一样仇视人类,反而不吝伸出援手。一直以来,邓布利多都是通过他和这支禁林里的马人交流。   “我们来讨个说法,麦格教授。”   声音洪亮厚实。拨开马群,一位长相英俊的马人踱步而出。他有着一双蓝得出奇的眼睛,白金色的长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的马身是银色的,尾巴也是。   “我们来讨说法。”费伦泽抬起手臂,身后的吵闹声瞬间静止。他的声音很温和,蔚蓝色的眼球里却充满了疏离与冷淡;腰间缠着一条草编的腰带,斜挎一把暗红色的弯刀。   “贝恩消失了,麦格教授。”费伦泽特意弯下腰,让麦格尽量能看清自己的头。他说:“我们一族有寻踪的手法。他是个技艺精湛的猎手,也是个棒小伙。他不应该死在巫师的魔杖下。”   费伦泽的话让身后的马人们躁动起来。   “他一定是被巫师偷偷摸摸的杀了!”   “闭嘴米费尔!”   “人类不值得相信,他们必定撒谎!”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一些正在课上的也停了讲,纷纷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近些的干脆悄悄围了上来,你推我搡的堆在一起。   他们还不知道这群愤怒的马人有多危险。麦格心想。她转过身,在人群里看见了长长的雪色胡须,半月型镜片与它们的主人。   邓布利多。   她长舒一口气,朝学生们大喊。   “回去!都回教室!”   费伦泽摇摇头,拦下她:“麦格教授,我尊敬你们,但现在不是时候。”马人指指自己嗡动的鼻孔:“我们有特殊的手法能找出凶手,现在,你们得给我的族人一个交代。”   邓布利多终于来了。   老校长已经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绷着脸大步如风。他先是朝费伦泽以及他身后的马人群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抽出魔杖,在一众如临大敌的生物眼前,点上自己的喉咙。   声音洪亮。   “所有学生,在主堡外集合。”   说完,又看向麦格:“抱歉米勒娃,得辛苦你了。把孩子们都带出来——不差一个的。”邓布利多抿着嘴唇:“自建校以来,霍格沃茨从来都和马人一族和平相处——我相信没有一个孩子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你相信?你也是人类!”   “交出凶手!我们要活活踏死他!”   邓布利多冷漠的盯住马群里叫嚣的两只,再次重复:“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霍格沃茨里绝不会有这样的学生。你们必然弄错了。”   不,不可能弄错。   那是他们种族独有的天赋。   费伦泽暗暗叹息——他是马人族中的异类:凡是偏向人类…不,凡是认为人类和马人平等的,都是异类。   他们不相信甚至厌恶他们。   费伦泽不然。   这件事发生后,他对族群的影响力大幅下降——就像鹰和鸽,现在,他们一名技艺精湛的猎手死于巫师。他无话可说了。   ‘星光已经改变…’   在等待学生们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的抬起头,晴空艳阳恰巧被流动的云层遮掩。   ‘旧的正在衰亡…黑的即将死去…’   ‘恐怖紧随其后…’   这位英俊温和的马人有些焦躁,在马群前嘟嘟囔囔。他掉过身子,看向愤怒的族人们,动了动嘴皮,什么话都说不出。   我们得离开这里…   现在…尽快…   …吗?   ——这样说有什么意义呢?   愤怒发狂的族人们甚至会踏着他的尸体冲进霍格沃茨,屠杀所有他们认为‘看起来像凶手’的小巫师们。   他是个卑劣的反叛者,这时候还同情人类。   费伦泽被两股不同的情绪挤压着大脑,他看向自己的妻子,一位卓有奉献、美丽善良的马人——她也像其他族人一样,抽出一支箭,不停敲击着弓头。   事情…   已经无可避免了。   “来,都站好,孩子们,别担心。”邓布利多攥着手里长长的魔杖挡在前面,让小巫师们藏在他身后。他对麦格和闻讯而来的一种教授使了个眼色,才转身朝费伦泽开口:“好了,费伦泽。学生们都在这里,让我瞧瞧你们到底如何确定凶手来自霍格沃茨。”   实际上,费伦泽和少数实力高超的马人已经嗅出来了。   那股源自贝恩血脉中的气味。   凶手就混在其中,混在那群最小的巫师里。   马群再次躁动起来。 Chapter138 油滋滋的野马先生   “他就在这里,邓布利多。”   费伦泽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看着邓布利多。他向前迈了几步,来到老巫师面前,抬起手指划了个范围。   “在这里面。”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   露出了几个一年级的小巫师。   邓布利多脸色不善的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摇头否定:“你看错了,费伦泽。他们只是一年级的小巫师——你明白一年级的巫师是什么水平吗?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连魔咒都使不出来,杀死…”   “杀死一位身体强壮、在林间捕猎的好手…”   这可能吗?   费伦泽盯着那团瑟瑟发抖的小巫师。   西弗勒斯·斯内普阴恻恻的出声:“赫敏·格兰杰,罗恩·韦斯莱,还有…”忽然,他看见了藏在俩人身后的姑娘,幸灾乐祸的表情陡然僵硬。   “…还有…还有德拉科妮·马尔福…哈莉·波特…”   你们四个去哪了?   教授朝邓布利多轻轻摇头。   “就是他们。”   费伦泽身后的两位马人——看起来像是长老或什么地位不低的,一脸黑黝黝的胡须,体毛旺盛。他们上前和费伦泽并肩,俯下身,朝三个小巫师伸出脑袋嗅了嗅。   下一秒,咆哮着喷出唾沫!   “就是他们!杀了他们!!”   呼地一下!   弓弩被举起来,弯刀摩擦,马蹄刨动,跃跃欲试。   每一位马人都屈着身体,做出冲锋的姿态。   “请等一下!等一下,费伦泽——还有这两位…”邓布利多手中的杖尖打了个圈,周围的声音被无形的魔咒渐渐压低——还有他们焦躁愤怒的情绪。   “请等一下,各位。”   邓布利多说:“我想,你们不能用‘我认为’来给我们的小巫师定罪。如必要,我可以联系魔法部的傲罗,我们有威森加摩。”   “马人不需要你们巫师的审判!”   “马人也不认可巫师的审判!”   “凶手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邓布利多!让开!让我们踏死他们!”   叫嚣声再次煮沸了刚安抚好的情绪。   邓布利多瞥了眼昂首挺胸但实际双腿发抖的赫敏、小脸煞白的罗恩,还有…   …丢人的藏在俩人身后,快要哭出来的德拉科妮小姐——正搂着哈莉的一只胳膊,像个没了拐的残疾人。   忽然,他视线变得极其凝重。   “四位,”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你们的魔杖去哪了?”   四个人低着头,不发一言。   米勒娃·麦格的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担忧,不停的颤着。在邓布利多问出问题,而四人低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事情严重了——恐怕马人们说的是真的。   这四个人真的参与到了凶杀案件中。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威森加摩都保不住她们的性命——魔法部大概也会抛出某个无关紧要的‘格兰杰’来平复马人们的怒火。   除非…除非邓布利多亲自出手。   可一旦动手,某位觊觎霍格沃茨校长职位的老部长就有理由联合那些纯血老爷,启用他的罢免权了。   但是孩子…   这可是个孩子啊…   “我想一定有什么误会,费伦泽。”到了这时候,邓布利多依然在为几个孩子说话:“她们牵扯进来,却不一定…”   “邓布利多。”   费伦泽打断:“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确定的。”   “她们身上有贝恩的气味。”   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她们亲手杀死了贝恩,受到了他临死前的诅咒。   第二,她们…   和贝恩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否则马人一族没那么容易在一大堆学生里瞬间找出她们。   麦格教授不敢置信,她打断道:“抱、抱歉,什么叫融为一体?”   费伦泽盯着赫敏,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里藏着汹涌翻腾的海浪。“融为一体的意思就是…”   “她们吃了他。”   一片哗然。   “杀了她们!”   “剥皮!剥皮!”   “费伦泽!闪开,否则你今天会和她们一同死在这儿!”   嗖——   “盔甲护身!”   邓布利多大张双臂。一面罩住所有学生的,巨大的波动着的蓝色能量挡下了三根射来的箭矢。   “费伦泽!马人们,请冷静。我会给你们一个——”   “杀了她们!”   这群丛林中的猎手在平地上仍然不可小觑,他们散开阵型,似乎想要像围猎一样驱赶着哭泣、摔倒的小巫师们。他们的皮很厚,能挡住大多数小巫师的魔咒;他们的四只蹄腿健壮有力,在被有威胁的击中前就能侧身躲过——让他们冲进去,无疑于狼入羊群。   不能再等。   邓布利多看了眼麦格,心里下了决定。   相比起来,当然是人类重要。   相比起来,当然是这群无辜的孩子更重要。   现在,他不得不动手制住这群暴怒的马人——如果可能的话。要知道一般的魔咒可不行,所谓限制…   大约等于…   杀戮。   “米勒娃,照顾好孩子们。”他叮嘱其他教授,让他们保护好孩子,不要参与到战斗中来——受审的,背负恶的他一个就够了。   推开还想说什么的麦格,邓布利多挥动魔杖,第一个就指向了费伦泽身旁的那位‘长老’——他正缓缓拔出弯刀,做出冲锋的姿态。   战争一触即发。   接着,某只兔子带着女仆蹦蹦跶跶的从主堡后面绕出来了。   举着一把烤串,悠哉悠哉…   顿时,一片寂静。   马人、教授们、小巫师们——所有人都看向了森月纱:吃了满嘴油的姑娘,将黑发低低束成一缕垂在腰间,随着蹦跳一甩一甩,抻着头好奇的朝这边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邓布利多举着魔杖歪头对麦格悄声:‘我没看错的话,穿串的是…’   麦格的脸哆嗦的更剧烈了。   显然是气的。   ‘是…魔杖。’   当然,里面还混着一些类似没了箭头的木棍——就像刚刚射过来的几支那样的。   好了,真相大白。   这几个孩子的魔杖找到了。   “肥瘦相间,咬起来油滋滋,就是稍微有点儿老啦…”   邓布利多在斯内普疑问的眼神里施施然收起魔杖——带着教授和学生们慢慢后退。能和格林德沃争锋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白巫师可不是性情温和的人。   他只是被各种责任束缚着。   既然马人们如此‘不给面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只能袖手旁观了。   麦格轻轻叫了一声:“邓布利多…”   老巫师耸耸肩:“正主来了。我是霍格沃茨的校长,你们是霍格沃茨的教授。现在,我们的责任只是保护好学生。”   斯内普抱臂,一手竖着魔杖,遥指马人。另一只手拇指摩挲着嘴角。   他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群无礼、肮脏的低等生物。   竟敢威胁叫嚣杀了她的孩子… Chapter139 冰雕与小马   赫敏发誓她不是有意的!   大早上睡眼惺忪的就被哈莉叫醒,被神神秘秘告诉某姐姐在禁林那边建什么‘树屋’——说陪她去看看吧,就叫上了罗恩。   三个人没察觉,身后还坠了个盯梢的金发斯莱特林。   ——然后就正巧发现森月纱和自己的仆人正在‘烤牛肉’。   树屋连个影子都没有。   穿牛肉的木棍不够,于是,三根魔杖被贡献出来;揪出跟踪的马尔福小姐,凑成四根——那位眼影浓重的安苏娜女士早就把肉切好烤上了。她们没留意穿肉的木棍是撅折的箭矢,魔杖混在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   现场的血腥味不浓,似乎被清理过。   肉嘛…   说实话,挺好吃的。   直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谁知道是马人!!   老天!!   不是牛肉!!   她竟然吃了个类人生物!   四舍五入就是吃人!!   脸色苍白的格兰杰小姐顾不上隐隐犯恶心的胃,满脑子都是‘我吃人了我吃人了’——从入学就趾高气昂的马尔福小姐更不堪,整个人都挂在了哈莉身上。   四个小巫师,只有哈莉的脸色是正常的。   “别害怕,姐姐来了。”   哈莉抽出手,搂住德拉科妮的肩膀。对方紧贴在她怀里,嘴上却毫不领情:“我、我…我根本!根本不害怕…我只是、只是没没没有魔杖了没没没法施咒…”   哈莉撇撇嘴。   “我就说早饭吃太油腻不好,赫敏都要吐了。”森月纱穿过人群,拍了拍赫敏的后背,责怪的瞪着娜吉妮:“太油胃肯定不舒服…”   “你还好吗?小赫敏?都怪娜吉妮…”   我都说别这么干了…她那是因为油腻?   娜吉妮腹诽,转头对邓布利多欠身:“我们会处理,邓布利多先生。”   到了现在,所有教授和大部分学生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代课姐姐手里不还拿着几串么。   人马群已经不想质问了。   杀死她们。   杀死这群吃了他们族人的人类。   “等一下等一下!那个,”森月纱举着肉串,从伊莫顿和娜吉妮的身缝里钻出来:“我可以付钱的。”舌头一划,把嘴角的油渍卷进嘴里:“你们有没有年轻点的马?胖一点儿的,那只…”   森月纱举举肉串:“它还行,就是稍微——稍微有那么一奈奈老。卖我几匹幼崽怎么样?我可以付…”她回头问娜吉妮:“两百加隆一头?在巫师界算多了吧?”   这会,连一直偏向人类的费伦泽都听不下去了。   英俊的人马似乎头一次见到如此邪恶残忍的人类——相比起黑魔王,眼前状若天真的、举着他们同类的血肉问话的女孩显然更让人无法接受。   “你在侮辱我们,人类。你必须付出代价。”他看向邓布利多:“我们要为死去的族人讨回来,邓布利多,你——”   “我只是霍格沃茨的校长。”老巫师再次后退了半步,表达他不愿插手的立场。“后退!孩子们!后退!”   “你不能留森月纱教授几个人单独在前面…”   部分学生迅速后退,与森月纱拉开了老大的距离;部分还在犹豫,被教授们连推带搡的同样赶着后退。   几秒后,霍格沃茨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地。   很好。   费伦泽一脸黑气的调转身体,朝向身后早已沸腾的族人。   “做你们想做的,我的族人。”   锃亮的弯刀反射出日光。   费伦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多嘴了。   “仔细看,米勒娃。”邓布利多压低眉毛,摩挲着指头上的戒指,一脸谨慎:“凌驾世界之上的力量…”   话音未落。   嘣——!   无数根弓弦弹响,携着死亡的气息,漫天箭羽仿佛一块张开的黑网,嗡嗡的朝她们射了过来。   黑压压的箭雨在一个很短暂的呼吸中遮蔽了头顶灿烂的日光。   费伦泽看着面色平淡的高挑女人,看她接过矮个子女孩手中的烤串。她没有露出一丁点惊惧的神色,任由那个孩子独面箭雨。   她轻轻抬起右手。   拉格伽多尔之环。   淡紫色的雾拧成一根根能量线,交织编缠出一面巨大的盾——密集下坠的箭矢与投掷物叮叮当当的砸在上面,时不时溅起紫色的火花。   她单手撑起了一面抵挡箭矢和投掷物的盾牌。   “冲锋!冲锋!踏死她!”   费伦泽冲在最前面。他拔出腰间深红色的弯刀,遥遥指着散成紫色雾气、立在其中的姑娘。   “为贝恩复仇!”   他看见那个女孩挥散花纹繁复的盾牌,手心朝上,托在嘴边,轻轻呵出一缕霜雾般的气流。   气温骤降,血液凝结。   心脏几乎懒怠的停止跳动。   漫天冰雪积满了马人们的视线——   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识。   没有施法,没有咒语。   寒冰为她所属,永冻为她所用。   …………   ……   “早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我们为什么不在霍格沃茨办一场夏日冰雪节呢?”   主堡前,银装素裹。   一片凛冬气氛。   晶莹剔透的冰覆在草地上,雪霜盖住尖。   一座座伟岸的马人冰雕静止在那儿,仿佛由几个造诣颇深的艺术家使出吃奶力气举办的大型展示会。   邓布利多不知什么时候安排的,麦格教授正指挥小精灵们推着木车,给学生们一件件发过冬的加厚巫师袍。   他来到森月纱身旁,抬起镜片打量着眼前堪称艺术品的画面。   “叫「冲锋」怎么样。”他搓搓手,捧着呵了口热气在手心,不经意的问:“打算怎么办,看上去你并不想杀死他们。”   森月纱要回自己的烤串,牙齿撕下一块半凉的肉,嚼了两口,呸一声吐在雪地上,随手把冷掉的都扔了。   她意味不明的瞥了眼邓布利多:“喔,你想求情啦,大叔。”   “大叔是几十年前的称呼,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头了。”邓布利多笑道:“当然,求情,也是劝你。你没有必要和马人为敌——不不,我绝对认为你们有能力,”他见娜吉妮脸色不善的看过来,立刻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马人是部落制,团结、记仇、不死不休。被他们缠上会很麻烦。你怕麻烦,不是吗?”   森月纱当然没想赶尽杀绝,这些老家伙看起来比自己吃的那只年龄还大。一些冲在前面的‘战士’最多和它同龄。   她说了,想吃年轻一点的。   “他们的家在哪?”森月纱笑出一口小白牙,意有所指的开口:“我是说,部落。咚布利多,我想去找点食材。放过他们?前提是别给我愉快的学院生活再添麻烦。如果那些小马人好吃的话…”   “你起的名字比我原本的好听一些。”老校长温和的眨了眨眼。“禁林应该拦不住你。看在那年我们遇见的份上,别造太多杀戮,森月纱。” Chapter140 理念   伊莫顿和安苏娜并没有牵着一条条蔫头耷脑的马人幼崽回来。他们空着手去,空着手回。   但侘寂庭院里存满了新鲜的马肉。   年轻的油脂多的嫩甜的。   大祭司找到了马人们的部落,挑了不少胖乎乎的小崽——别说,看着就比成年的好吃。   至于说究竟是哪个部分…呵呵。   空地上的马人解冻后,不知邓布利多出面说了什么。他们发生了一些争吵,有些不甘的马人还试图举起武器,却被老校长轻而易举的缴了械。最后,不欢而散。   邓布利多从事情刚发生就明白,那刻开始,马人族群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做她的帮凶!”   杂乱的办公桌前,米勒娃·麦格怒视着邓布利多。“你竟然纵容她吃人!!”   西弗勒斯·斯内普坐在角落的皇后椅里,腿搭腿,头顶上是一副主角跑掉了的风景画。他看看沉默的老校长,看看像母狮一样咆哮的麦格,眼中闪过不屑。   “我们能拿她怎么办呢?麦格教授。”斯内普慢吞吞的说道。实际上,他是在为邓布利多开脱。他认为对方做的没错,完全正确。那种时候,他们几乎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们得阻止她!她不仅会教坏学生,还会毁了霍格沃茨百年来的名声!邓布利多,我们不能这样,更不能冷眼看着她杀死一只只未成年的马人——这样做,她和黑魔王有什么分别!我们,我们又…”   “又和食死徒有什么分别!”   年迈女人板着她那张褶皱缩水的脸,眼睛却一反常态的明亮。她是格兰芬多的院长,是正直勇敢的脚步,是宝剑也是狮子。她代.表着‘大概正义’,而从另一面看,也意味她与诡计阴谋无缘。   西弗勒斯·斯内普理解的事在她看来完全无法接受。   老校长交叉双手,垂着头,依然沉默。   斯内普哼了一声。“是吗米勒娃?在你看来,维持你心中的正确,即便搭上整个霍格沃茨?”   激动的情绪导致麦格脸上的褶皱都跟着哆嗦起来。“我认为这是必须的。畏惧强大而退缩?那和当年黑魔王肆虐,因恐惧而臣服的那些巫师有什么——”   理论上没有区别,事实上天差地别。   黑魔王最多也就统治魔法界,死的是混血——还是不肯投诚的混血。   她…   以斯内普‘了解’的情况来看,她大概能毁了整个国家。假设邓布利多说的‘她来自其他世界’是真话,看近期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斯内普很难不悲观。   这就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分歧。   轰轰烈烈的死,还是唯唯诺诺的生?   “你没有权利代替其他人做选择,米勒娃。”斯内普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小刀,循着麦格教授言辞中的缝隙轻轻伸了进去,然后,用力一撬。“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   “她是个疯子。”   “她身边的人也是。”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整以暇的坐起来。对方的脸色越不好看,他说的就越愉快:“你无法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就像我们当年不能告诉黑魔王‘算了,停手’然后他就乖乖停手一样——看看你的学生,格兰芬多的学生。你想让那些可爱又该死的小东西因为你的错误而哀嚎着死去吗?”   “假如她只杀格兰芬多的学生,我是支持你的,米勒娃。”   “十成十的支持。”   “但很可惜我们没法猜测一个本身就不可控的生物的想法。”   他怪笑几声,阴恻恻的看了眼还在沉默的老校长。   斯莱特林不躲避风暴,他们加入。   愤怒到极点,米勒娃·麦格反而平静下来:“是啊,这就是你害死了莉莉的原因。”   砰。   椅子里的人猛地站起来,挥开勾留在空气中淡白色的水雾,在咕嘟咕嘟沸腾的壶嘴鸣叫中来到麦格面前。   他阴鸷的盯着她,后者则傲然扬起下巴。   邓布利多忽然抬起头看向米勒娃。在女人沟壑纵横的脸与耷垂的眼角背后,老人依稀还能窥见那张年轻、不甘失败的脸。   从古怪倔强的孩子到出众的女巫。到级长,到学生会女主.席,到变形术大师。   米勒娃·麦格。   这位蹲守在格兰芬多门前聪慧勇敢的母狮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削减一分一毫的勇气。   “我们得谈谈,米勒娃。”   邓布利多终于开口了。他先看了眼压抑怒火的斯内普,等到对方气冲冲的掀着袍角离开,才对麦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坐下,米勒娃。我以为你会抽出魔杖给我来一下。”   米勒娃·麦格瞪着大眼睛:“我差一点!”   广场上发生的事几乎让她心脏骤停。邓布利多,自己心里崇高威严、富有智慧的人物,怎么能——他怎么能!   “来点呱呱叫的糖吗?”   “你最近吃太多甜食了。”麦格嫌弃的摇头,勾着茶壶把给彼此倒上两杯。   “不应该激怒斯内普。米勒娃,他说的多半正确。”   镜片背后的瞳孔有些黯淡:“这已经不是善恶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他和麦格不同。在他所处的位置,看到的更多,感知到的绝望必然也更多。   你可以劈砍海面,然而它却不伤分毫。   真正的绝望不是歇斯底里,不是挣扎和悲伤。   是心平气和的接受。   “她不会伤害学生们。”邓布利多摆弄着茶杯,露出思索的神色:“…我和她达成了…如果算交易的话。她会处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魔法部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的,邓布利多。”麦格摇头。她真在乎马人?小部分吧。她更多在乎霍格沃茨,在乎可爱、时而犯蠢折腾,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学生们……也在乎邓布利多。“你知道这么做的结果。”   邓布利多清楚:“但名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在魔法界的和平面前是的。   “至少让西弗勒斯做…”   邓布利多笑了:“放过他吧米勒娃。他已经够难受的了,我也应该适当负起一个校长的责任不是吗?”他说:“那座横亘在所有人头顶的火山快要熄了。为此,代价当然得由我来付。”   毕竟当年是因为他的一念之仁才导致后面一切的悲剧。   至于马人…   邓布利多肃起脸:“它们和媚娃混血、巨人混血不一样。这些生物普遍对人类抱有极大的恶意,它们完全不认同自己类人的身份。也许,借着这个机会…”   希望他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Chapter141 低等与高等   吃人?   说到吃人,森月纱就有话说了。   她可没有。   她吃的是马。   哈莉:我吃的也是马。   赫敏:马。   罗恩:马。   德拉科妮:马。   娜吉妮:马的部分都被他们吃了,我总不能饿着吧。   当时听到这番,邓布利多的表情精彩极了。   是啊,只要吃腰部以下。   “迈尔斯在联系我们。”   教师寝室内,娜吉妮举着手机给一脸绿泥的森月纱看。   “他说之前求我们帮忙的事有着落了。”女仆推了推屏幕,问森月纱:“要回去吗?他希望跟你面对面谈这件事。”   “唔…好。过两天?”森月纱挺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被盘成一朵小花苞,穿着黑绒睡衣仰面半靠在床头:“我还想再玩几天呢。你知道海格——就那个混血巨人,他好像对神奇动物很了解。”   “六匹马还不够吃么。”   “那我也不能一直吃马呀。”   娜吉妮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一直在虐待你。”她解开领口,往床上挤了挤,把森月纱搂入怀中。“我会去问问的。能想到最禁得起吃的就是龙了。或许我们能通过乌姆里奇的渠道买几条。”   “先尝尝,如果好吃的话…”   “知道了,我会多买点给你备着的。”   话说尽,也该聊些别的了。“嘻嘻…娜吉妮,你今天吃饱了嘛?”女主人的声音变得暧昧。   “…你知道自己在敷脸吧。”   “我又不用脸。”   “不行,时间还没到。等——”   “你不爱我了,娜吉妮。”   娜吉妮:……   女仆一个翻身把主人压在下面,对方毫不挣扎,在她怀里咯咯咯的笑着扭来扭去。   “你死定了,森月纱。”   “你每次都这么说。然而——诶你你偷袭!”   …………   ……   白石城堡。   粗糙的大手正戏弄着一只可怜的蚊子。它被巨大的手掌轻巧盖住,没一会又放开,任由它逃跑——几秒后,再次重复。   嗡嗡叫的吸血虫刺不破手心的皮肤,反而折了自己的口器。   “你的爱好有点恶心,扎尔斯。”   朵因坐在椅子里,两只脚离地面老远,晃晃悠悠的。她握着一只羽毛笔——金色的笔杆子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   “哦。”扎尔斯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声,又盖住了手里的小蚊子:“它飞不出去。”   嗡嗡嗡…   叩。   安静了没五秒。   嗡嗡嗡——   朵因叹着气把笔放下。“你要没事干就去林子里玩,扎尔斯。”   巨人倒憨直:“外面不凉快。”   “可你在——”   忽然,朵因愣住。她感知到自己布置的魔咒被打碎了——她特意这么干的,一个劣质却敏感的镇守咒语,能在消散后迅速被她察觉。   谁去了德思礼家?   “扎尔斯。”   “嗯?”   “跟我出去一趟。”   朵因跳下椅子,拔出魔杖。   傲罗们不会对德思礼家怀有恶意,那道强力的咒语又将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的信徒们拒之门外——还有谁?还有哪个身怀魔力、足以打碎她咒语的巫师能找到德思礼一家?   “没时间了,扎尔斯,跟我走。”   小个子跳上混血巨人的膝盖,挥舞魔杖。   …………   ……   德思礼家。   法力漩涡吐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嘘…’   踩实地,小个子立即收紧腰带竖起魔杖。她领着扎尔斯小心翼翼的接近建筑的正门,杖尖朝着锁头比划两下,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两双皮鞋规整的码放在鞋架上,细脖子花瓶里插着三只精神头不错的玫瑰,头顶的圆灯放出暖黄色的光。   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朵因耸耸鼻子,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正厅里,她看见了漠然正坐的德思礼一家。   弗农·德思礼和佩妮·德思礼,他们的孩子坐在中间。   三个人无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对扎尔斯和朵因的到来熟视无睹,不发一言——在另一个沙发里,陌生的黑发男人拄着一把细窄的长刀,笑吟吟的打量两个人。   “我猜,那道劣质的镇守咒是你施放的。”他并不畏惧接近9英尺的巨人,优哉的敲着刀柄。“我是威廉·艾略特。”   扎尔斯攥着比棒球棍还长的魔杖挡在朵因前面,小个子藏在身后,伸出魔杖遥遥指向他。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那是个太长的故事了。”男人伸了个懒腰,从沙发里站起来。“看起来你们是站在波特那边的,对吧?”   在他起身的刹那,房间里的电灯开始疯狂闪烁。   哈莉·波特…   “你是食死徒!”   朵因如临大敌。“我不可能让你伤害哈莉!扎尔斯——”   “我当然能。”   他优雅的拔出嵌入地板的长刀,旋转手腕,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紧接着,蓝色的火焰沿着刀刃呼啦一下被点燃了。   “让我看看,剧情扭曲后,主角身边到底围着什么水平的人。”   “最高难度的惩罚副本?…”   “啧,有了你们,计划就完整了。我果然是天生的主角?”   什、什么剧情…   什么主角?   什么扭曲?   他在说什么?   “有礼貌的NPC,就让我先动手吧。”   话音未落,男人双手持刀猛地劈了过来——!   “障碍重重!”   “除你武器!”   亮金色的咒语先后激发,拉出两条长长的线,流星般撞上了男人的胸口——却在眨眼间消弭。   一层无形的力场抵挡住了朵因的进攻。   刀锋到眼前了。   “扎尔斯——!”   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魔刀如撕纸般轻而易举的切断了巨人的棍式魔杖,男人屈腿侧身,一脚踹飞了试图冲上来抱他的巨人。   砰!   茶几被压的粉碎,地面上冒出两团黑色的焦痕。   “昏昏倒地!”   “粉身碎骨!”   朵因释放的魔咒就像雨点落入海面,在那层无形的力场中完全失效。   “落后、低等的法术。”   “我和你们不同。”艾略特笔直的朝朵因冲了过来:“我来自高等空间——”   刀锋刷地挥落。   砍断了朵因如烟般的身体。   蓝色的火焰烧的越来越旺,幻影‘砰’地炸成一团白雾,妖精的声音从雾后传来。   还有一抹深绿色的魔咒。   “阿瓦达索命!” Chapter142 环之枢   这道魔法成功阻止了艾略特继续向前的步伐。他不得不向侧面翻滚以躲开这道危险的咒语。   “我还以为只有食死徒才会用。”   “你不是食死徒?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那么想跟NPC对话。刀火炽烈灼热,而握刀的人身法灵敏轻巧。朵因试着甩出的三道魔咒都被避开了。   他越来越近。   “定身咒(Immobulus)!”   青白色的魔咒像刚刚一样,在无形的铠甲前化为一圈圈波纹——奏效了!   威廉·艾略特灵敏的步伐出现了一丝迟缓。   抓到你了。   朵因咬紧牙关,不停压榨着自己体内仅剩不多的魔力。短短数十秒的战斗,她释放了不少高级魔咒。   “定身咒!”   “定身咒!”   随着一道道青白色魔咒击中,他移动的越来越迟缓,躲避开咒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击!   “阿瓦达索命!”   “护盾术(Shield)!”   一团扭曲了光线的浅灰色塔盾凭空出现在男人的正面,在墨绿色能量迎头撞上的同时,沿着盾牌轮廓亮起了刺眼的法术灵光。   这个人类——!!   他挡住了索命咒?!   “看来,你们的小戏法不顶用。”   “至少你很难移动了,”朵因气喘吁吁,手臂也因过度压榨魔力而微微颤抖:“而且,不是每个巫师只有一根魔杖的。”   威廉·艾略特脸色瞬间变幻。   他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念咒声——巨人,刚才那个被踢飞的巨人。   扎尔斯从厚厚的袍子里掏出他的第二把魔杖,一柄小巧的,有弧度的尖头魔杖:“阿瓦达索命!”巨人洪亮的喊出咒语,绿色的能量从木尖儿头烧出一簇簇璀璨的火花,爆裂喷薄而出!   灵活的猴子,这次你绝对躲不开——   不!!   下一秒,朵因愣住了。   她看见那个男人体表忽然生出了一层金色的烈焰——就像在风中起舞的长发般柔软的烈焰。   它熊熊燃烧,照亮了昏暗的屋子,照亮了朵因和扎尔斯惨白的脸。   死咒…   融化了。   那条墨绿色电火一样,隐含着施咒人激烈情绪的魔法被层层柔软的金色烈焰融化、蒸发,消弭于越来越烫的空气之中。   ……   「环之枢(神器)」   「套件(1/7)」   「神明惧怕我,」   「因为我见过祂们的真面目。」   「星球只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能量,而依附其的生物不亚于人类与跳蚤的关系。」   「当我将城堡开进祂们的国度时,绝不听求饶。」   ……   「七套装的第二核心。」   「曾以凡人之躯登神的施法者创造了它们。」   「你只能借用,永远无法拥有它。」   ……   「借贷:」   「当你拥有它时,」   「需要付出5000/每世界的点数。」   ……   「求知:」   「比起第一战斗核心,环之枢显然更擅长教学。」   「你可以从这件神器中挑选喜欢的法术学.习。」   「价格由升环数等比增加。」   ……   「死赎:」   「当你受到致命攻击时,环之枢会自动激发死赎。」   「附着在上面的法力金焰将说服敌人饶你一命。」   「每世界:1/2」   ……   每个进入空间的人都会取得一项天赋,类似「敏锐」、「天生神力」之类——威廉·艾略特则不同,他所获得的天赋是一次性的。这件让他立身空间,在众多任务者中脱颖而出的神器就是通过这项天赋得到的。   「天赋(已使用)」   「Tyche之吻:幸运女神短暂的流连。」   「一次性天赋。」   「激发后,十秒内命运线消失。」   「你将拥有与祂比肩的幸运。」   威廉·艾略特在第一个世界结束后就使用了这项天赋。在那些获得‘敏锐’、‘巨力’或‘鹰眼’的新手中艰难的熬过了第一个世界。   然后,他激活了Tyche之吻,使用了每个新人都有一次机会的抽奖。   他成功了。   他得到了这件无比强大的神器。   ——随后,藉由它比空间内便宜很多的魔法,在短短四五个世界,一跃到任务者的前列。   再加上所在的空间很‘新’…   他有时甚至在想,自己是‘主角’也说不定?   “你竟然挡住了死咒…”   恐惧如影随形牢牢依附在妖精的皮肤上。她双眼通红,冷汗顺着额头一路从鼻尖儿滴落——自有巫师以来,没人能抵挡死咒,这是常识:它只能被闪避或被同样的咒语抵消。   这也是哈莉·波特大名鼎鼎的原因,她是第一个被死咒击中而活下来的人。   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男人竟然…   “试试死咒的威力,没想到真能危及性命。”说是这么说,威廉·艾略特心里清楚自己轻敌了——巫师之间的战斗并没有电影中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咒语释放的更快,速度更难捕捉,威力…也比想象的大。   要不是…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球里,三颗黑色的勾玉缓缓旋转着。   “要不是我有这双眼睛,惩罚世界还真不好处理…”   大概最高难度的‘坑’就在这里。   艾略特想。   所有巫师的水平被拔高,魔咒威力被极大增幅——或许一个除你武器就能让人断手断脚。假如不是自己,不掌握成体系的法术,也没有神器,掉以轻心的任务者很容易死在某场战斗中——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偷袭式的魔咒击中。   浪费一次死赎…也是好事。   至少让他大致捋清了「奇点」难度下的陷阱。   哈莉·波特身边有保护她的,没在剧情中出现过的巫师。   其次,巫师水平被拔高,魔咒威力增大。   “很有意思。”他看着魔力告竭的妖精,随手挥刀斩断了巨人的双腿。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德思礼一家三口的脸上。   三个人仍毫无反应的看着墙面发呆。   “你到底是谁…”   朵因恶狠狠的盯着威廉,看他切掉扎尔斯的双腿,眼中闪过痛苦。   “服从于黑魔王还是什么组织…”   威廉·艾略特拖着刀走到朵因面前,低下头。   “我来自一个你们完全想不到的世界,低等生物。”   蓝色的火焰将昏暗的屋内再次点亮。 Chapter143 战胜恐惧   一个热闹的午后。   霍格沃茨主堡外,孩子们喊着‘一二一,一二一’的号子,列成长长的队。   哈莉攥着信穿过阴凉的甬道。   “兔子不能吃人。”   说出口令,石兽缓缓旋转挪开,露出盘旋而上的石梯。   她来找邓布利多请假。   昨日,一头陌生的雪鸮在晚餐前从穹顶的窗口飞了进来,往她的碟子里扔了一封信。   寄信人:佩妮·德思礼。   因为一些原因,入学前的她可没买猫头鹰——她也不认为德思礼家会给她寄信。   “急事?”   校长室,邓布利多拆开信封,露出里面那张叠了再叠的纸。   他用魔杖点了点墨迹,又点点左手边银制烛台上的矮蜡:杖尖噌地喷出一嘬火焰点燃了烛芯。   没有黑魔法的痕迹。   “我看,还是让你姐姐陪你回去。”   “我有其他朋友,”哈莉摇头:“姐姐还得给他们上课。”   老人无奈:“我相信几个月后孩子们都是长跑健将。”据小精灵报告,这个月消耗的食材是上个月的两倍还多…   “跑步很有用,教授。”哈莉收好信,认真的看着邓布利多:“姐姐说,灵与肉密不可分…”   邓布利多真希望她说的灵与肉是正经方面的。   “十天,够来回了。”老校长抄起羽毛笔写了个条子,又拉开抽屉,抓了一把不停蠕动的黑蟑螂,一起塞进灰布口袋里递给哈莉:“新到的糖,不是特别甜,在嘴里爬来爬去。”又挤挤眼睛:“触须很脆。”   哈莉:……   她举着那袋咔咔作响的小口袋,嫌弃的只用两根手指捏住。   “谢谢…你,邓布利多教授。”   “别客气,我这还有其他——”   “不,不用了…”   小萝莉站起来鞠躬,扭脸就跑。   “她可真有意思,是吧,福克斯。”一只赤红色的鸟从书架上飞了下来,落在邓布利多平放的手臂上。它有幼天鹅的大小,金光闪闪的修长尾巴。喙和爪子很长。   它啄了啄邓布利多的长胡子,不大的黑眼珠里冒出难得的嫌弃,一爪踩住在桌上乱爬的蟑螂糖。   “我知道,你得试着享受甜品…”   福克斯鸟头一转,爪子用力,啪叽一声,黑乎乎的蟑螂碎成一滩糖渣。   “行吧…帮我个忙,你最近不是挺闲么。”邓布利多温柔的抚摸着它漂亮的羽翼,在它舒服的扬起头时,用食指蹭它的下巴。“帮我个忙,看好那个孩子。”   他不太放心哈莉一个人回去,所谓‘朋友’是真是假也不好说。   浑身晶红绚烂的鸟儿在他手臂上跳了几下。   “哦?你不喜欢她?”   邓布利多有些惊讶。   凤凰是一种很敏锐的生物,就像奥利凡德所说——由凤凰尾羽做杖芯的魔杖都很古怪:它们的主人,凤凰更是如此。   这种稀有的神奇动物不仅能唱出让人心生勇气的赞歌震慑不轨之人,它们的眼泪还有非常强大的治疗功效。包括放哨,送信,成年凤凰甚至能调动体内的力量带人幻影移形。   最重要的是,它们极其敏锐。   无法被主动驯服,理所应当拥有辨识人心的魔力。   它不喜欢哈莉?   “你认为我看错了?”邓布利多抬起胳膊,双眼凝视着福克斯:“里德尔只有一个,福克斯。”   凤凰使劲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哦,好吧。你看不透她的心灵?我不也是?那孩子或许从她姐姐那儿学了什么特殊力量,屏蔽摄神取念也正常。”   福克斯轻轻叫了一声。   邓布利多没再回话,自言自语起来:“不管怎么样,她都会随着森月纱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有些就不重要了。”老人竖起食指,调皮的按了按鸟头,结果又被啄了一口。   “帮我照看好她。”他说:“她很重要。”   福克斯不耐烦的叫了几声,扇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   “希望一切顺利…”   …………   ……   哈莉要回去的事早就跟森月纱打过招呼,兔子小姐表示可以分出个侍从陪她。   被拒绝了。   “我会联系朵因和蒂芙尼,我就说佩妮姨妈怎么会突然给我写信——她根本没有猫头鹰。”哈莉摆弄着手里的锅子,刚洗净的魔药锅用布擦干,放进柜子里:“是朵因让佩妮姨妈寄来的。她和扎尔斯找我。”   关上柜门,绿眼萝莉认真的看着森月纱:“所有事情都得拜托姐姐的话,侍从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阿,挺会说的么,小家伙。   “邓布利多教授给我批了手条,有单独的列车送我。姐姐就不要担心了。”   她拿出不停蠕动的布袋交给娜吉妮。   女仆不疑有他,抽开系带…   下一秒,尖叫着扔了出去。   漫天蟑螂雨。   和一张晃晃悠悠飘落的小纸条。   哈莉:…我给忘了。   娜吉妮:你是不是想死小婊子。   森月纱捏起床上那只六脚朝天的,放进槽牙下‘咔嚓’一声。   “酸酸柠檬味。”   和真正的蟑螂没什么分别(也许就是真的),长长的细腿爬得飞快;向外弯曲的触须以令人头皮发麻的频率乱晃,还有扇着背翅在低空飞起来的…   屋子里全是这玩意,密密麻麻。   “哈!莉!波!特!”   娜吉妮裹着被子,成熟的‘大姐姐’瞬间变成了寿司系。她掐着嗓子尖叫:“你在干什么!!”   喔…   原来娜吉妮怕蟑螂哟。   森月纱和哈莉对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坏笑起来。   “你们俩!”   翅膀扇动的声音让娜吉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森月纱抓住眼前飞过的一只,恶意满满的靠近女仆:“你得战胜恐惧,娜吉妮。”   “拿开!!拿开!!”   “嘻嘻嘻…我咬一半给你,喏。”   咔嚓。   “森月纱!!你他妈…”   “骂人是不对的,娜吉妮。”森月纱掐着小蟑螂头,边笑边张开嘴巴:“啊~看,啊~即使剩下半个身子,仍然顽强的在舌头上爬来爬去——战胜恐惧!娜吉妮!”   我他妈晚上战胜你还不够,我还得战胜恐惧。   被子堆蠕动几下。   一条棕黄色的巨蟒露出脑袋,嗖地窜下床,顺着门缝逃了出去。   森月纱吧唧吧唧嘴,把黏糊糊的糖渣蹭在哈莉的袖子上:“我建议你最近躲着点娜吉妮。”   这不是废话么。   “我真不是故意的,姐姐。”   哈莉毫无诚意的掸掸袖子,把努力往上爬的蟑螂扫到地上。   “我懂我懂,每次我都这么说,娜吉妮不信嘛。” Chapter144 不是一个棒   战胜恐惧的结果就是森月纱整个星期都没有尾巴用啦。   怎么说呢,房间里的蟑螂们到了魔咒消散的时间从外壳上化出不少糖水。   然后…   吸引了一大批各式各样的昆虫。   这回完蛋了,森月纱也开始嫌脏。黑脸的女仆气冲冲的找到邓布利多表示,要么分给她们一间新的、比现在更大的寝室;要么,她就找个喜欢的寝室,把住在那里的人吃了,然后和自己的主人住进去。   ‘…抱歉,不是我弄脏你们的寝室吧?’   ‘谁让你吃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我可以让费尔奇打扫一下?’   ‘要新的,谢谢。’   娜吉妮一副‘我就是有理’的表情,在她说话期间,老家伙还不停的捏起一个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塞进嘴里。   威胁奏效了也没奏效,邓布利多确实给她们分了一间新的、更大的;   但…那是马尔福家赞助的,单独为德拉科妮设的‘休息室’——在上学的几年中,她可以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来这间校董赞助的单独的宽畅房子里玩。   女孩子么,总要有点自己单独隐秘的空间。   借给森月纱主仆,理所当然得通过德拉科妮的同意——邓布利多一度认为这位斯莱特林的娇气小姐绝对不会买森月纱的账,结果…出人意料?   她同意了。   “我才不是因为教授的身份。”   娇贵的白孔雀坐在松软的床上,舒服的缎面绿绒铺满了床面。她脱了鞋,穿着过膝的白丝袜,脚丫悬着一晃一晃。说话时悄悄瞥着地毯上盘膝的森月纱,在对方看过来时又瞬间移开视线。   ——这间屋子比邓布利多和米勒娃·麦格的寝室还要大好几倍,整体装潢采用了绿、黑、金为主色,颇有斯莱特林的风格。   “我感觉像住在一个食物中毒的胃里。”   森月纱撇嘴:“要不是…”   “要不是你把我们的卧室弄的全是虫子,我想我们不用这么折腾。”娜吉妮端着茶盘,脸色不善的走进来。这几天服侍倒没打折扣,就是声音大了点。   放个杯子,倒个水之类的,女仆总把器皿敲的震天响。   “我家的小精灵可从来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德拉科妮插嘴。她看不懂这俩人的关系。说是主仆吧…仆人又总隐隐透着强势。   说是恋人吧…   抱歉,以森月纱的长相,娜吉妮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她?   “我不是你家的小精灵,马尔福。”   娜吉妮冷飕飕的放话,倒了两杯茶给她们。   “幸亏你不是,否则我就让你住在蟑螂最多的地下室。”德拉科妮撩起金发,恶作剧似的把巴掌大的脚翘起来,“它们还得给我脱袜子,给我换鞋。”   “没错没错!娜吉妮就喜欢这个!”   娜吉妮头疼:“…主人。”   “喔。”兔子端起茶杯掩饰,吐了下舌头:“我什么都没说。”   你已经说完了。   德拉科妮仿佛听明白了什么,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打量娜吉妮。“等等…我听见了什么?”   “你最好什么都没听见。”   娜吉妮微笑:“那天在主堡前,你是不是差点又…”   德拉科妮气急败坏:“闭嘴!泥巴——”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又改口:“…你这个劣等的、无礼的女仆!”   “毫无意义的愤怒。”   娜吉妮施施然欠身,转身离开。   等她走个干净,德拉科妮那张刻意模仿出的‘傲慢’瞬间耷拉下来。她从床上滑到地毯上,学着森月纱盘起腿:“你怎么能允许身边有如此不知礼的仆人?”   森月纱嘿嘿嘿的笑着,用食指卷着黑发打转,语义不明:“因为她很棒。”   …什么?   “你太小了,还不懂。”   德拉科妮皱起细长的眉毛:“我爸爸也总说我很棒。”   森月纱觉得自己说的棒和马尔福爸爸说的棒并不是一个棒。   “怎么不是一个棒?”白孔雀刨根问底。她抬起手挡住从窗帘缝里扫进来的阳光,金黄色的光线把她的眉与睫毛、头发和脸照的很浅很浅。   像用近似颜色描绘的铂金色洋娃娃。   她挪挪屁股,往森月纱的方向靠拢,似湖面薄雾般的眸子看过来。   “我也很棒,对吧?比波特棒多了。”   森月纱笑吟吟的摇头:“我还不知道我的小翡翠有多棒呢。”   “我前天跑步拿了第二,她才第三。”德拉科妮越来越乱,薄薄的嘴唇反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棒…得亲手——”   说到一半,卧室门被粗鲁的推开。赫敏·格兰杰风风火火的抱着两本书进来,左右脚相互踩住鞋跟,光着脚跳上地毯。   一头棕发炸着,疯疯癫癫的。   “森!我来看你的新——你怎么在这儿?”   德拉科妮哼哼两声:“我怎么不能,格兰杰。这是我的房间。”   赫敏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把书放到桌上,拎着长袍坐下:“学生有自己的寝室,你真该好好读读校规了德拉科妮。”   “应该好好读校规的是你。”德拉科妮翻翻手,给她们展示自己那几根新作的、精致的浅金色指甲,漫不经心道:“校董们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在霍格沃茨。”然后,又扇着长长的睫毛,满脸鄙夷:“你知道什么是校董吗?”   “我来自麻瓜世界!我比你懂得多得多!”   赫敏呲牙:“你不就只靠着爸爸么,那天被马人吓坏了吧?我看你的脸都皱成弗立维教授的模样了。”   “皱倒不怕,怕就怕n——”   德拉科妮羞恼的捂住森月纱的嘴——手心瞬间传来又痛又痒的触感,这让她下一秒将手收回了背后。   “诶,怎么了?”   皮肤越白的人脸红起来越明显。   德拉科妮低着头站起来,绕过森月纱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她怎么了?”   赫敏耸耸肩:“谁知道,马尔福家的遗传病吧。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讨论最近的事,讨论她棒不棒,哈莉棒不棒…”   狮子小姐有些兴奋:“那我呢?我棒不棒?”   森月纱:……   咔哒。   娜吉妮握着一个新茶杯进屋,满脸疑问:“马尔福家的那个怎么跑了?还差点撞倒我刚插完的花——赫敏,想喝点什么?”   “什么都行,”赫敏兴高采烈的指指自己:“娜吉妮,我棒不棒?”   娜吉妮:……   你就作孽吧,森月纱。 Chapter145 逃课   哈莉·波特是属于蔫蔫的那类,除了在森月纱面前之外,跟谁都不爱说话。   赫敏不一样。百科小姐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生怕过了明天答案就死掉一样,逮着人就不撒手——从基咒到魔法,从巫师到神奇动物。在森月纱给她讲‘其他世界’的故事后,她缠上不放了。   说实话,娜吉妮一度觉得这姑娘的求知欲过于旺盛,翻了不少书得不到答案,她又开始求森月纱帮她去禁书区找资料。   都是小巫师不能知道,或者一般的成年巫师也不能知道的事儿。   比如魔法石,比如魂器。   “所以,这就是最高层次的法术?”   她听完了森月纱讲的,信不信、信多少不提,火车窗外的漫天大雪总不会骗人。   “藉由血脉中的魔力施法…”   “分割灵魂…那玩意可以再生吗?像壁虎一样?”   当然不行。   所以切割次数过多,人就疯了。   紧接着,赫敏又开始有意无意的找娜吉妮打听森月纱到底切割了几次灵魂。   “她直接说我疯了不得了。”   “聪明人说话都绕来绕去。”   喊着号子的石路旁,小巫师们早就不似多日前的窘迫,熟练的迈着步子,在队形不散的同时已经能做到保持每行每列整齐。   现在可没人穿那又厚又长的巫师袍了。人手一件短袖,背着负重,或者多在配个擦汗的毛巾挂脖子上。   大多数勉强接受,小部分则想尽办法逃课。   ——就算森月纱拿着墨汁滋水枪在后面追也没用。   扑通。   正说着,躺下一个。   “最近生病的人怎么越来越——”   扑通。   又一个。   “我听万事通小姐说过。韦斯莱家兄弟给孩子们的,一种能让人生病的糖。她对他们这种在不知情孩子身上试验的行为十分反感。”   “娜吉妮,他流鼻血了。”   掉队的是个格兰芬多的姑娘——哭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两条鼻血顺着鼻孔一路流到下巴。   “森月纱教授,我流鼻血了!”   她后面又跟了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德拉科妮就混在其中。   一样,流鼻血了。   “我们得休息,教授。”   小机灵鬼们。   森月纱朝为首的那个女生勾勾手:“过来,小家伙。”等这位格兰芬多的小机灵过磨磨蹭蹭过来后,森月纱托着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推了推:“仰头,一会就不流了。”   德拉科妮和几个斯莱特林捏着鼻根跃跃欲试:“那我们能坐在这儿等鼻血停下来了?”   娜吉妮心说希望你们一会还能这么高兴——谁想办法逃课女仆都能理解,除了德拉科妮。这位娇小姐怎么看都有种成心挑衅的意思,仿佛十分渴望激怒森月纱……是自己想多了吗?   “来这儿,站成一排。”   森月纱笑眯眯的摊开手掌:几条暗红色的锁链从深紫色雾霭中蹿了出来,滚烫的链条把她们捆了个结实。   欢快的课余。   霍格沃茨一层主通道里,几个小倒霉蛋被倒吊着,像一只只红彤彤的蚕宝宝,只露出个脑袋。   路过来往的学生们指指点点的窃笑着走开,有高年级的促狭鬼还掏出魔杖给她们施个加固咒。   ——挂了半个多小时,才被闻讯而来的麦格教授救下来。   “她开始对学生动手了!!”   第一个被母狮愤怒波及到的就是邓布利多先生。   “我们有规矩,不能对学生施咒!”米勒娃·麦格教授的鼻尖儿快要把他的镜片儿杵掉了:“今天能捆,明天就刺伤,后天就杀人——!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往后靠了靠:“她…”   “我知道,我知道她没用魔咒。我们说好的对吧?她不能伤害学生。”   邓布利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替森月纱说话。   弗雷德和乔治这对儿双胞胎的产品在学生们那儿有很大的市场,抛开森月纱,其他教授似乎对这种神奇的逃课手段不甚了解,除非…   除非有敢于为了森月纱顶撞老师的姑娘,除非有人点破这个秘密。   “森月纱教授做的一点错都没有。”   赫敏·格兰杰梗着脖子,一句接一句,怼的麦格教授哑口无言:“我想您应该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好吧,格兰芬多也有不少。您应该不清楚他们是怎么逃课、逃了多少次。”   “速效逃课糖,在学生里都传遍了——昏迷、发烧、鼻血、呕吐。只要在之后吃下‘解药糖’就能快快乐乐的回寝室睡一下午或者和一同请假的捣蛋鬼跑去什么地方野。麦格教授,她们被吊起来是活该。”   在麦格教授宣布这件事是森月纱的‘错误’后,这位年幼的小母狮一刻都等不了,抱着上节课的书马不停蹄冲进了教师办公室。   她这是第一次顶撞老师,还是自己学院的院长。   因为看不惯逃课,还是因为…谁?   邓布利多把报纸往下拉了拉,偷偷冲她眨眼——在麦格回头时又假装正经的举起来挡住自己。   听到速效逃课糖时麦格教授有一丝诧异,“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儿又是那对双胞胎干的?”   不然还有谁。   “即使这样也…”   麦格显得有些犹豫,不过,很快有人替她做决定了。   最先忍不下去的是弗立维教授。   矮个子妖精实在看不惯有人逃他的课,还是用如此拙劣的方法——接二连三的重复,一个接一个。   他虽然不能对学生动手…   “假如下次再‘碰巧’有这么多流鼻血的,我就让格兰杰小姐把你们统统吊起来,倒着听完全程。我看森月纱做得一点也不过火,至少你们还免了在太阳下跑步。”   赫敏十分骄傲的扬起小下巴。   然后…   草药课…   就算了吧。   自从上次一个自作聪明的拉文克劳男孩因为鼻血吸引到咬人甘蓝,差点被咬掉了鼻头后…   就没人敢在草药课胡塞了。   飞行课还算得人心,学生们不至于逃这个。   魔药课的话…   明摆着没人敢。   目前为止,这位魔药大师未提及过有关‘速效逃课糖’的话题,但他曾阴恻恻的「暗示」过他们——尤其是格兰芬多的小巫师们。假如在他的课上发现有人昏倒、发烧、流鼻血或呕吐…   他会想办法延长这个症状,让他们一次享受个够。   这么一来,就连意外生病的孩子都战战兢兢——森月纱的黑魔法防御课(长跑)又成了最热门的课程。   至少能有个好身体,在生病时不被教授们疑神疑鬼的打量。   ——这阵逃课潮呼啦一下风靡,又呼啦一下被按了回去。   很快,弗雷德和乔治就找上门了。 Chapter146 殴打大脑   “我是弗雷德!”   “我是乔治——其实我才是弗雷德。”   “真的是我。”   “我是乔治。”   森月纱看着面前的两个红头发活宝——她是在课后被他们截下来的,两个人藏在走廊拐角,一前一后的跳出来。   “嘿,你觉得那个糖怎么样?”   “怎么样?那个糖?”   “你试过了吗?”   “吊起来是没用的!”   “呕吐版最棒了,我们的傻弟弟最爱!”   “你的迷情剂计划棒极了!”   “老蝙蝠那张脸皱的就像我泡了四十分钟的脚掌!”   娜吉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得把森月纱和这俩雄性王八蛋隔开——在她给这两位动手能力极强的男孩出坏主意前…   森月纱倒没说什么,捂着嘴笑个不停。   “你怎么看?弗雷德?”   “我是乔治,你才是弗雷德。”   森月纱开心极了,她就知道能做出这么有趣玩意儿的,人一定也很有趣。   就像薇薇安一样。   “那个死里逃生的薇薇安?”他们视线变得古怪:“你去了薇薇安的‘玩具店’?”   森月纱弯着眼,笑嘻嘻的接话:“喔,我也快成年了嘛。总得了解该了解的事儿。”   兄弟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朝森月纱比了个大拇指。   “你一点也不像费尔奇。”   “也不像麦格教授。”   “更不像老蝙蝠。”   “你喜欢我们做的小玩意儿?”   “有什么好建议?我们俩分析过你的迷情剂计划——假如在多做几步,就能迷晕更多学生甚至教授了。”   森月纱朝周围看了几眼,竖起手掌挡住自己的脸:“…学校有发耳罩的。”   消音耳罩…?   那是专门提供给一些有特殊需要的学生用来助眠的。   还有眼罩。   很少,这不是校董们给霍格沃茨的标配。   森月纱点头,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们最近自己正筹划赞助霍格沃茨——首先就是一批纱纱定制款耳罩。   “人人都有,印着一些警世箴言。我可以先把它放到你们那儿——”森月纱笑得像只小狐狸:“你们做点好玩的嘛,我不太熟悉巫师们的魔咒。”   娜吉妮试图阻拦:“主人…”   啪!   兄弟二人对看几秒,咧开嘴击了下掌。   弗雷德:“好主意,同时间怎么样?”   森月纱:“音量超大!”   乔治:“震耳欲聋的歌唱!”   弗雷德&乔治:“半夜三经!”   森月纱:“无人安眠!”   娜吉妮的太阳穴隐隐发胀…   这次赞助是森月纱提出来的,或许是因为主人的善心(钱多了烧的),或许是为了小巫师们能在霍格沃茨过的更舒服(堵邓布利多的嘴)——反正花不了几块金子,妖精们还是挺有效率的。   耳罩用幼龙腹皮缝制,里面塞着被施了静音咒的隔音棉。它有自动清洁功能,乳白色金线签边,看上去还不错。   是大家都能接受的那种。   几乎所有学生都领了一副。   教授们同样。   别看这些老师在课堂上威严满满,实际霍格沃茨给他们开的薪水可并不多。阶梯是这样的:校长、教授、普通职工。而处在中间位置的森月纱,在已算待遇不错的情况下,这个月也仅仅拿到了半张床的薪水——薇薇安女士那儿买的会动的床。   说实话,还不够她敞开吃半天的零食钱呢。   要论魔法界最有钱的职位——注意是职位。大概就是魔法部部长和其一干处于油水多多岗位的下属了。譬如乌姆里奇女士。   就这样,她仍会因为一百磅黄金发傻,可见森月纱随手的小赞助是多么得招人喜欢。在那几天之内,就连麦格教授看她的眼神都温暖了许多…   虽然耳罩上写了「警世箴言」,但比起‘免费’,多点字儿怎么了,又无关紧要。   左面的圆罩子上写着:‘森月纱’。   右面的圆罩子上写着:‘最漂亮’。   有时晚餐,一个挨一个的学生们就挂着耳罩相邻而坐:‘最漂亮’挨着‘森月纱’,也可能是‘森月纱’挨着‘最漂亮’。   霍格沃茨之花·纱表示,这钱花的真值。   直到…   某天夜里。   邓布利多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躺下,从床头柜架上拿出耳罩戴好。   凌晨两点。   一首哀乐…   在霍格沃茨全体学生及老师的大脑里炸响。   你在凌晨两点听过哀乐吗?   霍格沃茨的全体师生会告诉你:听过。   而且还他妈是摇滚版的。   那一刹那有人甚至以为城堡塌了。   巨大的噪音轰鸣作响,弗雷德和乔治很仁慈的略过了森月纱提供的某个步骤——设定在声音响起时自动激活的「黏着咒」。   真这么干了,他们俩的下场可能不会比斯内普教授办公室架子上的标本要好多少。   虽然事发后他们俩一样没逃过去。   这件事的第二天,森月纱又被麦格急吼吼的揪到校长室去了。   “…刚正常几天!森月纱…你为什么!为什么——”   老太太的黑眼圈又浓又宽,森月纱忍住尽量不看她,把视线挑到另一边…   邓布利多的黑眼圈上。   噗嗤——   “我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哀乐。森月纱,要么你还是多揍揍学生吧。”邓布利多揉着眼角叹气。他多大岁数了,少一次良好的睡眠可是大事儿。“我以校长的身份允许…你…可以‘适当’的殴打他们。”   麦格瞪大了眼睛:“抱…抱歉,邓布利多,你说——殴打?”   “不然她就会不停殴打我们的脑子,米勒娃。”邓布利多打了个呵欠:“森月纱小姐,您后续赞助的眼罩不会有问题吧?”   唔…   你是说那个附着了‘永不褪色’、‘七彩炫酷’的「看似普通让您获得良好休息第二天却闪亮哇塞」版的眼罩?   森月纱绕着头发想了想:“也可以没问题。”   邓布利多给了麦格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我很感谢你和娜吉妮的慷慨,不过…”老校长最近着实心累。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哪种付出的代价更多了。   是自己出手操纵,培养哈莉,花上几年,以预言对预言,直到一切结束——的代价更大…还是,让森月纱出手的代价更大?   现在真的很难说。   人啊,有时候就不能走捷径。   森月纱噘着嘴,姑娘不满了:“我喜欢霍格沃茨,赞助点钱你们还推三阻四的。”   是啊,假如你能不把这儿搞的鸡飞狗跳就更好了。   “对了…”   森月纱忽然想起一个去了好久的人。   “我的小翡翠啥时候回来呀。” Chapter147 脱困   她的小翡翠坐着呜呜冒烟的列车抵达了麻瓜世界。   顺带了两个成年人。   狼人和媚娃混血。   这俩人最近联系不上朵因和扎尔斯,碰巧哈莉找上他们,索性就跟着这只小萝莉跑出来了。   “飞路粉不行,朵因的家只有她亲手开启权限我们才能过去。”一路上曼尼都在抱怨,朵因在他家放了不少杂七杂八的零件和工具,本来说好了一周。“然后就联系不上了…”   谁知道会给你写信?   蒂芙尼抖开被折得皱巴巴的信,一字一句念给曼尼听。   「哈莉!」   「我在你家布置的镇守咒被破解了。我和扎尔斯赶过来,逮住了一个家伙。」   「他…似乎并不是食死徒…也不为‘那个人’服务。」   「总之,事情有点复杂。」   「现在弗农先生和佩妮女士吵着要见你,他们决定搬家。」   「(估计吓得不轻)」   「如果有空,回来一趟。」   「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当面谈谈。」   「你的,朵因。」   蒂芙尼原封合好信纸,塞回信封里交给哈莉:“怪不得我们联系不上她,原来一直在麻瓜界。”   小萝莉接过信,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去找她…”   “白石城堡有禁止咒。”狼人先生咧开满口白牙:“我们都很小心的,哈莉。特别是朵因这种经常‘抽取’客户财产的妖精,你不知道她能邀请你去白石城堡做客意味着什么——就连我和蒂芙尼都很少得到准许。”   写信…什么的,不是有猫头鹰吗?   蒂芙尼摇头:“我送过去三封了,没有回复。我们一度以为她们去霍格沃茨找你了…现在看来并不是。”   ……   从魔法界回小惠金区用不了很长时间。   德思礼家近在眼前。   哈莉刚掏出钥匙打开正门,蒂芙尼和曼尼却面色凝重的拦住了她。   “有点…不对劲…”   狼人耸着鼻子:“我闻到了一股腐败的臭味…”   蒂芙尼抽出了魔杖。她同样察觉到屋里隐隐约约的魔力波动——不是朵因和扎尔斯。这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气息多是黑巫师,那么,到底谁在里面…   走廊空荡荡,可怕的寂静盘旋在三个人头顶。没有光和交谈,阴冷晦涩悄然游走于黑暗的木板,时而如灵活危险的细蛇攀上墙壁;哈莉捏紧手里的魔杖,恰逢需要勇气之时,身后的门扉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   随后,刺耳的尖笑从客厅里遥遥传来。   那是种极其疯狂、冰冷的,仿佛能浇灭烛火的笑声。房间里的温度悄然下降——而再次施展幻影移形未果后,蒂芙尼终于清楚,她们的双脚正徘徊在死亡边缘。   这是一个陷阱。   从那封信开始就是了。   “反幻影移形咒。”蒂芙尼轻声对曼尼说。朵因曾施展过此咒语封禁丽塔·斯基特的退路。所以敌人中,至少有一个拥有与朵因同等魔咒造诣的——蒂芙尼不敢再往下想,那该是噩梦了。   譬如…   朵因和扎尔斯去哪儿了呢?   曼尼皱起眉,用魔杖指向左手旁的玻璃窗:“粉身碎骨。”   红色的魔咒还未碰到窗棂便‘哧’一声消散。   夺路而逃的选择也被画上了红色的叉。   曼尼深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三人里唯一的男性,他得想办法带她们离开——眼下的情况只能继续前进了。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布下了这个陷阱:维持这种程度的封闭咒和反幻影移形,必然需要极其庞大的魔力。   一旦战斗开始,他不信对方还能保持这样稳定、完整的输出。   到时,就是脱离的机会。   “哈莉,站到我和蒂芙尼的身后。”狼人先生拽下胸口的那枚圆形的白色徽章攥在左手心,右手向前平举魔杖。一团淡淡的光照亮了走廊。   此时,那阵阵尖锐的笑声仿佛簇簇阴冷森然的鬼火不仍停歇的摇曳着。   曼尼哼了一声,和蒂芙尼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向前,向前…   转过拐角。   客厅里的茶几上,码放着五个头颅标本。   弗农·德思礼,佩妮·德思礼,达力·德思礼。   剩下两个…   “——不!!”   蒂芙尼看到了朵因和扎尔斯的。   就在最左边放着,彼此挨在一起。   “…不,不这不是真的…”年轻的媚娃疯狂摇晃着脑袋,不顾曼尼的阻拦,拔腿冲了进去——没有偷袭,没有亮起来的魔咒。蒂芙尼双膝‘咚’的跪在地上,双臂把朵因和扎尔斯狰狞的脸揽进怀里。   她抽泣、嘶嚎,曾如雀鸟嘹亮轻快的嗓音变得沙哑干瘪,毫无生气,充满悲伤。   她的眼泪打湿了两块发臭的头皮,哈莉听到了嗡嗡嗡的声音。   那是苍蝇。   客厅里的确很臭。   曼尼拦着哈莉,用魔杖照了一圈昏暗的客厅…几秒后,瞪大了眼睛。   在角落沙发里,他看见了两个正微笑的人。   他们似乎正用欣赏舞剧的眼光看着蒂芙尼。   刚才那阵阵尖锐的笑声似乎也出自他们——男人,黑发,单手拄着一把狭长刀剑的英俊男人,细长瘦高;女人,高大,更为浓密闪亮的、同色的黑发——她的下颚十分发达,嘴唇又特别薄,眼睑泛黑,睫毛很密。   曼尼的心随着看清女人的脸后越来越沉…   他认得这个女人,在报纸上,在一些混血圈子里口口相传的‘恐怖’。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Bellatrix Lestrange)。   追随‘那个人’的,为数不多的女性食死徒——出生在古老而崇尚纯血的布莱克,天生擅长不可饶恕咒的可怕黑女巫。   她曾以一敌二杀死过两名傲罗,在那个人倒台后,魔法部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送进阿兹卡班。   一些人哭喊自己清白,一些人沉默,一些人发疯。   而贝拉特里克斯却当着众人信誓旦旦的宣布:   他早晚会回来的。   这位童婚的产物、偏执、热爱施虐的狂信徒曾为她憧憬的神明扫清无数障碍。如今,她脱困而出…   这是否证明某个无法提及名字的人再次归来了。   汗液从鼻翼两边滚落,曼尼却仿佛身处寒冬。 Chapter148 逃   眼下的情况不必赘述了。   曼尼想,假设那个男人是摆设的话——他,加上蒂芙尼或许能从贝拉特里克斯的手下逃脱,而且,必须尽快。   “蒂芙尼…”   狼人轻声呼唤媚娃,想要把她从悲伤里拉出来。“蒂芙尼。”   “哦,你可别再叫她了。小媚娃可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中呢——”   贝拉特里克斯十分夸张的咧开嘴角,露出满口黑牙。   她慢条斯理的卷着一缕缕弯曲向下的黑发,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她真可爱…”   她温柔的抚摸蒂芙尼的脑袋,看到她抽泣无助的模样,这位疯狂的食死徒眼里充满了快意。   “你朋友的脑袋已经成了苍蝇卵的温床。”   她仰头尖笑起来,手舞足蹈,疯癫的吓人。   “我是疯了,我被关了十五年,小家伙。”贝拉特里克斯冰凉的眼球里盘旋着永不休止的恨:“我知道,我早晚会出来,早晚会。那时——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要把遭受的一切都…”   她说着说着,忽然又放轻了声音,语调温柔的像是在对着半空中并不存在的恋人。   “…当然,为了我至高无上的主人…我可以忍受。贝拉能忍受…”她抬起双手,作势抚摸眼前空荡荡的地方,摸着,用额头轻轻蹭着蹭着……她突然扭头看向曼尼和他身后的哈莉,温柔转眼又成了狰狞。   “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杂种!”   哈莉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都是因为你——!”   贝拉特里克斯张牙舞爪,微光把更大的影子打在墙上。她恨不得生吃了眼前的女孩,可又因为某些原因,使她在那条并不存在的线前停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转身,对着臆想中的恋人道歉。   “我太激动了…我应该忍耐,忍耐…伟大事业,您的伟大…哦…”她又变成了羞涩、难耐唐突的少女,形如枯槁的身影轻柔婀娜,干瘪凹陷脸颊上竟然泛出两片浅红。   她的声音混杂着爱意、崇拜、敬畏与向往:“我…我在忍耐,忍耐…”   她抚摸着空气的轮廓,轻轻的闭上了眼。   几秒后,睁开。她扭头打量着哈莉,奚落道:“这是谁?大名鼎鼎,是吗?哈莉·波特小姐,你被那些无知巫师推崇的就像精美盒子里的卡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觉你一无是处?”   “我猜,在今天吧?在臭水沟里发现你尸体之后。”   “你用什么眼神看我?!你以我为疯了?”   贝拉特里克斯的话越来越刻薄:“一个疯子不是更好吗?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皮拔下来——”   就在这时,哈莉开口了。   “你并不是…”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疯子。”哈莉握魔杖,面色平淡:“你只是疯狂而已,女士。你没见过真正的疯子,在她面前你绝不敢摆出这么矫情鬼扯的德行。”   贝拉特里克斯笑了。   “真棒,哈莉·波特。我有点喜欢你了,真的——快来,威廉。赶快杀了她,我好把她的皮剥下来献给主人。我想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沙发里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了。   他反手握住长刀,鞋底踏在地板上,清脆有力。   他来到贝拉身旁,想对她说些什么,阴影中悠闲的脸陡然变色。   屋子里冒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谁也没注意,从开始就一直默默低头抽泣的年轻媚娃,默不作声的用一把银匕切断了自己的左手。   她就这样一边模仿着哭泣,利用朵因和扎尔斯的头挡住视线,一边在小腹的位置不停切锯,把自己的手切了下来。   鲜血喷洒了一地,而且越来越多。   血液魔法。   跟随主人见多识广的贝拉特里克斯瞬间想到这个词。   一些流传下来的秘术。   “当然…”蒂芙尼抬起头,嗓音沙哑,发亮的眼里遍布血丝。她的脸和头发一样苍白,锯断的,只剩下左手腕的地方已经被一层焦炭封死。   她的血液在地板上有规则的流成一面圆形法阵,无数颗细小的如尼文活灵活现的绕着盘旋向内。   曼尼悄悄搂住哈莉的肩膀,在蒂芙尼起身的同时,一把将女孩推进了法阵里!   “曼尼先生!”   回头,只看见他矜持的微笑。   男人张开左手,凝视着手心浅白色的圆形徽章——在瞳孔里逐渐放大、放大,变成了高悬黑夜的月亮。   他开始痛苦的挣扎哀嚎,一层层黑毛从他的手臂、脸颊、脖子生长;他的肌肉大幅度膨胀,撑破了衣服;脚掌刺穿皮鞋,变成了兽爪。他摒弃魔杖,额骨凹陷而长出长长的狼吻。   一头狼出现在原地,朝朝威廉·艾略特和贝拉凶狠的咆哮着!   蒂芙尼单手接住被推过来的哈莉——她在踏入法阵的那一刻就感知到了:这里,一切禁止、封闭的咒语都能够自如使用,这是蒂芙尼用左手开辟出来的逃生通道。   “带着它,去找我的祖母。对角巷的那家店铺。”   蒂芙尼咬住魔杖,从发尾拽下一根坠着三角形蓝宝石的发圈。她将它塞进哈莉的掌心,又用染血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在两人交谈的片刻,长刀已经切掉了狼人的一条腿。   那个名叫威廉的男人在迅捷如电的狼爪下闲庭信步,操持着手里窄长的刀锋,一簇簇暗蓝色的火焰自刃上烧的旺盛。狼爪尖锐的指甲贴着他的鼻尖划过,而后,被一刀斩断。   “你的进攻在这双眼睛里就像慢动作一样。”   他还有空分出一只手撩开前额的碎发,展示他那双猩红的双眼——三颗黑色的勾玉在里面转的越来越快。   蒂芙尼咬咬牙,把女孩的黑发揉乱。   “活下去。”   她说。然后转身,扑向了持刀的男人。   长刀贯穿了她的小腹。   她喷出一口鲜血,用断掉的左手生生勒紧男人的身体,右手朝后,伸出魔杖。   指向哈莉。   “幻影移形!”   哈莉最后只听见贝拉特里克斯懊恼的尖叫声。   法阵沸腾着将其中的小人儿送走,随后转瞬干涸。   留下的还有两具尸体。   “你这个蠢货!”贝拉发疯的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把他斩下来的狼头踢得老远:“你说不让我动手!你看看,你把谁放走了!艾略特,我会告诉主人!你简直愚…”   威廉·艾略特阴沉沉的看着干涸的法阵若有所思。   “她跑不了多远,贝拉。”威廉抬起刀,一下贯穿了蒂芙尼的脸,从这头穿到另一头。“媚娃的祖母…对角巷。呵,她跑不了的…” Chapter149 袖手旁观   幻影移形把哈莉吐在了薇薇安的店铺门外,转个不停的魔咒在落地后没能使大脑清醒过来。小萝莉擦着半边沾满鲜血的脸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来不及观察膝盖,潦草的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她没有霍格沃茨的权限,飞路粉去不了那里,恰好现在的时间也不适合慢吞吞的联系谁。   她只是个一年级刚入门的小巫师,更没掌握幻影移形。   她径直推开店门,冲了进去。   里面的老人捧着书,刚慢悠悠的翻过一页。   “傲罗!能联系上傲罗吗?”   薇薇安一脸惊讶的放下书:“你——”   “蒂芙尼让我来找你,薇薇安。我是哈莉·波特,我们被人追杀…”她从兜里掏出那颗三角形的蓝宝石。   苍老优雅的女人脸色一整,倏然起身来到哈莉面前。   “蒂芙尼,她在哪。”   她语气不善的质问。   “她…”   哈莉欲言又止。   “我的蒂芙尼在哪?我的…”   问着问着,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薇薇安知道答案了。   怪不得…   怪不得最近那个小家伙喋喋不休的在自己耳畔嘀咕,说什么找到恩人、说什么干大事、什么保护…   开心的不得了。   原来…   “所以,你自己扔下蒂芙尼逃跑了,是吗?”薇薇安明知道不会是这样,但她还是想这样问。她已经这把年纪了,唯一希望的事就是蒂芙尼能够每天过得快乐。   现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冲进来告诉她:你最珍惜的孩子为我而死。   或者,我弃她而去。   你要怎么回答,哈莉·波特?   近乎透明的绿翡平淡无波。她一手握着魔杖,另一只手揪着袖子,潦草的擦了擦脸上越抹越多的血迹——这让薇薇安看不大清她的表情了。   她的鼻音很重,像是被谁给了一拳。   “…没有,女士。”   薇薇安看着眼前狼狈的女孩,看了她片刻。   “跟我来吧。”呼出悠长的叹息——她知道蒂芙尼是怎么把这孩子送到这儿来的。她们这一支血脉里的秘术,一生只能用一次的。   这值得吗?   哈莉跟在薇薇安身后。由于上次和森月纱来购物,对方只站在柜台里,她们自然注意不到老人下半身的情况。   现在她看见了。   薇薇安缺了一只脚。   她的左脚装着木头做的假肢,走急了一瘸一拐。   “别想太多,波特小姐。”薇薇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秘术唯有自愿。蒂芙尼既然为你施展了它…”   木脚踩在地上,虽然同样穿着鞋,声音远和真的那只不同。   老人侧着身,半张脸被昏暗甬道中的火光映的发红:“…你就得带着它的性命活下去了。”她轻轻晃着脑袋,露出惨淡的笑容:“本以为时代不同,我们这样的人会有好下场…至少蒂芙尼应该有…”   一些人明明活着却无法相见,一些人明明从泥潭里挣脱出来却再也感受不到快乐。   “我曾在一个明媚的午后为男人涂药…阿。想起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那时候肉体艰难,灵魂却有意思极了。”   老人碎碎念着,一瘸一拐的开启一扇扇暗门:从店铺的拐角进来后,先扭动烛台;再者,是石作的厚墙,念出咒语;接着往里,光线越来越明亮。   “寡淡的药香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我还记得磨碎叶片,同时在屋里蔓延开的阳光。我骗他舔了草药,他说舌尖发苦——那个大傻瓜,哈哈。”   老人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年轻姑娘。   “我准备等快要老死那天再提的,”她说:“让蒂芙尼帮我把东西送去。”薇薇安无奈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可惜…我的蒂芙尼…”   她带着哈莉进入了密室,就像间普普通通储藏室一样的屋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房间中心竖着一条细长的、到哈莉脖子高度的长方形立柱,上面放着一个铜碗。   正对门口的墙凹了进去,嵌着座粗糙的壁炉。   薇薇安把铜碗拿下来时,哈莉才发现——碗里只有一把飞路粉,只够一个人、一次飞行的量。   她捏着哈莉细瘦的手腕,把飞路粉全都倒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封封皮泛黄的信——这封信看上去有年头了,上面还溅着早就褪色的咖啡渍和墨水印儿。   能看出来,信封被反复、反复摩挲了很多次。   封皮没写收信人,用浅金色的线系着,火漆章是一只圆滚滚的小刺猬。   薇薇安把信塞进哈莉的兜里,拍了拍。   “去吧,孩子。”老人神色怅惘的来到壁炉前,轻轻吹了吹落在砖上的尘土。“这个魔法壁炉只能使用一次,已预设好了地点,只需要撒粉就行——我想,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她按着哈莉的肩膀,把她推到壁炉前,还想说点什么,身后的门却被粗暴的切开了。   斜着,被一把尖刀切成了两半。   贝拉特里克斯和艾略特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男人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袖口,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双猩红色的双眼仿佛紧盯猎物一般盯着哈莉。   垂涎欲滴。   像再看一盘行走的大餐。   “过来,哈莉·波特…”男人很轻的叫她的名字:“过来。我保证不伤害你…”   薇薇安噗嗤一声笑了。   “比起几十年前的男人,现在的真是逊色太多了。”老人连魔杖也不掏,笑的前仰后合:“你杀了我的蒂芙尼?就是你?”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扭头,咬牙切齿的对哈莉开口:“答应我。”   “替蒂芙尼报仇。”   她突然掐住了哈莉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一样。   她的神色狰狞,眼珠几乎瞪出了眼眶。   老人就这样看着哈莉,等她的承诺。   “…我答应你,薇薇安。”   哈莉阖眼,轻轻拍了拍她骨瘦如柴的手。   下一刻,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脏乎乎的壁炉之中,手心的飞路粉漫天飞洒。   墨绿色的火无需枯柴便旺盛升腾,呼地一下吞没了小小的人影。   在最后时刻,她看见一把森寒的长刀从背后刺穿了老人的心脏。   她哈哈大笑着,看绿色的火焰吞没哈莉,她对她做着只有她们彼此能懂的口型。   ‘记住你答应的事。’   五分钟后。   嘭。   薇薇安的奇妙道具店被一发魔咒炸成了平地。   两道身影嗖嗖潜走。   隔壁店铺的旗杆顶,一只通体闪耀着晶红的鸟儿立在上面。它灵动的眼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扭动鸟头,看向冒出滚滚黑烟的废墟。   它感知到了幻影移形的魔力波动。   它有点失望。   鸟儿扇着翅膀,呼啦一下消失在空气中。 Chapter150 桃乐丝找到回家的路了   火焰窜升燃烧,温暖的卷着小小人儿。它拥抱着她,穿梭过无数没有形态的节点——在某个预设好的出口。   一阵黑烟从壁炉里吐出来,连带着还有炉灰、鲜血遍身的姑娘。   今天第三次了。   哈莉揉揉膝盖,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一阵既重又快的脚步由远而来,几秒后砸开了大门。   先是根粗长的拐杖,然后是只染着黄泥的鞋。   她认识这个人。   “见鬼…”   看到哈莉,穆迪那颗眼球又开始疯狂的转响了。“你怎么——”老男人似乎明白这座壁炉意味着什么,他略带悲伤的垂着嘴角,一瘸一拐的来到哈莉面前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还不甘心的往壁炉里看了几眼——擦擦炉灰,弓着腰,里面空空如也。   它被使用了,但来人却并非他想的那个。   “哈莉…”   “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哈莉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她拽拽被烧焦的衣角,冲老傲罗摇了摇头。   穆迪抬起拐杖重重的敲了下地板。   屋里的没有顶光,唯有桌面上烧了一排歪歪扭扭的便宜蜡烛。尘味钻进鼻子,房间的主人在诚心诚意的承认错误。   当然,哈莉知道这完全没意义。   这个太小的孩子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的悲哀,就像把一艘纸船放入湍急的河川,看它被浅波带走,然后在回去的路上明白,和它是永别。   而哈莉意识到,穆迪显然把船放的更早。   他应该在很多年就放了,只是站在岸边久久望着河水。猜测它的船正飘过霓虹下的都市,被冲进市区,又浮浮沉沉的远离,流淌到荒无人烟的野地里。   直到今天,她过来告诉他,你该和你的船说永别了。   穆迪用他那只遍布疤痕的大手使劲揉了揉脸,深呼吸了几次,调整情绪后,把哈莉带到椅子上坐下。   他很是贴心的给她倒了温水,还拿出几块不知放了多久的巧克力。   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时。   “那是有目的的…”   穆迪的精神仿佛随着那艘船的远离而再也无法聚起来了。他低着头问哈莉发生了什么。从德思礼到薇薇安,故事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两个敌人,八死者而已。   “食死徒…”疲惫的男人咕哝:“我会先带你去魔法部…”他话头一转:“…她要交给我什么?”   一封信。   哈莉从兜里掏出来递给穆迪。   “这儿是安全的…我很快回来,小家伙。”   他拄着拐,影子佝偻着,缓慢的斜着肩离开。   信里的字很漂亮,像是不久前写的。   ……   「亲爱的阿拉斯托。」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其实你空的话,可以不必时常在我的店门口打转——进来看看我,也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猜你不愿意,你大概也在猜我不愿意。」   「一只脚而已,我们不是很搭吗?」   「上周,我去看了柯丽雅姐姐,也代你向她问好了。我不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所以我和她道了别。」   「我说,‘我快要去找你了,姐姐。你在那个世界有没有给我准备上好的房间啊?要精致的、描着金花纹的妆盒,要软的床,香喷喷的被子。’」   「我怎么能对柯丽雅姐姐提如此过分的要求。」   「后来,我想了想。她毕竟先走那么久,又那么漂亮,为我准备出这点东西不难吧?」   「我在墓地笑了很久,吓跑了两个跟叔叔来的小巫师。」   「唉。」   「阿拉斯托,我有些想你了。」   「每个夜晚。」   「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个冬天灿烂的恍如夏日。在梦里我仍能听到臭壳港口经年不息的湍流声,闻到你送给我的那束合欢淡淡的香气。我坐在吱嘎响的破长椅上,你在不远处挥着魔杖,把河水炸的砰砰起浪花。」   「然后一脸得意的冲我傻笑。」   「阳光照的让人睁不开眼,我就靠在你的臂弯里,听你讲有关如何区分黑魔法使用者与黑巫师;听你大聊特聊邓布利多,你向往的日子和追求的理想。」   「那段时日子可真好。」   「时光,风铃,鹅卵石,橡树,你和你的吻。它们都好。」   「除了我。」   「我是懦弱的。」   「我厌恶自己,又不舍松开你的手。」   「真让人发愁。」   「我当初真该听她的,那样还能索性尽情投入,不会因你起这么多情思;可那样一来,我又没法真正认识你、了解你,我也没法活着走出臭壳港了。」   「我思索过这个问题,很严肃的。」   「比起互不相认,我还是宁愿死在那个港口。」   「反正一封信,我也听不到你粗鲁无礼的骂声,阿拉斯托,我就这样说了。」   「那么,你呢?」   「我特意把店铺的玻璃换成了单向,如果警觉的你没有发现,就证明我赢一次——我看到了,每次你都会多几条伤疤。   「可你行的都是正义之事,我不该劝你。」   「实际上,我写了三十多封关于你的信,每一年都有。但我不会把它寄出去。」   「就像这封一样。」   「在我死之前,都不会。」   「请我勇猛的战士保重身体,好吗?」   「他的桃乐丝找到回家的路了。」   「下一次见面,我们应该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用来相爱。」   「那年无知又如火焰般炽烈爱过你的,」   「薇薇安。」   ……   穆迪过了很久才蹒跚着回到屋里。   他似乎哭过,唯一能用的那只眼睛有些泛红。他给自己留出看信和平复情绪的时间,再次面对哈莉时,女孩脸上的血和泥已经干成了硬硬的血痂。   “不,别擦。”   他没给哈莉湿毛巾,把女孩试图抹脸的手握住,声音很轻:“就这样去,就这样。”蓝色的假眼已经没力气咕噜咕噜转了:“她逃脱了,是吧?”   贝拉特里克斯。   “所以,阿兹卡班出事了。”   精明敏锐的老傲罗一瞬间联想到更多——这不难想魔法部为什么将这件大事按住不提,更多的是…   食死徒的脱困,是否意味着某个不能提及名字的人…再次归来。   十几年前,只有少数人相信他没死。   刨去食死徒外,也就仅剩凤凰社里的一些了。   “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福吉和邓布利多。”   他拄着拐杖撑起佝偻的身体,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老家伙朝哈莉笑了笑。   比哭还难看。 Chapter151 无聊的魔法部   哈莉是第一次来魔法部。   从某个很华丽的壁炉里钻出来。   穆迪拄着拐杖,面色不善的在前面带路——这并不能吓退兴奋的职员们。他们冲上来围住她,一只只手抢着和她相握:干燥的、柔软的、坚硬的、潮湿的。   人群里还时不时有人低喊:“我和哈莉·波特握手了!”   “她真有精神!”   大名人。   没人在乎她脸上的血痂和发梢的泥。这些魔法部的职工似乎只需要让她摆个姿势,握手,照相,或者能在他们空空如也的工作本上签自己的大名。即便穆迪甩着将近一人高的拐杖开路,她们来到部长室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麻瓜界的大明星见面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起码他们是真喜欢自己追逐的明星。”   穆迪的话让哈莉有些惊讶。   “怎么,你以为我一丁点儿都不了解麻瓜世界?傲罗可得经常处理时不时抄近路去麻瓜界折腾的巫师。”穆迪耷拉着脸:“一些脑子不正常的混蛋,猪粪都比他们聪明…我们把魔法界藏起来是因为什么…”   拐杖敲着光可鉴人的地砖。   “当然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有关类似的哈莉在迈尔斯家时,从网上也看过一些。譬如‘人类和动物’、‘男人和女人’、‘权力与金钱’、‘穷人与富人’——各种各样,一群无聊的人在底下吵架。   赫拉说那些人唯一的贡献就是给网站增加了流量且获得了精神上的胜利。   哈莉问什么是精神上的胜利。   赫拉说就像娜吉妮总以为自己在森月纱眼里是‘特别的’——即使森月纱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姑娘,可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哈莉说她自己可并没有那么认为。   赫拉夸奖了她。   说回来,巫师界存在的最大争议就是穆迪讽刺的。   ‘巫师比麻瓜更高等’以及‘纯血比混血更高等’——这两句话直接引发了无数流血事件,导致了她父母的死亡。   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   “还想给麻瓜领头人施夺魂咒,一群白痴…”穆迪稍微放慢了步子,和哈莉并排,嘴里不干不净的咕哝:“我敢说一旦这么做,第二天就有爱好和平的蠢蛋巫师二号跳出来给麻瓜们解咒,然后向他们科普魔法界的事…”   哈莉抿了抿嘴唇:“人类就是这样,穆迪先生。”   老傲罗的拐杖一顿,那双假眼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说什么,人类?”他弯下腰,靠近那泓绿不见底的湖水。   哈莉静静的仰着头跟他对视。   “你也是人类,哈莉。”   哈莉没说话。   “你也是,我们都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穆迪似乎终于发现这位‘救世主’的思维和大多数孩子不一样了。他不赞同的晃着满头脏乎乎的长发,伸出食指推了推哈莉的额头——那枚闪电形的疤痕。   “也许今天发生了太多……好吧,我倒认为你尽早习.惯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战士,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姑娘就改变态度:“别让怒火影响你的判断,哈莉。冷静的看待仇恨,然后,冷静的复仇。”   穆迪攥紧拐杖。   “你是很多人的希望,虽然邓布利多可能有其他选择了但…你依然与众不同的。我们都在看着你,保护你,教导你。”   “别让他冲昏头脑。”   仇恨?   “我知道了,穆迪先生。”她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部长室门外,穆迪先敲了几下,又扭头对哈莉小声说道:“他总得把人晾在外面一两分钟——没什么可怕的,站直了孩子。你到哪都不应该低头。”   老傲罗拍拍胸脯给总喜欢缩起来的姑娘做表率:“昂首挺胸,哈莉——”   她听见门内终于开口。   “请进。”   …………   ……   和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矮胖的女人。   她穿了身粉色的连衣裙,眉毛描的有些过头。在哈莉‘汇报’时,她不停的往老福吉的身边凑,搔首弄姿——对方也显得很矛盾,偶尔露出享受的神色,偶尔又板着脸将人推开。   五分钟下来,哈莉都怀疑他们俩听没听全。   这就是魔法部的部长和副部长?   怪不得赫拉说他们是一群‘很棒’的蠢货。   “很抱歉,哈莉。”听完,康奈利·福吉开口就是道歉。他看起来很诚恳,如果忽略那身像过节一样花哨的礼服?   “…我本想调动傲罗抓捕那些逃狱者,谁知道…”   逃狱者,说白了都是食死徒。他交叉双手挡住半张脸,掩饰不太自然的表情:“阿兹卡班出了点小问题,很小的问题…对吧,乌姆里奇部长。”   “当然。”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挑眉:“当然是小问题。几个实力百不存一的罪犯而已,傲罗很快就能捉住他们。”她看向穆迪,等着他的附和。   穆迪阴着脸哼了一声。   “总之,一点小差错。你看我们连说都没说,还不能证明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乌姆里奇很懂事的接过了自己上司的话茬,做出副自认为亲切的表情(实际上五官都挤在一起)看向哈莉:“那是个意外,孩子。”   如果姐姐每次把娜吉妮惹生气都是意外,她就相信这次的事也是意外。   那个威廉·艾略特可清楚她的名字,家的位置。   小萝莉眨巴眨巴绿眼睛,刚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一旁疯狂挤眉弄眼的老傲罗。   她张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我明白了,先生。”   “叫我福吉就行,孩子。我老早就认识你了,在你还这么点儿的时候。”康奈利·福吉亲切的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和蔼的就像看孙女一样。“多惊险的死里逃生,你家那位…”他排列组合着大脑里贫瘠的词汇,甚至带上了一些讨好和谄媚:“…那位先生,他还好吗?”   哈莉一脸疑惑。   是,伊莫顿?   老部长言语中多有暗示,哈莉也听得出来——他和乌姆里奇并不担心脱逃的食死徒会造成多少麻烦,有多少人为此失去性命,多少个家庭破碎:他们不担心这个。   他们担心的是,因为他们失误而导致的食死徒逃狱事件伤害到了哈莉。   这会不会使她背后的人…生气。   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魔法部里都是这样的人…   哈莉摇头,表示伊莫顿先生并不会因此生气——避免给姐姐惹麻烦,她肯定不能提森月纱。只说不清楚伊莫顿去哪,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康奈利·福吉高兴极了,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使劲握住哈莉的小手,上下摇了摇:“请相信我,相信魔法部。哈莉·波特。我们会尽快、妥善的处理这件突发事件。当然,那些逃犯机灵着呢,你又这么小。”康奈利·福吉有些为难:“所以,为了保密——”   哈莉听明白了。   “好女孩!等你毕业了来魔法部,我做你的推荐人怎么样?快,快去擦擦脸——给你来点糖?你有想要的小玩意儿吗?乌姆里奇,给我们死里逃生的小英雄拿点她应得的。”他故作和蔼的摸了把哈莉的脑袋,接过副部长递过来的小信封——里面哗啦哗啦的。   “拿着,别害羞。听我说女孩,在门口稍等一会行吗?我和穆迪先生聊几句。”   哈莉捏着信封乖乖走出办公室,从外面关上了门。   她拆开信封,里面躺着十来枚金灿灿的加隆。   小萝莉很不屑的撇了下嘴。 Chapter152 闪避退缩   当哈莉·波特离开,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许多。   “你得快做决定,福吉。”每次来部长办公室,穆迪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碰巧今天他已经差得不能再差,说话时也少了许多尊敬,由着性子直言:“你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到从阿兹卡班逃跑的那几个食死徒身上。”   “她袭击了哈莉·波特,你认为这件事只是偶然?”   老部长没有立刻回答穆迪的质问,往后仰着,倒进软和的椅子里,接过乌姆里奇递来的茶杯小口小口啜着。   办公室里只有他吸溜吸溜的喝茶声。   “福吉——”   康奈利·福吉支起手,很不耐烦的摇了几下。   “得了吧,穆迪。”他将茶杯放在乌姆里奇的手心,后者则笑吟吟的端回桌上,重新蓄满。“你怎么也像邓布利多一样开始喜欢危言耸听了。”   他嘴角两头向下弯着,仰躺的姿态,用下巴指着穆迪。“一次偶然事件,没准她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信儿了——那孩子又不真是乖巧的姑娘,说不准是哪个朋友泄露的呢?”   在康奈利·福吉看来,预言家日报里,丽塔·斯基特笔下的哈莉·波特才是真正的哈莉。这孩子以为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他就看不出来?   她是个不安分的,和邓布利多一样招人烦。   ——当然,丽塔·斯基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只授权让她有限度的‘发挥’,可没说让她把自己也写进去。   削减哈莉的威望,顺带打击一下‘力保预言’的、她背后的邓布利多不是很好么。   至于什么老人小孩的…   胡扯。   丽塔·斯基特。   他都多大岁数了,怎么可能还对那么点儿的孩子…说起来,最近怎么联系不上丽塔·斯基特了?   “福吉。”   “我知道,我都知道,穆迪。”老部长不情不愿的回神,撑着扶手往上挪了挪屁股:“傲罗们都有能耐,还有你呢。你带着他们去捉,五天够吗?十天?最多十天,我还得花功夫维持——”   “福吉。”穆迪的那颗魔眼咕噜咕噜的打起转来。他逼视着康奈利·福吉,放慢语调试图说服他:   “已经不是几个食死徒的事儿了。谁帮他们越的狱?谁在外面等待他们…或者说呼唤?除了贝拉特里克斯,其他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去找谁了?”   这些问题都是康奈利·福吉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上来的。   “你得重视起来了。不是邓布利多,而是我自己的预感。一个多年和食死徒厮杀的老傲罗的预感。”穆迪知道福吉不怎么喜欢邓布利多,可有些话不说也不行:“那个威廉并不在我们历年食死徒的名单里,假设他是,我们就可以认定,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在近期重新吸纳了——”   话说到这,老部长突然像被烫了屁股一样,从椅子里弹了起来。   “阿、阿拉斯托!”他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的结结巴巴叫着穆迪的名字,然后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别开玩笑了!又是邓布利多的那套论调,我告诉你,该死的已经死了!死了!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从没拧瓶盖的墨水瓶里溅出几滴藏蓝色的墨汁。   “这只是一场意外!谁都会发生意外!怎么就不能是哈莉·波特?!”   “…我压根就不相信他说的借口…什么回来不回来…还想回到战时,然后顺利接手魔法部。我百分之一百…不,也不可能相信。”   “谁也别想欺骗我…”   他的眼珠转的比穆迪的魔眼还要快,视线在熟悉的办公室里飞来飞去。终于,停在了门口的大衣架上——那有他的外套和帽子。   “我得出去一趟,我很忙,阿拉斯托。你不能成天揪着我,让我听你和邓布利多编造的故事。”他边说边站起来,乌姆里奇比他走的快两步到架子前——帮老部长穿好薄薄的外套,又摘下圆顶帽吹了吹,给他戴上。   “我得去忙了,去忙了,我们有机会再聊…”   打开门,朝门外抱膝蹲着的小萝莉勉强笑笑,匆忙离去。   或落荒而逃。   穆迪真没什么办法。   他只是个小有名气的傲罗,有点资历,还算受尊重——仅此而已。   他说服不了康奈利·福吉和他周围庞大的群体:更何况在魔法界,大多数人也倾向于黑魔王已死。   他不会再回来了。   “穆迪先生?”   哈莉在门外探着脑袋。   穆迪招招手:“过来,孩子。部长室的门没想象中的隔音。”   她的确听了个完整。   “没办法,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必须向魔法部报备。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相信。”穆迪发黄的厚指甲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划来划去。他提醒哈莉:“你不该提那个人离开的。没了所谓的后台,保不齐康奈利·福吉会做什么。他们这些人记吃不记打,你总得吓唬着才行。”   可惜,福吉不是聋子。   “我得跟邓布利多说一声…”他扶着拐杖站起来:“走吧,送你回霍格沃茨。到那就安全了——我还得去德思礼家和对角巷呢。别看了,这儿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混吃等死的粪球。”   两个人怎么来怎么离开,在壁炉里改换地点。霍格沃茨没有开通飞路网,他得先带着哈莉去霍格莫德。   “你之前告诉我那奇怪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红色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转。   “其他呢。”   “他…非常灵敏?”   “还有?”   “他想杀我。我不知道…他说要亲手杀死我。是,是我父母的仇人?还是黑魔王的…”   真麻烦。   又是个危险分子。穆迪想。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太多情绪麻醉了这位老傲罗敏锐的神经。他外表平静,内心却焦虑的如同灶炉上呜呜作响的沸水壶,满脑子都是他样貌停留在年轻时的爱人。他错漏了哈莉·波特,错漏了女孩对危险的态度。   应该说,到目前为止,   穆迪还挺满意的。   他还以为小女孩通过这件事终于变得坚强。 Chapter153 当事人   康奈利·福吉不相信的事邓布利多却敢百分百肯定,当穆迪带着哈莉重新回到霍格沃茨之后,他的预感就更强烈了——他叫来麦格,让她去禁林里看看马人部落是否还在。   结果…   “他们消失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冰冷而紧张。三个人绕着长桌而坐。   自回来后,麦格教授的脸色就不太好看:“那儿什么都没有,建筑群成了空地。我发现了密集的蹄印,沿着小路一直离开…”   马人,食死徒,阿兹卡班。   神秘人。   这四者可千万别连在一起…要知道马人族群可不只禁林里这一支。他们遍布巫师界,以部落的形态生存却又极其团结。假设神秘人拉拢到一支,就几乎等同于大半马人投靠了黑魔王一方。   “否则他们还乖乖呆在禁林里等着森月纱去吃他们的孩子?”   提起这事儿麦格就生气。要不是森月纱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是他先用箭射姐姐的。”   哈莉把脑袋缩进宽大的巫师袍里,戴上兜帽小声分辨着:“他先没礼貌的…”   “别这样,米勒娃。”邓布利多打断麦格,现在提这些没意义了:“等穆迪和其他傲罗回来再说,希望能给我们带回点有用的线索……我现在弄不清,那个威廉到底是谁…”   谈及法术,他老早就站到金字塔尖了。穆迪忽略的细节在他眼里满是漏洞。   比如,他就对贝拉特里克斯非常了解,也大概知道一个混血妖精加混血巨人的组合有多难缠。   可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威廉…   一个极其强大、邪恶的巫师。   想到这,邓布利多嘱咐哈莉:“你最近不要离开学校。”这件事越来越棘手,情况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老校长皱着眉头思虑万千,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跑过。   几秒钟后,门口露出斯内普那张惊慌煞白的脸。   邓布利多:我就知道。   他先是看了眼麦格和邓布利多,最终,视线停留在哈莉的身上。   “我听说有人又闯祸了。”斯内普在门口停住脚,慢条斯理的开始整起跑乱的长袍和油乎乎的长发。捏捏细长的鼻梁,慢腾腾的往里走。   ——像个倍速播放的画面忽然变成了慢放。   麦格教授就讨厌他这样。   “西弗勒斯,刚才有人在校长室外狂奔,你看见是谁了吗?”   微垂的脸抽了抽。   “你…可能听错了,麦格。”斯内普走上前,一把扯掉小萝莉头顶大大的兜帽,把她的巫师袍也松了松——就是手法不怎么温柔。他弯腰,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脸蛋、额头、脖子,以免漏掉哪怕一丁点伤痕。   好在,看起来没事。   他大大松了口气。   狗屎运。   “你如果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学校不乱跑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你而死。”   口不择言的男人说出这话就后悔了。   果然,不等麦格斥责,邓布利多就非常严肃的扭过头看他——因你而死?   斯内普,你想让这姑娘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吗?   不…   只是太生气了。   “那不是哈莉的错。你知道的,是那个人和他的手下。他们…”   “我的智力还没像格兰芬多的学生一样退化。”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斯内普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姑娘,冷哼着转身走到书架前,给了他们一个后背。   “很抱歉…”   哈莉的声音柔软的像一根绒羽,轻飘飘拂过三位教授的耳朵,传达着声音主人的纯净与温柔。   麦格教授仿佛没听清:“什么?”   “我很抱歉。”   “…给谁说?”   哈莉低着头,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只脚沾不着地;她双手捧着杯子——手很小,邓布利多办公室的茶杯很大,两只手握住都合不拢。   “…担心我的人。”她补充了一句。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藏在散下的黑发中偷偷看那凝视书架的男人。   唔…   邓布利多笑了。他看见那个心口不一的男人不安分的扭着左脚——这是他感到尴尬的表现。   而哈莉·波特…   绝对是个好孩子。   “不怪你,哈莉。我曾带领很多人与黑魔王斗争,很多人。包括你的父母。”邓布利多用他温和的眼神安抚着惴惴不安的姑娘:“他们为了保护你而牺牲,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因为我们。我们在对抗黑魔王——所以,我这辈子也得活在愧疚之中吗?为你的父母,为那些战死的勇士?”   “当然不。”哈莉笑出一个好看的弧线:“我明白了,教授。”   “你现在应该清楚了不少事。海格是个大嘴巴——你大概知道是我把你放在德思礼家的吧?”见哈莉点头,老校长继续道:“莉莉——你母亲临死施展了一种保护咒,让你待在你的姨妈家会更好一些。嗯…实际上麦格和斯内普给过我建议。”   “他们让我亲自抚养你,在霍格沃茨,就在这里。”   邓布利多看了眼米勒娃,苍老的眼静里闪烁着智慧:“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家人刻薄、吝啬又极不情愿收养你——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这个决定吗?看起来,假如你在霍格沃茨长大应该也很安全,这里和德思礼家一样安全,甚至远超。”   哈莉翘着脑袋想了想:“…是让我,远离风暴中心?”   老人两根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说的不错,哈莉,你很聪明。远离吹捧和奉承,麻烦的应酬——你太出名了,这会让你从小变得自大、狂妄、傲慢。而年幼时吃的苦在你拥有力量之后,会成为让你保持清醒的良药。”   说得不错。   哈莉完全不同意。   她乖巧的点着头,脑袋里想得全是截然相反的话语。她不清楚的是,有个见了她一面的外神对她的小脑袋动了点手脚,否则就凭这间屋里的两位摄神取念大师…   阿。她想的是‘阿’。   长叹。   因为邓布利多教授的话实在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听完这位富有智慧的老校长的话,任谁都得比个大拇指吧——麦格教授会说:眼光长远;斯内普会说:精明的老蜜蜂;魔法界的任何人都得发自内心的赞同、点头,为这位‘替人着想’、‘为哈莉计深远’的伟大的白巫师击手叫好。   哈莉也认为不错。   假如她不是当事人的话。 Chapter154 自白   只要她不是当事人。   是吧?   ‘先苦后甜’,‘不坎坷怎平坦’,‘苦难造就伟大’——箴言谚语不计其数,可在哈莉看来,这些都不及姐姐的一句‘我罩你呀’让人开心。   哈莉很疑惑。   他,或者他们,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她每天得忍受着恶毒的讥讽和责骂,连带自己的父亲母亲,连带自己的人格和身体…   知道她吃最差的冷餐,却要干最多的活吗?   知道她三四岁被达力‘不小心’踢下床;知道她从五六岁开始就常常被佩妮姨妈找借口关禁闭,关在漆黑的屋里;知道她七八岁时候,噩梦扩散,达力成天带着狐朋狗友往自己的内衣里塞石头;知道十岁以后,在某些途径了解到某些性别差异的男孩们,开始用一种极其渴望、好奇、充满探索的眼神打量她的身体吗?   他们,知道这些吗?   知道自己的内裤‘丢了’,她找到佩妮姨妈,却被她侮辱‘别试图勾引我的好小伙’、‘你和你妈妈真的很像’、‘把你恶心发臭的衣服收好’——   他们知道这些吗?   ‘先遭受一些苦难,当往后拥有了力量,它会成为使你清醒的良药。’   会吗?   不。   不会。   散开的黑发在哈莉·波特的眼底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   它会成为使我兴奋的瘾。   假如她是个男孩就好了。   哈莉多少个日夜都这么想过。男孩,顶多每天被揍一顿,还能怎么样?说不定她还能找机会揍回去——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一群男孩围在中间,被他们用古怪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灼热视线融化薄薄的布片。   孩子的好奇真的很恐怖。   哈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那些魔法界慕名而来的人们。   ‘看啊,多亏了邓布利多。英明、有远见的白巫师——他算是最伟大的了,对你很好,不是吗?’   这时候,哈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回答。   只能说:是的,先生。   他对我真的很好。   假如让我选择,我宁愿活在福利院的那种好。   ——有一件森月纱和她所有侍从都不清楚的事:赫拉曾给她们分类,说阿莉埃蒂是臭味相投,娜吉妮是无望之际的援手,而古埃及夫妇则是折服于森月纱的强大。   每个侍从跟随森月纱的理由都不同,赫拉认为哈莉愿意跟随森月纱是因为孩子骤然看到更大的世界内心所产生了强烈的向往;娜吉妮则认为全因自家主人‘非人般’的魅力。   森月纱…   她就更简单了。觉得自己漂亮(耶)。   实际上,对哈莉·波特来说,森月纱是一束光。   在那个阴郁的午后穿破乌云的光。   在姐姐还未出现之前,她其实想过:在长几岁,大概两三岁?找个男友,利用他跳出这个家庭——或许更应该找个家里殷实的,她能完完全全的搬出去住。   她也想过其他的:忍耐,在忍耐四五年。想办法勾引弗农·德思礼,用自己‘天生的小伎俩’搞得他们鸡犬不宁。然后,再和他的儿子达力·德思礼有染——两父子会出现什么有趣的反应呢?   佩妮姨妈,到时候,你的脸会有多狰狞呢?   或者,坐实某些法律不允许的事,在某天,突然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警局前——最好在闹大些,记者,电视台。   他们毁了她,她就回以颜色。   人在极度痛苦、困难的时候会生出无数种恶毒的想法,自毁的念头,同归于尽的释放感。   好在,有人及时的出现了。   在她跪坐在泥地里时,向她伸出手。   森月纱说:‘两千镑?这点钱还值得眨眼?养你的家庭得穷到什么程度呀?’   她说:‘哎,干嘛要想别人舒不舒服,真奇怪。你舒服不就行啦?’   娜吉妮说:‘需要我去帮你宰了他们吗,反正也顺手。’   阿莉埃蒂说:‘赚钱!为女王陛下赚——哦,到时候你也有零花钱,放心吧…嘿嘿嘿,其实你可以交给我运作……你喜欢玩游戏吗?’   安苏娜说:‘从现在开始,哈莉·波特,请认定自己的非同凡响。能被魔女大人看中的生物,必将使自己的名字震彻整个多元宇宙。’   一扇由闪亮星子点缀的繁花之门向她缓缓打开。   她嗅到了真正的「家」的味道。   比起邓布利多意思中的:‘我们都在关注你,亲爱的。我们期待着你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救世主’,她更喜欢姐姐的话——‘嗨呀,有我罩你,看看我这又白又嫩的拳头。开心就好啦。吃葡萄不?’   哈莉终于能够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了。   这就是她认定的人。   但…她并不想让姐姐知道自己有些灰暗的过去。   她已经完完整整的结束了他们的故事。   “哈莉?”   邓布利多关心的看着她。“还是很害怕?”   哈莉勾起乖巧的笑脸,摇了摇头:“在学校就不怕了。邓布利多教授,您要多加小心,那个叫威廉的男人很厉害…他用了好多我从未见过的魔咒…”   邓布利多准备先去魔法部一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他想在努力一把试试。   福吉那个人…   总幻想对他的敌意。要说服这位顽固、谨小慎微又权力欲旺盛的在任部长可不容易——尤其是他要说服、让他相信:黑魔王回来了。   很难。   一旦开始做战准备,不止魔法部,整个魔法界都要动起来。这座缺油生锈的巨型傲慢机器还能不能顺利运行,邓布利多持悲观态度。   可已经没什么办法了,事情比他料想的要迅速,也要严重的多。   森月纱那边不提,巫师的事,先由巫师来想办法吧。   “我可能会在魔法部停留一阵。”邓布利多下了决定,扭头嘱咐麦格:“在我回来前,只要森月纱不把主堡拆了就别管她。”   “姐姐不会的…”   老校长可觉得不一定。   “我倒是知道她肯定赔得起…”   关键是赔了之后呢,他上哪去找四个创始人再建一座?   “通知海格,给森月纱开放禁林的所有权限。让她把精力都花在树屋上吧…”邓布利多咕哝:“反正马人已经走了,里面也没什么好吃的…”   斯内普忽然阴着脸转了过来:“你好像忘了独角兽。”   邓布利多:…应该没那么残忍吧? Chapter155 新课程   某位矮个子教授上任不到一个月,孩子们已经养成了跑步的习.惯。甚至有些当天没课的都会跟着大部队跑几圈,盯着冒腾腾热气的脸,喝一杯凉丝丝的泡泡水,擦干汗再去上课。   精神百倍!   这事儿麦格教授最先发现的。   ——整个霍格沃茨出现了活力。   就连斯莱特林的小巫师们也不再被学长们教的阴沉沉,扇着黑袍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他们开始互相讨论起‘麻瓜’的东西:譬如人体。   如何能使自己更加健康,腿更有力、气息更长、坚持跑更久——虽然有点功利不过…   也是好事儿,对吧?   ‘她总算没在邓布利多离开的时候折腾…’   今天,上课的情况有所变化。   这些小巫师们并不清楚自己负重的重量——比起普通麻瓜,它们身体更加具有成长性。森月纱认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年轻的小教授穿着短裤,运动背心,巨大的东西在太阳下洒出一片超广的阴影。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无论男生女生。   她们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对于薄而富有弹性的两片运动装,仿佛仍然对小教授的跑跳构成了障碍。升高的气温也让她们看她的眼神像看一颗冰凉多汁的水果——不少人又馋又渴的舔着并不干涩的嘴唇。   她从主堡的阴影下走出来:胸先出来,然后才是脚尖和一双紧实的白腿。   她把及腰微卷的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泪痣在眼尾下荡漾开,十几岁的姑娘,没有实感的在阳光下笑的狡黠灿烂,露着不大算虎牙的犬齿。   所有人都能闻见无法形容的香气。   难以寻觅的特质,近乎满足所有人审美的艳俗或清丽。不涉欲,却又方方面面都蜻蜓点水般在欲湖中洒出一行相继扩散的波痕。   干爽清脆率真?   还是…性感撩人诱惑?   万花筒的角度随着阳光的照射而多姿变幻着。   “孩子们,今天要进阶啰。”她拍了拍平坦的小腹,看向不远处的娜吉妮——女仆黑着一副比费尔奇还难看的脸,又推了上次的小车过来…   她‘劝说’过森月纱不要这么穿。   结果,还是让这些小婊子们看了个爽。   烦死了。   女仆把车往地下一摔,砰的一声。揭开布,里面是一副副花花绿绿的护具:类似格斗用的护具,又比那种厚了不少。   “真粗鲁…”   德拉科妮站在斯莱特林队伍的C位,抱着手嘲讽:“你不会想让我们穿这些妖精们都嫌难看的东西吧?”她指指护具上描画的图案——有奶白色小兔子的,还有绿绿小青蛙的。   “幼稚死了,森月纱。”不知怎么,她不太喜欢称森月纱为教授,总喜欢叫全名。   “幼稚?”   清凉的兔子拍掉胸口无数道视线,一脸认真:“那可都是我画的,小兔子和小青蛙不可爱吗?”   “幼稚死了。”   “你废什么话尿尿精,要哪个。”   德拉科妮:我可是高贵的纯血,马尔福家的唯一继承人。   森月纱:小兔子还是小青蛙。   德拉科妮:我一件都不想选。   森月纱:小兔子,还是,小青蛙。   德拉科妮:小兔子的。   …………   ……   等一个个小巫师穿好护具,森月纱才把另一位‘助教’请了出来——这个世界是伊莫顿和安苏娜的源世界,和森月纱那儿又比较雷同,俩人没去度假,整天无所事事在庭院里懒成两块肉。   干脆拿过来教教这群小巫师吧,系统性的教学,当然是安苏娜厉害一些啦。   “不教你那个龟仙流了?”   森月纱倒想呢。“虽说她们的身体素质比麻瓜要提升的快,可离修行武天老师的流派,还是差那么一丢丢…”她捏着拇指食指,比了个‘小小’的缝。   “拜托拜托,安安。”   “我学的都是…”安苏娜欲言又止。她看着那群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小巫师们,缓缓摇头:“你确定吗?魔女大人。一旦教会了这些不安分的孩子…”   孩子可没轻重。很容易失手,很容易出人命。   古埃及法老的贴身武姬,专注于守护与刺杀的秘术。她身负的本领可跟伊莫顿手下那群驰骋疆场的战士不同——基本上都是属于在两秒内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技巧。   不好看,甚至丑陋。   但杀伤力惊人。   美子和那群孤儿院的姑娘们只随便学几手就已经成学校一霸了。   唉。   “孩子们怎么会那么残忍呢。你真是把人想的太坏了安苏娜。你看看这群可爱的小孩子…”   安苏娜没看出来哪儿可爱。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明摆写着一行字。   ‘快教我怎么弄死旁边的人。’   女武姬叹了口气:“你真不要我把伊莫顿叫来…”   “他会个什么,大脑门还反光,现在正热。快点快点,去吧。”森月纱推着安苏娜的后腰把她送到学生们面前,从背后歪着脑袋介绍:“一个超级厉害的助教!我的仆人,安苏娜女士。喏,能学多少就看你们的啦。”   别低估了孩子们的求知欲,有时只是她们没兴趣而已。   一个不亚于娜吉妮美貌又比她热情、细心,带着异域风情的成熟大姐姐当老师…   谁不愿意呢。   毕竟都跑了快一个月的步,终于能学点更好玩的东西了。   “我只会简单的技巧。也只能教你们这些。”安苏娜活动着手腕,打量着好奇宝宝们,又把娜吉妮叫过来做示范。“你们的魔法我见过,但不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能被那根小树枝保护的。我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在无法释放魔咒时可以使用的小伎俩。”   她让娜吉妮站直,伸手在她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咽喉。”   接着是下一个。   “眼睛。”   继续。   “心脏。”   她每指出一个部位,就会详细介绍一段有关那里被击打或被利器划开后的效果。   等讲完,她把学生们两两配对。   “护具的防护性很强,你们的力量又很弱。放心挥拳,不会把人打死的。”   娜吉妮又开始头疼了。   安苏娜导师和主人一样的胡来啊。怎么能让孩子们往对方的脖子上砍…   “不是有护具嘛。”   “会出事的主人。”   “我被狼群追着咬屁屁的时候也没看你出来阻止,哼。”   那时候有我么,森月纱。 Chapter156 相聚的视线   按照安苏娜的话来讲,她们那个时代并没有现在的孩子‘娇贵’——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踏上这条路,都是一个操练法。   ——顶多平民训练完后回家干活,而贵族能有十来个小姐姐服侍你沐浴更衣而已。   “我就喜欢这个‘而已’。”   语言是没法让肢体熟悉血肉的,唯一需要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击中与被击中。   记住你击中对方时的感觉,也记住你被对方击中时的痛苦。   “第一课就是这样,破除恐惧。”   安苏娜在气喘吁吁的孩子们面前跺来跺去,忽然扭身,拧转的腰肢和肩膀像柔软的柳条,又似绷到尽头而松开的弹簧——她的脚掌抓住地面,带动大腿一直延伸到腰和肩,拳头像闪电一般刺出!   停在了面无表情的娜吉妮眼前。   几乎马上碰到她的睫毛了。   小巫师们发出‘哇’地惊叹声。   下一刻,安苏娜轻搓手指,一枚刻着花纹的小巧刀刃出现在指缝间——只需要随手一抹就能割开娜吉妮的眼球。   “武器方面你们还用不着。今天只是打破你们的恐惧而已。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朝你打过来的拳头。盯紧,让她打,让她使劲打——直到你内心能平静的接受痛苦,不再因恐惧而躲避。”   她翻翻细长的手掌,那枚刀片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样,来吧。让我看看多久能点燃你们心脏里的热血。”   有些人穷尽一生也只能做个在法老面前为他斗技取乐的人。他们的确破除了恐惧,却不能激发内心嗜血的一面——而有些孩子从生下来就天赋异禀。   他们嗜血、残忍,在生死相搏时唯一的情绪就是…兴奋。   兴奋且冷静。   大脑像精密的仪器般计算,四肢完美执行者主人下达的每一条指令,无论是割开对方的喉咙或拧断敌人的手臂。   层层筛选,才会出现的一批人。   安苏娜当时就负责这些。她把这些已经百里挑一的男孩女孩再次细分,按照家庭背景、性格与天分、对法老的忠诚以及——性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去。   没错,在她那个年代,性别的确是个越不过去的坎。   她记得有个十二岁的姑娘就是如此。   天资卓绝的,最后只能变成了宠妾,像她一样。   “你们身处了一个很好的时代…”   安苏娜喃喃。   忽然,她看见人群里高高举起的手。   “格兰杰小姐。”   “我想知道…”赫敏垫起脚,看着在阴凉处吃雪糕的森月纱,“我想知道,这个…无论叫什么的技巧,能有多厉害?”   赫敏不是反对安苏娜教的东西,只是相比起那天列车窗外漫天飘落的大雪,相比起那天空旷场地中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马人冰雕——   她认为‘魔法’要更有用处。   也更酷。   否则她为什么来霍格沃茨。   “那得看使用者,格兰杰小姐。”安苏娜温和的笑了笑:“你们只能点燃柴堆,邓布利多却可以引燃城市,概因魔力多寡。武技也一样,取决于使用者。在不设极限的范畴内…”她瞥了眼自家蹲在墙根舔雪糕,吃了一圈紫胡子的魔女:“…不设极限的范围内,有些人甚至能一拳击碎空间。”   击…   抱歉。   击碎什么?   所有孩子都一脸懵。   空间是个什么玩意?   要说能打碎一面墙他们还能有概念,空间——什么?   赫敏·格兰杰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些从未接触过麻瓜的巫师们就是这么‘土’。一丁点科学常识都没有。   “好吧,我只是想看森月纱和您比试。”赫敏耸了耸肩:“用武技,给我们开开眼?”   说实在的,安苏娜是真不想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被森月纱殴打。   她琢磨刚才应该直接让伊莫顿来的,反正他皮糙肉厚。   “我…”   “我吃完啦,可以呀可以呀。”森月纱顶着满嘴的紫胡子跑过来,娜吉妮则一脸嫌弃的弯下腰给她收拾——用蛇的方法。   几秒后,女仆抹抹嘴,一脸满足。   “主人,麦格教授特意嘱咐过我们,不要毁坏霍格沃茨里的东西。”   娜吉妮你现在一本正经的完全没有说服力喔。   “我刚才是背着身…”   “嘻嘻…好好,诶…我之前好像没毁过霍格沃茨里面的东西吧?”   “禁林。”   兔子眼珠一转,岔开话题:“香芋味的冰淇淋好吃吗?”   安苏娜:还打不打,我自己有男人为什么要顶着大太阳看你们俩秀。   “打打打,来吧来吧。诶娜吉妮,快…你看我肚子,这儿,有个小黑点…”   “是蚊子。”   “它准备吸血了,怎么办,吸管会戳折吧?”   “吸到你的血才算它倒霉。”   “说起来…嘿嘿,娜吉妮也和它一样呢,都喜欢吸吸吸——”   安苏娜:我要回去找我男人了。   …………   ……   不三不四的下流教授带着孩子们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席地而坐,然后和安苏娜对站相望。   “来吧,安安。”   安苏娜也不客气,压低身体,嗖地窜了出去!   像刚刚一样。藏在腰间的手掌沿着森月纱的轮廓蛇一样攀上了脖颈,亮银色的弧形刀片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森月纱扭转肩膀,带动脖子躲开一下就能切断动脉的抚摸,紧接着,对方却不依不饶的继续向前靠拢。   安苏娜的技法偏阴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发力前的森月纱很像:同样是贴身,同样是利用柔软的肢体接近敌人。不同的是,让森月纱近身后,你会发现几秒前柔软如水的身体骤然绷成一根铁条,铆足劲儿给你脸来一下;而安苏娜则会依然温柔的用刀片或尖锐的指甲刺穿你的眼球。   没有魔女大人的力量,武姬女士有独属于自己的赖以生存的技巧。   噌——   叮。   刀片被森月纱屈指弹飞。失去武器的女人却仍然面色平淡的进攻——心脏,咽喉,眼球;一些令孩子们难以启齿的攻击手段统统展示在小巫师们的眼前:这无关性别和羞耻,只要能打击到敌人,你就应该学会使用它。   森月纱无聊的像只困乏的兔子,不停地绕着场地边蹦跶边躲。   晃得厉害。   大多数人的眼睛在安苏娜身上,企图通过这位神秘女人的动作学到点什么;小部分人的眼睛在森月纱身上——更小一部分则专注于彼此心照不宣的地方。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学院,他们相对而坐。所以,在两道视线同时聚焦于某个难以捕捉的起伏时,女孩和女孩…看到了彼此。   德拉科妮瞪了赫敏一眼。   ‘泥巴种。’   ‘尿床癖。’   好吧,赫敏还不知道德拉科妮的外号到底是怎么来的,听森月纱说她就拿来用了。   ‘你在看什么。’   ‘明知故问。’   阴凉影子下的战斗没持续很久,约莫半分钟就停了下来。   安苏娜额头见汗。   “所有要害。别指望看一遍学会,要做到入门,至少得花上几年。如果你们中有人能坚持下来的话。”   赫敏再次把手高高的举起来。   “格兰杰小姐?”   “我想问,森月纱…教授,为什么不进攻?龟仙流到底是什么?”求知欲旺盛的姑娘可好奇了:“你说的那个——到底什么是‘气’?今天突然修改了教学,是我们无法感受到‘气’的原因?”   棒喔,赫敏。   “对,大概是…世界的不同性?”森月纱翻着下嘴唇想:“安苏娜的技巧也不错嘛,你们学这个也行。”   赫敏显得很兴奋:“你能给我们展示一下‘气’吗?听起来像东方的技巧。”   森月纱摇摇头:“体系不同。大多数情况下,我光凭肉体就足够了。”   肉体…   赫敏咽了口唾沫:“…快让我看看。”   德拉科妮猝然眯起眼。   她怎么听出这只泥巴种话里有另外的意思… Chapter157 渣女扎你   赫敏倒没德拉科妮懂得那么‘多’——她就单纯想让森月纱给这些蠢蛋们表现一下她的厉害之处,省的这群斯莱特林的白痴成天跟土包子一样叽叽喳喳的聊什么黑魔法白魔法。   记仇的小学霸还记得半个月前私下里的咒骂呢。   她们不能明白森月纱的强大,不明白这位藏在面纱背后的精灵拥有多少让人惊叹的能量。   ‘看!我老公厉害吧?’   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赫敏环视周围坐了一地的小巫师,眼尾上挑,一种迫不及待给所有人展示秘密然后骄矜得意的等待夸奖的样子。   然后…   然后娜吉妮就生气了。   哈,哈!   醋蛇。   “为了讨女孩喜欢,像个任她操纵的猴子一样蹦来蹦去,还做什么表演…”女仆不忿的露出尖牙,温柔的声音里透着危险和不满。下了课,她理都没理森月纱,气哼哼的独自回了寝室。   五分钟后,被一只死兔子泰山压顶,连带被子一起。   “你生气啦…”   娜吉妮露出脑袋看她,轻笑:“没有,主人。我就是个女仆而已,哪儿有资格生你气呢?”   “你吃醋啦。”   “我哪敢。”   “嘻嘻嘻…小学霸想看我就给她展示一下。她超级有面子的。”   “我困了,主人。”   “你还没服侍我脱袜子。”   娜吉妮撩起弄的她发痒的头发,扬起眉毛,用极夸张的语气说道:“您怎么不让您超级有面子的小学霸帮您脱袜子呢?”   “喔,因为她不喜——”   “森月纱!”   “嘻嘿嘿,别生气啦。”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过来蹭来蹭去。   嬉皮笑脸。   娜吉妮翻了个身,把兔子甩下去,给了她一个后脑勺。“我困了,主人。请允许您的仆人暂时休息一会…”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娜吉妮的右耳开始发烫,一声声带着热意的呼吸越来越近。她听见对方‘悄悄’的在她耳边低语,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夹夹?”   不理她。   “…粗尾巴?”   还是不理。   “…吸吸?”森月纱搂着她的腰,说出压根算不上暗号的暗号。“吸吸吸吸你不是挺——”   “抱歉呢,主人。我现在没兴趣。”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快来,我给你培养一下…”   你真是个…是个…渣女,主人。   “阿?扎你?我拿什么扎你?”   娜吉妮:啊啊啊啊啊——   气不起来。   真烦。   …………   ……   洞若观火的绿眼儿萝心里什么都明白。她暗地里掰手指计算着什么。格兰芬多休息室里,灯火温暖而光明。   赫敏趴在一本展开比自己还要大的书里,一行一行逐字逐句的默念;罗恩盖着发黄的毯子蜷缩在加了厚度的单人椅里,毯子下面哗啦哗啦响,时不时抽出一片塞进嘴里。   哈莉坐在赫敏身边,托着腮发呆。发热的白瓷矮脚杯里飘出混着热焦糖的浓郁奶香。   “累了就去睡,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赫敏终于翻过一页,压低声音,眼睛仍停在词与词之间:“你又不像某个整天只知道吃连简单作业都不会的白痴。”   薯片在罗恩嘴前停了半秒,随后又被坦然的扔了进去。   咔嚓。   “我黑魔法防御术课可拿了第七名。”   “我拿了第二名,哈莉是第一。”即便跟身后的人说话,学霸小姐的脑袋也不动一下:“谢谢你给我们科普第五名之后的人。”   罗恩抹抹嘴,把渣滓蹭在自己膝盖上的薄毯上。“可我上一次是第十三名,这么算起来,我已经进步了六个身位。”   赫敏烦躁的抓了抓下巴,胳膊按住书页,扭身看了他一眼。“你稍微动一动脑子都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罗恩。排在两个姑娘后面你很骄傲是吧?”   按照森月纱的理论来说,刀不会因为你是男人或女人而选择不砍掉你们的小脑袋——所以,在她的课上,排名不分男女。   还真别说,哈莉和赫敏非常争气。   两个人一直都是你第一我第二。   也因为她俩从不缺席每一次训练——包括平常没课的时候都会结伴去跑,清晨或傍晚。时间一长,肉眼可见的,学霸小姐长高了,身体也紧实了不少。   再加上最近来上课的‘助教’安苏娜的新课程…   “我在查有关格斗技巧的资料,你能不能不‘咔嚓咔嚓’的嚼薯片?吵死了。”   她翻着书,愁眉苦脸。   “太多专业词汇,如果在麻瓜界就好了,还能上网找找资料…”   哈莉托着腮的手掌原地旋转了四十五度,看向赫敏:“你对格斗术感兴趣?”   “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是对姐姐感兴趣吧。   哈莉意味深长的盯着赫敏看。   “怎、怎么了…”   “没什么。赫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她又重新投入到书海里了。   “我是说…”   “嗯?”   “假如让你放弃现在的生活,眼前熟悉的世界,血浓于水、密不可分的亲人。跟随一个陌生人离开…”   “?”   “你怎么想?”   停顿了几秒,赫敏才回过神。“前提是什么?”她瞥了眼哈莉,叹着气,吃力的把书合上。发出‘砰’的一声。   今天大概是看不成了。   “前提?”   “是啊。”赫敏理所应当的摊开两只手:“很多人都打着问别人的旗号来得回建议,处理让自己犹豫的问题——所以你问的前提是什么?这是你正发愁的事儿,还是,只单纯问我?”   哈莉腼腆的笑笑:“单纯的问你,赫敏。”她摇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问我的话…   那这个问题不是很奇怪么。   为了一个陌生人,抛弃父母家人,放弃眼前熟悉的世界,过了许多年的生活,跟随它去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那得是多疯狂的举动?   有病?   正常人都会拒绝…   …吧?   除,非…   除非…   不可名状的情绪化成一颗颗细小的、强烈的渴望流淌在她的血液里。狂热而不顾一切的向往,就如同鸣响之于巨钟。   不震动发响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关于「一杯水」还是「一百万英镑」的看似疯狂的选择题,要看当事人身处何地。   譬如迷失在荒漠中的旅者。   问题的前提,关键是前提——跟…谁…离开呢?   赫敏忽然感觉周遭的一切一切都离她那么的遥远,在一切之外,有个模糊不清的、笑着闹着的影子正站在黑洞的尽头与她挥手告别。   她的心脏猛然收缩,一重重恐惧感如烈日下晶莹的冰片,在惋惜中决然不回头的一点点消弭。   哈莉轻描淡写的从赫敏攥紧、不停发抖的双拳下抽出那本巨大的书。   “你也早点休息吧,赫敏。”   她说。 Chapter158 血统偏执狂   米勒娃·麦格。   暂代处理校长,处理霍格沃茨大小事务的格兰芬多院长。   现在自己那颗上了年纪的脑袋十分胀痛。   在邓布利多离开的日子里,她的确没做出伤害学生的行为——她让他们互相伤害。   自几天前开始,校医院的人越来越多。不是谁把谁手指掰折,就是谁差点用藏在指缝里的笔尖差点戳瞎了谁的眼睛;男孩们相互之间发生的‘战斗’还好,大多都是挫伤和骨头方面,前一秒鼻青脸肿,后一秒就勾肩搭背的整整齐齐闯入校医院。   女孩子那边就麻烦许多。   有个姑娘跟自己同寝的闺蜜对练,用一张薄薄的纸片割开了对方的气管——要不是她应对迅速,不仅得出人命,她也要进阿兹卡班(事后安苏娜特别招待了这两位勇敢的女战士,夸奖并表示她们的天资很不错。)   米勒娃说了无数次严禁私下练习,也特意告诫过森月纱。   然而,没有屁用。   孩子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心有余悸的最多老实个一两天…   ——巫师界长大的孩子们从来没接触过这项如此神奇的技巧。对于不用挥舞魔杖,一两英尺内便能迅速击倒敌人的方法十分着迷…甚至疯狂。   安苏娜教给他们的并不只是简单的挥舞拳头和闪避。那是一种基于人体的特殊格斗技巧。   再加上这群血脉里流淌魔力的小家伙…   对于麦格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大部分学生还是有知道轻重的,胆子小的干脆就不会碰这类危险的运动。就那一小部分人,就那一小部分,麻烦极了。   没错,直到现在为止,麦格教授还把它当成一项运动。   根深蒂固的观点。   挥舞拳头=愚蠢,挥舞魔杖=优雅聪颖。   总之,气管事件后,大发雷霆的教授勒令所有学生,一旦再出现类似伤害性事件,不仅会被关禁闭,还会被停课——安苏娜的黑魔法防御课。   乱子才缓缓平复。   “我一猜就是格兰芬多的麻烦精找事,要不是那两个姑娘…”   德拉科妮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故意对着某个方向。   赫敏手里的餐刀一顿。   银色金属像一条灵活的小鱼般穿梭在女孩的指尖,另一只手则举着叉子,把生菜往嘴里放。   哈莉仍戴着大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低头专注于碟子里的馅饼。   “大嘴巴格兰芬多,‘嘿!我发现了个秘密!’”声音还在继续,模仿似的挤着嗓子,粗声粗气:“‘我发现了个秘密!原来肉排烤一烤,比生着吃美味多了!’”   几个学生笑的前仰后合。   擦了擦嘴,德拉科妮优雅的举起香槟杯,看着低头的背影,口中揶揄:“是啊是啊,还不会拉肚子呢。格兰芬多的人总能发现‘大秘密’,真是幸运的学院,一群幸运又勇敢的‘聪明人’。”   赫敏慢条斯理的放下叉子,转身。   “爱丽舍和玛蒂天资卓越,安苏娜特别夸奖过她们。”这顿快成夜宵的晚餐吃的不错,就是临了冒出来的苍蝇太招人烦了。她靠着桌,翘起腿。“斯莱特林好像一直都没有这样的人,是吧,德拉科妮。”   女学霸的双眼充满了求知,望着高傲如天鹅般梗着细长脖颈的少女。“你们好像从没有?让我想想…亲自动手都是下等人才干的事儿?真可怕的理论,怪不得上课时被打得叫个不停的都是斯莱特林的乖宝宝们。”   “高贵的纯血们啊。家里都没有草坪吗?非要亲自用脸感受一下——”   “你这个泥巴种!赫敏·格兰杰,别拿我的耐心当放纵。”德拉科妮阴着脸,腾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高高竖起的铂金色马尾一晃一晃的,人也快步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   “你根本不应该在这儿,知道吗?像你这种血统驳杂的低等人,霍格沃茨就本不应该给你寄信。”   小狮子好整以暇的抱起手臂,脸上不见一丁点怒色。   “是吗?可惜我收到了?你那个经常被你挂在嘴边的校董父亲怎么没阻止一下,怎么没掏出一张昂贵的古董弓,把给我送信的猫头鹰从天上射下来呢?”   说到这儿,赫敏又做出惊讶的表情:“草坪都没有的话,难道窗子也…?”   德拉科妮快气炸了。白皙的小脸蛋上爬满了发胀的红,浅灰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她抬起手臂,细长的白金色指甲带着风声朝赫敏的头发抓去——   下一刻,冰冷的铁器贴上了她时常引以为傲的纤细脖颈。   女孩被迫把下巴抬的更高。   她感觉到那是什么了。   一把开刃锋利的…餐刀。   ——赫敏轻松的扭头躲过抓来的手掌,矮身扭腰,脚腕拧转,一瞬间贴上德拉科妮,然后,把还沾着沙拉酱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太…   太美妙了。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   这是肢体的艺术。   赫敏兴奋的手指发抖。   ——德拉科妮也是。   不,不完全是‘那种’兴奋。比起‘她’给自己的兴奋,其他人…其他人…至少赫敏给自己的和‘她’给自己的截然不同。眼下只是薄薄的一层寡淡如水的情绪…   太少了…   也太…   普通了。   “你在想什么,纯血小姐?”赫敏看着她那两个向上前又不敢过来的跟班,撇了撇嘴:“我感觉你在发抖。真丢人,一个纯血…”   德拉科妮没说话,紧紧闭着双眼,两扇微翘的睫毛止不住的抖动。   “喂…”   感觉不对劲,赫敏皱了皱眉,小心的移开刀锋,朝后推了她一把。   金发姑娘如梦方醒。   她摇着头,不顾脖子上沾的沙拉酱,嘴唇念念有词的转身。   赫敏:“……”她吓傻了?   不会吧?   “德——”   离去的背影没做响应,甚至,她连自己的跟班都没搭理,自顾自晃着离开。   ‘…不对。’   ‘不是…所有…都会…’   ‘原来,她是特殊的…’   转身后,所有人看不到的脸上出现说不出古怪又扭曲的表情,那双灰蒙蒙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一簇以雾为食的心火。   ‘想…’   ‘还想要那种感觉…’   战栗没有如期而至,倒反而没让身体主人那么失望。至少,她确定了一件事。   …那是一朵无形、独特的花。   狂热的纯血贵族从来都是偏执且神经质的。 Chapter159 加油伊莫顿   圆乎乎的小胖子顶着一头卷发,战战兢兢的扫开脚前的枯叶。午后的禁林依然阴森可怖,对于一个一年级的小巫师来说,违背禁令独身进入这里简直就是作死。   ——好吧,也不算违背…   他是被安苏娜女士邀请来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课下,这位颇有异域风情的女士找到了他。   ‘你适合另一种。’   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已经竭尽所能想要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男孩,你走反了。’   后面说了什么他记不清,懵懵懂懂的点着头,被推给了另外的人。   据说是安苏娜女士的丈夫…   一家都是格斗教师吗?   午后的阳光充足,照不进林子里。湿雾从枯叶与泥地上卷起来,卷到他的膝盖,给阴潮的林子铺上了一层薄浓的毯子。他越靠近约定的地点,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就越明显。   在密林深处,他看见了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   光头,深肤,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锤头举起时收缩,下落时鼓起;他的胳膊可能比自己的腰还粗,脖子也粗,胀出一根根青筋;他的眉平直,眉峰锐利,眼神却充满疑惑般时不时打量手里的木器。   他用一根布绳粗糙的绑了几圈,在腰间。一块块腹肌随着呼吸收缩律动。他听到踩碎枯枝的声音,抬起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哦,你来的有点儿早。”   男人嘟囔着扔下锤子,瓮声瓮气:“你知道怎么钉门…算了,你才多大。”纳威顺着他懊恼的视线仰头,就在一棵四五人都无法合抱的巨木上:一间小巧的树屋已经逐有雏形了。   没有门。   “魔女大人的风格捉摸不定…我看是不是还得刻点花纹什么的…怎么样,小子?”他掸掸手,从横倒的树干上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杰作,一脸骄傲:“是女孩会喜欢的风格吧?”   纳威·隆巴顿:……   这个绿了吧唧的破屋子哪有风格。   “我就知道你也觉得不错。”他重重拍了下纳威的肩膀,差点让孩子跪在地上:“安苏娜跟你说清楚了?”   纳威满头雾水的摇头。   “见着不错的金属就想把它打成宝刀,就这么个意思。她给我们的源世界留下了传承,还非要拉上我…”男人的声音洪亮有力:“我可不在意。该消亡的东西就让它消亡,这才正常。”   胖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给他逗笑了:“我叫伊莫顿,孩子。安苏娜的路子不适合你,或者说,武姬的手段压根不适合大多数男性。我建议你还是停下吧,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的性格,不够阴狠毒辣,学会了也只是半吊子。”   “可很多人都…”   “很多人都效果不错?那是还没入门呢,小子。”伊莫顿紧了紧腰间的带子,走到顶着树屋的巨木旁,大手拍了几下树干。“没入门之前都一样,你觉得效果不错?学拳击也一样。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小巫师不就想锻炼锻炼身体,顺便打架时能放翻几个人?市面上传播广的格斗术都能做到。东方的,西方的,现代的,古老的,学几年,都行。”   “我看安苏娜就是闲…”他仰头望着树屋底部:“…我们的源世界,没什么好玩的。她最近无聊的厉害,竟然教你们武姬的技巧。”   “魔女大人也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   纳威·隆巴顿听不懂。   伊莫顿转过身,单手支着树干打量他。半晌,才稍稍颔首:“勉强。”   胖男孩更迷惑了。   “一些让你受用的…”伊莫顿突然开口,粗壮的手臂平举在男孩面前,手掌张开后合拢,攥成拳——沿着小臂,深肤上骤然隆起一条条可怖的肌肉。“放下魔杖,失去你们那些魔法小伎俩之后可以让你保命杀敌的东西。”   “有兴趣么,纳威·隆巴顿?”   “看在魔女大人兴致不错的份儿上,我倒也愿意教你两手。”   纳威·隆巴顿懵着来,懵着离开。   树林重归静谧。   “他差得远。”   伊莫顿开口。   “跟魔女大人比,当然了。”   树后迈出一条细长的腿,转着脚腕,婀娜的靠在树干上。女人穿着布片稀少的衣服,平坦的深色小腹暴露在空气中。   安苏娜打了个呵欠:“把技巧留下吧,万一以后不再回来,也算完成当年太阳神大人给予你的恩惠了。”   伊莫顿哑然。   “他的资质…”   “那得看跟谁比,伊莫顿。”安苏娜盯着自家男人脚尖前的‘木板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先等会,魔女大人的屋子,你还没做好呢?”   伊莫顿:……   差、差不多了…   “我看还差不少吧,”安苏娜嫌弃的踢了几下木板:“这是什么?房顶?”   是…门。   亲爱的安娜苏纳姆。   “——门?!”   “把手呢?”   “铰链呢?”   “总得有锁头吧?”   伊莫顿:……   我还没学到那儿。   赫拉给的视频都太草率了,总是上一步还处于炼钢的环节,下一步就已经有工人开始组装了——最重要的那一步没有我怎么学?   “你不是有图纸么。”   伊莫顿看着自己媳妇,呵呵冷笑两声,拨弄拨弄脚边儿的碎叶子,从里面抽出一张脏乎乎的纸递给她。   “…这是个烟囱?”   “树屋。”伊莫顿哈哈大笑:“你看,图纸可不只有我看不懂吧。”   提起树屋安苏娜也头疼。   魔女大人不知道怎么了,总想往林子里跑。安个家吧,手下的侍从又没有类似‘工匠’属性的——别提娜吉妮,在安苏娜看来,她这个女仆都名不副实。   真正的贴身女仆绝对不是这样。   她也只做到了‘贴身’…   贴,贴,没日没夜的贴。   唉。   合格的工匠…她们真的需要一位。至少能处理百变的魔女大人每天小脑瓜里冒出来的无数奇思妙想。   想到这,她看自己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同情。   伊莫顿哪儿干过这个?   早在几千年前,他连吃饭都得让人服侍。   “我回头跟赫拉说一声,让她把‘工匠’型侍从放进待办事宜里。”   伊莫顿:“那现在怎么办。”   安苏娜:“加油,爱你呢。”   伊莫顿:……妈的。 Chapter160 新教授   不止隆巴顿小先生迷迷糊糊,麦格和一众学生们也迷迷糊糊。   就在今天,邓布利多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矮胖的中年女性。   据说是从魔法部来的要员。   森月纱被叫去聊了半个小时,紧接着,在晚餐时,他宣布了安排。   “晚上好,孩子们。”   老校长坐在金色高背椅上,穿着布满银星星的深紫色长袍。哈莉从他脸上看出了倦意。   “我得宣布一件事。”邓布利多说:“有关教师队伍变动的: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老师来到了霍格沃茨。”   孩子们知道下面是什么了。   乱糟糟的喧哗。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并不喜欢森月纱教的东西。又累又无聊,在炎热的夏天弄得满身大汗,还得在课后去处理自己汗津津的衣服,洗个澡——当然有人是不洗的。   可半个月过去,埋怨的声音几乎消失。   孩子们感觉到了益处。   再后来,安苏娜又代替森月纱,开始教他们所谓的‘防身术’——这就更棒了。除去一些胆子极小又顽固的,基本每个人多少都学了几手。   不提什么战斗、杀人。起码,最起码,是不错的防身手段,对吧?   他们讨厌和刚混熟的森月纱教授、安苏娜老师说再见。   老校长还在说着。   “…当然,代课的卸任并不意味着终止她在霍格沃茨的旅程——森月纱小姐以及她的仆人将会留在学校里,直到她找到新的工作(玩够了),我想这是个好消息,对吧?”   邓布利多朝下方挤挤眼睛:“我相信你们会和我一起祝新来的教授好运的——孩子们,让我们欢迎: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教授!”   稀稀拉拉的掌声。   “跟往常一样,有些事我还得再重复一遍,尽管我自己都烦了——学生不允许…”   “咳咳。”   忽然,尖锐的咳嗽声打断了邓布利多的发言。   “谢谢,谢谢你热情洋溢的欢迎,校长先生。”   在教师席上,那位身着粉长袍粉帽子——浑身都是粉色的女人慢悠悠的开口。她的插话弄得大家都十分尴尬,然而她倒挺自如。   她留着一头卷曲的棕褐短发,说话时鼻孔会下意识的张大,耷拉的脸皮、凸出的眉骨。活像只癞蛤蟆。   对于突然要发言的女人,邓布利多只有一刹的惊讶。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闭上嘴。   麦格教授则狠狠瞪了她一眼。   “谢谢,孩子们,谢谢你们的掌声。”   她那张可掬的笑脸显得虚假冰冷,嗲声嗲气的像个小姑娘一样,时不时带出气音。“能回到霍格沃茨简直太好了。看到你们这些愉快的小脸蛋儿望着我,太好了!”   愉快的小脸蛋…   赫敏不能理解,她是在哄四五岁的小孩吗?   “我太迫切,太想认识你们了!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对吗?”   学生们开始互相交换目光——尤其是格兰芬多的坏小子坏姑娘们。   好朋友?   和孩子做朋友那一套?   她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交叉双手。下面一段话,她似乎背得很熟。   “魔法部一向认为,教育年轻巫师是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你们与生俱来的一些宝贵天赋,如果不在认真细致的指导下得到培养和锻炼,可能会毫无结果——嗯…一事无成?”   “魔法世界独有的古老技艺必须代代相传,否则很容易消失殆尽。我们祖先积累下的珍贵魔法知识宝库,必须由那些有幸从事「高贵」教育职业的人呢对它们加以保护、补充和完善。”   从这儿开始罗恩就完全听不懂了。他低下头,跟一手一个的鸡腿作斗争。   乌姆里奇教授停顿了一阵儿,仿佛是想给众人消化的时间。她朝其他在座的老师点点头,没人搭理她。   “霍格沃茨的历届校长,在背负、管理这所历史名校的重任时都有所创新,这是应该且必要的。因为不进步,就停滞,就衰败。然而,为进步而进步的做法绝不应当受到鼓励——我们的传统千锤百炼,不需要拙劣的修正。要想达到平衡,在旧与新之间,在恒与变之间,在传统与创新之间…”   阿。   好烦。   哈莉托着腮,漫无目的的放纵自己已经有些游离的视线。她瞄着若有所思的赫敏,越过吃个不停的罗恩,视线飘阿飘的,飘到了斯莱特林的餐桌上。   和德拉科妮看了个对脸。   白孔雀小姐看起来也无聊透顶。她手心儿里藏着巴掌大的小镜子,左瞧右瞧,观察自己今日的妆容。然后,‘啪’地合上,无声无息的说了句话,又白了她一眼。   ‘你姐姐完蛋了。’   发现哈莉没接招,德拉科妮又说:‘她不会想灰溜溜的跑掉吧。’   …所以,你是在问她会不会离开么。   哈莉笑了。   德拉科妮:‘…神经病。’   哈莉的注意力逐渐涣散,配合着台上喋喋不休的无聊讲话,神志悄然散成一团捉不到的雾,绕着大脑浮想联翩。   食死徒,黑魔王,使用古怪法术的男人威廉。   他们会做什么?   想办法杀死自己,毁掉霍格沃茨?   或者…   对准魔法界最显眼、也是权柄最重的地方,魔法部?   除开姐姐的保护,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因为有些变化取得了好的效果,而另一些变化到适当的时候就会被发现是决策失误;同时,有些旧习.惯将被保留,这是无可厚非的;而有些习.惯已经陈旧过时,就必须抛弃——让我们不断前进,进入一个开明、高效、合乎情理的新时代,坚决保持应该保持的,完善需要完善的,摒弃那些我们应该禁止的。”   通篇废话。   邓布利多带头鼓掌,其他教师跟着——学生们也只好象征性的拍了几下。   罗恩抹抹嘴:“她是怎么把一句‘困了就得睡觉’的常识拆成这么长的演讲?”   赫敏摇头:“里面透露的意思很明显了。”   “什、什么…?”   “为进步而进步的做法绝不应当鼓励、摒弃那些我们应禁止的——我想教授们应该都听出来了。”   罗恩有点不耐烦:“拜托你别绕了,万事通大人。”   赫敏对罗恩的智商一点希望都不报。她扭头对着哈莉说道:“魔法部开始干预霍格沃茨了…哈莉,邓布利多教授这几天消失,应该去了魔法部吧?”   “对。”哈莉点头,“因为上次我被食死徒袭击了,邓布利多教授想要说服康奈利·福吉部长,让他承认黑魔王的归来。”   赫敏:“原来如…等等,什么袭击——?!”   “哈莉你…什么时候发生的?天哪!你还好吗?” Chapter161 课上   且不说赫敏事后是如何掐着脖子逼问哈莉的,乌姆里奇的到来让霍格沃茨出现了一丝改变——或者说裂痕。她抱着某些目的而来,给她勇气的除了康奈利·福吉,还有一个更让人意外的家伙。   伊莫顿的离去。   没错,哈莉·波特的后台消失了。   这个法力高超的男巫不知道跑哪去,把这可怜、孤零零的孩子扔在霍格沃茨——康奈利·福吉和乌姆里奇得出的判断都很一致:要么,她,这孩子不得宠了。要么,谢天谢地,那个男巫死在什么地方了。   ——否则,哈莉被食死徒追杀一路,并没见他的影子?   事发后那么久,他没出现过。   不管失宠还是死亡,康奈利·福吉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让人害怕的家伙——不再是魔法部的威胁。   那么…   哈莉·波特,邓布利多,霍格沃茨。   邓布利多旺盛的权力欲惹恼了这位老部长,他得开始还击。   “很好,孩子们。看来你们今天都挺有精神。”   在学生走进教室时,乌姆里奇已经坐在那儿了。她穿着和昨天相同的袍子(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头顶别着大花的黑色蝴蝶结。   就越来越像癞蛤蟆。   她盯着默不作声的小巫师,等他们坐好后才施施然开口:“同学们,下午好。”   稀稀拉拉的回答。   “啧。这可不行,我希望你们齐整整的回答我:‘下午好,乌姆里奇教授’,这并不难,再来一遍?”乌姆里奇笑吟吟的歪着头,“同学们,下午好。”   “下午好,乌姆里奇教授!”   孩子是最不可控,也是最好控制的。   “真不错。”她嗲声嗲气,脸上露出一抹孩子般的笑容:“快,收起你们的魔杖,拿出羽毛笔——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不上它了。”   本来,黑魔法防御课在教室里上就很让学生郁闷了,现在听到‘用不上魔杖’,有些不甘心的小巫师低着头开始交头接耳。   乌姆里奇从粉色的提包里拿出自己那根短魔杖挥了挥,黑板上很快出现了两行字。   「黑魔法防御术」   「回归基本原理」   “你们学的完全不成体系,断断续续的错误教学——”说到错误,她脸上流露出一看就是故意的‘惊讶’,就好像头一次听说。“我在魔法部的时候,听你们亲爱的校长先生提过一嘴。不敢置信,现在这个年代竟然还有粗鲁如野蛮人一样的姑娘,而你们,就任由她带领,齐齐走向野蛮?”   她在说…   森月纱?   赫敏不耐烦,把手举的老高。   “哦…这位…”   “我是赫敏·格兰杰。森月纱教授教给我们的东西很有用,乌姆里奇女士。”   “叫我‘教授’,孩子。”乌姆里奇维持着脸上标准的笑容打量赫敏:“有用?什么叫——有用?跑步吗?O.W.L.s可不考跑步。”   赫敏争辩:“可我们的身体的确变好了。”   “是啊是啊,身体变好了。”乌姆里奇点点头,“你知道吗?格兰杰小姐,巫师远超麻瓜的地方在这里。”她弯曲肥呼呼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野蛮人才学那些东西,跑、跳、向彼此挥拳——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我们有魔杖,对吧?”   “可当没有魔杖的时候呢?”   “你们现在不必考虑那种情况,孩子。”   赫敏还想说什么,乌姆里奇的脸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只好气哼哼的坐下。   “来吧,翻开你们的《魔法防御理论》,对,写着威尔伯特著,翻开,第五页,读一读入门最基础的。”   哈莉随手翻了几次——里面给出的文字枯燥又单调,打着‘基础理论’的名头,却完全没有一行字有关‘防御’。这本厚厚的书里到处充斥着作者对于自己的吹捧和魔法部的赞美——譬如现任的某位老部长。   而极少部分和魔咒相关的,也只是一带而过:提及两三场战斗,用十分华丽的辞藻描绘出英勇无畏的魔法部要员,顺便踩了几脚当时未能出现在那儿的邓布利多。   这就是‘防御理论’?魔法防御理论?   赫敏当然也翻了一遍。   她又把手高高的举起来了——乌姆里奇教授不怎么理她,眼神坚定的盯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过了几分钟,越来越多人发现赫敏和乌姆里奇的举动。   她高高举着手,讲台上的人看也不看。   后来,班里几乎所有人都注视起赫敏,这让乌姆里奇没法在僵持下去。   她扭过头,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才刚看见举手一样。“…亲爱的?你对这章内容有什么疑问吗?”   “不是这章,教授。”   “那真可惜,现在毕竟是上课时间。”乌姆里奇挤出僵硬的笑容:“你的问题可以下课谈。”   “我对你的课程目标有疑问,教授。”   乌姆里奇挑了挑眉。她注视着这位敢于当着全班人质疑自己的女孩:“我认为防御理论已经把我所有课程的目标说的清清楚楚。你应该好好看书,格兰杰小姐。”   “里面并没有提到防御咒的具体使用方法和实战时的操作,教授。”   乌姆里奇轻笑:“使用?啧啧,我想不到你们在哪需要使防御咒…霍格沃茨里会遭到攻击?”   罗恩插嘴:“我们总能使用——”   “你叫什么?”   “韦斯莱。”   “举手,韦斯莱,在我的课上,必须举手。”   罗恩无奈的举起右手,然而乌姆里奇并没搭理他。女人盯着不罢休的赫敏,笑容越来越大:“看来你的问题不少,格兰杰小姐。”   “似乎,”赫敏故意学着德拉科妮的嘴脸,一副挑衅的模样:“或许,大概,有没有一种可能,黑魔法防御课的目的就是教会我们如何抵御黑魔法?教授,如果不能使魔杖,我们难道要靠这本…这本…”   “我想你恐怕没资格判断一门课程的好坏,更没资格对足以被称为‘教授’的我指手画脚,对吧?”乌姆里奇歪着头。看得出来她有点生气了——为了保持如一的笑容,嘴角开始抽抖。   “我得让你们以一种安全的、没有风险的方式学防御咒。”   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插嘴:“那也不必完全——”   “举手!举手发言!”   没规矩。 Chapter162 外面有个啥   乌姆里奇环视周围的学生,怒火在胸中越燃越旺。她攥着拳,像个矮胖的大头粉钉子一样杵在原地,抻着脖子朝孩子们喊。   “我不认为你们在学校里会受到什么攻击,更何况,根据魔法部的指示,小巫师不必掌握那么多…”   “可我们总得用魔杖!”   “你没有举手,孩子。”   赫敏再次把手举高,乌姆里奇却慢吞吞的把头转走了…   小狮子第一次想骂脏话。   这时,终于有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抓到了重点。他没有举手提问,藏在此起彼伏的杂音中喊了一句。   “所以只掌握理论的我们,第一次施咒只能在考试时?”   乌姆里奇那张虚假的脸笑意更盛。她翻转手掌,让学生们安静下来,然后说道:“我重复过很多遍了,只要你们把理论学的非常扎实——”她盯着赫敏:“完全不必留恋野蛮的老师…事实上我认为她没有资格任教。霍格沃茨的这一任校长有些地方做得出格,魔法部很清楚。这都是康奈利·福吉部长对邓布利多先生的宽容…”   学什么无所谓,哈莉自己有魔法部的魔咒百科。问题是她多次提及森月纱…   这就让小萝莉不高兴了。   她举起手。   “嗯?波特小姐?我刚才想说很久了,你能把兜帽摘下来吗?”   哈莉站起来,摘掉帽子,露出散乱的黑发:“森月纱教授并不是您口中的野蛮人…魔咒,巫师们的法术,使用者也并非像您说的那么聪明,教授。”   仿佛较劲一样,乌姆里奇猛地从座椅里起身,胖脚踩着黑尖头高跟鞋嘎达嘎达向她走来。“我认为她是。”站到哈莉面前,低下头,笑容里含着讥讽:“我认为她是,她就是。波特小姐,”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没了他人的帮助,你应该时刻注意跟我说话的方式了。”   她说完,迅速退开,转向周围的学生:“你们用不到,用不到那些。孩子们,无论是霍格沃茨还是外面的世界——在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先生的带领下,我们正处于难得的和平时期。别像某个老家伙一样成天警惕到神经质,外面能有什么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   哈莉抿抿嘴唇,声音很轻:   “假如,您能为刚才污蔑森月纱教授的话表达歉意,我就不告诉他们外面有什么。好吗?”   “道歉?你在跟我开玩笑,波特。”   “好吧,外面有个伏地魔。”   一片哗然。   “安静——安静!!”   乌姆里奇再也保持不住那副虚伪的笑容,气急败坏的女人露出可怕的表情。   “格兰芬多扣十分,波特小姐。”   她转过身,对寂静一片的学生们说道:“胡言乱语,完全是瞎话。哈莉·波特到底是什么人,孩子们,你们只要留意《预言家日报》就清楚了。她满口谎言,总喜欢引人注目。”   女人瞥了眼完全没有还口意思的姑娘——她就只闷闷的低着头,漂亮的墨绿色眼睛盯着地面发呆。   真…   可怜。   她强忍着得意的情绪,向孩子们解释:“也许你们中有人看了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看到了从阿兹卡班逃脱的罪犯——我想波特小姐编造谎言的灵感就是从这儿得来的吧?丽塔·斯基特小姐说你是个说谎不眨眼的姑娘,我当时还认为不太可能呢。”   乌姆里奇很是怜悯的看着她,在发现斯莱特林的学生脸上渐渐出现赞同之色后,她翘着头,嘎达嘎达走到那边去了。   “阿兹卡班的罪犯不值一提,孩子们。你们得相信傲罗的能耐,也许就在我们说话这会,邪恶的家伙们已经落网了。”   德拉科妮满眼恶意的盯着‘罚站’的哈莉,在和乌姆里奇对视时又变成了崇拜的模样——她讨厌哈莉·波特。   不过……   也同样讨厌这只老蛤蟆。   她竟敢那么说森月纱。   德拉科妮笑着打发走乌姆里奇的视线后,悄悄低了头。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不屑。   一个魔法部来的混血杂种而已。   想攀扯成年纯血很难,年幼的倒简单不少?   蠢货。   看来,父亲的判断没错,魔法部要对霍格沃茨动手了。   森月纱…   她有没有事?   并非所有人如她一样。大多数,大多数巫师家庭出身的,还是挺喜欢《预言家日报》,也很相信这家‘媒体’。在开学前他们就被父母叮嘱过:没必要的情况下,尽量少跟哈莉·波特接触。   特别家里是男孩的,父母就说的更多。   ——哈莉本身也不合群,平时打招呼什么的,谁能看出彼此心里所想呢?   乌姆里奇等于踢爆了这件事,将对森月纱的矛盾转移到哈莉·波特身上。   “波特小姐,你现在仍坚持让我道歉吗?”   虚伪变成了趾高气昂。乌姆里奇做作的捏着手指,晃晃悠悠的再次来到哈莉附近。赫敏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口,朝哈莉摇了摇头。   “我坚持,乌姆里奇教授。”哈莉把下唇咬出一条短小的唇线,尽力瞪大了眼睛。“因为您说得不对。”   “很好。”   “今晚八点,我希望在我的办公室里见到你。”   课还是得继续,赫敏可一点也不想听。她担忧的看着心不在焉的‘笨蛋’,凑过去给她出主意:“我们得跟森月纱教授…谁知道她把你骗过去会干什么。看样子可气得不轻。”   哈莉摇头。   “别犟了,笨蛋。万一体罚你…”   还是摇头。   赫敏无意识的摆弄着手里的羽毛笔,在那本《魔法防御理论》上划来划去,焦虑的两根平直的眉毛都要斜着凑在一起了。   她想会,咬了咬牙,小声说:“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她总不能体罚我们两个是吧?要么再叫上罗恩,还有…”   “赫敏。”   哈莉打断她的话,抬起脸,定格般的神情中流露出极为不真实的漠然感。   “不要告诉姐姐。”   “哈莉…”   “你知道的。她现在是‘教授’,姐姐只是个‘住客’。”   “所以我们更应该…”   “别担心,她总不能真打我。” Chapter163 灰烬   乌姆里奇当然不能真揍哈莉·波特,那多粗鲁。   她给了她一根笔。   热着茶的小瓷壶咕噜咕噜冒着蒸汽,房间充满了类似饼干的甜味。办公桌上摆着一座老式座钟,两掌来高;教案整整齐齐在另一侧。墙壁上一盘盘小碟子里印着各式姿态的猫咪,在哈莉进来的时候凶狠的呵着。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办公室。   照森月纱的话说,有些人年纪大了开始喜欢粉色,是因为怀念曾经粉粉嫩嫩的自己——粉粉嫩嫩的…自己…是形容词吗?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咔哒咔哒的摆锤晃出机械响。   “来,亲爱的。”   乌姆里奇似乎没有其他表情。每一次在课上或课下见到她,女人都是这幅笑吟吟的样:同时说着让人愤怒的话。   “我可不吃你那套。”   哈莉默默拉开椅子坐下。   “我们得谈谈,波特小姐。你好像对我有点什么误会?”   哈莉只想让她停止在校园里传播有关姐姐的坏话。   “那可不行。我有责任——这到时候得汇报给部长呢。说说她?我还没工夫去找那个森月纱,听说她住在校董赞助的房间里?”   哈莉扯弄着手指,垂着头。   “我听说——她对你们…嗯,还有格兰杰,‘格外’关照?”乌姆里奇笑意更浓了:“真可怕,一个年龄不大的‘教授’,两个还是孩子的女孩…你们…”   哈莉忽然出声:“乌姆里奇教授。”她打断道:“您不能这样说她。”   “我当然能啦,小坏种。”对方极为夸张的笑了起来:“你这个又坏又蠢的姑娘,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女人十分优雅的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黄不拉几的茶水:“后台离你而去,让我猜猜…你不会还指望邓布利多吧?啊,的确,大难不死,大名鼎鼎——你和那个老东西就靠它来糊弄大家,是吗?”   不…   不正确的。   名声没让她得到任何便利。   “告诉我,波特小姐。那个森月纱到底从哪儿来的?她和邓布利多什么关系?邓布利多…私下里有跟你讨论过关于魔法部的事儿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   “森月纱,米勒娃·麦格,还有邓布利多…告诉我,波特小姐。”   哈莉摇头。   “别骗我。”   可她真不知道。   乌姆里奇所怀疑的,‘邓布利多正在霍格沃茨里安插自己的人手’——这种事压根不会发生。以邓布利多教授的人望,还用‘安插’?   至于姐姐的来历…   那是即便她死掉也不能讲的秘密。   “哦,看来你确实知道点儿什么?”乌姆里奇拉开抽屉,解开小绒布包,抽出一只笔。   看起来很普通的。   “对于你的隐瞒和课堂上的顶撞,坏种小姐,你得在我这儿写一阵子了。”   乌姆里奇把笔交给哈莉,从桌角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小沓纸:“就写,‘我是个不诚实的坏种’,怎么样?”女人笑眯眯的看着她,眼底冰凉。   “我…”   “写,我说的。”她抖着双颊的赘肉,如同麻瓜传闻中真真正正的森林老巫婆一样,散发着恐怖和强有力的压迫感。   ——这种逼迫形式的对话她用的很熟练。   “照我说的写,否则,我会关你一个星期的禁闭——关于那个森月纱…东方婊子,我很快就会给她好看。你想我找她的麻烦吗?”   哈莉小小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最终,还是接过了笔。   “墨水…”   “你不需要墨水,哈莉。你是个不诚实的坏种。”   恶念浓郁的近乎以最明显的形态表达着它的狰狞。而字迹出现在纸上的下一刻,她的左手背忽然生出撕裂般的疼痛感!   痛…   剧痛。   像是拿一把并不锋利的钝刀反复割开了皮肤。   乌姆里奇饶有兴致的托着脸看她:白嫩的如同剥了壳鸡蛋的小手,此时却出现了一行鲜血淋漓的丑陋疤痕——我是个不诚实的坏种。   哈…   ——我是个不诚实的坏种。   第二遍覆盖在同样的地方:这使原本清晰的血痕开始模糊不清,而第三、第四,第无数遍后,字迹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模糊的烂疮。   这种一念人生一念人死的权欲感…   她不怕它越来越重,只生怕摆弄起来不呼呼作响呢。   “别偷懒,波特。到时间,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永不停歇的笔尖,永不停歇的疤痕。   被保养的就像抽去骨头般柔软的手上,一片类似焦痕的黑疮和周围养尊处优的皮肤毫不相称的生在那儿。   “邓布利多和那个小婊子私下到底在搞什么鬼…”   乌姆里奇背着手转身,欣赏着墙壁上一幅幅挂画。   哈莉的笔尖一顿,瞄了眼桌上冒热气的阔口茶杯。   “…早晚会被我抓住尾巴…到时候,我就把她送进阿兹卡班…”   乳白色的蒸雾拧成一根细细的绳,蜿蜒而上。   “你们这些臭虫…”   散发着腻人的甜味。   “不知道感恩的臭虫…”   杯面是正粉色,杯口鎏了一圈金。   “我总能抓到她的马脚…”   内壁是普通的瓷白,茶面假如被滴进无色的液体,最多推出两三圈声音不大的波痕。   乌姆里奇逗弄了一会墙壁挂画上的瘪脸猫,在它极其不耐烦的‘喵’的一声跳下高脚凳逃跑后才心满意足的转回来。她看了眼默默写字的哈莉,又翘起兰花指,转了转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的位置,勾起茶杯,一饮而尽。   “谁也别想骗我,谁也不能…”   “谁都…”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灼热感顺着胃一直往上翻涌——食道和喉咙,往上,往上钻进大脑。   滚烫如岩浆的液体没有停歇,反而‘砰’地一声炸响,扩散到她的全身。   乌姆里奇头重脚轻。   她下意识想要扶住桌子,拿起魔杖,想要扑上去抓哈莉。   可女孩早就远远躲开了。   她紧靠墙壁,抿着嘴,妖异的绿眼睛漠视着脸色涨红的女人。   ——看她扼住自己的喉咙,看她由红变紫。看她像只脱水的鱼,张大嘴呼吸着越来越少的空气。   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接着,她自燃了。   一捧橘红色的火焰从她身体的毛孔中喷薄而出,在短短几秒内,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仿佛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轰轰烈烈的点燃了自己的血液、毛发、肌肉、皮肤、骨骼…   还有耐烧的珍珠项链。   “荷——”   奇特的火焰烧柴般将人烫的噼啪作响,可周围的桌椅与纸张却完全不受影响——热浪只是吹开了一些。易燃的木板与丝绸桌布,窗帘,头顶的挂饰。火焰仿佛处于另一个空间,死死咬住它体内的女人,漠视着周遭的一切。   “哈——莉——!”   她惨叫哀嚎着像团有生命的烈焰,一步步朝着墙角的女孩走去,但,还离得很远很远…   寡言的火焰用独属于自己的方式阅读着女人,一页页沉默着翻过。   令人心神宁静的钟锤左右摇着。   咔哒,咔哒。   安静的屋子里,一边是笑容诡谲的学生,一边是早已无声的火把。   “燃烧…”   “你在燃烧,教授。”少女蹲在角落,火光将她的脸儿烤的发烫。   房间越来越亮,越来越热。随后,又仿佛被投入盛满水的闷罐,不待人反应便呼啦一声熄灭——骨骼成了焦粉扑簌簌下落,垒一捧极细的灰。   温度终于不再上升了。   哈莉站起来,磕了磕皮鞋尖,来到窗子前,把玻璃窗推开。   夏日晚风愉快的带走了粉渣,也卷走了瞭望夜空岩灰云层的少女如雀鸟一般空灵快活的自言自语。   为了灿灿黄金而交易出的秘密,在不久后折返而来,取走了交易人的性命。   “晚安,乌姆里奇教授。” Chapter164 天使的孩子是魔鬼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失踪了。   在她的办公室里。   这事可不小——魔法部派任的高级副部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失踪,在号称安全的霍格沃茨里。   邓布利多难辞其咎。   所有教授都聚集在房间里,无数道魔咒点亮又熄灭。   没有黑魔法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乌姆里奇女士总不能是一只鸟类阿尼马格斯打开窗自己飞走了吧。”   哈莉站在角落。   在邓布利多和麦格对话时,她发现斯内普一直以某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就算答话,那双阴鸷的眸子也不曾挪开。   “我没看出有其他人施咒的痕迹。西弗勒斯,有可以做到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魔药么。”邓布利多摆弄着她的抽屉,拉开又推进去时随口问。   “…没有。”斯内普盯着哈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那些…早…就失传了…邓布利多。”   老校长一副苦瓜脸,起身看着周围的教授们。   “我又得去一趟魔法部了…希望我们的乌姆里奇女士是自己离开的。”他推了推镜片,打量角落里的姑娘:“哈莉,你发现什么了吗?”   哈莉摇了摇头。   “昨天,我离开前,乌姆里奇女士正在写信。”   “她有什么异常吗?”   还是摇头。   “好吧…好吧。”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最近的事情越来越脱出他的掌控了。假如食死徒能够潜入霍格沃茨,又为什么来杀一个魔法部的要员?嫁祸?   如果是嫁祸,怎么不留下‘嫁祸’的痕迹?   假如是别人…   邓布利多瞟了一眼哈莉——正巧斯内普迈腿转身,长长的黑袍挡住了老校长的视线。他冷着脸,薅住哈莉的领子,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我…得跟她谈谈…邓布利多。关于某个无法无天的小姐在我的课上睡觉的问题…你知道,有她姐姐,我很难逮到她一次…”   邓布利多耸肩:“只要你确定跟魔药无关就行,西弗勒斯,去忙吧。”   斯内普微不可查的向周围教授颔首,揪着跌跌撞撞的哈莉离开办公室。   …………   ……   魔药学教授的房间常年都有股刺鼻的气味。   不知道使用它的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一罐罐泡在黄色液体里的器官标本铺满了三面墙,阴森森的烛火,风干的动物头颅与利爪,冷飕飕的风顺着架子上的缝隙吹出呜呜的哨声。   关上门后,办公室才安静下来。   煮上草药,不用做它途,只为了能让室内香起来。   黑黢黢的坩埚,泛白的滚水,咕噜作响又炸开的泡子,升腾的白色烟雾。   甜丝丝的香气。   西弗勒斯·斯内普像一个终年立在教堂之上的石像鬼,有着嵌合体般丑陋的狮鹫或女妖的特征,在暴雨时吐水,炎日间沉默。神明把它们钉死在教堂之上,让这些丑陋又吓人的东西保护祂的神圣之所,自愿或不自愿,非信仰于此的普通人说不清,只看个热闹。   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不用守护建筑。   他守护的是自己内心的神圣之所——今天之后,他还会这样认为吗?   丑陋的石像鬼,夜色下的吸血蝠。   魔药大师。   咕嘟咕嘟咕嘟…   他把细长的搅拌勺从翻滚的水里拿出来,在坩埚壁上敲了几下,发出叮叮的声音。然后,又用整块细腻干净的绸布,像注视情人般小心翼翼的擦干它。   很慢很慢。   最后,放回原处。   这一锅气味好闻的魔药就煮好了。   火焰会缓缓熄灭,而随着温度下降,渐浓的甜味也会一点点变淡。   “如果不是有些人太娇贵,我不会花时间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黑蝙蝠找了块半湿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拭手指,哈莉就坐在不远处,办公桌的另一头,高椅上,晃着两条腿。   妖异的翠色双眸,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乖巧。   她讨厌这里又臭又刺鼻的气味,所以…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斯内普拉开椅子坐下,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波特小姐,你的胆子大的惊人。”   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哈莉没回答,托着腮,嗓子里哼着调子古怪的歌谣片段。   看他。   幻影不着痕迹的与女孩的脸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莉莉…   斯内普皱了皱眉,换了个称呼:“你不会想让我把你交给邓布利多吧。哈莉,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那个东西。”   男人有些焦虑的做出习.惯性的小动作:手掌藏在袖口里,轻轻敲击桌面。   没错,他撒谎了。   如邓布利多所猜测,的确有一种很古老的魔药能致人死亡,并且,不留一丝痕迹。   这恶毒的配方早在很久以前就销匿于历史之中,而用加密魔文撰写的手书记录更属于魔法部的最高保密等级——在神秘事物司里,由那些缄默人看守。   苛刻的条件:天赋绝顶的魔药大师,鲜少流传的配方,以及,魔药制成后给制药人带来的恶毒诅咒。   “燃烧?”   斯内普试探性的说了个名字。   哈莉一愣。   “斯内普教授?”   男人看着娇艳如水仙的女孩,看她打量自己的那双熟悉的瞳孔。   “被分到格兰芬多的确没错,”他半讽刺的抽了抽嘴角:“你和那群先行动在思考的小巨怪差别不大了。”   哈莉看着眼前嶙峋苍白的男人,“…是的,燃烧魔药,教授。”   男人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之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从哪看到的?!”   赫拉给她的资料里。   斯内普心里发慌,失控的感觉陡然浮现。   “你知道‘燃烧’是什么?你知道做它的代价…”   “我知道,教授。”哈莉歪了歪头,透亮的眸子里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可我必须得做。”   「魔药:燃烧」   一种极为特殊的魔药。   它无法被魔咒侦测,不能被法术回溯,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留下痕迹——简单直接的暗杀魔药:就算明知死者死于‘燃烧’,那时候的巫师也没办法找到凶手。   当然,现在也是。   所以每一任执政者都会收紧已知的燃烧制作素材。   哈莉·波特,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得杀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女士。”   女孩坦白的话就像燃烧魔药一样,呼地一下点燃了屋内的空气。骤热的气流向上翻滚,吹起桌上写了一半的旧纸。   “你…”   “因为她很可能会和姐姐过不去。”哈莉说话时的表情和年龄相符,‘杀人’就和‘我喜欢吃巧克力饼干’一样轻巧。“她不会善罢甘休,我要怎么才能让她闭嘴、又怎么样让她不妨碍到姐姐呢?”   斯内普想让她滚出自己的办公室,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错过这一次谈话,眼前状若乖巧却几近半疯的学生还会做出什么事。   “只是因为这个?”斯内普抱起手,做出防御性的姿态。他阴鸷的盯着那个女孩。现在,他终于看明白了:她和莉莉·伊万斯完全不一样。   只是眼睛相似而已。   莉莉是天使,是夏日草坪上空绽放的焰火,是他寂寞的无数个日夜中找不到的不歇的虫鸣。   而他所留恋的人,却生出了一只魔鬼。   “‘只是因为这个’?”哈莉眨眨眼睛:“‘只是’?”摇头:“斯内普教授,你不明白的。”她把两只手放到桌面上,长筒袜下的小黑皮鞋一晃一晃的。   “姐姐很重要。”   稚嫩的笑容在斯内普的视线里逐渐扭曲。   “我不会让乌姆里奇女士给她添麻烦。”   斯内普嗓子发干。   索命咒需要施咒者调动内心极端的情绪,可魔药不需要。   只要…制它的人能付得起代价。   哈莉·波特…   这孩子已经半疯了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Chapter165 治疗与骄傲傲娇   「魔药:燃烧」   制作这种魔药会被诅咒。   每一次。   当成药后,制药人会陷入如烈焰般灼烧的痛苦之中,一寸一寸的肌肤,每一根血管,眼球,内脏,包括大脑与灵魂——每个月的那天都如此。   和饮用人的区别只在于制药者并不会死。   也就是说,一个天赋卓绝的魔药大师,在材料充足的情况下,理论上可以制作三十副‘燃烧’。   然后,她余下的人生就会变成永恒的火狱,每时每刻受尽折磨。   ——这代价的确配得上‘燃烧’的功效:无痕杀人,难以防备。无法侦测,不能追溯。比起索命咒,它更诡异、隐蔽。   甚至都不需要魔杖。   西弗勒斯·斯内普看着眼前杀人后却若无其事的女孩。   她的眼睛里有雾。   药根点燃,搅拌粘稠后升起的浅绿色烟绿。藻色的湖里投着巨大的阴影,游弋压塌水蔓,无声息又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着。   那道幻影逐渐凝实。   不是莉莉·伊万斯的样貌。   是…森月纱。   如出一辙的笑容。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恐惧——那种阴柔恶毒不像毒蛇攀上皮肤而起的鸡皮疙瘩,她像一潭很久都没人踏足过的湖。   枯败的叶片落在上面,混浊的淤泥,昆虫的尸体和蛛网。   湖面下沉睡着畸形的鲸。   咕嘟咕嘟声渐弱,坩埚里的魔药冒着袅袅白烟,甜味消散在空气中。   两个人沉默许久…   “你认为我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   冷厉的蝙蝠收拢翅膀,扭过头讥讽:“你为了她倒什么都能做。”他盯着哈莉,眼底阴沉:“你以为我会帮你…帮你遮掩?”斯内普‘哈’了一声,大步带风的迈到哈莉面前,俯下身一脸严肃的看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你的自大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   跟那泓熟悉的绿色对视几秒,他又迅速挪开了视线。转身,若无其事的把坩埚里的药渣倒掉。   “你完成了一个让自己顺利进入阿兹卡班的计划,哈莉·波特。你调配出了燃烧,你认为杀掉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后,魔法部的傲罗找不到线索。你在邓布利多的眼皮下做这些,你会让很多人失望。”   是阿。   但不关我的事。   她对姐姐有威胁,所以得死。   “真想让那些为你而死的人听听你现在的话。”   斯内普说完,哈莉沉默了。   她想到了蒂芙尼,朵因,扎尔斯和曼尼。   想到了表情狰狞,死死握过她手腕的薇薇安女士。   为数不多的情绪在折磨着这个身体痛苦灵魂同样痛苦的女孩,它灼烧着她的大脑和心脏。   ——懊恼之色在背朝她的男人脸上一闪而逝。   他擦了擦手指,岔开话题:   “你知道阿兹卡班里有什么吗?”他在恫吓她,张开的黑袍与阴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那里有数不清的摄魂怪。被投入狱的罪犯会终日与恐惧为伍,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在大海之上——没人能来救你,你的姐姐,你的格兰芬多的那些蠢朋友——你会从霍格沃茨里突然消失,而她们也只能从报纸上得到有关你的只言片语。”   “波特小姐,我真想问问你:在下决定之前,你动脑子了吗?随身携带这么危险的魔药,只为在某天突然灌进一个惹你心烦的人的嘴巴里?有备无患?”   斯内普阴沉的盯着她,话越说越重——可哈莉也越来越疑惑。   从另一个角度听的话,怎么都有种…   有种…   恨铁不成钢的…   父亲的感觉?   她不清楚自己的脑瓜到底出没出错,可…就很像?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帮她欺骗了邓布利多,把她揪到房间里,只为了…   恐吓她?   “…没有浴室,得不到休息,耳边除了海浪声就只剩犯人们此起彼伏的哀嚎与狂笑…”   西弗勒斯·斯内普点燃了几根更为明亮的蜡烛。   “你的名声不再响亮,或者说,另一种程度上的响亮。”   他一边慢吞吞的说,手下的动作却十分利落。湿润的植物须根碾出汁液,几条长长的昆虫腿切碎,提出一口新的坩埚放好。   “‘燃烧’不会留下证据。”   “是啊,就你聪明,小姐。”斯内普停下手,瞪了她一眼:“独特的死法,而霍格沃茨里有动机和能力的只有两个人:阿不思·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莉不知从哪抽出了魔杖,邦邦邦的敲着蜡烛。敲得细长的火焰左摇右摆。“…教授怎么办。”   老蝙蝠嘲讽意味更浓了:“你竟然还会担心我,可真令人感动。”   “没准我说的‘教授’是指邓布利多。”   斯内普一哽。   这糟心的噎人方式太熟悉。   很多年前,某个伊万斯小姐就时常这么跟自己说话…   男人忙着手里的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你真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斯内普声音很轻,几乎快要被刀刃碰撞板子的声音盖住:“呵,像巨怪一样直线思考的脑袋…”   斯内普瞥着哈莉手背那片焦黑丑陋的疮,顺着手指,看见了她的魔杖。   视线停顿,闷闷哼了几声:“那个老东西真是看走眼了…一个被金合欢木魔杖选择的主人,怎么可能是善良的…”斯内普把碎屑扫到一旁,加水,点燃火焰。   哈莉漫无目的挥舞魔杖,操纵着半空中的纸片飞来飞去:“那是她应得的。她可以惩罚我,却不应该诋毁姐姐。”   “你在你口中的‘姐姐’面前,可比现在乖巧多了。”   “…因为我还不确定姐姐喜不喜欢。”哈莉揉揉鼻子,一抖手腕,半空中的纸片呼啦一声被烧成了一捧灰烬,纷纷而落。她有些烦恼:“太多我不清楚的事了…”   坩埚在文火中缓缓升腾起烟波蓝般的雾气,男人如同水波中的撑船者,安静伫立在雾中,怔怔凝视着翻腾的魔药。   “你会和她离开。”   “是的,教授。”   “我…没理解错…的话…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应该。”   斯内普停顿了几秒。“…那你得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魔药可帮不上她什么。你的‘姐姐’比你想象的要有力量的多。假如真有‘其他世界’——你觉得在那还能找到魔药材料?你还不够出色,小姐。”   “…谢谢,教授。”   两个人没再说话,房间里只有咕嘟咕嘟的沸水声与时不时咚咚咚的捣药声。   一个是遁入黑夜的枯瘦影子,善恶莫测的蝙蝠。   一个是生于淤泥的剧毒水仙,灵魂畸形的怪物。   不知名的魔药花掉了整整两个小时,在晚霞色被装入水滴状的玻璃瓶内后,乳白色的烟雾也‘嗤’一声被男人掐灭。   他摇着滚烫的瓶子,走到椅子前,把打瞌睡的女孩捏出鸭子嘴。   倾斜瓶身,一股脑都倒了进去。   咕嘟咕嘟。   喝完,斯内普幽幽的瞥了眼抹嘴的姑娘,似乎对她的不反抗很满意。   哼。   “这是…”   “消除恶咒的净化药剂。混合型。”操心的教授撸起袖子开始收拾残局:“祛除诅咒,还能压制本月因为您‘天才之举’而将在体内爆发的魔火。真可怜那些被你买来的书,它们知道读自己的人是个傻瓜吗?”   哈莉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她抬起左手,手背上的黑疮悄然褪去,炽烤大脑、心脏与身体的灼痛感无影无踪。   “你最好祈祷这件事不会给我造成太多麻烦,否则我就把你交给魔法部。”对方仍色厉内荏的展示着自己毫无作用的毒牙:“摄魂怪可没那么好说话了,哈莉·波特。”   “…我会说一切都是我做的。”   斯内普斜了她一眼。“到时候全魔法界都知道我教出来了个天才。波特小姐,闭上你的嘴巴,回去睡觉。”   斯内普再次揪住哈莉的领子,把她从椅子里拽出来,粗暴的推了一把,将她扔出办公室。“滚吧。”   砰。   狠狠摔上门。 Chapter166 自由,车厢,姑娘   对于乌姆里奇的失踪,学生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她只是突然有事离开,有人觉得是霍格沃茨里藏着的幽灵吓死了她;一些小阴谋家(斯莱特林)揣测或许乌姆里奇的到来和邓布利多有关,是这个表面光鲜暗地邪恶的巫师杀死了出自他们学院的伟大女士——还有诋毁说可能戈德里克复活,用格兰芬多的宝剑刺死了她。   行了吧。   就算清理门户也该是萨拉查·斯莱特林。   那个粉嘟嘟成天冒充少女的癞蛤蟆可用不着戈德里克复活。   总而言之,很多不着调的言论漫天乱飞,其中也夹杂着不少有关哈莉·波特的传言:毕竟,她是已知最后一位见到乌姆里奇的人。   ‘她杀死了乌姆里奇!’   ‘她是个黑巫师!’   赞同这种言论的人很少,就连斯莱特林的大部分学生听了都摇头。   未成年的小巫师杀死了魔法部高级副部长?   照斯内普教授的话说,‘假如你们相信那些格兰芬多的注水大脑,就最好别说是斯莱特林的学生。’   也是,那不就显得格兰芬多的人比他们要厉害的多吗?   可不行可不行。   这件事的波澜深而广,一些隐藏在事件背后的问题学生们不得而知。他们只在哄闹中重新迎接他们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那位小个子的丰腴少女,然后,期盼着上半学期的结束——   在圣诞节的前一周。   小巫师们会乘火车原路返回,在一月初时返校。   森月纱不用迈尔斯接,她带着小哈莉怎么来就怎么回。倒是德拉科妮跟赫敏生出了同样的小心思,越临近假期就越粘着森月纱,在她面前晃悠,逮住机会就说个不停。   德拉科妮:‘马尔福庄园…’   赫敏:‘我家…’   两个人想邀请森月纱去玩,说起来又很不自在——当着‘敌人’的面,谁被拒绝谁就输了。   ‘要不,来我家吧?’   临走前,邓布利多还找过森月纱一次。他借着假期要去一趟魔法部,为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失踪事件。老校长警告森月纱:直到现在为止,哈莉·波特身上的魔咒或许失效了。   长时间的离开与森月纱的干涉,再加上德思礼一家的去世,莉莉·伊万斯以生命为代价施展的保护咒显然不再起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哈莉已完全暴露在黑暗势力的眼中——就像之前哈莉遭遇的,之后会有更多的食死徒,甚至,那个人没准也会出现。   邓布利多的意思是让森月纱看好哈莉,这个假期不长,甚至他都想过干脆让哈莉留在霍格沃茨。   ‘你管的太多了,老咚咚。’森月纱是这么说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她的命运不再屈从于你们的世界意志。她的身体和灵魂,她的朋友,她的敌人。所有这一切都将偏斜至我脚前的道路上,你可以把眼睛从她身上挪开了。’   ‘哦,我还挺少看见你这么正经的模样。’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老蟑螂。’   ‘哈莉·波特是被命运诅咒的孩子…森月纱,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我还是被奶诅咒的孩子呢。拜拜啦。’   列车哐哐哐的吐着白雾从站台驶出。景色如来前一样,一路倒了回去。车厢里没了罗恩,哈莉跟赫敏坐在一头,森月纱和娜吉妮坐在另一头。   两小只从座位上站起来,趴在玻璃窗前,把脸挤瘪。哈气随着呼吸在透明玻璃上延展又收缩,将沿途的苍翠与旷远的田野模糊成一团颜色混杂的画。   几个月的霍格沃茨生活仿如一场惊醒的大梦。   “我们需要在十点前抵达酒店,比尼克先生会在正厅接待我们。管弦乐队就位,哈莉,你的长笛没问题吧?赫敏,你的小提琴呢?”娜吉妮像个干练的女助手,用小臂和手掌夹着平板,低着头,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忙得很。   “小提琴?”   “长笛?”   两个姑娘一脸懵。   “演出,两位小姐。你们的演出——睡糊涂了吧?”娜吉妮看了眼托腮凝视窗外的森月纱,笑着摇了摇头。   她向对面的两个姑娘展示平板中的图样: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座椅整齐。演出台被聚光灯照的晃眼,浅蓝色的大幅幕布垂坠在台面的地板上,在演出开始后,它会自动拉开。   “这一次演出很重要,关乎你们能不能得到那所学校的邀请。”娜吉妮挽了挽头发,公事公办的说:“哈莉,看完场地,你得尽快回酒店。教授说过,你的节奏方面的小问题还得多加注意——赫敏也是,别再丢三落四,把你的琴提前检查好。”   这么会,两个姑娘越听越迷糊。   “什么学校?我们不是刚从霍格沃茨出来吗?”   “霍什么茨?你们还没睡醒?”   玩笑开一遍就够了。这两个小姑娘身负重任,或许稚嫩的她们还不懂什么叫‘对自己负责’,可身为管家,娜吉妮可得替她们打算。所以,她有点不高兴了。   “我说过让你们少玩电子游戏,少看那些没有用处的故事书。哈莉·波特,赫敏·格兰杰,两位小演奏家,给我说说霍…什么沃茨是哪来的?”   赫敏皱眉,和哈莉对视,又摇了摇头:“娜吉妮…你在开玩笑?霍格沃茨,学魔法的地方…你不是爱开这种玩笑的人?”她瞟了眼森月纱,可对方却更关注窗外掠过的景色。   “魔法?”   娜吉妮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冷肃锋利的表情瞬间破功,捂着嘴低笑:“我就说少让森月纱给你们读那些没用处的睡前读物,果不其然啊…”   “娜吉妮?”   娜吉妮拍了拍手,在两个人面前。“梦该醒了,女士们。我们正前往你们辉煌的起点——在那做一场完美的表演,然后,等着那所世界第一的学校破格录取——我得警告你们俩。”娜吉妮很快恢复成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仿佛刚刚的窃笑只是惺忪时的幻觉。   “我得警告你们俩,别出岔子。你们不知道为了这场演出,森月纱和我到底忙前忙后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心血。”娜吉妮盯着哈莉和赫敏,在两人愈发迷糊的眼神里叹了口气。   “…看来,还没睡醒。哪儿有什么魔法,哈莉。非要说,你练了这么多年的长笛,不就等于是魔法了吗?被那所学校录取,然后,踏上你们该走的路——学,学上十来年,演,演上二十来年。最后,成为世界知名的演奏家。”   “既定的道路,”娜吉妮关上平板,对她们说:“这不就是最好的人生了吗?”   最好的人生…   赫敏已经明白了。   她挑了挑眉,配合着搭话:“那魔法呢?‘梦里’的霍格沃茨可比小提琴有意思多了,挥挥魔杖,羽毛升天。娜吉妮,我可不想学什么小提琴。”   三个人僵持着,然后,被一声没憋住的‘噗嗤’打破。   森月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诶呀,娜吉妮的表演我要给一百分!”   “快看小哈莉那懵懵的傻样儿!!”   “哈哈哈哈哈哈傻瓜哈莉——”   哈莉压根就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表演,结果还是被扯了进来。她瞪着娜吉妮,对方却回给她一个同样无奈的笑容——主人大发慈悲的赐给我一次‘主角’,我有什么办法,小哈莉。   四个人嘻嘻哈哈的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小。   赫敏挂着为褪的笑意,声音空灵:“这可真好…森月纱。”她收到了座位对面少女的眨眼,也回以眨眼。“能认识你们,能接触魔法,能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有时候,真怕是一场梦…”   哈莉悄悄看了赫敏一眼。   这句话…这些感受…   她也有过。   就像于黏胶中困顿许久的鸟儿,挣扎翅膀,撕扯网罗。当它历尽艰辛站上枝头,享受从一片片叶子缝隙里打到身上的阳光时——   就像生机勃勃的群山与被风热爱的、畅通无阻的旷野,富有活力的棕马群和湍涌飞溅的河流;森月纱眼睛里的狡黠与神秘和白云背后通透蔚蓝的海洋。   见过这些的人再也没办法活于方寸了。   “酷…快看快看!好吃的羊群!”   叽叽喳喳的车厢,自由自在的姑娘。 Chapter167 闻闻   国王十字车站还是那个德行,人匆匆,脸漠然。些许背包客倒总是笑着,一会看看那儿,一会摸摸这儿;本地人则很严肃。对他们来说,自己可以讲‘这儿他妈有什么好看的’,却容不得旅客说一句‘一般般’。   他们喜欢傲慢的抬着下巴匆匆路过。在留意到那些旅客雀跃兴奋的神态时,默不作声的在腹中欢庆着吹喇叭,脸上却毫不作为,用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给世界各地的人展示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里和哈莉离开前没什么区别,唯一多了些纸片:薄薄的,列车驶出带着风刮的呼呼响的纸,没粘牢。在每一根、每一块墙壁上。它沿着轨和站台一路下去。   纸上的两个人它还真认识。   之前森月纱还向他问过路,现在,有些走形的脸被印在纸上,下面还写了「寻人」。   …早就被娜吉妮消化完了。   赫敏的父亲穿着笔挺的灰西装,母亲披着一件立领藏蓝色风衣。她像个兴奋的小鸟一样唱着歌冲进父亲的怀里,森月纱则拉着哈莉从另一边悄悄离开。   上车,一路直奔小惠金区。   迈尔斯爷爷去了学校,孩子们也跟去。屋里和离开时没什么变化,除了两具大号的人形玩偶——费雯丽和伊丽莎白泰勒的人偶。   会跳舞会听指令的活灵活现的魔法道具。   娜吉妮一把揪住想上去闻的森月纱,呲牙呵斥。“你干什么。”   “我看看迈尔斯爷爷干了什么。”   “你那是看么,别靠近…森月纱,碰了它们你今晚就别碰我。”   “喔。哈莉,来,你来闻——”   哈莉翻了个白眼。   一回来就开*腔,真是够了。   “诶呀,你说,长夜漫漫,迈尔斯爷爷把两个小家伙哄睡着后…”森月纱眉飞色舞的对着娜吉妮,粗声粗气的模仿:“‘吼吼,我好无聊。咦?这儿有个费雯丽,让我好好康康…’”   娜吉妮:……   那老头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变.态。   “心理,我说的是心理活动。”   “迈尔斯是个正经人。”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摸。”   娜吉妮欲言又止:“我…就怕万一不正经呢…”   主仆俩斗嘴这件事哈莉早就习.惯了。她在客厅脱了外套,揪掉袜子,光着脚,打开冰箱拿了几瓶水。就这小邋遢的德行越来越像她姐姐。   ‘要保护森月纱?先收拾好自己吧,哈莉。’   这是娜吉妮说的。   哈莉则回以一副‘我又不是女仆’的表情。   刚认识的时候,这孩子还不是这样。都怪森月纱…   呲——   冰凉的汽水拧开。   “我给迈尔斯打电话了,他会尽快回来。晚餐想吃什么?”   大懒和小懒开始点菜,然后被女仆一一否决。这个时间了哪儿去买食材。   “还有,你准备什么时候让赫敏和德拉科妮过来?”定好时间,女仆得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生活用品,吃的喝的玩的,麻烦事多着呢。   还有一件事。   “哈莉,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他们?”   德思礼一家。   在被杀死后,傲罗们联系麻瓜料理了他们的后事。葬礼潦草,墓园离这里不是很远。   不远,哈莉也不想去。   “还有遗产继承的问题,德思礼家的亲戚不少,我建议你还是放弃,省得跟她们扯皮。钱的话主人有的是。”就像列车上那个玩笑一样,娜吉妮还真举着平板,在一行行待办事项后面划勾。   “我放弃。”   哈莉拧上瓶盖。   “还有其他的吗?”   娜吉妮拿指头点了一下小萝莉的脑门:“我真是欠你们俩。”   森月纱舔了舔嘴唇,竖起手掌‘悄悄’说:“晚上还给你。”   哈莉:白天叫姐姐,晚上姐姐…   “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迈尔斯…总感觉他会在我们离开的日子里把两个孩子饿死。”娜吉妮嗔着白了森月纱一眼,扭着腰去了厨房。   忽然,哈莉动了动脚趾——她感觉一只软乎乎的脚掌轻轻踩了一下自己。   “姐姐?”   森月纱指指柜上的两个活灵活现的大明星,带着引诱意味的眨眨眼:“要不要去闻闻?”   哈莉:……   “姐姐为什么不去。”   “那我晚上就很不快乐啦。哈莉去,你自己睡怕什么。”   你真缺德,姐姐。   …………   ……   迈尔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领着两小只——菲利帕疯了一样冲进森月纱的怀里,用脑袋顶她的肚子。詹姆斯则慢条斯理的从书包内掏出一架崭新的战斗机——显摆似的在哈莉面前飞了几次。   “姐姐!我好想你噢!”   “我也好想你呀。”   迈尔斯脱下皮鞋,随口调侃:“这孩子整天念叨你,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菲利帕的小脑袋从森月纱怀里钻出来,气呼呼的竖起手指:“爷爷!嘘…”   “好吧,可你自己都暴露了,亲爱的。”   “我还没有呢。”   孩子一闹,屋里的生气就多了。小小姑娘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森月纱身上,她到哪儿菲利帕就到哪儿。哈莉则温温的笑着,看詹姆斯显摆他的新款战斗机如何以翻滚的方式低空划过椅子腿——娜吉妮忙了一阵,热乎乎的饭菜就上桌了。   老教授举起橙汁:“欢迎回家,孩子们。”   “干杯!”   “干杯干杯!”   砰。   “快开动!我要饿死了!”   迈尔斯吃的寡淡。喝了几口饮料,叉子也没怎么往肉的地方去——光看森月纱和小哈莉了。   “我还担心你们在魔法学校过的不好,会不会闷着冻着,老师严不严厉,小哈莉有没有被欺负,森月纱有没有欺负别人。”   “…怎么到我这儿就是欺负别人。”森月纱扎着一块鸡肉比划:“我是个少女,也会被欺负的好不好。”   迈尔斯点头:“好。小哈莉,上学怎么样…”   森月纱:你这个敷衍人的坏老头。   “说起来,迈尔斯爷爷的身体比离开前要少了很多精神呢。”森月纱笑嘻嘻的咬着叉子,脑袋上仿佛长了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屁股后面一条粗尾巴扫呀扫。 Chapter168 迅速推进的暗流   “精神不好?”   迈尔斯装蒜,捋了捋稀疏的白发,闷头拨虾:“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喔,可看起来你真的不怎么精神。”森月纱攥着叉子,像举麦克风一样伸到迈尔斯的方向:“提问!夜深人静,建筑学老教授对费雯丽女士做了什么!”   “咳咳咳咳——”迈尔斯咳了几声,面色不善的瞪森月纱:“…能做什么。我就白天看她们跳跳舞而已。”   抓到了!   “她,们?”   “她?”   森月纱坏笑:“应该是‘它’,乱世先生。”   “只跳舞。”迈尔斯眉毛一立:“我这个年纪还能做什么?只能回顾过去了吧。在客厅里听听歌,看这两个神奇的道具跳舞…就这样。”   突然,詹姆斯举起手。   “真乖!来,”森月纱把‘话筒’递给他。   “爷爷没有在客厅,他都是把两个人偶姐姐抱进房间里…”   所有人瞬间安静。   菲利帕一边享受着娜吉妮和哈莉的照顾,一边狂踹弟弟。   “爷爷总是搂着它们嘀嘀咕咕…还藏在被子里不让我碰。”   哈哈哈哈哈哈!   坏老头你也有今天!   迈尔斯只僵了一秒,随后若无其事的放下水杯,抽纸巾擦了擦嘴。他平静的看着不知发生什么了的孙子,轻声告诉他:“你永远当不了战斗机驾驶员,詹姆斯。”   詹姆斯:……   小男孩眼泪汪汪的瘪了嘴,还叼着一条干巴巴的生菜耷拉在下巴上。   “你可真成熟,跟孩子较劲。”   “我得教他点男子汉应该知道的…比如告密者会被侮辱。”   娜吉妮鄙夷的斜了他一眼。   “我在梦里开过很多次了!”   “那可和真的差远了。”迈尔斯对娜吉妮说:“他们最近做梦很频繁,我问了医生,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挺常见…”   森月纱可知道怎么回事,悄悄朝詹姆斯眨了下眼。小男孩咧着一口丢三落四的牙破涕为笑,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子。   “森月纱。”迈尔斯瞄了娜吉妮一眼,动了动嘴唇,吞吞吐吐。“上次说的…”   “您需要帮忙,是吧。”   娜吉妮替他补充了。这个老人似乎对向森月纱寻求帮助这件事比较犹豫,或者说,他的年龄已经不允许由着自己性子来了。   “是…是有…上次说的…”   娜吉妮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不想在餐桌上大聊特聊老人女婿的故事,孩子还在呢。“我记得,迈尔斯先生。您只要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我们就好。”   迈尔斯有气无力的耷拉下脸,嗫喏着转向娜吉妮:“可能,可能有些危险…”   是啊,要把一个被通缉的逃犯重新弄回来可不止是‘有些危险’。   上一次迈尔斯说时娜吉妮就记在心里了。关于他女儿的去世和女婿的潜逃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一些被警方无视的供词——无效的、为自己开脱的供词。   但这件事对她们来说一点也不难。   尤其是…   “尤其是食死徒。伟大的黑魔王殿下正等着我们把好消息带回去。”   夜风凛冽的旷野上,无数黑袍人伫立在月纱之下。   为首的男人梳着半长的黑发,左手掌轻轻放在刀柄上——刺入土地的狭长刀刃上,深蓝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他眺望着远处静默的城堡,令行禁止的黑袍众人在他身后沉默不语。摇曳的身影,恍惚不定的眼眸,女人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来到他面前。   她半虔诚半迷离的弯腰行礼,然后,从黑袍里掏出一只闪闪发亮的金杯交给男人。   「魅惑人类」   “…金…赫奇帕奇的…金…”   “我知道,乖孩子。”威廉笑眯眯的接过金杯:“赫尔加·赫奇帕奇的魔法器皿,传世的神奇金杯。感谢你,贝拉特里克斯女士。”   他摸了摸女人那头乱糟糟的黑发,将杯子收入袖口。   眼前透明的面板上显示着他此行任务的进度以及眼前所在的位置。   「杀死邓布利多(囚禁中)」   「赫奇帕奇的金杯(已获得)」   自定义当前目标——   「霍格沃茨的毁灭(未完成)」   「取得罗伊娜·拉文克劳的冠冕(未完成)」   为伏地魔的复生出谋划策,加入食死徒,带领他们悄无声息、由上自下的攻陷魔法部;藉由邓布利多前来述报有关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消失事件的经过,联手伏地魔击败他——到了这一步,威廉·艾略特认为他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惩罚副本,任务者不会贪婪的开启支线。既,在今晚找到冠冕,摧毁霍格沃茨之后,他几乎可以说自己完美度过了这一次所谓‘最高难度’的副本了。   剩下的,也只有哈莉·波特和大蛇纳吉尼这两件魂器。   杀死她,毁灭手中的魂器,然后,趁伏地魔不备击杀魔蛇。   他会被主神在一瞬间抽离这个世界。   谁也拿他没办法。   “十倍奖励…”   迎着夜风,威廉·艾略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锵’地拔出燃烧着魔火的刀,转身对一众沉默的黑袍开口,声音洪亮而清晰:“朋友们!我亲爱的同袍们!几天前,我与黑魔王殿下联手,捉住了那位号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我们将魔法部攥在手里,我们让纯血的荣耀重新如骄阳般耀眼!我的朋友们,我敢断言:一个伟大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刷刷刷——   所有人同时拔出了魔杖。   “就在今晚!”   “今晚!”   “我们将踏平霍格沃茨!杀死那群多年来一直玷污纯血的杂种们!”   “孩子,女人,家族。”   “黑魔王殿下会重新建立一个更加美好的魔法界,让混血成为我们孩子的仆人,让麻瓜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血统高于一切!”   所有人低声重复:“血统高于一切。”   越界而来的任务者,威廉·艾略特,此时活像个比最狂热的纯血分子还要狂热的教徒。他挥舞着手里的刀锋,稠密的魔火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蓝色的残影。   节日期前夕,出其不意的突袭。   时间差不多了。   “重铸纯血的荣耀!”   三颗黑色的勾玉在血色的眸子里缓缓旋转。   威廉·艾略特拎着刀,带领一群黑巫师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古堡。 Chapter169 格兰杰家的清晨   格兰杰先生今天起了个大早。   他很少在非工作日这么早起床,罪魁祸首则是面前这个正小口喝着牛奶的…   自己亲生的孽障。   中年男人神游似的举着汤匙,泡过牛奶的软麦片快要塞进鼻孔里——他太困了。   大概…五点左右吧?女儿就咚咚咚的敲响了自己卧室的门。休息日,妻子睡得正香,他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看见走廊上的女儿提着一件淡紫色的小连衣裙对他比比划划。   口型的意思大概是:好看吗,爸爸。   …好看好看。   本着意思意思就过去了的心态,格兰杰先生敷衍的点了下头,应付完女儿,关上门,睡眼惺忪的爬回床上。   不到五分钟,还没重新进入梦乡的父亲大人就又被敲醒了。   女儿穿着刚刚那套连衣裙,手里提着另一条在他看来颜色差不多款式也差不多的,问了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好看吗?爸爸?   接下来,不停的重复。   敲门,换衣服,敲门,换衣服。   好看吗?爸爸?   好看吗?   这一条…   比刚才那条怎么样?   直到他被妻子一脚踹在屁股上。   “你们俩给我滚出去!”   穿着睡衣坐在门口地毯上的格兰杰先生无奈的和自己的女儿对视。   …………   ……   “我说,亲爱的。到底多英俊的小骑士值得你五点起床开始打扮?”作为丈夫,对于妻子所问的‘好看吗’已经回答了很多年。他没想好不容易熬到妻子不再问这个问题,女儿却接过了棒。   “行了,对恋爱中的女孩儿来说,心仪的男孩别说是骑士,他简直是救世主一样无所不能。”格兰杰夫人没好气的瞪了父女俩一眼——她今天好不容易休息,正想着好好睡个懒觉,下午还约了朋友去做美容…结果就被他们俩给折腾醒了。   “当年你也这么看我?”   “当年我可能是瞎了吧。”   赫敏偷笑。   她今天画了眉毛,涂了层淡淡的唇彩。头发夹得又直又顺,穿了一条黑色的泡泡袖连衣裙——森月纱喜欢可爱的还是性感的她弄不清楚。哈莉·波特明显是可爱那一挂的,可娜吉妮又偏向性感成熟的御姐…   总不能她都喜欢吧。   很‘聪明’的学霸小姐就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妆,企图用‘年龄是可爱的年龄而人是性感的人’来萌混过关。   反正格兰杰先生还挺诧异的。   他头一次见女儿费这么大劲捯饬自己——要知道就连入学那天她都只是潦草的梳梳头而已,衣服也没特意挑选过。   那可是霍格沃茨。   魔法学校。   ‘我是去学习的,爸爸。我并不在意别人是否认为我好看。’   哦,这话今天倒不说了。   “那哪儿一样?霍格沃茨是为了学习,今天是为了谈恋爱。”母亲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插嘴,这对儿老夫妻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的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尤其是在母亲发现她有强行‘挤压’的行为时,那眼神就更意味深长了。都懂的。   “你到了年龄自然而然会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妈妈。”   格兰杰夫人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装。是谁跟我说毕丽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偷母亲的口红用。今天倒也用上了我的是吧?”   赫敏脸蛋一红。   “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家伙把我女儿的心给偷走了。”夫人好奇的抱着手,推了推丈夫:“你女儿在魔法学校里找了男朋友。”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格兰杰先生,你是个牙医,我们也没住在城堡里。”   男人推了推眼镜,把注意力从报纸上挪开。“我知道。我不是怕她爱上个住在城堡里的么。”   赫敏咬牙:“我对吸血鬼没兴趣。”   对于女儿去魔法学校上学这件事,他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帮女儿说服了自己忧心忡忡的妻子——男人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冒险因子。   但男朋友可不同。   尤其是对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来说。   谁知道在那儿上学的都是什么鬼家庭。   要说自己女儿找了个什么家族的大少爷谈恋爱,格兰杰先生一百个不乐意。他们没准还流行着不洗澡的风俗呢。   格兰杰夫人一脸鄙夷:“我看你就只是不想让女儿谈恋爱。”   “当然。”格兰杰先生折好报纸,点了点头:“年龄不是问题,但我不希望她在那座魔法学校里谈。”转头看向赫敏:“我和你妈妈同意你去魔法学校,可你总归要回到现实世界里来。在十六岁…或者十八岁以后。找个家境不错、性格善良温和的男孩。”   男孩…   等会。   赫敏神色古怪:“男孩?He…?”   父亲也一脸稀奇:“怎么?你看上了一头海狮?”   “是她!她!我的朋友叫森月纱,是个姑娘,爸爸!你和妈妈在说什么…”   这回,轮到两位父母牙疼了。   “…女孩…?小赫米…你…”   妻子和丈夫面面相觑。   女孩?   那…那你这一副怀春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现在的孩子对小姐妹的聚会都这么期待且注入爱意了…吗?   还是说,自己家养的求知欲旺盛的小莴苣…   嗯,毕竟在这个国家男男,女女们都挺习.惯热情对待彼此的。格兰杰先生不理解,妻子倒看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她了。”格兰杰夫人揶揄:“看看被我女儿看中的姑娘有多漂亮。”   “妈妈!”   “她住哪儿?多大、多高?我以后是不是有能陪我一块做美容一起逛街的‘女婿’了?”   格兰杰先生还懵着呢。   “你就对着一口烂牙做研究吧…赫敏,我今天脸色怎么…对了!我新买的那件针织衣,快快,你们自己收拾碟子,我记得我那只新打的耳环…”   妻子扔下汤匙,匆匆忙忙的钻回了卧室,留下格兰杰先生和他有些尴尬的女儿在客厅餐桌上无语对视。   “所以…你找了个姑娘?”   “什么叫‘我找了个姑娘’,爸爸。我和森月纱是朋友。”   “我和你母亲共度良宵的第二天也说彼此是‘朋友’。”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休息。小姐,是你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的,你忘了?” Chapter170 手指小人儿   森月纱掐着午饭前到访。她接上赫敏还要去一趟马尔福家转一圈,晚饭前回到迈尔斯那里。哈莉没跟来,在家照看两小只,顺便准备一下娜吉妮列好的食材单。   赫敏家很好找,就是她的父母过于热情。娜吉妮拎着两瓶红酒敲开门,洋溢着亲热笑容的女士与假装矜持的女儿似乎早早等在那儿了。   “嗨…”   赫敏不尴不尬的朝森月纱挥手,还没等两个人说上半句,格兰杰夫人便一把握住森月纱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屋里。   “别再那儿傻站着,姑娘。快来,我的傻女儿念叨了你一个上午,喝水,涂口红,喝水,涂口红。我新买的那管儿起码少了三分之一…”   森月纱扭头朝她吐了吐舌头,赫敏瞪了她一眼。   ‘你今天真好看,小赫敏。’   赫敏轻咬嘴唇,没搭理她,低头跟着往屋里走。   娜吉妮嗅到了一股绝世大渣女的气味。   ——说实话,自家主人身上出现这种味道已经很久了,女仆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曾试图在晚上‘战胜’这只兔子精以让她没精力去勾三搭四,结果…第二天兔子精神百倍,蛇却软趴趴了。   哦,加上我妻由乃就更没戏。那个不知廉耻的粉毛神经病只热衷于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像只被染了色的长毛猎犬一样不停央求主人带她出去溜达。   还是大白天。   啧。   这回又得多几个。   说起来,神社的装修方面没出什么大问题,可床是不是得重新订一张更大的呢…   脑子里想着家里的事儿,在格兰杰夫妇打完招呼后,娜吉妮也轻轻欠身,向他们介绍了自己和森月纱。   “我是森月纱的仆人娜吉妮。”   妻子很热情的拉着两个人问东问西,丈夫却一脸憨样陷在沙发里挠头。   要是个男孩儿,他还能板着脸聊几句,作为一个父亲嘛…   可女孩?   自己女儿找了个姑娘回家,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凭心说,他甚至松了口气。   比起被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拐走,眼前这姑娘怎么看怎么顺眼——年龄和女儿相仿,或许大一些;惊人的美貌,活泼开朗的性格,还有规规矩矩的仆人…嗯,唯独这点让格兰杰先生稍有担心。   一个拥有仆人的家族和雇佣保姆的家庭完全不同。   前者可不仅仅代.表殷实,更体现了底蕴。   这种能被称之为家族的,大多和古板、不近人情相连。   两个姑娘…   “咳。森月纱?”格兰杰先生轻咳两声打断妻子:“不知道你的父母…”   “喔,她们不在这个世界。”   “太好了…”格兰杰先生肩膀一松,下意识说了出来。   “爸爸!”   “不不不…我是说,我是说…”   格兰杰夫人白着手足无措的丈夫:“去拿点年轻人喝的,男主人。”   舒服的棕色革制沙发,软和的地毯,冒着凉气的冰镇饮料…和一双炽热的眼神。   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纱打在茶几上,细微尘埃在光线中无规则的飞舞着。   “…赫敏拥有不俗的魔力,在霍格沃茨,她算是同年级里出类拔萃的学生了。”   娜吉妮坐在靠近格兰杰夫人的那侧,一边应付着有关森月纱背景的闲聊,一边给这位好奇心旺盛的母亲讲述霍格沃茨以及她女儿在霍格沃茨里的表现——虽然她肯定听赫敏讲过。   但哪个父母能拒绝孩子被别人夸奖呢。   “赫敏的考试成绩几乎稳坐第一…”   赫敏拘谨的并腿坐在沙发里,挨着森月纱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只穿翠绿尖靴的手指小人儿灵活的跳上了她的膝盖,在上面来了一段欢快的踢踏舞。   ——没蹦两下就被一只悬着更小的、淡粉圆头靴的小人踹了下去。   “…我和她父亲一直很担心…没错,只希望没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习.俗…”   绿尖靴并不气馁,悄悄的,又从小峭壁下爬了上来。   她的踢踏舞还没跳完呢。   “…这是一次冒险。身为父母,这种机会…是啊,那可是魔法…”   踢踢踏踏的尖头靴划的女孩膝盖发痒,指肚时不时剐蹭皮肤,又让脸儿发烫。   然后,跳舞的捣蛋鬼第二次被踹下了膝盖峭壁。   这回落在了沙发上。   “…你不知道,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和她父亲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尖靴哒哒哒的把沙发踩出小坑。它在原地跺脚扭腰,蓄势屈膝,几秒后,‘嗖’地又窜上了膝盖峭壁——摔落两回,这次它倒很注意的没在峭壁的边缘打转,反而踏着黑色的裙褶在大腿上蹦来蹦去。   这回可不容易被踹下去了。   ‘别闹!’   ‘你看,手指踢踏舞。’   ‘森月纱!’   ‘哒哒哒…’   一只染着翠色油彩的手指小人,另一只则涂着薄薄桃粉。   一条被裙摆盖住的腿。   两只手在裙子上你追我赶:前面的边逃边跳,后面的边追边弹。注意力越来越集中的女孩们没发现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格兰杰夫人一脸笑意的收了话题,配着手中的汽水欣赏。   娜吉妮也同样提起嘴角跟着浅笑。   然后在心里默默骂脏话。   她头又开始疼了。   ‘抓不到窝——’   ‘把你的手拿开森月纱痒死了!’   ‘踢踢踏踏哒哒哒哒哒——’   ‘弹走你…’   ‘跳起来~哒哒哒~我要去另一条腿了喔…’   格兰杰先生也是满脸憨笑。   试想一个野小子要敢在他眼皮底下弄什么‘手指小人’,还在自己女儿腿上蹦来蹦去…他得给他门牙掰下来。   但这俩姑娘就…   还挺般配。   ‘抓到破绽了!’   圆头小粉靴找了个机会,在对方被裙褶绊倒的时候,蜷成圆圈的腿‘啪’一下弹飞了那只不停作乱的踢踏舞少女。   这也让手的主人将注意力从游戏里挪会现实世界。   静悄悄的房间,所有人都盯着她和森月纱。   赫敏感觉就连自己脚趾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大脑,滚烫挤的她脸蛋又涨又烫,两条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咳…”   “森月纱说我裙子上有一块脏东西。”   “她帮我处理掉了。”   小狮子故作优雅的掸了掸今天第一次穿的新裙子,从沙发里站起来,顶着三道揶揄的视线,昂首挺胸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脖子后面都红了。 Chapter171 抱着猫发呆会睡着   森月纱的今日行程早就被娜吉妮定好了,由不得瞎折腾——她们会在赫敏家停留一个小时左右,于午饭前抵达马尔福庄园。在那里用完午餐,带上德拉科妮一起回去。   过去很方便,德拉科妮特意让母亲授权破釜酒吧一次临时的飞路网权限,使得三个人能够通过飞路粉进入马尔福庄园。   天知道凭森月纱自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在算上路途中这儿看看那儿玩玩,假期结束都到不了。   “我们就这样去吗?”   “念出‘马尔福庄园’就行,赫敏。”   “我会用飞路粉,”赫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带点什么…”好歹森月纱还给她父亲带了两瓶红酒呢。   娜吉妮端着三四个拳头大灰扑扑的石碗走过来,“我已经准备了。”她让赫敏和森月纱在碗里抓上一大把,放下,从包里勾出一个布袋。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的。   赫敏立刻知道是什么了。   “还真适合德拉科妮。”她撇撇嘴:“她肯定特别高兴。”   “我倒觉得她看见我的主人比看见这些东西要高兴。”娜吉妮摇头。   “我们可以…”赫敏攥着飞路粉来到壁炉前,心里有些疑惑——今天的破釜酒吧很安静。通常来说,总会有男巫女巫们坐在楼下看书聊天。今天…这儿一个人影都没有。   “魔法界不会流行什么宵禁吧。”   “现在是白天,而且…”娜吉妮细长的平眉蹙了蹙。她也感觉有些奇怪…   她舌尖尝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恐惧。   人类恐惧的味道。   每个被她吞入腹的食材在活着时都会发酵出这样的气味。这东西会让肉质变硬变酸,她不喜欢,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这周围…   为什么有那么浓郁的恐惧…   从再次踏入这个世界后,娜吉妮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程度的恐惧。这可不是单单一个人能发酵出来的情绪气味,至少,至少几十或几百,至少这里来来往往过的人都散发着惊惧来,散发着惊惧去才行。   破釜酒吧之前举办了一场鬼故事大会?   怎么留下这么多味道。   “请问——?”   没有人应答。   店主好像不在。   “我们啥时候去呀。”   “主人,你有没有闻到——”   “有阿。”   她都察觉到了,主人就更不可能不清楚。   果然,森月纱眯着眼,耸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唔——那是…遥远的马尔福家午餐的气味…”   娜吉妮:……   饿死你。   “快走快走,又跟我们没关系。我要去吃饭吃饭!GOGOGO!”   砰。   墨绿色的火花从壁炉里喷发。   …………   ……   马尔福庄园坐落于威尔特郡。   这座精心设计过的宅邸经终年被繁花拥绕,喷泉与青草,阳光和阳光之下的白孔雀。锻造后加以细腻琢刻的正门上被工匠用凿子吻上了一行行密又精的花纹,闭门时,正中央贴和成一面由黑、绿、银三色组成的家徽——环绕其周的银色缎带上写着拉丁文‘Sanctimonia Vincet Semper’,意为:纯正永胜。   在趋近正午十分踏入这里,流过脚踝的朦胧胧的白雾会将靴底打湿。   尖头黑顶建筑在昏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高耸、锐利与瘦长;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却又并非完全消极避世,晴空还算勉强,阴霾天时这儿会显得格外压抑。   墙面斑驳的厉害。这座不知道多少年前被谁立起来的建筑正和居住在这里的家族的古老传统训诫一样。形式虽在,可承递它的秩序与信念却即将崩塌。   森月纱三个人从一座极为豪华的大理石壁炉里跳了出来。   包括家具。   镀金的镜子,地砖上纹理华丽的深绿色地毯。稀少的光线从整扇整扇的落地窗打进来,将墙壁劈出黑白相间的竖纹;火焰的噼啪炸出回声,在这寂静的、宗教感十足的厅里响的嘹亮。   就连窗子的方形小旋钮都嵌着猫眼石。   实力雄厚的家族,它的主人正在壁炉前等着来客。   卢修斯·马尔福(Lucius Malfoy)和纳西莎·马尔福(Narcissa Malfoy)。   与德拉科妮相似的苍白皮肤和发色,银柄黑身的权杖,毒蛇被男人握在手掌心摩挲。他另一只手夹着高脚杯,摇晃着里面殷红的酒液,好整以暇的咽下口腔里盘旋的最后一口,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灰蓝色偏冷调的双眼,尖脸,五官并不锐利。柔软的铂金色长发披过肩膀——和德拉科妮一样,他也特别喜欢用下巴和喉咙打量别人。那种似是而非的,所谓熔铸在血液里的高贵时时刻刻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般提拉着他的脊与颈椎。   “欢迎你们,小客人。”   卢修斯·马尔福颇为矜持的颔首,动了动抚在蛇杖上的食指。他站在原地没动,等妻子上前招待——纳西莎·马尔福。这位来自布莱克家族的女性同样白的惊人,溺亡者一样色调的肤色,傲慢的神态,高而苗条。   “小孔雀还要等一会,你们比我想象的要来的快。”   赫敏提着裙角,踩了踩软和的地毯。听见纳西莎女士的话她有点想笑——因为高尔和克拉布这两个小跟班就经常吹嘘马尔福家族,在霍格沃茨,左一句‘马尔福家的龙女’右一句‘继承纯血的公主’——这些纯血家族的传统就像他们因近亲结婚后不正常的大脑一样诡异。   有父母会给孩子起名为宙斯·格兰杰吗?   德拉科妮·马尔福…哈,恶龙小姐。   真有意思。   赫敏绷着脸,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勾。   类似的交涉一般都是娜吉妮来处理。女仆规规矩矩的向前一步,把准备好的小礼物拿出来——雕刻着各种生物的金条。   在侘寂庭院里,非战斗序列的妖精家属们闲得无聊而衍生出的‘职业’——雕刻师。   毕竟森月纱的空间里没有比黄金更随处可见的东西了。   “午安,马尔福先生。我是娜吉妮,我主的仆人。这位是赫敏·格兰杰。”   “很高兴见到您。” Chapter172 奇怪的布莱克   几根黄澄澄的金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软金属被无聊的妖精们用小凿子在上面刻出镂空,精美的小青蛙、小兔子,还有鹰和蛇。一些年长的妖精喜欢照着网络上明星的照片雕人偶,昆娜的父亲就是如此。   在娜吉妮选礼物时发现这位返老还童的老先生私下藏了三大排女团的黄金人偶。   手造精良、神态逼真活灵活现以及…   布缕寒酸。   当时他的妻子笑的那叫一个渗人。   总之,无论技艺还是本身材质的价值吧,都让卢修斯·马尔福很满意。他随手把口袋递给妻子,邀请三个人入座。在客厅长长的餐桌侧面,被高背沙发椅围出的空间。瓶身擦的锃亮的红酒摆在木质茶几上,不远处是象牙色的粗合立柱。   “请坐,森月纱小姐。”   关于‘霍格沃茨不靠谱的小教授’卢修斯也略有耳闻。不同的是,妻子对这姑娘很上心,他本人倒并无所谓——毕竟,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一切早已不同了。   魔法部被那个人掌握,半个霍格沃茨被毁,老师死的死逃的逃。还未至圣诞的日子,原本的秩序早已翻转。   就连邓布利多都被那个威廉先生与黑魔王殿下联手击败。   纯血的荣光即将再次闪耀…   森月纱,这姑娘除了是自家小公主喜欢的教授之外,没什么重要的。   就连此次邀请也是女儿央求才有,否则,混血哪儿有资格来马尔福家做客。   “我听小孔雀说到你,在她回来的这几天里经常。”纳西莎·马尔福和丈夫不同。   不知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她对森月纱格外重视。先是坐到紧靠她们的一侧,又呼唤小精灵为三个人上糕点和热茶。   “你的教学方法…很独特。每天坚持跑步真的会让身体变好吗?”   连赫敏都看得出来纳西莎在套近乎。   “要不是那么多仆人看着,我都想试试了…”   纳西莎的眼角笑出两条短细的皱纹。“我听蔻蔻说,你击败过马人?”夫人身体前倾,指甲悄然攥紧了一袭深绿长裙。   森月纱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点头。   “真厉害。你不使用我们的法术吗?”   娜吉妮眯起眼。   ‘不使用我们的法术’,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很明显——森月纱的身份这次没有保密,知道的人不少,相信的人却寥寥。   那孩子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并且,这位夫人真的相信?   女仆想随便搪塞过去,对面的卢修斯却开了口。他面色不善的看了眼往嘴里塞饼干的兔子精,慢吞吞的捋着垂至胸口的长发,语调傲慢:   “…击败一头马人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我想,任何处在‘教授’位置上的老师都能做到才对。我希望霍格沃茨能给我的女儿多一些理论上的指导,那些最早的,最为传统的,不被现在的混血们看中的东西。”   “我曾联合过几位校董向邓布利多提议,多给那些不入流家族出来的小巫师普及一些纯血的历史。”男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很可惜…”他长叹一声:“邓布利多也不是一个纯血…我倒是能理解…”   这根瘦长的白萝卜在说啥。   森月纱眨眨眼:“…喔。”   纳西莎不怎么喜欢丈夫的插嘴。今天她要打听的可是极为重要的事,丈夫的态度又很容易搞砸这一切,所以…   “亲爱的,你该去看看蔻蔻了。她打扮了太久,让客人这么等可不好…”   卢修斯·马尔福耸耸肩,提着拐杖起身,对森月纱点点头,扭身离开客厅。   等丈夫完全离开,纳西莎才转转食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笑着开口:“喜欢就多吃点,我们有富余的小精灵,走的时候可以送给你几只擅长做糕点的。”   赫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还真不适应这些‘贵族’表达歉意的方式。   纳西莎看了眼赫敏:“我们并非奴役它们,格兰杰小姐。”她对女儿口中的这位脑子好使的‘泥巴种’印象不浅:“小精灵天生服务于巫师,从它们出生到死亡,一生都归属于巫师。这是多数家养小精灵的宿命,是流淌在它们具有魔力的血液里面的不可改变的传统。”   赫敏挺着腰板假笑:“您的视角真独特。”看了眼身旁的人:“森月纱不喜欢丑陋的东西,马尔福夫人。”   “那务必带走一些糕点。”纳西莎也没坚持,红唇上翘,露出不失优雅的笑容。“蔻蔻小时候可爱吃了…”   “小孔雀妈妈,你有什么事想拜托我么?”   纳西莎一愣。   森月纱撩起头发,指指自己的耳朵:“从刚才开始你的心脏就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要么你很紧张,要么你很兴奋——诶啧,说起来,你是不是正用薇薇安夫人那家店的震唔唔——”   娜吉妮很熟练的摆出一副‘失礼了’的表情单手弑主。   赫敏:……   话没听全,却仿佛听懂了。   小学霸深思自己接触森月纱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吸收了多少不干净的东西。   “我…”   纳西莎十指交错,脸色不再自然。她放下腿,打开桌上的木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又细又长的烟卷——皱巴巴的烟熏黄纸卷,嘴上还贴着环形的腰线。   她踌躇了几秒,在森月纱点头后,掐起拇指一弹,火星点着了烟草。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抽吸燃烧时的声音。   这位马尔福家的贵妇夹着烟卷,把满脸愁容吸进肺里,在腹中深深埋了几秒,又一股脑往头顶奢丽的八角吊灯吐去。   呼——   淡木香伴着点点刺鼻,白色烟雾扩散,模糊了女人的脸。   “蔻蔻跟我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森月纱小姐。”   纳西莎说。   母女夜谈是很正常的事情。最近发生了不少大事,而除了马尔福家的荣耀之外,她更关心的是自己女儿和丈夫的安全——如果非要分个优先顺序的话…   德拉科妮当然排在第一位。   “你的‘神奇’之处…”   “森月纱小姐。”   这位布莱克家最小的女儿,她那双精明的蓝色眼睛穿过烟雾,“我恳求你…”她说。   “替我保护德拉科妮·马尔福。” Chapter173 午安,蔻蔻   “替我保护好德拉科妮·马尔福。”   长长的烟灰在绿裙上没做停留,又径直滚向地毯,摔个粉碎。   “我的蔻蔻…”   到目前为止,组织内的一切行动马尔福家都有参与——她的丈夫,卢修斯·马尔福,胆小懦弱、精明市侩的食死徒。神秘人并没怎么把他们当回事,而被迫低头的卢修斯先生也显然没有自己的妻子清醒。   纳西莎算是把伏地魔看得很透:   那个人没有感情,不在意手下人的生死。他是冰冷、残忍、法力强大的邪魔。他击败了邓布利多,摧毁了霍格沃茨,掌控了魔法部。接下来,他一定会将魔杖指向麻瓜世界。   麻瓜是好惹的吗?   作为布莱克家最小的女儿,幼年时多少因叛逆的姐姐而接触过一些麻瓜。   那将意味着更加无休止的战斗,更多流血,更多人死去。   马尔福家退无可退。   德拉科妮怎么办?她会是自己和卢修斯的弱点,她逃不过黑魔王的计划,更躲不开那个威廉·艾略特阴沉的视线…   他总是明里暗里打听自己女儿的事,打听哈莉·波特。   这让纳西莎愈发不安。   直到几天前,她和女儿夜谈时听到了一个名字。   森月纱。   神奇又强大的法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邓布利多那个多疑精明的老家伙会雇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甚至还未成年的姑娘做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   纳西莎不傻。   森月纱绝对有过人之处。   接着,她反复从女儿那里打听,关于森月纱训练她们的过程,关于她是如何战胜一群马人,关于邓布利多以及西弗勒斯·斯内普、米勒娃·麦格一众教授对森月纱的态度…   她得出另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   ——邓布利多在害怕。   这…   可能吗?   害怕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纳西莎不明白。可照女儿的描述,这位号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白巫师的的确确在各个方面都纵容着森月纱。纳西莎和邓布利多打过交道,他算是个慈祥睿智的人,可对孩子也不至于纵容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是‘食人’。   吃马人。   这已经等于「黑巫师」了。   邓布利多是白巫师的领袖,他带头抵抗过神秘人。   他对黑巫师几乎零容忍…却允许一个‘误入歧途’的姑娘在霍格沃茨里蹦跶,纵容她教坏他珍视的学生们。   纳西莎·马尔福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邓布利多在畏惧。   畏惧她。   那么,能让邓布利多产生畏惧的女孩,绝对有资格和神秘人掰手腕。   她得给女儿找条后路。   得给马尔福家找条后路。   她的丈夫像个眼睛发红不死不休的赌徒,可布莱克女士却深谙家族之道。   她不能任由卢修斯任性,完全把注下在黑魔王这头。   他不是个合格的上位者,反倒像个疯狂的凶徒。   “我恳求你…森月纱。我恳求你保护德拉科妮…”   纳西莎轻轻熄灭烟卷。   眼前傲慢的贵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一位平凡的母亲。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不少大事。我们每个人身上都附着了赤胆忠心咒,恕我无法讲给你听…很快,森月纱,很快你们就知道了。我猜测你有力量,你大概有堪比邓布利多的力量——我只求能保护德拉科妮,一旦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愿意交出所有马尔福家的财产…”   森月纱眼睛‘ber’一下亮了!   “具体说说!”   娜吉妮:……   丢死人了森月纱。   “我认识不少麻瓜,这些年一直和他们有来往。马尔福家的财富很大部分都是如此聚集起来的。森月纱,那些都会留给我的女儿…”   而保护了我女儿的你,终将掌握这些财富。   可以吗?   森月纱托着下巴,打了个呵欠:“阿呼…你像我的妈妈们爱我一样的爱小孔雀呢…”   赫敏看着纳西莎,忽然有那么个瞬间理解了斯莱特林。   也许历史上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就是这样一位复杂的巫师吧…   ——听从自己的野心,极具智慧,狡猾精明。权衡利弊,在关键时刻能做出牺牲之举,即便是自己的生命。   这种冷酷利己的家伙作为敌人很让人头疼,可假如是朋友…   好吧。   赫敏仍然不想跟这些家伙做朋友。   她想不出除了森月纱以外,自己能因为什么做出像斯莱特林那群人一样常搞出恶毒事。除非有人伤害森月纱…   除非。   反正赫敏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群黑巫师。   “可以?”   森月纱点点头,睫毛扇呀扇的:“我和小孔雀的关系很近,我们俩又很像。”   纳西莎一顿:“…很像?”她上下看了看森月纱。   孩子,像在哪?   “我们都是有钱人。”   纳西莎真想谢谢自己女儿的提醒。   ‘森月纱稍微有点怪,妈妈。’   稍微…   “你应该多关注关注身边人的安全…”纳西莎说出这句话时嗓音忽然变得很沙哑。她表情痛苦的攥住拳,空张嘴,再也讲不出后面的话…   赤胆忠心咒不允许她透露更多了。   “嗯?”   “…我不能说更多了。森月纱,替我照顾好我的蔻蔻。”   希望黑魔王能暂缓他的脚步,希望与麻瓜的战争能来的迟一些。   希望…   森月纱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希望她的身边,不是另一个堪比食死徒组织的漩涡。   这样,起码最坏的情况下,马尔福家还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森月纱似乎真明白纳西莎在说什么一样。两只脚尖踢来踢去,犹如花树堆雪的面容之上,两颗黑亮的珍珠仿佛穿过了她脖子上的项链,穿过皮肤和气管,一直看向她身体的更深处。   她用哑谜回复了哑谜。   “离得近的会被扭曲,离得远的无法长久;有人注定死而生,有人择生却如死。”森月纱看着纳西莎露齿而笑,白齿红唇,如覆在火焰尖儿上的一捧雪:“有人为哈莉·波特调整了她的命运。而马尔福家的,则需要你和你的丈夫做出选择——不包括其他人。唔…从很早之前,德拉科妮就不属于马尔福了喔。”   莫名其妙的诡异发言比被神秘人用魔杖指着更让纳西莎恐惧。她空张了张嘴,发出一丝气音。   脚步声在这时响起。   卢修斯·马尔福回来了。   男人身后跟着方才话题的中心:德拉科妮·马尔福。   小孔雀盘起了妇人头。一条耀眼的细长银链从铂金色的小花苞一直绕到前额,盘发上点缀的如清晨蒙亮时闪耀的星群。   “咳…嗨?”   德拉科妮双手贴在小腹上,故作骄矜的昂起下巴。   “午安,森月纱。” Chapter174 直觉与理智   话题在丈夫和女儿的到来后戛然而止。   显然,这位来自布莱克家族的女士需要更多时间来消化森月纱的疯言疯语。家养小精灵把一叠叠冒着热气的菜肴变到餐桌上,顺滑甘甜的讲不出名字的饮品,清爽的蔬果。   除了卢修斯·马尔福之外,赫敏对其他都算满意。   没错,在父亲的对比之下,德拉科妮在赫敏眼中都变得可爱起来了——这个压根没谱系没出处甚至在小学霸看来餐桌礼仪都错漏百出的男人,竟然真敢摆出一副‘我是贵族我骄傲’的德行,舞弄着刀叉,傲慢中灌注了鄙夷,无时无刻盯着自己和森月纱的动作——在她们出错时轻轻蔑笑。   他有什么毛病吧。   卢修斯·马尔福。   吃一根香蕉竟然还得用餐刀切成小段,然后用叉子扎起来吃。   要不是赫敏真读过历史,也真在无聊时研究过那套封建时期的礼仪,说不准还真容易被他给糊弄住。   “麻瓜们可吃不起这些新鲜的冻番茄。”   瞧瞧他说的话。   “马尔福先生,餐桌礼仪来自麻瓜。”赫敏也不明白一颗烂番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连持刀与持叉的左右方式都来自他们。我很疑惑难道巫师的一切习.俗不都应该建立在麻瓜创造后的基础上吗?还是说你的意思是,刀叉是巫师们的发明?”   长长的餐桌只用了一小半。森月纱埋头狂吃,娜吉妮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给她添水、擦嘴,把笨兔子够不到的菜端起来拨给她——之前就说过了,虽然娜吉妮跟老师学过一阵仪态,可这东西若没经过长时间的熏陶与练.习,总归是流于表面。   最后,嫌麻烦的女仆干脆不管了。反正她不能因为这些装模作样的规矩委屈了自己的爱人。   另一边,纳西莎捏着高脚杯低头不语,她在琢磨森月纱刚刚的话;德拉科妮则贴在森月纱的左侧坐,在娜吉妮服侍的空隙中给森月纱介绍马尔福庄园的‘伟大之处’。   赫敏认为她就是想显摆。   这么一来,桌上能聊天的就只有卢修斯·马尔福跟赫敏了。   并且,两个人正巧都是那种自认为聪明的家伙。   “不不不,孩子,你不懂。”卢修斯晃晃头,坐姿端正,嘴却斜歪着,眼底满是‘你果然什么都不懂’的轻蔑。“巫师们的高贵来自血统,来自血液中流淌的魔力和纯粹又古老的传承。赫敏·格兰杰,麻瓜们才是形式主义,我们更注重那些珍贵的、大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桌上的这颗烂番茄么。   通篇废话。   赫敏拿起手边普普通通的番茄,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难道巫师用吸管?”   卢修斯乐了,拿起餐布做作的擦了擦嘴角:“你依然流于表面。孩子,我希望未来你能找个纯血结婚。在进入到这种拥有传承的家族之后,你才能真正理解纯血的伟大之处。我们的祖先使用魔法,在人类还蒙昧之时便掌握着这个世界的真理。”   “当然,到了现代,它仍在我们的掌中。”   赫敏要烦死了。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德拉科妮的加强版自大狂。   纯血家族不会都这样吧。   “伟大的纯血即将复兴。很快,很快你和你的朋友们就能看到变化…我认为圣诞节之后,当你们再次回到霍格沃茨的时候。”   “卢修斯。”   纳西莎皱眉:“你说得太多了。”她丈夫愿意押注她没什么办法,可要是看着他在桌上得罪森月纱或她身边的人…“混血和纯血的事太沉重了,你不应该当着未成年的孩子聊这些。”   “她们早晚得——”   “卢修斯。”   丈夫很诧异的看了眼妻子,对方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好吧…好吧。”   男人笑笑,“别不服输,格兰杰小姐。就让事实说话。”他抓起斜靠在椅子腿上的权杖,起身离开:“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关于魔法部的事儿。你们慢慢吃。”   他离开后,赫敏才垮下脸。   “客人用餐时主人离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礼仪…”   “反正不是从麻瓜那儿。”德拉科妮挑衅道:“你不能用餐刀直接从盘子里插肉,野蛮人。”   “我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不懂规矩的人都这么说。”   “你这个尿——”   “炸毛鹦鹉!”   反正赫敏跟德拉科妮靠近就会发生这种反应,更别说在一个桌上吃饭了。纳西莎好笑的听了一会两个姑娘斗嘴,转脸又抱着担忧对森月纱开口:“请问…您刚刚…”   “您?”   森月纱转转眼珠:“‘您’?诶呀,这么一会,就开始尊重我了嘛。”   “马尔福家尊重一切强者。”   “哇娜吉妮我现在好爽!”   女仆翻了个白眼。   “所以…”   森月纱笑眯眯的告诉她那个所以的答案。“下雨时别关窗,离开,回来。房间里满是风雨味儿——是你邀请的。理智告诉你潮湿会霉了家具,直觉给了你好闻又浪漫的夜晚。纳西莎夫人,马尔福家喜欢用理智来思考,还是用直觉来行动?”   理智。   权衡利弊,只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的极端利己主义。   用直觉不成了格兰芬多?   可森月纱是理智的敌人,直觉的亲属,无序的孩子,视觉死角的爱人。   她‘唔’了一声,胳膊拄着餐桌,脸枕在手掌上,另一只手则捉住德拉科妮的手指,捏来捏去的把玩。小孔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愈发湿润。   “如果理智说真话,纳西莎夫人就不会找我了呀。”   “小孔雀,你喜欢旅行吗?”   边问着,手和手交缠的越来越紧密。翠绿色的指甲敲击着新涂的铂金色,咔哒咔哒的响声成了餐桌上唯一的声音。指肚摩挲着另一根指肚,然后,慢慢、仔细的划过整根细长的手指;在指缝间亲昵的蹭了蹭,又开始十分暧昧的在白出青紫血管的手背上画圈……   当啷。   一声巨大的噪音。   金属餐刀被极其无礼的摔在了瓷餐碟里。   赫敏掸掸手,若无其事的推着桌子站起来。“我们到花园里逛逛吧,娜吉妮。我刚才看见不少刻的精美的雕塑,还有鸟儿在树梢上…森月纱,你要去吗?”   娜吉妮:你要叫她就叫,别那么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拉上我。 Chapter175 你真是该   女仆在很早以前就清楚自家主人的后宫可能是个大问题——这只渣到极致的兔子精完全没有一丁点自觉,所谓最顶级的渣也不过如此了。   那就是:我完全不认为自己在渣。   照她话说,只是想给全世界的靴子一个温暖的家呀。   我错了吗?   然后,就从东条葵背后冒出了一堆小脑袋。   弱智画师,绿茶小说家,恶毒粉毛项圈怪…最近又多了个波波头三无隐身心机婊和试图当面抢食的探险野蛮人…未来还不知道有几个。   外侧乱就乱吧,侍从里也添人才是娜吉妮最烦的。   她不是唯一了。   马尔福家的花园里,娜吉妮坠在三个人后面,看她们叽叽喳喳的聊。   越来越烦。   「我早就告诉过你。」   ‘赫拉,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准备挑衅一个被当面抢了爱人心生怨妒的女人。」   你这不已经在做了么。   耳麦里传来畅快的笑声。这只电子婊已经无聊到每天以调侃她为乐了。   ‘烦死人了。’   「你可以想办法杀掉她们呢。这样一来,阿纱就属于你一个人的了。杀掉东条葵,杀掉英梨梨,杀掉那些挡路的、吸引阿纱注意力的女人——杀掉哈莉·波特和德拉科妮。不管未来出现多少,只要你动作够快,阿纱就永远属于你一个人。月坠花折时,女仆小姐独享永恒之春。」   娜吉妮脚尖一顿,皱眉:‘赫拉。你在怂恿我背叛主人。’   「我只是提出一个你根本做不到的建议来嘲笑你而已。」   ‘烦死了,你闭嘴吧。’   「我好奇,你为什么要跟出来?」赫拉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为什么还跟出来?」   ‘因为森月纱需要我。’   万一她叫我我不在怎么办。   「你看,赫敏抱着她的左手,德拉科妮抱着右手。我不认为阿纱需要你什么。」   「你跟出来干什么?」   ‘…真是受够了,她的靴子到处乱甩,很多衣服穿一次就扔。我说过她很多次,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明明喜欢的东西用一次就找不到…’   「那你为什么要跟出来?」   ‘她说得好听,从小自理能力超强,什么事都能自己做——放屁,完全是个活蹦乱跳的行为能力约等于零的大白痴…’   「那你还眼巴巴的跟出来。」   ‘睡觉的时候往我脸上画小王八,倒给自己手背画了座漂亮的房子,美其名曰:龟宿——归宿。混蛋,她怎么不在自己脸上画乌龟…’   「听起来很合理喏。不过,你为什么眼巴巴的跟出来呢?」   ‘还有那个狗屁对战游戏。阿莉埃蒂说是四个倒霉蛋和五个幸运儿我看一点儿错也没有。打不过别人非赖我,说我给她添饮料的时候声音太大干扰了她放技能才被反杀…放屁。碳酸饮料怎么可能没声音,明明就是她手笨…’   赫拉压着音调,很明显是憋笑憋的厉害:   「哦,那你还…」   ‘涂指甲油时我故意抹到她手指上,逗她一下怎么了?她非说我想毒死她…可食用的油彩还是我为她弄出来的!想帮她擦干净吧,她又说我冷漠,对她手指像对无关紧要的人手一样没感觉;换个方式弄干净吧,她又嘲笑我是不是移情别恋,是不是把对jio的兴趣转移到手指上了…’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女仆不爽的把脚前草坪踢出个坑。   「听起来可真辛苦…从现在,试着躲开阿纱吧。」   ‘…阿?’   「这种渣女的性格不适合专情的你。」   「你又没办法狠心杀死那些围在她周围的女人。」   「所以…」   「远离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只当个普普通通的侍从,保持距离不是很好吗?」   「我相信阿纱不会因为你和她‘分手’而杀死你。维持了永生,又不再遭受渣女的烦恼。怎么样?」   ‘闭嘴。’   ‘自斯肯德马戏团那刻起,自她握住我手的时候,我的未来就和她绑在一起了。’   ‘我曾发誓无论真理殿堂还是痛苦火狱都会在她身边。’   ‘你一个破AI懂什么?’   ‘多看看书吧。’   ‘闲得你。’   娜吉妮侧着脸骂骂咧咧一通,胸口起伏,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   呼。   爽了。   她加快脚步,脸上重新展露笑容,朝前面三个人喊:“主人!需要我帮你摘朵花吗?我刚才看见一只红色的黑脚狐狸。你累不累?要不要在外面喝个下午茶?”   赫拉:「…你真是活该。」   在赫拉的思维里,娜吉妮就是个爱没事矫情一下的文青病魔蛇,瞧她整天看的什么书就知道了。相比之下森月纱就‘直率’的多:   《公爵与马夫》、《烈日下汗流浃背的兄弟二人与突然到来的孩子》、《粗权杖与细锁孔》——瞧她的阿纱多棒?再看其他侍从也没那么多烦恼,阿莉埃蒂整天除了打游戏就是吃吃喝喝,偶尔给自己族人提点离谱的建议,被昆娜否定后上蹿下跳的折腾,乒乒乓乓打一架;伊莫顿和安苏娜更不用提,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过的好着呢;小曲奇…   小曲奇是只舔龙,负责在森月纱闯祸后给亲妈捧场。   再想想,倘若日后多了个不爱言语的绿眼睛小萝莉,求知欲旺盛的学霸和傲慢的贵族白孔雀…嗯…   家里就更热闹了。   真好。   只要能有越来越多的生物陪着森月纱,让她不会孤单,让她永远开心,赫拉就一百个同意。   其他生物的意见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电幽灵小姐驾驭着主人的法术力,深紫色的能量如闪电般游弋在此地和他处。千百个赫拉,千百个意识于无聊时彼此对话闲谈,而在某个刹那,所有‘眼睛’都同时转向小惠金区附近的街道。   她们齐齐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哈莉·波特…」   小女孩哼着歌,穿着大号连帽衫。   哈莉·波特。她要迎来主人所说的既定的命运了。   祝你顺利,小家伙。   赫拉的轻笑声逐渐微不可闻。   频道重归静默。 Chapter176 做个好女孩   “黄昏时分这儿才好看。”   庄园里,德拉科妮一脸炫耀的在前方带路,时不时给森月纱介绍沿途的风景。   羊皮小靴子踏在草地上轻盈的仿佛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铂金色蝴蝶般蹁跹起舞。被刻出恶龙与巨蛇的活灵活现,清泠的泉水从它们的嘴里喷出来,溅出水花。   马尔福家的上上任主人在这里种下了很多颗橡树,百年间早已枝繁叶茂。正午十分于此散步也不至于被阳光直射。短而粗的树干,长而细的树枝,诡丽奇幻的造型生长出茂盛的叶片,荫蔽住几个散步的姑娘。脚下的青草湿漉漉的,偶尔还能看见四脚发黑的摇着厚尾巴的狐狸一闪而逝,钻进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我要在神社里种它们。”   德拉科妮看着森月纱,看她跑到橡树下拍打树干,又嘀嘀咕咕跟娜吉妮说着什么。   黄昏时分,绸缎般柔软的光线透过叶间穿梭于少女的脸颊和手臂。   几头麋鹿藏在树干后悄悄歪着脑袋。夕阳烧着了天空,干涩的白岩被恶龙口中的泉水反复打湿。   这时,林间的精灵才肯冒出来。   它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与庄园里的所有生灵一起,围着森月纱跳了一曲于黄昏时分才能演奏的梦。   泉的粼光和暗影交织漾动,晚风把几缕软绵绵的黑发吹乱。   少女蓦然回头时,酡红的脸颊、眼尾的浅粉与被光线染了的银发如水面上疾行的龙头战船向她凶猛狂烈的破浪而来——毫不留情的撞击她的心脏里。   德拉科妮打了个寒噤。   她听到了清脆的破碎声,昏聩却令人着迷的梦境遗憾的终止于少女唇瓣靠近之时。   “小孔雀?”   不知不觉中,森月纱离得很近。“我在问你呢。”   “…什、什么?”   “橡树。你们种的可真好,是那些丑了吧唧的小精灵们在照顾吗?”   德拉科妮怔怔凝视着森月纱的眼睛,眼尾的那颗痣,鼻尖,最后是嘴唇…   “嗨?你还在线吗?”   马尔福少女不解的晃了晃头,盘发间穿插的亮晶晶的挂饰发出叮当之声。“我…也不知道…”   “那真可惜。我倒是希望能给娜吉妮减少点负担,可那些小精灵太丑了。你们这儿到底有没有那种——长得既好看又吃苦耐劳不偷懒不要工资还随时能为我去死无时无刻都听候差遣的生物啦?”   德拉科妮:…后面的越来越过分了吧。   你去麻瓜世界找吧,那儿全是这样的生物。   “切。”   森月纱撇了下嘴,又抓着赫敏噔噔噔往其他有趣的地方跑。   德拉科妮不知道为什么,在凝视森月纱时,她总能看到各种古怪的幻象:   美丽但扭曲的、像铰链一样转动的风景;肢体没长在它该长的地方的奇特巨化生物;慢行于蛞蝓海中的、人膏制作的小舟;用蜡台把眼球穿成串的父亲,脚下裂开的大地,遍生须发的甲缝…   还有,每一次寒噤。   她不知道赫敏·格兰杰跟哈莉·波特是否和她一样,但马尔福少女是个纯血。她认为,她找到了真正的‘贵族’——真正高贵的,如神明一样给她带来战栗与恩赐的生物。   巫师之于麻瓜是高高在上的,而纯血之于混血更如此。她们是人类中的贵族,而森月纱…却像是所有一切——立于所有概念之上的存在。她的每一次脚尖跃起与下落都踏在浩瀚的宇宙中,涟漪泛起,波纹击碎的是无数颗寿命悠久的星球。   她不知道自己大脑里为什么出现了从来不明白的知识。   她是个纯血。   她享受这一切。   森月纱才是她应该追寻的,是荣耀的尽头。   荣耀。   “森…”   德拉科妮叫了一声,追上去。   “你想要橡树?你喜欢的话,还有很多品种。会动的,不会动的;能产甜膏的,能打人的;我家宝库里还存了不少祖父留下来的几乎绝了的树种——养好了能像生物一样初步和人对话呢。”   贵族少女骄傲的昂首,说话时却一直觑着揽住森月纱左臂不撒手的那只臭混血。   ‘我能给森月纱数不尽的好东西,穷人。你有什么?’   赫敏把森月纱的手抱得更紧。她笑不露齿的回看,腔调怯生生的:“森月纱…我爸爸只是个牙医。我没法给你这些东西…”   “我只能这样陪着你了。”   德拉科妮:……   你在玩什么把戏,格兰杰。   面对如刀一样的视线,赫敏腼腆一笑:“我只是个没家族的混血而已,马尔福小姐能平等对待我就已经是恩赐了。她刚刚偷偷骂我的事你千万别生气…她说的种子真的很少见的…”   声音越来越低。   德拉科妮脸都气红了。   她又不是傻瓜,怎么听不出来赫敏话里的意思。   “你在说谎!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赫敏往森月纱身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露出两只眼睛:“…那就没骂。没有…森月纱,可能我听错了?是…卢修斯先生?”   德拉科妮:……   她看见赫敏眼里的挑衅,仿佛在说‘动手你就输了噢’。   马尔福家的小公主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窝囊气:“你这个、这个——!”   噗嗤。   森月纱笑着拍了一下赫敏的脑袋。   “万事通小姐,你又看了啥书呀?”   赫敏也跟着嘻嘻哈哈,把气人的表情收了起来:“是麻瓜界的一本,特别有意思。看来对付纯血还是麻瓜在行。”   什么书?   最近比较热门的。   叫:《做个好女孩》。   “应该叫《做个人》才对。”森月纱撇嘴:“我在你身上竟然看见了学姐的幻影…人类真是可怕。”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书籍是知识,知识是力量。”   德拉科妮讽刺:“过人的智慧是人类最大的财富。你真应该去拉文克劳,鹦鹉小姐。让我告诉你吧,力量才是人类——才是巫师最大的财富。拥有力量,我们就拥有一切。”   “遗憾的是你没有力量,恶龙。”赫敏回击:“你想告诉我‘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蝼蚁’?你知道吗,一般拿这种话作为信条的人都没有绝对力量。”   “你这个——!”   “我今天太舒服了,森月纱。”   森月纱无奈:“我看得出来。” Chapter177 再遇   赫敏大概跟霞之丘诗羽会合得来。这两位都是完完全全的逻辑脑,对知识的渴望以及真相的求索欲远超常人——嘴巴也像。   特别相似的两个人会相吸,还是相斥呢?   娜吉妮心说只要跟你有关的女人大概都相斥。   因为相(想?)吸所以相斥。   “咿…娜吉妮大中午的你又说这种下流的话,这儿还有孩子呢。”   “我就纳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放下。”   森月纱嘻嘻嘻的笑,抓着两只手举在娜吉妮面前:一只跟赫敏十指相扣——小狮子骄傲的昂首挺胸;一只被德拉科妮拉住小拇指,马尔福小姐僵硬的侧开脸。   「难得一见。这就是传说中的当面GTR吗…」   ‘是NT——等等,狗AI你故意的吧?’   「唉,娜娜,你懂的可真多。」   娜吉妮面无表情的从耳蜗里摘下耳麦,握在掌心——咔嚓。   片刻后,口袋里嗡嗡作响。   手机屏幕上出一行字:「还有备用的在你包里。」   「跑车小姐。」   ‘…我是个多余的女仆。’   娜吉妮黑着脸,周身散发的阴郁完全和正午后温暖的阳光相反。   ‘多余的…被当面跑车的女仆…’   森月纱已经拉着两个姑娘走了很远。她转了半身喊她:“娜吉妮!快来呀!前面还有可以游泳的地方!”   “来了来了!不行!森月纱你不能下水会感冒…别跑!”   女仆拎起裙子追了上去。   四个女人的声音让常年安静的庄园变得热闹起来,而位于小惠金区附近的街道原本就该是这么热闹。   城市就是这么魔幻,别看不远处就是白领级的小区,走个几步或坐段车,就能跨到另一个世界——界限分明,由财富和地位分割出来的区域。   哈莉·波特双手插在口袋里,攥着兜里的卡片和钥匙。左边是疾驰的铁盒子和偶尔蹬着自行车远去的年轻人,右侧是半高不矮的破墙——上面喷着大块大块的涂鸦。   今天的她是采购员小哈,负责买食材,然后,等姐姐回来。   原本迈尔斯爷爷是不放心的,老人非要跟着,说‘我也顺路去看个朋友’——骗人。他只是不放心小哈莉一个人穿街过巷。要再大点也就算了。   结果老教授扭了半天也没扭过倔姑娘——他下午还有课,本来时间也不富裕。最后一步一回头的叮嘱说记得给他打电话,去时打一个,到了打一个,回来再打一个。   哈莉一点也不觉得烦。   有人关心的感觉…   简直太好了。   不是吗?   “我想买一些土豆和菠菜。”   走呀走。   “想买几根胡萝卜。”   “这些钱够啦,姑娘。你妈妈没跟你出来吗?”   “她去世了…”   “…再你给装点洋葱。”   走呀走。   姐姐给她的卡里不知道有多少钱,按森月纱的话说: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东西,都能用这张卡买到——不该有的东西也行,只是需要娜吉妮的确认。   应该有的…   薇薇安女士店铺里的跳跳球也是应该有的?   转过长长的摊位,在闭户的挡雨栏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比她长几倍的影子罩住了小萝莉。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轻,带着鼠灰色毛线帽,顶端还有个拳头大小的绒球。   他穿了一条不松不紧的深色工装裤,上衣是一件薄薄的夹克,在哈莉面前蹲了下来:“你的父母呢?”   看不清他的容貌。   “在家里…”   “让一个孩子出来买东西可太失格了。”男人伸出干燥的手掌停顿在女孩面前,等另一只小手和他相握后说道:“你可以叫我…嗯,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还没等她说话,男人稍稍往前凑了凑,靠近哈莉的耳朵,语气里满是戏谑:“…我找到你了。哈莉·波特。”   随着凯文容貌如冰雪般消融变化,露出了那双标志性的眼睛。   哈莉的身体瞬间僵硬。   是他…   他找来了。   威廉·艾略特。   她认识那双红色的眼睛。   “你看起来很惊讶啊,小NPC。”男人撩着前额的碎发,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所有行人对他的变装熟视无睹,此时此刻,整条街道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人存在着。   “我找你花了不少道具,结果,你竟然就在原本住处的对面…这可真是…”威廉·艾略特连连叹气:“差一点计划就出乱子了。”   他遗憾的站起来,一把攥住哈莉的头发,粗暴的将她扯到自己跟前。   “实际上,我认为这个副本过于简单了。”   男人就这么拖着她,一路向前走。   “「奇点」级在主神空间里可算最高难度一档,结果就这样么。我承认我无法单独对抗邓布利多或伏地魔,”他自言自语时忽然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咬唇忍痛的女孩:“…可我也不必单独对抗,是吧?”   “任务者掌握着剧情。”   “而掌握剧情的我们,等于掌握了命运——我们…”   “近乎全知全能。”   他兴奋的低笑起来,肩膀随着胸口的起伏而上下震颤。即将完成任务的兴奋以及期待感让胸中的那股毁灭欲愈发强烈。   啪。   他给了哈莉一巴掌。   白嫩的脸蛋转瞬红肿起来。   “小贱人,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吗!还有邓布利多!”威廉·艾略特甩开哈莉,撸起左手臂的袖子——长长的遮挡下是遍生灼痕的皮肤。   显然击败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白巫师并没那么容易。   邓布利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摔在地上的女孩,看她强忍着恐惧与痛苦,看着她顽倔的瞪着自己。压抑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一个如此弱小的女孩竟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真可笑。   “你得付出代价!”   厚厚的靴尖加了几层金属,踢在哈莉的脑袋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主角…!!”   “狗屁的最高难度…”   他踩住她的脸,用力把袖子拽回手腕,深深吸了口气。   “真可怜…”   “你想知道你的命运吗?” Chapter178 与威廉·艾略特的第一次战斗   ——你想知道你的命运吗?   威廉·艾略特说,他能看得到。   “魔法石,厄里斯魔镜。”   “斯莱特林的密室。”   “天狼星,上个世代的往事…”   “三强争霸赛,凤凰社…”   “古灵阁…”   男人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一样,神经质似的絮絮念着,嘴里吐出的净是哈莉听不明白的碎片:一些哈莉熟悉的,一些陌生的,再配上时不时扬起又下落的音调。连珠似的句子头顶尾衔接的不留一丝给人喘气的缝隙,随着他越说越慢,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   就仿佛刚刚殴打哈莉·波特的并不是他。   “…显而易见,故事的结尾一定是‘正义必胜’。”威廉·艾略特搓揉着手掌,细声细气:“战胜邪恶,家庭美满,事业顺利…”他在此停顿住,用深红色的眼球观察哈莉。   “…无聊乏味。”   威廉松开踩踏哈莉脑袋的靴底,在她面前蹲下。“我知道你的一切,哈莉·波特。知道你小时候是怎样被德思礼一家对待的,知道你父母的过往,知道你差点去了社区中学,甚至,我知道你房间里的摆设和你偷偷藏在枕头芯里攒下的那几枚可怜的硬币。”   “我了解你的全部。”   哈莉抿着嘴,不发一言。   他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哈哈…你看!你看!NPC的命运真是可悲…你知道吗?我原本和你一样,和你一样无知。但…我比你可要幸运的多。我去了那儿,我看见了更大的世界!更多的可能!更真实的答案!”   于强压下失常,威廉·艾略特这样的人在主神空间里并不算少见。   照他们的话说,这只是小毛病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彻彻底底脱离秩序侧的家伙——信奉邪神,终日对着虚空祈祷的;刻意隐藏实力,在简单的副本里散播混乱,导致除自己外全员死亡的;用活人研究,观察自己兑换的咒术是如何一点一点让神志清醒的人腐烂的…   在只有冰冷规则的弱肉强食的空间里,每个人都肆意散发着灵魂中最为纯粹的恶。   既被死亡追逐,也被强者压迫。   扭曲的人性必须在弱者身上彰显才得以痛快——如同玩家不会怜悯游戏中掉落道具的怪物一样。在威廉·艾略特的眼中,挥刀斩落头颅和点点鼠标的区别并不大。   反正只是一行行会说话的、比较像‘人’的数据而已。   倘若是真的生命…   真的…   啊…   那不是,更让人愉悦么?   哈莉盯着不大正常的男人,藏在袖子里的尾指悄悄勾动。   森月纱…   姐姐。   我会死在这里吗?   独立、谨慎;唯唯诺诺、自轻自贱——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让她并不想‘麻烦’森月纱,而闭口不言则直接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也…   能接受。   哈莉想。   鼻尖蹭上了鞋底的灰。   她闻见了新鲜的、还带着丝丝咸腥的海藻的气味。   阳光以一个十分独特的角度射入瞳孔,在男人幽光凛凛的轮廓之外,无数条不该被看见的透明线条杂乱无序的舞动着——像从威廉·艾略特背后长出的触角。触角们被周围的空间排斥,一根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融化着。   ‘像海葵一样…’   “看来难度标档有不少水分啊。”   为了避免重蹈上一次的情况,艾略特还特意使用之前花了不少积分兑换的「角斗场」。这使他能把自己和目标放进一个独立的空间中。   角斗场。   没人能打搅他们了。   苍蓝色的火焰沿着刀锋燃烧,袖口里,一柄金环魔杖悄然指向了他的腰。   “让我…”   “障碍重重!”   锵——!   刀尖儿被无形的屏障弹开,火焰炸成一群零散的蓝色蝴蝶。能量倾泄,强烈的气流涌动,在一瞬间反作用到哈莉的身体上。   小巫师被横着推了出去,后背撞在透明的墙上发出闷响。   威廉·艾略特吹了声口哨。   “你比剧情里要稍微强那点。”他扬手捏了个缝,戏谑如猫逗弄老鼠一般盯着如临大敌的女孩,手中的刀锋转的呼呼作响,蓝色火焰的残影留存在空气中,成了一面幽幽发烫的焰轮。   “给我看看剧情出现偏差后你都学了什么。”   小萝莉的脸沾满了灰尘,翠绿色的眸子却闪闪发亮。她右手平举魔杖,口中轻念起古怪的语言——杖身上一圈圈的金色符文被点亮,环环相扣旋转着展开,逐渐包裹住羸弱的身影。   在祷词声中,焚金融铁般的烈焰随着男人疾驰的身影化成了一条细长的线,所途经的空间都被热浪扭曲。   ‘祂看向我…’   ‘沙河之中的女神…’   ‘与我密切的圣草。’   忽然,威廉·艾略特脚下一陷。   ‘沙之国。’   被锁定的角斗场中,干净的柏油路早已被湍涌的黄沙所淹没。一捧捧柔软的砂砾悄然凝形,组成把把尖锐的枪矛,朝他径直射了过来!   砰——砰——砰!   消瘦的影子在沙雨中起舞。   三颗黑色的勾玉在红色的眼球里飞快转动,威廉·艾略特的身体仿佛一具不受控的木偶,枪尖擦着脸颊和鼻尖,在毫厘之间交错过,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嗖——   躲避,斜切,前进。   松软的沙毯只稍稍减缓了男人逼近的速度,却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在不断避开或斩落飞射而来的枪刃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厉火(Fiendfire)!”哈莉再次出声。   冷蓝色的火焰‘呼’地从杖尖喷了出来,覆在沙做的兵器上,像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柳树叶一样朝着男人席卷而去。   艾略特轻轻一跃,闪身远离自脚下斜刺出的枪尖。“法师护甲。”   不燃尽不罢休的魔火被隔档在透明法衣之外,不远处,旺盛的焰火却也成功阻隔了威廉·艾略特的视线:四周卷着冰凉的气浪,烈焰滔天。   他看不到哈莉·波特了。   “到底是谁教给你的这些能耐呢…”   “我开始好奇这个世界的支线任务了…算起来,时间还有剩…”   威廉转着手里的长刀,用刀锋上的火焰劈开厉火。片刻,从暗蓝色的火焰屏障后,他听见了一阵齐整整的脚步声…   砰,砰,砰。   脚跟跺踩沙毯的声音,越来越近。   它们笔直穿过了焰墙。   那是一群由黄沙凝聚而成的士兵:一群深棕色的影子。这些宛如生出灵智、由砂砾组成的‘人偶’手持盾牌、长柄斧或弯刀,试探着拉开阵型,迅速包围了他。   这时,威廉·艾略特才在火苗跳跃的间隙看清了焰幕之后的女孩。   她的脸色犹如溺亡者般惨白,双手平托,那根棕身金环的魔杖静静漂浮在掌心之上——它正向周围散发着昏黄色的光晕,一圈一圈如涟漪扩散开。   ‘战场上的芭丝特永不败亡。’   ‘士兵’越来越多,女孩身体抖动的幅度就越来越大。   天赋异禀也终受魔力上的限制。   大范围神术,不可饶恕的黑魔法。   哈莉估计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杀了他…”   她轻声吩咐蓄势待发的士兵们。   杀了他…   锵——!   所有沙偶齐齐向前迈出,把手中兵器最尖锐的地方对准了包围圈里斜肩抚刀而站的男人。   “无知。”威廉·艾略特笑眯眯的转动手腕,轻巧的用刀腹格挡开刺向咽喉的长矛,脚尖一拧,把修长的金属送进率先靠近的人偶的胸膛里。   它们是由沙子组成,也同沙一样炸成了黄疮色的雾。   威廉·艾略特抬起另一只手,点点自己鼻梁两侧——眼眶里那颗红色的球体。   “我看到了…”   “你体内的魔力即将枯竭…” Chapter179 岁月之礼   “魔力枯竭…”   “生命凋零…”   真是脆弱的低等生物。   艾略特感叹着,刀锋起落间,一捧捧黄沙在他身前炸碎。闲庭信步般的死神在沙毯上踩出了一行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哈莉的脚尖前。   她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刀刃上火焰的温度了。   嘎吱。   男人最终停在了哈莉面前,身后重归寂静。   “你恐怕连写轮眼是什么都没听说过…我该怎么同情你这样的井底之蛙呢…?”   他把刀竖着插在沙子里,好整以暇的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服——战斗说不上花太多精力,就是沙子太多,沾的满身都是。   “告诉我,NPC,你跟谁学的…魔法?”   显然穿梭于世界的任务者也没自己所说的那么博学。他没察觉到哈莉所施展的并不是魔法。   “告诉我。”   “我可以让你多活几天…”   艾略特按着刀柄,俯下身,鼻尖朝着哈莉的脸越靠越近——黑短的勾玉在红色的烈焰中疯狂的旋转起来,它会将晕眩带给凝视它的人。   “嗯?”   “别想逃跑,这儿已经被道具封锁了——你以为还像上次一样有人来救你?哈莉·波特。告诉我你从哪儿、跟谁学的魔法…”   “你不想被我砍断四肢后扔进最下贱的贫民窟里吧?”   威廉·艾略特对待‘剧情人物’有着一套自己的方法。当然,逼迫男人或女人就范的手段截然不同。相似的是残忍,是完成后对方的哀嚎与求饶。   无一例外。   比起空间里某些‘圣母’喜欢交好剧情人物,他的做法显然简洁有力的多——因内心的感谢而帮助,和屈服于暴力后的服从…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他比那些圣母们快了太多步。   威廉·艾略特侧开脸,把鼻子贴近女孩的耳朵,声音里透着阴冷:“告诉我,哈莉·波特。我只给你五秒…”   五秒。   哈莉攥着魔杖抬起脸。   在短短几分钟的战斗中,她就像被岁月吸干了血肉的老人一样,原本肉乎乎的脸枯瘦缩水,干瘪凹陷的面颊使她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向外凸着。   男人吓了一跳。   “Fuck…”他骂骂咧咧的向后退了半步,强压下惊惧,试探着伸出手,捏起女孩的下巴。   魔力枯竭后,会吞噬血肉吗?   她这些神神鬼鬼的法术到底他吗从哪儿学的?   “你到底——”   哈莉笑了:“和另一个NPC学的,先生。你痒吗?”   话音未落,男人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砂砾。   看着那双妖异的翠绿,一股寒意顺着脚趾攀往艾略特的四肢!   反握,抽刀。   眼前的姑娘却一脸平静的松了魔杖,张开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就像拥抱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   然后,死死勒紧。   岁月之礼。   这是一类从没被哈莉使用过的神术,且术法作用于施术者本身。   它会吞噬施术者剩余的岁月,然后将它尽数献给伟大的女武神——在伊莫顿活跃的年代,这项神术只会被赐予‘选定’的信徒。   既,走到生命尽头的满身荣耀的战士或做出卓越贡献的信徒们。   他们会手拉手,在众目睽睽下使用;他们的灵魂会脱离腐朽的躯壳,前往女武神的国度。   在那里,他们将拥有永恒的灵智,永永远远服侍于他们所信奉的神邸之侧。   芭丝特。   这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施展——通常来说,它只会被教给准备去往神之侧的众人选中,荣光最耀眼的那一位:使用神明赐予的法术,这显然是非常光彩的事情。   被选中的人会花上不少时间,感受它、体会它,将烙印与自己的心灵合一。在于金焰之月最亮的正午,在充满羡艳之色的信徒们的眼中,伸手拉住其余准备一同前往的手。   没错,用更易懂的话来说就是:献祭会…   传染。   男人红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感觉到了!!   留存在肩膀上的,裤腿上的,鞋面上的——那些砂砾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水,从皮子、布缎、金属外渗了进来。它们像拥有生命的沙做的蚯蚓,眨眼间贴上皮肤,钻进血肉内消失不见。   下一刻,艾略特的脸开始变老。   从脸开始。脖子,手臂,胸口,大腿,脚趾。他大片大片的脱发,眼尾耷垂;脸和眼前的女孩一样逐渐干瘪下去,手指与手指间的力量越来越小。   最令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从主神那儿兑换而来的力量也一点一点随着衰老而寸寸消失…   “不…”   “不!!”   失控的男人早就顾不上拔刀了。他疯狂的用拳头捶打女孩的脑袋,以为她松开后这一切噩梦就会结束。他向后退,甩动身体,然而该死的NPC却牢牢的抓着他的衣角,双臂没有一丝松动。   “我们一起去见猫猫大人吧…”哈莉枯瘦的脸上笑的诡异。在眉心,一颗金色的符文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   不行!!   再让她继续下去,自己连「环之枢」都感受不到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危及生命,为什么自己拥有的神器…没发动?!   不行…!!   借贷…   借贷!主神!系统!助手…或什么东西!   回应我…快,求你回应我…   忽然。   「请选择借贷种类。」   犹如天籁的声音在威廉·艾略特的耳边响起。   往常被任务者们吐槽的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此时却成了教堂中以风琴为伴的神圣赞美歌。   “我要借…借…激活它的力量!”   在一来一回的对话与思考间隙,艾略特已经站不稳了。他连带着哈莉一起跌倒在沙子里。   「已找到‘写轮眼’——激活后,你需要支付500点/每秒…」   还没等威廉·艾略特张嘴,脑中的机械音不留缝隙的又说道:   「检测到任务者处于神术:‘岁月献祭’中——」   「激活需支付1000点/每秒…」   是!是——是!!   无论多少…   我来支付!   快,求你快一点…   「任务者已确认。」   「能量灌注中…」   「确认激活:‘万花筒写轮眼’。」   「计时开始。」   不知怎么回事,于濒死之际,男人竟从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中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语气…   可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神器没有发动是因为身上这个小贱人导致的。   所以…   威廉·艾略特睁开了眼睛。 Chapter180 遗忘、万花筒与玫瑰海   威廉·艾略特睁开了眼睛。   双眸中圆钝的勾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枚如镰刀般尖锐的镖形图案——黑色于瞳孔正中心聚拢,在双眼里缓缓旋转时,视线所至之处,凌厉尖锐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攥住女孩的头发,被赋予充盈在体内的能量如海浪一样翻涌不息——几乎无尽的恩赐让威廉·艾略特在短短几秒内感受到了有如真神般伟大、无所不能的视界与支配感!   可惜的是…   这股力量是并不能任由自己无所顾忌的使用。   “我早晚会拥有真正凌驾于神明的力量…”   体内的血液向大脑涌动。   “神威!”   被双眼凝视的空间顷刻向内收缩扭曲!   ——比起森月纱像拧魔方一样摆弄维度的响指,名为「神威」的技能显然要笨拙的多。它花了很长时间来发动,而从瞳孔到目标的空间判定也不大精准。   男人瞄准了哈莉的头骨,力量却偏差至她的肩膀。   或许跟使用它的人有关。   庞大的能量锁定男人所注视的位置,不被凡人察觉的空间像一块透明褶皱的餐布般被无形的力量朝内扭曲,连带着肩胛骨、大臂、肌肉、鲜血。黑色的原点向内收拢,不起波澜的带走了女孩的半只手臂。   失去连接的小臂和手掌落在沙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喷涌而出的鲜血。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野兽吞进了肚子。   哈莉终于忍不住肩膀传来的疼痛,松开手从男人的身上滚了下去。深绿色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雾,随着血液向外涌动,体内的生机也同样从闸口四散逃逸,枯枝一样的身体脆弱的几乎一碰就碎。   “停止…!停下来…!关掉它!”   「已停止。」   「截至目前,任务者激活‘万花筒写轮眼(初级试用版)’时长为五秒。」   「已扣除五千奖励点数。」   威廉喘着粗气,尽力曲腿,一脚把哈莉踹开。   在女孩远离后,那股封闭感也跟着消失——他终于能感知到环之枢的存在了。   柔软如细发的金色火焰顷刻铺满了全身。   刺目浓稠的光覆盖住已经略显瘢痕的身体,能量不在流逝,生机也终于停止了倾泻。   「死赎:」   「当你受到致命攻击时,环之枢会自动激发死赎。」   「附着在上面的法力金焰将说服敌人饶你一命。」   「每世界:0/2」   威廉·艾略特没想到,两次死赎都用在了哈莉·波特身上。就因为这个小贱人,他差点翻车不说,还多付出了五千点数。   该死…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力量!无知下贱的蠢货,你知道我们身后站着什么人?!神明!是神明!小世界的凡人,你理解真神的伟大吗?!”   险死还生后的任务者格外激动。他的身体被金色的火焰修复,精神也陷入了一场极端亢奋的狂欢之中。   因为任务就要完成了。   杀死眼前这个像蛆虫一样在沙子里蠕动的女孩,击碎之前收集好的魂器,最后,砍掉那条一直跟在黑魔王身旁的魔蛇纳吉尼。   十倍奖励…   被所有人形容成地狱一样的‘最高难度’。他,威廉·艾略特轻而易举的度过了。   他离蜕去凡躯不远。   在那个可见的未来,群雄并起的空间里,必然有自己一席之地。   ‘先升级写轮眼吧…’   这种瞳术果然有一锤定音的作用——每个来到空间里的人对力量都有不同的倾向,关乎日后能否活命的兑换,取决于进入空间前每个人对力量的了解。   在威廉·艾略特看来,自己身负的这枚‘环之枢’大多时候只用来防身,从里面学到的法术也多是辅助作用:施法需要材料,材料需要点数兑换。   甚至战斗都得事先计算与筹划好…   太麻烦,太麻烦了。   他更倾向积攒一大笔点数以兑换「超能」或「念动力」。   魔法并没有那么美好,至少在他的理解中是这样。   那么…   那…   咦?   他到这儿是干什么来的?   威廉·艾略特轻轻一握,长刀碎成数片光斑消失在手中。周围的人群不在对他视而不见——傻站在马路中央对着空气比比划划的瘦长男人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消灭魂器:哈莉·波特(已完成)」   哦——   对了。   他来杀哈莉·波特的。   杀…   他杀了吧?   刚刚是不是已经把尸体烧掉…了?   结束了吧?   威廉·艾略特皱眉冥思。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小块空白…   是,强行借用力量导致的么?回去得全身修复一下。   “最后一个目标,伏地魔先生。”   男人不做他想,吹了声口哨,横穿过马路,混入熙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   ……   咚。   咚咚。   拐杖轻敲黑色大理石。光可鉴人的地砖上飘着一层层泛白的浪花。   黑礼服,黑卷发,哒哒响的高跟鞋。   充满魅力的成熟女士,优雅的姿态。   超出常理的环境。   哈莉知道自己在哪——或者说,她在遇到威廉·艾略特的那一刻就猜测,自己大概不会死。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一天会出现‘有恃无恐’的情绪…   “猜错就真死在那个人类手里了。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害怕。”   前方行走的女人悠然搭话。   她们正走在一条细窄但漫长没有尽头的大理石路面上,四周是茫茫大海。不合常理的环境,熟悉的画风,还有…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   “我只是把你的一部分带回来了而已。你现在?嗯…要不就当成灵魂吧?”   什么叫…当成?   “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伊德海拉回过头,满脸促狭。“我得向女儿靠拢。你看,我渐渐也讨厌麻烦的事儿了。”   跟姐姐不能学点好的么。   “学了呀。除了说话方式,我不是和我的亲亲小月纱同样美丽嘛?”伊德海拉撩动长发,在相对应森月纱的另一侧,有一颗位置相同的泪痣。   “喏,这就是我带回来的你仅剩的部分了。”   “只剩这个了。”   在权杖轻轻的拨扫下,大海无声也无风浪的迅速向四周退去——汪.洋干涸,露出了一片遍生玫瑰的原野。   玫瑰群簇拥着小小的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颗人类的头颅。   哈莉眨眨眼。   那是她自己的。 Chapter181 神明的模仿   “我的…头?”   伊德海拉掩嘴轻笑:“你自己的脑袋,自己都认不出来吗?”   哈莉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下巴,眼睛。   头还在。   “因为你在梦里,小可爱。”   小可爱什么的…   这位女士比起上一次的交谈,这一次友善了好多啊。   “因为你已经被女儿看中了嘛。”伊德海拉的‘人脸’笑起来很不协调,下半部分笑的灿烂,上半部分却仿佛毫无感情。“对于她喜欢的玩具,我会多一点耐心的。”   玩具…   哈莉尝试做出生气或哀伤的表情,可实际上,她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她连心跳也没有。   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包裹住了女孩。   “无边的梦境,永恒的海浪声…”   伊德海拉用拐杖敲了敲脚下的大理石。一株色泽诡异的藤蔓胀破石板面,在半空中盘出一把高背椅。   祂坐了进去。   “在你命运的终末前得不到资格,下场就和它们一样了。可喜可贺,你通过了。可喜可贺,我多了一个小盟友。我们得喝一杯吧?”   资格…   下场和它们一样…   上一次见面,哈莉就有过猜测。所以,姐姐已经在心里同意让她跟着离开了?   “诶,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不要学姐姐说话。   还有,下场和它们一样…它们是谁?   “那是爱的最高表达。”伊德海拉把手杖横放在腿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藤蔓组成的扶手上。五根指甲哒哒哒哒的敲着敲着…   “就是它们。”   …谁?   “它们呀。”   周围除了满目盛放的玫瑰,只有那把椅子了。   “诶呀,你不会以为我是‘植物之神’或‘自然之神’吧?”伊德海拉笑了:“低等生物的血肉和灵智是最好的肥料。”祂朝周围的玫瑰努努嘴:“我这么弱小的神,常常会寂寞也是合理的吧?总要有东西陪我嘛。”   玫瑰,鲜红欲滴的花苞。   此时却错乱摇动着头,发出阵阵哀嚎声。   “嘘…这个小家伙不能给你们做伴儿了。我女儿看上她了。”   哈莉一阵恶寒。   “您…”   “你知道吗,哈莉·波特。”伊德海拉翘起腿,意味不明的说道:“被雷火劈中的人类走了厄运,可对食电者来说却是恩赐。神明不对你们抱有恶意,可窥神者不得好死——你们把给自己带来伤害的尽数推入恐惧之海里,概因脆弱低等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些知识。”   “您到底想…”   “我在考虑我的投资——诶,是叫投资吧?”   伊德海拉挠挠下巴:“把一个对森月纱心生恐惧与厌恶的人类推进仆从队列里可会出大事的。就算我也害怕被她那些狂热的母亲们群起而攻之呢。”   “我怎么会对姐姐——”   “姐姐?哈莉·波特。你在恐惧我。而森月纱,和我一样。”   哈莉一楞。   “她不是人类,也并非你臆想中的优雅生物。她是一些欲念的集合体,加了点奇怪的血肉,来了些不沾善良的情绪;多数疯狂,少数长不大的天真。她的灵魂里盛着不死与永恒的概念,杂乱的来自混沌的思念,融合了被扭曲的秩序的教条。”   “总而言之,她是个可爱的小怪物。”   伊德海拉想了想:“唔,孱弱的想象力。你可以把她想象成一道由月光凝聚而成的幻影。闪耀着银色光斑的触须,鳞片。很多耳朵,贪婪又*欲旺盛的…”   模仿女儿的神明舔了舔嘴唇。   “这么想的话,选那个马尔福家的姑娘倒更好点吧…要不…”   “女士。”   哈莉忽然打断了祂的自言自语。“我不会。”   “嗯?”   “无论姐姐是什么模样。她吸引我的…吸引我的都是…是…”   哈莉打了个磕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盲眼的动物通过嗅觉识别彼此的气味一样——森月纱就有那样的力量。她拯救了她的人生,从那天起,哈莉就好像变成了一条只认主人的、嗅觉灵敏的…   “猫咪。说猫咪好了。我的小可爱最喜欢猫了。”   伊德海拉似乎很满意。“这样啊。看来你做好准备了。要不要猫耳?那只埃及猫还挺照顾你的,为了方便你传教,我送你一对儿猫耳吧?”   请不要。   上一次见面不是这样的。   神明女士,别在模仿姐姐了。   伊德海拉十分兴奋的收拢双臂,环住自己,眼底闪过一抹狂热:“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的…我的森月纱…”   哈莉不知道姐姐到底有多少个母亲。按照娜吉妮的说法,都是一些伟大正直的强神。   现在看…   只有强神是实话。   “怪物的妈妈当然也是怪物啰。我和森月纱像吗?这可真让我高兴…每次模仿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女儿在我的体内,操纵着我的所有肢体…我漂浮在漆黑的空间,静静孕育着还未出生的小可爱…”   “她生长,贪婪吞噬着我的血肉而生长…”   “姐姐也喜欢表演。”哈莉岔开话题。   伊德海拉连忙点头:“她有这个天赋。真好…你果然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怎么样,我额外送你一对儿猫耳朵吧?要芭丝特的那种,还是——”   不,真不用了。   我就原本的模样挺好。   “也是,她的狩猎范围比较广泛…毕竟…”   伊德海拉冲哈莉勾勾手指。   一根黑色的卷发从缝制好的里衣兜里飘了出来。   哈莉之前偷偷剪掉的,森月纱的头发。   “嘶…”   伊德海拉紧闭双目,深深吸了口气。“你可真幸运,人类…女儿原本不会拥有眷族的…”   眷族?   “就像你给自己养的猫咪买了件可爱的小衣服。”对着头发疯狂吸吸吸的女人睁开双眼,握着手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哈莉走过来。   “崇拜她的…”祂说。   “服侍她的…”祂说。   “或稀薄血缘的后代亲族…”   祂站在了哈莉面前,弯下腰,用鼻尖儿亲昵的蹭了蹭哈莉的脸,声音轻的像根针落在地上:“但你不能拥有有最后一条。明白吗?她是唯一的。”   “我只要能跟在姐姐身边就好…”   “自知之明真的很重要。我有点喜欢你了,哈莉·波特。”伊德海拉露出笑容:“来吧,让我发挥一下想象力。我和女儿的头发会在你的新身体里相聚…”   “永远…不分彼此…” Chapter182 迈尔斯邸闲谈   从马尔福家回来后,森月纱多了两个小尾巴。   不,应该说是义肢。   赫敏·左手·格兰杰,德拉科妮·右手·马尔福。   “那看起来右边的比较重要。”   森月纱两条腿硬邦邦不打弯,像个遭人绑架的木乃伊一样被两个女孩架着往前走——这不妨碍她开口说话。   “右面的比较重要?为啥。”   娜吉妮撇嘴:“你又不是左撇子。”   “喔,你是说,没了右手不方便?”森月纱摇头,大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我还有你呀。就算没了手,只要娜吉妮在我身边,就不会不方便。会过得快乐,永远不怕没人爱我。”   还在吃醋的冷脸女仆一个没控制住,嘴角向上勾了勾。“哈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没食材我只能做些简单的了。”   岔什么话。   赫敏很是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没想到娜吉妮真的这么笨拙。   雷厉风行的女仆,却意外是好哄的纯情卦…?   “哄什么…?是真话的。赫敏也很重要,超聪明超重要的!”   小狮子骄傲的扬起头表示算你有眼光。   德拉科妮:你跟那个白痴女仆差不了太多,赫敏。   “小蔻蔻~”   “不许叫我小蔻蔻!”   “蔻蔻~”   “森月纱!”   家里的拖鞋不够,两位小巫师只能穿菲利帕和詹姆斯的。迈尔斯还没回来,哈莉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电话没人接听。”娜吉妮放下手机,冲森月纱摇摇头。“我去找找吧,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从破釜酒吧开始就…”   “哈莉不见了?”   “那个臭屁疤头走丢了?”   一个关心,一个幸灾乐祸。   森月纱抱着拧开的糖罐子坐在沙发里,盘起腿,小手钻进罐口,在糖堆里哗啦呼啦的转,不一会就夹出颗紫色的。   塞进嘴里。   咔嚓。   “葡萄味儿的越来越少,娜吉妮,你请人来看看吧。是不是家里有老鼠了。”   “主人,哈莉…”   “为什么草莓味的也那么少。你说,是不是葡萄和草莓的成本太高,制糖公司故意用桃子味的充数?”   “哈莉丢了,主人。”   “会不会家里有老鼠。”   德拉科妮用胳膊肘捅了捅赫敏。‘她们一直都这么聊天?’   赫敏点头。   ‘我有点同情娜吉妮了。’   ‘你同情同情自己吧。你没发现拖鞋一只蓝一只黄么。’   德拉科妮顺势低头:裙褶,白丝袜,一只黄色的跳跳虎拖鞋,一只蓝色的史迪崽拖鞋。   ‘…纯血都这么搭配。你懂什么。’   赫敏忍着笑:‘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认错死倔的风格。’   “主人,哈莉丢了。”   娜吉妮拨了几通电话,又给迈尔斯打过去。老教授也说自己没接到过哈莉的来电。   “主人…”   森月纱正把玻璃罐托在脑袋顶,从下方观察草莓糖和葡萄糖的位置。“阿,你说啥。”   娜吉妮每天总有那么几百次想弑主。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加大声音:“我说,哈莉不接电话。她走丢了,或者…”   出了什么意外。   森月纱的脸被大号玻璃罐透的胖乎乎的。“喔,她没关系。她有事嘛。过两天就自己回来了。”   过两天…   娜吉妮愣了愣,“你是说,”女仆好像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是说——森月纱,别再吃糖了,那是你一个星期的量!”   “主要家里有老鼠了,很多都不是我吃的,我太亏了,你怎么不怪老鼠。”   有个屁老鼠都是你自己偷偷摸摸吃的。   森月纱把罐子藏到抱枕后,又是撇嘴又是摇头:“肯定是老鼠吃的。要不就是迈尔斯。你看,”兔子精用食指勾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我都没有坏牙,就不是我吃的。”   娜吉妮走过去,先是把瓶盖拿起来,然后又在自家主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抢走了那罐糖。   拧好,放回架子上。   “迈尔斯也没有坏牙。”   “啊?那、那可能是…菲利帕?”   “有没有坏牙跟你吃不吃糖没什么关系。”   “我又不会得病…”   娜吉妮好笑的叉起腰,“我得规范一下你吃零食的时间,否则夜间房子里确实总会有‘老鼠’偷偷摸摸的咔嚓咔嚓。”自己还是那只老鼠的帮凶。毕竟老鼠本人懒得亲自动手做夜宵。   “你吃糖的习.惯已经传染给菲利帕和詹姆斯了。她们要有了坏牙就等着迈尔斯埋怨你吧。”   赫敏把手举得高高的:“我爸爸是牙医…呸。不是,不是这个。我是问,哈莉到底去哪儿了?”女仆跟她主人眉来眼去了几下,问题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划过去了?   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   “哈莉阿。”森月纱舔舔手指上的糖霜,又把湿乎乎的手指在娜吉妮的衣角抹了几下:“她正在进化中。不久后你们就能看到‘超级哈莉’啦~”   赫敏的眉毛皱成了八字。“森月纱,假如她真的走丢了我们就得报警…”说完又摇头否定:“不,也没准是魔法界的人袭击了她。我们得告诉邓布利——”声音一顿。   这会狮子小姐才想到,某种程度上眼前这位神神秘秘的‘教授’,在哈莉口中可是堪比邓布利多的存在。   她应该,不会在这时候作怪吧?   哈莉…真的没事吗?   赫敏求助似的把视线转向娜吉妮。没在女仆脸上得到任何信息后,又看向了早就偷偷凑到森月纱身边的纯血傻子。   德拉科妮满脸写着无所谓。   “丢了就丢了。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是吧?森月纱。”白孔雀开了屏,不仅亲昵的搂着森月纱的胳膊,说话方式也变得黏糊糊。她注视着自己的眼前人,浅灰色的瞳孔里满是崇拜与爱意。   一点也不想理赫敏。   烦死了。   “你以为你就是重要的人了?”小狮子龇牙:“你能放开森月纱吗?真恶心。”   德拉科妮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自己出去找找吧,没准她正在哪个垃圾堆里翻零食呢。”   赫敏‘腾’的从椅子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格兰杰小姐。”娜吉妮笑着叫住她:“别担心。”女仆快步过来,拉住气哼哼正要换鞋的姑娘:“主人既然说了,哈莉就不会有事。”   “可是…”   女仆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腻味的两个人,在赫敏耳边悄悄道:“想学怎么做小蛋糕吗?森月纱最喜欢的那种。”   赫敏没说话。   “跟我来,我可以教你。”   她领着女孩女孩往厨房去,转身后,脸色却没那么好看。   ——教自己情敌烹饪,教她给自己的爱人做小蛋糕。   蟑螂个蜘蛛腿的。   以后‘其他事’是不是还得自己帮忙…想骂人。   “娜吉妮,我好爱你喔!”   娜吉妮没搭理她。   脚下却轻快了不少。   哼。 Chapter183 母亲的智慧   晚餐时间,两个姑娘任由森月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迈尔斯——关于哈莉突然有事离开,回了霍格沃茨。迈尔斯不能说完全不信吧…   除非…   “确实是这样的,迈尔斯先生。”   除非娜吉妮作证。   森月纱不太高兴。“诶,我在你心里一点信用度都没有吗?”   “信任度?不多,亲爱的。”迈尔斯举着叉子头上的香肠:“就像这块玉米一样。”   “那是香肠。”   迈尔斯老神在在:“没错,我说的就是玉米。”   赫敏捂着嘴偷笑。   对了,今天是迈尔斯头一次见赫敏跟德拉科妮。这两个小人儿可太招老头子喜欢啦!   求知欲旺盛,开朗健谈的姑娘;高贵优雅,颜色姣好的小姐。   重要的是,她们都跟森月纱很亲。   “…当年,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谁知道后来会做出那么大一番事业。我在业内还是稍微有点地位的,你是不知道当时他打着领带,穿着西装,像模像样的走进来,满脸揶揄的朝我挥手,叫我‘老师’的时候。那种惊讶…”   用餐间,迈尔斯给一脸好奇的赫敏讲述自己的故事,他曾经或出色或有趣的学生们的故事。老人聊起‘曾经’,神采飞扬。   “我尽力把自己所学都浇到他们的小脑瓜里,有些天赋异禀的孩子甚至在刚入学时就展现出了他们的与众不同。相信我,小赫敏,你就是这种人。”   德拉科妮使劲‘哼’了一声。   平日里,对自己的毒牙从不做收敛的贵族小姐,在迈尔斯面前却一反常态的做了次乖乖女。要是换了其他人在餐桌上这么夸赫敏她早炸了。   现在只是故作不满的哼了一声。   真奇怪。   “…是妈妈说的。我只是稍微遵守一下马尔福家的家训而已。”   娜吉妮惊讶:“我还以为是你父亲?”   “我也希望是我父亲。”   比起卢修斯·马尔福,显然曾经的纳西莎·布莱克,或者说现在的纳西莎·马尔福夫人更具有与纯血相悖的智慧。   她随同自己的丈夫出入,经常和麻瓜们打交道——想想马尔福家的财富吧。   不同的是,卢修斯对待麻瓜的态度是冷漠、不屑的,甚至他只把那些人称为‘吃粮食会走路的产金币的劣种’,而纳西莎·马尔福却对他们时刻保持着警惕与重视。   警惕的原因和重视的原因重合。   ‘他们永不满足,蔻蔻。’   在每一次的母女夜谈中,但凡涉及麻瓜,她都会这样告诉女儿:‘永不满足,永远贪婪、邪恶。所以,你需要像长明的火焰一样永远对他们保持警惕心——可正因为他们的不满足,这些脆弱、不具魔力、终生渴望却不被神秘眷顾的凡人,走出了另一条路。’   ‘他们当中最为出色的学者,在智慧上堪比邓布利多或我们的祖先。要想让马尔福家长青,蔻蔻,你要不着痕迹的接触,悄无声息的学。’   不完全肯定,半警惕半重视的描述——在纯血中,这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所以纳西莎·马尔福才私下里跟女儿说这些话。   现在看来,很有效。   德拉科妮一听迈尔斯是‘知名的建筑学教授’,整个晚餐都没把自己的‘完全体’暴露出来,弄得老教授还挺尴尬,纳闷自己是不是把气氛弄得太过严肃,让这位贵族出身的小姐感到不适。   “迈尔斯爷爷,”赫敏皮笑肉不笑的揭穿:“在巫师的世界里可没有‘贵族’这么一说。假如你清楚那些人是怎么划分血统的…”   “赫敏!”   德拉科妮尖锐的叫了一声,下一刻,又马上收声,挺直腰,仪态优雅的轻轻放下手里的餐刀。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迈尔斯,试图岔开话题:“咳咳,我听说…您在教建筑学。那么,这个建筑学,到底包含了什么?”   就是…建筑学啊。   迈尔斯傻眼。   一旁的森月纱是快要笑死了。   她太喜欢太喜欢看这只梗着脖子故作聪明的小孔雀装模作样了!明明啥也不清楚,非要硬撑,强迫自己加入这场她完全听不明白的对话。   她好可爱阿…   迈尔斯没让自己愣太久。老人在德拉科妮问话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位‘贵族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温和的对她笑了笑:“建筑学,简单来说,是研究建筑及其环境的学科。我们涉猎了工程技术与人文艺术。兼讲实用与美学。这明确不同却又密切联系的要素所点缀的主旨是人类千百年精神、历史、经济、宗教、艺术、政治、文明所凝聚而成的、拔地而起的勃勃雄心与深远思想。”   老人朝呆滞的贵族小姐俏皮的眨了眨右眼:“总的来说。小马尔福,你家的房子就关乎建筑学。假如你能给我讲讲具体的形态…”   德拉科妮抿抿嘴,倒是勉强接受后面的解释——她余光早就瞥见赫敏那张嘲讽的脸了:“…我家…是个庄园,先生。”   “哦,庄园…那可是个大项目。”迈尔斯挤压口腔,把抹着咸奶酪的烤鱼腹弄碎咽下去。“你的家族——我可以称家族吧?它大概传承了很多年。你了解过你的祖辈吗?”   德拉科妮摇头。   “建筑受思潮的影响,受信仰、经济、当时技术——它会被许多东西影响。孩子,有时候我们无法从书本或记录里发现曾经前人的脚步,却能在石与梁的构造里找到他们的感情。假设你无从追寻,就好好看看你所居住的地方吧。一个撑在了百年…甚至千年的老家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爷爷,或爷爷的爷爷——他们穿着妥帖的衣服,坐在老墙垒起的房间里,在寒冬,烧起壁炉。一边和朋友对饮,一边说着时下最流行的笑话。”   迈尔斯混浊的眼睛在德拉科妮的视线里闪闪发亮:“…无数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你爷爷年轻时在那堵墙前欣赏挂画,你母亲…或许她也曾坐在旁边,仪态端正的跟你的父亲聊天。”   “你未来也是。”   “你们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只有冰冷老迈的建筑见证了千百年来的一切。你看过留在它上面的痕迹吗?你想象过是谁、是哪一位、在什么情况下造成的吗?”   德拉科妮越听越感兴趣。   迈尔斯是个教授,自己拿手的学科,他当然清楚如何能让不了解的人喜欢上。   只要没有拆台的。   “迈迈,你说,这里的墙壁有没有见证你搂着费雯丽小姐颤抖的时刻。”   你给我闭嘴森月纱。 Chapter184 寻人   反正吧…   人类是复杂的。   德拉科妮早就明白这一点。父亲在自己面前装出英明神武的模样,回了卧室被母亲喷的一无是处的时候马尔福小姐不是没见过。   所以…   一个有趣的教授会有‘爱魔偶’的癖好…   也算能接受?   “根本就不是森月纱说的那样——”   老教授气得瞪眼:“我也有追星的权利吧?她们平常就给我跳跳舞,我这个岁数了,回忆一下从前的——”   赫敏忽然插话:“‘她们’?”   “‘她’?”   爷爷,你不会把这两具人偶当成…   这回,赫敏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对了…   只有德拉科妮还算正常。   有些事在纯血里算不上什么,她见多了。魔偶怎么了,还有养神奇动物的。   友情提示:不是为了吃。   “我可是个教授!”   森月纱歪头:“爷爷,薇薇安女士之前还跟我通过信,据说推出了新款——等身版,人脸和身材依然可以定制。这回好像超级拟真呢,就连对话都…”   迈尔斯嘴角一抽,哆嗦着回头看了眼立在展柜里静止的人偶,吞吞吐吐:“咳…嗯,除去给菲利帕和詹姆斯日后的存款,我平时倒花不了什么钱…”   “所以?”   “所以你说的那个‘等身版’多少钱…”   出现在德拉科妮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先生真是可怜。   在麻瓜界,教授,都只能买魔偶吗?   那…   “那森月纱的确算罪孽深重,是吧?”娜吉妮不知何时偷偷靠了过来,吹着热气,在德拉科妮耳边小声道:“她可不止一个…”   装了整个晚上的孔雀小姐双颊泛红,用指尖儿顶着娜吉妮的肩膀推开她。“那又怎么了?这不是一个仆人该关心的事儿。”   原本想找个最容易闹腾的挑唆,结果却被怼了一句。   “我可不仅仅是‘仆人’。”   “她也不仅仅是‘你的’主人。”   一句一怼。   娜吉妮瞥了眼还在热烈讨论魔偶的几位,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最好永远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在见到所有——”   然而,我们的贵族小姐一点也不屑这种‘告密’。   在她看来,娜吉妮就只是个不合格的、碰巧享受到主人温暖的幸运儿罢了。   在马尔福家,这种不合格的仆人连床都没资格睡。   “哼。”   骄傲的扭过头,完全不搭理这位了。   娜吉妮:我好想把她的头拧下来。   重新加入讨论,关于魔偶的事宜已经在迈尔斯先生的推动下来到了‘什么时候到货’以及‘为什么魔法界的快递要那么久’…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森月纱拄着下巴:“坏消息是:薇薇安女士死掉啦~”   “好消息?她制作魔偶的技术在之前泄了密,早就被其他家模仿了个八九,所以,你的魔偶是一定能买到的。”   迈尔斯怎么听这都是是两个坏消息…   薇薇安女士?   是那家店铺的主人?   “不重要。”森月纱扇扇手:“把型号写下来,最好有照片,我之后会找人去买…喔,我还买了几张会自己动来动去的床你要不要?”   娜吉妮心说你还嫌家里不够闹鬼么。   他一个老头要什么会动的床。   森月纱很认真的表示正因为是老人所以才需要床自己帮忙。   迈尔斯觉得自己在菲利帕眼里的高大形象还能够拯救一下:“我就想有两个像人类一样的人偶在我忙的时候陪两个孩子玩儿…你们知道,家里除了我,没有成年人了。森月纱,你和娜吉妮也早晚会离开…”   “略,卖惨也没用。”兔子精扭头就问菲利帕:“你亲爱的爷爷说想买几个人偶陪你和詹姆斯——嘿…你觉得他在胡扯就吸吸气——迈尔斯你看她呼吸了!”   谢谢,因为我孙女是活人。   “你就是想用它们陪自己而已。老骗子…明明大学里有那么多年轻貌唔唔——”   娜吉妮单手按住森月纱的脸,微笑:“我们该去休息了,迈尔斯先生。”   迈尔斯也回以笑容:“…确实。”   …………   ……   无论赫敏还是德拉科妮都在离开前跟家里打了招呼。她们大概要在森月纱这儿过圣诞了,直到开学前回去收拾必要的东西——格兰杰夫妇是这样打算的。而纳西莎则告诉自己女儿…   她会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送到斯莱特林休息室,开学后,她直接去学校,不必再回家。校董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至于说为什么这样做,德拉科妮也没多问。   反正对她来说,能行使特权就高兴。   三个不大点的姑娘顶着软踏踏的小睡帽,被娜吉妮领到卧室——关于怎么分配房间,几个人还吵了会呢。   德拉科妮:我不要跟血统不纯的臭鹦鹉睡。   赫敏:我不想跟马尔福大白痴在一个房间。   森月纱:我都行我都行!   娜吉妮:……   说是这么说,然而俩人又不要跟娜吉妮睡在一起。   “床…看起来很大。”   大小姐话里有话,看着卧室里那张三四米的大床若有所思。   “陌生的环境,森月纱,你得保护我。”她挺着胸脯,语调向上扬着。配合脑袋上那团歪歪扭扭的彩色睡帽和米奇小睡衣,怎么看怎么滑稽。“谁知道半夜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母亲说过,麻瓜世界可不怎么安全。既然来你的家里做客,你就有责任保护我。”   “万一我被绑架了呢。”   赫敏想呸她一脸。   哪个瞎子会绑架你。   “不然绑架你么,格兰杰?绑匪需要你爸爸帮忙弄一颗新的门牙?你也只有这个作用了…吧…哦,我差点忘了。没准绑匪的儿子正在准备大考需要把你弄到家里去给他儿子讲题?这也有可能。自己睡,行吗?又没人惦记你。”   赫敏懒得跟她打嘴仗。抱着枕头径直扑床上, 两条腿一别,滚到床的最里面。   “臭鹦鹉!森月纱你看…”   反正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起来。   赫敏算发现,对付嘴炮贵族,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对了,明天我们要出去旅行啰。”森月纱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啊…太突然了吧。旅行?”赫敏翻了个身。   “确切说是找人。迈尔斯之前拜托我的事。跟我走就行啦。” Chapter185 一个有趣的游戏   滴。   滴答…   滴答。   人为什么看到自己同类的尸体会感到恐惧呢?   在几年前,他曾和‘工作伙伴’身涉战乱国度。那里,人类本性中的恶就从一根根泛白滑腻的肠子里,在光天化日下掏出来给他看了个够。   那种生理上的惊惧并不准确。   回头想想,害怕什么?登台演讲前的生手也会害怕,可「当众演讲」算得上‘恐怖’吗?   柯布认为,这大概源自接收画面后,脑内对事件背后的思考。   譬如…   在自己眼前不远处,倒挂着的那具还在向下滴答新鲜血水的,仿佛刚刚解冻的‘东西’——他是怎么死的?   袭击他的人在这儿吗?   就在这儿?在自己不远处,从什么孔或缝里瞪着钻满血丝的眼球,兴奋的偷窥他?   他被杀害的原因是什么?   自己…   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么。   人体因为捆绑脚踝而倒吊,在半空中轻慢微弱的逆时针旋着。粗麻绳捆在头顶的铁梁上,左右摇晃时发出槽牙用力摩擦的声音——放大一百倍。   在柯布耳朵里。   他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四周昏暗的房间,鼻孔里满是说不出名头的刺鼻气味;头顶的老式吸顶灯闪烁不定,侧耳细听,还有阵阵蚊虫拍打翅膀的声音。   手腕很疼,肩膀很疼,太阳穴、大脑更疼的厉害。   像针刺一样。   这时候,不该在体内存在的药剂渐渐失效,西装凌乱的男人终于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了什么…   亚瑟…   亚瑟!   他无力挣扎了几下,生锈的椅脚在砖地上剐蹭出长又刺耳的声音——仿佛开关一样,下一秒,头顶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柯布躲闪着眯住眼,慢慢看清了此刻自己所在的位置…   一个,工厂?   不,确切的说,像是什么古怪发明家的小型私人工厂。   随着视线上下左右扫动,他也逐渐感觉到了自己无力的肢体和…   脑袋上重重的枷锁。   伸手去摸,似乎是个铸铁的头盔。口腔开始分泌唾液,牙龈找回了知觉,舌头还有些笨重——柯布舔了舔嘴唇,冷飕飕的类似铁尺一样的东西像发散的射线般插进了他的口腔,尽头的钩子牢牢嵌入血肉之中。   他的嘴被锁住了。被一个巨大的,他看不见的钢铁面罩。   钱包还在…手机还在…不,不行。   没有信号。   不远处的来自上个年代的老电视机冒着雪花。   声音一下全灌进了他的耳朵和大脑。   药效终于完全褪去。   柯布清醒过来了。   呲啦——   忽然,雪花跳了几帧。   屏幕中灰蒙蒙的墙面前,镜头指向了一只诡异的人偶。   高颧骨,红眼球。   笑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它没让柯布久等。   “你好啊,柯布。”人偶的声音低沉有力:“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它说。   “你和你的搭档常年游走于人心的边界,窃取秘密,出卖良心。一些公司因你们的泄密而破产,一些人因你们的低劣手段而自杀——在收取不菲佣金时,柯布,你从来都没想过被你盗走秘密之人的下场。”   木偶的嘴一开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眼前的事…越来越严重。   对方了解他。   “我当然了解你,柯布。你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偷,国际上赫赫有名。可惜,你因为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阴暗,错手杀死了自己妻子,流亡国外。”   “这些年来,你不惜一切代价抢夺钞票,就是为了能找到回国的契机——用金币换取赦免。可同时,你又大手大脚的将得来的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花了出去。纸醉金迷,终日颓废,似乎压根不愿面对、不想完成这件你设了很久的目标。”   “你是个矛盾的人,柯布。”   “我很好奇,你的一双儿女…在你心里到底多重要?”   “你的生命,对你来说,又有多重要?”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菲利帕和詹姆斯。   两个孩子拎着米黄色的小铲子小沙桶,站在沙滩上,笑容灿烂。   “不…!”   “别碰我的孩子!混蛋!!”   “你到底想要什么?!是谁雇佣的你?!”   电视里的木偶似乎见惯了太多歇斯底里。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柯布。”   “你头上的装置勾住了你的上下颚,计时结束后,你的嘴会被扯开——反着想象一下捕兽夹,我猜,你小时候应该在电视里见过老式的。”   “只有一把钥匙能打开它。就在你面前尸体的肚子里。”   “生或死,你自己决定。”   他屁股下坐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椅,这间‘密室’里除了电视和电视中人偶提到的一切,四周不再有其他可被利用的东西了。   “谁雇佣的——”   话毕,屏幕熄灭。   厂房里仅剩耳畔表针的‘咔哒咔哒’声。柯布扶着头环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被倒吊的‘尸体’前——这不是一具尸体。   不是。   人还没死。   他能听见‘尸体’微弱的呼吸声。   拨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后,他惊讶的发现,这个人自己认识——或者说,上个任务中负责重要一环的家伙。   他们临时雇佣的筑梦师。   昏迷的男人皮带被掏了个洞,斜插着一把刃面锋利的手术刀。   破腹…   取钥匙。   或者,自己被这个机关撕开下巴。   詹姆斯…菲利帕…   迈尔斯。   柯布鼓了鼓腮,踌躇不定。   计时器咔哒咔哒的走在他心脏上。   …………   ……   外面天色,里面的人不得而知。   时间只一分一秒的走着。   某刻,厂房里忽然响起一声金属坠地的噪音,然后,是巨大的闭合声。   锵——   咔嚓!   像捕兽夹合拢时齿刃的撞击声。   接着,一枚锁头跳起。   出口被打开了。   道姆·柯布捏着在某些部位找到的‘东西’,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在那位筑梦师的身体里,除了一枚能让他获救的钥匙之外,还有一盒小巧的录音带——银灰色塑料外壳,被包裹着鼓鼓囊囊,很容易摸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胃也翻涌不停。一阵阵呕吐感催着他跪地求饶——把能吐的吐光,就只剩干呕了。   柯布现在终于理解电视机里凶手所说的‘玩个游戏’的意思了…   他不仅捉了自己,也捉住了曾跟他合伙的人。   就像猫摆弄老鼠一样。   在某个什么地方,对方一定很兴奋的看着他一步步用最残忍的方法手刃同伴… Chapter186 三十只小兔子与来电   柯布拖着溅满鲜血的身体来到第二个房间。   他看见了亚瑟。   自己的前哨。   预感成真了。   “不…不…”   “滚出来!!”   “我要杀了你!!”   “是谁!!”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弹给了怒吼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很快很快,怒吼就变成了哀嚎。   再然后,是哀求。   “…放了他…”   “求你…”   亚瑟。   那个稳重,甚至有着不符合年龄般老派的年轻男人正躺在一口类似玻璃打造的‘棺材’里。他的嘴被封的严严实实,手脚却自由——玻璃上贴着纸条:禁止毁坏。玻璃棺的另一角,很贴心的放了一台巴掌大小的录音机。   可以播放录像带的那种。   柯布走近,年轻英俊的男人说不出话,只朝他轻轻摇头。   ‘别砸玻璃。’他抬起手,指向棺材外的另一角。   录音机。   柯布有太多事想问亚瑟了,可对方不会比他知道更多。他才是能自由活动的那个。   他忍着恐惧与怒火,把刚才找到的录像带塞进去。   凶手的声音在沙沙声结束后响起。   “很高兴看到你选择了自己的性命,柯布。”他说:“否则那将是无意义的死亡——你的临时帮手背叛了你。我在他卧室里找到了有关他出卖你和这位亚瑟先生情报的痕迹,一些录音,一些纸质的文件记录,一箱钱,一张飞往你再也找不着的地方的机票。”   “我让你手刃了仇人,柯布。”   老迈沧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戏谑感:“假如你没有听到这盘磁带,那就证明,你原谅了一个毫不犹豫背叛你的人。并且,还以自己和亚瑟先生的生命为代价…”   “现在,愧疚感少了很多,是吧?”   “但,眼前的事儿你该怎么解决?这位亚瑟先生一直以来跟你出生入死,你能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亲手结束他的吗?”   “仔细听好,柯布。”   在厂房的另一层,某个杂乱的监控室。披着毛毯的老人正安详的靠在摇椅里。他有一头稀疏的白发,脸和身子干瘦;颧骨很高,眼皮下垂。   老人玩味的半眯着眼,懒洋洋的看着面前长桌上摆放的那些电视——里面有着好几组同道姆·柯布一样面临‘审判’的人。   “生或死,由你们自己来选。”   他喃喃的开口。   而另一边,卡带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仔细听好,柯布。在你右手的箱子放着输液泵,里面已经装满了足以致死的药剂。输液管有两根,其中一根在你的朋友那边,而另一根,需要你自己把握。”   他随着声音看去,铁箱外的确甩着一根长长的软管。不起眼的透明管沿着地缝蜿蜒到棺材的下方。   亚瑟在里面摸了摸,找到了连接软管的那根针头。   磁带里魔鬼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药剂输完,安全通道将被打开,你和你的朋友也得以自由——但愿你没有使用暴力,否则,一旦玻璃破碎,正在启动中的感应仪会检测到震动…”   柯布走过去打开铁箱盖,里面果然有一袋透明液体,一根多出来的针头。   “我得提醒你。”   “这袋药剂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死亡。即使减半后,仍会有不小的后遗症:极大概率出现器官衰竭、瘫痪、深度昏迷等不怎么愉快的情况。”   卡带到了最后的部分:“但这样,你们两个还能活下去。”   “控制输入比例的旋钮就在你手旁。旋转调整,让自己为零,朋友一百,则由他来承受必死的命运;或自己一百,朋友零?”   “还是,五十对五十,两个人都能活,两个人都承担同样的后果?”   它说:“你们享受躺在沙发里掌握便能掌握别人隐秘的力量,像个贼一样到处偷窃。现在,你们余下的生命可以尽情躺在病床上,给自己造一场肢体健全,无病无灾的健康梦境了。”   “十分钟后,逃生门将锁死。剧毒的气体会从墙体内的管道释放。只有十分钟。”   “柯布,生或死,由你们自己选择。”   话在这里停止,余下的只有沙沙沙的电路噪音。   咔哒。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安静的针落可闻。   他的朋友躺在玻璃棺材里,他在外面;他几乎算亲手杀了次人…而现在,他还要继续决定自己和亚瑟的生死。   柯布已经不愿意用凶手来称呼那个不知名的劫持者了。   这是个心理已经变tai的恶魔。   咚…   亚瑟用手指很轻很轻的点了点玻璃棺,在吸引到自己朋友的注意后,他举起了那根针。   “不…你休想…”柯布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不会同意的,亚瑟…”   死一个?   还是…   两个人生不如死,余生腐烂在病床上?   这个问题对干他们这行的人来说没那么难选。   甚至,对任何处在当前境地的人都没那么难选。   除非…   其中一个想‘健康’的走出去。   玻璃棺内平坦的年轻男人看着柯布,一点点抬起手腕,将针头对准…   “不…亚瑟…我们一定有别的办法…”   对方只是示意他看看身后。   ——进来的门扉上的那块电子表。   时间正在缓缓流逝…   00 : 06 : 31…   00 : 06 : 30…   00 : 06 : 29…   28…   27…   他们只剩六分钟。   绝望如潮水般冲刷着男人的理智。在他不甘心的花了两分钟寻找出路无果后,一件更为恐怖的事从心底冒了出来——输完这袋药剂,需要多久?   玻璃棺内的男人只静静看着他。   柯布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不…”   为什么?   为什么选择了他们?!   控制人偶的,把他们劫持到这儿的人,到底是谁?   柯布盯着门上的电子时钟,绝望的拿起了针头。玻璃棺中的男人也和他一样,将针头对准了手臂。   旋钮和开关近在咫尺。   刺入血管,按下去。   两个人都能活。   即便…后半生会很痛苦。   不,那可能是区区‘痛苦’无法形容的人生。   柯布摩挲着旋钮。   菲利帕,詹姆斯…   他们,需要一个瘫痪在床的父亲吗?   或许情况会更糟。   而只要轻轻转动旋钮…把比例调节成一百比零…   自己就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   亚瑟…   柯布垂着头,不敢看玻璃棺内的男人。   咚…   ‘就这样吧,柯布。’   亚瑟用指甲轻轻在玻璃上刮着,写出了一个单词。   「孩子」。   这个词的出现让柯布就像被拆了脊椎一样,刹那间失去了力气,肩膀靠着铁皮箱滑落,满脸颓唐的跌坐在了地上。   砰。   电子时钟上的数字越来越少。   良久的沉默。   “…算了,亚瑟。”   他出声,把凌乱的金发抹平,靠在箱子上,双眼无神望着头顶忽闪的白炽灯。   “算了吧。”   他没在说更多的,他相信玻璃棺里的人能明白。   就这样吧。   两个在梦境中来去自如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汇聚在头顶那盏不怎么亮的灯面上,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然后。   手机响了。   标准化的铃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叮铃铃铃铃铃——   不可能。   柯布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他在做出取下脑袋上那个笨拙的金属裂颚器的决定前就试了无数次——手机在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打不出电话,也应该没人打得进来…   接听!   接听!!   他的时间不多,更明白凶手一定在什么地方监视着他。   不要挂断,不要挂断——   这是个机会!!   男人仿佛癫痫发作的病人,哆哆嗦嗦的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几乎要被摔个粉碎的手机:屏幕和后面的摄像头已经碎的刺手,仅有的一点光亮还是通过最上方裂开的地方照出来的。   他把接听键向下按,按的拇指泛白。   谢天谢地的是…   电话接通了。   对面除开风的呼啸,是一阵清脆稚嫩的女孩的说话声。   “赫拉,你确定是这里喔?”   声音停顿了几秒。   “那…好吧。嗨?是柯布先生吗?”   男人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但是!但!是!   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在一个,一个,不,我现在不清楚我在哪。我们被绑架了——”   “嘘。听我说。往中间走走,别挨着墙。哇塞恐怖片现场啊我好像找到了一个迷宫达人…”   她在说什么?   “抱歉!你得听我说!我们、我们被绑——”   “好啦,数三十只小兔子。”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Chapter187 闯入的龙与少女   数三十只小兔子?   放下电话,柯布和亚瑟遥遥对视。   他们来不及交流。   因为脚下。   大地开始震动。   扑簌簌的灰尘从天花板撒了下来,另一侧墙的方向,震动来自那里。工厂里重锤锻打铁胚般剧烈。   咚…   咚…咚…   一下接一下间隔极短的撞击。   比心跳要慢,也比心跳要猛烈的多。   轰隆——   墙面在一瞬间向内炸开!   与此同时,头顶四角的管道阀门被开启,‘嗤’的一声,喷出浓浓的疮黄色烟雾。少女就是这一刻,骑着白色的影子冲进了房间!   坍塌的砖墙后…   是,是一条龙??   柯布揉了揉眼睛,震惊感完全使他忽略了致命的毒气和打在身体上的碎石块。   骑龙的女孩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黑色,像海藻一样;她穿了一件宫廷式的阔袖印花衫,展开的龙翼不仅吹起黑发,也将她领口褶皱的长衬吹开,露出细长的脖子。   她直着腰坐在龙背上,右手扣到眉毛上搭了个小凉棚:看看一脸玻璃棺内呆滞的亚瑟,又看了看他。   ‘嘘。’   少女笑眯眯的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这个动作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每每想起都有掏出图腾的冲动:证明自己并不在谁的梦境中。   因为空间…   在他眼前被割成了无数块碎片。   …………   ……   碎片。   黏连褶皱的碎片。   如透明布匹蒙于眼帘之上,背面是浓郁近乎不可视物的空间。   专心喂龙的少女。   两个大难不死的男人。   ‘是我中毒后出现幻觉了,还是我们现在上了天堂。’   ‘我们上不了天堂。不是,亚瑟…你不是说你自己没信仰吗?’   两个男人并排坐直,显得十分乖巧。毕竟,眼前这只用鼻头顶少女手掌的无鳞白龙刚才对他们咆哮样子…还历历在目。   龙…   真的存在…   吗?   叫亚瑟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枚指甲大小的骰子,轻轻扔在地上,用手掌按住后看了一眼。   “我倒更希望是一场梦…”   柯布紧皱眉头,使劲咳了声。   巨大的龙头一顿,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斜着他们。就因为这俩玩意,自己用头结结实实顶塌了三面砖墙,小曲奇可不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   “咳…这位,小姐?”   森月纱屈指弹了下白龙的鼻子,让人恐惧的巨龙转瞬光化成淡紫色的雾气消失在空气中。“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天使呢。”   柯布讪笑了几下:“我…”   “漫长的故事。简单来说,迈尔斯爷爷人很好,我顺手帮他个忙。”   哦。   就…   就完了?   “那不然呢?”森月纱有点儿嫌弃的看着地上的两个小‘灰’人,“听他说你在国际上大名鼎鼎…我就知道他是个爱说大话的老骗子。”   亚瑟揶揄的扭头看了柯布一眼。   “…总之,谢谢。”男人那副苦大仇深的眉毛并没有因幸存而松开。他盯着森月纱的手掌看了几秒,又抻着脖子四处张望:“那头龙…是你的宠物?你刚刚用了什么,是‘法术’?你是巫师?我们在哪?另一个和现实重叠的空间里?不同的维度?”   “你接受能力倒是很强嘛。”   “…小姐,半分钟前,那头龙差点把我脑袋咬下来。”   “小曲奇才不吃脏东西。我的话?我是旅法师,森月纱。”   “…柯布。你知道。我旁边的是亚瑟。”   男人听说过‘法师’,但不懂什么是‘旅法师’。不过眼下也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别忘了,他们现在还处于被绑架的危险中。   他想请求眼前的神奇少女带他们离开,刚要开口,对方却接起了电话。   对了,他还没问,电话是怎么能打进来的?   “唔,赫拉,让她们过来吧,已经可以了。”   森月纱挂断,对两个苦着脸的男人说道:“捏住鼻子,十秒就OK。”   “什、等、等等——”   啪。   褶皱旋转的镜面融化,身体归于现世,暗黄色的毒气一股脑地向他们涌了过来!   森月纱勾了勾食指:「瓦图姆之风」   一股细弱但不绝的气流顺着食指旋转,逐渐扩散到整个空间:它们吹卷起致死的毒雾,顺着墙上的窟窿——从似被卡车怼平的墙口抽离,几个眨眼的时间,空气里的颜色消失了。   当然,出于谨慎,柯布和亚瑟还是多憋了二十秒。   在两个男人正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时,来时的方向响起开门声——柯布进入的地方。   打头推门的是个身材高挑,涂着淡紫色唇彩面容冷淡的女人。她身后跟着两个比森月纱更小的小只。   然后…   “森月纱,这也太脏了吧。早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你了。”   “没人让你跟过来,假贵族。”   就开始旁若无人的斗嘴。   “我在跟森月纱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你我才没能和森月纱一起骑龙。”   “啊哈,现在用‘骑’了?是谁半夜三经跟我碎碎念什么‘使唤小精灵是不道德的’,森月纱,赫敏认为你虐待、奴役自己的龙,她建议你把小曲奇放生——”   “闭嘴马尔福!!”   柯布扣了扣后脑勺,扭头对亚瑟说:“要不…你再试试图腾?”   亚瑟:……   劫后余生的男人和男人眼神来眼神去,另一头的姑娘还在吵。   反正…呵呵。赫敏算是看透了。德拉科妮就是这样,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实际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能跟森月纱出来玩她别提多高兴了,甭管去哪,去街上随便逛一圈都行。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白孔雀‘啪’的展开小扇子遮住半张脸。   “我比你坦诚,鹦鹉。”   “炸毛狗。”   “你就像个黏糊糊的鼻涕虫,恶龙小姐?呵,龙粪。”   “蒲绒绒最喜欢你了,赫敏,跟着你它们永远饿不死。别看你没有黄金,它们爱吃的东西你满鼻孔都是。”   打,使劲儿打。   上魔杖。   娜吉妮在心里一边儿放烟花一边在烟花下跳着脚鼓掌——脸上保持着淡然,跺小步来到森月纱身边,掏出手绢,给自己的主人擦脸。   “我看霍华德真不该给你留什么旅行衣和刺剑。他应该打个全自动的防尘面罩给你。”女仆掐住不安生的小鼻头,抹掉上面浅浅的一层灰:“唉,主人。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清理一新。”   娜吉妮:我他妈… Chapter188 气氛毁灭者   所以,女仆也无法置身事外。   在森月纱被魔咒清理的干干净净后,她还是没忍住回头讽刺了一句‘你们这手在麻瓜界绝对饿不死。不仅能当清洁工,还能给雇主表演双人脱口秀——’   然后就变成了三人脱口秀。   无脚本现场版。   “你姐姐…和你的妹妹们这么吵…没关系?”   柯布和亚瑟早就调整好了状态,在森月纱蹦蹦跳跳的过来后开口就问。   “姐姐?妹妹?”森月纱回头看了一眼。   谁?   “不是你妹妹?我以为你们魔法师都是家族式传承…”   “是女仆,”森月纱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和小情人。做我妹妹可太危险了。”   柯布:……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正在吵架的三个人的大概年龄和面前这位少女的岁数。   …亚瑟你图腾呢。   “听着,法师小姐。我十分感谢你能来——不是,话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柯布和亚瑟相互搀扶着(毕竟没姑娘想扶他们)跟随森月纱往里走:里,不是外。她轻轻踹开铁门旁的墙壁,砖后露出了一条向上的楼梯。   这和男人预想的不同。   假设她能打个响指或做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手势就把致死的毒气吹走,那她也应该能顺利的把他和亚瑟从这里带出去——不奢求骑那条看起来凶恶的白龙,至少,先得往‘外’走吧?   森月纱头也不回,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整个人显得很兴奋:“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是谁绑架的你们?”   不,现在我比较在意自己的小命。   “我很好奇。我们去看看吧?”   你这是问句吗?   “肯定陈述句。”   两个男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亚瑟:‘我好像没什么选择。’   柯布:‘是,我们,谢谢。’   亚瑟:‘她不是你的亲戚吗?’   柯布:‘我可不记得我有发育这么好的年轻亲戚。’   “我听见啰。”   通道里回荡着少女欢快的声音。   向上登三层,房间变得越来越多。跟在她身旁的女仆仿佛拥有这里的地图一样,在每个岔路口停顿几秒后,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关于娜吉妮的身世德拉科妮和赫敏稍有了解,她们只是没亲眼见识过。   然后,一扇血红色的旧门。   门头上贴着条灯。   没上锁。   森月纱左右拧了拧,直接推门而入。   看起来不大的房间,内里却错综复杂。依托娜吉妮时不时扫过嘴唇的舌尖儿,气味一路指引着她们走在正确无险的道路上。   然后,掀开老式门帘。   在一排微型监控屏幕的后方,罪魁祸首披着毛毯,一脸淡然的斜靠在躺椅里。   仿佛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一个…   面色苍白枯瘦的老人。   不等双方开口,道姆·柯布径直冲了上去,一把将他从椅子里拽了起来,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   他瘦得仿佛只剩张皮了。   “……”在国际上流窜的盗梦师光张嘴不出声,表情倒是非同一般的狰狞——他恶狠狠的盯着视线里淡定的老家伙,愤怒都淤堵在嗓子眼,一丁点都发不出来。   你是谁派来的?   ——哦,除了这一次失败的任务,卡布尔能源公司不会放过他们之外,其他债他们也欠了不少。这个问题没意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只是,单纯的变tai?   你知道我杀了人吗?   ——桌子上不是有监控,我当然知道。   这就是他空将凶手从椅子拉起来却不发一言的原因。   他没什么可问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个病恹恹的老变tai…   男人像头饿极了的密歇根苔原狼一样,用即将吃人的眼神紧紧咬住被拳头拉进的老人。对方越是表现的无所谓,他就越愤怒——他怎么能在犯下这样毫无人性的凶案后还保持淡然的?   “因为我了解这个世界,道姆·柯布先生。你可以称呼我为竖锯。”   毫无生气的眼神,低沉舒缓的腔调。   “我了解世界,更了解世人。人类需要考验,在他们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后。”   砰。   拳头松开。   老人摔进了椅子里。   他并不在意身体上的痛苦,若无其事的把从腿上滑落的毛毯捡起来,吃力的披上。然后,老神在在的看了一圈周围各色的人。   最终,视线还是和那头要吃却从不敢吃人的虚张声势的狼对了个正着。   “大多数人活着都不知道心存感激。作为一个窃贼,你配不上自己的躯体和被赋予的生命。柯布先生,你是个小人,靠窥视他人、盗取秘密谋生。一些人因为你死状悲惨——在刚刚性命攸关的时刻,你选择了忏悔,对吗?”   这位劫持他的老人给亚瑟的感觉很奇怪。他的声线里有着出乎意料的安宁感,在倾听他说话时,不自觉的会想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年轻男人下意识将他说出的每个字儿都放进了脑袋里。   然后…   就被自己的搭档给了后脑勺一下狠的。   亚瑟太年轻了,柯布可不是。   他足够聪明,也足够老练。他听得出来这些话的作用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你认为我从死亡线上挣脱出来,会觉得是你拯救了我的灵魂,然后开始像教会里的圣童一样任你摆布?”   惊才绝艳的盗梦师在年轻之时接触过太多同样拥有天赋的人,包括他的岳父,也包括在他岳父组织的「老家伙牌局」上见到的那些同样老的——论起面对面玩弄人心和操纵语言,也许并不是他的强项。   可在另一个维度上来说,他的‘防御’属性可点满了。   自己就是干这行的。   老混蛋。   “我会让你把牢底坐穿。”   “如果我收集的信息无误的话,柯布先生,你应该正被通缉。”竖锯笑笑,声音仍旧不瘟不火:“我是审判者,不是刽子手。我给了你和亚瑟生存的机会——我从不必杀游戏者,每个人都应该有存活的机会。只要你们遵守规则,顺利过关…”   柯布不敢相信自己差点被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他说,俯身按住躺椅的扶手,眼神像刀子一样:“你以为你是上帝?还是教皇?”   忽然,森月纱插了句嘴:“阿。他也有那种癖好呀?”   柯布:……   法师小姐,你真是个气氛毁灭者。   亚瑟倒觉得这位森月纱应该和伊姆斯合得来。 Chapter189 魔女的机会   竖锯有没有那种癖好不知道,反正他的话柯布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是啊,每个人都有活命的机会。   至于后半生是瘸腿还是瘫痪,那就看运气了,是吧?   变tai杀人狂…   他是个窃贼,不是杀手,更不能当着几个女士杀人…即便他刚刚真的做了。   报警吧。   “你一定会牢底坐穿,老混蛋。”   柯布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在他看来,这个人已经半疯。   “事实上,我绝不会。”竖锯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把毛毯往脖子拽了拽:“我罹患癌症,命不久矣。死在这张椅子上和死在监狱的特殊病房里,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当被医生告知:在这个时代,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方法能让你活下去了——当告死鸟落在肩膀上,唱出诡异的歌声。大部分听见的恐惧,少部分听见的疯狂。   极少部分特别疯狂。   竖锯就是极少中的那个。   “在得知晚期后,我曾自杀过。”他歪着脑袋,视线迷离:“但我侥幸活了下来。”平淡的就像旁观者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从那一刻起,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崭新的理想,崭新的意志和追求在我眼前打开了它的大门…”   人应该尊重生命。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喔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尊重生命’啰。”森月纱咬着棒棒糖,斜坐在桌上,用脚尖把一些打印好的资料扫到地上。娜吉妮不着痕迹的错开小步,挡住了试图上前阻止的道姆·柯布。   “这个老疯子在蛊惑你的主人…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来,又有什么超自然力量。听我说,女仆,既然这孩子认识迈尔斯,我就不能看着她——”   “主人在谈话,柯布先生。”   “你究竟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这种事儿你相信他是第一次干么?!”   “主人在谈话,柯布先生。”   “你——”   “打搅主人兴致的生物,下场会比往血管里打毒药还惨。我奉劝你,柯布先生,安静一会…要不,给你两块糖吧。”   道姆·柯布不敢置信的看着女仆,看她从挎包里掏出两块酥糖交给自己,又像逗小孩一样,说让他分给自己朋友一块…   这对儿主仆在搞什么?   “驱动主人行为的是‘有趣’,柯布先生。给你个建议:你该对未知抱有敬畏…吃糖吧。”   女仆又掏出几块塞进男人的手里,然后朝着另一边努了努嘴。   ——两个小女孩早早搬了椅子,反趴在椅背上看戏呢。   …一群神经病。   柯布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手指没停,撕开糖果,自己一块,往亚瑟嘴里塞了一块。   吧唧吧唧嘴。   葡萄味的。   另一边,对话还在继续。   “我的所作所为?当然,孩子。没有比我更尊重生命的人了。”竖锯表现的无比慈悲,每个动作、眼神、言辞都毫无让人警惕的攻击性——假设不是他自己承认,任谁都看不出来犯下如此血腥罪行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位毫无攻击性的温和老人。   “我尊重生命,也敬畏生命。一些人不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干。你看…”他指了指屏幕里播放的画面。此时此刻,刚逢一枚旋转的圆锯切开某个中年男人的腹部。   老式屏幕里没有声音,但从挣扎程度来看,咿…   疼死啦。   “他只要舍弃自己的手掌,就能获救。”竖锯失望的摇头,有些怒其不争。   森月纱把眼球造型的棒棒糖嘬的滋滋响,晃着一条腿,满脸纳闷儿:“他为啥要舍弃自己的手掌?”   “放弃手掌,重量达标,电路切断,圆锯停止。他就能活。”   “诶,我当然懂这种自学的民科人士都能做出来的简陋机器的原理。”竖锯眉头一跳,听这个不讨喜的姑娘鼓着脸追问:“我只是不明白,他为啥要放弃自己的手掌咧。”   因为他得通过考验。   在疼痛与舍弃中,经受考验而通过的人将重新理解生命。   他们才会尊重自己,尊重他人。   “喔。”   森月纱若有所思的眨了几下眼。   ——赫敏立刻明白,这位要开始抬杠了。   果不其然…   “有Bug诶,树锯先生。”   “竖锯。”   “不重要。假如,我是说假如。一个没有痛觉的人,该怎么办呢?”   柯布:…她到底在干什么。   “痛觉?重要的不是疼痛,而是生与死的选择,孩子。”老人笑了,这种漏洞他会想不到么:“人类对疼痛的忍受能力天差地别,却对死亡的恐惧却始终如一。”   被考验者最终要面临的是人类最终极的恐惧:   死亡。   他们要选择。   选择,然后,醒悟。   对自己和他人生命的尊重,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忏悔。   了解牺牲的意义。   “活着不是理所当然。活着的人理应心存感激。在我查出癌症时,我有一段——”   “你可以呀老锯头。”   竖锯:……   听人说完话是最低层次的修养。   森月纱叼着棒棒糖,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大概…”她转着眼珠算了算:“我大概,熄灭了成百上千条灵魂之火,数不清——也就是你们说的人命。我也是需要被你考验的人吧?”   少女把食指当成卷发棒,将黑发绕的更卷。   竖锯眯起眼睛分辨话里的真假:“这是一种信仰,孩子。假如一直如此,命运早晚会降临在你的头上。神明的审判经由凡人之手。”   “我知道,你有几个信徒嘛。赫拉都找到了。”森月纱忽然收敛笑容,眼睛里投射着出异样的神采:“这个故事可真有意思。你知道吗,竖锯先生。你身上有一种天真的哲学性——类似单纯的执著,我在另一个世界也见过。”   “一位高中生罪犯,一位世界闻名的侦探。”   “可惜的是,你的智慧并不能与他相比肩,倒有点像夜什么月那个臭屁鬼…不过…勉强也能打发时间吧。”老人看她从桌子上跳下来,连跑带颠的绕过杂物,来到自己面前。   她看着他,眼底泛出一圈圈美丽的银色波痕。   像山谷里从不被人涉踏的暗湖。   “你不恐惧死亡,因为早早失去了希望。竖锯先生,我们来做个实验吧?或者,用你的话说——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我能让你活下来。”   “要试试吗?” Chapter190 如出一辙的发福笨蛋   让人活下来…   让我活下来。   从刚才便一直侃侃而谈的老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你想怎么抢夺法官的职责是你的事,我只是个法师而已。”寒冰凝结的剔透玫瑰在手心生长又凋零:“在这次旅行中,我偶然得到了一条可以让人‘永生’的巫术。我勉强算亲眼见证过。”   “怎么样,竖锯先生。”   “这个机会,你要抓住吗?”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始终如一。   有人只是绝望,不代.表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竖锯一样。   …………   ……   “所以,你真就把那个能永生的巫术交给了绑架我的老混球?”   柯布摇晃着手里的香槟杯,咂了咂嘴:“你不怕他继续搞出什么大乱子么。我说,我们还是报警吧…”   “被通缉的人有什么资格提报警。”   “我以为迈尔斯跟你说了经过。”柯布皱眉:“我没杀人。”   这都轮不到娜吉妮和森月纱开口,敏锐的学霸小姐就能解释:“除非你是那种杀人魔,否则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出现通缉令——柯布先生,你不会不明白吧。只要你不停下来从别人脑袋里偷东西这一行为,任何有实力、有手段的大型组织都不会放过你。”   “地位越高的人越恐惧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你不会真那么天真吧?”   柯布默了默,仰头把香槟一饮而尽。   他当然知道。   这是一个死结。   没有足够的权势靠山,没有足够的钞票,他就解决不了通缉的问题;反之,做下去,又会不断引起忌惮。   他们这类人名声不好,有实力接纳他们的组织不需要使这种手段,而没实力的…   没实力的就只能短期雇佣。然后…   用完即抛。   矛与盾的螺旋。   柯布和亚瑟也一直在私下探讨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毛遂自荐过。可惜…   “大型组织的水太深了,森月纱。而更为恐怖的巨头压根不需要我们。你不会认为「盗梦师」真可以肆无忌惮的潜入任何人的梦境里窃取任何他想要窃取的东西吧?”   “梦是可以被训练的,包括对入侵者的防御。”   “我们没那么神乎其神。”   赫敏翻了个白眼:“好像也没人认为你神乎其神吧。”   柯布耸耸肩:“我还以为至少能得到两票崇拜呢。”他指的是德拉科妮跟赫敏。   “你轻浮的德行特别像我在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男孩。”森月纱随口说道。她坐在靠后面的椅子上,正给满脸乖巧的马尔福小姐梳她那头铂金色的头发。   ——女孩像一只银色大耳朵的德文猫一样,优雅中带着一丝犬类的亲昵。   她眯着眼睛享受森月纱之前触碰脖子和指腹头皮的摩擦感,旁边的赫敏恨不得把桌上的香槟猛摇几下塞进她嘴里。   除了画面想象起来有点怪。   森月纱随口一说,柯布也随口一问。“男孩?跟我像?那他一定帅的不得了。”   “我说的是轻浮。他是个画家,柯布先生。在一次波及生命的灾难中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森月纱捏着梳子,另一只手张开,篦开顺滑的头发后,梳子向下捋动。   反复,反复。   刷刷刷的梳动声。   听的人很舒服,梳的人很舒服,被梳的人更舒服。   “巧合的是,你不仅跟他相似,你也经历了一场灾难…”   柯布瞥了眼挨着落地窗旁沙发里的亚瑟,犹豫了一下:“你不会想说我也在这场灾难里找到爱情了吧…”   回应他的是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赫敏:!   德拉科妮:!!   森月纱:!!!   娜吉妮能怎么办,她阻止不了主人把自己的小爱好分享给其他人啊。   该死的《公爵与马夫》…   “说正经的,法师。你,你那个,”中年男人犹犹豫豫的反复搓弄手指,吞吞吐吐:“那个、那个…法术。”   “巫术。”   “随便吧。我是说,永生,真的能做到?”   男人期期艾艾的开口,放下酒杯,紧张的前倾身体:“永生…”   森月纱放下梳子,把十根细长的手指插进德拉科妮柔软的头发里,在一脸沉醉的女孩头皮上轻轻揉了起来:“可以实现的。永生,又不是无敌,没多难。”   没多难…   那,那么…   森月纱挑眉:“你想要?”   别逗了,谁不想要。   “喔,我回头印一份给你和迈尔斯吧。”她是完全不在乎这种东西泄露出去会造成多大的麻烦与轰动。反正得到方法的人必然会竭尽全力遮掩秘密。“这条巫术确实挺有意思的。不过,人类的身体也实在脆弱。要是走着走着,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被卡车碾了就完蛋。”   …那也太不小心了吧。   “世事无常嘛。你永远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比如在街上走呀走,走呀走。诶呀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家伙…诶呀正巧,漂亮的小家伙也喜欢漂亮的我——”   娜吉妮:“森月纱。”   “嘻嘻…我开个玩笑嘛。”   “我猜马尔福小姐自己有手,不用你在客厅里干洗她金贵的脑袋。”   德拉科妮扭过头,恶狠狠瞪了娜吉妮一眼。“你知道自己没规矩么,女仆。”   “我不是你的女仆,马尔福小姐。”   “我猜你也没享受过森月纱的‘服务’吧。真可惜,还挺舒服的。”   娜吉妮很是怜悯的看着冲她龇牙咧嘴的恶龙小姐,双眸里闪着讥讽:“很遗憾,我享受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呢。”她还特意在‘享受’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赫敏不说,在场的两位男士倒瞬间交换了一个‘哇哦’的眼神。   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   柯布:‘我好像听见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亚瑟:‘世界还是美好的,对吧。’   因为这几个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几天下来,原本对‘魔法’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好奇早就消磨殆尽。现在,两位绅士几乎每个白天都粘在娜吉妮或森月纱身边,以求能多见识见识…   这种让人心潮彭拜的剧情。   “我现在确信杰克老二十岁的话,大概会跟你一样,柯布先生。”森月纱拍了拍德拉科妮的头顶,从椅子里站起来。“只是你稍微胖了点,八卦多了点…唔,也不算。那会杰克可对阿莉埃蒂好奇到不行。减减肥,小心被鱼刺卡到喉咙。”   柯布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肚子:“别逗了,吃什么能被鱼刺卡到喉咙。”   森月纱面色古怪:???   “你说吃啥能被鱼刺卡到喉咙…??” Chapter191 交换   即使思想拥有了神性,凡人仍旧是凡人。   所谓神明的含义具有唯一性。一个伟大、充满智慧、于千百年后被众生崇拜的圣人,他的思想成了人类头顶天幕中遥远闪耀的繁星——就算他的名封圣,他的理念永传,他脆弱的躯体里仿佛藏着足以擎山填海般的智慧…   他依然是个凡人。   充其量是伟大的,不能被忘记的凡人。   而一个无聊、龌龊、卑鄙下流的生物点燃了神火或手握仙格——无论在多元宇宙中的哪个角落,无论什么样的体系,无论它有多让人作呕、行状不堪…   那也是神明。   没错,多元宇宙中对‘力量’的解释就是如此的单调、界限分明且不近人情。神或仙们宁可用‘伟大’来形容自己所击败的对手,也不愿轻易使用‘它是个拥有非凡力量的存在’这句话。   在这个词汇的使用上,站得够高的生物都极其谨慎。   所以,即使竖锯先生的思想穿上了‘审判者’的衣服——不谈他自认为的高度到底有没有那么高吧。   他的肉身仍是凡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没法克服海夫利克极限,他当然也无法拒绝超凡的吸引。   不仅仅是临至黄昏的寿命,他更忧心自己即将衰亡的、如暴露在飓风前的灰尘一样的肉体。   晚期的癌症。   不足数月的寿命。   一个机会,可以更换身体,让自己永远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在意那位神秘的巫女所说的‘玩个游戏’中的含义。老人只清楚,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悠长的寿命可以让他拥有更多次‘审判’。   他照做了,使用了那个条件繁琐、苛刻的巫术。   他有顶尖的智慧。   他成功了。   周末的病房内,不,具体说这里并不是医院——竖锯在自己的工厂,用独立的房间打造隔离出来的一间‘临时医疗室’。在这里,他和一个二十三岁的白人男孩‘交换’了身体。   单方面同意的那种交换。   这个可怜又愚蠢的男孩曾强*了三名未成年少女,于是,他本该在接受竖锯的‘审判’后,于熔铸的铁水中哀嚎着死去的。   不过么…   他现在拥有了一条新的灵魂。   “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金发蓝眼的壮硕身体看起来还有点虚弱。第一次使用这种巫术,竖锯花了将近十天才成功让身体的原主人相信‘巫术的存在’——让他使用砖粉阻挡敌人,驱动草扎的人偶施展诅咒。   在老人精妙的操作下,他自以为利用学会的巫术,利用隐蔽不可窥察的诅咒‘杀死’了一干和他同期的被绑者。在通过了重重考验,推开最后那扇门时…   他看到了老迈的竖锯,看到了一面飞快向他推来的镜子。   再次睁眼,他来到了一个被使用到几乎报废的老年人的身体里——就在他原本身体旁边的病床上,浑身绑着束缚,手腕和脚腕捆在铁质的床架上,大脑生疼,仿佛有个钻子在里面不休的滋滋作响的钻着。   无法忍受的痛苦。   衰老无力的身体。   甚至肺部能被呼吸纳入的气流都减半再减半了。他疑惑的侧过头,看着左边病床上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直到‘自己的身体’静静坐了起来,一点点将十天内所发生的事讲给他听:过程,目的,结果。   “你真该学学如何尊重他人的生命,艾伦先生。”   艾伦看着自己的身体对他说话,这画面实在太诡异了。   “我本想把你的‘考验’调节到最高,不过…现在,我要感谢你。因为你,我才得以延长了审判的时间——会有更多不尊重生命的人受到神明的审判,而他们,也终究因为你今日的奉献学会如何尊重来之不易的生命…”   老人——现在是年轻人了。艾伦的身体,竖锯的灵魂。   他摆弄着极为年轻的手指,十根灵魂、粗壮的,有力的小臂,隆起的肌肉,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心脏。看破世事的灵魂也无法免俗——此时此刻,早已消亡的东西在内心再次降生了。   希望。   生的希望。   没有了癌症,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健康的身体。他至少还有四五十年可活…   太美妙了!   “我必须说,得献上我最高程度的感谢。”年轻的身体说着与之不符的极为老成的话。他的脸蛋是年轻的,蔚蓝色的双眼却略显沧桑。竖锯坐在病床上,尽所能的朝病房另一头的森月纱弯腰垂首。   “感谢你…神秘的巫女。”他说,又把视线转向跟森月纱而来的柯布和亚瑟。竖锯不在乎对方仇视、警惕的眼神,淡淡一笑:“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太多人。柯布,亚瑟先生。看在巫女的份上,我也许…”   他左右晃着手腕,意味深长:“但倘若你们继续这种卑劣且不够尊重生命的行为,施展玩弄思想和窥探他人隐秘的无耻手段——审判,早晚会再次找上你们。”   究竟是谁在玩弄思想?   柯布张了张嘴,在反口的瞬间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男人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娜吉妮的‘警告’:两位先生,你们最好别掺和主人的事。除非…你能像她一样有死亡豁免权。   说话时,女仆朝那只铂金毛发的、盯着电视里综艺节目傻乐的孔雀小姐轻轻努嘴。   除非,否则。   柯布混了这么多年,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   他抬手拦住自己有些冲动的前哨,对他轻轻摇头。然后,把亚瑟拽离了病床周围。   森月纱过来了。   “怎么样,竖锯先生?”   “我感觉很好。”   “是嘛。”   森月纱眨眨眼:“你蔑视法律,轻视痛苦,无视道德与人性——归根结底在于没了希望。大后期的癌症嘛,比敌方大后期的AD还要可怕,我了我了的~”   她笑眯眯的抱着手,站在病床前。   “现在怎么样呢?”   精灵般的少女巧笑嫣然的看着渐渐沉默的年轻身体。   …的确。   多少次筹谋,心底的总有一道声音说:   三个月。   五个月。   你死定了,老家伙。   不如,利用这仅剩的时间,做一番神明该做的事吧。   法律,警察,伦理,道德…这一切不会比癌症先杀死你,这一切也不会比癌症更让你痛苦。   于是,拼图杀人狂诞生了。 Chapter192 马尔福小姐又㕛叒……   那么现在呢?   拥有了健康的身体,长久的寿命——甚至,干净的背景。   竖锯先生,你的希望培育出来了吗?   当然。   竖锯笑了:“但我不会停止审判,巫女。”他点点太阳穴:“我的灵魂没变,我的思想没变。我依然希望能教导那些不懂珍惜的人。”   是啊是啊。   不过,这场游戏…   你没有过关呢,竖锯先生。   森月纱把头发绕成一圈圈小卷,慢悠悠的来到病床前。她稍微俯了俯身,表情奇异:“十天前的灵魂和现在的不一样了。”   两颗漆黑无光的眼球仔仔细细盯着竖锯的新身体,看了他很久。   “我完全不怀疑你以身做饵的信念感。不过,那也是取决于你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吧?本者‘反正必然一死’的心态,不如用仅剩的生命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之前的你,稍微有点接近侦探先生了喔,现在的话…”   森月纱摇摇手指:“和他差远啦。”   本就有些下垂状的小狗眼的主人大失所望,语气也跟着低落不少:“你输掉了这场游戏,竖锯先生。你看,我在你新身体的眼球里看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游戏变得无聊了。”   必死的厄运降临在头上,背负它的人觉醒了渴望触摸、代行神明的思想。   这种气味理所当然吸引来了好事的魔女。   她给陷入绝望的人以生的希望——死里逃生,改头换面,重获青春,一切重新开始…之后。   你,竟然变得和被你审判的那些人差不多了呢。   唯一的区别只是智慧上的居高临下。   那就,很无聊。   “信徒疯狂,不是没有道理…触摸神明总需要一点极端。”森月纱伸出手,轻轻捏住竖锯新身体的喉咙…   发力。   在一瞬间,这位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健硕的男性身体便硬生生的被从病床里拽了出来!   砰!   输液针头与各种检测身体指标的连接点断开,病床旁的机器发出了滴滴滴的刺耳尖叫!   柯布眉头紧皱,刚刚迈出的右脚却在娜吉妮冰冷的逼视下缩了回来…   那是警告。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渴望生存…”森月纱将人死死按在墙里,粗暴的收紧手掌后,年轻的脸颊开始因血液而涨红。她将脸靠近不断挣扎的人:“十天前的你心怀死志,宁可削减为数不多的寿命,也要实现自己的理念——棒极了。而现在,你却像个随处可见的凡人一样挣扎、喘息、无助…”   “恳求。”   “恳求我松开手,放过你新得来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崭新肉体。”   手掌再次收紧。   “变化好大呀。”   她的手肘弯曲,将自己和男人的距离拉进,嘴唇靠近他耳朵一侧,声音很轻:“可,那不就成笑话了嘛,老先生。你知道这个游戏的奖励是什么吗?是一个答案。”   仿佛失水的鱼般挣扎的男人无法感受耳畔少女如兰的气息,在他逐渐混沌的思维里,清脆的声线却似地狱中最邪恶的魔鬼所发出的恐怖笑声。   “答案,答案是:我喜欢你们。”   “我特别喜欢你们这些不知己身脆弱,傲慢,同为羊却在羊群中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览其他羊羔的样子。这可太有趣啦…”少女忽然咯咯咯笑起来:“你为什么不能始终如一呢?那这场游戏你就赢啰…”   实在太可惜。   “说‘我如公牛一样勇猛’的意思,可不代.表你真的是冲起来所向披靡的大角公牛。在监控器的后面宛如神明般操纵其他人的命运,看他们痛苦哀嚎着伤害自己,也不代.表你真的就是神了…竖锯先生,你被自己蒙骗了呀。”   手掌继续收紧。   死死贴在墙上的人已经快要失去最后挣扎的力量。他尽最后的生机瞪大眼睛,渴求又复杂的看着笑吟吟的森月纱,嗓子里发出一道道干涩的‘荷荷’声…   很快,连这点声音也消失了。   他听见耳边的话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这也是他这具身体最后所听到的一段。   “‘我看懂了人类的本性’——我猜并没有,竖锯先生。”   把失去生机的植物唤醒,在它们重新展开新希望之时…   再次扑灭它。   那个刹那的眼神太有意思了。   戛然而止的希望。   啪嗒。   尸体跌落在地砖上,碰倒了立在一旁的台灯。   房间里的交错光线有了一丝扭曲。碎乱斜射的灯影落在转过身体的少女的脸上,将她明艳的五官扯出了七零八落的诡异观感。   柯布的胃开始抽搐,他生出了强烈的呕吐感。   “我帮你报仇啦,迈尔斯的女婿。”   森月纱咧开嘴,周遭一切的压抑瞬间在笑容中消弭融解。温暖的灯色像之前一样正常的发散着让人安心的光亮。   柯布向亚瑟的身后躲了躲。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他的情绪很复杂。   ——他不明白此前森月纱为什么要将能让人‘永生’的巫术教给绑架自己,企图杀死自己的人;现在,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森月纱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他十天,看他费尽心思将苍老的灵魂塞进年轻的肉体之后…   又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目的是什么?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结果,等同于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男人怎么也捉摸不透眼前笑容灿烂的姑娘脑袋里的想法。   “主人不是说了为你报仇?”娜吉妮脸色冰冷,望着对尸体发呆的爱人随口道。   柯布摇头:“可你之前告诉我,是因为‘有趣’。”如果是的话,他就更难理解了。那岂不是疯子么?   娜吉妮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扭着腰上前,把杵在原地发呆的少女温柔的搂进自己怀里。   她嘴唇贴着森月纱的头发,感受她皮肤上散发的温度。“玩够了吗?”娜吉妮把她搂紧。   “嗯。”森月纱轻轻点头:“…帮我回下头,娜吉妮。”   “怎么了?”   “我吓到我的小狮子了没有。”   赫敏在这十天内目睹了全过程。刚刚的也一样。   她低着头,不发一言。   德拉科妮就…   浑身抖的厉害。   激动兴奋的马尔福小姐又出现了之前的状况。娜吉妮耸耸鼻子,一脸嫌恶的松开手,不高兴的把森月纱推远。   “真恶心,你又收了一个有奇怪癖好的侍从。我妻由乃算是有伴儿了。”   “嘻嘻…酷吧?”   “酷个屁。恶心死了。” Chapter193 大亨的请求   德拉科妮的小癖好先不提,反正…纯血贵族的事儿能说恶心么。   不能。   赫敏的沉默倒是出乎娜吉妮的预料。   这位一贯正义的狮子小姐对森月纱的所作所为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过程与结束后也没有丝毫反对,即便娜吉妮安排了伊莫顿扫尾。   ‘你让他去干什么了?’   ‘那个老头有自己的信徒和亲属。’   ‘所以,你让他去杀了他们?’   ‘替主人善后是仆人该做的。这种事不需要森月纱亲自开口。怎么,你有异议?’   赫敏没说话,看了娜吉妮一眼,转身跟着森月纱离开。   极具智慧的女孩和德拉科妮不同。她很清楚自己选择了什么,未来要面对什么。如果说德拉科妮是盲目且狂热的信徒,她就是通过冷静理智的分析后,依然信教的另一种‘狂信徒’。   虽然选择相同,但两个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清醒的。   谁知道呢。   竖锯的事情到此为止。因为森月纱在这边拖了不少时间,眼下,有个麻烦找上门了。   ——对柯布来说是,而对森月纱来说则意味又一个有趣的故事。   找上门来的人自称斋藤(saito)。   这位一身西服看着就价值不菲的中年大亨很有排场的找上了柯布。在她们下榻的宾馆把他堵了个正着。   之前柯布和亚瑟为卡布尔能源公司办事儿,目标就是这位斋藤先生。他们入侵了对方的梦境意图窃取一个巨型收购案的信息,却不料因毫厘之差被对方识破。   “要不是出了点意外你不可能堵到我。”发福的中年柯先生嘀嘀咕咕。‘见识’过两次森月纱的能耐,他现在倒不怕对方带来的保镖。“斋藤先生,这是正常的商业行动。”   “商业间谍也算?”   身家不菲的能源大亨有一副刚硬的面孔。颧骨上方长着颗痦子,短发,眉毛又黑又浓。他似笑非笑的翘着腿坐在沙发里,接过娜吉妮倒好后递来的红酒,很有礼貌的向她道谢。   娜吉妮没说话,欠身退开。   “道姆·柯布。天赋绝伦的盗梦师,杀妻犯。”   男人眉心一跳。   “你调查我?”   大亨摇着红酒一脸莞尔:“我总得了解一下盗窃犯的过往。小偷先生,无与伦比的天赋不应该用来做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柯布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斋藤抿了口酒,很是意外的又端起杯子闻了闻。他侧过脸,打量正在画画的森月纱和立在一旁不语的女仆:“看来,你找到了新的雇主。”   价格高昂且珍贵的酒。   柯布买得起,但大概率不舍得买。这不是他能消费的等级。所以,这个女孩…   “我叫森月纱,斋藤先生。”   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森月纱捏着刮刀,在纸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色块。   “我没有恶意,小姐。”斋藤彬彬有礼的抚胸致意:“我找上柯布是因为家女。我不会对他口中的‘商业行为’做出报复——能够进入梦境的神奇天赋,”男人再次看向柯布:“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盗梦师。”   “关于我的女儿心理上的一些…”   柯布打断道:“我不是医生,斋藤先生。我不是心理医生,也不会催眠术。感情上的问题你得找伤害了她的人才行。”   “伤害她的人已经被我大卸八块了。”斋藤的话里泄出一丝杀意,在唇角转了一圈,一触即退:“不是男女之情,也不需要你给谁做心理指导。柯布,亚瑟,两位。我的女儿正在昏迷中。”   他垂下眼,眼尾的皱纹更深了。   “我的女儿。”   “我太忙,有时候无瑕顾及她。”   “她时常飞往日本,母亲是当地大集团的继承人。”斋藤给屋子里的人讲述来因:“一场刺杀。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死在枪口下。没错,柯布。那是我的妻子。”   柯布安安静静的听完。   “所以,你说‘感情上的问题你得找伤害了她的人才行’——杀手已经被我大卸八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那天起,就陷入了一种类似自我保护的昏迷中。”   说起昏迷,这位手握亿万的富豪很是头疼。他聘请了全球无数专家能手,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得出的结果并不尽人意。   有些事情钞票起不到作用。   “他们说,这是身体的自保,大脑的自毁。我的女儿…”斋藤放下酒杯,双掌使劲搓了几下脸,“分析,检查…她毫无求生意志,似乎会永永远远的睡下去…”   随着医学领域边界的扩大,未知同样会增多。   “生命体征平稳,脑电图正常…”   “假性植物人…”   罕见,甚至唯一的病例。专家们束手无措。   “不愿醒来?”   斋藤为难的摇了摇头:“不愿的前提是她还有自我意识。我不能确认。”   所以,梦里遭贼的大亨想到了他。   如果有人能进入女儿的梦里看看,有没有一丝可能,能…起作用?   柯布还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委托。   他反复跟斋藤确认:“你的意思是:让我带领团队进入你女儿的梦境,找到她,告诉她:大小姐,你该起床了?”   斋藤面无表情:“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斋藤先生。”柯布蹙眉:“这是个我从没接触过的领域,我也只是个对梦境有所研究的盗梦师。我不敢保证一旦出现什么问题…”   你会不会开枪崩了我。   这个概率看起来还不小。   斋藤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医生不能确定的事很多,唯一敢保证的就是:这种情况维持越久,家女醒来的概率越低——我想了一下,柯布先生。你好像…”   “回不了家吧?”   柯布猝然抬头。   “你也说过,我调查了你。”斋藤放松肩膀,重新坐进沙发里,双手交叉,翘起腿:“我不知道你拜托的这位小姐有多大能耐。但我敢承诺:只要你做成这件事,我就能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家,实现你做好父亲的愿望。”   “我有这个本事。” Chapter194 蜈蚣大王试图接手新工作   柯布盯着森月纱看了一阵,后者还在若无其事画她的油画。   的确,有迈尔斯这层关系,森月纱说过能把他带回去…   可没说能帮他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的身份是黑的。   假如没有像斋藤这样的人帮忙,一个年轻的法师如何能对抗世俗权柄。   更何况…   这个法师的脑袋看起来还不大正常…但是。   “让我考虑考虑吧。”   柯布不是没经历的小年轻。森月纱大老远过来救了他和亚瑟的命,结果自己扭头就答应跟别人合作了——他不是傻子。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怎么都得跟森月纱商量。   “我需要时间考——”   “接受吧杰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森月纱放下笔,踩着转椅扭过来。   画板上留下一位漂亮的东方姑娘。   “首先,我叫柯布,道姆·柯布,不是什么杰克。还有,森月纱,”柯布压低声音,虽然在这间屋子里完全起不到作用:“我想,我们得单独谈谈。单,独。”   “不用,还挺有意思的。一旦失败了,我们不是还有夺魂咒么。”森月纱说:“就这样吧,这次入梦让我来主导怎么样?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迈尔斯教我过这些。”   她掏掏兜…   诶,我的图腾怎么不见了。   “扔了,主人。那玩意儿不能当图腾。”   “你凭什么扔我的小粉蛋!”   “你还知道那是小粉蛋啊。”   “你凭什么——”   斋藤不满了。“小姐们,我不会拿我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你们最好交给我一个安全可行的方案。”   “失败了的话,我可以把你女儿的灵魂放进小瓶子里送给你作为赔礼,怎么样?”   森月纱托着下巴说道。   斋藤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耐心耗尽,阴着脸:“我没时间跟你这种大小姐开玩笑。柯布,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男人紧绷脸上的肌肉,原本就不够柔和的线条兀然变得更为凌厉。“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气势汹汹的拨开一众保镖,皮鞋重重踏在地毯上。   咔——   咔哒。   门打不开了。   并未锁死。只是黄铜色的门把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四周的空气里蔓延着冰冷。脚趾,小腿,大腿。没等手指和鼻头感觉到凉意,吸入肺部的空气仿佛混了薄荷,轻微的刺痛感沿着呼吸道向体内的器官扩散…   斋藤转过身。   他看见天花板上结下了一串串剔透的冰凌——还没喝完的半瓶酒早就冻的瓷瓷实实。地毯变得如黝黑的冻土般坚硬,皮鞋跟踩上去磕碦碦响。   墙面深红底金花纹的壁纸蒙上了层毛绒绒的白霜。   屋子置于冰天雪地,而暴露在雪花视线中的人类穿着秋装。   斋藤打了个冷颤。   咔嚓!   上膛,瞄准。   无数支枪对准了森月纱和一脸无奈的柯布。   ‘我就说我们得商量一下…我又没有决定权…’   中年盗梦师揉了揉冻的生疼的左脸,和娜吉妮交换了个眼神——每个世界,无论是谁。但凡在森月纱身边呆久了都会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同情娜吉妮」   女仆小姐,您真是辛苦了。   柯布把亚瑟身上的毛毯拽下来给自己披上,缩在圈椅里看戏。他从竖锯死的那刻就看明白了,自己没什么决定权。想要回家,就得等这个疯姑娘玩个够才行…   为你默哀,斋藤先生。   两个男人的心理活动差不离,而另一方的人马可没这么轻松了——保镖也好,秘书也好,持枪的、不持枪的,任谁都不会想到现实生活中能出现如此魔幻的一幕:斋藤的经历就够魔幻了,现在可不是梦。   咔哒。   安静的空间,扳机声十分突兀。   一个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的扣下了扳机。   当然,没有任何事发生。   ——别说扳机了,底火估计都成了小冰块。   “你是谁?”   “我发现你们都特有意思,就好像我说了我是谁你能认识。”两条松松垮垮的布料露出半截奶色的小腿,晃晃悠悠的。“我是旅法师,住在东京,人送外号涉谷蜈蚣大王,夜色下的孤狼。”   后半句就没必要了主人。   斋藤的脸色那叫一个诡异。   ——就好像半夜三经从柜子里忽然跳出一只狰狞可怖的妖怪,接着,法力无边的它彬彬有礼的合上柜门,转身给你讲了个笑话…   “我说正经的呢。”   涉谷正经不正经斋藤不知道,反正眼前这个把房间冻起来的小母狼绝对不怎么正经。   男人痛苦的揉着太阳穴,重新坐回沙发里。“说吧,你想要什么…这位,法师?”   “你女儿呀。”   “把你的变tai发言收回去。”娜吉妮终于忍不住了,让森月纱说下去还不知话题会飞多远,这些人快冻死了好么——她先让某个幻想成为蜈蚣女王的兔子精把房间解冻,安抚那些举着手枪却受惊过度的壮汉们…   再跟斋藤交涉。   反正呢,动之以情(威胁)晓之以理(你也没办法),亲切友好的说服(你只能忍着)了这位大亨:你女儿躺着也是躺着,不如让我主人玩玩看,没准就死了呢。   死了还能把灵魂抽出来给你随身携带。   「当你工作一天,受够了尔虞我诈时;当你疲惫不堪,站在车水马路的街头时;当你思念亡妻,心痛后悔时——为什么不从兜里掏出你女儿看看?她在瓶子里飞来飞去呢。」   森月纱说你这话也挺不当人的。   娜吉妮表示自己只是重复、精简了她想说的。   总而言之,你没什么选择斋藤先生。   “……我猜也是。”斋藤斜着脑袋,手里举着那瓶红酒仔细观察——被解冻的瓶身,酒液表面还有细碎的红色冰碴漂浮。他查看了酒瓶后的标签,品尝了味道,检查了瓶身构造。   他太了解这个牌子的酒了。   所以,真的不是在梦里。   柯布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插话:“…相信我,斋藤先生。几天前,这孩子骑着一条龙出现在我面前——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关于你的女儿…嗯,如果真有其他办法,我想你都应该不会草率到找盗梦师做医生的事。”   的确,一年多了。   以他的财力养女儿几百年都行,可再这么继续下去…有可能真的再也醒不了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   他瞥了眼兴奋的少女,说了和柯布一样的话。 Chapter195 沉睡的女孩   能源大亨的考虑时间不长,三十五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这段时间用来搜索森月纱的痕迹。   结果…   在这颗星球上。   没有,森月纱这个人。   没有森月纱,更没有娜吉妮。   这俩个女人像是凭空出现的,没过往,也没未来。没有记录,没有指纹档案,没有行动轨迹——最早出现的地方是榆树街,手下传来的信息显示,她们仿佛一眨眼就在那儿了。   没有任何行程记录。   包括来这个国家也是如此。   一切不可能的摆在眼前。   “所以,你这类人很多?”   依菲尔撒庄园,主区。斋藤引着几个人向内走。   他同意了森月纱的要求,但也提出了自己的:他不希望女儿的灵魂被装在瓶子里。他希望能在失败后(假如),让森月纱给自己女儿找个新的身体——男人不清楚这种魔幻电影里常出现的事森月纱能不能做到。   伊莫顿说可以,但能做这件事的人不在现场。   哈莉·波特。   受神眷的女孩。借用此世苏醒的女武神的力量,她可以施展这种荒唐的神术。   在千年前,得太阳神眷顾的伊莫顿也有这样的力量。   现在嘛…   他用不了神术。   他的神在沉睡。大概率醒不了——醒来大概率也会拍死自己这个改换门庭的叛徒。   “我这类人?这个世界的话…还真是不少。”森月纱指的是像赫敏这样的巫师:“她们的力量不算大,我比较特殊。”   “你不能拿自己来做标尺,法师小姐。”斋藤心里很沉重。   他和所有第一次得知‘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的凡人不同。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恐惧普通人类是否还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像他这样的顶级阶层,最怕的就是统治权易主。   “喔,他们的力量确实不大。攻击法术大概相当于手枪?但是需要魔力支撑。放心吧,只要他们脑子没坏,就不会挑衅麻瓜。”   “麻瓜?”   “指你们这类不能使用魔法的人。”   相当于手枪…么。   大亨又打探:“他们人多?”   森月纱掰着手指算了算:“几千个?”又问赫敏:“几千个肯定有吧?”   赫敏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但自己那边平均数粗略换算成全世界的话:世界巫师人口不会超过四十万。   “四十万?”斋藤脚下一顿:“只有四十万?”   这个数字也太小了。   跟地球上的人类比起来…不值一提。   力量呢?   点对点跃迁(幻影移形),空间折叠(无痕延伸咒),物种转变(阿尼马格斯),质量不守恒(变形术)…   听起来怪吓人,实际上,麻瓜的也不差。   只要巫师还是血肉之躯,一旦发生战争,麻瓜必然是最后的胜利者。   德拉科妮拉着森月纱的手没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对‘旅法师’有所了解的小马尔福认识到自己很快会变成森月纱的‘侍从’,她既然不再是巫师,也就没必要替他们说话。   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的血脉高贵到已经不能用‘纯血’来概括了。   推开一道道门,途径服侍的人手也多了起来。与其说这儿是度假用的庄园,不如说是斋藤给自己女儿打造的一栋绝对安全的疗养院。   整栋建筑,包括这片庄园,所有人都在为一个沉睡的女孩服务。   “我聘请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从负责安全到日常服务再到贴身人选——看的出来这位大亨对自己的女儿十分重视。   “小爱是我唯一的孩子,这辈子我不打算要第二个了。”   小爱?   “酢乙女爱,随她母亲的姓氏。”斋藤笑了笑:“她母亲是大家族的继承人,倒是我,是借着妻子势力打拼起来的穷小子。”   可当他功成名就,妻子女儿都离他而去。   “斋藤先生。”   中年男人拍了拍柯布的肩膀,“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常常想起来,要是我没有那么固执且要强的自尊心,安心陪妻子在那边,也不会因为之后能源方面的争夺为她引来杀身之祸。”   抬头,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在娜吉妮看来,这位双手合拢于小腹,安静沉睡的姑娘和森月纱年龄相差无几。十六七岁,一头黑发散开在干净的枕面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房间里温度正和好。   医生,护士,服侍的仆人,加起来有十几位,在偌大的房间里完全不显拥挤。   少女稍稍勾着嘴角,做着旁人察觉不到的甜蜜之梦。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寄托。”斋藤走到病床前,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脸,俯下身,亲吻了她的额头。“亲爱的,我遇上了你幻想中的神奇巫女…醒来吧,好吗?”   “爸爸在等你…”   说完,富埒陶白的大亨整了整西服,朝森月纱,面色严肃,深深弯下了腰。   “…家女,拜托了。”   手提箱打开。   针头被护士轻轻放进血管。   “求生欲低…”柯布躺在病床上嘀咕了几句,这段时间并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说实话,就算在梦里找到对方,该说什么呢?   ‘你爸爸在外面等你?’   ‘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   “森月纱,你想好了?”   是不是太草率…   “阿,试试看啦。没准演员做不成,能做个导演呢。”森月纱撸起袖子,带着输液管躺在相邻的病床上。“你和亚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看我表演,知道不。”   柯布寻思我这几天光看你表演了。   …………   ……   夜晚的桥静悄悄。   绰绰星光聚到一起,汇在海上。摇摇欲坠的梦境,飘满腐烂肢体的水面,泥泞的河岸,原野;没有一丝光亮的高楼大厦,都市。   反差对称的两个世界间,横架起一张鱼骨打造的桥。   天蓝色的帆布鞋垫起脚尖,半长不短的灰色的学生裙,积灰的手臂,眺望腐海的留着公主头的少女像一枚不会腐烂的干花,将一大半身体探出桥外。   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的灵魂此时被夜风轻柔的按摩着。   从激昂的渐进曲变成小调,桥下的泥泞无关桥上的世界。连乞丐在这个时间都休息了。   踌躇、激动、烦恼、平淡又无聊的灵魂在桥上徘徊。   无人的桥通往另一个世界。   “爱酱?”   她听见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干净发亮的皮鞋头,穿它的人有一双小小的脚。   她的打扮让少女很眼熟:学生裙,普普通通的短袖,公主头。   眼角下有颗惹人注目的泪痣。   “爱酱!”她听见对方喊自己。从桥上透明的门扉里迈出来,另外一只脚还留在里面。就这样半个身子探出来,朝自己招手:“快来!爱酱!来呀!”   少女掸掸手臂上的灰尘,莫名的情绪催动着她向奇怪的少女靠近。 Chapter196 门后的世界   没有门把的门,从桥那面进去,另一面立即收缩成了火柴头的大小,然后‘嗤’的一声熄灭般消失。   另一面是一片树林:像被糟糕的油画画家涂抹过一样,红的过分,粉的惹眼,草地并非那些淡雅的青绿,是一种激情洋溢的,让人不看不行的浓浓的绿色。   神神秘秘的可爱少女就站在那里,举着手比划:一会平伸于胸口,另一只贴在脑门上。酢乙女爱看了她一会,也似像非像的学起来——也许是某种仪式。她指指自己的嘴唇和喉咙,又指指她进来时的门扉。   那扇消失不见的透明门。   周围是粉红色半透明的树林。树干和树枝很漂亮,就像血管,里面流淌着浅红色的液体,从根部向上移动,直到尖儿的部分,又顺着开了小口的地方朝下滴答滴答那些液体。   整座林子泛着淡淡的草莓香,胶底鞋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压出了许多粉红色的泡泡。她一面朝对方靠近,嘴里切换着各个国家的语言——都是‘你好’。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少女似乎听懂了其中一种,停下手,歪着头看,噗嗤一声笑出来,欢快的铃音劈断了沉默。   “原来你会说话呀。”她也踩着泡泡靠近。   酢乙女爱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们会用更独特的语言…”   “我认为你的嗓子出了问题呢。”她走近,黑色的卷发躲避着随时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淡粉色树枝,“你好,外来者。”她说。   “这样的话…请问?”   “这里是希望国,”她抓起酢乙女的手便往远处的城镇走,自来熟的厉害。“只能待一天喔。名字很好听,我可以叫你爱酱吗?小爱怎么样?爱子呢?你在桥上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对方的问题很多,酢乙女自己也有很多。   “抱歉。我想问,这是哪?我记得刚才还在桥上?那个粉红色的门是什么?你是谁?”她像个被套了狗绳的大型犬一样,跟着前面的小女孩,嘴里问出一大串问题。实际上想弄明白的并不算多,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么就不是见鬼了。   “我是桥上的鬼喔!哈!”她看穿了少女的惊慌,吐吐舌头,脚下依旧不停的向前走,“说了是希望国,当然是像你们人类一样生存的地方啦。”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因为你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嘛。”   她说的‘希望国,希望国’,酢乙女似乎明白了。   “所以,我并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   “是见到‘我们’,你不是第一个。有许多人已经来过了喔,都满怀希望离开,做的不错吧?”她看起来是想要少女的夸奖。只是目前还一头雾水的她,哪顾得上说一句‘干得好’。   “抱歉,我的手机好像找不到了,它大概是丢在——”   “你放在哪里了?”她还是拉着少女闷头向前。   “在左面的上衣兜里。”   “等出去后就出现啦。还有,请不要说‘丢了’这种令人难过的词,在这里要说‘得到’。”神秘少女眨眨眼,颇为风情的举起那只和酢乙女十指交叉的手,轻轻亲吻了她的手背。“不要说那种词喔。”   这是什么意思。   “来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那个地方的习俗和规矩,这不是人的共识嘛?”   “这么说来,我要说‘我的手机得到了’?”   “没错。”她的背影似乎点了点头。   “奇怪的说法,那你们倘若真得到什么,该怎么说,失去吗?”   前方的少女摇头:“当然不是,得到也是用‘得到’,懂了没?”   “说不通。‘我的钱包得到了,只好再买一个,所以,我得到了新的钱包。’你们真的能理解彼此说的话吗?”酢乙女爱皱了皱眉。除了很小很小时有过荒诞的生活外,在她长大后,再没人跟她开过这样的玩笑。   当然,眼前的一切也应该不是谁的玩笑。   神秘少女漫不经心的回答,视线还在相扣的十指上徘徊:“那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总之,这一天要遵守规矩呀,没有‘死亡’,只有降生,不能说‘悲伤’,要说快乐。”   酢乙女略微思索,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倒…不难?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她疑惑的问。   “会变成灰烬喔。”对方扭头又做了个鬼脸,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的第三次了。性格,很活泼的另一个世界的少女?酢乙女爱在心里给对方下着定义。   不过灰烬…真的吗?   “你是说,会有悲伤——哦不,‘快乐’情绪后,你们会变成灰烬?”她不太敢相信。一旦难过就会化成灰烬的世界,也太…   对方十分满意少女的改口,“就是这样的。”   “那也太脆弱了…”看她要纠正,酢乙女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那也太‘坚强’了吧,你们哪里是希望国,就是弱弱国了阿。”   她没搭理外来的桥上少女,似乎正琢磨‘弱弱’算不算太过负面的词,半晌后,还是决定勉强让这个姑娘继续用下去。   “弱弱国的弱弱人儿,真奇怪。”任由女孩抓住自己的手,小爱好奇的打量周围。不得不说,这里的人虽然脆弱,但景色却远比她生活的地方好出一万倍。   空气里的味道就像在巨大的鼓风机面前碾碎了一个泳池的水果,满是甜和清爽。出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甜味森林,已经依稀能见到城镇中来往的人了:他们仿佛是见过太多次她这样的外来者,倒毫不惊奇,只是淡淡撇过,或年龄稍小的嘻嘻哈哈跑到面前笑着跳来跳去。   就像神秘少女说过的。   欢快的,没有悲伤的城市。   “怎么样?”   她指的什么不言而喻。好像正赶上什么热闹,城镇里络绎的有规律,人往一个地方去——似乎明白外来者的好奇,拉起还未松开的手就往集中的地方走。   那群人围起来的中央,有几个男女在唱歌跳舞。   年轻的男人站在周围,抓着铜铃或某种认不出的琴,还有在用脚尖打节奏,嘴里唱着歌。女孩们则站在中央裸着脚跳舞。   轻快透彻的嗓音在年轻姑娘脚下踩出节奏,就像黑夜中的一柄闪耀着光芒的利剑,将酢乙女心里的荒唐和绝望翻动搅乱,剑刃无序又有序的挥舞起来,斩断看不见的情绪,让人跟着欢呼。   奇怪的是,只动动嘴跟着喝彩的少女,在一曲热烈的舞蹈与歌声后,竟出了一身大汗。   这个世界,太有意思了。 Chapter197 奇妙见闻与奇妙少女   “要说太棒了,小爱酱。”   “真…真棒?”   “大点声!笑起来喔,不难吧?喊一下嘛,说‘真棒’!”   “…真棒!”   酢乙女举起手,像周围的所有人一样在高处痛快的鼓掌。   额头冒出一层浅浅的汗。   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酣畅淋漓大喊出来的话能被神明听到喔。”   才没有神。   酢乙女爱在心里暗暗摇头,脸上却保持着平静。“你们真够快乐的,我刚刚看到个绅士像孩子一样朝着要糖。”   “那是因为限额供应。每个星期都有人抢不到呢。”   “我该怎么称呼你?”酢乙女终于想起重要的事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   神秘少女美目流转,笑容灿烂:“叫我阿纱就行。”   阿…纱?   交换了名字,成为朋友的两个少女开始在城市里转来转去——熟悉城市,在此居住的朋友领着远道而来的游客朋友的那种转悠。   酢乙女一度认为自己在做梦了。   摩天轮,可以用植物做吗?每一颗结出的果实是列箱,坐在里面还有不同的气味——她们坐的的是苹果箱子,她不怎么讨厌苹果。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也知道你讨厌什么。”名为阿纱的少女嘻嘻哈哈的说着饱含深意的话。   冲浪池里不是水,是一朵朵仿佛棉花的东西。阿纱说是捕捉到的云朵,它们和她们做了约定,在这里工作一个星期,就回到天上。这个节目一个月才有一次。   五彩斑斓的气球不是被小丑捉着,而是一只立起来两人高的白色兔子。胡须比少女的臂展还长,大大的眼睛,口吐人言。一簇簇气球拴在它圆墩墩毛绒绒的尾巴上,等有喜欢的人来询问,它就开始作怪似的扭起屁股,甩掉一两根。   ——阿纱说有些人并不是想要气球,只是为了看兔子女士扭屁股。所以每一次都假装失手,让气球飞走。   然后兔子女士就会不停的扭来扭去。   有趣极了。   酢乙女问阿纱有没有这样做过,对方只傻笑不回答。   这里没有马戏团,却比有马戏团的游乐场还要好玩。城市里没人工作,或者说它们每天只要负责快乐就够了——有些科研人员不怎么爱出来走动,阿纱说它们其中大多都太严肃,净说些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孩子不喜欢他们,大人就还算过得去。   “一切都是兴趣,想做什么都行。”   酢乙女愈发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这不合逻辑,不是吗?   “不合逻辑?”阿纱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不符合你了解的世界的逻辑’,应该是这样吧?”   外来的少女沉默了小会,点点头。   的确,也许这世界就还真能凭空出现各种食物和人们需要的东西呢?   树木都能流出果汁了,不是么。   “Bingo!你终于开始融入啦。”阿纱牵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两个掌心的温度升高。少女拉着少女,像只欢快的雀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介绍着这座城市。   “厉害吧?”   “我更喜欢刚才的钟表匠。”比起这位阿纱,酢乙女爱显然更加冷静。她不是这里的人,情绪也没她们那样时刻高昂兴奋。   “钟表匠呀,诶,恶趣味恶趣味的小爱。”   不同于酢乙女所知世界里的钟表匠,那些正在消失的职业。这里的人用不着‘传统的表’,他们都是用水果和糖做的——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如此。   一位中年妇女,盘发里插着几只玫瑰,手捧一颗大大的桃子找上了钟表匠。   桃子做的表坏掉了,原因,是自己的小孩贪嘴,偷偷咬了一口。   “我真不知道一颗水果怎么能计时。它腐烂的速度就是时刻表?”   与其说喜欢钟表匠,不如说酢乙女爱挺佩服他的。   要是自己成天面对找上自己修表,实际却从兜里掏出个草莓或橘子的客户,她早晚得发疯。   “你又说错话了喔。”   腐烂。   酢乙女呸了一声。“我做个哑巴比较好吧。”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习.惯外来者的‘聪明’了。”   聪明…相反的话…   看来不是好词。   “嘻嘻,快来,我们要到家了!”   逛完整座城市,她们花了三个小时?或者…   两天?   在这个世界,酢乙女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一切新奇的东西,各式各样超出想象的奇幻之景,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演——她觉得自己还没看够,阿纱就已经宣布要回去了。   “你终归要回去的嘛。看太多,你就想留下来了。”阿纱又开始神神秘秘。   酢乙女现在已经习.惯被牵着了。她试探道:“我以为你想让我留下来。”   “唔?为啥这样想呢。”   “电影里是这样演的。”来自现实的少女说道:“奇怪世界的奇怪生物,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引诱主角进入另一个世界。然后,它诱惑她,为了让她留在那儿。”   “留在那儿的原因是?”   酢乙女已经记不清是什么电影或者什么情节了:“…大概,是自己跑出去吧?主角就作为替死鬼留在另一个世界了?别再问了,有可能是我自己编的…”   两个姑娘哈哈大笑。   阿纱说:“这样的话,我是绝不会跟你交换了。我的目的可不是让你留在这里。换句话说,”她转过头,眼珠又黑又亮,“换句话说,明明这个世界更好,不是吗?该想换的是你,不是我。”   酢乙女深以为然。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她现在回忆不起具体可怕之处,只依稀记得枪声…是枪声吗?反正是一声巨大的、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蜂鸣的笛音,沉重又密集的脚步,骂人声,被推搡的感觉,冷漠的黑色眼球,好几个炽烈的太阳,冷冰冰的消毒水的味道。   可怕的世界。   这里要好得多。   “那,我能留在这里么?”酢乙女爱问道。“我留在这里也可以吧?”   阿纱没回答,低头拧开门,把她拉进了自己的住处。   大别墅,房间宽畅,沙发约莫得有三个浴缸的长度。   “你也很有钱啊。”酢乙女十分规矩的坐在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腰竖的笔直。   “也?”   “是啊。我也拥有一些财富。”她看着给自己拿零食的阿纱说道:“可能比你拥有的还多,假如你能去我那边,说不定还能招待你。”说着,帆布鞋在地毯上不安分的挪开又并拢——少女生怕从哪道花纹里冒出条鲨鱼或电鳗。   在这个世界可不算稀奇。   “喏,喝这个。”   阿纱端来了水——冒着凉气的玻璃杯,水却沸腾着‘咕嘟咕嘟’鼓起好多水泡。   “我们还去别的地方么?我,在你这个世界还能呆多久?”酢乙女问她,好奇的用指尖戳破水面的气泡——沸腾中的水却有着冰霜般软糯的雪感。   “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可惜…”少女阿纱手舞足蹈的朝她推荐、描述着,就像在说:向上看啊!没错,话剧院在星星里呀。   酢乙女喝了一口水,咸咸的,有股不怎么明显的花香。“我是说,你想带我去哪儿呢?”她问:“不是应该有一条令人心升希望的顺序表,就像导游一样么。”   先去哪里后去哪里,顺路一块游玩下来,不走冤枉路的那种。   “没有那种东西。”阿纱两手捋过长发,把大卷拢到手里,在脑后梳了个高马尾。她的脸完整的露出来了。   …真漂亮阿。   “没有那种东西啦。”阿纱晃晃马尾,检查它紧不紧绷,也检查它会不会松开。“刚刚好…啊,我是说真的没有那种东西。爱酱,只有‘充满希望’的人才能看到这个世界,才能看到那扇透明的门——你明白吗?”   酢乙女默默将‘充满希望’在心里兜了一圈,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反过来。也就是说,唯有绝望的人才能看到。 Chapter198 荒唐的故事   “原来如此…所以,是顺手的善良,对么。”   “也不能说顺手…嘻嘻。”阿纱遮遮掩掩的不愿提。   酢乙女也没追究,她线条柔和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淡。“如果‘充满希望’是打开那扇透明门的「钥匙」,我敢保证,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她笃定的说。   唯有绝望能来的话…   我岂不是每天都可以开门过来么。   不料,阿纱听了却用力摇了摇头:“我们只会见一面。”她似乎比酢乙女还要笃定:“只会,见一面。第二次的话,你打开的应该是通向天国的大门了。”   我早该去了吧。酢乙女想。   “喂,我一直都很好奇诶。”阿纱忽然问:“勇士们,都像你一样漂亮、冷淡吗?”   勇士?   什么意思?   “嗨呀。如果你是我们世界的人,那绝对称得上一等一的勇士啦。倘若我们敢这样,早不知变多少次灰灰啰。曾经西面临海有个城市,因为深受百姓爱戴的国王‘降生’,整座城市的人都怀着‘开心’的心情一起化成了灰烬。等到行脚商人路过才发现,那座城市的石板路上早就铺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灰尘呢。”   “真是可怕的故事。”   阿纱虎视眈眈的盯着酢乙女,等她改口。   “好吧,抱歉。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这还差不多…”阿纱翻了个白眼放过她:“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能理解吗?被称为‘勇士’的原因。在我们看来,你们其中的个别人简直就是勇士诶——敢终日泡在‘快乐’里…真是厉害。”   酢乙女爱冷笑:“没错,我处的整个世界充满了愚蠢的人。当我看完你们的生活,这个想法更坚定了。”   阿纱瞪着眼睛强调:“是‘聪明’。”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仿佛随便说什么都会让她变成灰烬一样。   “因为想要活着,有浓烈的活下去的愿望才不想变成灰烬。禁止说那些,是怕心里生出‘那种’感觉,人就呼啦一下变成灰了。”   “你们弱弱国的人也太…你看,作为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从来都不会。”   阿纱感叹:“得天独厚的优势。”   酢乙女对她说,自己世界的人总是在深夜独自一人时化成灰烬,却又在黎明前,在太阳照射时于灰烬中重生。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那就更是勇士了嘛!”   酢乙女问起阿纱的家人,得到的答案是全都‘降生’了。   这让她有些埋怨起定下这样规则的人。   假如连为家人或朋友悲伤的权利都没有,连回忆过去,抽泣几声的权利都没有,活着,或许真的就变成了只为活而活——而酢乙女爱也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必须抛弃悲伤、痛苦的国度里,「希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说人是一面痛苦的墙的话,这个世界的人就必须不停的往墙面涂抹漆料。   现实世界的人有资格剥落墙皮,短暂的露出原本的自己。   阿纱她们却没有。   或许,她们有独特的方式来看穿辛酸——谁的涂料更厚,谁刷的更多。是这样吗?   酢乙女想着想着,忽然,原本模糊的记忆稍稍清晰了片刻:她从哪儿来的这,从…桥上?她为什么在桥上,为什么那座桥,是鱼骨做的?   她察觉自己开始同情阿纱和这个世界的人时,心里积攒的痛苦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融化着…   “真的很羡慕你们呢。”   阿纱忽然说。“假如我能做一天的你,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悲伤,像个劫后余生的人一样嚎啕大哭,哭个痛快。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爱人…”酢乙女注意到对方不再掩饰的用词,想出言提醒,却看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读了起来。   ‘我做过一个梦,在暗蓝澄澈的大海中游弋…’   ‘我寻找来自地平线的光辉,它给每株海藻穿了衣裳。’   轻飘飘的声线中有藏不住的悲伤。仿佛是酢乙女的到来给了她勇气,小心谨慎从不敢多留一丝情绪在心里的少女,用读诗的方式释放着自己藏匿许久的歇斯底里。   ‘我为淤泥栽下转日莲,’   ‘溺亡的向阳花没能等到曙光。’   她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浓,手指有些抓不住书——皮肤像融化的油脂也像蜡液,滴滴答答溅在地毯上,发出的却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诗人拔剑刺伤了眼睛,’   ‘他说不需要永远的月亮。’   她融化的速度变快,酢乙女还没来得及开门呼救,一簇簇水珠变串起来淹没了她的胸口,朝脖子进发。   “好好对我…!”   她放声大哭。   酢乙女依稀中听见这句话,等到回过身,只剩毯子上一地浅绿色的灰烬。   就像海藻的颜色。   这时,门被‘哐’的一声粗暴的踹开,几个侧挂腰刀似乎士兵的家伙围了上来。为首的男人下巴上长着参差不齐的胡须,他看看地面上的灰烬,差了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用小铲子收集起来,装进另一个抱着木盒子的士兵怀里。   整个过程都轻手轻脚的,没谁发出多余的动静。   然后,才脸色不善的转过头看酢乙女。   “你该走了,外来者。”他闷声闷气的说道。“你是个幸运的崽子。”   士兵们围着女孩,将她领出门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路上的人似乎和之前一样,对她被士兵押送的这一场面毫不惊讶——甚至比她来的时候还要平淡。最多最多,偶尔回头瞥一眼,一带而过。   视线里全是少女看不懂的情绪。   “抱歉,并不是我…”酢乙女试图解释那个名为阿纱的姑娘的死亡原因,可为首的男人摇摇头,告诉她,他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你们是一个人。”士兵首领把刀鞘拍的锵锵响,语气仍不怎么愉快。“两相平行的世界,她就是另一个你。”   别、别开玩笑了——!   酢乙女惊讶的看着首领,脚下有些踉跄。   “这是最古老的仪式。当某一边有人坚持不下去了,临走前,会呼唤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用覆盖铁甲的皮革手套扶住酢乙女,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他说:   “从今天开起,你是双份的你了。”   这个玩笑并没那么有趣。少女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的眼睛和鼻子,从脑门到下巴,左耳朵到右耳朵——她企图找个什么‘说谎的痕迹’来证明他在开玩笑。   然而,男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不泄露任何情绪给她,仿佛少女也是另一块石头,正和他讨论的是去哪一座山上隐居的事情。   沉默中到了那片林子,又踩上泥泞冒出香气的泡泡,男人抽出腰间的弯刀,在空中虚划了几下,那扇透明无色的门扉映着刀光如期而来。   “走吧,外来者。”他轻轻推了酢乙女的肩膀。   少女踌躇不前,想从男人那里得到启示。她该怎么活,该怎么呼吸——阿纱,在我身体的哪里?   要去医院吗?   她会和我说话、给我鼓励吗?   “带她经历她从不敢,也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外来者,记住,你是双份的你。”   推搡中迈进去,再回头,只剩夜色中替代星星存在的五彩缤纷的摩天高楼,鱼骨桥上依然空无一人。   “荒唐!”   酢乙女十分没规矩的跳起来大叫,期待有什么人能从黑暗里回应——她早就不在乎那些了。而阴暗中操纵她的情绪也如一根根脆弱的麻线被愤怒凝成的刀光凌厉果决的尽数劈断。   “荒唐!荒唐!”   回应她的只有桥面的震颤和咚咚咚钢铁奏鸣声。   “荒唐!”   「当某一边有人坚持不下去了,临走前,会呼唤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男人的声音还在她的大脑里转来转去。   谁,是谁呢?   是我,还是阿纱?   究竟是谁,呼唤了谁?   这个没头没尾的规矩又是怎么定下来的?   “荒唐!”   鱼骨桥上起风,吹醒了浸泡在霓虹灯彩中的灵魂。   她看见阿纱的幻影在桥下朝她招手,在断肢腐肉的河流中。于是,帆布鞋踩上栏杆,少女也跟着一跃而下。   “荒唐死了,那个世界有什么好的。”   她发着牢骚,却还是张开双臂。   在剧烈的坠落中。   睁开了双眼。 Chapter199 苏醒   “成功了?”   “那当然,我失败过嘛。”   “东条葵。”   “那是个意外,娜吉妮…我年少无——”   “英梨梨。”   “今天不许你给我洗脚,债见臭蛇。”   盗梦师团伙不用护士,自己拔掉针头,悄悄从床上下来,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斋藤和他即将苏醒的女儿。   在森月纱所构建的梦境中,柯布和亚瑟勉强作为充数的存在,既路上走来走去的NPC——两位顶尖的梦境大师这回算是彻底服她了。   要知道「构建梦境」可不是光凭想象就能行的。在筑梦师禁忌里有这么一条很有意思的规则:决不允许在梦里建造现实中常见的景致。   譬如你在浅草寺周围生活,当然能在梦里造埃菲尔铁塔——可绝不能拉出一条仲见世商业街。过于熟悉的环境会使建造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而这条规则被后所隐含的东西就更为苛刻了。   那就是:造梦者很难‘发现’(建造)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们大多会复制记忆里的,最多也只是加以修改。   迈尔斯之前建造的迷宫就是搬运了朗利特树篱的一些特征而来,这也是柯布和亚瑟对森月纱所建造的梦境如此惊讶的原因——   没有痛苦悲伤的城市,神奇的卖气球的兔子,修水果的钟表匠,冲浪(云朵)游戏,踩下去会冒出粉色泡泡的土地,空心树,冰冷却沸腾的水…   这已经不是‘想象力强大’能够解释的问题了。   这孩子…   真的见过这样的世界吗?   对此森月纱只是嘻嘻哈哈的用笑容来回答。在略微脱线的旅法师眼中,往往世界会以另一个角度,在她眼前折叠成无数副奇幻又有趣的景象。   她看到的是一张张重叠却又截然不同的维度。而这种奇特、恐怖、诡异的多维视角,也只有‘少数特殊’的生物才能承受。   主房内只留下了几位医生和斋藤先生。他们不清楚男人和苏醒的女儿聊了什么,整整一天都没出现。   在庄园里过了一晚后,第二天,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身负双财团继承人身份的大公主。   酢乙女爱。   一位和森月纱年龄相近的少女。线条柔和的脸,眼神和她父亲一样稍稍带着冷漠。公主头,消瘦的身材。   在宴客厅,她给森月纱一行人行了大礼。   “您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铭记。”   少女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正坐在地毯上,双手触地,行了个最敬礼。   森月纱转了转眼珠,若有所思。   “喂…娜吉妮…”   女仆不想理她。   “要是娜吉妮正坐的时候…”   娜吉妮用舌头想都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捏起来一点她腰间的小软肉,做了个一百八十度旋拧。   不管怎么说,森月纱也是斋藤先生的‘救女恩人’,有钱有势的大亨表示除了柯布的小事儿外,其他只要自己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森月纱。   也…没什么想要的。   来点宝石?小金豆子?还是…   “还是腿长腰细的小街街唔唔——”   没有。   你一根小姐姐的头发都看不见,森月纱。旁边还有俩虎视眈眈的萝莉巫师,家里还有个失踪了的。你在这个世界的‘雌性’额度已经用光了。   “我啥时候有‘额度’这种东西了。”   “现在。”   阿莉埃蒂隔着老远给娜吉妮点了个赞。   不然怎么办,就自家主人这勺子性格,东舀一勺西擓一勺的,过不多久家里就装不下了。   多收点其他类型的吧。娜吉妮觉得赫拉就挺不错。   不占地方,能效高,还不会跟她争宠。   「我每晚都注视着阿纱。」   视*癖啊你変态AI…   总之,事情还算圆满。桌上除了森月纱和德拉科妮外都是聪明人,晚餐在斋藤和柯布你一言我一语里没怎么冷场。随后,精明的商人又开始推销自己刚刚病愈的女儿,想让她多和柯布——的孩子们接触接触。   有关迈尔斯一家的信息可太好查了。既然这位法师小姐跟他们相处不错,自己的女儿也可以。就算到时候法师离去,总会…留下点什么吧…?   希望不是麻烦。   “亚瑟是支票。柯布…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一份成长基金。”斋藤擦了擦嘴,看着柯布,笑眯眯的:“为你的两个孩子。价值过亿。”   “森月纱小姐,你有什么想要的?”   兔子精张了张嘴,感受到余光里女仆的眼神威胁——‘敢说要小姐姐就弄死你’。   “嗯小…宝石,怎么样?”   赫敏歪着头笑话她:“大教授,你怂了。”   “切根本没有。我就是怕娜吉妮生气了很麻烦,怎么啦,没了女仆晚上你服侍我呀。”   小狮子表示自己可以试试。   “当然是纯血才有资格了。”德拉科妮撇嘴。   三个女孩眉来眼去,对面的酢乙女爱忽然开口:   “她们是你给自己准备的情人吗?”   声音落地,两道炽热的视线立即灼灼指向森月纱——   森月纱点点头:“不是喔,只是朋友。”   娜吉妮:…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参加盲人聚餐呢。   ‘森月纱说你只是她的朋友,炸毛鹦鹉。’   ‘你没看见她点头么龙粪,朋友指的是你。’   ‘是你。’   ‘是你才对。’   ‘你这个炸毛学舌的鹦鹉!’   ‘假贵族白化病近亲通婚大文盲!’   ‘你干瘪的像块晒老了的黑葡萄干…’   ‘那也比你好,说不定你其他地方像…’   这半句差点没噎死马尔福小姐。   赫敏不是不懂,平时她懒得说而已。这些日子以来所有恶毒下流的知识都被她用在马尔福身上了…   阿。   真是痛快死了。   谁叫你连电子产品都不会用。   “我看她们也是。”酢乙女掩嘴低笑,“你真幸福,比我父亲可风流多了。”   女儿的话让老父亲一愣。   提起,提起她的意思是…   “就是这个意思。”   酢乙女慢悠悠的擦拭指尖,放下餐布。扭头一脸认真的对斋藤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父亲大人。也请您不要活在痛苦和惭愧之中。”   “母亲…”少女轻轻抚摸着心口,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醒来便被遗忘了的美梦——柯布先生说这是正常的,也算得一件好事。之后只要加以训练,制作自己的图腾,她就不大会混淆现实与梦境。   美梦…真可惜,自己记不起来了。   那,么…   “带着母亲的那一份。我们,坚强的活下去吧…父亲大人。”   斋藤没说话,搂住女儿,拍了拍她的脑袋。 Chapter200 信仰与回归的绿眼萝莉大牧首   能源集团的大小姐说择日会去拜访迈尔斯——不仅仅是冲森月纱,她对于柯布的‘盗梦师’身份也好奇得紧。   筑梦不是很有趣吗?   假如技艺足够精湛,说不定还能在梦里重现自己曾经的玩伴。   柯布:‘我以为你这样的大小姐的玩伴应该家境都挺殷实的。’   ‘在我小时候可不是。’酢乙女回忆,‘那些孩子都是平民。里面还有我喜欢过的人呢。’   聊起这个话题斋藤可笑死了。   少女的秘密对于老父亲来说不算秘密,毕竟孩子不怎么会隐藏想法,大小姐嚷嚷的天下皆知,连保镖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话?’酢乙女脸色平淡的勾了勾嘴角,‘因为小时候的环境里所有人都在追捧我,比起那些奉承的脸,我更渴望看到对我毫不在意的人——‘我喜欢不喜欢我的人’,如果真要说,大概就是这样。现在的话…’   冷淡的千金没说完后半句,不过看斋藤老父亲满意的表情,什么结果柯布也猜得到。   歇了两天,柯布身上的通缉被抹掉后,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孩子们在等他呢。   …………   ……   激动的情绪像被调皮摇晃的的汽水,一层又一层气泡积压,直到汹涌…爆炸——娜吉妮觉得书里的描写一点错误都没有。这位中年发福的男人自从上了飞机就开始惴惴不安,幸亏同行的亚瑟拦着否则他都想在机场买几大包尿不湿带回去。   说起来,菲利帕和詹姆斯用不上吧?柯布对孩子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离开时呢——   这些年一通电话,一次视频都没有。   迈尔斯心里有怨也是正常的。   虽然女儿的死…   不,老人家还是认为柯布有责任。要不是他在自己女儿大脑里植入想法…好心办坏事儿?老教授没法接受。无论如何,自己亲手将女儿交给了他,而他却没能保护好梅尔。   所以…   拖了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这一次能开口拜托森月纱,已经是迈尔斯的极限了。   因为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   她们需要父亲,需要在别人问起‘你的父母呢’的时候能有具体点的东西回答。   就这样吧。   自己也越来越老…唉。   就这样吧。   对于柯布的回归,孩子们表现出了万分的热情,而迈尔斯则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拉着主仆和两个小巫师进了房间。   “我以为你会用你说的‘法术’把他带回来。”   迈尔斯指的是维度之门。   “可以,但没必要,迈尔斯。”娜吉妮把这一路发生的事简单跟老人讲了一遍,聊到森月纱和竖锯的‘游戏’时,老家伙眉毛一挑。   “永生?”他压根不在乎森月纱怎么处理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老倒霉蛋,“你是说,更换身体的巫术?”   娜吉妮点头,善意的打趣:“您现在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强了。”   “跟你们家主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就算明天华盛顿被一只巨大兔子的屁股坐成废墟我也不会太惊讶…”迈尔斯咧咧嘴:“真是诱人的故事…永生,你知道这种巫术一旦被凡人得到的后果吧。”   那又怎么了,她们早晚得离开,这个世界成什么样与她和她的主人无关。   “倘若您有想法,巫术可以抄录一份。本来主人就决定赠与您和柯布先生。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迈尔斯摆摆手:“娜吉妮,跟我不用说这些话。如果没有你们,菲利帕和詹姆斯的父亲早就死在那个杀人狂的工厂里了。我很感激你们,也感激命运——能让我在榆树镇遇到你们主仆,这是我的幸运。”   人老了,有时候就管不住眼泪:“菲利帕比一般孩子都成熟的早,我想也是因为做祖父的不称职…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现在,我的历史任务算完成了。”   老人揉了揉眼角,瞥着偷笑的森月纱,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剩下的时间交给你们了,森月纱。离开前一定要告诉我。我想你这一走,就算和我们永别了吧?”   没错。   即便迈尔斯使用了能让人‘永生’的巫术,森月纱也不保证自己还能再来这个世界。   “让我们看着你离开…虽然自不量力,孩子,我还是想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可以报答你的吗?”   唔。   信个教,算不算?   “宗教?”迈尔斯蹙眉。   “更古老的。”   娜吉妮也很赞成森月纱的话。她对老人和两个孩子印象不错,如果他们能改信芭丝特,对这家人以后的生活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正教?摩门?在理?神道?萨满?伏都?   别逗了,在这个世界的一亩三分地上,信谁都没有比信芭丝特更有效果。   更别提这位此世唯一苏醒着的神明还和森月纱有交情,预备役侍从是祂的大牧首——这世界再有什么危险,力量也大不过武神女士。   只要他们信奉芭丝特,实力没强到横跨宇宙前,这颗星球上的神秘侧就无法伤害到他们。   ——菲利帕和詹姆斯的灵魂畸变后,也需要一个正神来庇佑不知死活把入梦当吃饭喝水的两小只。   娜吉妮打算等哈莉回来后跟她说一下。   “真神…?”   迈尔斯发誓,发誓自己只是看森月纱和娜吉妮风尘仆仆的回来,随口问问路上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这么一聊还扯出了一位真神——永生就够有诱惑力的了,现在,信奉一位真神…   这可不是什么路边上了年纪的妇女所发的传单里提到的‘神’,可不是她们口中说的什么‘末日到来后,信奉祂的人会进入没有痛苦的国度’,不是什么信徒们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攀比谁穿得更好——这是森月纱正式提到的存在。   活灵活现。   据说长的很丑,胖了吧唧,有一条秃掉的尾巴。   嗯…   真实的有点过头。   都是信徒们不应该知道的事儿。   “等会我问问哈莉,秃秃猫应该不介意自己的信徒越来越多。”森月纱拍拍屁股站起来,拉开窗帘。   哈莉?   她什么时候回来?   “喏。”   森月纱朝窗外努努嘴。 Chapter201 唯一的失误   “阿瓦达索命!”   漆绿色的光线击中了虚弱的老人。   在尖锐的狂笑声中,他斜靠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静静陷入了永眠。他时常打理的干净顺滑的胡子沾满了黑泥,仔细看,其中还有一些跳蚤和蚂蚁在其中穿梭。   没有巫师袍,囚服到处都是破洞。   谁能想到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白巫师居然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种地方?   威廉·艾略特静静的随着队伍向前,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瞬间息声。   魔法部。   现在已经是食死徒的大本营了。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听不到昔日恩师的求饶,在黑魔王的权势进一步膨胀后,耐心耗尽的怪物终于决定亲手杀死他——并取得他的武器。   战无不胜的老魔杖。   一柄魔杖中力量最强的。   食死徒们最近活动越来越频繁,排除贝拉这种狂热信徒外,就连卢修斯·马尔福这类狡猾的中立方都开始试着向黑魔王一方靠拢了——大局已定。   这是众人唯一的想法。   是啊,大局已定…   威廉·艾略特跟着人群向前,视线里浮动着轻飘飘的电子框架。   「任务一:亲手摧毁伏地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七个魂器。」   「马沃罗·冈特之戒(已完成)」   「汤姆·里德尔日记本(已完成)」   「斯莱特林挂坠盒(已取得)」   「赫奇帕奇金杯(已取得)」   「拉文克劳的冠冕(已取得)」   「蛇(未完成)」   「哈莉·波特(已完成)」   「……」   「任务二:帮助黑魔王复活,加入食死徒阵营(已完成)」   「……」   「任务三:帮助食死徒阵营统治巫师界(以黑魔王入主魔法部及霍格沃茨毁灭、邓布利多死亡为准)」   「(已完成)」   看啊。   在空间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奇点」等级的地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自己渡过了…   十倍奖励…   啊,不。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步骤。任务中唯一一个没有把握的步骤——他把挂坠盒、金杯、冠冕都藏了起来,避免随着一个个魂器被毁灭后,感知到的伏地魔开始警觉。   现在,他要做的是,杀死纳吉尼。   逃遁。   摧毁剩余三个魂器。   回归空间。   领取奖励。   向神明…靠近。   哈。   威廉·艾略特心下发笑,冷眼看这着周围这群蠢虫为他们的领袖‘黑魔王’忙前忙后,为了权柄而弯腰屈膝,为了金币,为了虚无的、并不存在的力量…   他忽然觉得,来自空间的蔑视,并不是因为他们实力远超这些NPC。   而是因为眼界。   任务者们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中,见过了太多生灵。   这些人在几次任务中(快得可能一次)就找到了最本质,也是自己最需要追求的东西——身体以及灵魂上的质变。   除此之外,都是虚妄。   他们不是生来高高在上,而是依托于空间,开阔了视野。当然,最终,他们是要超脱于空间的。   凡有天赋的都会这么想。   他们是一群幸运儿。任务世界里的人…   只能说,可惜。   低等的NPC。   威廉·艾略特心中悲悯的想着,随众人移动到用餐的大厅。干掉了邓布利多,伏地魔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快坐下,我忠心的仆人们…”   还是阴冷的布局,长长的条桌,高背椅。汤姆·里德尔把自己内心对纯血的渴望发挥到了极致,更别提装潢了。   他优雅的插着手,坐在条桌的上方,视线从头开始,一个一个手下看过去。   ——那条跟随他许久的巨蟒也和他的视线以同样的频率游弋在桌面上。   噤声。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先生们女士们。”   他环顾一圈,得意洋洋。巨蟒吐着信子,嘶鸣着游过…   威廉·艾略特已经懒得听他说话了。   他盯着蟒蛇的路线,手掌心出了一层滑腻的汗。一击,他必须一击杀死纳吉尼,然后,立刻离去,摧毁剩余的三个魂器,离开这个世界。   一旦对纳吉尼动手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将会处于黑、白阵营的夹缝中。   不允许失败,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意外。   细小的光斑如同扇着翅膀的蝶群悄无声息的朝男人的掌心聚拢…   蛇离他也越来越近。   “…我们有着崇高的使命,在…”   “…对于那些顽固分子…”   “…我认为,魔法部有必要…”   “…看啊,世界在我手中…”   不,汤姆,你的世界,其实在我手中。   近了,近了。   闪烁的斑点终于引起了两旁人的注意,威廉·艾略特也不再掩饰手中乍现的光芒——他暴起抬手,兀然踢开椅子!   挥舞中的光辉在飞速的下落中被扯掉了外衣。   一柄燃烧着冷蓝火焰的狭长刀锋出现在空气里!   “威廉!你要干什么!”   呵斥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三颗勾玉在深红色的眼球里追逐旋转,威廉·艾略特屏蔽了耳畔的声音,把全部精力都专注在自己的目标上——   蟒蛇的头颅。   “杀——!!”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   血肉飞溅。   蓝色的火焰在刀锋劈断蛇头后迅速攀爬上蛇鳞,不仅烧焦了断口的血肉,也将挣扎个不停的蛇头、蛇身内的血液烤了个精光…   呼的一声,竖劈后的刀剑横着扫了一圈,挥退了试图靠近的食死徒。   他成功了!!   杀死了纳吉尼!   杀死了…   成功…   了…   吗?   咦?系统的提示并没有跳出来…?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手心里的徽章在发烫。   「门钥匙」,他没花一个子儿得来的——找个技艺精湛的巫师,说服他,跟他做交易。让他制作、设定一把定点传送的门钥匙,交易,然后…   再杀了他。   就不用花一个子儿。   ‘无论是系统出了问题还是纳吉尼或者剧情出了问题,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拇指寻到徽章上小小的凸起,用力按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伏地魔好整以暇的站在椅子后看他。咧着嘴,恶意从四面八方朝他汹涌的袭来。   “你以为,使出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夺魂咒’,就能瞒天过海?”他粗暴的将贝拉拽到自己身边,“咒语不错,但你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被夺魂过的人身上总会留下点痕迹…”   “这里已经布下了反幻影移形咒,威廉先生,看在我们一直合作愉快的情况下…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亡。”   “你说呢?” Chapter202 归来的人   随着伏地魔的话音,食死徒们渐渐围了上来。   一根根魔杖指向了他。   “我不理解,你已经无法退出我的阵营了。”   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去摧毁我赖以不死的魂器。   这是伏地魔想问却没法当着所有人问出的话。   不过他也不需要答案。   不重要了。   “杀了他。”   顷刻间,恶咒如雨点般打了上来!   “阿瓦达索命!”   “粉身碎骨!”   “钻心剜骨!”   “阿瓦达——”   十几道魔咒打在男人身前的空气中,由能量塑形的护甲轮廓隐约可见。   不行…   挡不住了。   威廉狼狈的挥舞长刀,一边挥一边后退,试图找个什么挡住自己——没有。这里除了中心的桌子,整个空间都空荡荡的。   紧接着,在伏地魔竖起魔杖加入后,岌岌可危的盾牌与护甲终于崩解消融。   再不下决定,他就真得死在这儿了。   “主神!系统!回应…回应我!”   环之枢的两次救命效果早就用光,护盾与护甲因为材料的限制也施不了几次了…   “我要——”   「请选择借贷种类。」   幸灾乐祸的声音终于出现。   绝对,绝对是幸灾乐祸。这一回给威廉·艾略特听了个清楚。   “激活它,双眼,两种,激活它!”   「检测到任务者正处于最高难度——‘奇点’级世界。」   「检测到‘惩罚副本’。」   「已为你开启第二次‘额外’借贷。」   「请选择——」   “写轮眼!快啊!!写轮眼——”   「已找到‘写轮眼’——双眼激活后,你需要支付1000点/每秒的…」   “激活!激活!激活之前预设的种类,神威,你能查到的!”   「任务者已确认。」   「能量灌注中…」   「确认激活:‘万花筒写轮眼(试用版)’」   「种类:神威,虚化。」   「你掌握了转移身体的能力。」   「计时开始。」   ‘始’字还未结束,一道绿色的魔咒便从威廉的胸膛电光般穿了过去。   差一点…就死了。   威廉叹了口气,睁开两颗如镖尖锐利的眼睛。   亏大了…   这回。   他暗恨咬牙,眼下的每一秒都消耗着自己辛苦积攒的奖励点,自己必须赶快离开,停下灌注。   “阿瓦达索命!”   “神威!”   仿佛石块掷于大海。空间于两方人马的中心开始扭曲,向内旋转的时空涡流大口大口吞噬着一道道射来的魔咒,紧接着,又在几秒后捋平空间,回归于无形。   ‘印象深刻的地方…印象深刻的地方…’   他不是写轮眼的主人,压根没使用过‘虚化’和‘转移自身’这种技能——他以往标榜‘自身是力量的主人’,从现在看来,无疑是自大成瘾了。   ‘对了…就去那儿。’   虚化发动,在一干惊讶的表情里,他的身体渐渐透明…   伏地魔阴着脸,推开围在他周围的食死徒走了过来。   “我会找到你的…”   …………   ……   狼狈的男人。   空空的巷子。   傍晚时分。   好消息是,他成功从魔法部,这个食死徒的大本营中逃脱,成功活了下来。   坏消息则是,他丢失了任务信息,跌入了白与黑的夹缝中。   展开任务栏,仔细想想…   确实是自己鲁莽导致的。   「杀死蛇(未完成)」——系统并没有说承载魂器的依旧是纳吉尼…而自己却因为熟知剧情,理所当然的将终日跟随在伏地魔身边的蛇认成了它。   还有贝拉特里克斯…   这次也是一个教训。自己小看了NPC的智慧,更没有完全了解‘魔法’。   他留下了操纵贝拉的痕迹,这才有被识破的后续。   “威廉·艾略特啊…”男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敲了敲太阳穴:“…你这次可麻烦了…”   最后一枚魂器卡死了他的任务。   「杀死蛇」。   世界上有太多蛇了,伏地魔的魂器会藏在哪他根本无从得知——原本剧情中应有的反抗军:邓布利多以及哈利波特…   一个被伏地魔杀死,一个被自己杀死。   他现在还能指望谁?   麻烦大了…   头疼。   「奖励点收取完毕。」   「此世界,你的灌注额度已使用完毕。」   「祝好运,任务者。」   男人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目前来说,情况还没到最恶劣的程度…比如,自己杀死哈莉·波特这件事,白巫师阵营还不大清楚。   利用这个时间差…   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拉起一支对抗黑魔王的队伍?   魂器魂器…汤姆·里德尔一定把自己的那片灵魂放在蟒蛇身上了。问题是,哪条,在哪。   男人盘算着计划:拉起队伍,正面交战,找个机会,‘控制’住伏地魔身边的人。   这一次必须…   ——咦。   蒙蒙亮的巷口,静谧的月光,拉长的影子。   大大的兜帽,矮个子的姑娘…   威廉·艾略特生出一种熟悉感。   这,这是…   “晚上好,威廉先生。”   声音更熟悉了。   她是——哈莉·波特??   “女士说送我来你身边,我还担心太远…”小萝莉扭着脑袋环顾四周,“你在这附近买了房么?”   墨绿色的老式兜帽下,露出的依然是那双翠绿的眸子。   长长的黑发从帽檐下钻出来。   威廉·艾略特楞住了。   哈莉…哈莉·波特。自己亲手杀死的NPC…   又他妈的复活了?!!   怎么可能?!   不,我为什么要想到‘复活’。也可能当时我并没有完全杀死她——没错,一定是这样。也许是谁救了她。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名气传遍了魔法界,被人保护、拯救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不对。系统明明提示了「已完成」…   是系统出错了?   还是…   真的,复活?   男人唤出长刀,闭眼侧耳,感知周围环境中的魔力波动。   “你在害怕吗?先生。”   小萝莉笑眯眯的插着兜,一点一点往巷子里走。   影子越来越长。   “只有我自己。”   “我们,快一点,好吗?我已经等不及去见姐姐了…”   炽热的魔火熊熊燃烧,刀尖对准了前方。   威廉谨慎的慢慢后退,脸上挂着一抹冷笑:“我既然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说实话,你真应该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哈莉·波特。我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但它的苦心肯定白费了…”   “祂可没什么苦心,先生。”   一面无法被察觉的透明护甲严丝合缝的套在了身上。威廉缓缓吐气,对还在靠近的女孩开口:“告诉我,谁救了你?现在情况不同了,哈莉。也许,我能饶你一命…你想要权力吗?金币…你们叫加隆是吧?也许我——”   “先生。”   月色下那双绿眼睛里映出了一根根诡异的树影。   “我喜欢月亮。”她说。   男人视线里的小女孩笑得很开心。 Chapter203 独特的侍从   「咏月之影(半神灵/黄金种)」   「眷族(森月纱)」   「活于伟大存在记忆中的‘生物’或…」   「仅仅是一道影子。」   「它在月色下疯狂的歌唱,赞美着永恒的挚爱——试图将自己牢牢烙在所梦寐以求的心灵中。」   「当祂忘记,歌者将不复存在。」   「它是仅存于憧憬脑海中的思念体,是不死月眼中拉长的影子;是幻觉,是记忆——你不会想看到她的本来面目。」   …………   「忒修斯之船」   「伊德海拉的血肉渴望进化。」   「咏月之影能够以吸收、吞噬的方式攫取目标身上的优势反哺自身。大脑、四肢、躯干…直到…」   「我不再是我。」   「除了…」   「对祂永远不变的爱。」   …………   「亲密」   「咏月之影的体内流淌着两位伟大的灵性。从诞生之始,操纵魔力之于她就如呼吸般简单轻巧。」   「一位真正的施法者,被‘魔法’这一概念深爱着。」   「她是不死之月的眷族,是伊德海拉宣战的缩影,是两位外神的灵性结晶。」   …………   「多重幻影」   「存在于记忆中的影子不会只有一道。」   「咏月之影可以役使奇迹生物的法术力同化其他生物——当然,这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它们是不分彼此的群体,是黑暗中没有自我的聚合。」   「在某些时刻,这群影子甚至能用思维来交流。」   …………   「环之枢」   「某个未知空间的遗落(已吞噬),其中记录着有关‘魔法’的信息。眷族:咏月之影可以通过学.习,掌握该枢纽中所记录的法术。」   …………   「肿胀之衣(恩赐)」   「来自威廉·艾略特背后的未知高等存在注意到了哈莉·波特。」   「从现在起,所有咏月之影将不受施法材料的限制,并在使用涉及‘魔法’概念的一切法术时威力极大增幅。」   「戏谑的深红在很久以前就露出了笑容。」   …………   森月纱盘着腿,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哈莉。   小萝莉的脸儿被看得有点泛红。   “姐姐…”   “哇塞你真是背着我和妈妈搞了个大的啊。”森月纱似乎头一次认识她一样,捏捏这儿摸摸那儿的。森月纱指的不是伊德海拉用祂和自己头发对哈莉做的事。   她指的是侧写师展现的最后两条。   未知存在?   记录法术的环之枢?   哪来的恩赐?   深红,肿胀…   这一个个奇怪的词让森月纱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小脑袋里全是什么一蛋双黄一石二鸟一蛇两头一鸭两吃…呸。   一回俩妈。   不怪她,自从点燃火花,能‘隔空’给她关注的基本最后都成了‘妈妈’…奇奇怪怪的东西见多了,这对‘恩赐’对森月纱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她更在意那个‘环之枢’是什么玩意。   哈莉指指大脑:“像是一本书,但样子是菱形的…”小萝莉说自己杀掉那个人后,试着‘吃’了一口——结果脑袋里就多了个玩意。   “像在温水里泡了很久,很舒服。”她看不到自己的信息,也是听森月纱说后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会是…伊德海拉女士的恩赐吗?   “肿胀之衣?我猜不是。”森月纱熟悉伊德海拉的能量,盘旋在哈莉体内的那股并不是祂的。“唉,有点想吃星星糖了…”   哈莉:……   说正事儿呢。   “哪有正事?”森月纱撇嘴:“我感觉自己活在一本名叫《完美姑娘认亲大会》的书里。”   前面两个词其实没什么必要。   大漂亮叉腰:“最重要的就是前面两个词好么。”她忽然坐直,饶有兴味的用手指捅了捅哈莉的脸蛋——食指轻轻松松的穿过了半透明的影子。   “这就是我的眷族吗?好特别的感觉…”   哈莉抿着嘴,操纵魔力把自己凝成实体,惴惴的拉住那只戳来戳去的手。“现在…我是姐姐的侍从了吗?”   “哎呀想吃星星糖…”   “姐姐!”   “哈哈哈哈当然是啦。就是,就是一时间有种很特别的感受…毕竟有我的一分部嘛,就像孩子一样…怪怪的…”   孩子…   绿眼睛闪了闪,想说什么,却被森月纱一把捂住了嘴。   “你少来。我就知道你和赫敏蔫坏。还是我的尿尿精单纯…”   哈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当不了妹妹,想叫我妈是吧?咿,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妈…不好吗。   “不好。”   理由…呢?   森月纱绷着脸,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你看过那些奇幻小说吧?”   “嗯…看过。”   “一般来说,情节都是:主角出现,主角惨兮兮,主角遇到奇遇,主角与坏人大战,主角拯救了世界/恋人——”森月纱垂了垂嘴角:“最后才是主角和恋人结婚生子…”   “一旦孩子出生,故事就结束了呀。”   “你看,假如我是一本书的主角,一旦我有了孩子,有人开始叫我妈妈…啧啧…”   我的故事就要结束了呀。   哈莉:你担心的毫无根据。   森月纱油盐不进,反正说什么自己都不能当妈。   “我明明听见你喂小曲奇的时候说自己是她妈妈的…”   “能一样么,小曲奇是龙,我又生不出一条龙的。你身上…你不一样小鹌鹑。”   哈莉瘪着嘴嘀咕了一句:“姐姐怎么知道自己是主角。没准是什么…”   森月纱眯起眼睛,接哈莉的下句:“没准是什么在夜里晕倒在路旁的被几个肥乎乎捡到的——”   “姐姐!”   “诶呀我想吃星星糖了。”   “可是…娜吉妮不让我叫你姐姐。”   因为某位变命师大人。女仆为了小萝莉的性命考虑,叮嘱她没事别作死。   “喔,”森月纱想了想:“你可以叫我奶奶。”   哈莉面无表情的爬下床,穿好拖鞋:“…我要下去吃饭了。”   森月纱边笑边拽住小萝莉的手:“嘿嘿你变得活泼了很多嘛。”她不由分说的将女孩拉入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于是,蜷在怀里的小人就真变成了鹌鹑。   红扑扑的脸,还时不时抬眼偷偷看手不老实嘴也不老实的姐姐。   “…那,你喜欢活泼的,还是…”还是沉默寡言的。   “喜欢的是你。”   骗子姐姐。   就会说这样的…   黑头发的小萝莉扭过脸,甜到心里的话让她止不住上挑嘴角。   “真好…终于等到今天…”   哈莉靠在森月纱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喜欢姐姐。”声音又轻又温柔,是不认真绝对听不清的那种程度。   “我也喜欢哈莉喔。”   “是最喜欢吗?”   最…   森月纱想都没想:“当然是‘最’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小鹌鹑。”   “娜吉妮呢?”闪烁的翠绿一错不错的依偎在少女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娜吉妮是什么?”   “是最喜欢的蛇蛇。”   “骗子姐姐。菲利帕还让我提醒你,人不能结两次婚…”哈莉浅笑着哼了一声,在拨弄她嘴唇的食指上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牙印,满脸开心。“骗子姐姐,主人姐姐,主角姐姐。我喜欢你…”   “总感觉你这次‘进化’后整个人成熟了很多。”森月纱勾起腿弯,将她抱到床边:“进攻性变强了呀,是梦妈妈的影响吗?你可别乱吃东西…”   哈莉皱了皱鼻子,白色的袜尖塞进小拖鞋里。   “只在姐姐面前这样。”她不愿意松开森月纱的手。“要去吃饭?”   “嗯,”森月纱指指自己的脸:“我脑袋里的‘娜达’在哔哔响——再不下去就会被蛇骂了。走吧,正好讨论一下…说起来,你那个同化,可以对赫敏和德拉科妮用吗?”   不然呢,我猜你绝对不会扔下那两个。   森月纱很严肃的看着哈莉,嘴上否认:“我只是怕你没有同伴太孤单了。”   哈莉:…啊啊啊。   嘴巴骗子讨厌鬼。   姐姐才不是主角。哪有这样的主角。   “是是是,我不是,你和赫敏才是~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森月纱推着小萝莉出了房间。   咔哒。   关上了门。 Chapter204 传教者纱纱   餐桌上坐的人很全。柯布回来时,迈尔斯就给他介绍了住在家里的这些人分别是谁——意思就是让自己女婿没事儿别作死。   柯布肯定不会,他是亲眼见过森月纱的所作所为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第一次来做客的小姐。   酢乙女爱。   “我好像看新闻说最近两天往返这边的飞机因为什么检修事故都停飞了?”柯布举着披萨,手指上下翻弄手机:“你怎么过来的,大小姐。”   酢乙女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会以为父亲大人会让我做自家之外的飞机吧?”   柯布:…也对。   提到私人飞机,詹姆斯就挺好奇的——这孩子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战斗机驾驶员,现在,对面坐着的大姐姐家里竟然有一架飞机?   虽然不是战斗机但…只属于她们的?   “是三架。”酢乙女轻轻纠正,又温和的朝小家伙笑了笑,“你想要一架飞机吗?詹姆斯?”   “我想要一架战斗机!”   “有点难,不过,退役的倒不是弄不到。”大小姐放下汤匙,环顾这栋房子不大的空间:“能通过军方买到退役的,可你放哪儿呢,小家伙?假如想要收藏,得先买一座庄园…迈尔斯,你有喜欢的风格么?”   越说越大。   老教授赶紧摆手:“你就别让我这个岁数的老人操心了。酢乙女小姐。无论是庄园还是私人飞机都不是我们日常能用到的。”   “这不就是日常能用到的吗?”酢乙女好整以暇的托起腮,“私人飞机,庄园,每个国家都有落脚的别墅,仆人,奢侈品——没有这些东西,生活岂不是太艰难了…”   迈尔斯:我六十几年的艰难生活真对不起你了。   酢乙女没多做纠缠,对话目标从迈尔斯转移到了柯布身上。“我买了两栋楼,准备放在你名下。”   柯布:“噗——”   “你不能再继续那种小偷行为了。”酢乙女略略嫌弃的蹙眉,把椅子向后挪了挪:“我父亲的能源集团和很多大型财团,包括官方都有合作。我想这里面的环节中,总有你施展才能的地方…”   柯布擦擦嘴,跟自己岳父一样摆手:“让我休息一阵吧大小姐…”   柯布可比这位大小姐油滑的多。   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合作?别开玩笑,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被沉了海。别看现在他身上背着‘救命之恩’——这种‘怎么还都还不清’的恩情最后很容易变成另一种丑陋的模样。   永远还不清的恩情?   那就不还了。   拯救了一个城市的英雄对城里的居民有多大的恩情,他们要怎么还?   不,不用。只要这个英雄死了,为他立一块石碑就行。   活着的大恩人太可怕了。   柯布不想掺和进斋藤那种层次的搏弈中,更何况自己还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就要那两栋楼。”男人想了再想,觉得还是得要点什么这件事儿才能算‘过去’。“两栋楼租出去,租金足够我把詹姆斯和菲利帕养活大了。”   酢乙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那点钱…”   “小姐,我认为足够了。”柯布很认真的看着她。养尊处优的少女控制欲太强,这更让柯布生出了躲的心思。“你刚刚说,很喜欢菲利帕,我家也欢迎你常来做客——除此之外,那两栋楼就是报酬。我不需要别的,甚至盗梦…我都准备洗手不干了。”   他见对方不大满意,话头一转,把祸水往另一个姑娘身上引:“况且,救了你的人也不全是我…你大可以好好感谢一下森月纱。”   “森月纱?”酢乙女扬眉:“我们早谈好了。”   …谈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   娜吉妮心说要报酬这种事森月纱从来不用别人催。她向这位能源集团的大小姐提了好多好多要求,以至于后来对方要求她提供一份‘清单’——黄金就不必多说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莉埃蒂要的,这个世界独有的游戏;安苏娜的艺术品,伊莫顿想带走的一些古埃及的,对他有‘价值’的古董;娜吉妮要了一些烹饪秘方,小曲奇…   小曲奇想要马人宝宝和龙宝宝。   好次。   就因为这个,大小姐后来还特意问森月纱口中的食材:匈牙利树蜂多少钱一只,作为礼物她准备送她一百头。森月纱说要能买她早就买了,那些吃起来很甜的小可爱算是稀有品种,可找不出一百头那么多。   然后两个女孩又开始讨论这种生物供人养殖的可能性…   倒还真能聊到一块…   脑袋都不怎么正常。   总之,财团大小姐的报答绝对算得上丰厚。照她话讲,只要能用钱买到的东西,自己都能给她们弄来。可惜森月纱不缺钱,随便要点黄金意思意思,其他的也没啥了。   嗯,她还挺喜欢爱酱的。   “因为她跟你都差不多脱线。”   娜吉妮恶狠狠的瞪她,手掌攥成了一颗小拳头,在桌子下面比划。“你能不能别到处传播你的‘小爱好’?”   “我怎么啦。”   “你把什么东西给她了?”   少女有点心虚:“一些…文学作品。怎么啦。”   《公爵与马夫》算是文学作品,森月纱,你是不是想被斋藤追杀。   “算是带插图的文学作品。”   “要命的就是插图…你…”女仆想起来就头疼。她还记着临走前酢乙女那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森月纱神神秘秘的把她拉进屋里,三十分钟后,这个姑娘就不干净了…   ‘小说竟然还能这么写?!’   ‘哦哦哦…月纱,这是漫画版吗?还有,还有这种风格的…我父亲从来没给我买过这种…嗯?嗯,我会藏好的…什么?还有珍藏版?!里面讲了公爵治疗「那里」的番外故事?’   ‘作者简直是个天才!’   ‘我要让手下去查查看,他需要赞助吗?’   ‘这本也要!《刺痛》?我喜欢这本的名字…’   反正…   唉。   走到哪儿霍霍到哪儿。   希望这位大小姐…   算了,别希望了。   娜吉妮深深叹了口气。“我想,斋藤先生肯定和古一法师有共同语言。”   天杀的公爵,你没事儿老招惹马夫干什么。 Chapter205 到来的教父   圣诞节的第二天。   就在森月纱无聊透顶(左拥右抱)的某日下午,两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敲响了迈尔斯家的大门。   灰头土脸的罗恩,和一位,脏乎乎的成年男人。   他半衫浅灰色的西服溅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服身上针走手绣的浅金色花纹被蒙的污浊不轻。男人有一根较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黑又亮的头发上顶着一层雪落般的土灰。   这个已经狼狈不堪的家伙仍举手投足间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似乎凌乱衣服和灰扑扑的脸并不能限制来自血里的洒脱与不羁。   迷人的男人。   可惜,给他开门的是娜吉妮。   ——女仆开门时,森月纱敲着脚,正好两只脚夹住遥控器,正试图使出‘我不动遥控器自己飞来’的绝技…   四目相对。   娜吉妮不认识男人,但认识罗恩。   “你被马给踢了?”   罗恩:……   惊慌失措的男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拽了拽男人的袖口,唤回还在愣神的家伙。   “先生?”   “…我们找森月纱。”他不是没看见沙发上那位像个发育过剩的小猴子一样用脚夹遥控器的女孩。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森月纱,教授。”   行吧。   迎进门,给一大一小两位倒上热茶。   现在这个月份,外面已经非常冷了。   “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女士,森月纱教授。你们难道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男人介绍了自己,他说他叫‘Sirius Black’,即天狼星。“魔法界出大乱子了。”   罗恩捧着茶杯补充:“天大的乱子!”   “那个人复活回来了…”   罗恩:“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带领手下袭击、摧毁了霍格沃茨…”   罗恩:“学校炸了一半!”   小天狼星看了眼罗恩,干干巴巴的勉强一笑:“谢谢你的补充,罗恩。喝你的茶吧。”   事情不难猜,这位布莱克家的纯血言简意赅的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给森月纱和娜吉妮听——就像闪电战。先是一位声名鹊起的‘恶魔’,名叫威廉的男人带领食死徒突袭了霍格沃茨,然后,恰好因为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消失事件去魔法部的邓布利多就被伏地魔生擒了。   突袭被夜色所掩护,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食死徒已经占领了魔法部…”   聊天时男人看不出悲喜,只低头轻轻弹了弹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们不敢猜测邓布利多现在的情况…假如他被囚禁还好,如果已经…”西里斯·布莱克蹙眉,没再往下说。   或许是为了取信森月纱吧,也或许是抱有‘其他’目的——简单聊了几句魔法界的事儿后,男人并没有进入正题,寻求帮助,反而开始把谈话中的目标扯到了自己身上。   说什么自己在阿兹卡班服刑了很多年,之前以为是自己的错误导致哈莉的父母身亡云云,后来伏地魔归来,发现昔日欺骗自己的仇敌还活着,着手逃狱。   然后又聊了半天自己是如何艰辛找到组织。又怎么偶遇韦斯莱一家,费了多大劲帮他们抵抗找来的食死徒,为这一家人转移居所,帮他们寻个安全的地点藏身。   娜吉妮在这一串本能五分钟结束却被他硬生生扯成三十分钟的废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性格。   傲慢又自恋,充满勇气且脑子很聪明的家伙。   不招人烦,换做其他姑娘,甚至会觉得他很有魅力。   而且…   他说什么?   他是哈莉的教父?   娜吉妮隐晦的瞥了眼空无一物的墙角,在发现那里没什么动静后,心里就全明白了。   “你的来意我清楚了,布莱克先生。”   两个目的。第一,寻求帮助。邓布利多所创建的组织一直以来是对抗黑魔王的中坚力量。他这次冒险前来也是因为米勒娃教授交给他的任务——韦斯莱一家只是凑巧。   第二么…   就是想看自己的教女。   哈莉·波特。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如亲兄弟一样的朋友的女儿。   英雄的孩子。   “她去别人家做客了。”娜吉妮又看了眼墙角。   没想到女仆的这句话让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他重重放下茶杯,焦虑的站起来:“你们怎么能让她独自外出!她是预言中的孩子,是最后的希望,更是詹姆和莉莉唯一的女儿——你们清不清楚哈莉·波特…”   这话里有功利,也有感情。   娜吉妮就笑眯眯的坐着听他发怒。   “她只是个初窥魔法的学生!你知道外面有多少食死徒在找她吗?!我现在开始怀疑麦格教授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她竟然告诉我邓布利多唯一相信的就是她!”布莱克因愤怒而发抖的食指指向一旁若无其事咬草莓的森月纱。   草莓屁屁码了一桌子。   “邓布利多之前像是留遗言一样告诉过她:如果,如果有天我去世了…米勒娃。找森月纱,我和她有过约定。记住,这是唯一的办法。”   布莱克面色阴沉的重复了一遍米勒娃·麦格告诉他,也只告诉了他的‘秘密’。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瘫在沙发上的少女。“你真不该让哈莉单独出去,你根本不清楚她对于魔法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喔。”   森月纱摆好最后一块草莓屁屁,坐起来,在娜吉妮的衣角上擦了擦手指。她抬起脸,有些玩味的看着焦虑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嗯,我猜,意味着你的补偿心理吧?”   洞察人心的双眸闪闪发亮。   “我真的很好奇,布莱克先生。你刚刚说,你进阿兹卡班是为了忏悔…”森月纱也跟娜吉妮一样,瞟了眼男人身后的角落。“…在那个时候,你清楚哈莉还活着吗?”   什…什么?   他当然清楚了。   因为信错了人(赤胆忠心咒)导致詹姆一家的住处暴露,詹姆和莉莉身亡…哈莉却活了下来。   这些他当然清楚了!   “啧。我假设你是个正常人。”森月纱撑着沙发,顺势把脚丫塞进了娜吉妮的怀里。女仆瞪了她一眼,抱着她动来动去的脚没说话。“我假设你是个正常人…”   “面临这样的事,最先要做的不该是把你的惭愧转换成爱,完完全全兑换给哈莉吗?” Chapter206 没人想成为战士   听了那么多嗡嗡嗡让人头疼的话,森月纱唯一不明白的就在这儿了。   在讲故事人的嘴里,他‘投身’阿兹卡班囚徒这个‘赎罪事业’可是——毫不做反抗的。   即便魔法部不分黑白,被投入阿兹卡班后他依然可以像现在这样,把脱狱的时间提前很多年。至少,有个‘黑巫师’在德思礼家周围打转,那三口人就绝对不敢欺负哈莉。   吓也吓死他们啦!   森月纱怎么想都觉得有Bug。   “要不你是个白痴,要不就是我刚才聋了。”森月纱还是觉得白痴的概率比较大。   布莱克急得额头冒汗,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我现在没空跟你讨论谁是傻瓜,森月纱。告诉我哈莉·波特的去向!我必须亲自保护她!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她到底去哪了?!”   “诶,在她很小时,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能这么勇就好啦。”   可惜可惜。   森月纱撇着嘴,捏起一块草莓屁屁,用脚趾夹住,笑嘻嘻的往娜吉妮嘴边儿伸。白到发亮的巴掌大的脚趾上仿佛带了一枚鲜艳欲滴的翠绿宝石。   “啊~”   森月纱当着外人调戏女仆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啊~”   脚丫子晃来晃去。   西里斯·布莱克神色复杂的看着把脚抬老高的美艳少女,看她的女仆一脸温柔的嗔着,然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吃下去。   估计…   女仆就爱吃草莓尾巴?   可不能是别的原因吧。   “她们经常这样…”罗恩掐着嗓子说了一句,声音很小很小,似乎有点怕娜吉妮。他碰了碰布莱克的腿,让他坐下来说。“小天狼星…你要不要…”   “哈莉不见了!罗恩,你不明白么?你没看到袭击你家的食死徒有多——”   “我相信森月纱教授。”罗恩耸耸肩。他是没见过邓布利多全力以赴施法的模样,书里写的也不详实。但他可见过森月纱‘轻描淡写’的冰封了一片大地。   那些怒吼声和嗜血眼神几乎撕碎他们的人马,那些美轮美奂的冰雕,还有…   漫天的白色。   他莫名其妙的对森月纱抱有极其强烈的期待,甚至,一路躲避袭击的他自踏上屋里的地毯后,碰碰乱跳的心脏都奇迹般的安稳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类似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他站在邓布利多的身后,而面前是一群康沃尔郡小精灵一样。   当然,他必定不清楚这是一种稀少的感知类天赋。   “…我可没邓布利多那么信任你,森月纱。你来历不明。我认为你最好告诉我…就现在…”   “我想哈莉是不会见你的,帅帅。任谁知道自己教父是个白痴都会觉得丢人吧。”森月纱动了动脚趾,不安分的翠绿色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另一只还警告性的拍了拍她的脚背。   帅帅…   布莱克的眉毛都快挤成一条线了。“我是哈莉的教父,我和詹姆的关系…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不懂。我们密不可分。”   哇塞不会是公爵与马夫吧?!!   “抱歉…你说什么?”   男人有那么一瞬感觉两位女士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emm…   “诶呀,反正她不想见到你啦。毕竟你出现的时间太晚了。有些时候,人生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嘛。”森月纱笑得像只干了坏事的狐狸一样,眯着眼睛,上排小小的牙齿咬住半条嘴唇,笑道:   “苦难结束后再出现的英雄当然也算英雄。”   “可假如这个英雄原本能阻止苦难,却因为自己的‘白痴行为’错过了。那就…不招人喜欢喽…?”   不是。   哈莉…   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布莱克算是多少了解一些邓布利多的安排。照他的记忆来看,哈莉童年顶多受点委屈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有邓布利多照看,怎么也不会更严重的…   “‘顶多’?”森月纱歪了歪头,仿佛不能理解这个词。“你说,‘顶多’是什么意思。”   顶多的意思就是,他认为哈莉能‘坚强’度过。   并且在苦难中得到成长。   成为…   像她父亲一样,充满勇气的、不屈不挠的战士!   “我的天,你果然是个白痴。谁会平白无故想成为‘不屈不挠’的战士?反正我不想。我只想成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小姐姐和大姐姐围绕的世界第一漂亮优雅知性完美身材的生活普普通通的永远年轻的少女…而已。”   娜吉妮:就是个漂亮且诱人的废物母兔。   森月纱不知道女仆在心里嘀咕自己。她惊讶于眼前这个男人诡异的想法,眼睛瞪的老大:“你知道假如我在意一个小可爱,我会怎么做吗?”她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   “假如我有个小可爱,我非常非常非常——就是爱的不得了。”少女拍手,嘴里叫出半高不低的拟声词:“啪嚓!突然有一天,她成孤儿啦,而且成为孤儿的原因,我还背了一部分锅…”   布莱克看着面前笑容妖异的美丽姑娘,不知不觉中,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那时候,我当然得把她亲自带在身边喽。”   森月纱漫不经心的扫着男人,做了个虚抱孩子的姿势:“既然她父母的死因与我有关,且生前还和我是挚友,那他们的孩子当然不能假以他人之手——我会照顾她到成年。”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有些让人不适了。   布莱克出现了短暂的恍惚,回过神,再看面前的少女,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少女就那样慵懒的偎沙发里,脸上一片漠然。   就像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会让她度过没有忧愁的童年,一个幸福的,也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童年。”   她没有表情,嘴唇轻轻开合。   “没人有胆子敢欺负她。”   冷意终于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临界点。   然后,布莱克看见少女笑了。   百花盛放,夏日重反。   房间里阴冷的气息,冻结骨髓的寒意仿如被拖到烈日下炙烤的冰块一样缓缓融化…   “所以说你是个白痴呀。”   森月纱打了个呵欠,随意摆摆手:“把自己弄进阿兹卡班,美其名曰‘赎罪’——真有趣。假如是我,肯定先弄死那个什么魔王,再把他手下的小蚂蚁垒成山摆在魔法部门口并告诉他们:被我抚养的哈莉,从今天起,就是魔法界最靓的崽了!”   听着少女有些‘天真’的发言,布莱克一阵苦笑。   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实力弄死黑魔王。   照森月纱这种方式,教育出来的孩子一定是个嚣张跋扈的纯血。就像…   布莱克家的某个疯女人一样。   傲慢,草芥人命,偏执…疯狂。   “你们这种人就没有折中的思考方式吗?”森月纱觉得男人的回应太可笑了:“不是悲惨后坚强,就是幸福后惯坏。中间的部分没有啦?真是…诶。纯血里我只见过两个聪明人,你并不在内,布莱克先生。”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森月纱却懒得跟他对话了。   “反正我的绿绿崽是不会见你的。你走吧。那个什么破魔王我答应了邓布利多会解决,其他的没你事儿啦。再见再见。”   聊天没能继续,因为娜吉妮站起来了。   “十秒钟,先生。”   “你可以自己离开,或者我‘帮’你。”   女仆站起来,假借捏鼻梁时,嘴唇隐晦的擦过手掌,吻了吻自己的掌心。   唔。   眼底冒出一股湿意…   你最好别在我兴致不错的时候惹不痛快。   长发小卷毛。 Chapter207 不爱也不恨   哐当。   门狠狠的被摔上。   布莱克还是离开了,没做反抗的那种。   他多少还记得米勒娃·麦格的叮嘱,这话女人对他说了不少次,似乎是料定他的性格会出乱子。   ‘别冲动’。   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如何评价森月纱的所作所为,对于她评价自己是‘白痴’这一事怎么看待…   当然是不以为然了。   他猜测森月纱并不熟悉魔法界,不清楚「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头有多大。把年幼的哈莉交给他有什么问题?没有比他再靠谱的人。   而森月纱的意思则是:假如是她,除了自己外,她就不会相信任何人。自己珍视的孩子,当然自己照顾。一手搂着襁褓的同时,另一只手不是还能举起魔杖么。   所以说是白痴呢。   其实这种事儿讨论也不会有结果。   布莱克打算先带着罗恩回凤凰社的秘密结点,一起讨论如何寻找哈莉以及怎么对抗食死徒与黑魔王——这两位女士,他不喜欢,也不抱什么期望。   他们有勇气,有力量。凭借他们,再联合那些受压迫的白巫师…   足以对抗伏地魔了。   格兰芬多的勇气。   不过…   有一个问题,他太生气了没来得及问。   森月纱,到底教了那些孩子们什么??   从阿兹卡班逃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阿尼马格斯也一样。自他和米勒娃·麦格汇合后,大大小小的人儿也见了不少——霍格沃茨毁灭那天他不在现场,光从副校长的嘴里听来的信息,这位布莱克很难想象当时的情景。   什么叫‘死在小巫师手里的食死徒占了大部分’??   什么叫‘他们从森月纱和她仆人那儿学了点防身的小技巧’??   那个吃草莓的不靠谱的姑娘到底教给这些孩子们什么了?   布莱克没来得及问,米勒娃·麦格也没详细讲,只神神秘秘的告诉他:‘放下魔杖,你应该打不过两三个孩子’。   一头雾水的教父没能见到自己的教女,反而带着更多的疑问和不满折返回隐匿之处。   这一边,等他一走,森月纱脸也垮下来了。   “真讨厌。我越来越发现,这些巫师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刚吻了手掌(不光是)的女仆还正处于心情不错的状态,晃晃悠悠的扭着纤细的腰肢,跪坐在地毯上,一脸温柔的俯身,闭着双眼,把脸贴在森月纱的大腿上…蹭了蹭。   “嗯…”   “真是讨厌鬼…”   “嗯…”   “娜吉妮?”   “嗯…”   “你被围观啰?”   “嘘…让我贴一会…”   森月纱一点也不尴尬,嘿嘿嘿抬头朝空无一物的墙角傻乐。   三道透明的影子逐渐显现。   德拉科妮,哈莉,赫敏。   表情都相当精彩。   ——赫敏是气的,为哈莉。   德拉科妮…   也是气的。   被娜吉妮。   “你给我滚开!不许碰!你一个低等女仆有什么资格享用——”   话说一半,所有人都诡异的看向她。   “干、干什么,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吧…”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享用’。   “…享用怎么了!”白孔雀小姐梗着脖儿,苍白的脸蛋泛出不正常的红晕:“旁若无人的…这个女仆…森月纱!你必须让她滚!”   哈莉扯了扯马尔福小姐的手,小声笑个不停。   没错,现在的「咏月之影」数量是‘三’,也就是说,德拉科妮本身就是侍从,很清楚所谓的‘滚’是什么意思。被哈莉‘转化’后的大小姐一直碎碎念的事儿就是这个。   ‘我竟然要和那个女仆朝夕相处?!’   ‘哈莉!你怎么没告诉我,那个女仆也是「侍从」?我还以为是从哪个麻瓜家里花两个子儿雇来的!’   嘻嘻。   真有趣儿。   所以姐姐才会格外喜欢德拉科妮,是吗?因为她的性格吗?   哈莉不明所以的想着。   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因为德拉科妮的‘特技’。当然,没人给哈莉说。她要知道这一点,得在遥远的未来,在某个神奇的夜晚,等自己切身发现小湍流后才能明白…   姐姐,你这个大变tai…   现在嘛。   “你居然有个教父。哈莉,他还挺…”赫敏施施然坐到刚才布莱克的位置上,咂巴咂巴嘴。“啧,挺英俊的?”   哈莉真没什么感觉。   “英俊?你刚才怎么没跟他一块走?”德拉科妮恶意满满的扯着嘴,来到木桌旁,一屁股顶开了赫敏:“布莱克家的人都脑子有问题,和你正配。”   赫敏抬手给了她一肘,却打在了空气里。   ——影子如果想,是不会受到物理伤害的。   “你可真能显摆。我要是哈莉就绝不让你加入。”——加入,就是‘同化’。这个过程可以是无痛,也可以让人受尽折磨。   首先,小鹌鹑需要用一根类似吸管的‘东西’把一种能‘融化骨头’的液体注入到被同化者的身体里,然后在通过‘吮吸’…不,还是别详细描述的好。   总之,那不属于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   赫敏和德拉科妮都是在黑暗中无知的接受这一切的。哈莉也没让她们受一丁点痛苦。   ‘我要是哈莉就绝不让你加入’。   哈莉当然这么想过。   奈何她亲爱的姐姐过于博爱…   她总不能把两个人悄悄弄死,然后手一摊:‘抱歉姐姐,过程中出了点小问题,马尔福和格兰杰都死了。这是个意外。’   总不能这样吧。   她头发又不是粉色的。   “我现在是森月纱的侍从,你说的那些可不算数。格兰杰,我晚上会找你聊天的。”德拉科妮笑得很灿烂。她知道这个故作矜持的万事通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到点就起床,到点就睡觉。   然而,可以用思维对话的咏月之影们…   半夜十二点:   ‘学舌的鹦鹉,炸毛的鹦鹉,我是藏不住的大门牙~’   乱七八糟的调子。   赫敏翻了个白眼:“真无聊,我又不是不能屏蔽你。”她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哈莉,忧色一闪而逝。“你还好…吗?”   德拉科妮也闭上了嘴,不情不愿的偷偷瞥哈莉。   看来两个人都明白什么,也愿意斗斗嘴来分散某人的注意力。   “我没事,赫敏,德拉科妮。”哈莉浅笑着握了握赫敏的手,缓缓摇头:“我不恨他。”当然,也不爱他。   那是上一代人的事。   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   她现在是森月纱的眷族。   也只存在于那道月光的记忆里… Chapter208 日常贴阿贴啵   哈莉的表现让森月纱很满意。   “你能这么想就好啦。跟那种笨蛋呆久了你脑袋也会变得不灵光的。”   娜吉妮心说我总算找到自己脑袋不灵光的原因了。   “他刚刚…布莱克家的财产…”哈莉点点头,又小声提了一嘴:“那些财产…”   哦。   “你不想要,对吧?”   “嗯。”刚刚谈话中,激动的布莱克先生曾隐晦的向森月纱表示自己的财产会留给哈莉。“姐姐不是,不缺钱吗?”小姑娘对于自己拒绝了一笔听起来很‘庞大’的财产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阿莉埃蒂说过:‘更多的金币!献给伟大的女王陛下!’   这种话。   哈莉现在是森月纱的侍从,她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   “她的财富比你想象的要多,哈莉。”娜吉妮没好气道:“整个巫师界加起来都没她有钱,她就是闲的,闲的,闲的。”   你为什么要说三遍。   “要不怎么能体现您的伟大之处呢?”娜吉妮细声细气的挤着嗓子:“我总得教教她们,教教这三个新加入的侍从,怎么才能服侍好高贵…尊贵…”   女仆停顿了一下,问森月纱:“你觉得‘高贵’好还是‘尊贵’好?”   森月纱:“尊贵吧。”   “嗯,教教她们怎么才能服侍好高贵的您啊。”   嘁。   又拿我做排除法。   “岂止。倘若有个人问我: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我只需要让他找您聊聊,询问一下您生活的状态,然后全部排除掉——剩下那部分就是正常的生活了。”   砰。   森月纱倏地从沙发里‘弹’了起来,挺着胸脯,张牙舞爪的顶倒了矫揉造作女仆。   “你死定了!”   “…别咬…!”   “娜吉妮,我今天必须让你知道一下谁才是骑蛇大王!”   “森月纱你给我松开…耳朵耳朵…”   “我就不。”   “还有人呢森月纱…!!”   “你不是说教教她们怎么服侍我么…诶娜吉妮你最近腰好像细了?你是不是背着我转呼啦圈了?你这条绿茶蛇!”   娜吉妮:…我还用转呼啦圈么。   每天晚上那么忙。   …………   ……   打打闹闹打打闹闹。   反正哈莉不要布莱克家的财产,需要麻烦的就剩下另外两位了。   赫敏,德拉科妮。   鹦鹉和孔雀的任务很艰巨:她们得说服自己的父母。前者必须抛弃麻瓜世界的一切,后者则需要将马尔福家的东西打包带走,跟森月纱去到另一个未知。   不对付的两位姑娘有个共同特征。   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父母。   这可不是搬家,不是移民。是真真正正的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一切对她们来说都是未知的。   “我觉得我会被领去看精神科…”赫敏有些烦躁的扯了扯头发,眉毛垂成了倒八字。“之前让爸爸相信魔法的存在已经够费劲了,这回倒好。‘爸爸,我们去其他世界生活吧…’哈,他肯定认为我是不是脑袋撞哪儿了。”   德拉科妮插话:“把你从产房抱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思考这个问题。”   “闭嘴。你就能说服父母?”   小孔雀一撩前额的金发,昂首挺胸,洋洋得意的哼了几声:“我妈妈会帮我说服父亲的。巫师界根本不配拥有马尔福家,森月纱是我们更好的选择。她的血统更高贵、更能给我们增添荣耀…”   就听你胡扯。   我才不信你那吃个水果都得用刀叉的父亲会乖乖听话。   德拉科妮忽然起身,到另一侧坐下。她学着刚刚娜吉妮的样子,跪坐在地毯上,把脸蛋贴在森月纱大腿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气,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听话没关系。我有森月纱,她会帮我。”   铂金色的长发被蹭的散开了一部分。在浅灰色的眸子从下方看上来时,湿润的目光里闪烁着情动的欲念。   大小姐的声音断断续续。   “对吧…”   “主,人?我,的。”   森月纱低下头,舌尖在红唇上绕了一圈。   “当然啦…小孔雀。我的。”   娜吉妮:你们俩给我分分时候。   “就是这样。”德拉科妮大大方方的在森月纱腿上留下了‘啵’的一声,跪坐着扭转腰肢,示威似的看了眼赫敏。“你愚蠢的父母接受个魔法都那么难,我想,他们更别提说接受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鹦鹉,一旦你说服不了他们,就留在这世界吧。”   “你总不能抛下父母,那多不好。”   “你少给我来这套。哈莉,我就说前天你不该让她加入。”   哈莉夹在中间早就习.惯了。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本来德拉科妮跟自己不大对付,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战争就被挪到了赫敏那边…   两个人整天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现在就更甚。   毕竟成为了侍从,能用的魔法也都差不多——至少目前为止,哈莉脑袋里那本‘环之枢’还没被赫敏抽出空研究。拉不开差距,也就意味着德拉科妮可以肆无忌惮的嘲讽赫敏。   真爽。   德拉科妮朝哈莉勾勾手:“快来,傻蛋哈莉。我让给你一点好了。”她意有所指的又道:“某些人一丁点都没有。”   “没完没了——”赫敏眉毛一立:“把你的魔杖拔出来!臭龙粪!”   “呸,格兰芬多的野蛮人。”   “我猜你的天敌肯定是博格特,斯莱特林都是胆小鬼吗?竖锯那次你被吓得浑身哆嗦了吧?可真给巫师丢人。”   摸腿的手忽然一紧。   哆嗦,只是其中一个步骤而已…   马尔福小姐咬着牙,哼哼唧唧的放了句让赫敏满头雾水的‘狠话’:   “你不会比我强多少。”   赫敏:……???   Ahh…emm?   这叫什么话?   是…诅咒我胆子会变小?   森月纱快笑死了。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跪伏在自己腿上的雌兽,而孔雀也温顺的收拢羽翼,闭上双眼,感受着冰凉指尖,任由它触碰自己额头、眼皮、鼻尖…   一直到嘴唇。   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灼烧感伴随着细又密的电流,一直钻,一直钻,顺着沾染淡栀子花香的光滑皮肤,钻入马尔福小姐砰砰跳的心脏里。   它在那里肆无忌惮的炸开,电的心脏主人一阵战栗。 Chapter209 差一点就纯情的少女   有关说服的问题是两位新晋小侍从绕不过去的槛。几天后,心事重重的各回各家,森月纱这边也准备出发去找那个什么魔王的麻烦了。   把邓布利多拜托的事解决掉,她就准备离开这个世界。   “玩够了?”   “还没有。有点想由乃了…”   娜吉妮惊讶这只没心没肺的兔子精竟然还有想念别人的时候。   “主人不能离开自己的狗勾太久…”   “我不想听你们俩的Q色游戏。”自那天她和那只孔雀当着她面tiao情后,娜吉妮横竖看她俩都不顺眼了,“除了我妻由乃,没别人了?你还真是挺会辜负…”   “当然还有学姐啦,还有金毛小狗勾,啵啵头惠,小七海,村征,纱雾,劳拉…”   娜吉妮:我就多余问。   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她一点记不住,要问女孩,呵,森月纱简直就像有超忆症一样。   “我之前听柯布举过一个例子。在救小爱酱之前,关于植入想法时他告诉我的一些有趣的东西。”森月纱一蹦一跳的在前面溜达,扭过头对娜吉妮说。   …………   ‘我对你说,别去想大象,你会想什么?’   ‘嗯…大象?’   …………   “你看,就是因为你总跟我说别想女孩子,我才这样的。”少女背着手后退,脚尖在地上一蹦一蹦。午后的阳光和她娇憨的笑容一样灿烂。   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像人话。   赖我了是么。   “嗯。只要你不念叨提醒,我绝对绝对是个特别专一的纯情少女。”   “是啊,要不是邓布利多被蟑螂来了个左勾拳,他老了也不会那么喜欢吃蟑螂堆。”   森月纱一脸惊讶:“邓布利多还能被蟑螂左勾拳?”   娜吉妮回以惊讶:“你都能变成纯情少女,我想,他应该也能被蟑螂左勾拳吧。”   森月纱:……   被毒蛇莫名其妙来了一口的兔子把嘴噘得老高。她停在原地,等娜吉妮耷拉着脸走过来后,一把搂住女仆的胳膊,半个身子都摽在上面,哼哼唧唧的耍赖。   “明明早就说过的。三只小鸟来当侍从,你不也同意了嘛。”仰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现在又开始吃醋…你可真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坏女人…”   娜吉妮甩了甩胳膊,嗯,甩不掉。   “我猜让你‘不寒而栗’并不是因为我坏。”娜吉妮开了个隐晦的下流玩笑,感受着‘挂件’挤来挤去时胳膊传来的福利,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了勾。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们仨哪点。”女仆试了几下,拿缠在手臂上的玩意儿没办法,叹了口气:“我以为有哈莉一个就够了。赫敏跟德拉科妮有什么值得你…”娜吉妮斜着眼看了她几秒,“你…不会是喜欢她那个到处随地排泄的小癖…”   “嗨呀,我不是喜欢她们。我就是单纯的为了给哈莉作伴。”   你这话比邓布利多被蟑螂左勾拳了还扯淡。   “森月纱,你是不是当我傻。”   “我当你是爱人呀。”   安静。   心里的小蛇:她说爱我了又说爱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表面的母蛇:冷静微笑。   “我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森月纱。我跟你说,没用。”娜吉妮使劲攥了攥空出来的左手,等抖的不那么明显后才抬起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没用了,免疫了,明白吗?”   森月纱嬉皮笑脸的咧出一口小白牙,低头,‘吧唧’就给女仆胳膊来了一口。“mua!我想喝葡萄果汁啦,给我买一杯好不好不好不。”   你能不能在我生气的时候稍微尊重一下照顾你起居的女仆,废人小姐。   加上‘请’,谢谢。   “给我请一杯果汁好不好不好不!”   “我给你请个左勾拳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森月纱曲腿一跳,抱住娜吉妮朝脸就是两口:“啵啵!快去快去!向果汁店奔跑!GOGOGO!”   打情骂俏的主仆二人今日的目标是魔法部。在覆灭它们之前,女仆还有闲心到街对面给自家主人买饮料…   只能说两个人都不太正常。   不过鲜榨的果汁确实好喝。   “你那杯是苹果的,呕,巨难喝。”拿到自己喜欢的就翻脸不认人简直是脱线主人的标准性格。   大冷天抱着一杯特地嘱咐店员加冰的果汁,还没喝几口就开始恶心一旁的娜吉妮。“巨难喝,有股腐烂的味道,你喝到果肉了吗?说硬不硬说软不软…明明是苹果,可口感也太糟糕了,亏你喝得下去。”   娜吉妮可刚把吸管插进去,没吸两口…   就看见森月纱在身边絮絮叨叨,还抽空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yue(哕)…”   我是不是又给你买果汁了,森月纱。   抱着葡萄汁的少女把后脑勺的马尾摇得甩来甩去,一脸嫌弃的更正:“是请了一杯,”她伸出手,用翠绿色的指甲尖‘哒哒哒’的点了点娜吉妮手里的那杯苹果汁。“而且请的是你自己这杯。”   你那杯葡萄不也是我跑过去给你买的么。   “请的。”   “也是我跑过去给你请的。”   森月纱表情痴迷的举起葡萄汁,贴在自己脸蛋上蹭了蹭,“不是。它是不请自来,等我好久了。跟你有啥关系。”   “那我问问它。”   “…问问?”森月纱愣了一下。   娜吉妮脚尖一转,挡在少女面前,伸出手。“我问问它是不是等你很久了。”   …森月纱没想到女仆会跟上自己的节奏。   “怎么,怕它回答‘不是’?”   “喏。”   依依不舍的递出杯子…   刚放进手里,娜吉妮一瞪眼,左手一杯右手一杯,举着两杯果汁撒腿就跑!   森月纱还傻乎乎的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娜吉妮?”   埋头小跑。   “喂娜吉妮…”   埋头小跑,高跟鞋哒哒哒哒…   “娜吉妮!你骗我果汁!!”   兔子精呆愣的捏了捏耳垂,半天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嚷嚷:“撒了…别撒了!哎呀,我还喝呢!”   就跑。   “我要去捉几只蟑螂放在你被窝里让它们排队给你左勾拳娜吉妮!”   女仆在前面跑,主人在后面追。   慢悠悠的日光,笑骂追逐的少女。 Chapter210 歌颂月亮的影子   娜吉妮和森月纱用来进入魔法部的工具和哈莉那次去使用的相同——本来不该是这样。自从食死徒占领了魔法部…现在应该说统治。   他们大差不差统治了魔法界,进入方式就不知道被哪个大聪明给改了。   厕所。   这还是罗恩临走时留下的信息,据他哥哥打听到的是这样。   不过森月纱可不乐意。   那多脏。   她还是选择电话亭。   废弃了也没关系,不还是能通话吗?   “哈喽?我是哈莉·波特的监护人,葡萄果汁毁灭者。邓布利多委托我来清扫你们。快让我下去,咱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是什么白痴留言。   娜吉妮就靠在玻璃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听。   脚下还摆着两个喝光了的果汁杯。   “快点,我知道有人在听。我数三下,没动静我就带着哈莉远走高飞,然后买家公司做一款‘快来左勾拳伏地魔’的软件…可是我没见过你诶。柯基的脑瓜做头像行吗?行?那就这么定啦。”   要不是娜吉妮离得近她还真以为听筒中有人回应呢。   “一…”   “三好了我要走了。”   咔嚓。   脚下一沉…   “我现在有点担心电话对面那个反派的智商了…”   在女仆看来,对方就么放森月纱进入自己的大本营显然是极为不智的——其实,类似的想法也仅仅是森月纱的侍从才能得出的结论。   站在对面角度想的话:成功干掉那位最强大的白巫师后,兵强马壮的食死徒们早就在魔法界没有敌手。区区几个反抗者就敢闯入他们的大本营…呵呵。   邓布利多组织里的人是不是脑袋被康沃尔郡小精灵用灯泡砸了?   “我们晚上吃什么呢。”   经过一阵光线反复,电梯下降的速度越来越缓。   “赫敏能说服她爸爸吗?”   “我的小孔雀看起来也不怎么有信心呐…”   娜吉妮懒得接话,反正她自己也能跟自己聊下去。   “我刚才应该多买一杯葡萄汁。娜吉妮,我有点渴了。”   哐当。   抵达目的地。   电梯震动着停了下来。   拉开生锈的铁制保护网,眼前空旷宽畅的大厅被黑压压的马群挤满。   “食材!”   是马人。   面目狰狞,由无数族群整合而成的‘马人军’早就恭候多时——拉开的弓,箭头指向森月纱;木杆粗糙的长矛被平握在手里,削尖的矛头朝着相同的方向;打磨光亮的弯刀,刃展巨大且沉重的石斧,穿满尖锐石刺的木棒。   这群弓背刨蹄的、被拉入另一个阵营的恐怖生物全都将视线聚焦在念道着想喝果汁且突然又发现食材的姑娘身上。   不知谁在马群里叫了一声。   ‘就是她!是她吃了我的女儿!!’   紧接着,摇摇欲坠的僵持骤然崩溃。   马人是很团结的物种,他们大多数都没有黑、白巫师之分,也嘲笑巫师们所谓的‘纯血’和‘混血’之争。与其说避世,不如说他们深知自己无法同巫师战斗并获得胜利。   现在好了,有个几乎等同于最强的黑巫师承诺他们:加入他的阵营,等到他一统魔法界。到那时,马人的地位将在麻瓜之上。   他们会享有‘猎杀’的特权。   猎杀那些麻瓜而不受制裁。   于是,少部分不同意见被大多数裹挟了。可裹着裹着,在体会到生杀之权的美妙后,仅剩的那极小部分不和谐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再反驳。   味道不同了,所有马人很默契的归顺于黑魔王一方。   他们做前锋,冲垮了白巫师的阵线,帮他打下了傲罗众多的魔法部,摧毁了被古老魔咒保护的霍格沃茨。   脆弱的巫师无法抵挡他们的怒吼与冲锋。   眼看,魔法界即将被统一,他们也即将拥有仅次于纯血的地位…   别说黑魔王和食死徒了,他们自己就不答应有任何‘意外’来挑战马人族群所押注的未来。   更者,眼前的女孩还吃过他们的族人。   她得以最难看、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踏烂她的脸!!”   对峙时,森月纱身后拉长的影子缓缓蠕动起来。它悄无声息的黑色液体脱离开所连接的鞋跟,游走过发亮的地砖,攀上笔直的墙壁…   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大兜帽的女孩从黑影里迈了出来。   抖抖袖子,拔出金环魔杖。   “姐姐…我刚才没喝到果汁。”   “那得怪娜吉妮,我都说了让她给你买一杯,她就不。”   娜吉妮对眼前的阵仗熟视无睹,垂垂下巴,温柔的掐住了森月纱的脸蛋。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一遍。我这只是薛定谔的手,视你的回答选择松开还是旋转。   森月纱被揪着左脸,脑袋歪歪的,脸却十成十的严肃:“其实,是那个服务员有问题。”边说还边肯定似的点点头:“她说小孩子不能和果汁,晚上会尿床。”   哈莉往下拽了拽兜帽,轻飘飘的问:“原来是这样…那个店员是叫薛吉妮么。”   “似的似的…诶呀我都说是店员了你怎么还拧!”   嘣——   嗖。   一根箭矢携着哨音穿过了哈莉的额头。   穿透了影子,斜着刺入地砖里。箭头将砖面周围震出了一片小蛛网般的裂痕,尾部的箭羽还微微嗡动颤抖…   “要怎么才能杀死影子呢。”   森月纱拉着娜吉妮往后躲了躲,找个看热闹的最佳视野区。   “杀了她!”   “为了黑魔王!”   金色魔纹仿佛呼吸一样缓缓波动着扩散——时明时暗的尖头魔杖像根被舞的熟稔的指挥棒。它在少女手中跳跃,转了几个高难度的圈。   “终于…我能触摸到芭丝特大人的真实力量了…”   渺小的影子呢喃着举起魔杖,在她身前,仿佛一片人造的蜃楼。   黄沙从每一洞壁炉里泄洪般汹涌而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汇合时越来越响。眨眼间,这座建立与地下的巨型建筑变成了一片由砂砾组成的黄色汪.洋。   沙之国。   “伊德海拉…芭丝特…姐姐…”三位神邸的眷顾。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小小的影子踩在黄沙之上,留下一连串更小的脚印。   身后的严阵以待的甲胄们大口大口喘息着吞入空气,吐出沙粉。   头顶是振翅高飞的隼。 Chapter211 沙与马人的覆灭   无论神术或魔咒,在哈莉生命本质改变后,这些对她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她的魂魄贴近森月纱,灵性中更是掺杂了外神的力量。而来自芭丝特的恩赐又给了她等同、甚至超越牧首的权限——在森月纱所有侍从里,哈莉·波特应该算得上最幸运的。   她直接跨了那条无形的门槛。   很多超凡生物穷极一生连看都看不到的机会。   “黄沙不会留下生者。”   枯萎的玫瑰,被风化的墙壁,坍塌的雕像,干涸的喷泉。踩在沙毯里的马蹄几秒后便开始抽.搐、脱水,在冲锋的过程中,零零散散的肢解于马群的怒吼中,粉碎在小小施法者的脚尖儿前。   箭矢与长矛穿透了影子,他们哀嚎着在她周围打着圈,又被忽然塑形的沙兵一刀砍下脑袋。   鹰隼鸣叫盘旋在头顶,时不时被射散,转眼又再次凝聚出更锐的喙、更利的脚爪。   凌乱厚重的铁器锵鸣与战鼓声中,一只只马人恍惚听见了悠长的铃、竖琴和长笛的奏曲。眼前是茫茫无际的沙漠,被热意蒸腾出的浮动幻象中,一条清澈的河蜿蜒如天堑隔开了彼此。   烤的肩膀和脖子发烫的太阳正升在最高的地方,尖顶的金字塔下,涂抹着魅惑妆容的女性正赤脚跳着诡异的舞蹈。   这是赤日最盛的时候。   护卫掩护着费伦泽,一路砍碎袭来的沙兵和鹰隼。马蹄下黄沙飞扬,笔直朝远处施法的影子狂奔而去。   他拔出了腰间的猎刀。   锵!   “穿过去!穿过去!去找她背后的人!”费伦泽白金色的长发在半空中散开,深不见底的蓝色双眸透过哈莉模糊的影子,一直看向女孩身后的两个人。   森月纱,娜吉妮。   此时,隐隐约约的战鼓声熄灭了。   马人抬起手摸了摸脸,头顶的阳光不在烤的难受。   就好像…   中午与下午在一瞬与他擦肩,离开的日光由另一种光线接替了照明的任务。   幻觉…都是幻觉!   “跟我来!族人们!”   费伦泽调转身体,领着护卫一个个解救被黄沙造物缠住的族人。   渐渐的,横冲直撞的队伍壮大了。   在战场中,他们找到了可以跟随的刀尖。那是胜利的希望。   “穿过影子!那巫师的影子!”费伦泽又喊了几遍,以让所有人能清楚听到:“穿过影子!杀死那个长发雌性,她才是主人!”   马人们乒乒乓乓的用刀背敲着斜挂在腰的鞘,马蹄刨动。   “跟我冲锋!”   沙海中神出鬼没的士兵似乎没有‘白日’里的多了。   神秘寒冷的月光下,漫无边际的大漠反射出一纹纹银色的浪涛。除了哒哒哒哒的马蹄奔动与怒吼声,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寂灭中。   起伏的沙丘回响着闷蹄声,风沙侵蚀了悠长荒寂的覆灭曲。在漫长的岁月中,法老的权杖被时间腐朽,从不悲悯的岁月一口口吞掉了再也不会回来的伟大文明…   唯有,唯有诅咒和神谕熊熊燃烧。   在苏醒的神邸眼中熊熊燃烧。   祂垂下猫首,半遮的面纱摇曳。璀璨的金色竖瞳中倒影出黄沙上渺小而孤单的影子。   那是祂眷顾的,早已不是凡人的生物。   是祂唯一的大牧首。   祂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沙国的角落,看到了吃零食的少女,服侍她的仆人。祂在虚空中勾起嘴角,眼前的垂饰随它的步伐叮叮叮的摇曳轻响。   沙丘里喷涌出一只只头顶金冕的巨大沙蝎,竖起危险却浓艳的黑黄长尾;一根根纤细的旧布条随沙风摇曳起来,一条条指甲掀碎的无面的消瘦人影妖娆的晃着肩膀上的头颅。   曾饮下毒酒、拔下舌头和剜出眼球的亡者站了起来。   她们曾被人用最恶毒的方式杀死。现在,她们也将用最恶毒的诅咒,咒杀牧首的敌人。   “跟我——”   冲锋中的费伦泽忽然捂住了嗓子。   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经文从他的喉管上钻了出来,几个起伏间便爬满了满脸、全身。它们像虫子一样,似乎有了生命,被操纵,有了目标。   费伦泽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只尖锐的爪子从胸腔里凝形,恶毒的攥紧了他砰砰跳动的心脏。   越来越紧。   “费伦泽?”   “荷…”   他发不出声音,蹄子也乱了节奏。   砰——   马腿被破土而出的钳子死死夹住,他翻了半圈,甩在沙里。身后的马群下意识的绕开了他。   “蝎子!巨大的蝎子!小心——费伦泽还在那里!”   马人宽厚的身体重重砸在沙毯中,高高扬起了沙幕。透过凌乱的马腿与依稀暴露出的前路,费伦泽看到了竖起魔杖,面无表情的巫师,看到了在她身后发呆的少女和仆人。   周围的喊杀声离他远去,腿上的疼痛感也同样远去。黑色经文嵌的越来越深,蝎尾的毒素蔓延到心脏。   他的眼球变得肿大。   赢不了…   都要结束了。   他们崇高、伟大的未来,马人族的希望之日,黑魔王承诺的无上权力…   这一切都如破碎的沙刀般散成了绝望,甚至。   他们的种族在今天…   也许会成为历史。   赢不了…   古老的悲曲即将结束,叉铃声敲击出清脆的终末。   ‘我们…做错了…吗?’   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费伦泽遗憾的提提嘴角,缓缓闭上了眼。   诅咒,腐烂。   “姐姐…”   “你看到了吗…我有力量保护你了…”   年幼的女巫掀开兜帽,露出一头软软的短发。在她深不见底的绿色眼眸中是一片荒凉的沙漠和…   遍地马人尸体。   他们总算闭嘴了。   “呼…”   魔杖再次于指尖转了几圈,被收回袖子里。小鹌鹑蹦蹦跳跳的一路踩着沙子飞进一个鼓鼓囊囊的怀抱中。   “姐姐…”   哈莉把脸埋进去蹭了蹭,除了体温,能嗅到点栀子香。“我喜欢这个味道…”   “新换的。”   “我说,”娜吉妮磕磕鞋跟,朝周围张望,嘴里叮嘱哈莉:“在主人的源世界你最好少用芭丝特大人的神术。照你这么个玩儿法…”   那个世界早晚没法呆。   “嗯…我知道。”哈莉从软挺挺里拔出脑袋,“赫敏最近在研究环之枢里的法术,等有结果,我们就学…”   正说着,齐整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响起。 Chapter212 终于见面   一群黑袍人走了进来。他们在沙毯的边缘停下脚,露出中心簇拥的身影。   苍白,没有鼻子和头发的…人?   它还算人吗?   哈莉有点恶心。   ‘它’慢吞吞的来到队列的最前方,和哈莉遥遥相望。从袖子里掏出一节节隆起的、又长又细的魔杖,随手一挥。   沙毯如劈水般被分开了。   这股强大的魔力甚至连娜吉妮都能察觉到。   算是…   算是中等填肚子食材?   “你要吃了它就一个星期别亲我。”森月纱嫌弃吧啦的推了推娜吉妮,放开哈莉。“嗨?你是那个伏什么鬼吗?”   没人敢在黑魔王开口前说话。   他们恭敬的低着头,脚步很轻。跟随那个没有鼻子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直到面对面,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脸的程度。   “哈喽。”   男人没说话,看着娜吉妮,似乎在回忆什么…   回忆…   很多年前,他在孤儿院时遇到的人。   一个赞助者,一个恐吓了他的女仆。现在,两个人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   “…几十年了…我又见到你们了。”他说话时有种蟒蛇吐信的嘶鸣声,沙哑而阴沉。“而你们,好像完全忘记了我…”   森月纱扯了扯娜吉妮的袖子。   “你是不是背着我搞男人了。”   娜吉妮:你放屁!   “那他说认识你。解释吧。”   我解释个鬼。   娜吉妮没好气的甩甩袖子,又认真看了会眼前的‘怪物’——抱歉,实在不记得是谁了…   “孤儿院,凡人。看来,我们都找到了永生的方式,对么。”   孤儿院孤儿院…   哦…   上一次…嘶,好像是…   汤姆什么…   来着?   娜吉妮按了按手心,蹙眉:“你是不是叫汤姆…?”   “你最好称呼我‘伏地魔’,混血。”见她记起来,伏地魔咧嘴笑了两声,难听又刺耳。“几十年了,你们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他故作优雅的拎起袍子,另一只捏着魔杖的手稍稍放松,欠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同样分裂了…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战斗。”   永生只有两种办法:魔法石或魂器。   伏地魔很清楚最后一块魔法石的拥有着是谁,那么,眼前的两个女人就必然是做了魂器,走上了和他一样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该是一路人,一个阵营的。   一样的灵魂分裂者。   “被撕裂的感觉很不好,是吧。”   三个姑娘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们代.表谁来,白巫师,还是…?”伏地魔以为对面在装傻,不屑的撇撇嘴,“那个和我作对的老家伙已经死了。魔法部,霍格沃茨,整个巫师界都在我手中。”   “现在,你们仍然选择与我为敌?”   森月纱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倒是从黑袍队伍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卢修斯·马尔福和西弗勒斯·斯内普。   她垫着脚,兴奋的招手…   对方果然没搭理她。   “加入我…来!加入我们!巫师天生拥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我们理应坐在高位,看那些奴隶匍匐在我们脚下…”伏地魔半举着魔杖,在队伍前踱来踱去,慷慨激昂:“我爱着纯血,也能接受混血——只要你们加入,黄金,地位,权力…”   他停了脚,扭过头:“还是…死亡?”   斯内普垂着脸,油乎乎的黑发挡住眼睛。   哈莉·波特…   森月纱,你不应该带她来这儿。   太危险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办法,也许能说服伏地魔放过追杀哈莉——结果,森月纱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对于这位亦正亦邪的魔药大师来说,投靠谁不重要,站在哪方不重要。只要能保住自己重要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现在…既然森月纱来了…   他只能选另一条路了。   魔杖悄悄滑入掌心。   “选择你们的命运,孩子…我不想损失任何一位有价值的…或许,你都能把我的邀请带给那些顽固分子。相信我,我在这儿有绝对的权威…”   斯内普无声无息的挪着脚跟和脚尖,一点点错身,后退,错身…   他离队伍越来越远。   注意到他动作的只有他身后的卢修斯·马尔福。   ‘西弗勒斯。’铂金发色的男人也跟着向旁边移动,压着声问:“你想干什么。”他更是瞥见了魔杖。   ‘做选择。’   ‘我不明白…那只是个孩子…’   斯内普没解释,回头,用漆黑的眼球盯着他,仿佛在说——‘随你’。   好吧…   西弗勒斯疯了。   卢修斯的视线不停在森月纱和慷慨激昂做演讲的黑魔王身上来回移动,心里也愈发犹豫起来。或许…他能找个更安全的办法。比如,双边下注,先远离这场战斗再说…?   两个人离食死徒的队伍越来越远,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太突兀。   “你们俩在干什么,卢修斯,西弗勒…”   “除你武器!!”   斯内普一句废话都没说,抬手击飞了离自己最近的男人。   “障碍重重!”   “盔甲护身!”   一道魔咒,引出了无数道防御咒。   混乱的战斗中,卢修斯·马尔福弓着腰躲过身后的咒光,一溜烟钻进立柱后藏了起来。   “阿瓦达索命!”   伏地魔没理会身后的战斗,直接朝森月纱扔出了死咒!   “我喜欢你们的选择…以为在我队伍里安插叛徒就能击败最强大的我?你们以为…我还在停留在几十年前?”   惨绿色的死咒如闪烁的电光般刺眼,在一瞬间击中了森月纱的小腹!   滋啦——   魔力炸散成一片肉眼不可查的透明气雾,消失在少女的腰间。   一瞬间,鸦雀无声。   森月纱低头看了看肚脐眼的位置,眉宇间挂着遗憾,“诶,我还以为又能见到阿米娜图了。”   死、死咒…   失效了?!   不可能!   没有人能抵挡死咒!!   除了哈莉·波特,巫师界——   等等。   哈莉·波特…   有些‘聪明’的食死徒开始把‘死咒失效’的原因归结在森月纱背后的小鹌鹑身上了。   娜吉妮拔下脑后的折扇,一头黑发刷的散开。“你居然想杀死一个没有‘死亡’概念的存在?真可笑…阿。我想我记起你的名字了——会操弄点蛇蟒的小崽子,不可一世的像蝼蚁弱小的生物。你叫:汤姆,汤姆·里德尔,对吧?”   伏地魔瞳孔倏然放大。   那种感觉…   那种…   刀刃划过肌肤的…寒冷…空洞…   几十年前的恐惧感横跨了岁月,再次附着到汤姆·里德尔的身体上。   他听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敲击石砖,看着一身黑衣的婀娜女人挑着细长的眉,冷蓝色嘴唇如横挂的弯月。   纵横巫师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王,在他的信徒眼中…   后退了半步。 Chapter213 吉祥的娜吉妮   “你叫汤姆·里德尔,对吧。”   娜吉妮摇着胯,面含微笑的往前一步一步。   “听说很多人都怕你,他们知道你小时候差点被我吓尿裤子的事儿么。”女仆扫视着不安的食死徒们,双手坦然的背在身后,丝毫不在意那些抖动的、指向自己的魔杖。   “你怎么把自己的鼻子弄没了。太喜欢蛇了?斯内普先生,马尔福先生。避免误伤,你们可以过来了。”   这句话让两个人成为了众矢之的。   斯内普面色如常的翻翻手掌,转身,倒退着缓缓脱离食死徒的位置,朝森月纱的方向靠了过去——选择哪边对他来说根本不用考虑。   卢修斯…   卢修斯也不用了。   他现在哪还有退路。   ‘该死…斯内普。你要怎么还我一个管理局局长…’嘀嘀咕咕,不爽归不爽,擅长钻营的男人也清楚在场的两方他谁也得罪不起。既然已经恶了黑魔王阵营,他唯一能投靠的就只有森月纱了。   嗯,还是很不爽。   明明马上就能…   “好了。伏地魔先生。”等两个人靠过来,娜吉妮拍了拍手:“我们继续吧。我的主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伏地魔咬牙切齿的瞪着娜吉妮,苍白的脖子上,淡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失败?   没有那种可能性。   他还有魂器。   就像这两个女人。他杀不死她们,她们同样也杀不死他。   他死亡,也只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   早晚会回来。   “你们永远杀不死我。”这句话不仅对娜吉妮,也是对周围的手下。伏地魔隐晦的威胁着在场的人。“就像之前一样。我掌握了魔法的真谛,”他高高抬起双臂,“我会不停的复活…而她们,这两个混血,永永远远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忠诚的手下们…”   “只要干掉她们,我会奖励其中最出色的三个人——分享我的秘密,一个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密。”   他蛊惑着手下的食死徒。“我们会更紧密的连结在一起,就像之前一样。”   说实话娜吉妮还真挺好奇到底他用什么方法永生的。   这个世界的力量层次不算高,‘永生’听起来更像是个玩笑——她甚至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丑得厉害的男人的确有十足的底气。   他天赋异禀。   可惜命运并没有站在他那边。   不停复活,无法杀死的分魂者…   娜吉妮笑的玩味。   「黑死(法术力催生)」   「大方的旅法师,可怜的地牌,积蓄已久的法术力。你的慷慨令娜吉妮生长出两颗崭新的牙。」   「被黑死蛇牙咬伤者,有几率触发概念层‘即死’。」   “我可不认为你抵达了我主的能级。”女人闲庭信步的向前移动,细瘦的脚踝拧成了一条粗壮的蛇尾。她漆黑的眼球被一条昏黄的竖瞳所劈开,几秒后,迎接食死徒们的是蟒蛇狰狞獠牙的血盆大口。   …………   ……   “波特小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热闹。”   那头蛇小姐在肆无忌惮的撒花儿,这边,老父亲开始训女儿了。斯内普没搭理欲言又止的卢修斯,板着那张和棺材没什么区别的死人脸,忽扇忽扇走到哈莉身旁。   低头。   “如果不是,为什么每次危险都有你参与。”   “…我陪姐姐来的,教授。”   教…授…   教授。   “我已经不是教授了。”斯内普神色淡然,“你应该知道霍格沃茨被毁了。”   哈莉点头。“我听罗恩说过。他和…带来了消息。”   和西里斯·布莱克。   天狼星。   这个名字仿佛一根磨的尖尖的针,狠狠刺了老蝙蝠一下——他几乎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终于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愤怒,痛苦,失望,悲伤。   复杂的情绪如同混了各色颜料的桶子,一股脑打翻在白纸上。   “真好,你算见到了那个自大的混蛋,怎么样,对他有好感是吗?”刻薄的话不要钱一样被他扔了出来:“他从前就是那副德行,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点什么。我看当年魔法部不应该判监禁,而是直接处死这个不安定分子。一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姓氏出来的自大狂,竟然和格兰芬多的蠢货称兄道弟…你确实应该对你的教父报以崇拜之情,想做到完全凭冲动的本能行事而并非脑子,一般人类可不容易。”   这一套无痕法术给哈莉怼懵了。   斯内普教授不仅不喜欢父亲,更不喜欢布莱克。再加上‘和格兰芬多的蠢货’称兄道弟…   “他是父亲的朋友。”   哈莉歪头:“是么,斯内普教授。”   “我不是教授了。”   “所以他们的确是朋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似乎听出小萝莉话里隐含的同情,曾经的魔药学教授出离的愤怒。他压抑着胸腔里翻腾的滚烫,在哈莉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女孩那双玻璃珠一样美丽的绿眼睛。   一字一顿。   “你最好…别这么跟我…说话。波特,小姐。”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斯内普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波特。让我告诉你吧:你父亲,你的教父,还有个臭烘烘的狼人和老鼠。这几个蠢货和我是死敌——他们让我吃亏大亏,我也有很多次差点失手杀了他们。我们有来有回,不分胜负不过…”   不过…   “现在看来,当然是我赢了。”   阴沉沉的男人晃着厚重的长发,鹰钩鼻距离哈莉非常近了。“我赢了…”他轻声说:“是因为我还活着。而你‘英勇’、‘伟大’、‘天生领袖’的父亲,早早死在了地毯上。”   他说完就立刻站了起来,仿佛多跟哈莉呆会身上都会染上什么病菌一样。   “就这样。”他冷淡的想要结束话题。   转身。   他听到了女孩的回复。   “但你也输了,不是吗?”哈莉说。“因为妈妈死了。”   睡去且永不醒来的蝙蝠被厚厚的盔甲层层包裹。   这句话足以劈开它。   他惧怕阳光,是因为阳光总让他想起那个笑起来温暖灿烂的少女。   “啊…”   斯内普望着远处大口吞咽的巨蟒,算是承认了哈莉的话。他下巴动了动——微乎其微的幅度,头也不回。   “我的确输了。”   再也没机会翻盘的那种输。 Chapter214 砸死   酷油酷油的蝠先生丧着死人脸教育哈莉,森月纱靠在娜吉妮身边看热闹。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则孤零零的在墙角欣赏着眼前从为见过的景象,耳边清晰的是咔嚓咔嚓骨骼清脆的断裂声。   一边倒的战斗。   就像小曲奇跟一杯奶茶打架。   巫师们的法术无法击穿娜吉妮的皮肤,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压根不算‘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她挑了几个比较顺眼的女性食死徒吃了个半饱,把其他人杀死后,单独留下了那位没鼻子还嚣张到不行的怪物先生。   期间还碾碎了一根魔杖,让他大呼小叫了好久。   “不!你根本不知道长老魔杖的力量——”   “你就是用祖宗魔杖也伤不到娜吉妮,平脸泡泡怪。”平息风波用了六分钟,森月纱哒哒哒的跑过去,用手心擦掉女仆嘴角的新鲜血液。“我还以为你会吃了他。”   “我也是有着正常审美的,主人。”   “怪不得你喜欢我,果然是我太漂亮了。贪图美色的女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森月纱嘿嘿傻乐,撒开手,来到伏地魔面前——浑身骨骼被挤碎的巫师依然是凡人。他活不了太久,可对死亡毫不畏惧。   毕竟有过一次。   他还有未被毁灭的魂器。   “有恃无恐的脸阿。我记得很早之前有个企图吃掉我寿命的男大姐就跟你一样的德行…”森月纱望着地面上蠕动的一滩烂肉,现在只有胸口以上还完好。   “你们和我一样…你应该很清楚。有魂器在,死亡并不是我们的终结。”   森月纱才不知道他说什么,“我不清楚,我又不会死。”嫌弃的用脚尖踢了踢他断成好几节的腿骨,“不过,为了避免之后麻烦,还是保守治疗吧?”她转身朝哈莉招手。   “来,小鹌鹑,把他给秃秃猫送过去。”   那是芭丝特大人。   “秃秃猫更亲切。我跟你说,很多神明并不希望自己的信徒郑重其事的称呼祂本身。祂们更喜欢被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外号,这样显得关系亲密。”   哈莉:…是这样吗?   森月纱疯狂的点着脑袋:“当然啦,秃秃猫就是那种神明。你不信试试。”   我不信,我也不试。   哈莉又不傻。   “把他给臭猫送过去就行了,万一他真能复活,到时候可…诶?想想,想想,好像…也没啥吧。复活了也不关我的事。”森月纱挠挠头,有点犹豫的问哈莉:“要不就这么放着?没准复活了还能给这个世界的人找点儿乐子呢。”   斯内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无声无息的站在哈莉背后。   “我们的乐子可能和你的乐子不一样,森月纱。”他扫了眼蠕动的上司,冷淡的话语里有若隐若现的恨意:“假如你能确保完完全全的杀死他…那…再好不过…”   不难。   反正哈莉没少给芭丝特上供(投食),送个丑点的灵魂过去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吧。   “残缺不全,姐姐。”哈莉看着伏地魔的脸怔怔出神,在灰色的视野里,那株残破的灵魂正如风中将熄的烛火。“他切割了自己的灵魂…”   而且看上去不止一次。   “魂器。”斯内普吐出一个森月纱陌生但哈莉很熟悉的词:小萝莉在赫拉赠送的书籍里看到过类似的记录——切割灵魂,制造魂器,得以永生。   这种残忍的、每一次分魂都需要以另一条鲜活生命为祭品的法术早就被魔法部禁止传播。   森月纱听了几耳朵大概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别说,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绝对是天才,但跟着学跟着做的人也一定是笨蛋。   “灵魂又不能再生,没鼻子,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被悬戒把手指头夹肿的你依然没有资格说别人。   谁都没你大聪明。   “那是个意外!唉我发现,娜吉妮,你怎么老扯以前的旧账…”森月纱好不容易想在哈莉面前装个厉害的,气球还没胀起来就被戳破了。“…聊天嘛,光子吧唧吧唧说了那么多,我又无聊,手指头钻个洞而已…谁知道能进去却出不来…”   谁知道您那么爱钻洞呢。   森月纱小脸耷拉,一叉腰,“德拉科妮说的对,女仆不能跟自己的主人顶嘴。”   娜吉妮眯起眼:“凭什么主人能顶我嘴。”   哈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好奇怪的对话…   斯内普:孩子跟着你们确实学不了什么好。   “反正切灵魂这种事儿…喂,瘪脸怪,你切了几份?”   又踢了踢伏地魔。   对方冷笑着不言,狭长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森月纱。他压根就不相信这几个人说的话——唯有魂器才能使人永生。森月纱和娜吉妮只是为了避免将秘密暴露在这两个叛徒耳朵里而已。   她们肯定制作了魂器。   “算啦,反正我也没特别想知道。喏,哈莉,交给你了。”森月纱最后看了眼伏地魔,扭头就走。   斯内普没动,在原地陪着哈莉。   卢修斯·马尔福倒追了上来。   “小姐,森月纱小姐——”   男人之前做作的厉害,现如今却满脸讨好。他追着森月纱,把腰弯的能和少女平视的程度,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迈步的频率。   当然啦。此一时彼一时。   眼下尘埃落定,马尔福先生的权力梦被面前这位少女碾了个粉碎,他现在只能转头换个人讨好——反正舔谁都是舔,而且森月纱看起来还比黑魔王好说话呢。   “家女是不是在…”男人故意提到德拉科妮。   “小孔雀?她现在应该回去了,诶?她没跟你说吗?就是,要和我离开的事儿?”森月纱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没告诉你?我记得她走了快两天了吧?”   卢修斯讪笑:“我之前忙…”又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娜吉妮,稍稍拉开了点自己和森月纱的间距:“请问,‘离开’是…您准备带家女去旅行?”   “嗯呐。”   “是她的荣幸,森月纱小姐。我和纳西莎会在马尔福庄园恭候您和——”   森月纱一脸古怪,“你们也得一起走呀,怎么肥事,女鹅不要啦?”   …什、什么意思?   “去另一个世界呀。”森月纱看他发愣,解释道:“作为我侍从的血亲嘛。德拉科妮跟我离开,你们也有选择。还是说,舍不得这个世界?我是无所谓,看你们自己啰。”   卢修斯懵了。   她在说什么…   什么另一个世界?   她到底是谁?说的旅行是字面意义的旅行?跨世界?   马尔福先生的脑袋里有一大堆问题,随着‘离开此世界’的话题展开,奇奇怪怪的问题也像碳酸饮料中的泡泡一样嘟嘟嘟的冒了出来。   哈莉·波特身上发生的一定和她有关。那位可以化身为蛇的女仆为什么能够抵挡死咒?刚刚施展的杀死黑魔王的是什么魔咒?之前遍地的黄沙…还有,这个世界…   神,真存在吗?   遮眼的布条被解下来后,一个个问题便随着渐渐扩大的视野而增多。   贯是渴望权力与力量的马尔福更甚。   渴望,渴望超越巫师的力量。它近在眼前,在眼前这个女孩的手中。   男人知道自己女儿和身旁的人关系不错。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   是不是可以…   可以…   森月纱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有些可以,有些不行。我是无所谓喔,假如真理之门上了锁,那钥匙就在我手里的。看在小孔雀的份上,送给你也不是不行。”   “我只是怕你被钥匙砸死,马尔福先生。” Chapter215 愉快的愿望   卢修斯·马尔福会不会被砸死先放一边。得知了森月纱的态度和‘其他世界真实存在’的信息后,男人就急吼吼的握着权杖施法离开。他有太多事想问,既然从森月纱这儿问不出,就回家去问自己的女儿。   他怎么能放弃巫师界的一切,跟这个女孩去陌生的世界呢?   这不是开玩笑。   “你呢?”卢修斯离开后,就剩下西弗勒斯·斯内普了。   森月纱问他:“我看你在巫师界没什么能呆的地方了。要不要我帮帮你?反正时间还早,我让伊莫顿去把白巫师阵营的家伙都‘处理’掉,就没人会追究你加入瘪脸怪阵营的事了。”   那你差不多得‘处理’掉巫师界一半以上的人口。   “也没多少人吧。”森月纱低头扣着指甲,心不在焉。“看你对哈莉还不错,怎么样,油头先生,需要帮忙不。”   油头…先生?   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哆嗦了一下。   “你可能对‘不错’的…理解和我不同。”西弗勒斯·斯内普慢悠悠的张嘴,“波特小姐只是‘勉强’能跟上我的进度,而我又恰巧…恰巧不想看一个‘智力还算正常’的孩子被…格兰芬多的巨怪们传染‘脑缺损症’…而已。”   他瞥了眼森月纱身后的绿眼小尾巴,咂巴咂巴嘴,“我教她…像教所有人,一样。只是她学会了。”   意思是他可没‘特殊对待’过哈莉。   口是心非么?   哈莉仰头看向斯内普,对方却哼着鼻音,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喔。那行叭。”森月纱也不勉强,反正他能让小哈莉学得高兴就成。“你最好写个手记什么的,把你这些年的经验和心得都留给我的小鹌鹑。你有吗?”   我欠你们的?   斯内普想笑。魔法界几乎没有比他还要博学的魔药大师了,他什么都不缺:“除非你能让死人复活…森月纱。我倒可以考虑倾囊相授…”   让死人复活?   复活不行,但是…   “但让你见到死者还是可能的。”森月纱说:“那种很真实的,可以触摸、对话的‘可能’——油头先生?”   斯内普落后半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她,两条眉毛中间凹下去一条又深又长的褶。   “你…说什么。”   森月纱回脸,朝男人吐了吐舌头。“你明明听到了,西西弗斯。”   “西弗勒斯。”   “好的斯斯。回吧,我也要回家吃饭啦。”   不,等一下。   刚刚你说的…   能让人见到死者的方法…   “我说过吗?”森月纱嘿嘿笑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金色的火花在半空中点燃后走出一扇弧形的门扉。   纱纱下班!   …………   ……   迈尔斯邸。   德拉科妮跟赫敏还没回来,娜吉妮估计她们的进度还早着呢。   今天市场的鱼很新鲜,女仆还买了螃蟹。   客厅里瘫得瘫懒得懒,两个人回来就没怎么动过地方。哈莉跪坐在地毯上,头靠着森月纱的腿。   “你想让我帮那个油头老蝙蝠?”懒洋洋的主人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成想…还真钓出个愿望来?   哈莉还是头一次求她。   森月纱不怎么好奇斯内普想见的人是谁,她惊讶的是这件事本身。   “因为斯内普教授想见的人…”   她大概猜到了。   ——上一辈的纠葛基本算捋的比较清楚,谁是谁非,女孩并不在意。她不恨西弗勒斯·斯内普犯了错,也不怪詹姆·波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甚至她对邓布利多的所作所为都很无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天生淡漠,还是森月纱太过耀眼,以至于影子小姐的眼中只能放下主人。   她从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学了不少,更别提在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事上,他还帮过自己。   哈莉愿意给斯内普一个美好的结尾,一个Happy Endding。   “喔,你认为终日沉迷于梦境,用大把时间躺在床上幻想死去的人…脱离现实,就算Happy Endding啦。”   小萝莉认真的点了点头。   “唔,理由呢。”   “那是他想要的。”哈莉说。“一样东西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价值。”   “沙漠中的水?”   哈莉就是这个意思。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那是他想要的。”   “凭什么他想要的就能实现,切。我还想要很多很多很多小姐姐呢…”   “…姐姐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么。”哈莉垂着眉尾,无奈道:“德拉科妮…粘你粘的…”   啧。   森月纱腾的坐起来,心虚的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小声对哈莉说:“你少在娜吉妮面前提小孔雀,我刚把她哄好…”   “姐姐是自作自受吧。明明当着娜吉妮的面,还非要…”   “不是,”森月纱神色复杂的晃了晃头,“不是,哈莉。你不懂。”   “我的手,脚丫,腿,舌头,嘴唇——这些和大脑不在同一个系统里,你明白吗?”她试图说服哈莉那些都是其他部位干的‘好事’,而自己大脑并没有这么想过。   大脑是颗清纯又青春的大脑。   噢。   哈莉就这么看着她白话。   “我的脑瓜有很多次发出‘滴嘟滴嘟’的警报,真的,你相信我,不赖我的。”   “姐姐的意思是虽然你每晚都让娜吉妮变成一架高频乐器扰的人睡不着觉,但在心理上你还是个…是个…嗯,清纯又青春的姑娘?”   森月纱实诚的点点头:“无误。”   哈莉:……   “你慢慢就习.惯她的不要脸了,哈莉。”娜吉妮端着水淋淋的草莓从厨房出来,放下托盘,白了森月纱一眼。“我看你是闲的,森——等会,你袜子呢?”   翘在膝盖上的脚丫一晃一晃的,今天出门刚穿的新袜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支撑的那只脚上倒还穿着。   少了一只。   “可能去旅游了。”   “它还回来么?”娜吉妮擦擦手,笑容有些危险:“我亲手织的圣诞礼物,如果它因为某些人的马虎被弄丢了…”   “…没丢。”脚趾头比了个‘棒’。   “嗯,在哪儿呢?”   “…娜吉妮,我给你猜个谜语吧。”   “等我揍完你屁股的。” Chapter216 两对父母   袜子肯定是丢了,森月纱也压根不可能记着丢在哪。   被揍了两顿屁股。   第一次是因为丢了的那只,第二次是因为没丢的。   ‘剩下那只也没法穿辣。娜吉妮要不你改改,给自己改个口罩什么的…’   呵呵。   可以闻,但你不能当着哈莉羞辱我。   说回来,巫师界的事儿七七八八,森月纱这边也开始了离去的倒计时。关于菲利帕和詹姆斯,哈莉给罗恩去了信,拜托了他的父亲——等到两个孩子够年龄,无论是否拥有魔力,亚瑟·韦斯莱先生都承诺会关注他们。   霍格沃茨的重建森月纱就不管了。   这边,赫敏率先说动了父母,带着大包小包回来。德拉科妮要晚上不少。一家三口来时,卢修斯·马尔福还一脸不情愿。   ——在他看来,大战后百废待兴的巫师界正是马尔福家族大显身手的时候。   跟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跑去未知的世界,这不太扯了么。   “那你去不去呢?”   啪嗒。   纳西莎·马尔福把首饰盒封好,放进旅行箱里。从回来就一直喋喋不休的丈夫,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的女儿,还有心事重重的…自己。   女人有点埋怨丈夫不合时宜的牢骚。   难道她就乐意去?   还不是因为女儿。   那个,自己生下的,现在已经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女儿的…德拉科妮了。   ——她说要和森月纱离开。不是商量的语气,是直白的通知。   在房间,母女俩夜谈时这只小孔雀偷偷说的。   ‘我会和森月纱离开,妈妈。’   她连「怎么去另一个世界」都说不清。那个被邓布利多忌惮的女孩就那么有魅力?   ‘先不提「另一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蔻蔻。你的意思是,假如我和你父亲不愿意…’在摇曳的烛火中,纳西莎有点伤心的问女儿:‘假如我们不愿意,你也会跟她离开是吗?抛弃你的父母?’   德拉科妮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回答的价值。   那不是…   肯定的么。   她们怎么能和森月纱比?   妈妈今天,真奇怪。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蔻蔻?!’纳西莎出离的惊恐,两只手抓住女儿的肩膀,使劲晃了起来,‘你疯了吗?!她到底是谁,来自哪儿,对你有什么企图——她说的另一个世界存不存在…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决定跟着她走?’   对森月纱尊重的前提是她不能拐走自己的女儿。   ‘她是不是给你下咒了?!’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少女苍白的脸上留下阴影。她抬起下巴,浅灰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母亲惊慌失措的脸——她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在金币和麻瓜性命的选择题里,马尔福家的三位都会选择金币。   在权力和正义中,同样,选择权力。   自己活,或他人活…当然是自己活。   这些选择太简单了。   比如:森月纱,还是父母。   这不和上面的三个选择差不多么?   妈妈到底因为什么发怒?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抛弃你的父亲和母亲,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不,我现在都觉得你神志不清了。蔻蔻,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纳西莎不是没有阻止。   但…   她的女儿好像真疯了。   ‘血统至上,妈妈。这是你教导我的。’德拉科妮眼瞳里浮现了某种极为崇高的神采,‘森月纱就是最「上」的,妈妈。没有谁能比她更高贵了…’少女握住母亲的手捧在心口,情真意切:‘说服父亲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家人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永永远远。   ‘这样不好吗?’   散开的铂金色长发从肩膀披到后背。烛光中优雅美丽的少女,她痴迷而狂热的表情让纳西莎有些害怕。   ‘我们一起,一起走,妈妈。相信我…’德拉科妮露出灿烂的笑容,两排整齐的牙齿却显得尖锐而锋利。‘…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她砰砰跳动的心脏,她曼妙的身姿慵懒的弧度,她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唇…她的,一切。我爱上她了,妈妈。’   纳西莎觉得自己嘴唇有点发干,喉咙又沙又涩。她那只被女儿握住的手动了动,怎么也挣不开。   ‘妈妈?’   德拉科妮歪了歪头,疑惑道:‘为什么要考虑呢?’   为什么。   妈妈为什么没被吸引…她不专心,妈妈不专心。   ‘蔻蔻…’纳西莎的表情有说不出的复杂感,好像很多种情绪混在了一起。女人近距离的‘凝望’女儿,仿佛她在很远的地方。‘蔻蔻…’   ‘妈妈?’   ‘…我和你父亲需要你。你是我们的女儿。’   ‘那就一起走,森月纱同意了。’   纳西莎看着德拉科妮,缓缓摇头。   狂热的少女有些失望。‘这样的话…我就只能自己离开。可惜…这是个多难得的机会…’   服饰华丽的少女从床边站了起来,径直朝墙的方向走去。   她穿墙而过,消失在房间里。   …………   ……   这就是纳西莎为什么说服丈夫的原因。   她留不下女儿,只能随她一起离开。她不能失去她的蔻蔻,而卢修斯…也不能失去纳西莎。   ——女儿被‘邪教’蛊惑的怒火在女人的胸口不停累积,直到她们抵达目的地,看到了另一家人。   更愤怒的一对儿麻瓜父母。   娜吉妮一起接待了她们,但解释可不由她来。   是一个妖娆高挑的深肤女性。   她把两对父母引到花园里,让娜吉妮倒好茶,端上甜点,等了半晌才开口。“你们可以叫我安苏娜。两位…先生和女士。”   四个人看着她不说话。   “我的主人是一位旅法师。简单来说:一种能够在多元宇宙中穿梭的生物。”安苏娜语气很温和,她能理解她们的愤怒与恐惧。“你们的女儿——赫敏·格兰杰和德拉科妮·马尔福是被我主选择的侍从。”   仆人。但安苏娜不会这么说。   纳西莎看了看还不准备开口的另两位父母,皱着眉插话:“我能不能理解…我女儿的地位等同于家养小精灵之于巫师?”   脆弱、充满奴性的,以年老后头颅被主人砍下挂在墙上为荣的低贱生物。   死在靴底都得不到关注的怪物。   安苏娜低头笑了笑:“…死?纳西莎女士,从成为我主侍从那刻开始,你的女儿就失去了‘死亡’。除了森月纱,任何东西都无法夺走她们的存在。”   她说:“岁月也不行。” Chapter217 聊挺好   娜吉妮不擅长谈判,这事儿还得安苏娜来。   她先是告诉赫敏的父亲不必太过担心,她们的女儿不会因为战斗而真正死亡。反之,她已经成了能够不断复活的、一种独属于森月纱的特殊的‘牌’;然后,她又对卢修斯·马尔福说了下森月纱现在所持有的财富。   这算安抚住了两位男士。   母亲们这边就麻烦一些。   比如,纳西莎就问了个安苏娜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的女儿为什么会那么痴迷森月纱」——言语中的重点在于‘痴迷’。   那是种不正常的迷恋。喝下迷情剂的人都不会狂热到这个份儿上。   这个问题安苏娜也没法解释。   人为什么会喜欢夕阳,喜欢初生的红日;喜欢跳舞,喜欢歌唱;为什么喜欢蓝色,喜欢绿色,喜欢粉色、紫色、红色、黑色;喜欢未污染的自然,喜欢钢筋水泥的都市;喜欢——森月纱囊括了生物对‘美’的认知,操纵着它们的‘爱’…这样的说法,她怎么跟纳西莎解释。   接着,赫敏母亲的问题更让人头疼。   「我女儿说她爱森月纱。请问,她们会结婚吗?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的女儿?」   安苏娜:……   她头一次生出了魔女大人是不是太渣了的想法。   按娜吉妮的计划,其实造一场‘意外’就行了,省得麻烦。而安苏娜却不想让秉持着‘除了主人谁死都行’想法的女仆做出如此草率的行为。   森月纱的思维影响着侍从,侍从的行为也反过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森月纱。   她们是一体的。   完愿树一役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的做法得到了赫拉和阿莉埃蒂的支持。   “…基本上就是这些。两位女士。关于森月纱,有些问题你们可以自己亲眼去看。”说得差不多,安苏娜准备起身离开。   桌上的两对儿父母也算是认识了。   “你好。我的女儿是德拉科妮,德拉科妮·马尔福。”   “赫敏·格兰杰。”   “她们都挺‘痴迷’那个森月纱是吧。”   “的确。不过同时我的女儿也痴迷书籍,她的成绩——说起来,您女儿的成绩怎么样?在霍格沃茨。赫敏说她这个学期的小测验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错愕在纳西莎脸上闪过,她只愣了半秒不到,“我的蔻蔻倒不怎么关注成绩。唉…她父亲是…是校董。那些老师都快要把她惯坏了。”   校董?   这回轮到赫敏母亲惊讶了。   “您的丈夫是校董?这可…这可真…是…那,您女儿的成绩必定很不错吧?如此优越的条件,优秀的父母——孩子绝对和您一样聪慧。我不记得小赫米成绩单上的名字了,德拉科妮…是第二名吗?”   纳西莎保持着脸上精致的笑容,不着痕迹的错开话题:   “我也记不清了,女士。不过,我们这就要去另一个世界,成绩单的作用看起来不大。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打探:“您都带了什么走?马尔福家的财富太多了,光收拾、用缩小咒可就花了不少时间——我猜测,多一些黄金,对森月纱总有帮助吧。”   “她可能更需要有个条理清晰的帮手。”   “同时也得生活啊。您女儿需不需要买些衣服?到了新的世界,我让蔻蔻陪赫敏去逛吧。您女儿那么漂亮,得买点上档次的、有水平、制作精良的衣物…”   “您太客气了…正好有小赫米陪着,有她在,我们保准都放心。她那些小姐妹的父母就喜欢让她陪孩子出去——这个年龄的,大多又笨又虚荣,看见什么都想要。有赫米跟着德拉科妮,您绝对可以放心。”   “是啊呵呵呵…”   “呵呵…”   两位人母看着彼此,笑容亲切。   迷糊父亲们心里想的话一模一样:聊挺好?   …………   ……   离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森月纱同迈尔斯一家做了告别,玩命亲了一顿菲利帕,之后,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的开始‘扫街’。   为期三天。   从麻瓜界,从脚下的国家开始。   玩的吃的,特殊或常见的。飞机和维度之门交替使用。两天后,由卢修斯领着进入魔法界…扫荡继续。   玩的吃的玩的吃的玩的吃的…   “我终于知道阿莉埃蒂为什么说要我多为姐姐寻找黄金了…”这是哈莉发自内心的话。三天内,她是眼睁睁看着如流水般的金币被娜吉妮一把把的扔出去——换回来各式各样啥用也没有的东西。   娜吉妮说跟森月纱呆久了都这样,你早晚也得被培养出‘小爱好’。   哈莉表示自己绝对不会那么浪费。   “上一个这么说的已经变成电子游戏受害者了。赫拉没给你讲过阿莉埃蒂在认识森月纱之前的德行吧。”娜吉妮举着一根自己动来动去的火龙形态的冰淇淋,一手牵着哈莉。“小糖块儿她都要分两三个星期吃完。”   再看现在。   充的钱都快能买下游戏公司了。   “…阿莉埃蒂…小姐,以前很拮据?”   娜吉妮抿了一口火龙脑袋,嘴唇沾了圈红红的酱:“是穷困潦倒。她们这群借物妖精只能靠着人类平日里漏出来的一丁点残渣度日…”   “为了一颗苹果死掉都大有人在。”   哈莉有点不相信。   “阿莉埃蒂就是这样,更别提昆娜了。我奉劝你没事的时候离她们远点,我不想家里再出现三个网瘾少女。”娜吉妮松开手,让小萝莉去柜台前选材料。   熬魔药用的。   “你也别嘴硬,我不觉得这东西会比游戏便宜。”女仆指指头顶——古怪的动物器官被风干后悬在头顶。这个世界的药材到了其他世界不一定行得通,但这钱还是得花。   等回了源世界,又是一大笔。   随着哈莉一次次的试验和研究,魔药品质的上升,改进与创新——所需要的材料也必然越来越珍贵。   ——实际上,不管一个公司多有钱,财物岗的心态都是相同的。   “赫敏和德拉科妮没什么‘小爱好’吧?”娜吉妮随口问了一句,看着因选择踌躇不定的哈莉,索性拨开她,过去跟店主打商量,“把所有存货都卖给我。除了你的店,所有材料我都要了。”   ??   所有???   哈莉:……   娜吉妮低头看她:“感觉怎么样?”   哈莉:“就…很棒?”   女仆摊手:“你看,我也有小爱好。”   没一个省心的。 Chapter218 番外:完美的初梦   晴空绿野,风袭过草原。   “它叫血根草,别称国王根。佩戴能吸引爱情。”男人穿着颇有格调,深灰色合身的西装,本该放手绢的上衣口袋里装着几根散开的植物。   大概就是他口中的血根草了。   他轻轻捏着少女的手指,捏的不实,似乎怕自己常年和荆棘打交道的指腹划伤她。   两个人去往一颗参天的树下。   “我还有圆叶风铃草。”   “圆叶?”少女的声音有些模糊。   他点点头,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笑容。“俗名就是风铃,苏格兰蓝钟花。传说能将一朵风铃草花由内而外翻转,没有造成任何撕裂或损伤,你最终会拥有所爱之人。”   “听起来你试过,”红发少女歪了歪头,“成功了吗?”   男人没回答,拉着往原野中略微倾斜的草坪上去。阵风将他的黑发吹的向右,和少女的红发纠缠在一起。   他们闻到了无边无际的自由。   近处是浅绿,远处是墨绿。更远处,已经模糊不清的、和湛蓝色天空接壤的地方逐渐深下去,变成了灰蓝色水彩晕开的色圈。   呼啦呼啦的声音是草叶摇摆碰撞发出来的,也是两个人的目的地,那颗高耸伸展的树发出来的。   “除此之外…你知道蛇蝇伞吗?”   男人像孩子一样炫耀。“也称死亡天使,一种蘑菇。很多古典时代的神秘宗教在举行秘仪时会用到它。”   少女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安静的听着。   “…把它放在祭坛或卧室里…卧室的的话就得小心,最好是不容被不理智的生物接触到的地方——比如你的孩子或宠物,再或者…某所学院的学生。”   少女问:“这也是增进爱情的秘药?”   “不。实际上,它负责的是下一个步骤:增进生育能力。”男人在‘生育’上一带而过,没想到胳膊还是挨了两下。“我还没说完。使用它是相当不明智的,毒蝇伞的毒性很大,除非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的夫妻。”   少女垂着头,脸上浮着类似发色的红晕,说话的声音像流尽了水的龙头,滴答滴答越来越小:“…乱七八糟的知识。”   “你说的没错。”   这话…   出乎意料。   男人对于那些花花草草中艺术的痴迷不亚于老饕之于美食,同理,他认为那些嗤笑他、嗤笑植物无用的人都是智力不如林精的蠢货。   少见的,他没反驳呢。   “很惊讶?”   少女如实点了点下巴,重复着,“很惊讶。”   男人摇头,不想解释。   “沉香叶好闻吗?”   “你送我的那袋?说不上来…我不懂。”   “还有你不懂的,总算轮到我惊讶了。”男人开完笑的刺了她一下,仰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树。“古时候,埃及人用它吸引好运,而在某个复兴时期,它通常被用作熏香——具有高灵性的震动植株,带在身上会…”   少女笑嘻嘻的接话:“…会带来爱情!”   “加一百分。”   “你才不会呢。”   如墨的眼球里翻涌着爱意。他看着憨笑的少女,抬起颤巍巍的手,停在她的头顶。   下不定决心。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垫着脚尖,用头顶了顶手掌。“现在你又变得像你了,笨蛋。”   柔软的红发,熟悉的触感,耀眼的笑容。   少女忽地矮身躲过手掌,向前小跑几步后,转过身,张开手臂。   “我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她眯着眼睛,俏皮的转了几圈。裙角扇出一个锥形。“大自然爱我!”   谁能不爱你呢。   “喂,你一定在心里骂我。”不等回答,思维跳跃的少女叉起腰,俏生生的嘲笑呆头呆脑的男人:“你好像一株蔫头耷脑的翠菊。”   “携带盛开的翠菊会…”   “赢得爱情!”   “第二个一百分。”男人走上前,拉住她不安分的手,“传说古代法师将它们种植在庄园中,以守护自己的爱情。”   “为什么非要是‘古代’法师?”少女不解。   “因为这种巧妙的手法就丢在那儿,没有被留传到‘现代’,”黑发男人瞥了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据传说,我热爱的那门技巧来自梅林。”   “哦,又是陈词滥调了。我们只要有弄不懂的东西都会归结为恩赐。真无聊。”   “是啊…”男人赞同,不用说,这个行为依然让身旁的姑娘惊讶。   “我以为…”   “以为我相信这个论调?”男人斜着眼,不屑的意味很明显。这才像他。“我研究过很多,也翻阅过不少。你知道吗,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个有意思的。”   少女眨巴着眼好奇。   “大多数成品都不是我们能享用的。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类的身体孱弱不堪。这情况只能有两种假设:要么是古代的人类极其强大,要么…”   少女转了转眼珠,“要么就是这门技法压根不是被人创造的。”   没错。只要真正试验一下就明白。   “你准备发表这项研究结果吗?”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叠在男人的手背上,有些激动:“这可是个惊天的——”说到这,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看来鲁莽小姐也能想明白。”   少女冲他皱皱鼻子,鞋尖踢飞了草屑。   “真让人失落…”她低头想了想,又问:“你准备花很长时间在这上面?研究古代的…”她不知道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担忧。   她喜欢今天的男人,不喜欢以前的。   不喜欢孤僻、在阴森潮湿的房间里对着咕嘟咕嘟冒泡的东西发呆的男人。   她喜欢能牵着自己,在旷野上奔跑的…少年。   “你准备…”   男人没说话,拉着少女走到树荫下。他们到了。   两个人找了块蓬松舒适的地方,离树干不远。   躺了下来。   头顶的阳光透过叶片细碎的撒进来,仿佛金线在绿纸上戳了些小孔,打在脸上暖洋洋的。   一时间,连周围的风都静下来了。   时钟停摆,世界沉睡。   “真舒服…”   “我不打算研究。”男人忽然开口,枕着手臂,另一只依然握着少女的手。“我不打算。那些东西太花时间了。”   “可是,你以前…”   他洒脱的笑了,“我把那些收集起来的‘珍宝’交给了另一个人。也许,在她漫长的生命中,总能找到答案…”   少女没问那个‘她’是谁,只是略有担忧的侧头看着男人。   他今天不怎么对劲。   “这样不好么。伊万斯。”男人动了动,向女孩那边挪了身体,“不好吗?”   少女抿着薄唇不语。   “月桂叶。”他忽然说,“古希腊女祭司会咀嚼桂月叶以让自己进入预言状态,还会吸入其燃烧的烟雾。”   “我猜最后又是赢得爱情吧?”女孩狡黠的问。   不料,男人却摇了摇头。“并不。”他盯着她的脸,“燃烧,升腾。它会给人带来一场美梦…”   “哦,那爱情呢,我还以为你找了一系列‘爱情植物’呢,西弗勒斯。”   “以后不用了。”   “嗯?”   “我已经找到了,莉莉。” Chapter219 番外:Ruvik   ——铃铃铃——   ……铃铃……   铃…   “迈尔斯宅,哪位?”   熟悉的脸没有被时间掠走太多余晖。迈尔斯他还是当初的模样,白的光一打就半透的头发,满脸褶子,一双算得上精明的眼珠。   就是腰不怎么直得起来。   他退休了,所以才有功夫接起家里的电话。   “我知道。”   听筒里的声音很硬,他沉声说了什么后,老人依然拒绝。   “我说过,我已经退休了。”   听筒里的声音打断他,又讲了一连串。   迈尔斯很失望。他挪开电话,慢慢转身朝周围看了一圈,小心谨慎的缩着脖子,声音也轻到连喘息声都成了噪音。“别再找我了。”但不妨碍咬牙切齿,“你们是非法组织,那些统治世界的春秋大梦用不上我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家伙吧。”   这一回,对面的话能听清了。   “迈尔斯先生,我想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力量。”   冷酷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仿佛就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在电话那头人的心里,这个博学又才华横溢的老人为他们公司办事绝对算得上荣幸…   他有点不知好歹。   这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了。   “我不想用你的女婿或孩子性命来做威胁。可迈尔斯先生,这一次的邀请至关重要。所以…”   迈尔斯把圆桌砸的砰砰响。   “…你们想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不,不只是想,迈尔斯先生。   原型机需要一个将‘梦境’研究透彻的学者。在世界范围内…   “所以我们把你的孩子请到了总部做客,你的孙女很漂亮。”在电话对面,一身白袍的男人说着,脑袋转向玻璃:巨大的黄铜机器周围散布着一圈类似浴缸的‘床位’,他们刚刚‘请’来的女孩就在其中。   菲利帕。   “非常遗憾,我们的研究出了点小问题,迈尔斯先生。”他报出个地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也是帮助你自己。来看看你的孙女吧,她已经陷入梦境无法自拔了。用你的研究,来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带走你的孙女,或者…”   让她为我们的计划陪葬。   咔哒。   嘟嘟嘟…   苍老的眼中写满了痛苦。   他们,这些人到底从哪来…   莫比乌斯…   老人还记着电话里的地址。他潦草的披上外套,匆匆出了门。   “斋藤先生吗?对,我需要您的帮助。”   …………   ……   梦境是无序且扭曲的。   一切人类大脑中的潜意识都在这个虚幻的维度里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展现出其最原始的状态。   它对少梦的人来说是可贵的幻影,是脱离凡世的梦幻世界,是难得一见的神秘领域。   但,在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梦境也是危险的。   “因为人类总能把好事变成坏事。”   百层高楼天台,宽大的兜帽和风衣。楼顶没有风,头顶也没有阳光。整座世界仿佛只有这一栋突兀的高楼。   男人背坐在天台的边缘,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望着远处一片拧动模糊的虚无。   “他们毫不在意未知的有趣性,只盼着了解后将它做成手里的武器以换取权柄和财富。”男人说话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大火撩过一样。“而恩将仇报,也是人性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他不是在自言自语,可身后的人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男人以左手为轴,把身子转了过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姑娘。   金发的,年龄不大的女孩。   她也正不眨眼的看着自己。   “嗯。”她意味不明的点了下头。   “你该害怕的。”兜帽下的脸看不清楚。“你叫什么?”   “菲利帕…”   “Ruvik,我的名字。”鲁维克说。   “你也是被捉来的吗?”   面对女孩天真的问题,男人讥笑起来:“捉?这个原型机最初始的创造者就是我。”他动了动脑袋,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我的研究!我的计划!我的,我的!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是顺利的——!!”   随着男人情绪的起伏,整个世界也跟着沸腾了。   天口中大片大片的裂纹在一瞬间扩散蔓延,一颗颗燃烧着的、巨大的陨石从此坠落。   在千百米下的大地上砸出恐怖的坑洞。   连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   鲁维克慢悠悠站起来,双手抬高,身后末日般的景象与他傲慢的身姿极其相称。“他们窃取了我的成果,杀死了我的肉体。现在,竟然还敢进来找死…”   女孩还是眨着眼不说话。在她越来越难耐灼热的温度时,两个人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猫叫。   很小很轻的猫叫声。   ‘喵。’   转瞬消逝的呜咽抹平了天幕上扩散的裂痕,头顶的陨石消失不见,温度趋于正常。   女孩的额头上亮起了一颗金色的符文。   “你看,这就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原因。”男人一脸狂热的盯着那颗闪耀的金色,“不是莫比乌斯的人…在被我控制的世界里,竟然还有能够反抗我意志的存在…”   菲利帕蹭了蹭脚尖,有些不耐:“世界很大的,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可以把我放出去吗?已经放学很久,爷爷找不到会着急…”   鲁维克咚咚咚的走过来,到菲利帕面前蹲下。这时候,女孩才看清对方的脸。   ——他真的被火烧过,就像嘶哑的嗓音一样。   大片灼烧后难看的疤痕留在了他的皮肤上,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你在害怕?”   “唉…”女孩却极为老成的叹了口气。“幸亏姐姐已经离开了,否则…”否则样貌丑陋的男人下场绝不会怎么好。虽然菲利帕从他的话里的确听出了什么——同样的受害者。但…   烧伤后的他实在是太丑了。   好在自己没有颜歧视。   “我要走了,鲁维克先生。”菲利帕看着他扭曲的脸:“我不喜欢那些捉我的人,所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要我出去为你找个律师吗?我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姐姐…”   鲁维克侧了侧脸,影子褪去,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   “我感受到我未来的新身体正在这个世界活动呢…”   菲利帕听不懂。   “出去后,我会找你的,菲利帕。”鲁维克按着膝盖站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世界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姐姐…”   “绝对有机会…”   两人脚下的高楼早已消失。他们正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而梦境之外…   更是乱如打折时间火热的超级市场。   一个个研究员围在机器和监控仪旁,两排电脑上正显示着各种详细的数值。   除了沉睡的菲利帕被接入机器外,她左侧的两个位置也有人。   研究室里时不时传着低声的讨论。   “还要多久?”   说话的人正是和迈尔斯通过电的。   “…抱歉。”   “你知不知道组织为这个STEM花了多少钱?!”他对那位似乎是领头的研究员发怒:“时间不多,太多势力盯着我们…两天!两天后我要得到结果!!”   “可是…”   “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等那个老教授来了,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希尔德先生,你别忘了当初是谁赞助了你的研究。”   “我、我明白!我没有背叛组织——”   “愚蠢比背叛还要可怕。”男人声音越来越阴沉,“你们最好想办法尽快将莱斯利带出来…”   “那马塞洛医生——”   “愚蠢比背叛还要可怕。希尔德,还需要我再重复么。”   明白了。抛弃马塞洛。   “莱斯利是唯一的…”   “还不能确定。”研究员蹙眉:“先生,据检测显示,这个名叫菲利帕的未成年女性好像也拥有着近似莱斯利的脑电波…”   “近似?”领头人对这种含糊的词不满意。   “是的,近似。”研究员也不太敢相信,他们随随便便‘请’来的姑娘居然能够在鲁维克掌控的空间里生存下来。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派进去不少人。   下场都是死。   “…等那个迈尔斯来了再说。我需要准确的数据。”   “明白了。”   研究室里忙碌依旧。谁也没注意,在观测窗后的角落中,一个指甲大小的黑点如漩涡般悄无声息的扩散…扩散…紧接着,从中迈出了几只脚。   披着黑发的黑袍男人一脸不爽的踏上明晃晃的无尘地面。他甩了甩头发,拔出魔杖,随手击到了一个正要尖叫的女性研究员。   墨绿色的能量一闪而逝。   “又是麻瓜…”来人咂咂嘴:“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事儿正正好适合你们格兰芬多…”   和他一起降临的男人腼腆的笑了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   “斯内普教授,我们格兰…”   “是啊是啊,大剑圣。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你都快要给森月纱立人像了吧隆巴顿。放弃魔杖,挥舞野蛮人的武器,森月纱倒还挺知人善任。她是不是早看明白以你的脑子压根不适合施法?”   纳威·隆巴顿摇摇头,没敢反口。他现在是助教,离西弗勒斯·斯内普还远着呢。   更何况…   跟这只毒舌老蝙蝠硬顶没什么好处。   警铃大作的研究室,持剑的年轻男人向前一步。手里的剑锋划出斜月般的弧度,光弧闪过,枪械断成两节。   “我是纳威·隆巴顿。”   “你们劫持了霍格沃茨的学生。”   “现在,放人。否则——”   砰!   一颗子弹击中了纳威体表的银色能量盔甲,炸开的火药激起一阵涟漪。   “昏昏倒地!”   反击而来的是一根笔直的赤红色能量。警卫保持着举枪的动作,无声无息的跪倒在地上…   “米勒娃的脑子也不怎么聪明…”斯内普挥舞魔杖,几个呼吸就放倒了所有有威胁的人。“我没功夫等你耍威风,隆巴顿。”   通过透明玻璃,斯内普能看到菲利帕的位置——那个沉睡的姑娘。   天生觉醒庞大魔力的少女。   看着她,有种看森月纱的感觉…   不过,那个讨人嫌的捣蛋精已经走了很久了。   久到…很多人提起来…   还一阵怀念。   霍格沃茨历史上最有意思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你此刻在哪个世界呢。 Chapter220 番外:救世主疗法   “怎么样?”   沿海的别墅里,风与海浪声在窗外呼啸。   房间里却针落可闻。   “怎么样?”   “我们是专业的,女士,你得相信我们。”   柯布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在他面前,并排躺着几个沉睡的人。   “不,我倒不是不相信…”说话的女人衣着华丽,仿佛把能买到的宝石都挂在身上了。极简的内饰,房间里就她最耀眼。她说话喜欢时不时晃肩膀,厚耳垂上悬着的金耳环也跟着左摇右晃。   ——精致的妆容也抵挡不了时间,她看上去有年纪了。   “毕竟是斋藤先生介绍…”她歉意的看了眼柯布,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几秒钟,接着又挪会了自己儿子身上——没错,她的儿子,这次柯布的‘任务目标’。   他现在不缺钱,也不会为了钱而违法。   这一次,是斋藤先生的朋友:自己面前女人的委托。   他的儿子。   植入,治疗。   “我只是担心…”   柯布明白。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我们需要为您的儿子树立一个目标:一个锚点。”柯布说,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了几下:“从这个点发散,在梦里的一切虽然会遗忘,但那些他自己下了决定的经历会残留在潜意识中,潜移默化的影响、改变他的人生。”   “这也是我担心的…”   在这一次‘治疗’前,女人就详细了解了柯布团队为自己儿子量身定制的计划。有合作伙伴斋藤的推荐,她倒是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的水平,女人只是怕…过犹不及。   本是为了畏缩自卑的儿子树立信心,现在,她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培养出一个自大狂来。   “重病重药,洛伦斯女士。”柯布解释:“他不会记得梦中发生的事。”   这一次行动他没参与,取代他位置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酢乙女爱。   “她可比我要杰出的多。相信我,您的儿子会好起来的。”   女人深深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   他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自己也不清楚。   无休止的日夜,无聊的生活,腐烂的身体,僵硬的大脑——他是活在现代的吸血鬼,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寄居者。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什么时候停下来,他也不在乎。   男人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屏幕上花花绿绿的颜色将他年轻的脸照亮。屋子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照明设施——两盏灯,他很久不用了。   手旁是一杯泡的发软的没有气的可乐,三块发霉的披萨,一堆横七竖八的烟头和盛它们的铁质烟灰缸。   键盘熏的发黄。   男人正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字符发愣。   半晌后,他推开椅子,拽了拽皱巴巴的衬衫,拉开窗帘眯着眼朝外望了望。   已经是早上了。   抓起西服外套,把钥匙塞进兜里,出门。   这个世界很古怪,时常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他一样,阳光洒在皮肤上时只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冷。   每个人都遵循着既定的路线做出行动,就好像…   就好像一场大型真人秀。   只不过每个人都是主角。   不重要…   自己太渺小了。   他和同样急匆匆的上班族一样赶路,一头扎进人潮中,耳朵仿佛接收器一样收拢着周围的信息。   花店…   那家花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他记得,上周这儿还是个报亭?   ‘这个世界就不公平,是吧?’   卖花的店主是个漂亮的亚洲姑娘,很年轻。她正在一簇簇玫瑰里挑挑拣拣,顺便听自己今天头一个顾客发牢骚,随口应付几句。   ‘不公平的世界,花永远比草更受欢迎。’   买花的是个中年男人,肚子很大,下巴上的肉也不少。他时不时挑开袖子,露出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手表,眯着狭长的眼睛,视线在店主的腰和臀部扫来扫去。   ‘嗯。’年轻的女店主不爱搭理他,手里忙着摆弄花束。   ‘…即使一株不起眼的花,盛开了就有人欣赏——但谁会在意被踩在脚下的草呢。’大腹便便的男人往前挪了挪,靠近店主:‘人们总是看得到玫瑰的鲜艳,却忘了草的顽强坚韧。’   他的腔调抑扬顿挫,看人的眼神却不怎么光明正大。   有点腻味人。   ‘我就不一样,我喜欢野草。’他又向前靠,越来越近,声音压低后,朝着女店主的耳朵:‘…我能看见另一种美。小姐,你不觉得自己…’   谈话偏向暧昧。   ‘…我就喜欢那些顽强的小生命。’   女店主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男人有点不满。‘你开这家店花了多少钱?’   没搭理他。   ‘在这个城市生活很艰难吧。’   还是没搭理他。   ‘野草啊…总得有人欣赏,在温室里总好过冬天野外风吹雨打…说起来,最近有部电影正热…’   女人终于转过身来了。   不出所料,和她身段一样,样貌也是一等一的。   她脸上没有都市里起早贪黑操劳者的风霜,反而带着些…傲慢?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喜欢野草。’   终于回话了。   男人晃了晃手腕,让那条金表待的位置更显眼。‘其他人不同是一种痛苦,小姐,就像你在这条商业街上开了家花店——格格不入,你能明白吗?’他挤着脸上的肥肉,做了个‘悲伤’的表情。   ‘我太敏感了,时常会注意到生活中大多人所不关注的东西——太敏感的人都是痛苦的。’   ‘说说野草。’   ‘野草…野草…它顽强…顽强…嗯,还有…坚韧…嗯…哪儿哪儿都是…’   女店主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胖男人,一再的追问让对方词穷。她看着了他一会,倏然露出笑容,把包好的花束递给他。   ‘您的玫瑰。喜欢野草的先生。’   ‘……哦哦…好…谢谢。’   街边发生的小故事让正在路过的男人有些想笑。为了听完整段有趣的故事,他停了会脚,正巧和刚做完这笔生意的女店主对上了眼。   一股奇怪的亲切感驱使着他走了过去。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女店主不再是刚刚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表情变得生动,“也许吧。”她说,“我的确等你很久了。”   男人惊诧。   “等我…?”   他面前的女人主动靠了过来,拨开两侧探头谈脑的花苞。   她对他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正在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我,我们,所有人。等你很久了…”   “尼奥。”   “伟大的救世主。” 幕间 偏移的回归与任务空间 Chapter1 莫名偏移的回归   空间拉扯感不同往常。   漫长、乱序的旋转,漆黑无光的、如复眼的密集孔洞,万籁俱寂的漆黑之海。   被软和的法术力裹住后,森月纱坚持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过了多久…   她不知道。   仿佛一只随波逐流的海龟,洋流去的方向,就是她的目的地。酣眠的黑甜过后,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唤醒了她。   坚硬的,冰冷如铁的地板被靴子踏来踏去,咚咚响。   ‘天花板’上的光线充足,但发光的地方很简陋。   随着苏醒,交谈声越来越清晰。   那个男人好像在对…   她讲话?   “你是最后一个醒的。”   …………   ……   森月纱想错了。   脚下不是地板,头顶也没有天花板。   她在一架发动了的飞机上。   没有窗,没有发动机的嗡鸣,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时不时微弱的失重坠落感——所有人。除了刚开始对她说话的男人,机舱里还有四五个或哭或兴奋的人。   森月纱找个了能靠的地方,盘起腿,托着腮打量他们。   率先开口的——也就是跟她说话的男人似乎是这架飞机的主人。方鼻大眼,棕色的长发凌乱披散在肩膀上,手臂、大腿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一脸凶相。   他等所有人清醒过来才开口。   “我只说一次。你们所有的答案都在我下面要说的话里,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注意听。”男人拍了拍腿上黑亮的枪械,依次注视着每一个人。   或低头或怒视他的。   “长你们耳朵里的类似耳机一样的东西,那是主神空间的信标。直到死亡前,它不会丢失——里面加载所有有关空间的一切信息。”他停顿了几秒,见没有人发问,又继续说道:“默念空间的名字,列表就会出现在视线聚焦的地方。”   “至于主神空间:你们可以把它看成一场游戏,一个能够让生命进化的机会,一个…盛大的斗兽场。”凶悍的脸笑起来更加狰狞,所有肌肉都横着往两边扯。“完成每一次任务,你们都能得到一些‘货币’——在空间里,货币能兑换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黄金,珠宝,男人,女人,超能力,枪械,甚至…你想做一天世界之王都没问题。   他腰一弹,后背离开机舱壁,军靴踏着钢板走了过来。   “现实世界,有钱人做不到长生不老——可在主神空间,只要你有充足的奖励点…你可以活的比耶稣还长。”   略带蛊惑的话让所有人睁大了眼。   忽然,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规规矩矩的举起手:他和森月纱一样,也是盘腿坐在地上。   “请问…”   男人笑容更盛。“我喜欢会提问的聪明人。小子,希望你不会跟我说什么‘绑架是犯罪’之类的话。”   颇年轻的男孩似乎是个学生。他不敢直视男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略微偏了偏视线,“类似的设定…在小说里见过,先…先生?”   “德威斯。”   “德威斯先生。我想问的是…您有没有看过类似的——”   德威斯左右晃了晃头,脖子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我不是第一次遇上成团降临的新手了——这种问题回答了太多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子。我可以告诉你:没错。这里和你看过的大多小说中的设定相差无几…”   相差无几,也就是说,还有小小的偏差?   德威斯赞赏的点点头:“只有一点。”他眯起眼睛,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你们最好不要在任何——我是说任,何,时,刻——对祂不敬。”   “最好想也别想,新手们。”   祂?   谁?   他在说什么…?   “创造空间的神。挂在十字架上死了又活的男人不会从床底下爬出来用钉子砸碎你的脑门,但祂…”说到这儿,德威斯脸色变了变:“…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每人一个问题。现在开始。”他指着刚才提问的年轻男孩:“你的问题已经回答过了。”   “还谁有问题。”   除了森月纱,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那个,时间…你说的什么任务…”   “你大脑有塑料吗?你没听见我刚才让你默念空间的名字?下一个。”   森月纱默念了一声,眼前跳出一个用萤光绿勾勒的,线条简单的框架。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攒够一定数额的奖励点,不过要我回答:死前都不行。下一个。”   “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你跟你左边那个女人共用一颗大脑?默念空间的名字。下一个。”   “请问,那个列表中描述的兑换…什么都可以吗?”   ——“你能想象到的都有。”   “…我们现在在哪?”   ——“地狱。”   零碎的问题。在森月纱看来,这个面相很凶的‘老鸟’是个典型的嘴硬心软。他说了每个人一个问题,可最后回答并不在意谁重复提了问,准备时间结束前,任何人的问题他都做了回答。   虽然回答不那么让人舒服。   “那岂不是太简单了?!这个空间简直是天堂啊!天堂…”   最先提问的男孩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聪明人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挂着一副‘我有最简单的通关方法’的德行。   德威斯戏谑的抱起双臂看他。   “这不太简单了吗?既然什么都能兑换…我知道,我知道越强大的能力越贵,不过,总有人能‘忍辱负重’积攒够点数吧?”男孩撩了撩前额的碎发,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远处的森月纱,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挺着胸脯,自信满满。   看我,她在看我。   托着下巴的…漂亮姑娘。   “德威斯先生,您听说过东方的修炼体系吗?”   德威斯笑眯眯的不说话。   “能够脱离肉身,长生不死,翻手碎山,刀剑分海…”男孩越说越兴奋,一会回头看森月纱,一会又对德威斯炫耀:“我在网络上看过很多东方的小说,那种力量——”   男孩意味深长的‘嘶’了一声,刻意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很快,周围就出现了询问的声音。   “…请问,你说的那种力量…”   “什么击碎山峰的…真的可以吗?”   “德威斯先生,他说的…”   机舱里又恢复了嘈杂。 Chapter2 别选那些   人最迫切的欲.望就是活下去。   其他一切衍生出来的欲.望都建立在‘活着’的前提下——在需要执行任务的空间里,机舱中的‘新手们’通过德威斯的描述,粗略了解了任务的危险性。   那么,神奇的力量就是另一个让人狂热好奇的点了。   黄金?枪械?   不不…   力量,当然是力量。   选就选最强大的。   这是所有人脑袋里最先冒出来的东西——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聪明,更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这个男孩更甚。   “一种东方的修炼体系。”他嘻嘻哈哈的和身旁的妇女聊了几句,得意的回头看森月纱——她在看我。   害羞的姑娘,不好意思问么…   要不要一会特意细讲讲…只给她的话…   暴露出一些我了解到的网络上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森月纱:饿了。想兜风。没有果汁喝。   “相信我吧,各位。”男孩拍了拍胸脯,“有了奖励点,请务必兑换我说的那种体系。只要有了它,我们都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德威斯先生,我不知道您兑换了什么。但假如还来得及…”   德威斯等他炫耀完,才从牙缝里吐出嗤笑的气流。   “你脑袋里也是塑料。”   男孩:……   压迫感十足的壮硕身躯走过来,踏的钢板咚咚作响。他来到男孩面前,缓缓蹲下,布满血丝的眼球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得意,兴奋,傲慢。   在直勾勾的注视下如蜃楼般烟消云散。   “你知道空间里最便宜的两类体系是什么吗?”德威斯的笑容很诡异。“让我告诉你,小崽子。两种,”他竖起两根手指,“甚至连你们,只度过一次任务的新手都能买得起的‘超强’体系。”   那两种体系的名字是:   「仙」与「神」。   两大类中包罗了无数让人心驰神往的词汇:修仙、祭祀、信仰星痕、魔法、神术等等等等…   本就便宜的这些条目,最便宜的甚至价格没比一把枪械高多少。   尤其是里面这三种,这三种只要五百奖励点的东西——   「玉简」,「未知的外神之涎」,「秘手记」。   三个分别是这么介绍的。   「玉简」:完整记录了某种修炼体系的简札。持握并探以神魂,使用者将有机会踏上‘仙’之路。   「未知的外神之涎」:一滴含有外神意志、思维、知识的涎液。服用后,有概率获得某类抵达神明阶的知识或力量。   「秘手记」:魔纹烫印的奥秘中完整记录了某种修炼体系。阅读并学.习,使用者将有机会踏上‘奥’之路。   这三个是最便宜,也是交易次数最多的物品。   同样,也是…   导致任务者死亡最多的恐怖陷阱。   德威斯刚进入这里时也渴望一步登天,渴望从‘地基’开始便比别人更加牢固——他差点就买下了「玉简」和「秘手记」:两种他认知中、也听说过的最为强大、能够晋升抵达最顶端的物品。   差一点。   他的领路人阻止了他。   答案很简单,多看多打听。   「玉简」里记录的体系的确能让使用者‘有机会’踏上‘仙’之路——但释义中可没说这个‘有机会’是多大的机会。   目前空间里没有一个人‘真正’走上这条路。   已知,是神秘的敌人。   「玉简」就是神秘。   很多狂妄自大的人连里面的‘字’都不认识,不过,这还好,仅仅浪费五百点而已;而对此有所研究的,则迈出右腿,跨进了更深的深渊——第二层,初窥门径后,得以尝到‘仙’之路的伟力的同时…   他们…   也感受到了虚空中无数恶意窥视它神魂的存在。   越是深入,使用者本人越是增强了对周遭的吸引力。而漫长、枯燥的修炼,虚无缥缈的‘感悟’则成为了那些人面前的一座无法被摧毁的山峦。   同样五个世界,一个兑换了超能力的任务者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五位使用了「玉简」的人。   这口陷阱一旦踏入就没有了回头路。在极端力量的吸引下,他们仿佛一只只扑向烛火的飞虫,感受着焚身之痛却绝不回头…   最终…   最终。   这是第二层:有所研究的。   而第三层,几乎进入空间前便精通此道的人…   哈,死状更可怖。   他们从「玉简」里的确学到了东西,也确实用这种强大的力量,在某段时间内以一敌多,站到了所有任务者的顶端。   然后…如流星般陨落。   直到现在为止,德威斯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亡’的——他有个猜测。   「未知的外神之涎」。   大概,「玉简」中所涵的力量和外神之涎异曲同工。   不过前者会死的轰轰烈烈,后者…死的让人发毛,浑身不适。   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都无法表达出德威斯某次看到的景象。   ——假如新手能遇上个像他一样稍微善良点的领路人,就绝对会告诉他们:别对自己的天赋太有信心。   这两种需要的不是「惊才绝艳」,而是「天命如此」。   除非天生适合它们的人,否则,谁碰谁死。   死在诡谲的疯狂中,死于虚空中吞噬神魂存在的嘴里,死在与任务者的战斗中,死在对自己自信的得意里。   溺死在登天无望的绝望海浪中。   ——「秘手记」不同于前面两个。   这里面记录了魔法和神术。说起来,还算光明正大——那种光明正大的让人去死的修炼体系。   神术?   没有真神的加持,妄图在任务世界里传播信仰,以凡人之身登神的…德威斯见过。   那个少女被她的狂热信徒吃了。   魔法?   一个为了修炼而改造了大脑和身体的老人,死于一发失控的咒语。   「记录」就只是‘记录’。   类似‘火焰可以取暖’——仅此而已。但手札里绝不会告诉你:别在腹腔里点火。   也别让明火靠近易燃的炸药。   所以…   “所以我只是在报答我领路人的恩情,小崽子。”德威斯给了男孩脑袋一巴掌,不重。“他当初救了我,我会把这份恩情传递给每一个新来的…哦,听不听当然是你们的事。”   “如果非要这么干,我建议你们兑换「未知的外神之涎」,至少不像那两个,得到希望后又被绝望扑灭。而且死的很快。”   壮汉搔了搔胸口,起身来到机舱侧面。   那是个类似闸口的地方。   “来吧,新人们。赌命的时候到了。”   “看看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当夏娃享受亚当的服务,还是当被钉死的恐同神。” Chapter3 不听讲的奇怪新人   “新手的任务不会太难。”   德威斯说的话被那个男孩证实了。   新人的任务是可选择的。他们在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上。飞行中,两个选择,二选一。   「任务一」   「于顶上战争中保证波特卡斯·D·艾斯的存活。」   「波特卡斯·D·艾斯每存活一日,选择该任务的任务者获得一千奖励点:每日零点结算。」   「任务失败惩罚:无」   ……   「任务二」   「于屠魔令中保证奥哈拉损毁程度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每日,选择该任务的任务者将获得一千奖励点:每日零点结算。」   「任务失败惩罚:无」   ……   “所有人的任务都是相同的。有谁特别吗?”   没人。   森月纱看着面前的两个任务,下面却额外显示了一条气泡样式的对话框。   「祝玩的开心(//▽//)」   这不会…又是…哪来的…痴…母亲…   …吧。   不,一定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两个任务,二选一。   少数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特别是新人中德威斯最看好的这个男孩——他果断选择了任务一。   在顶上战争中保证艾斯存活并不简单,但比起任务二,这一条显然是送分题。   奥哈拉是必然会毁灭的。   那可是屠魔令,两个未来大将的参与。   而顶上战争…可操作的空间相对多一些。再不济,不做这个任务,总不会死。   男孩心思一转,看向众人中唯一的老鸟。“德威斯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德威斯似笑非笑:“你不是已经选决定了吗?”他见过太多新人了,光是看表情都能看出谁熟悉谁一无所知。“我也算恶补过一些资料,而且,这一场算是你们的领路人…”   说着,他来到心慌的众人面前,指了指耳朵:“长话短说。我不知道你们其中谁压根不了解剧情。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吧:选任务一。任务一还有能完成或存活的可能。而任务二——就等于浪费了这一次新手任务。一旦失败,什么奖励都得不到…”   实际上,熟知剧情的,再加上稍微带点脑子的都明白,但凡选了任务二,保护奥哈拉,任务失败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任务惩罚:无…?   当然不需要这个空间来惩罚了。   “都选一,如果你们信任我。我会尽所能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度过这一次引导任务。”德威斯跺了跺脚,虚虚在半空中点了几下,做出了选择。“之后一切听从我的指令,我不希望有谁落地后突然犯病,明白吗?”   每个人都乖乖的点头。   “德、德威斯先生…”   “嗯?”   “那个,那个伞包…我没跳过伞…”那位四十来岁的女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一脸惊慌:“我能和你一起跳吗…我…我没跳过…”   伞包?   降落伞?   “没有那种东西。”   德威斯哈哈大笑:“开舱门,跳。就这两个步骤。害怕的话,你也可以喊一句‘妈妈我爱你’之类的…伞包?你不会真以为这架横跨两条时间线的飞机会让你像现实世界里看到的那些人一样跳伞吧?”   是的,两个任务并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所以,跳伞不需要伞包。   这是什么狗屁因果关系。   “因为这个空间就是…”德威斯抖了抖脸,从头凶到尾的男人在这个话题上罕见的耸了。他瞪了眼提问的女人,“我一会会‘帮’你勇敢的,女士。”   女人:……   “还有什么问题?”男人整了整身上的弹药和枪械,走到舱门前最后问了一遍。“有关任务的一切计划等落地后再说。新手任务,空间不会让我们散开。少说那些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言论。”   “什么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   还是那个女人。   “你闭好嘴就行了。”每一次送来的新人水平都参差不齐。德威斯在这些人里唯一看中的就是那个男孩:年轻,思维灵活,有勇气,脑袋聪明。   就是稍微自大了点…不过刚来时谁不是呢。   他打算在这一次任务后发出邀请。   假如顺利的话。   “我最后提醒你们一次:别以为我们是任务者,就对‘本地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很严肃:“我们和所谓‘副本’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野狗和被养的宠物狗,不会因为待遇问题而改变物种。   他观察到人群中那些不以为意的脸,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大多数任务者会随着一次次任务改换心态,从卑微、惊慌、恐惧逐渐变得傲慢、扭曲、疯狂。   不可一世的幸运儿,自得的‘被选中者’。   德威斯总有种感觉,创造这个空间的神明可并不是抱着‘善意’挑选的他们:无论任务中的戏谑,兑换物列表里的‘陷阱’还是那些被千奇百怪的规则和‘意外’杀掉的强大任务者们…   他们绝对不是幸运儿。   真要说,大概是斗兽场里供人取乐的动物而已。   只是德威斯不清楚这座斗兽场外到底有多少‘人’在观看。   “唉。”男人叹了口气。机舱墙壁上的讯号是时跳到了蓝色——旁边标注着二号。   选择任务二的该走了。   “我们等一会就行。没有人选任务二吧?”刚说完,他就看见一个女孩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一个…   身材过好的女孩。   黑色打卷的头发披在胸前,略微下垂的眼角旁点着颗小巧的泪痣。   “你——”   “我到站了,熊先生。”   德威斯:……   我刚才说话全是放屁是吧。   “你——”   少女朝他眨眨眼,声音活泼的像枝头跳跃的鸟儿。“我选了第二个任务,熊先生。是不是要打开这道闸门,跳下去?”   “我——”   “我知道啦。我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降落嘛。有空的话我会去找你们。”   “不是——”   不是同一条时间线啊新人…还有,你为什么要选第二个任务。   那是陷阱!   死定了的任务!!   德威斯在一瞬间明白了。这姑娘压根不了解剧情,也完全没听他们刚刚的讨论。   她在发呆。   “你——”   “是按这个吗?”   咔哒。   按钮激发后,舱壁上出现了一扇巴掌大的门。向上划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拉杆。   向下拉动时会有金属的摩擦声。   叩。   机舱门应声而开。   风呼啦一下涌进了机舱,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引擎噪音。   一瞬间,机舱里所有人回归了现实。   他们,真的在,一架飞机上。 Chapter4 降落与谜团   “喂!你——你不能选第二个任务——”   德威斯还没说什么,方才人群里侃侃而谈的男孩急忙顶着风爬了起来。他朝少女大喊,可话被嘈杂的引擎噪音轻而易举的覆盖住。   舱门不关闭,他们根本听不清彼此说了什么。   男孩焦急的朝她比划:‘你不能选第二个任务!’   然而做出来的动作只表达了‘不’的部分。   也就是,摆手。   森月纱按着被风吹乱的黑发,露出大大的笑容,也朝他摆摆手:‘告别?谢谢!刚认识的小弟弟,再见啦!’   男孩一楞。   她对我摆手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没关系?   ‘不,你不知道,选这个任务就死定了!!’   死定了!!!   摆手的幅度更大。   对方…对方也回以更大幅度的摆手。   两个人遥遥相望,非常客气的告别了半分钟。   有了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德威斯算压下了刚刚的冲动行为——其实,覆水难收了。一旦做出选择就无法更改。也就是说,她只能从这里下飞机。   德威斯朝男孩摇了摇头,也开始摆手。   在围观的新手们的视线里就是这样:   三个人像疯了一样摇起右手,进行一场没完没了的告别…   机舱外不是蓝天白云,看不到大地或川流。   是无垠的黑色。   森月纱揪着德威斯的领口,把熊一样的男人拽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朝他耳朵大喊:“熊先生!你认识一个叫威廉·艾略特的人吗?”   “…写轮眼艾略特?你,你不是新人??”   “真认识呀。”   “谁不认识。排名前五十的强者。听说他…”男人大吼:“听说他——去——惩罚——副本——了!”   “知——道——啦——再——见!”   德威斯还想问点什么,还想嘱咐她几句。至少,至少简单说说剧情,死马当活马医呢?   没成想这姑娘撒开手,推了他一下。借着反推力,整个人摔出了机舱。   “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真有失重的感啊啊啊啊觉啊啊啊啊啊————”   她坠入了黑色的海浪中。   …………   ……   森月纱在下坠。   小腹下传来刺激的感觉让她的嘴角咧的越来越大,心脏怦怦跳的同时,整个人也兴奋起来。   真好真好真好真好…   如果能一直坠下去岂不…   要不要把娜吉妮叫出来感受一下呢。   森月纱闭着眼,任由狂烈的风吹过脸,把衣服吹贴在身体上。她数着数,在数错了十五次(实际上十五也是错的)后,眼前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她似乎穿过了一道白色的光环,接着,一圈圈光环越来越密集,眼前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在某个刹那,她感觉自己撞碎了一道屏障,耳朵捕捉到破碎声后,又被风声淹没。   精巧的环状直径越来越大,直到宽阔成天地,远至她看不到的地方——地平线那里,又如雷电一样迅速折返回来,点亮了眼前的黑暗。   风一如既往将黑发吹飞,视线却不在单调。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头顶是闪耀的太阳。   散着无数金线的光芒打在水面,波光粼粼;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是仅有的一座小小岛屿。疯长的植物攀附其上,在岛屿的正中心成长着一颗枝条茂盛粗壮的参天大树。   水是真正的蓝色,天也是;树是真正的绿色,草也是;空气里有咸味,有被风刮过来的草香,有藏在气流中的自由呼啸和让人听起来就开心的鸟鸣。   森月纱朝着大海坠落。   照现在的方向线,她应该会掉在离沙滩不远的地方——不过,这种情况,一般人会被摔死吧?   她在空中翻了几次,卷起手掌在嘴边。   “我是森月纱!”   “喔吼吼我来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软慢的厚云层被喊出一圈圈白色的雾浪。   “谁最漂亮?!”   声音荡了出去。   “当然是森月纱啦!”   自问自答。   “她长得可太美了!”   “我觉得也是!”   她的下坠速度越来越慢,穿透了某道不可视的屏障后,身影终于凝聚成可被看到的实体。   一片漫着卷发的黑白落叶,缓缓飘落在大海上。   在距离海面半英尺的位置彻底停了下来。   静止在海面上。   然后…   扑通。   落在水里。   紫色的雾炸开。   “娜吉妮!”   落汤鸡有两位。   娜吉妮冷着脸,浑身湿透,前额也因为落水溅上了不少。一缕黑发贴在脸蛋上。   “…主人,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把小曲奇叫出来。”女仆咬牙切齿的看着在自己眼前扑腾来扑腾去的狗少女——没办法,她上半身自重太大,这种‘非流线型’的身材不适合游泳。   “小曲奇?”森月纱眨眨眼,懊悔:“诶呀,你说你说我这个笨蛋,怎么给忘了呢。”还装可爱似的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个漂亮的笨蛋。”   我就看着你装。   “我最重视的是你呀娜吉妮,危险中头一个想起你啦。”   呵呵。   “…又饿有渴,落水后又没力气,我会被淹死的娜宝…”   做可怜巴巴状。   “你最好别提一些非分的要求,”娜吉妮恶狠狠瞪着森月纱,“我就勉强相信。”   嗯…   想和你比赛游泳算不算非分的要求。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你了。”   “…我看你嘴型要说的话可没这么短。”娜吉妮薅着她的领子往回拉:“你想去哪儿?”   正偷偷往岛屿的反方向游呢。   “诶…我看看这个。”森月纱敲了敲手旁的空气,敲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空气…墙?   娜吉妮蹙眉。   稀里糊涂的飞机,稀里糊涂的选择,没有伞包的跳伞——她们本该从迈尔斯那边回归,回到森月纱的源世界。可在移动的过程中…   一股力量把她们扯到了这儿。   是,主人的母亲?   还是…   其他抱有恶意的。   “说起来,这事儿大概和哈莉有关。”森月纱若有所思。“自从她吃了那个威廉…”   哈莉向她形容过脑袋里的东西:   环之枢。   形容中的界面和刚刚她视线里的界面大差不差。而那个威廉…现在想起来,一直抱有目的的行动方式不正像个任务者么?   她的小崽崽杀了个任务者,所以,被创造这个空间的神明注意到了?   “登岛后把所有侍从叫出来,主人。”娜吉妮没称呼森月纱,就代.表她很严肃。女仆比任何侍从都要担心森月纱的安全。“所有都叫出来,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呼唤阿米娜图大人。”   “不用啦。感觉…感觉…”   森月纱感觉很奇怪。   她在飞机上的确感知到了几条非同寻常的思维触须,混乱的思维里没有恶意…   但也没有亲热。   至少,不像以前那些妈妈样子的亲热。   可「玩的开心」括弧脸红…又是怎么回事。   见森月纱陷入沉思,娜吉妮脸色越来越不好。“主人…我们到底该…”   森月纱想了想。   “不如,我们先比赛谁游的快吧?”   娜吉妮:……   “你是不是想死,森月纱。我是一条蟒蛇。”   “水蟒蛇。”   “是森林里的蟒蛇。”   “那你为什么辣么喜欢水。”   “…你在大海里给我开璜腔是么。”   “嘻嘻…我也喜欢,我数三下,看谁快怎么样?你赢了我就给你捏捏脚。”   嗯…   刚刚还紧张得不要不要的女仆听完这话,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她浮在水面上看着森月纱,眼里涌动异彩。   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气温,弄得她浑身有些发紧。   “比不比?不比我就把哈莉叫出来啰。她应该会喜…”   “让我用你的法术力就比。”   “…你这个耍赖精。行叭行叭,预备备~”森月纱坏笑着游到娜吉妮不远处,和她并排。“预备备——三——二——”   娜吉妮绷紧身体,调动森月纱的法术力强化身体,准备窜。   结果…   在‘一’之后,一道白色的利剑从牌里率先窜了出来,叼起森月纱,‘嗖’一下飞没影了。   小曲奇。   “森!月!纱!你这是比游泳?!”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王八蛋得耍赖。   娜吉妮浮在海里,望着远去的、龙嘴下还一扭一扭的屁股,恨恨磨牙。 Chapter5 野生动物   当暮色洒下来时,海上会升起彩色的灯光。   一艘艘箭头船飘在蓝黑色的水面上起起伏伏,旗帜映的五颜六色。光脚踩在沙滩上,松软的砂砾会陷进脚趾缝里,往下,往下使劲碾一碾,会感觉到又亮又湿润的沁水的砂层。   脚掌被包裹的很舒服。   你能听见海浪声一节一节攀登,从最远的地平线推过来;然后又一缕一缕的退后,回到它来的地方。   那些船就这样被海浪摇着晃啊晃。   水手们欢快的在甲板上跳舞,左手握着热气腾腾的鸡腿或黏糊糊的酒杯,右手拍着胸脯,拍着大腿和船梆子,咚咚响。歌声是浮在海浪上的,被推着来,推着去。   在岸上瞭望的人也同样欢乐。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稀稀离调的歌声起舞,不用另起一行,就给哗啦哗啦和咚咚咚再添上沙沙的节奏。你可以曲肘,另一条手臂叉腰;可以都叉腰,脚灵活点,在软踏踏的沙子里跳踢踏。   夜晚的咸味比白天更浓重,风也大张旗鼓的吹。   躺下来,找个别被海浪吻到的位置,往天上看:听着水手们狂放热烈的笑,激昂简陋的节奏,厚重的浪声。   天上的星星就亮起来了。   你可以给它们命名,随便什么名都行,星星不像人,没那么多烦恼,它们总是开心。   那一颗可以叫‘走调的胖男人’,左边的可以是‘船头很好看’;右边的太暗了不给名字,下面的叫‘最大号的船’——就听着看着…不过,记得别睡着,否则第二天就等难受吧。   我愿意你带着快乐和水手们的歌声回来,脚丫上沾满了湿乎乎的沙和镇上的泥巴。自己洗,然后,舒舒服服的坐上我为你铺了两三层软垫的小椅子。   桌上是刚洗好泛着水光的果子,一大盘竖切的牛排,冒热气;一壶凉丝丝的柠檬茶,麦香浓郁的面包,还有刚从火炉上下来的咸土豆。   吃呀,吃饱喝足,到楼上来,到妈妈的怀里来。   跳进小窝,陷进床垫子,枕着妈妈的手臂。   关上头顶过亮的灯,打开床头柜上发黄发暗的那盏:翻开读到一半的书,让妈妈给你继续念一段冒险中的故事。   如果大英雄过了关,亲爱的就睡吧;如果他失去了朋友,亲爱的,就睡吧。   如果他得到了一柄闪闪发亮的宝剑,或者找到了财宝,陷入危险…   就算他用盾牌挡住了巨龙吐出的炽热火焰,切开了一块油滋滋的烤肉。   亲爱的,就睡吧。   睡吧。   海浪和水手们的歌手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跟过来了,在你的被窝里,也在我的怀里。   和大英雄一起休息,等明天一早。   他会和你一同醒来。   亲爱的…   就睡吧,睡吧。   我是你的妈妈啊,我还等你长大呢。   ——骗子。   一滴泪碎在地板上,像洇在纸上的墨,越来越黑。   脏乎乎的抹布覆上去,挪开。   第二滴泪水又落下来了。   “妈妈…”   女孩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抹布,撑着嘎吱嘎吱响的地板。   回忆不以人的意志而变化,只以它剩下的部分作为奖励,随时间流逝。   她只记得这些了。   有关妈妈的,有关自己和妈妈的。不长的回忆,而且还是零零碎碎拼起来,拼成了完整的一天——想起来浑身上下暖洋洋,犹如被太阳烤了一整个下午的,水桶里的净水。   把手指伸进去会让人表现出惊讶的那种暖。   “妈妈…”   抹布落在最后的角落里,使命结束后,被女孩抛进了水桶中。第二块上阵,目标是家具。第三块,第四块…   整个下午,她把房子清扫的干干净净。   这是她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妈妈…”   太阳偏斜。忙了一天的女孩拉开窗帘,日头不知何时沉了下去。街上的镇民也都手拉手,领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往家去。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推了个门缝,灰扑扑的小脸也露了一条缝在外面:胆小的野生动物在观察情况。   缝隙瞧瞧扩大。   扩大到足以让她通过。   再用更轻的力量推上门,落锁。   撒腿就跑。   齐颔的黑发跟着女孩的起伏一跳一跳,磨的发白的黑鞋面,横跨左右的连扣摇摇欲坠。她踩着石板铺就的平整地面,顶着周围射来的恶意视线,低着头冲向海边。   穿过森林。   猎人的石子就精准砸在额头上。   咚。   弹了一下,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嘻嘻哈哈的笑声。   三三两两结群的孩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男孩拿着弹弓,石袋,木头做的剑;女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跟在后面掩嘴轻笑。   狩猎队很强大,她今天放松了警惕,于是,被抓到了。   “怪物,谁让你跑出来的?”   狩猎队的首领从手下的袋子里翻了翻,挑出一块几头都带尖的石子,上了弹弓。   瞄准。   “打死你。”   啪。   女孩肩膀一颤,僵在原地。   “我可是最好的猎人。”   嘻嘻哈哈。   她和野兔相比,除了不能吃以外,没什么太多差别。   而且,野兔还有母亲。   ——野兔的母亲更不会乘着船消失在地平线上。   她是一个会做家务,吃的又少,听话,任人随便辱骂且还没死的野生动物。   “一千次砍击!”   另一个手握木剑的男孩高高举着他父亲给他削的玩具,噔噔噔朝她跑过来。   剑锋敲在她的头上,比石子打的还疼。   咚。   女孩龇牙咧嘴捂头蹲下的同时,眼睛却一直在寻找着突破的机会。   “喂,你闪开,我的第二颗炮弹要发射了!”   黑眼珠跟着转身的男孩移动,身体也是。她挪啊挪,趁着眼前人挡住自己的机会,嗖地窜了出去,窜到大树后,绕了个弯,头也不回的朝海边奔跑。   身后是弹弓绷动声和孩子们的骂声。   “又让她跑了!”   “追啊追她啊…”   “我爸爸回来了,我得回去吃饭。昨天就被揍了。”   “我也得回去了。”   渐渐被摇动的枝条摩擦声覆盖,被海浪声推走。穿过林子,大海近在眼前。   自从母亲离开后,她再也没见过海面上彩色的灯火,也没听到过水手的歌唱。海上一艘船都没有,假如云厚,就是一片漆黑的,向她涌来的黑暗。   她喜欢这儿。   不过…   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她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露出个脑袋,警惕的看着沙滩上的那簇噼啪燃烧的火焰。 Chapter6 洋气的山猪   围坐在火焰周围的两个女性正彼此交谈着什么。   火堆往上一些,夹着金属制的烤架,一头巨大的野猪正乖巧的举着四肢,时不时被那位高挑的女人摇动而旋转。   酥脆焦黄的外皮。   她闻见了香气。   …咕噜。   难以形容的饥饿感诱惑她离开了藏身的草丛,一步步向火焰处走去…   交谈声也慢慢能听清。   “我就说给它来个左勾拳,你非得…”   “本来有两只可以吃,你一个左勾拳打的稀碎,溅了一身血不说,那头山猪炸的到处都是。”   “嘻嘻我不是没控制好力度嘛…”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看就是故意的。你非得等我离近了再动手。”   “我太激动嘛…再说了,你不也经常控制不好力度,娜吉妮,你又啥资格说我。”   “我什么时候——”   “就是…的时候呀。”   “不是你让我使劲的?”   “嘻嘻…比起来,你分贝才比较…”   “闭嘴。”   她们在聊什么?   女孩一步步的靠近,直到火光映在脸上,她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后…两个人也没有理会这边沙沙响的脚。   “我想弄点黄油抹上去。”   “绝对不好吃森月纱,听我的,我都调好酱了…”   “我要黄油,凉飕飕的黄油。”   “你等着拉肚子吧。”   “娜吉妮,为什么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渴望’…咿,你不会有更奇怪的‘爱好’没被我发现吧天啦撸!”   高挑女人的脸似乎被火焰热的烫红。   她嗔着身旁的少女,矢口否认:“你别把自己从小说里看到的怪癖都放在我身上…”   “喔。”   女孩越来越近,在某个角度,火焰弱下去的片刻,她看清了那个少女的脸。   一条刺穿世界的电浆,同时刺穿了她的大脑。   耳朵里嗡的一声。   会…会有这么漂亮的…人类吗?   海边,夜晚的海边,奇妙的、漂亮的女士,古怪的对话…   她们,难道是海精灵?   英雄故事里,大英雄的第三位伙伴,会使用冰雪的海精灵吗?   她已经快要走到火焰周围了,两个人依然没有理会。   她们还在说。   “我猜你就是有那种‘爱好’,娜吉妮,说说吧,没事,我是个心…胸宽阔的主人。”   “你是个不会断句的白痴。我根本没有那种爱好。”   “你有。”   “我没有。”   “你真有。”   “我真没有。”   “行叭,还说如果你有我或许考虑…”   “我可以有。”   “……”   海精灵一样的黑发少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妆点冷艳的成年女人。“居然被我炸出来了,娜吉妮,你真是条脏脏蛇…”   被称呼成‘脏脏蛇’的女人似乎没什么反应,握着切肉刀扎了扎缓慢转动的山猪,抽出刀刃后看了看。   “还得等一会…森月纱。我说了我没有。”她瞄着海精灵的下半部分,眼神一触即退。“蛇又不是那些食腐动物。蛇喜欢…”   “喔~我知道了。咿,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的女仆。”   “说赢了,舒服了?”女仆斜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认输一次。无论在什么时候。”   “嘻嘻…娜崽,为什么突然说啦。”   “说什么。”   “嘻嘻嘻…”   女仆没搭理她,用树枝翻弄着火堆。“我看那个金头发的贵族小姐对你感兴趣的很。现在又成了侍从。我就算有什么其他爱好,您也没空理会我了吧。”   “又吃醋。喏,吃别的吧。”   海精灵小姐向后一仰,把两条紧实的腿塞进女仆的怀里。   她终于看向了怯怯不安的女孩。   “嗨,小乌鸦。”   女孩:……   “你,你是海精灵…吗?”   对方诧异的指指自己,“我?海精灵?”   “嗯…”   “为什么是海精灵?”   “妈妈说…”   说故事里的海精灵就是这样。在深夜上岸,跳舞,歌唱。然后,被人类发现的她们,会满足发现者的愿望…   “诶,我已经藏的够好了,居然还是被你找到。没错!我就是海精灵本灵!”   藏得够好了…?   女孩环视周围平整空旷的沙滩,看看黄中一点红的火堆…肆无忌惮的聊天…   藏得够好了…   “说说吧,你又什么愿望,小乌鸦。”   女孩偷偷瞄了一眼又焦又香的山猪,吞了吞口水。“…我,我想我的妈妈回来。”   海精灵眨眨眼,“妈妈?你的妈妈去哪儿了?”   女孩还在看山猪。   “…去海,去海里,乘了一艘大船。”   海精灵指指那头快要烤好的猪,“我以为你妈妈被娜吉妮给烤了。”   娜吉妮:……   “森月纱,请正常。”   “叫我海精灵女王,你这条无礼的双洞蛇。”   女孩看看她,又看看女仆。   森月纱…?   这是海精灵小姐的名字吗?   “那个,森…森月纱。”   “嗯?”   “愿望…”   “喔,我隔着老远就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要不要先吃一口你妈妈,愿望什么的一会再说。”   “我不饿…”   咕噜。   女孩捂着肚子垂下头。   森月纱咧开嘴,朝她招手:“快来快来,大山猪好香的。”   确实好香…   好饿。   女仆叹着气,走过来把她拉到火堆旁。“我是娜吉妮,这位…海精灵小姐叫森月纱。”   “嗯…”   狭长的冷刀切开厚厚的热皮,从刀口滴落的油脂落到火焰中,烧的炸响。   香味更浓了。   娜吉妮切下来几块,撒上调料,穿在树枝上递给两人。咬下去,正正好的肥瘦相间的嫩肉混着汁水撒在女孩的口腔里,腹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狼吞虎咽的举着,吃的满嘴都是。   咯吱咯吱…   娜吉妮倒挺满意今天的作品。   “好吃?”   森月纱叼着肉点点头。“唔。”   消灭一只山猪只需要两个人。   娜吉妮诧异的不是一贯大食量的森月纱——而是眼前这个脏乎乎的女孩。   她确实够能吃的。   看起来,饿坏了?   “还没问,你叫什么?”   女孩收脚,环着膝往后缩了缩,眼睛从下向上看着娜吉妮。“我…我叫妮可,妮可·罗宾…”   “我还以为你叫奥哈拉呢…”森月纱咬着肉一拽,把油乎乎的树枝向后一抛。“帮我打听打听谁是奥哈拉,小萝卜崽。”   损毁程度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娜吉妮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个奥哈拉不像个人。   森月纱愣住,嘴里突然骂骂咧咧起来:“芭丝特个秃尾巴的…不会,不会,奥哈拉不会已经被我们…吃掉了吧…?”她指了指那堆猪骨头,欲哭无泪。“阿…不会吧…一头猪起这么洋气的名么…” Chapter7 欢迎来到奥哈拉   一头山猪当然不会叫奥哈拉。   奥哈拉是这座岛的名字。   小罗宾说。   很漂亮的岛,海中的。镇子呈环形围绕着岛中.央枝条繁盛的巨大树木,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空气里都飘散着湿润的、淡淡的咸味。   那棵树叫全知。   避世安宁的地方。   吃着听着,暖洋洋的火烤的很舒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发现两位海精灵小姐并没有消失后的她才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   她们应该是岛外的旅客。   才不是什么海精灵…   “嘻嘻你真可爱。小萝卜,你家住在哪儿?”   镇子里并不怎么繁华。森月纱对自己‘降临’的世界一无所知,比起前几个,这落后贫穷的小村庄让她感到很无聊。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没有有趣的人。   “就在前面了…”   罗宾被娜吉妮牵着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家…   那里并不算她的家。   “岛外面是什么地方,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小萝卜?”   罗宾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森月纱正说着,眼前忽然冒出了荧光编织的绿色方框。   「警告:任务者不能对本土居民透露身份」   「违反者警告,第二次抹杀。」   字体也是绿色的,但被两条粗糙的蜡线划掉,森月纱看了好半天才看清。   (划掉)   后面补充了新的。   「mua~其实都可以说啦~」   「爱你,妈妈。」   森月纱:……   秃尾巴猫的…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娜吉妮,请你掐我一下。”   “你别在大街上犯病。”   “不是,这儿有个什么玩意突然叫我妈妈你说奇不奇怪…”森月纱指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叫我妈妈诶!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女儿呢…”   娜吉妮翻了个白眼,以为她又抽了。“别理她,小罗宾。你和谁住?”   “和亲人。”   娜吉妮看着可不像。   她曾经过的很辛苦,一眼就能看穿这孩子的言不由衷。“这样啊…”   三个人抵达了一栋不大的双层建筑。   开门的是个很平凡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很平凡是指长相,实际上来说,这户人绝对不穷。   挂着金耳环,穿着干净又烫贴的长裙,头发梳的有模有样,脸上还扑了层惨白的粉。   对于给这个世界下判断的娜吉妮来说,这户人家绝不算穷人。   那…   小罗宾这身打扮,额头上的伤,手指的茧子…   “你竟然还能回来?!”   打开门,中年女人就破口大骂,也不理会罗宾身后的两张陌生面孔。   “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说我该不该庆祝一下家里少了一口人吃饭。”   女孩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捏着灰扑扑的旧衣服不发一言。   “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养不熟的家伙啊,连句话都不留下就消失了——我说过吧,让你把家里的地擦干净,你一整天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衣服晾在外面,还等着我回来收?”   “寄居在别人家却一点用都没有,你难道不会羞愧吗?”   娜吉妮皱了皱眉。   她大概猜到孩子和这家人的关系了。   很快,屋里走出来一个貌似女人丈夫的中年男人,搂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抚,又看了一眼娜吉妮,把自己的妻子推进屋里。   ‘好歹是我姐姐的孩子…你不能总…’   ‘我们没有孩子吗?她一点自觉性的没有,奴隶就应该有奴隶的样子好不好?每天没给她饭吃?’   ‘行了行了…天龙人女士。我去问问是谁来了…’   没一会,男人回来,把森月纱和娜吉妮引进屋里。   娜吉妮猜的没错:小罗宾的母亲离开后,她就被寄养在弟弟家里——也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他和妻子有个孩子,跟罗宾一样大。从事的工作也都在离这不远的另一条街上。   总的来说,是个富裕,平凡的家庭。   就是对罗宾不怎么友善。   她能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上恶比善要多的多。娜吉妮有些极端的想。   “我承认我不怎么称职…”男人苦笑:“…你们可能不清楚,奥哈拉并不大,每户人基本都认识彼此。对于罗宾的情况…”他瞟了眼跪在地上吃力擦地的罗宾,摇摇头:“大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钱。”   她是个怪物。   男人张了张嘴,说不出那个词。“罗宾有些…不同寻常。”只能这样说。   “我妻子的态度,也是所有人的态度。两位小姐,我不好说什么。你们自己慢慢就了解了。我也建议你们最好…”   “最好离这孩子远点?”娜吉妮微笑着搭话。   男人讳莫如深:“…被诅咒了。据说,会带来厄运…要不是我姐姐的拜托…”   森月纱一直拄着下巴看小罗宾擦地。听了一会实在不耐烦,把跪在地上的女孩拽起来就往外走。   “我们出去一下回头见。”   “唉,小姐!请您千万要小心——”   娜吉妮也跟着站起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被诅咒的孩子?   森月纱就喜欢这种。地牌里还有个被诅咒的呢。   “你到底怎么回事,把镇子上的厕所炸掉了?他们好像都不怎么喜欢你。”森月纱指的是一路走来的那些居民。他们痴迷的盯着森月纱和娜吉妮的脸,而在看到罗宾后,又一脸厌恶的挪开了视线。   甚至有些成年女性见她们过来,拉起孩子躲到老远的地方。   仿佛她们身上有什么病菌。   “…我的确是。”   小罗宾不敢看森月纱的脸,怕在这位‘海精灵’姐姐脸上,看到同样的厌恶。   “我,我要回去了…”   她甩了甩手,往回跑。   没挣脱开。   “我看你家人今天心情不太好嘛,明天再回去好啦。而且,我和我的女仆没有地方住,很可怜吧?”森月纱蹲到她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小罗宾。“两个这么漂亮的女性露宿街头,第二天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罗宾抿抿嘴,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着。   “我们再去逮一只大山猪吧?在海边休息一下,明天就拜托你带我们找个地方住啦。行不?”   女孩沉默。   森月纱拍拍她的头,把娜吉妮扯到一边。   “我们今天还吃山猪吗?”   “你不都跟她承诺了么。”   “喔,住哪。要一家家去问好麻烦…”   “赫拉连接不上网络。不如就住她家主人?”   “那栋房子不是有人嘛。”   “他们会‘消失’的。”娜吉妮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不过…还有个跟小罗宾一样的孩子。”   只是个孩子…   森月纱不以为然,“你忍心让一个孩子孤零零活在世界上吗?他的父母都死了,他还活着,不可怜?他不就成了孤儿。你别那么恶毒好不好…”   娜吉妮心说咱俩到底是谁恶毒。 Chapter8 怪物   罗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带着两位海精灵回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   烛台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们一家出海去旅行了,回来时间不定。   这栋房子就交给你来打理。   生活什么的,也靠自己吧。   再见。   就没了——   冷漠的表达倒没引起女孩的怀疑。不过,出海去旅行了…   去哪了?   森月纱瞟了一眼娜吉妮平坦的小腹,乐不可支。   “既然这样…”   这样…   这栋房子,自己来处理吗?   小罗宾纠结再三,还是发出了邀请,“森月纱…就先住在这里?”   森月纱好笑的看她:“别勉强。”   罗宾说,她只是担心有人突然回来,森月纱和娜吉妮被骂而已。   “没事儿,我已经被娜吉妮骂皮了,我有一颗坐飞机连安检都过不了的钢铁之心。”   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   娜吉妮捋了下沙发背,摩挲手指,又在屋里逛了一圈观察。小罗宾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主人住进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小了点。   要不要把周围这片都买下来打通呢…   不卖的话…   不如让他们都出海旅行?   一个瘫在沙发里,一个到处走来走去观察。小罗宾有点疑惑。这两位从外面来的小姐和镇子上的人完全不同——她们似乎一丁点都不好奇自己的‘怪物’身份,对承受的冷眼更是不闻不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罗宾磕磕绊绊的说,站在沙发前,整个人显得很紧张,“我是个,是个…”   “怪怪?”   “…怪物。”   “嗯。”   “森…森月纱不害怕吗?”   “不害怕,因为我是一条蜈蚣。”   罗宾:……   一瞬间的错愕,两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挑。   “蜈…蜈蚣?”   “对,就是好多脚的那种。”森月纱用大脚趾夹住袜子,踢到地毯上,扭了个舒服的姿势。“可以穿很多双高跟鞋和靴子,酷死了的那种虫子。”   “…酷?”   “你不觉得很酷吗?”   “靴子…很贵。”   她每天能吃一小块面包,得两三杯清水就算幸福了。女孩不理解森月纱说的‘酷’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要那么多只脚穿鞋有什么用。   “你可真穷阿,小萝卜。”森月纱‘啧啧啧’了几声,打了个响指。   地毯上冒出十几块长方形的…   黄金。   “喜欢墨镜的人巴不得自己是苍蝇或蜘蛛吧,又不是只有我。”   不,这已经不重要了。   罗宾呆呆的张大嘴,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黄金塔…   黄金?!   金子!!   这、这么多?   “是旅行蜈蚣。”森月纱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娜吉妮,什么时候吃饭。”   “还没到时间。我出去买点食材吧,罗宾,镇上有吗?”   小罗宾还处于呆滞中。   “罗宾?”   女孩一愣:“阿?我…我可以带你去。”   “那你们快一点的,我睡一会。巴里,跑步去喔。”   “我看你比那个酢乙女还要大小姐。”娜吉妮哼了两声,牵着罗宾出门。   森月纱…   ——为什么叫森月纱主人?   “因为我是她的女仆。”   ——你们从哪儿来?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指,另一片海域吗?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还是因为森月纱喜欢旅行。至于怎么来?我也不清楚,传送出现了问题,我们就掉到沙滩上了。嗯,就是遇见你的那片沙滩。问完了吗?”   小罗宾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森月纱为什么喜欢说自己是一条蜈蚣。”   娜吉妮冷笑:“她也就白天活跃的时候才说,晚上在床上就是一条蛆。”   罗宾不解。   “你慢慢就知道了。我们还有二十多天可以相处。”   “你们会,离开?”   娜吉妮点点头。忽然,她迅速抬起手,捏住一颗从左边射来的石子。   啪。   两个不大点的男孩放下弹弓,拔腿就跑。   “啊啊啊怪物有帮手了!!”   “怪物来了!”   “哇啊啊啊快跑啊!!”   周围人只是冷漠的看着。   罗宾往娜吉妮的身后缩了缩,拉起女仆的手臂,“你…还好吗?”   手掌打开,里面是一捧灰色的石粉。   风一吹就没了。   娜吉妮若无其事的掸掸手:“看来,你可以考虑跟我们解释一下你的身份了,罗宾。除非这个镇上有些人在搞邪教,否则我不认为他们会愚昧到把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当成怪物。”孩子的作为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年人的不作为。   罗宾脸色变幻,垂着头不说话。   娜吉妮也没逼她,在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后,慢悠悠的逛了会,才回去做饭。   森月纱刚刚好醒。   “我梦见光子姐姐了!”   “是不是你睡前没关灯。”   “娜吉妮,我不允许你拿光子姐姐开玩笑。”   “你没资格说我,这个外号到底是谁起的。我要是古一法师,我就把你的头发也剃光。”   “嘻嘻她现在应该打不过我啦。”   主仆闲聊时,罗宾在一旁纠结。   女仆做饭时,罗宾在纠结。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时,还在纠结。   纠结,纠结,纠结。   怪物。   “你是不是带小萝卜去男温泉了。她似乎在想很复杂的事儿。”   “…这个桌上就你最复杂。”   森月纱两只小手捧着脸,做了个开花儿的动作,媚眼如丝。“哒哒!我是一朵纯情的小花花,我一点也不复杂。”   “吃饭。”   “行。”   罗宾动了动嘴唇,看着狼吞虎咽的森月纱,又看看不理会自己的娜吉妮,犹豫不定…   半晌,伸出手,手掌张开。   “我…”   她像准备赴刑场的罪犯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们…叫我怪物的原…因。”   生茧的指腹上,掌心里。   忽然冒出了好几节手。   从手掌到手腕,到小臂,大臂——仿佛触须一样的手掌一排排生长、摇动,又整齐划一的做出了握拳的动作。   “我是个…怪物。”   罗宾很羞耻。她不敢看森月纱。   “我是个怪物。”   女孩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怪物…” Chapter9 这算什么怪物   妮可·罗宾,是个怪物。   她给森月纱展示了自己被称为怪物的原因。   不过,对方似乎…   不买账?   “你这叫什么怪物。”吃饱喝足的兔子瞬间化身为蛆小姐,三个人在二层的卧室里闲聊,她就躺尸在床上,扭来扭去。   “这样…还不算怪物吗?”   罗宾手掌对准她,轻轻一握。   眨眼间,从森月纱的肩膀上长出了两条手臂。   “哇塞还能出现在别人身上?”   “…嗯。”女孩的脸上写满了极为明显的‘你是不是害怕’的字样。   那倒没有。   就…兴致勃勃。   森月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盘着腿,好奇的摸摸左边肩膀的手臂,摸摸右边的指头。“超棒的能力呀,这个,这个简直是…”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娜吉妮觉得自家主人马上就要说一些被马赛克挡住的话了。   “你太小了,罗宾,你不明白现代都市里大家有多寂寞…”   娜吉妮:看吧,这不来了么。   森老师摆出一副诲人的样子告诉她:“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能在人体内长出手手…”   “森月纱。”娜吉妮实在听不下去,“差不多就…”   “你别打断我。小萝卜,这个能力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名字。   “我觉得可以叫「姐姐不寂寞之究极填充式诶呀诶呀美容睡眠好帮手」。”   森月纱…   罗宾看着森月纱热烈的笑脸和试图捂住她嘴巴的娜吉妮,看着打闹的主仆,心中淤积的灰色云层仿佛被缕锐利的月光撕开了一道口子——站在荒原上沉默望天的女孩,孤零零的与云层中的月光沉默对视。   银月一本正经的嘲笑了她。   ‘你在说什么呀,孤独的小家伙。’月亮说,‘那些沉重的东西重要吗?’   她看见月华凝成的影子向她招手,亲昵的捏她的脸,退后,招展着纤瘦的,柔软的许多手和脚,淡淡的银色光环凌乱无序的扩散在空无一物的荒原上。   祂说:‘人类的肢体限制了舞蹈。’   这些看似又轻又柔又滑的触须,每一寸都隐匿着随时能够绷紧的力量;就像在人类认知中,八音盒被打开后一定会有跳芭蕾的人偶旋转——在月光下伸展触须的神明也完美的向她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美’与‘舞蹈’。   祂翩翩起舞,有生命的裙摆由浅月色的触须构成,不止一次的伸过来摆弄她的鼻子、脸颊,牵她的手。   祂是练芭蕾被折断脊椎的少女,出生地狱的公主,跌落人世的恶神。   罗宾感觉到怜悯、孤独、恐惧和悲伤。它们出现在她的大脑里,搅成一团模糊、难以分辨的东西,黏糊糊滑溜溜的溶解开来,分布、贴合在每一根纤毫的神经和每一根长软的血管上。   八音盒被打开了。   跳舞的人偶缓缓旋转起来。   她看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文字,在思维里转化解构。她莫名其妙的掌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感知着、瞧着它们在自己身体里乱窜——未被命名的知识,巨大的、转动的机械,狂烈风暴拥绕的至高王权,振翅护卫领土的巨龙,刺眼的能量束…   她听见了钢铁的轰鸣声。   她看见了森月纱盘着腿,坐在床上对她笑。   她说:“你看,我也是怪物呀。”   …………   ……   森月纱。   和自己一样。   妮可·罗宾知道了答案。   这种‘秘密’的到来让她惊慌失措,又有种阴险恶毒的安心感。   一道声音说:‘她和你都是可怜的家伙。’   而另一道则讲:‘这样你就不是孤单的特例了。’   两天前的森月纱还是陌生人,现在,住到家里。自认为恶毒的罗宾接纳了这对儿主仆。   她们…   “不要让镇子上的人发现,森月纱。”小小罗宾很成熟的告诫森月纱。“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秘密。”   不然就会和我一样。   “不然他们就会原地去世,小萝卜。”森月纱哈哈大笑,“真有趣,我很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那些…不是‘幻觉’?”   “当然不是。”森月纱弹着指甲,心不在焉的说,“要不是岛周围的海上有墙,我还真想把所有人变成疯呱呱…不过现在就不行的。有墙我哪儿也去不了,这座岛上的人还是先留着吧…”   什么…疯呱呱?   墙又是什么?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嘛。有个叫我妈妈的怪东西打着‘玩的开心’的旗号,结果却哪儿都不让我去。”   “任务是…”   “保护你们这个破岛呗。”森月纱哼哼唧唧的生着气,“烦死了,岛上到底有没有稍微脑子灵活点见识多一点的人?问你你也啥都不知道。”   见识多…   有。   “那里。”罗宾指着某个方向,“全知之树。里面存着从世界各地搬运来的文献资料…是全人类的珍宝。”   森月纱斜眼:“最后补充的那句话不是你说的吧。”   罗宾点头:“是克洛巴博士说的。”提起书籍和学者们,她久违的感到心底涌上的轻松愉悦。也是这种心绪,才让她看起来真正像个孩子而不是胆小的野兽。   至少娜吉妮看得出来。   刚见面时,这孩子就浑身透着痛苦的气息。   “克洛巴…嗯,我想去看看。图书馆吗?我也有很多书呢。”   “书?!”罗宾眼睛闪亮:“是书籍?是知识吗?森月纱,你也喜欢看书?”   “唔,一些关于人类情感的书。”   “我不明白…但是,能给我看看吗?”   娜吉妮现在已经懒得阻止了。随便吧,公爵和马夫先生。   “喏。找娜吉妮要好了,我有好几套不同口味的,还有彩色插图…”   ——年幼的公爵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   借着小台灯,罗宾抱着书坐在床头看了起来。故事的开头颇有史诗奇幻的感觉,谁能知道作者会挑了个极其微妙的角度入手呢…   “明天带我去那颗树看看吧。对于大树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嗯。”   “有点饿了,你饿吗?”   “嗯。”   “罗宾?”   “嗯。”   “娜吉妮你看她。”   “看看你自己吧。一个孩子都比你要有求知欲。”   “切,我一会就把第二册藏起来,我要她跪着求我哼哼哼…” Chapter10 全知之树   森月纱没能得到‘跪下的小罗宾’——孩子又不是真傻,这本书看几页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全知之树里没有那种书籍。”   “所以说‘全知’名不副实嘛。我富余好多本用来传教,到时候送你们一些呀。”   “…大家,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没准半夜偷偷拿出来一边看一边流哈喇子呢。”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诶呀我还有一些珍藏本,比如《娇软轮椅二小姐和肉食女仆》——不如…”   “我们到了。”   参天大树遮蔽住光线,投下巨大的影子。森月纱站在树脚下,微微仰头。   树…   填满视线的葱翠。   “我去敲门。”   罗宾跑上台阶,敲了几下木门,拧开。树干被挖空了一部分,里面有着深而广的空间。木板铺就,一块块书架分区摆放,偌大的区域被整齐的切成了方形。   当然,每个书架上都装满了,高的地方需要用长梯上去。   “克洛巴博士!”   绕过星象仪,罗宾口中的克洛巴博士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就是头发…   “噢,是小罗宾啊。怎么今天——”他看见了跟进来的娜吉妮和森月纱,蹙眉:“——外来者?”   两个穿着打扮和当地人迥异的小姐。   有钱人。   “嗨,扇子头。”   “没礼貌的小丫头。”老人前额剃光,绿色的头发梳在脑后左右和上方,下巴留着夸张的大片胡须,看起来像三叶草…当然,说是扇子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是谁?”   “海精灵。”   克洛巴:…你在说什么。   奥哈拉不是什么知名的旅游岛,对这些学者来说,突然见到陌生人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是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   大小姐。   克洛巴问她们从哪儿来,森月纱说海精灵当然是从海里来的。   “我们来自世界之外。”娜吉妮摸着罗宾的头,笑笑:“我和我的主人不会在奥哈拉待太久。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她…她们是好人…克洛巴博士。”女孩在一旁怯怯搭声。   克洛巴点头又摇头,看着娜吉妮腿边的小罗宾,眼神复杂。“既然……哼,我就不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罗宾的了,你说的‘世界之外’我也不能理解。”他说,“这里只有一些愚昧的居民,”又有些骄傲:“但你们想要知识,就算来对地方了。”   两个柔弱的女性。一个还看起来未成年,能有什么恶意。   克洛巴就当她们是某个家族偷跑出来旅行的小姐和女仆。   “如果你们喜欢知识算来对地方了,这里收藏着全世界的书。”   “大话精。”   “你——”   “大话精。”森月纱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娜吉妮,把我的《娇软轮椅二小姐和肉食女仆》拿出来给这个老头瞧瞧!”   娜吉妮:…不要吧。   “快点。”   女仆磨磨蹭蹭从挎包里拿出一本书。   “这个!”森月纱举着书炫耀:“你们绝对没有。还说什么‘收藏了全世界的书’——略略。”   “不可能!”老人一把抢过书翻开。   不可能!   全知之树不仅有着世界各地的顶尖学者,在书籍方面更是独一无二的…哟,这是什么。   哟…   身娇病态的二小姐…   女仆…   哟——   这…   这是何等的…!!   砰。   克洛巴合上书,假意咳嗽了几声,一脸严肃。“咳…里面的知识太复杂了。”   森月纱似笑非笑。   “这本书…”   “借给你好啦。别把它弄脏了,是珍藏本呢。”   克洛巴哼哼着扬起下巴:“连你这样的大小姐都知道珍藏本,就更应该理解我们这些学者对知识的尊重吧。”   “嘻嘻…记得保持书本干净喔。”   “我不明白你这个臭丫头在说什么!”老人气咻咻的抱着书扭头就走,撂下一句话。“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别弄坏了!”   “我那本也是喔~”   罗宾大感惊讶。   克洛巴博士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友善’——她在着也看了几年书,对于全知之树和镇民的关系多少了解。   是彼此看对方都奇怪的关系。   一方认为他们是群只知道看书不通世情的古怪学者;另一方则认为镇民是愚昧、对知识毫无渴求感的浑浑噩噩活着的庸碌之辈。   在奥哈拉这座岛上,以全知之树的树影为线,泾渭分明。   “要看书吗?”   罗宾拉了拉娜吉妮,忽然开口。“这的很多书我都看过,我可以为你们介绍…”   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娜吉妮看着她,展颜一笑。“好。”   罗宾对其他人是警惕的,对书的眼神却充满了宠溺。她说,书是有生命会呼吸的。   “也是克洛巴博士说的?”   “…不是。”她羞涩的摇了摇头,“是我这么认为。”用指腹轻轻划过薄薄纸页,摩挲尖锐的纸角后,留在指尖的不止是刺痛。   “我在想写下这些知识的人…”罗宾说,眼睛里是向往。“…他们的一生只凝聚成一本小小的,页数不多的书。可实际上…”   她这几年的人生留在书里,最多也只有:年幼不幸,这几个简单的字了吧。   从文字窥探其背后的复杂,年幼的女孩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你喜欢读书。”   “我喜欢知识,娜吉妮。”罗宾合上手里看过的书,把它小心的塞进书架准确的位置中放好。手指捋着一本本书籍,一直向前。“我很好奇奥哈拉外面有什么,这个世界的未来有什么,过去有什么…书里记载着每个时代人类灼热的呼吸。”   人类的珍宝。   娜吉妮在罗宾身上看到了赫敏的影子。   这两个人差了些岁数,但应该会谈得来。   “明天给你介绍个朋友怎么样,小萝卜。”森月纱也是这么想的。可以把几个小巫师叫出来玩玩嘛。“对你来说是个学霸姐姐的。”   学霸…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喜欢穿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意思。”森月纱苦恼的挠挠下巴,“我一直没办法说服她改正这个小癖好…”   罗宾双颊泛红。“那个,不太好…”   “是呀是呀,你小心点,越是陌生人她越兴奋呢…”   我看兴奋的是你。   罗宾问这位新朋友也像她们一样从海边来,乘船来么。森月纱一脸神秘说她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娜吉妮希望明天森月纱别被赫敏骂死。   这头小狮子在德拉科妮一次又一次的‘锻炼’下,越来越能说了。 Chapter11 美甲沙龙   “知识是什么?”   ——是经验,是人类对世界探索的结论。   “我没有问你概念,我问的是:对你来说,知识是什么?”   ——是…是渴望。   “很好。我不需要‘正确’,我需要的是你心中认为的‘正确’,明白吗?”   ——明白…   “知识是什么?”   ——是渴望。   “书籍里有知识,其他地方也有,同意吗?”   ——同意。   “那么,为了知识,你能付出多少?”   ——(沉默)   “你在森月纱教授身上看到了‘知识’,不,我不打算深究你学到了什么。我想问:你怎么看森月纱教授?”   ——(沉默)   “记得我说的吗?我不需要…”   ——要我心中认为的正确。   “没错。你怎么看森月纱教授?”   ——她是知识本身。   “哦?你不认为她很…”   ——活泼?有一点…可是…如果‘知识’是集合体,是一整个概念的话,它本身应该是全知且无知的。   提问者很满意的点了点下巴,骄矜的伸出左手。   “我是赫敏,赫敏·格兰杰。”   “妮可·罗宾…”   两个求知欲同样旺盛的小姐就这么认识了。   赫敏、德拉科妮和哈莉的到来让小罗宾开心的不能自已,一整天都挂着笑脸——比起娜吉妮和森月纱,这三位小巫师的年龄和她更近一些,四个人叽叽喳喳的也算谈得来。   而德拉科妮在因为某个孩子对罗宾出言不逊,一怒之下把对方变成猪之后,小罗宾对她就更亲昵了。   很奇怪吧,居然是德拉科妮。   那只臭孔雀。   赫敏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的小孔雀还是挺招孩子喜欢的。’   赫敏怎么一点也没觉得呢。   这还不算,最让她生气的是,这个新认识的小小号萝莉总有事没事在她身边儿转悠,旁敲侧击问她要不要富余出来的衣服。   ‘我有衣服穿,罗宾。’   ‘我…担心你…’   担心什么死活不说,最后还是德拉科妮问出来的。   ‘森月纱说,赫敏小姐很「热情」,是「学霸」。’   ‘那是什么意思?’   ‘喜欢…不穿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很好。   很好,森月纱。   气炸了的母狮子拎着魔杖就上了二楼。   “来,森月纱教授,跟我聊聊。”   回应她的是一根新样式的指甲。“绿色上画了好多金黄色的小星星,娜吉妮的技能又进化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聊指甲的事儿。”   森月纱把她拉进房间按到椅子里,把手放在娜吉妮面前的桌子上,催娜吉妮。“快快快!给赫敏来一个…唔,格兰芬多的话,金红色怎么样?”   “别给我瞎扯,到底你跟罗宾——”   “金红色的玫瑰怎么样?”   “你跟罗宾说了——”   “娜吉妮,帮她修一修指甲。”   “说了什…唉唉…你别,我不喜欢玫瑰。”   “那,樱花瓣?”   “…有别的样式么,给我挑挑。”   “喏。有一整本呢。”   楼上突然开起了美甲沙龙,楼下,德拉科妮搂着小罗宾,跟哈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猜那只炸毛狮子绝对搞不定我的主人。”她倒没说错,目前为止侍从里能搞定森月纱的几乎没有。嗯…娜吉妮勉强算一个吧。   哈莉蹲在沙发里蜷着腿发呆,手里捏着一枚金加隆,翻来覆去。“你为什么总跟赫敏过不去。”   “是我跟她过不去?明明是她的问题!”   “你们俩…”脑袋偎在宽松的兜帽里蹭了蹭,从垂下的半长黑发缝隙中,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开。   罗宾往德拉科妮的怀里缩了缩。   她对三位巫师的感官各有不同:赫敏,赫敏·格兰杰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博学,博学,又理智、坚定的女性。就像…残缺记忆中的母亲或克洛巴博士;而德拉科妮小姐就亲近的多——不多说一句话,抬起手,用木棍将一直欺负自己的男孩变成了猪…   这种‘不讲理式’的做法深得小罗宾的心。   哈莉·波特…   少言寡语的,眼睛很漂亮的姐姐…   是个恐怖的人。   不知道,罗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野生动物的求生本能,在那双不见底的瞳孔移过来时,她浑身上下都又刺又痒,极其不舒适——假如对视久了,罗宾甚至会出现生理上的恶心…   可怕的人…   罗宾垂着头,试图把更多的自己塞进德拉科妮的怀里。“你…你好…”   “你吓着她了哈莉。”德拉科妮撇撇嘴,换了个姿势抱她。“我算理解妈妈为什么那么爱我了。抱了没多会就有点离不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要是抱个十来年…”娇小姐哼哼唧唧的发笑,捏了捏怀里女孩的脸蛋。   “找个没人的晚上,我去把欺负你的人都变成猪。这些血脉低劣的生物…”   “已经,很好了。”   这是真话。森月纱以及她‘朋友’的到来,对妮可·罗宾来说就像一根决死前的强心针,充盈的药素渗进血液里,激活了年轻、绝望的心脏。   这个世界还有和她一样的人。   并且…   她们过的很好,比自己好的多。   那么,自己也可以过上像她们一样的生活吗?成群结队,有所依托的生活。   “那得看主人要不要你了。”德拉科妮搂着罗宾小声嘀咕。哈莉很惊讶,在这位不可一世的‘贵族小姐’身上,她居然看到了「温柔」——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主人?森月纱?”   德拉科妮点头。“如果她愿意接纳,你就跟我们一同离开。如果不…”铂金少女想了想,“啧,以防万一,还是把所有人变成猪吧。”   看德拉科妮的样,哈莉就想笑。   自己年龄不大,倒做出一副妈妈样。   “主人很喜欢她,又不是只有我。”   “是么。”   哈莉静静的盯着罗宾,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几秒后,忽然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疤头?”   “既然姐姐喜欢她。”哈莉来到门口穿好鞋。“跟我走,德拉科妮,罗宾。”   “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帮姐姐清理麻烦。”   绿眼睛的小巫师拧开门,回头朝‘母女’招手。 Chapter12 见面礼   安静的夜晚。   三个人默默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歪歪扭扭的信箱生了锈,靠海过近,空气里飘着又咸又湿的水汽。行路歪歪扭扭,房子也歪歪扭扭——镇子没什么规划,建造每一栋建筑的方式也仅仅是‘我喜欢这儿’或者‘我寻思这儿不错’而已。   以家为中心,哈莉领着德拉科妮和罗宾,逆时针开始移动。   敲响每一户人家。   有骂骂咧咧开门的,或睡眼惺忪的男人一手一个搂着爱人和妻子的;住户里也有像罗宾一样失去大人的,只有半大的哥哥带着弟弟妹妹的;街面有面包房,还有前厅后厨的家庭小饭馆的。   哈莉很有耐心的挨家挨户敲开了门。   然后…   杀死他们。   无一例外。   “我看刚才那个男孩还不错吧,带着妹妹,每天上街当搬货工人。”德拉科妮半捂着怀里女孩的眼睛,站在老式唱机旁边。她低头吹了吹胶面,把唱臂放下去…   声音在房间里扩散。   ‘Hey little apple blossom…’   (嗨我的小苹果花…)   ‘What seems to be the problem?’   (你出了什么问题吗?)   ‘All the ones you tell your troubles to…’   (你的那些朋友呀…)   ‘They don't really care for you.’   (根本不在乎你阿。)   节奏清晰,重鼓点和金属锵锵声抢夺走了德拉科妮和小罗宾的注意力。   哈莉站在一家三口的尸体前发呆。她听见了吵人的音乐,瞥了眼跟着节奏耸脖子的两个大小神经病,笑笑:“不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手指伸长,伸得很长,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分出了三条叉,刺入尸体的眼球里…   吮吸,融化,吞咽。   被胶盘奏出的乐曲覆盖。   “我还以为你会像那个正义母狮子一样呢。”德拉科妮一脸无所谓的看着‘消化现场’,倒把罗宾转了个个,让她面冲墙壁。“眷族能留在这世界吗?”   “我们离开的话,它们的力量会下降一部分…”哈莉嘎吱嘎吱咀嚼着嘴里的不明物质,嘴角流出一汩粉色的液体,里面裹着像蟾蜍卵一样细小而密集的颗粒。“但应该够用了。这个世界的超凡等级…似乎只停留在物质层面。”   只要神秘潮汐没有覆盖这颗星球,没有施法者,没有能使用高等能量的存在…   哈莉所造出的影子就无可匹敌。   “那说不准。”德拉科妮斜着自己腿上长出来的两个小手掌,掌心正对着哈莉和尸体的方向偷看。   她就假装没看见。   小东西胆儿还挺大。   “说不准有什么东西,我们又不能离开这座岛。”   “剩下的是姐姐该做的。”哈莉摇头,“我只做这么多。”   明亮温暖的房间,三具尸体的影子消失了。它们的心脏不再跳动,体温随着周遭温度的升降而变化…   像另一种活了的生物。   ‘Come and sit with me and talk awhile,’   (坐下和我聊一聊,)   ‘Let me see your pretty little smile…’   (让我看看你的笑容…)   ‘Put your troubles in a little pile,’   (说出你成堆的愁和苦恼,)   ‘And I will sort them out for you.’   (然后统统丢了它。)   在欢快强烈的节奏中…   尸体站起来了。   像活人一样。一家三口看了看彼此,然后,缓缓跪伏在哈莉面前,仿佛对着心中崇高的,现世的真神…   “主人。”   男人说。   “我的主人…”   女人说。   “我听到了您的呼唤…”   孩子说。   咔哒。   唱臂被提起来,音乐消失。   哈莉上前,用魔杖尖儿挑起中年男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满意。   “跟活人差不多,德拉科妮。”   “别连着说。”德拉科妮皱眉,不大满意,“这种水平的玩意儿,碎嘴格兰杰能同时打十个,两个呼吸消灭。”她抬起腿,用小鞋尖儿踢了踢——穿过了男人的胸口。   影子。   影子里是正在咕嘟咕嘟沸腾的黑色粘稠液体。   “太弱了…”   哈莉却很满意。   算是真正「咏月之影」的附赠品,在不使用森月纱的法术力和哈莉体内存留的伊德海拉的思维下,少量制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座岛上的垃圾货色不配哈莉使用珍宝。   这些都是消耗品,能陪着小罗宾,在普通人的枪炮下保护她…   就够了。   况且,没有姐姐的吩咐,哈莉绝不会私自制作含有血脉与思维的…真正的眷族。   目前直属森月纱的咏月之影,真正的眷族只有三个。   无聊。   德拉科妮不屑的撇撇嘴:“随便你,反正,反正我闭着眼睛都能打二十个。”   反正,得比赫敏多十个。   “那就这样了。”   哈莉温和的指了指藏在孔雀小姐背后,只露了个脑袋的罗宾,对影子交代,“按照身体主人以往的生活方式正常生活——必要时,保护她。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   房间里,三道影子点头。   镇子上,无数道影子同时点头。   ——半个晚上,哈莉走遍了小罗宾家周围的所有住户。   痛苦的平民死去后…   上百道影子诞生了。   除了小罗宾所‘重视’的全知之树,其余岛民对哈莉来说只是材料而已。   给孩子做玩具的材料。   “有它们,你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哈莉慢吞吞的在前面走,小巧的身体在月光下有些轻微的错位扭曲。“你可以命令它们杀光岛上的居民,或者散布到全世界去为你攫取财富和权力。这些垃圾的思维是连同的,理论上来说,你只要在身边放一个,就能控制、传达信息给所有在外的影子。”   罗宾没说话,拉着德拉科妮的手轻轻发抖。   她掩饰的很好,不过,还是被马尔福小姐察觉到了。   这个晚上…   对孩子来说,是个恐怖的童话。   如童话一样实现了梦想的夜晚,可是,吃人的不是灰狼,而是外婆。   “很有趣的经历,不是吗?”哈莉笑了笑。   “这是我的见面礼,妮可·罗宾。” Chapter13 不体面的历史   有趣的经历导致第二天发生了更有趣的事。   ——拿弹弓的孩子溺死在了酒桶里。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穿洋装的女孩。两个孩子身体折叠成某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活着时被放进了一桶盛满了葡萄酒的酒桶中。   酒桶内壁上还残留着无数道指甲的刮痕。   那是两个孩子临死前绝望的挣扎。   这件事儿闹大时,森月纱正带着小罗宾去森林里烧烤,路过现场,几口围观的家庭还转身恭敬的对罗宾行礼问候…   让女孩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没养过宠物吗?猫咪呀狗狗之类的。就把它们当成那种就好了。”   “杀人…”   森月纱笑吟吟的听着,罗宾却乖乖闭上了嘴,后面半个字儿都不说。比起曾经的哈莉与赫敏,妮可·罗宾似乎更轻易的接受了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孩子似乎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   “你会带我离开吗?”罗宾问。   她只是有点舍不得克洛巴博士和全知之树里的大家,除此之外,对这座岛没有其他留恋。如果森月纱真能帮她找到妈妈,一起离开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准。你想吗?”   这个世界被奇怪的能量笼罩着。某个叫自己‘妈妈’的东西还没出现,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带走小罗宾。   “我…如果能找到妈妈…”   “阿,妈妈。对了。你的妈妈还在大海上飘着呢。”   这叫什么话。   “所以你们这个世界的历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林中,娜吉妮铺好毯子,展开烧烤架。由新来的哥哥和姐姐(伊莫顿安苏娜)布置餐桌和椅子,三个小巫师搭帐篷。   森月纱就等着吃就行了。   “历史…有空白。”罗宾也是用能力偷偷‘听’到‘看’到的。“一百年的空白…”   “空白的历史?”   森月纱眨眨眼。“了不得,那些学者在偷偷研究吗?”   “嗯。”   “一般来说,”森月纱竖起食指,“有人想要隐藏历史,一定是那期间发生了不怎么体面的事儿啦。”   不怎么体面…?   森月纱,知道什么?   “我刚来这个世界,啥也不知道。就是,对你说的‘空白’有种既视感而已。”森月纱神神秘秘的告诉她,“在我的世界,也发生过呢。”   罗宾睁大了眼睛:“真的?”   “嗯哼。”森月纱点头:“修改、隐藏,所谓‘更正’,实际上都是在遮掩并不体面的过去。这种做法就像白白枕头上的痣一样明显——诶,说起来,你知道枕头吧?”   罗宾:…日常跑偏?   “那枕头上的痣呢?”   女孩看着面前盘膝而坐的大姐姐,看她托了托自己的那对儿大枕头,还一脸骄傲的给自己看…   “我…知道枕头。”   “看见痣了嘛?”   “……”罗宾警惕的扫了一眼布置烤架的娜吉妮。野生的幼兽察觉到空气中不自然的危险气息了…不敢看。   “总之呢,”森月纱放下枕头,按着毯子把腿伸直。“在你这边,看来还挺有用的嘛。”   “大家…很努力…”   “不过,统治这片大海的组织,真的同意吗?”森月纱好奇的是,这种背地里的研究,如果真的违反了某种‘规矩’,应该早就被消灭了吧。   “我也不清楚…只是,只是偷偷研究。”罗宾摇摇头:“我听到了博士的话。他们在偷偷研究…”她说,“我很快就有资格了。”   “你想加入?”   “嗯。”   “这样么,那我大概知道…”   任务的目的了。   森月纱若有所思。   了不起的小家伙。不像我,只喜欢研究情史。   “谁能跟您比呢主人。”娜吉妮无声无息的站在森月纱身后听了很久,突然开口,“一般人也没有大枕头吧。”   “啊哈哈我就开个玩笑小萝卜才那么点…”   娜吉妮轻轻蹲下来,手臂环绕上森月纱的脖子。“罗宾小,但您的枕头大阿…”收紧手臂。   咔嚓。   “唔唔唔——”   “我每天都有一万次想勒死您,亲爱的主人。”娜吉妮把人温柔的搂进怀里,剩下两条长白的腿在野餐毯上乱瞪。   “您为什么不能矜持一点,像赫敏一样…”   “唔唔…”   “我总是担心出去买兜苹果的功夫,您床上就多了几个腰细腿长的女人。”   “唔。”   这倒是多余的担心了,娜吉妮。我可是远近闻名的眼光高。   “您连这么大的孩子都不放过,我确实不必担心呢。”   “松开…要断气啦!!”   “您可以用枕头呼吸阿。”   “死了死了…”   早在娜吉妮凑过来的时候,罗宾就悄悄往旁边挪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比较好…   “她们,经常这样吗?”   赫敏把钉子砸进土里,敲牢,头也不抬的随口回着:“你说森月纱?这已经算收敛了。”   “…好像很开心。”   赫敏白了她一眼。   从认识森月纱以来,她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通常她的开心会伴随着很多人的不开心。   忽然,一只脚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里,把赫敏刚刚砸好的钉子从土里挑了出来,一脚踢飞。   刚绷起来的帐篷立马瘪了一角。   “马粪!”   “哎呀,我没看见,真是抱歉…”德拉科妮‘小心翼翼’的绕开帐篷角,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把将罗宾拽回自己怀里。“…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这都是低等人干的事儿。茶已经泡好了,跟我来。”   “马尔福!!你成心是吧?!”   离去的少女连搭理都不搭理她,揽着怀里的女孩嘀嘀咕咕。   “我知道你以前总干粗活,不过,现在不同了。这些事儿还是交给血统低劣的东西做…过来,有个发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小时候戴的…”   “霜冻射线(Ray of Frost)——”   法术在魔杖尖凝聚,几簇浅蓝色的光束发出炸响,闪电般朝妖里妖气的人影攒射!   抽出魔杖,转身。   “护盾术(Shield)——”   淡蓝色的法术打击在半透明的薄薄护盾上,脚边的草坪留下了一圈冰霜。   德拉科妮不慌不忙的紧了紧怀里的女孩,侧着身子,面露不屑。   “真难看,格兰芬多的人是不是特别喜欢偷袭。”   “你别忘了是谁教你的这些法术,马尔福。你有什么资格用我教你的魔法和我对抗?”   德拉科妮咂咂嘴,“嗯…谁让你教我的,活该。” Chapter14 哟——吼——   因为赫敏觉得马粪根本就不喜欢妮可·罗宾!   她就是看森月纱对待罗宾的态度不同,所以才上赶着和这姑娘变亲。血统至上的孔雀公主甚至连伊莫顿和安苏娜都不愿意理,怎么可能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干粗活的无父无母的孩子?   她和她父亲,和每一个马尔福,和那些巫师界的‘贵族’一点区别都没有。   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心里清清楚楚。   真恶心。   德拉科妮看向赫敏的眼里充满了嘲讽。   她能感觉到法术射来时,罗宾突然攥紧自己手臂的动作…这个孩子,相当依赖自己呢。   赫敏·格兰杰,只会大呼小叫的蠢货。   “快点把活干完,有用魔杖对着我的功夫,你早该把帐篷钉好了。你不会想让我的主人睡在草地上吧?”   赫敏收起魔杖,气哼哼的瞪她。   “快一点,格兰杰。粗活大王。我怎么说你才能理解呢。每个侍从都有不同分工…”   “你的分工就是偷懒?”   “啧,我不是在照顾罗宾么。”   大言不惭,赫敏都要气笑了。她踏着草坪走到德拉科妮面前,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欠揍脸…   “干什么,格兰杰。我脸上又没有钉帐篷守则——”   “呵…”   赫敏展颜一笑。   一个鸭子坐就跪在了草地上!   “痛…”   不等德拉科妮说话,赫敏就叫了起来。声音那叫一个哀婉。   “好疼…”   “疼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森月纱就竖着耳朵跑过来了。   “怎么啦?”   “钉帐篷…扭到脚了…森月纱…”赫敏垂着眉,一副‘我好痛苦’的凄惨模样,头发散下来,坐在地上还冲森月纱张手…   然后,就被公主抱了。   “嘻嘻学霸也有不小心的时候呐,我去给你揉揉…偷偷的,嘘,别让娜吉妮发现,她正给肉涂油呢走走走…诶呀,小孔雀也在这儿阿。你和小萝卜把帐篷钉一下,一会见一会见。”   兔子精抱着怀里快要抽泣的小可怜,嗖嗖嗖的消失在几棵树的后面。   小可怜还留下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呵。’   德拉科妮:……   发——   克!!   王八蛋!!   这个女表子格兰杰!!   草地被跺出一个小小的坑。   罗宾:……   总觉得,森月纱的家庭成员们都好复杂阿。   好复杂好复杂…   还是,去支帐篷吧…   “Fcuk!我听见她在思维里炫耀了!!疤头,你怎么那么没用!”   专心摆弄帐篷的哈莉:……   跟我有屁关系。   姐姐的大枕头我早就枕过了好不好。只有你们两个笨蛋抢来抢去,谁也没尝到。   …………   ……   “远古时期雌性动物捕捉到雌性动物时的渴望,以及被骑到的雌性动物所散发的惊恐气息——这种沉积在基因里所传递下来的最原始的行为与反应,才是一直以来我所研究的…”   “你…说了两个‘雌性’。”   “重要吗?我在你跟谈严肃的学术问题。你有没有觉得娜吉妮太过分了,我明明就只是…”   安苏娜和伊莫顿吃着肉。   三位小巫师吃着肉。   阿莉埃蒂的妖精军们吃着肉。   大家都闭了嘴。   唯独森月纱举着叉子侃侃而谈——对罗宾。   “严肃的学术问题…?”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严肃。   罗宾瞧着眼前满嘴油乎乎的少女,看她张牙舞爪的举着肉块挥来挥去…好吧,因为刚才抱赫敏离开了一小会,回来就被娜吉妮揪耳朵了。   ——主要是赫敏的脸和脖子侧面多了对小牙印儿。   “脚崴了嘛,我用小溪水为她冰敷…”森月纱蹲在烤架旁唉声叹气的教育娜吉妮(狡辩),“结果溪水里有小鱼咬了她一口…”   女仆翻了翻烤肉,用刀把肉块切小。“嗯,所以,是怎么咬到脸上的。”   森月纱瞪着大眼睛死犟,“…飞鱼。”   罗宾:……   行。   娜吉妮笑笑不说话,慢条斯理的把切好的肉撒上酱料,分批放进托盘里。   赤霞色酒液芳香,嫩粉色肉质油软。   就是没有森月纱那份。   “我的肉呢娜吉妮。”   “你的那份,被刚刚路过的山羊叼走了。”   “胡说,山羊根本不吃肉。”   “是特殊品种,叫「恶魔山羊」,专门吃烤好的肉。”娜吉妮放下夹子,细致的擦拭每一根手指。“就像专门咬人脸蛋和脖子的「飞鱼」一样…”   放屁!   森月纱爬起来就是一个纱纱冲撞,嘴里喊着‘娜吉妮你死定了’一脑袋顶在女仆的肚子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森月纱:“你这只双洞醋蛇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娜吉妮:“你敢嘬赫敏的脖子我就敢不给你面子——”   森月纱:“我没嘬我就是吸溜了两口!”   娜吉妮:“有什么区别八嘎——”   森月纱:“你说脏话!”   娜吉妮:“我说脏话怎么了你别岔开话题森月纱你当着那么多人就对赫敏…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森月纱:“我给你什么面子烤肉都没有我的!”   娜吉妮:“你不嘬她我能不给你烤肉么——”   森月纱:“我没嘬我就是吸溜!”   “你凭什么吸溜——”   “你凭什么不给我烤肉!”   “你不吸溜我就——”   “你给我我下次就不吸溜…”   乱七八糟。   罗宾抱着膝盖坐在软床上,不远处的主仆俩已经滚成了一团绿球球…而且肉眼可见的越滚越远…   她肩膀上坐着一只身材过好的拇指妖精,桌子上也有很多跳来跳去,相互挤着推搡彼此;头顶痒痒的,有几只叽叽喳喳的更小号的妖精从树枝上坠下来,晃晃悠悠荡秋千时总蹭她的头发;深肤的情侣坐在另一边的帐篷外喝酒,用的语言是她从来没听过的那种。   头顶划过白色的龙影。   德拉科妮嫌弃的躲了老远,没碰红酒,给自己添了杯香槟;哈莉则和她一样,抱着膝团成一小团在角落里发呆。   赫敏·格兰杰…小姐…   嗯…   在傻乐?   妮可·罗宾没少在这座林子里挨揍,今天却在此发现了少有的幸福…   这就是…   家…   吗?   “我都闻到你羡慕的气味了。”肩膀上的妖精靠着她的脖子,手枕在脑袋后面。她有着一头黑发,容貌与聊天时给人的感觉也偏向成熟。“你喜欢女王陛下的家族,对吧?”   “…是。”   “女王陛下也很喜欢你,说不准我们能成一家人。不过…就算不行也别失望,能遇到女王,得到她的青睐,你已经比绝大多数生物要幸运多了。”   “谢谢…?”罗宾歪着脑袋打量她。很神奇的生物,不大点,长得很漂亮。“你叫什么?”   “昆娜。”妖精打了个呵欠,“别动,我睡一会。死平板找再叫我好了。”   死…平板?   “阿莉埃蒂,我们的统领。喏。”昆娜抬起腿,用脚尖点了点远处一头扎进酒杯里醉醺醺的…东西。湿漉漉的红发和酒液融成了一个颜色,一边扶着水晶杯甩来甩去,嘴里还‘嘿嘿嘿’的傻乐。   ‘扭起来我的子民们!!’   ‘节奏!给我更强烈的节奏!’   ‘为了女王陛下!哟吼——!!’   ‘哟吼——哟吼——!’   唉。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她的确是我们的统领。”   罗宾:…好开心的…统领?   “你不也很开心么。为什么要绷着脸?”昆娜随着妖精们的歌声晃起脚,声音也轻飘飘的。“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悲惨的过去——在场的所有侍从都有很痛苦的过去,每一个人所经历的疼痛不会比你少,小家伙。”   罗宾把自己蜷的更紧了。   “唉,我真的不怎么会劝人。一般解放灵魂都是用锤子…嗯,喊喊看,怎么样?”   “喊…?”   “喏。学那个大傻子平板。”昆娜把手从脑袋后抽出来,团在嘴边:“——哟——吼——!”   “这样。”   “不要…”罗宾摇头:“…很难为情。”   “试试看,醉的醉闹的闹,没人注意你。哟——吼——来来来。”   真的…行吗?   小女孩试着把手放在嘴边,弯成一个小喇叭…   “咳,咿…咳,哟…?”   “是哟吼。”   “吼?”   “大点声,就像…嗯,用声音砸死讨厌鬼一样的感觉。”   砸死讨厌鬼…   “咳…”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咿——哟——吼——哟——吼——”   稚嫩的童声撒进杂乱的鼓点和离调的歌声里,穿过被举起的尖头餐刀和叉子,穿过哗哗作响的密叶,消失在湛蓝色晴空下。   “噗哈哈哈你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昆娜捧腹大笑。“哈连妖精幼崽都没有你这么呆的笨蛋哈哈哈哈…”   望着肩膀上哈哈大笑的生物,小罗宾也下意识勾起了嘴角。   然后…   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哟吼的像只猴子的人类幼崽哈哈哈哈!”   “我…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啦哈哈哈哈——”   总之,是从心脏里发芽的植物,挠的心底发痒,让人笑的也真诚。   是幸福的气味。   好像能放下什么了。   平凡又非凡的小岛奥哈拉,一只小怪物找到了另一群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