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预留卷 【注意!读前必看!】本书重置中 ◆本书变身百合,如果对这种类型不喜欢现在跑还来得及。 ◆本书故事情节以及人物完全虚构,如有雷同一定是我之前写过。 ★★★完全重置中,间贴和剧情都对不上,请以章节后方带有“重置”字样的章节为准,建议等待全部重置完成之后再观看。 2022/7/3 ———————————— 封面为【凪白みと】老师发布于p站上的作品,PixivID=90212924,侵删。 序◆最后的骑士 第01章:Project-A.L.I.C.E.(重置) 炮火轰鸣,倾盆的大雨带来潮湿的空气,比雨幕还要密集的枪声向着他迫近,有人在嘶吼,可是在炮火的掩盖下什么都听不清——这是他从梦境中醒来前最后的记忆。 (“警报……”) 视野中是一片无垠的黑暗,他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在哪…… (“警报,内舱压力过低,非法启动——”) 谁在说话…… 别扭的合成音……绵长扰人的电子提示音分外刺耳。 (“机体检……状态……正常……电荷应……正常……”) 任务结束了吗…… 他无意识地分辨着,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徘徊。不知道多了多久头顶盘桓的模糊意识才回归脑海,朦胧的梦境如退潮一般消散。 (“预启动完毕,冷却解除完毕,限位器解除,植入系统激活……机体唤醒中……”) 砰——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电子合成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他的意识醒转,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光线与银灰的金属墙壁穿插交映的狭窄空间,宽阔的嵌入式大屏正对着她视线的方向,冰冷的蓝光记录着一连串复杂的字符代码,梦境的嘈杂在这里找不到分毫,幽静的空气时不时传来电子的嘀嗒声。 这里是某处密闭房间内,而他裸着身子躺在地板上。 “这是……哪里……” 声音柔柔的,混沌的思绪还未远离,他愣愣地躺着,对这个并不大的空间有些眼熟却没有关于如何睡着的记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变得怪异的声线。 他转动视线,向身侧的两边望去。 不经雕饰的苍白金属泛着独特的工业感,冷色控制屏,监控器,操作舱,以及复杂的辅助机械臂和凌乱的改造台。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板,视线的夹角有些倾斜,从船舱地板传来微弱的震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味和奇怪的焦糊味。 那种陌生的味道来自于他的身下——一滩粘稠滑腻的淡红色液体。 他沿着液体流动的方向向身后环顾,一个硕大的玻璃槽直立在他眼前——舱体足有两人高,嵌入在墙面和操作台之间,大量粗细不一的漆黑管线从不远处的控制屏以及管道中枢以粗鲁的方式接拉过来,将地面分隔成两块部分。 他见过那种东西,一种正在进行开发中的生化维生系统,只不过这个维生槽和他见过的那些更为特别,破损的玻璃罩下还流淌着淡红色液体,大量的弯管和被折断的机械臂、限位器上还跳动着火花。 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标志,他大概判断出这里应该是舰舱的某处,或者是作为实验舱的什么地方。 这时,身体传来一丝古怪微妙的异感。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目光从指缝中穿过,破损的玻璃仓门上映出一袭窈窕倒影。 那是一个女孩。 银白色的发丝从两肩倾泻而下,末梢被营养液染红,一直触及大腿,诡异的绯红的双眸明亮好看,幼滑的身体上还有着淡淡的红色水渍,明明只不过是略有起伏的程度却有着不输于成年人的妩媚气质。 他静静地盯着眼前映出的少女的脸,僵硬地抬手晃了晃,倒影的少女也抬着手晃了晃。 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般迟钝和剧痛,思考落后直觉一步才堪堪追上来。 “这是……”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是浮空战舰「法夫纳(Fafnir)」的首席机甲骑士,性别男,绝不是这样一个足以做自己女儿的纤弱又可爱的女孩。 “这是……” 玻璃里的少女微微蹙眉,按压着太阳穴,复而用力地攥紧发丝,头痛丝毫没有缓解一点。她眯着眼,循着记忆中的习惯发出呼唤: “那个……克……克菈铃……” (“代号爱丽丝,早安,人工智能系统——克菈里昂为您服务。”) 清脆的女声出现在她的脑海。 浮空战舰「法夫纳」的智能AI辅助系统——「克菈里昂(Clarion)」,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听到AI熟悉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 (“代号爱丽丝,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原来你在呢……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啊——!!” 突然,少女的喉咙漏出一声娇呼,浑身如同反扭了发条一般猛地一紧——突兀出现的剧痛在脑海里侵袭,眼前一瞬间闪过大量淡蓝色的光条,视野里出现了只在机甲上见过的机载UI界面,无数条字符正以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快速跳动,占满她的视野。 好一会儿,刺痛才稍微缓解,少女捂着头扶着一旁破碎的玻璃仓,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思绪一片浑浊,脑袋里像是有熔浆晃来晃去一般剧痛和沉重,她摇晃着脑袋眼前的UI界面也跟着晃动,在视野里变得清晰,她苦痛地虚着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指却轻易地从画面中穿透过去。 “这是……投影?啧……无法操作吗……” (“全息适配系统已装载,适配良好。”) 电子合成的声音清晰地从脑海深处传来,她咧着嘴,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感到越发迷茫。 “克菈铃……这是什么……刚才是怎么回事……什么全息适配……” (“代号爱丽丝。全息适配系统为试验阶段的第四代人机一体操纵系统,机体信息的确认与外部装备链接和远程唤醒都将通过此系统实时反映,同时也能对外进行数据传输,您也能直接通过此系统与我连接。”) “我还以为这种东西会一直停留在理论阶段……” 不过她想要寻求的并非是这样的答案,而是——她现在到底面临着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变成了女孩儿一样? 只可惜克菈里昂显然不能读懂她的意思。 (“试验已经到了最终阶段,与正在开发中的神经投影系统分属不同的研究课题,是对机体神经植入实验的研究成果,所构建的协议以……”) “停,别说了……我不懂这个。” 她摇摇头,彻底略过了克菈铃的解释。脑袋的刺痛不断地侵蚀着她的思考能力,像是宕机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称得上混乱的记忆和如沸腾的汤底一般搅得乱七八糟的五感。 “克菈铃……” 无视了眼前数据的闪动,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摇晃着身体靠在墙边,目光向着两旁移动,继续向克菈里昂问道: “这里……是战舰上面没错吧?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抑制住身体的不适,再次呼唤AI,女孩子的声线说起话来有点拗口,身体如宿醉醒来一般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于此同时,视野里密密麻麻跳动的字符慢慢地变缓,最后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一段缓缓加载的进度条。 现在她的头痛才终于稍稍减缓一点。 (“代号爱丽丝,这里是法夫纳战舰研发区调试舱,您所在的位置为SC-022号舱室,从属特-第七科研究组,类别为一级机密区。”) “SC-022……第七科研究组?……机密区……?” 思绪随着头痛的减缓渐渐复苏,她皱起眉试图从记忆里找寻相关的片段却一无所获,反倒重复被提及的“代号爱丽丝”让她感觉到一丝微妙。 “你所说的‘代号爱丽丝’……究竟是什么……?” (“是您。”) “我?” 少女捂着头,艰难抬起视线,望着头顶的监控器,又指向自己湿漉漉的身体。 “什么意思??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最后的记忆一直想不起来,她仍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知道自己似乎被关进了什么实验仓,醒来就成了一个外表稚嫩的小孩。 还顺带变了性。 饶是她也有些待不住了,摇摇晃晃地跑到门边,手掌在门禁控制台上拍了又拍,试图开门,却没有得到响应。 “克菈铃……给我开门。” (“代号爱丽丝,协议传输尚未完毕,请勿走动。”) “什么爱丽丝……” 这个没有听过的代号已经出现两次,她皱起好看的眉,指尖在眉间揉了揉,“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到底在搞些什么……我怎么还完全没懂……” (“代号爱丽丝,协议传输尚未完毕,请勿走动。”) “啧……”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代号爱丽丝”是指什么,但她大致明白了一件事:她似乎得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待不知道什么协议传输完毕才行。 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什么秘密实验,难道没有人来交接确认一下?她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恼,回到原来的位置,不满地四处张望,复又抬起头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我在哪里?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链接从属实验?” 一道道问题一下子全抛出去,也不顾人工智能能否回答得上来。 久违地想要发发脾气,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感令心脏躁动难安,平时的冷静仿佛消失了一般,奇怪的反差让她一时间难以習惯。 “我……这是怎么了……” (“代号爱丽丝是您。”)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现在……” 她微微蹙眉,不满意克菈铃的答复,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人工AI又能回答什么? “算了,替我拨通舰桥控制室,我要找舰长。” (“执行失败,未知错误。”) “昂?” 克菈铃弹出错误的提示音,少女愣了一下。 但她没多想,摆了摆头,“重拨。” (“权限驳回。”) 直接显示在她的眼前的大字让她再次一愣,舰体AI……故障了?还是说舰体本身哪里出了问题? (“代号爱丽丝,素体已激活,协议传输完毕……”) 这时,脑海里再次回响起克菈铃的声音。 (“载入执行系统,双锥单元调试完毕,虚拟模块已卸除,曲翘整流网络已连接……”) (“连接成功。”) 一大串字符从眼前闪过,看起来就像是古旧电脑的开机屏。 还没等适应现在的状况,AI的声音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少女感觉到了头痛的快速好转。 (“代号爱丽丝,正在为您进行最后的基础协议适配调试,请稍等……”) 随着AI话音的落下,少女的头痛减轻了不少。 最后,视野内数据流量的涌动终于渐渐平息,转而出现一个UI界面,中间有一封未读信件标记。 (“您收到一封紧急任务委任书,请问需要现在查看吗?”) “紧急任务?” 她在脑海里快速地思索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回归军队后有接受过什么命令。 她晃了晃脑袋,感觉这样想下去也是徒劳,叹了口气。 “任务……算了……克菈铃,把密钥调给我。” (“收到,密钥已发送,请您确认。”) 视线的右下角跳出窗口,她下意识地准备抬起手指进行触碰点击,窗口却早一步弹出了。 这个全息适配系统似乎与她之前使用过的某种系统一样,会对使用者的“想法”进行采集反馈,不得不说,这种实验室里才能看到的尖端科技的确很方便。 甚至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要是这种技术全面应用到军事中……本就强大的帝国很快就将称霸大陆吧? “战争啊……如果不是以战争为目的就好了,这样的技术应该用在医疗和科研之中才对……” 少女轻叹口气,不自觉地将思维转向了“首席机甲师”的位置。 这套系统现在唯一美中不足是,它无法在人体出现强烈情绪反应时准确采集信息,导致大量误判和反馈延迟,因此一直无法搭载机甲作战平台使用,尚处于实验和改进阶段。 “所以说……这果然是在进行什么实验吗?” 没有多想,她的目光在眼前滑动,通过信息反馈操作将任务指令书打开,一行行文字出现在她的眼前。 计划用一串字符代号进行命名,翻译过来的话,就是、 ——「Porject-A.L.I.C.E.」 “爱丽丝……计划?” 少女皱了皱眉头。 这是任务代号,她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随之联想到克菈铃口中不断提及的“代号爱丽丝”,她却又感到有些狐疑。 没有多想,她详细地阅读起来,可随着她目光的下移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看到了一行字。 ——浮空战舰法夫纳,以及麾下所有舰队乘员,全部阵亡。 自己,阵亡了? “这是什么……” 她不自觉地僵住,眯着眼认真阅读摘要之下的内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一片,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我真的死了?” 那……站在这里的又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 ———————————— 第02章:机械少女爱丽丝(重置) 难以理解的事情接踵而来。 身为帝国的军人,什么时候死掉都不意外——这样的觉悟她早就有了。但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她还是感觉到了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感情。 只是目前看来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比她想象中要更光怪陆离。 在和克菈里昂反复地询问和求证之下,她花了两分钟时间才终于大致明白了一件事——她早已经阵亡,现在的她是“A.L.I.C.E.”计划协议复写的复杂程式,或者说,机械生命体。 (“附件已送达。”)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附件传输完毕,她收回视线将资料打开。 UI界面中浮现着一份关于某项企划的记录文件与相关资料,计划统名为「A.L.I.C.E.(Advanced Logistic & In-consequance Cognizing Equipment)」,文件内记载着大量的机械与生物实验相关的内容,尽皆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像表示,她只是粗略地看过几眼,便深深皱起了眉。 “神经网路模拟……曲翘网络模型,非逻辑核心与适配性素体,完全的人工机械生命……” 她轻咬着唇,眉头紧锁,这一份文件越往下看越发现不妙。 “人类灵魂的再提取,再生生命的改造,意识移植?……生命体补全?机械统合?肉体改造?记忆整合与抽取???这不是……Omega……” 她不是生物和机械工程师,看不懂这些稀奇古怪又拗口的名词,但作为法夫纳浮空战舰的首席机甲师,她非常明白这一份协议机密代表着什么——显然,帝国已经一只脚踏入到了人类科学界的禁忌领域。 ——这就是军方一直梦寐以求的“进步”? 爱丽丝抿着唇往下看。 这一份企划书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拟定人那如宗教信徒一般晦涩难懂的狂热,而文件里所涉及的研究内容全都是被人类联合公约绝对禁止的禁忌领域,毫不忌讳地涉足到人类一直以来被避讳莫深的命题。 将死去的人类神经和脑域结构以机械工程的方式再现,并赋予更强大、更优秀的运算和行动力量……然后,将之投入战争。 ——这就是A.L.I.C.E.计划,“Omega机构”最后的尸骸。 至于“Omega”,那是一个哪怕放在这个时代也非常之特别的研究组织,在AI计算机和生物体人工科学以及克隆、机械生物工程等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甚至提出了生物与机械AI的曲翘连接理论,即将生物的大脑以机械的方式再现——那毫无疑问是跨世纪的惊人理论。 而在人类科学界还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违背公约而争论不休时,帝国的舰队已经将这个组织的总部团团包围,以强大的军事压迫力单方面地予以武装制裁,并夺取了其全部的研究资料。 对外帝国声称已经将“不合人理的研究”全部销毁,当然这只是借口,事实上帝国的研究院将其独占了。 而那个时候带领部队强袭的帝国军官就是现在正站在这里的少女本人——或者说是原来还是男性时的她,因而她对这一切并不陌生。 “原来如此……在攻破‘Omega’之后,帝国并没有真正将所有的资料销毁,而是一直在暗中继续着相关研究吗……” 她微微皱眉,读着写入在附件中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先声夺人,然后用蹩脚的正义去粉饰,这种傲慢而强横的说辞真是很有帝国的风格。” 她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毫不掩饰对她所效命的帝国的厌恶。 虽然她是帝国军人,但她也是身不由己。 轻叹口气,她陷入思索。 “Omega”不是一个值得可怜的对象,它手中的大量研究都触碰到了禁忌线。 可偏偏是自己主导了那一次强攻作战,到最后一切又再次归于自己身上——她成为了这个“A.L.I.C.E.”计划的素体,继承了被她亲自捣毁的研究所全部的遗产。 命运唯独在这种令人笑不出来的时候才是一个漂亮的“闭环”。 (“代号爱丽丝,此项计划依托于您带领的‘法夫纳的骑士’小队反馈的数据资料而实现,因此在这里成立了研究组,对于……”) 克菈铃似乎被植入了某种“额外的”程序指令,孜孜不倦地解说着。 (“……与您所参与的链接从属实验中的训练基本一致……”) 但陷入思索中的少女并没有听进去太多。 (“您死亡后,‘肉体’已经完全损毁,数据库将您的记忆数据备份提取出来,按照协议执行ALICE计划,因为负责人已经死亡,此项计划并不存在实际负责人,素体的……”)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注意到“代号爱丽丝”与“ALICE计划”的命名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让人忽略联系,这一份不安的猜测令她毛骨悚然。 A.L.I.C.E.计划抽取了她的灵魂。 “也就是说……我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复制体?” 她抿着嘴,面色古怪地质问着,而克菈铃报以平淡的声音: (“您可以这样理解。”) “是嘛……”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少女垂下眼睫。 (“代号爱丽丝为最新一代试制型人格容器素体,机械骨骼由「逆向粒子变构重置技术」HHD合金组成,搭载「逆物质反应核心」作为动力核心,机体性能无出其右……”) 逆物质反应核心吗……她听说过这个东西。 连这种轻易就能将地表犁个遍的东西都已经做出来了,不得不说帝国在军事武器上的研发水平的确令人吃惊。 她面色复杂地摇摇头。 逆物质反应核心根本不应该是用来当能源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就足以直接支持一个帝国大省运转十几年,却当做能源核心搭载到这么小型的人型素体上?“Alice计划”之中的疯狂和执念可见一斑。 而且HHD合金的强度……别说子弹了,就连正面迎上电磁炮都不会被彻底毁坏,偏偏这种金属的密度却不比铝合金高上多少,是名副其实的战略级技术资源……恐怕只有偏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狂热分子才会选择用那种不合理的金属制造一具不足成年人高的少女素体机器人。 不得不说,为了这个实验帝国是下了血本的——但为什么这种机密级别极高的实验最终会选择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做实验体? 她抗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凡理性一点的研究员也不应该把这种关乎重大的实验用在一个除了战斗能力强悍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年轻军官身上。 “说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死的?” 她再次问了一句。 (“非常抱歉,此项信息克菈里昂无法提供。”) “司令呢……阵亡了?” (“失踪。”) “那么……伊迪、奈尔本、马杰里、希克斯他们呢?” (“确认查询名单,伊迪、奈尔本、马杰里、希克斯……查询结果:以上「法夫纳的骑士」所属机甲师均失踪。”) 失踪? 少女垂着视线,沉默不语。 这一份结果不算意外,如果自己死了,失去了她这个顶住军方压力的阀门,身为前佣兵的他们真的会有退路可走吗?被“物尽其用”地发配战场,进行险恶的任务,然后“英勇阵亡”,这是早就猜到了的结果。 “虽然早就习惯了帝国的做派,可……真是令人笑不出来……” 她凝视着自己的手心,白皙,透着如蛋白一般的微弱光泽。 失去了人类身体的她,即便是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感觉不到太多的愤怒和伤感,但仍旧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心口一般刺痛无比。 “为什么我没有那些记忆?” 她抿着唇一遍遍地搜索着记忆,仍旧一无所获——她彻底不记得了。 (“您的记忆备份并没有同步到检索时点。”) 空气陷入了沉默,只有沉闷的机械运作声,良久,她才缓缓抬头,目光中看不出喜悲。 常年穿梭于战场,什么时候死去都不会让她感到意外,唯独对此抱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所以对自己死去的事实并没有异议。 但……那些人不能白死。 至少自己还活着,还有自己能做的事——如果自己能以这种方式活过来,那么其他人或许也能。 况且,她还无法安心的是,她还有一个无人照顾的侄女。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没到垂头丧气的时候。 她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来。 总而言之,先把任务完成,然后寻求能让其他人复活的方法。 “克菈铃……把任务指令给我。” (“正在为您生成任务指令,请稍等。”) 等待的时间里,身体的协调感渐渐取回身体,她默默地转过身将周围的一切揽进眼底。 ——这里,是一个密封的舱室。 这里没有人的气息,就连船员的交谈声也没有,沉闷的机械运作声在空气中回响。 舱内的隔音一般都很不错,但是今天过于的安静了。 不知用途的机械塞满了视野,这里比起生活区,这里更像是研究区,舱内的不远处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放着一只机械臂和一些不认识的工具,工作台旁散落着两套白色的制服。 不知道为何,那两套堆积的工作制服带给她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她跟随自己的视线向着工作台走过去,拾起制服。 这是一套研究员制服,她看到制服的肩章还在,胸口别着一个工作牌。 “这是……” 她翻开那小小的牌子,上面标注着这身制服的主人的姓名和职务——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性研究员,是她没有见过的人。 她又提起衣服看了看,款式稍大,对她来说并不合适。 “看来并不是准备给我的……” 那自己要这样裸着身子到什么时候?她不禁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制服拾起,披在身上用腰带随意地绑住,勉强裹住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穿了母亲衣服的小女孩。 这时,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实验室内回荡,一把手枪从制服里滑落出来,掉在金属的地面上。 她微微蹙眉,一眼便认出手枪的型号。 军队发配的制式手枪E-21……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后方研究人员手中? 她蹲下身,将掉落在地的手枪拾起,熟练地检视了一番手枪弹匣和机括,拉动枪套,顿了顿。 “还能使用……” 不过很快她又微微蹙眉,因为她的目光落在枪身侧面,那里留下一道道清晰却又陈旧的密集划痕——管理编号……被抹除了? 没有多想,她将手枪塞进腰带里,垂下视线,抬起手,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手指。 不知是不是因为素体偏向于人类体型,她没有感受到驾驶新机型时的不适应感,就好像这具身体本就是她自己一般。 她的手指是以人造皮肤包裹着机械结构而诞生的伪造物,正如其他的人造物一般,这具身体追求着卓越和美丽,青葱一般的手指像是刚出浴一般白皙幼滑,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栩栩如生的纹路和毛孔。 机械工程与生物的美感展现得令人叹为观止,素体毫无疑问非常仿真,就连某些位置也是。 她有意将视线瞥开。 嘀—— 短暂的提示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 (“代号爱丽丝,指令已生成,基础协议适配调试已完成,接下来进行任务说明。”) “Alice吗……” 她眨了眨眼,盯着自己的手心。 看来,自己只能暂时接受‘Alice’这个称呼了。 这时候,克菈铃的声音再次传来: (“另外,现在您是此舰唯一乘员,根据帝国A44军队执行条例第3部分第108条,您将取得最高代行权限。请知悉。”) “什么??” 被称作“Alice”的少女愣了愣。 “就只有我一个人……那……其他人呢?” (“全体阵亡。”) …… ———————————— 第03章:Belphegor(重置) 代号爱丽丝——克菈铃这样称呼她。 只要是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这个称呼与“A.L.I.C.E.”计划的关系,说不定之后的时间里她都要和“代号爱丽丝”这个名字陪伴下去。 (“上尉,您现在的执行代号为「爱丽丝」,「法夫纳」战舰正面临一级严重事态,外界信号遭到屏蔽干扰,控制中枢反馈错误,您是舰内最高级军官,按照协议将升为战舰舰长取得完整权限,接下来请前往舰桥。”)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爱丽丝离开舱室,向着舰桥的方向奔跑,“为什么‘A.L.I.C.E.’计划要选择以这样的……小女孩,作为素体模板?” 这是爱丽丝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抛开十几米高的战争机甲不谈,不论是外植武装亦或是单兵动力装甲其体型大多都硕大无比,这也是因为其机体内部的设备单元和武器模块以及大量的金属骨架占据了大量空间所致。 如爱丽丝这样甚至可以称之为“娇小”的机体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类。 压缩机体体积就意味着更高的技术难度,追求更高程度的拟人化则意味着放弃了一部分优秀的机械运动结构和动力承载系统,没有搭载武器、机体内部搭载的核心单元也非常有限,这意味着在没有装备武器的情况下爱丽丝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实力也达不到高烈度战争的要求。 当然,她对这些东西的了解远比不上机械工程师,但作为机甲驾驶员她隐约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但对于她的疑问,克菈铃似乎也回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剧烈的震荡再次传来,视野里舰舱开始缓慢地倾斜。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克菈铃,把投影导航给我。” 进入任务执行状态的爱丽丝冷静而果断,哪怕现在的她已经是战舰最后一名生还者,她的脸上也丝毫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她毫无疑问依旧是曾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校尉,帝国法夫纳浮空战舰的首席机甲战师。 立体战术地图的虚影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准确地说是她的“脑海里”。克菈铃的战舰内导航一如既往的可靠,爱丽丝可以在战舰投影中“目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大量的战舰结构数据。 在身体成为机械体之后爱丽丝并没有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思维模式的变化,但她发现自己在同一时间能接受的信息量提高了不少。 简单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代表着爱丽丝所在位置的光标浮于舰体的中心靠后的部分移动。 “接入舰桥屏幕。” (“收到。”) UI界面微闪,出现了一片漆黑的屏幕——这是战舰舰桥的总屏,雷达捕获的信息与光学图像合成一幅环绕战舰360°范围的宽广视野,但不知为何此时雷达反馈的信息是漆黑一片。 “啧……” 爱丽丝轻轻咋舌,她没有多想,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人,每隔一段区域都能看到散落在地的制服和武器,和实验室工作台边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一整套的衣服和装备胡乱地堆在一起,看起来诡异至极。 就像是……套在衣服下的人肉体蒸发,只留下了衣服和装备。 爱丽丝刻意地移开了视线。 搞不明白的事情越积越多,她决定先不做多想。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通过传感器转化为电信号然后被爱丽丝接收。爱丽丝笔直地穿过主通道,视野所及的尽头已经被浓黑的烟所浸没。 (来自克菈里昂的附件,接收确认:是/否。) 是。 爱丽丝没有犹豫,立刻打开了文件。 这是影像和AI报告资料,包括权限密钥和战舰结构影像以及AI观测到的舰内现状。 而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穿透空气,舰体突然地剧烈摇晃,爱丽丝靠着平衡传感器灵活地调整重心没有摔倒。 “警报——警报——” 刺耳的警报像是胡乱撕扯着塑料覆膜一样难听。 在爱丽丝的视野里,漆黑的屏幕突然豁然开朗,她终于看到了此时战舰的所在。洁白的层云在战舰下方翻涌,透过云层,一片葱郁得过分的森林出现在爱丽丝的视野里——如蛛网一般盘布的溪流、山脉轮廓,森林的起伏随着战舰的迫近而像是活过来一般蠕动。 原来这个饱经战火的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森林存在吗? 爱丽丝很想停下来欣赏这一份美景,但她知道现在的时间刻不容缓。 (“——失重警告。”) 剧烈的晃动如地震一般从脚底传来,猛烈的摇晃和颠簸令爱丽丝一个趔趄。 红色的警示灯将视野染成了红色。 (“轨道修正失败。准备撞击。”) …… 手枪通过电磁极贴在腿侧,爱丽丝急速向前奔行,机械的身体令她取得了平时完全无法达到的速度,全力奔跑时脚底与合金铸造的地板之间绽开一层浅浅的火星。 “Alice”机体虽只有战争机甲体积的几百分之一,却成功地塞进了足以和一支机甲小队的造价相当的昂贵骨架,以及一个与战舰能源核心相当的供能模块。理论上的最高荷载/承载功率甚至超越了非超频模式下的战争机甲。 远超人类水准的反应速度,永不衰竭的能量核心,堪比战争机甲的力量输出——爱丽丝在现在才真实地感受到这具不足一个成年人高的机体到底蕴含着多惊人的技术力,想要制造出这样的机体的家伙毫无疑问一定是一个疯狂的人。 抛开社会影响不提,“A.L.I.C.E.”计划的价值已经超越了其目的本身,是一个不应存在于战争中的艺术品。 (“代号爱丽丝,左前方舰桥控制与指挥中心压力闸门已经损坏,请手动解除。”) 爱丽丝抿抿嘴,速度不减,及近转角的瞬间手心的强电磁极启动,电弧在墙面和手心之间闪烁跳跃,巨大的电磁拉扯力让为爱丽丝提供了扭转方向的向心力,她以此为轴如水中游鱼一般快速蹿出。 火花在爱丽丝的手心与脚下绽放,爱丽丝笔直地盯着前方,那里便是那因为损坏而无法顺利开启的隔离门。 她奔跑的身体微微下沉,而后倏地屈膝跳起,猛然前窜,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出及近时猛地一记踢击印上隔离门。 爱丽丝素体质量虽然只有134.55kg,但合金的躯体此时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出膛的炮弹,极大的速度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能量,爆震在她的脚下爆发,舰桥的隔离门连带着补强框都在爱丽丝这一脚之下凹下去一大块,然后随着爱丽丝再次紧追而至的回旋一脚,毫无悬念地被一并踹了开。 爱丽丝无视汹涌扑上的灼热火舌,强硬地冲进舰桥。 火花四溅,像是满天星光一般划落,爆燃的火舌慢慢收敛浮现出爱丽丝缠绕着电弧的身影,她倏地翻身跳起,跃进了舰桥总指挥处。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舰体像是地震一般地摇晃着,视线所及,四处都是电火花的金色星火,刺鼻的焦糊味通过气味传感器的电信号传到她的脑海。 “这里果然也没人……” 入目只有地上凌乱焦糊的衣服和物品,和被火焰所覆盖、摇摇欲坠的指挥塔,本应存在于此的人都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和爱丽丝一路上看到的诡异景色一模一样。 (“代号爱丽丝,舰内没有生物信号。”) “啧……” 爱丽丝将手枪别在随意套在身上的制服腰带上,跳上指挥席,按照AI的指引进行操作——右手小指从中“断”开,一根细长的银黑色长针弹出,爱丽丝看着手指尖的金属针微妙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将针刺入了总控台。 “代号爱丽丝已就位,即将执行。请求连接数据网络。” (“已连接。”) 滋——紊乱的电流一时间扰乱了她的视觉成像系统,她下意识地摇摇脑袋。 克菈铃开始了数据传输,爱丽丝则是腾出手开始在一旁的操作板上按照克菈铃给出的选项划动手指——AI没有直接干预指挥台的权限,且不少线路都已经损毁,很多操作还是需要手动执行。 全景成像大屏在她的眼前升起,然后她亲自看到了现在的战舰的现状——前一分钟才刚刚穿透大气,现在已经能看到地面深绿色围绕的赤黄色裸岩的山脉,在更远的地方,有一片闪烁着湛蓝粼光的湖泊。 这里的景色和爱丽丝印象中的任何地方都无法对应上,附近也没有检测到对战舰做出攻击的敌方单位。 (“无法与地面指挥中心取得连接,无法取得信息支援,当前位置检索失败,数据库比对进行……计划任务执行失败,模拟演算中……预计2分45秒之后将会迎来与山体的第一次撞击,请手动修正轨道。”) 爱丽丝迅速地拨下保险,然后伸手去推操纵杆,然而一阵火花电弧爆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克菈里昂毫无起伏的声音。 (“主推进器已经确认损坏,动力系统发生故障,请进行紧急辅助制动。”) 爱丽丝立刻按照建议拨下几个开关,但很快的,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以她多年驾驶机甲的经验来看,以这样的下坠速度,在主推进器已经损坏的当下,紧急辅助制动根本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克菈铃接下来的一系列指令都只不过是在推迟最后坠毁的时间而已,这种挽救措施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她犹豫了一瞬,问道。 “克菈铃,预估损毁程度如何?” (“战舰预估损坏程度:82.45%”) 如果克菈铃的计算无误这一次撞击毫无疑问会将战舰彻底摧毁。 “请求最优止损方案。” (“请求失败。”) 空气一时间仿佛陷入了寂静,爱丽丝静静地盯着前方的屏幕,蹙起眉头。 恶寒在心底升起,同时手中快速执行着最后的操作,将一串指令通过操作台下达,可这并不能挽回颓势,而做完这一切后克菈铃也跳出了下一条指令。 (“任务目的变更:请前往紧急脱离舱待命。”) AI是基于底层协议建立在逻辑程序之上的产物,一切的指令都尤为“理性”,克菈铃也认为战舰已经注定会坠毁,所以命令爱丽丝离开舰桥独自脱离,以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但这对于爱丽丝来说是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她对帝国并没有多少效忠之心自然也就不存在与舰共存亡的想法,但一直以来陪着她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们的数据还存放在数据库里,如果“A.L.I.C.E.”计划可以复制,那些数据毫无疑问是他们最后的生还机会。 若就此让战舰坠毁这一份数据大概就再也没有可能回收了。 同时,战舰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似乎在提醒着她——战舰很可能刚刚经历过一场严酷的大战,若是如此那么后面一定还有追兵。不论是战舰,还是这一份实验计划、战友重生的希望,全都会落入对方手中。 (“预计还有4分19秒钟迎来撞击。”) 克菈铃播报着。 “嘁……” 爱丽丝捏紧拳头,烦闷地咋舌。 (“预计还有……”) “克菈铃,计划修正。” 爱丽丝拔出手指,双手快速地在摇摇欲坠的控制板上进行着应急操作,同时大声叫道:“优先以挽回战舰为任务目标,检索执行方案!” (“请求错误,任务目标与第三条协议相违背,请撤回。”) 克菈铃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波动的声音。 “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对AI说这种话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反应。 既想要活下去,又不想要抛下战友最后生存的可能,对一个军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非常天真的愿望,但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到底哪些事情是有必要的她也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克菈铃。” 爱丽丝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底透出一抹倔强。 “我的战机——贝尔芬格状态如何?” 「法夫纳的骑士」队长机——「破刃骑士:贝尔芬格(Belphegor)」。 她仅存的战友。 …… ———————————— 第04章:法夫纳的骑士(重置) 哐当——星火迸发,然后立刻被狂风绞碎,被一脚捅开的扭曲的外舱门消失在爱丽丝视野的边沿。 突然失衡的压强卷起了猛烈的狂风和滚烫的炽火,强力而灼热的风压从舱内涌出,有如巨浪的旋涡一般将爱丽丝向外推着。 然而在强电磁极的辅助下爱丽丝平稳地站立在舱门前,检视着腰间的翼装纽带,随后将手枪别在腰间攀着辅助梯来到舰船外部。现在时间紧急,如果从舰体内穿过宿舍区和研究维护区去登上机甲是一件并不现实的事情。所以爱丽丝只得另辟蹊径。 这里是云层所不及的极高空,直射的阳光分外刺目,呼啸的寒风冰冷刺骨,然而对她现在的躯体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有少数特别作业的外骨骼装甲没有搭载抵御极端条件的功能,而彻底作为机械体而复活的爱丽丝自然无惧这种程度的恶劣环境。 浮空战舰的舰体早已失控,急速地下坠,爱丽丝瞥了一眼一望无际的云端,随意地将随风鼓动的银色长发绾起,启动电流磁极,将自己的双脚与舰体紧紧贴合,然后借助着狂风的推力,向着舰尾快速奔去,那里有着她的专属机甲,「法夫纳的骑士」所属,队长机,次时代强攻作战专用战斗型机甲——「贝尔芬格」。 “克菈铃,机体出舱准备,报告机体状态!” (“机体受损程度6.19%,气压阀压力正常,氧气供应量充足,电荷状态正常,能源储量99.23%,各弹药均已填充完毕,冷却槽破损,但无异常升温,一切正常,准许出舱。”) “轨道适配!” (“弹出舱故障,参数修正中,进度:89.77%…修正成功。警告:无驾驶人员。”) “忽略警告,现在解除安全限制!” (“冷却解冻完毕,制动栓解除完毕,保险解除完毕,反应炉预热中。”) 爱丽丝紧了紧身上的飞行服,望向舰尾,那里红芒闪烁,弹出舱口已经开启。 “模式选择:制导部署模式!” (“制导部署模式设置完毕。”) “现在弹出!” (“「贝尔芬格」,弹出确认。”) 克菈铃声音落下的同时,爱丽丝摁下腰带上的按钮,一跃而起,飞行翼于身后展开。 激烈的风流将她迅速托起,离开战舰。 她像是飞翔的猎鹰,风流托着她向着舰尾急速掠去,而此时,视线的尽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一台硕大机甲拖着长长的尾焰,几乎是擦着战舰向着她快速飞行而来,像是爱丽丝在向着机甲坠落一般,视野的及近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 那是她的机甲,「法夫纳的骑士」队长机——「贝尔芬格」。红外射线在爱丽丝的身体上扫描,在AI系统的辅助下,快速地定位着她的位置,然后打开了驾驶舱门。 视线从熟悉的机甲上扫过,爱丽丝微微皱眉。 “我都战死了,你竟然漆都没掉,是不是太过分了?” 理所当然得不到回应,爱丽丝收拢身形,熟练地翻身,翼装喷气辅助制动,一下撞进驾驶舱里。 舱门关闭,舱内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沉闷的机械运转声混杂着平衡气压时的气流声充斥着这一方满是金属味道的空气,宽大的UI界面倒映在少女绯红的瞳孔里,她快速地拨动安全阀,机甲沉闷的轰鸣声在耳畔回响,一连串的数值条载满,舱内的气压快速拔高,蓝色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出现的明亮光线和美丽的森林上空的惊艳景色——那是环绕了整个驾驶舱的全景屏。 爱丽丝没有系上扣带——以她现在的身高来驾驶这个机甲实在有些勉强,这也是无奈之举,好在有电磁极的辅助,她倒也不至于会重心不稳而摔倒。 她抛开氧气面罩,同时用手拨下即时通信开关。 “——「贝尔芬格」,已就位,现在出击!” (“代号爱丽丝。”) 克菈铃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机甲驾驶舱和脑海里。 “嗯?” (“祝武运昌隆。”) …… ———————————— 银色的战舰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天际,被剥落的残骸与空气摩擦出绚烂的火光,黑色浓烟遮蔽天日,法夫纳战舰全长足有447.53米,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失去了足以维持其飞行的动力,正急速向下坠落而去如陨石一般势不可挡。 “视野障碍……克菈铃,给我定位!” (“已发送。”) 淡蓝色的窗口在眼前跳出,爱丽丝迅速地瞥了一眼,她推动操纵杆,机甲倏地前冲破开火焰急速穿行。有破损的残渣撞击在机体上,沉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直传进驾驶舱。 战舰现在最致命的故障就在于它的主推进器上。如果能搞明白推进器无法响应运行的原因,那么还是会有非常渺小的机会能够将战舰挽救回来。 “启动‘电磁矩阵战斗平台’!” (“‘狼蛛’,已激活。”) 爱丽丝驾驶着机甲来到推进器的下方,通过电磁极稳稳贴在舰体上,十几米高的机甲屈身倒挂于舰体腹部,探查着目标区域。 “就是这附近了……” 巨大的机甲伸手后探,拔出置于机体背后的长刀。 ——高频振动粒子束刃刀「PL-W04 Kn」,法夫纳浮空战舰所属,法夫纳的骑士队长机贝尔芬格专属近身装备,是以强粒子坍缩技术为核心,足以从分子层面对物体进行切割的高能量密度武器,基本上没有无法破开的装甲。 PL-W04 Kn是机载通用型粒子束刃刀的特别订制版,能耗极高,不过对搭载了「诺亚·拟核反应核心」的贝尔芬格来说能耗与发热量并非是值得考虑的因素,只有能割裂所有装甲的强大杀伤力才是考虑的重点,这也是第一代战争机甲最普遍的设计理念,理所当然的,在它的刀刃下即使是战舰的外装甲也能轻易切开。 “确认位置,已抵达推进器下方,现在开始执行任务!” (“自动防御已解除。”) 巨大的机体以流畅的动作挥动粒子刀,向着舰体的装甲劈砍下去。 滋——刀刃刺入厚重的合金装甲板,在刀刃与装甲接触的位置绚烂的光焰如花火绽放,利落地几刀落下,爱丽丝控制着机体横过刀刃轻而易举地将整个推进器外装甲掀开,开始检视内部。 “克菈铃。” (“扫描完毕…分析结果…结构损坏……严重故障,机械破损。曾遭受未知电流攻击,推测推进器已于当时损毁。”) “啧……比想象中要严重。就算是一次也好,有强行启动一次的可能吗?” (“启动失败。”)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推进器这种关键结构一旦彻底损坏所带来的后果无一例外都非常严重,更何况是连同整个整流器以及能源链接包括舰体稳定器、总控设备全都下线的严重事故,没法简单修复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爱丽丝转过视线,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再次寻找着其他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请弃舰撤离。”) 克菈铃重复着。 “先等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也一定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爱丽丝抬起头,通过全景屏幕环视四周,战舰的外装甲早已经惨不忍睹,目光沿着战舰法夫纳的舰体曲线一路攀升,直指望向头顶。 视野因为机甲贝尔芬格倒挂在法夫纳的舰腹而上下颠倒,抬头望去便是一片巨大的墨绿色森林,森林的前方是一片赤黄色的山脉,如果不进行变轨战舰最终一定会撞上山脉然后彻底坠毁。 必须避免和山脉直接相撞才行,变道自然是无法做到了,但只要在这个距离将山脉炸毁的话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唤醒战舰主炮。” (“错误:程序异常,正在释放电压、重置线路,预计修复时间:4'21。”) “连武器系统都瘫痪了?” 爱丽丝微微错愕。 很难想象法夫纳到底遭遇了什么敌人,亦或者是有不被帝国所知晓的新式武器投入了使用——连法夫纳都能击败,这意味着帝国方面已经没有能在正面战场占据优势的舰队可用了。 压下心底的复杂心绪,爱丽丝再次开口。 “克菈铃,把所有辅助机权限全部集中给我!” (“执行中。”) “要快。” 爱丽丝双手翻动,控制着贝尔芬格就这样倒挂在战舰上向前奔跑起来,同时大量的画面在视野里弹出,爱丽丝的视野不断地变化重组,一个全景立体图像将她包裹。 这时,视线尽头山脉的后方,一处湖泊随着视角的变化出现在爱丽丝的眼中——那是一处足以将战舰完全吞没其中的巨大湖泊。 “湖泊……” 爱丽丝眼睫微垂,眯起了眼。 “克菈铃,还有办法——现在能立刻出动的机甲有多少台?” (“法夫纳浮空战舰所属,法夫纳的骑士小队目前可立刻出动的待命机甲共两台。”) 两个窗口在爱丽丝的眼前跳出,分别显示着两台机甲的全部状态。 “塔拉斯(Taras)和荷鲁斯(Horus)吗……” 烈焰重骑塔拉斯,飞鹰骑士荷鲁斯,这都是爱丽丝曾经的战友所驾驶的机甲,都是功能特化型第四代战争机甲,前者是武装与强火力特化型重型武装机,后者是强火力精准打击特化型与特殊战术支援特化型机。 至于其他的机甲,都因为故障或是损伤而暂时无法投入使用。 “将塔拉斯和荷鲁斯唤醒,所有功能权限都指向我!” (“执行中……”) 爱丽丝的脑海里快速划过一串串数字符,她松开操纵杆,切断脚底的磁极,身体也随之向着驾驶舱顶部坠落,她双脚分开倒挂在座椅上,单手抬起想要去触摸置于驾驶舱顶部的按钮,然而头顶的红色方块对现在身高170cm的她来说似乎过于的远了,哪怕她伸直了手都够不着。 所以说,为什么这具身体非得是个少女不可? 虽然170公分的身高也不能算是太矮,可驾驶舱是按照她原来的身高量身定做的,对现在的她来说依旧有些吃力。 “啧……” 她向身边寻找了一番,视线最终投向了腰间的黑色手枪。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这种东西最可靠。 她拔出枪,冰冷硬质的握感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她熟练地抬手屈指将枪身回旋,以枪托向上,敲下了红色方块。 咔哒—— 脆硬的机括声响起,方块弹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她毫不犹豫地用枪口抵住,用力按下。 (“警告!——超频模式,正在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染红了整个驾驶舱,爱丽丝再次回到驾驶椅上。 “法夫纳的骑士,出击!” …… ———————————— 第05章:骑士不会空手而归(重置) 巨大的漆黑舰体遮天蔽日拖着长长的尾焰冲破层云,在无边的树林间投下阴影。前方就是那连绵的赤黄色山脉,距离撞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爱丽丝驾驶着机甲,在战舰的前端下方飞行,在贝尔芬格的后方还跟随着两台无人驾驶的机甲。 厚重如山一般的装甲、粗犷而狰狞的联装炮座、炽热如岩浆的涂装,单单是那漆黑的炮管与复装推进的粗重弹链就让人望而生畏,粗重的巨大增压固定阀和推进、稳定装置,第四代机中火力特化型机甲的代表机——“烈焰重骑·塔拉斯”。 极具侵略性的流线型的机身、模仿鹰隼的辅助翼与后置复式推进器、几乎溶于夜空一般的漆黑反雷达涂装,全身上下唯一的外置武装只有一支极为狭长的高能滑轨狙击炮,第四代机中极为稀少的形态变换式模型机甲——“飞鹰骑士·荷鲁斯”。 以及爱丽丝所驾驶的帝国麾下唯一尚在服役中的初代机,自秘密战争开始以来便持续活跃至今的传奇机甲——“破刃骑士·贝尔芬格”。 顺带一提,虽然贝尔芬格(Belphegor)是初代机型,但事实上战斗能力并不弱,相反在某些战斗中初代机型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实力非常之夸张。 区分初代和第四代机型的最核心的依据其实是其机甲骨骼和后来的模块化组装策略核心,初代机型更接近人体,骨骼无法简单替换和修复,所有的装备都需要进行外置挂载,就像是一个士兵一样,必须配给装备才能进入战斗。 而第四代则不同,它们的机械骨骼和植装进行了单元化、模块化的改装,所有装备都可以快速更换和维修,同时也能搭载更多武器和弹药。 毫无疑问,比起维护和改装成本高昂的初代机,更适合战争的第四代机成为了帝国的主力——但所有人都知道,单就机体性能而言一体化装配与设计的初代机在骨骼稳定性和强度方面拥有着第四代机所不具备的巨大优势,由于其独特的框架和传动模块、坚固结实的机械骨骼而拔高了机体承载功率的上限,所以初代机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机制:超频模式(OC-Mode)。 此时,三台战争机甲,一台由爱丽丝直接操控另外两台则是由爱丽丝进行AI指令辅助操控,在正在坠落中的战舰下方快速地飞行。爱丽丝抬头望着头顶的庞然大物,布满战舰舰体上的无数凹痕令她皱了皱眉。 “啧……已经损坏到这个程度了?在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法夫纳」并非什么小儿科的战舰,而是正面战场上被称为“死神”一般的战争武器,在舰体上没有出现任何弹痕的情况下能被破坏成这样,并且连同舰内的所有人都一同消失,这实在是很奇怪,不,应该说“诡异”才更恰当一点。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代号爱丽丝,请离开当前范围,迅速撤退。”) 耳边传来克菈铃的声音,而爱丽丝全然不顾,驾驶着机甲缓缓抬升高度,直到几乎贴上战舰。 爱丽丝没有理会克菈铃发来的警报,而是操控着贝尔芬格,背后的推进装置猛然发力,机体向上拔起,机甲双手上抬托住舰体的下方,开始托着正在下坠的战舰往上推,荷鲁斯和塔拉斯也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跟随着贝尔芬格托起战舰。 爱丽丝盯着正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赤黄色山脉,将所有拉杆直接推到底,操作策略通过小队网络同步传导,三台机甲背后的推进器发出耀眼的光束,强大的推动力全部施加到战舰舰体上。 “塔拉斯,开火!!” 命令下达,刺耳的轰鸣声紧随而至,视野中数道导弹拖着明亮的焰尾直接指向那前方的山巅。 轰—— 剧烈的震动从驾驶舱外穿透进来,视野的尽头升起浓烟。 (“超频模式启动完成。”) 机械的播报声来自于机甲的内置系统,爱丽丝快速地拨动开关,将所有的安全限制全部解除。 ——不计后果地将机甲的所有性能全部释放,功率输出拔高至核心运行上限,借以来取得短时间的强大爆发力,所谓「超频」,便是如此。 “警报,电压异常。” “警报,核心工作温度过高。” “警报……” 驾驶舱内警报灯疯狂地闪烁,将爱丽丝的视野染成红色,就连脚部电磁极都受到干扰,用双腿将座椅夹住。 她无视了不断跳出的警报框,切断电磁极以双腿夹住座位固定身体,双手紧紧地握住推进杆,冷硬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安心。 爱丽丝目光微凛,纤细的手一推到底。 更为剧烈的震动紧随而至。 “——!!” 强力的推背感只出现了一瞬间,无数的警报与像是骨头被扭断一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同时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金属的沉闷嘶吼。 炽热的气流压迫着空气,推进器喷吐出刺目的白光。 (“代号爱丽丝,请迅速撤离!”) (“警报——……”) 电火花在头顶爆开,视野所至,黯淡的光芒如烈风下的火焰一般抖动,耳边是机甲的轰鸣和机舱内警报混杂的嘈杂声音,UI界面上功率槽早已经拔至满格,舱内变得灼热,温度控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机体传来强烈的震感,那是推进器过热受损的前兆。 爱丽丝死死地抵住推进杆,纹丝不动。她紧盯着视线尽头的巨大湖泊,细数着每一秒的流逝。 钢铁发出沉重轰鸣。 视野所察觉不到的微弱数据被传感器所捕捉。 爱丽丝目光微动。 “克菈铃,报告相对位置,对迫降轨道重新预估!” (“轨道修正中,预期修正幅度0.002%,角度变化值52分11秒,将于32秒之后迎来撞击,损毁程度……”) “修正评估。” (“修正结果——”) (“修正有效。”) (“预计43秒后于湖面进行紧急迫降。”) 爱丽丝盯着眼前的屏幕,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 钢铁战舰遮天蔽日,擦着山巅极速掠过带走大量山石,它拖着浓烟笔直地向着环形山脉中心的巨大湖泊坠落扎进水面,百米的惊涛骇浪向湖泊的岸边掀起,将周遭森林全部淹没。 银色的机甲立在山巅,爱丽丝坐在巨大机械的肩上,一手扶着巨大黝黑的炮管一手放在额头遮着阳光,遥望着远方湖泊里正在缓缓下沉的战舰残骸。 如犀牛一般笨重的塔拉斯和纤细锋利的荷鲁斯伫立在贝尔芬格后方。 (“核心部件检测完毕,受损评估中……正在进行隔离封闭,预计52'03"内完成封锁。”) (“损失控制在范围内,执行水压释放。”) 克菈铃的声音传来。 战舰正在执行迫降水面之后的封锁操作,防止舰体的重要部分浸水坏损。 只是浸水的话还不算什么太难修复的损伤,比起整舰坠毁现在的结局可谓是意外之喜。总而言之,有惊无险。 爱丽丝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机甲上跳下,目视着眼前的山峦和山脚下的森林。她的脚下是断裂的岩石,那是战舰从山峰上掠过时削平的山巅,现在已经成了一块不规则的岩石平地。爱丽丝用脚在地上踩了踩,硬质的碎石被她碾成了更小的碎末。 “这到底是哪里……” 她还是不记得帝国内有这么一片葱郁的森林。 “总之,尽快将动力系统修复吧,如果这里不是帝国的地界可就麻烦了。” 但话虽这么说,爱丽丝尝试了好几次与总部联络却都失败了——明明信号终端与收发单元自检没有任何故障,重复地执行请求,等了这么久却一直无法得到总部回复,也无法探测到任何信号源,爱丽丝不得不怀疑战舰的数据接收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后勤部队协助打捞,仅凭爱丽丝一个人的功夫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修复成功。 (“是否启用工作机器人对舰体进行修复?”) “嗯。”爱丽丝深吸口气,“加快进度吧。” 工作机器人是战舰上都会配备的“后勤部队”,一般的小故障都能靠它们轻松修复。 但很显然,所谓的“小故障”并不包括战舰损坏程度高达30%以上的严重损毁事故,或者说就算机载工作机器人能将任何设备全都修复一新,可没有必要的备用仪器和材料的话根本也只是空谈。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办法——由爱丽丝只身前往这片森林以外的地方寻找,只要是有通讯设备的地方爱丽丝就能想办法骇进线路,借此给总部发送求救信号。 按照克菈铃在高空时所侦测到的情况来看,在这森林的边缘有人类聚居的痕迹,若是要去进行情报探测和讯息传送那么只能去往那里。 打定主意,爱丽丝开口: “克菈铃,报告「贝尔芬格」的情况。” (“机体受损程度9.7%,武器状态良好,能源余量77%,核心温度正常,主电路温度正常……”) 克菈铃一项项地汇报着机体的数据情况,所幸,“超载”之后机体的状况还不算太差,若是不巧遇上敌人,应付小规模的遭遇战爱丽丝尚有把握拿下。 “塔拉斯、荷鲁斯,执行警戒巡逻指令。” 爱丽丝轻声给身后的两台机甲下达了新的命令——战舰受创,那么造成这样的创伤的敌人说不定正在追逐而来,在无法连接卫星网络、无法侦测敌军动向的现在还是再谨慎一点为好。 (“初步冷却完毕,可以运行。”) “那么,下一步就……” 嗡——!!!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令正准备登上机甲的爱丽丝下意识地顿住身形。 “怎么回事?” (“警报——侦测到高能量反应,正在迅速接近。”) (“警报——侦测到在途……”) “能量反应……可恶,难道是敌袭吗?!” 竟然没有隐身靠近令爱丽丝有些诧异,但她没有多想,立刻调动捕获雷达,屏幕中的天空尽头出现了一个渺小的黑点,显然敌机离她距离很远。 隐约可以判断其大小应该为三倍于一般机体,速度比战斗用机体要慢上许多,其他信息便无法获取了。 “这是新型机吗……” ——本以为会迟一点到来,却偏偏卡在这个时候。 很显然,敌人追来了。 对方要赶尽杀绝。 …… ———————————— 第06章:幻想世界的巨龙(重置) 爱丽丝迅速跳上机甲,翻身跃进驾驶舱。 “克菈铃,给我对方的位置!我来迎敌!塔拉斯、荷鲁斯,执行战斗支援指令!” 事到如今才说放弃的话也太可笑了,爱丽丝快速地拨动开关,机甲的轰鸣声也随之变得高昂起来,从待命状态转入出击状态。 (“能量无法判明,请谨慎迎击。”) “啧……能量无法判明,难道是新型机体吗?把信息调给我。” (“图像解析中…解析完成,请确认目标信息。”) 爱丽丝一边快速地拨动武器保险阀,一边思考着到底是哪个势力会搭载那样庞大的机体,她的视线只是下意识地瞥向屏幕右下角,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图像的每一层解码都会让那个东西变得更清晰。 那飞行在天空的,根本不是什么机甲,而是生物。 暗蓝色的蜥蜴一般的皮肤,像蝙蝠的翅膀一般的巨大肉翅,它拖着长长的尾巴,正向着这边而来。 只是看着它,便有着与那金色的竖瞳对视一般的错觉。 那种东西,仅看一眼便能知道。 存在与无数的幻想中的事物,邪恶与力量的化身。 ——巨龙。 ……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分明就是“巨龙”,当那幻想世界才存在的东西摆在爱丽丝眼前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错愕和警觉。 这是敌人的障眼法? 但很快,爱丽丝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巨大的黑影从头顶飞过,每一次扇动双翼都会掀起狂风,细沙被呼啸声卷起,树木被压得几乎贴在了地面,像是在逃离又似乎在朝拜。巨龙无视了伫立在山巅的贝尔芬格和爱丽丝的存在,十几米高的巨大机甲仿佛被它刻意忽视,它的目光落在湖中比它还要巨大的战舰上,径直向着湖泊里的战舰飞去,然后在战舰的上空盘旋片刻,长啸一声便俯冲而下,凶猛的巨浪被拍起,金属似是在凄厉嚎叫,巨爪深深地嵌入了战舰侧翼。 那是猛禽一般的飞掠式的攻击,到底是把战舰当做了玩具还是食物,不得而知。 轰——战舰火炮在同时弹出、燃起反击的焰火,可是,哪怕战舰还未完全沉下,舰体上完好可用的武器早已经在紧急迫降时毁坏得所剩无几。仅存的炮台不遗余力地向巨龙倾斜火力,填装着高爆弹的加农炮炮弹轰击在巨龙身上炸开,火云不断闪烁。 然而当巨龙腾空而起时,爱丽丝才注意到它的身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明明是生物的皮肤和鳞片,却能完好无损地防御住那样密集的火炮阵列的轰炸。 爱丽丝看得有些发愣。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们……闯入了什么生化武器研究基地了吗?” 要是战场上遇到这种家伙,那可真是笑不出来。 爱丽丝快速地冷静下来分析局势。 法夫纳遭受到了重创,大量武器无法投入战斗,否则也不至于被巨龙压制。 巨龙再怎么厉害它也只是生物而已,生物体的结构注定了它无法与战争的产物争辉,搭载了无数先进武器和技术的战舰相比嫩了不止一星半点。 “克菈铃,唤起‘磁轨炮’!” (“「电磁轨道炮」请求中,请求失败。错误:充能模块损坏,瞄准模块损坏,无法弹出。”) “啧……” 屋漏偏逢连夜雨,爱丽丝皱了皱眉。 “U3、U4、U7阵列改用彻甲弹!R4、R5、L1阵列保持攻击,瞄准双翼和腹部攻击!” (“彻甲弹已配备。”) 曳光追逐着巨龙,火力倾泻下——明黄的焰火连成了实质一般的粗绳死死地锁住巨龙,金属的弹壳像是瀑布一般被弹出,清脆的硬质响声像是盛夏的暴雨一般连绵不绝。 “吼——” 巨龙吃痛地嘶吼起来,攻击确实有效,但是那等程度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效果,反而彻底地激怒了这只蓝色巨龙,它像是蜷曲着身体一样用巨大的双翼保护住自己的身体,没有扇动双翼的它在空中短暂地停顿了一瞬间,然后猛地撑开,随之而来的便是狂蟒地飓风和从其口中喷吐而出的蓝紫色的冰雾。 咔—— 战舰的表层甲板,包括周围被掀起了几十米高的湖水都瞬间便结成了晶莹的冰块,维持着那像是发怒的恐怖深海中摇曳小船和翻涌海浪的精美的画,晶蓝色的冰块像是藤蔓一般继续生长,厚厚的一层将战舰死死钳住,然后淹没。 那里俨然成为了一座湖中冰山,没有来得及停火的炮口毫无意外地爆炸了,给战舰再次带去损伤。 “龙之吐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面,那是超自然的现象,但是却真实地发生了。 看到这一幕,爱丽丝终于感觉到危险迫近。 其实巨龙的战斗方法已经与战争机甲近似了——靠着不讲理的强大机动性和敏捷的四肢在非常近的距离内对目标发起进攻,每一次飞掠都直接扑在战舰之上,在这个距离内的高速运动让火控系统变得迟钝,它的吐息也起到了战争机甲的电磁矩阵战斗平台相同的作用,限制了战舰不少武器的使用。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战舰本身受到了重创,热磁防御矩阵早已经失效,大部分防御和进攻系统下线,否则也不至于在发现目标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快速发起反击。 (“警告——武器系统受损,故障排查中。”) “不必排查了,全力转为防守模式。” 爱丽丝快速地拨下操纵杆,随着舱门的合拢,宽阔的全息屏散发着湛蓝微光,占满她的视野。 “我来迎击。” …… ———————————— 第07章:初战(重置) 赤黄色的山岩之上,爱丽丝驾驶着贝尔芬格单膝跪地,黝黑的枪管架在稳定臂上,追着巨龙的方向而缓缓移动,黯淡的光芒在枪管内闪烁。 GA-X04型机载电磁狙击炮。 在舰载电磁轨道炮(Rail-Gun)因故障而无法使用的现在,机载超远距离超高速动能武器便成为了最优选择。 从大幅强化材料结构单元的“逆向粒子变构重组技术”和“热磁矩阵防御战术体系”被应用到现代战争领域开始,以空天航母为核心的战争模式迅速被打破,现代战争重回几百年前的巨炮浪漫时代,这也直接唤醒了新一代动能武器技术的井喷式发展。 电磁动能炮毫无疑问就是其中最老资格的佼佼者。 帝国的武器开发者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发出了独具魅力的轨道炮,这便是现在遍地开花的电磁动能武器的初始蓝本。 GA-X族高斯炮便是由此发展而来,靠着它强大可靠的性能和杀伤力毫无悬念地夺得了无数机甲驾驶员的青睐,当然,它无法作为对搭载热磁矩阵力场盾的战舰的主力武器,只在战争机甲的对攻中大放异彩。 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每一次射击都需要充能以及填装弹药因此只适合半自动式单发狙击,并且对操作员与机体性能和动力核心功率输出上限有着极高的要求,面对密集火力压制和近距离战斗无力。 但显然,眼前的巨龙不具备反制电磁狙击炮的能力。 爱丽丝轻抿着粉唇,视线牢牢地盯住那腾飞而起的巨龙。 …… 另一边。 “吼——” 巨龙停顿身形,仰起头积蓄着下一次吐息。 不得不说湖泊区域的确是它与生俱来的主战场,那钢铁铸造的大家伙几乎已经被完全冻结,失去反抗力。 它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甚至无法在它身上感受到名为“猎物”的感觉——显然这东西不是拿来吃的,所以对巨龙来说只是在享受着这个游戏的过程罢了,或者说对不自量力侵占自己领地者的报复。 然而——那极致的耀眼白光只是出现了一个瞬间,电光跃动,白炽的电弧划破空气,瞬间突破了神经反应临界点的强烈危机感顿时降临在它的眼前。 噗——完全无法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纵然以它身为龙族的强大反应能力也只来得及微微偏开一毫,剧烈的疼痛侵袭全身,头颅在被强大的力道正面命中,下一刻,第二段爆炸,好像是被如山一般大的重锤狠狠敲击的痛觉剥夺了它的感知,巨大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 淡蓝的冰雾在天空炸开,吐息还未积蓄完成便被强行截断,血雨如柱,从它的下颚喷出——它那锋利的牙齿连同覆满了鳞片的下颚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它嘴中蓄力的吐息也被引爆,将大片的空气凝结成了冰雾。 “嗷!——” 凄厉不成声的长啸划破天际,它胡乱拍打着翅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向下栽去。 而这时,燥热的气浪席卷而至,它勉力地取回平衡,望向头顶。 一连串的火炮遮蔽了它的视线,在它的眼前炸开。它并不畏惧这样的攻击,但受伤的下颌却无法将之无视只能以扭曲的姿势护住受伤的部位,也同时失去了最好的拦截时机——刺目的白光划破天空,破空声沉闷却刺耳,它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发出攻击的东西已经来到了它的眼前。 它从没有见过那种家伙,那是一个银色金属组成的巨大人型怪物。 那个怪物足有它的翅膀那样庞大,金属的身躯遮蔽了阳光,向着它抬起了漆黑的枪管,湛蓝色的电弧闪烁着,然后爆发了。 在这样短的距离里,它再也无法做出规避和防御的动作,随着攻击的到临,它引以为傲的坚固龙鳞被一瞬间破开,猛烈的冲击刺入它的躯体里,连同它硕大的躯体都失去了平衡,它凄厉地尖啸着,然后看到那个人形怪物拿出了一柄刀,一柄闪烁着刺目的光流的厚重的刀。 “塔拉斯!!” 爱丽丝大声呐喊着,驾驶着机甲,庞大的能量从机甲的能源核心炉向着手中的粒子束刃刀涌去,刺目的光辉如一层阳光的光斑一般浮在巨大刀刃的表面,爱丽丝将推进杆一口气推到底部,强大的背推力冲击着爱丽丝的背后,贝尔芬格拖拽着流星一般的光束迎着巨龙,刀刃抬起,然后斜着斩下,划出明亮的弦月。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秒钟之内,巨龙只来得及扭身避开要害。 粒子束刃刀是公认的能量密度最高的武器,这也是机甲这一战术体系赖以存在的根本和核心之一,即便是战舰那厚重的合金甲板都会被一刀两断,更何况并没有脱离生物范畴的“龙”? 弦月的刀光从巨龙的翼根切入,爱丽丝只觉得如刀刃没入流水一般顺滑无阻,轻飘飘的,却传来了不一般的反馈感,下一个瞬间,刀刃穿透了巨龙那引以为傲的鳞片,连同巨龙强韧的躯体都被齐齐切断。 “吼——!!!” 灼热的刺痛一瞬间剥夺了巨龙的意志,爱丽丝的一刀轻而易举地就将它的左翼齐根斩断,它凄厉的尖啸着胡乱地拍打单翼,但再也无法保持飞行,向着地面坠去。 爱丽丝眼底微闪。 战局已经很清晰了,抛开巨龙被‘神话’过头的传说不谈,现在的人类早已经掌握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它远远不是贝尔芬格的对手。 心底有了这个判断爱丽丝便猛地向下突击,追着丧失稳定坠落的巨龙而去。 巨龙凄厉地尖啸着,扑腾着仅剩的单翼,竟然奇异地稳住了身形——然而就在此时,它猛然惊觉地望向头顶,刚才切断了它左翼的巨大人型钢铁怪物正在追着它而来。 “吼!” 整个下颚都已经变得血淋淋的了,巨龙的吐息已经无法起到应有的威慑力,但即便如此,在它仰头长啸的下一个瞬间,天地之间涌起了无穷无尽的白色雪花。 爱丽丝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诧,而下一秒雪花凝聚,艳阳百里的高空忽然阴云密布,正下方的湖面上卷起惊涛骇浪,无数的水滴凝成一块块坚冰,空气中好像被填充了无数的海水一般,让机甲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 与此同时,大量足有篮球大的冰雹猛烈地袭上机甲,如倾盆大雨一般密集的撞击声响彻驾驶舱,紧接着一支支晶莹剔透的粗壮冰柱从湖底拔起,每一支都至少有十来米长、三四米宽,这已经和机甲差不多大小了,然而数量却是压倒性的可怖。 所有的冰柱都像是火炮一般瞄准了贝尔芬格,猛然刺出。 “来袭!” 爱丽丝微微眯着眼,同时手中动作不停,在“超频模式”下,贝尔芬格的身体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规避动作,闪避不及的冰柱被贝尔芬格一刀劈开,庞大的机甲身躯展现出了初代机令人叹为观止的灵活性。 “塔拉斯!” 而随着爱丽丝的话音落下,早就在山巅待命的塔拉斯也接到了命令。 粗犷而坚固的液压支撑底座让塔拉斯如一颗钉子一般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肩部从内侧翻开,两条泛着电弧的黑金滑轨弹出,立刻并到一起,组装成一个口径巨大的电磁滑轨炮炮管,同时,无数的漆黑炮管以及联装炮座,伴随着铿锵的机括转动声转向巨龙的方向。 这就是被称作“移动炮台”的“烈焰重骑·塔拉斯”,正面轰炸强攻的能力几乎能与一艘小型战舰相提并论,是第四代战斗机甲中绝对的王牌机型之一。 在接到爱丽丝的命令的下一瞬间,无数的炮火与电光瞬间爆燃,焚山大火冲天而起,猛烈的火力从爱丽丝与巨龙的侧面切入,汹涌的烈焰一瞬间便将冰冻湖水的上空点燃。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伴随着剧烈震荡传入贝尔芬格的驾驶舱,爱丽丝冷冽地注视着眼前的屏幕——浓烟与爆炸的火光以及气化的水雾将巨龙和爱丽丝之间的视野遮蔽,但爱丽丝依旧可以通过电子扫描以及塔拉斯、荷鲁斯、战舰三方传来的画面进行局势判断。 推进器猛烈地轰鸣着,贝尔芬格就在一片浑浊的雾气和浓烟之中迅速向下冲刺,然后猛然一刀劈下。 噗嗤—— “吼——” 命中了某物的手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被爱丽丝所接收,下一刻,爱丽丝的眼前瞬间明朗,而巨龙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快速下坠,狠狠地撞击在地面,压倒了大片的树林,大片的草地与泥土被糅碾、吹飞,恐怖的冲击波在地面生生凿出一个巨大的凹陷,裂痕如蛛网密布。 巨龙吃痛地仰起头,徒劳地向着追袭而至的「贝尔芬格」反击。 “荷鲁斯,击穿它。”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下达下一个命令。 电弧一闪而逝,一道明亮的电光从山巅之上直接指下、笔直地刺穿巨龙的脖颈,带起一片浓厚的血雾,连同巨龙身后的大片森林,都从中熔穿一个硕大的火洞。 巨龙嘶哑地一声尖啸,彻底倒下。 下颚被击穿、左翼被齐根斩断,脖颈皮开肉绽,腹部还遭受了爱丽丝一记刺穿身体的袭击,巨龙已然身受重伤。 爱丽丝操纵着机甲,冷静而迅速地规避着那冰蓝的雾气,作为初代强攻作战机型。贝尔芬格的优越性能展现无遗。巨龙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杀死,它的龙尾猛然扬起,一瞬间的巨大力道挤压着空气,挥出了音爆,猛地向贝尔芬格拍去。 但贝尔芬格只是轻飘飘地后撤一步便轻松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临死反扑——爱丽丝久经沙场,这样的局面她不知面对过多少次。 生物在生命遭受巨大威胁时,总是会不顾一切地胡乱使出全身解数来攻击,在这种时候只要随意地试探就能让对方露出巨大破绽。爱丽丝反手出刀斩断龙尾,对历经战斗洗礼的爱丽丝来说,只会慌乱而鲁莽进攻的巨龙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威胁,成为了她手中待宰的羔羊。 巨龙凄厉地哀嚎着,爱丽丝却没有继续靠近。 贝尔芬格回身后撤,缓缓地收起刀刃,单手后探,从背部拔出了一支枪管漆黑的枪炮,瞄准奄奄一息的巨龙。 沉重的悲戚嘶吼声从巨龙已经合不拢的喉咙里发出,那似乎是在求饶一般的最后挣扎。 炮管已经充能完毕,黯淡的蓝光从中溢出,然后化为一圈圈电弧消散在空气中。 似乎对这几乎剥夺了它的生命的攻击有所反应,巨龙用爪和半边的翅膀抓着、拍打着,徒劳地向后挪动。 它显然从枪口的光芒之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不过爱丽丝想了想,最终没有扣下扳机。 …… 与巨龙的战斗短暂而危险,最终以爱丽丝的奇袭获胜。 而爱丽丝驾驶着贝尔芬格直接与巨龙短兵相接,最终获得了胜利。 湖泊边缘战斗的地点早已经一片狼藉,粗壮的森林树木根本抵挡不住机甲和巨龙搏杀带来的冲击,原本茂密的丛林变得潦倒破败。 这场战斗是由爱丽丝与贝尔芬格,还有塔拉斯、荷鲁斯共同完成的。塔拉斯负责火力援护,荷鲁斯负责定点狙击——它们没有人员驾驶,靠着AI智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不过爱丽丝最终没有杀死巨龙,而是用对机甲用大型电磁锁将它俘获,扔在了湖边,然后破开冰霜,协助舰载工作机器人修复了「舰载型电磁炮」,作为战舰的强力武器之一防备着受伤的巨龙。 对于这种从没有见过的神奇生物,即便是爱丽丝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她命令克菈铃监视巨龙。 而这头巨大的龙型生物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它展现出了比爱丽丝想象中还要高的智慧,出乎意料地没有怎么反抗。 站在战舰的尾部,爱丽丝将被斩掉的龙翼和尾部的部分组织递交给工作机器人,现在这里是战舰唯一没有被水所淹没的入口了。 “暂且……就把它命名为‘巨龙’吧。” (“执行,生物——‘巨龙’,组织回收完毕。”) “好了,算是有惊无险……这样就差不多了。” 爱丽丝拍拍手,再次登上贝尔芬格。 巨龙的组织已经交给了克菈铃,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接下来克菈铃将会把龙的组织收纳在战舰里,以AI的方式进行生物研究。 现在充满疑虑的地方还有很多,爱丽丝选择不杀掉巨龙有自己的考量。 说到底,以肉体硬抗舰载加农炮,这样的防御力是爱丽丝、甚至是全人类都无法想象的。那么这种生物到底从何而来,是哪个实验室的产物?自己到底深入到敌人腹地到什么程度了?战舰坠毁前,AI留下的那段空白记录里,自己所不知道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若能尽快将这样的生物组织解析完毕,然后就存在将这样的技术交给军方进行应用的可能,可以预见的,帝国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纪,这些生物组织的研究价值无法估量。 而且,接下来她将会寻找与总部联系的方法,取得联络之后,龙的存在将会成为她的筹码——一般来说,如果单兵深入了敌军腹地而无法脱离的话,总部衡量利弊之后说不定会选择永久屏蔽其信号通路并远程启动自毁程序,而不是派出大量人手承担巨大风险去施与救援,身为久经战斗的帝国军人,爱丽丝对帝国的行事风格非常清楚。 爱丽丝可还不想死。 她还有牵挂的侄女,还有想要救回的战友,所以,她需要一个能让帝国甘愿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救回她的重量级筹码——那就是,“巨龙”。 巨龙这种生物,毫无疑问是帝国的未来密码和敌方的绝对机密实验体,掌握着这样的情报和组织样本的爱丽丝,定然会得到帝国最大程度的支援,只有这样爱丽丝才能顺利、安全地离开。 她有着无论如何也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这也是爱丽丝没有立刻下手击杀巨龙的原因。 …… ———————————— (“副本采集中……数据样本收集完毕。”) 克菈铃正在收集这里的数据,测量范围包括重力加速度、空气密度、辐射痕迹等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舰数据丢失的原因而间接导致的轨道测算与修正错误所以才延误了最佳修正时机,总之,无法进行卫星协助修正的现在,这些细微的数据差异是必须在意的东西。 (“法夫纳的骑士队长机·贝尔芬格——充能完毕。”) 推进器喷射着刺目的白光,「贝尔芬格」回到了湖边。 战舰迫降成功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数据接收装置仍旧没有排查到任何问题,但却一直无法接收和探查到任何的信号源,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毫无进展。 大概已经彻底无法进行修复了。 很难想象工作机器人也无法对故障进行排查,但是事实如此,爱丽丝也不得不放弃。 而这样一来,联络上总部并向总部求援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爱丽丝远远地回望了一眼被锁住的蓝色巨龙,然后驾驶着机甲向着密林之上飞去。 “克菈铃,将你获取的地图信息发给我。” (“已发送。”) 那是一份并不完整的测绘地图,距离的表示也很模糊,但是仅用来判定方向和临时使用的话尚且足够。 之前在高空中的时候,战舰影像捕捉到了不少疑似人类活动痕迹的目标,爱丽丝相信,以这些痕迹为辅助去寻找,一定能找到附近的人类聚居地,在那里必定可以寻找到能够接入通讯的设备,届时便只需要爱丽丝进行骇入,然后向帝国方发送加密讯息即可。 没有惯性传导器的辅助,这个利用AI智能计算并绘制的地图并不足够准确,只是能作为参考的程度,爱丽丝好不容易校正了方向之后,向着森林外笔直前进。 机甲从森林之上掠过,降落在一处深林里的瀑布水潭前。爱丽丝圈出了一处疑似人类据点的位置作为此行的目标,而此处距离目的地还有数公里远,但是为了隐蔽和安全,接下来她打算徒步过去。手持着粒子刀,贝尔芬格一步踏进深潭,在瀑布后面的岩石山体上硬生生开了个足以容纳下整台机甲的大窟窿,然后爱丽丝将机甲藏在了其中。毕竟无法取得卫星定位支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何方,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探查到任何可疑的电信号源,但是直接开着机甲去到不知是敌是友的未知区域也难免太过于招摇。 爱丽丝并不希望节外生枝,轻装上阵的她只携带了较低限度的武器——一杆高斯步枪、动力甲用单兵粒子束刃刀、配合机械臂外骨骼使用的大威力近程杀伤性武器G-15手枪,以及战术电子望远镜等侦察用装备。 一切准备妥当,爱丽丝小心谨慎地确认了一遍信号屏蔽的状态,然后在森林里缓慢前行。 森林很大,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爱丽丝没有找到像样的小路,凭着简单的地图和陀螺仪方向指引在林间穿行,每一脚都会深深陷入松软的枯叶堆里,这之下便是泥土和盘错的树根,时不时有什么被崩断的脆硬声音响起,她大致能猜到那应该是树枝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声音。 她现在的身体重134.55kg,虽然对于人类来说这个数字有些过于夸张,但对于全身机械的身体来说这个质量已经非常之轻巧了。 爱丽丝一边观察着这奇妙的硕大森林一边缓慢向前,然而她一直来到了森林的边缘都没有看到哪怕任何一个人影。 森林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爱丽丝不禁感到一丝迷茫——难道误入了哪里的生态实验区里面?这种规模的实验室基地真的存在吗? 这种规模的生态实验基地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瞒过帝国卫星的小玩具,爱丽丝从来不知道地球上竟然还留有这样一块没有被人迹所占满的森林。 不,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比如那条巨龙,那种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存在于现实中的生物,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生化实验体,真就就像是电影里的巨龙一般。要不是战斗时的实感实在过于强烈,爱丽丝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一直到许久之后,爱丽丝才终于行走到森林边缘,她拨开树叶蹲在树丛后面,通过望远镜远远的观察着那所谓的“人类的聚居地”。 然而出现在她的望远镜里的,却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城墙所包围的城市,低矮的灰白城墙是由圆木和石块堆砌包围的粗制滥造的产物,像是上上个世纪的烂尾楼,猎人打扮的人通过盘查进入城内,也有人从里面出来,背着劣质金属的大剑和盘桓蜷曲的枯木杖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士兵站在哨塔上,旁侧能看到黝黑的炮口架出,看起来没有一点像样的杀伤力。 爱丽丝皱着眉,仔细了观察了很久,心里却没由来地升起了一丝焦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些人、这个小城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这里没有检测到电信号源,她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解除了信号屏蔽,然后与战舰取得了连接。 (“代号爱丽丝,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克菈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克菈铃,之前的测量结果怎么样了?” (“测量已经完成。”) “发给我。” (“已发送。”) 收到了来自克菈铃的报告文件,爱丽丝紧张地打开。 然而——与地表任何地点都完全不一致的加速度数值,完全没有记录的空气组成成分和过于的大完全不适合生物生存的空气密度,微弱的诡异能量波动和乱七八糟的磁场。 一切都与她所认知的世界完完全全不一样。 爱丽丝回望身后,葱郁的树林寂静而深沉—— 难怪,这里的森林未经开垦。 难怪,会有龙这种生物存在。 难怪,明明未发现通讯故障却无法收到任何消息,也无法探知到任何电信号源。 ——这里,根本不是原来的世界。 她,在未知的情况下,坠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 …… ———————————— I◆异界旅人 第01章:另一个世界(重置) 辽阔的夜幕正在天际边缓缓下沉。 月色如钩繁星点缀,风安静拂过,湿润的空气带来夜晚独特的清爽和森林的氛香。 在一片丛林所围绕的湖边伫立着互相连接的裸岩山峦,其中的最高峰早已经被炸平削断,爱丽丝独自一人坐在这暴露的秃岩之上,仰头望着夜空。 从这座裸岩的山峰往下看去,墨绿色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头,茂密的植被尽头与天际相连璀璨的星空从彼端升起。 这个世界的树木似乎和原来的世界没太大差别,至少在生物结构上是相似的——这一点爱丽丝已经粗略地调查过。或者说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相似的地方实在是非常之多,以至于爱丽丝并没有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太阳、月亮、星光,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可又那么独特,与记忆里的那个世界存在着细微却不可忽略的差别。 原来的世界所能观赏到的星空在这里都不存在,唯一熟悉的事物大概就只有沉在湖泊中央的巨大战舰了。 望着那湖中心只露出一角的钢铁“岛屿”,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星球已经过去了九天时间,每一天爱丽丝都在重复着调查和搜索工作,每一天都尝试着寻找那个世界的线索,战舰的修复工作没有一刻停下来过。 然而她一无所获。 战舰上消失的士兵们并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记录,只有散落在地的一堆堆制服和装备令人不寒而栗,自始至终爱丽丝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个人的尸体。 说到底,他们说不定还活着——爱丽丝已经不止一次如此猜测了。 她检索了战舰上的所有记录发现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在爱丽丝醒来之前战舰里的所有系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故障,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突然戛然而止,没有留下任何有迹可循的记录。 不见了,消失了,画面里那些工作人员前一秒还在忙着手中的事情,下一秒画面一闪,便直接凭空消失,只有他们所穿的衣服和戴的装备留了下来。 比起“死”,显然用“消失”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机载AI在呼叫长时间得不到应答的情况下最终按照底层协议做出了判断接管这艘战舰,并启动“A.L.I.C.E.”计划唤醒了爱丽丝。 这么想来的话便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摆在爱丽丝面前。 那就是——她到底死没死? 爱丽丝唯独没有在那些战舰留下的画面记录中找到自己的身影,也就是说在战舰发生意外时她根本不在战舰上。假设战舰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穿梭’到了这个世界,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在那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个‘原来的自己’? 现在这具身体内的确拥有着原来的记忆和人格,那么这算是克隆吗?身份要怎么算?自己还是自己吗? 爱丽丝抬起手,指尖绾起如雪银丝,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难题。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索性放弃了思考,爱丽丝用手托着下巴凝视着山岩前方的那巨大湖泊。 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露出一角的战舰舰体,工作机器人忙碌地穿梭在战舰的表面,机械爪中火星闪烁,为战舰维修损坏的部分并进行数据采集。 而在湖泊的另一岸,被电磁锁限制住的巨龙正安静地趴在湖边沉睡——虽然断肢并没有再生,但它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不过这几天以来它不吃也不喝,一直都趴在那里睡觉,爱丽丝忙于战舰的修复工作和周边区域的探查工作便也就没有管它。 “能源和材料……” 爱丽丝的目光轻飘飘地抬起,思绪渐渐飘向其他地方,她不禁开始思考自身面临的现状。 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敌方军队追捕她,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这个世界同样也没有帝国后勤为她补充弹药和能源,以及打捞、维修战舰,现在的她不得不面临孤身一人的糟糕处境。 那些战友现在如何了?小侄女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战争会迎来结束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这个世界既然存在巨龙这种不讲理的生物,是不是还有着其他的危险在等着她?没有人知道陌生的世界里到底会发生什么,比起把自己当做万中无一的幸运儿,爱丽丝更倾向于将所有事情做好最坏打算。 若真的有更为强大的生物盯上了这里,爱丽丝为数不多的依仗就是战争机甲和浮空战舰了。 可这些天的修理工作进展并不快——因为战舰材料库存大多告急,爱丽丝只得安排工作机器人着重对战舰的关键部位进行了修复,避免了关键部位被水淹没的窘境,保证一半左右的机能不至于彻底挂机,可爱丽丝非常清楚受损严重的法夫纳离重新点燃推进器回归天际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整备甲板已修复完毕。”) 这时,脑海里传来的克菈铃的声音打断爱丽丝的思绪——整备甲板是对于战争机甲来说必不可缺的区域,所以维修的优先级也比较靠前。 “辛苦你了。” 爱丽丝深吸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接下来她准备去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的聚居地调查一番,主动去向这里的当地人获取情报。 只是窝在森林里一个人琢磨来琢磨去显然是没办法获得有用的信息的。 在人类漫长而辉煌的发展史之中,“沟通与交流”毫无疑问是促进文明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文化交融、连接的桥梁。想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下去,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爱丽丝想到的是她在八天前于森林外见到的人类聚居地,根据当时爱丽丝所见到的情况来看,那是一个拥有着一定发展程度的人类小镇。也就是说至少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原始蛮荒之地,至少这里有让人类得以生存和发展的条件,并且看样子也已经形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文明。 知道了这一个情报,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许多了。 “总而言之,先去看看吧。” …… ———————————— 第02章:别人的战斗服(重置) 第一站是去这个世界的人类聚居地搜集情报——情报是制定行动目标的前提,这一步必不可少。 爱丽丝回到战舰。现在的浮空战舰法夫纳几乎整个舰体都沉在了湖水中,只有一小部分舰尾的上半部分露出来,像是一个坦露在湖中心的小岛,这个“金属小岛”的中部便是一个预留通道——这里本是资源交换与维修用通道,现在不得已成为了战舰唯一的出入口。 爱丽丝从通道升降轨道下行,穿过工作平台与舰尾中央行道一直来到置于舰体中段下方的机甲整备甲板,这里是一台浮空战舰的核心区域之一,数台机甲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工作机器人正忙碌地对机甲进行检修和维护工作,机械臂发出金属特有的声音,大量的拆卸部件被机械轨道运输过来,铿锵的震荡不断地在爱丽丝耳畔回响。 而在最中间的便是爱丽丝的专用机甲,贝尔芬格。 外植装甲线条凌厉而优美,骨骼构造别具一格,机体背部挂载着令人痴迷的灰色金属长刀和极富侵略感的狭长炮管,除此之外还有两套常规外植装甲吊放在半空,两侧的承重稳定滑轨上装载着整套的机载武器。 这就是帝国唯一仍在服役的初代战争机甲——被称为“破刃骑士”的战争死神,也是陪伴了爱丽丝数年时间的老战友。 爱丽丝望着这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光景,忽然有些心生感慨。 一台工作机器咕噜咕噜地扭着脑袋,转动着履带从爱丽丝身旁经过,爱丽丝伸手在机器人圆滚滚的大脑袋上拍了拍,工作机器人迟钝地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爱丽丝一眼,然后又慢吞吞地扭着脑袋离开了。 爱丽丝摇摇头,扫去心底的思绪,问道:“克菈铃,现有的机甲都修理得怎么样了?” (“现有六台战争机甲可立即投入使用,另有七台正在检修当中,其中两台可紧急唤醒。”) “嗯……” 爱丽丝点点头,表示了解。 因为遭到过巨龙的袭击,现在的爱丽丝格外谨慎——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巨龙出没?会不会有比巨龙更强大的生物来袭?如果它们袭击这里,能抵挡得住吗? 所以爱丽丝将机甲的修复放在第一位,以求尽快形成一股庞大的战斗力。 爱丽丝想了想,吩咐道:“让贝尔芬格和荷鲁斯进入待命状态。” (“执行中……”) 既然是要去接触一个情报未知的异世界人类文明,那么强大的武装威慑力量自然必不可少,不管会不会真的发生武装冲突,至少在这一点上不能毫无准备。 “对了,贝尔芬格的驾驶舱改装完成了吧?” 由于爱丽丝的身体从成年男性变成了少女,身高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缩水,现在只有170cm,贝尔芬格的驾驶舱是以她本来的身体进行设计和装配的,导致现在的她格外不习惯。 (“改装已经完成。”) “干得不错。” (“承蒙夸奖。”) 在整备台停留了一会儿,爱丽丝又来到随舰士兵的单兵武器舱。 打开舱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单兵装备映入眼帘,漆黑而狰狞的压倒性的存在感扑面而来,手枪和匕首,或是PX-F02 Kd单兵高频振动粒子束刃刀以及单兵用外植装甲、动力甲、机械动力臂之类的战争武装,应有尽有。 浮空战舰法夫纳是帝国引以为傲的强大战争旗舰,在这里可以找到绝大部分帝国现役装备。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庞大的现代军事武器库。 而爱丽丝现在需要在其中挑选一部分装备。 去这个世界的人类聚居地进行调查任务,至少要带上能保证安全的装备。 虽然战斗力自然是越强越好,但在情报不明朗的情况下最好还是避免正面冲突为上策,至少爱丽丝认为不应该有勇无谋地主动挑起冲突,这和人道无关只是基于一个帝国军官经验的判断。 情报搜集,这是第一步。 就像是潜入作战一样,今晚暂且把基本的资料收集一下,这并不难,爱丽丝做过很多次,算是颇有经验。除此之外还需要尽快解析这个世界的语言,这是交流的基础——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类存在“语言”的话。 最坏的情况,这个世界的人类根本不依赖于语言而是像一些虫子一样用某种形似“突触”的身体结构进行个体之间的交流,那样的话爱丽丝可能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初步作战力求避免无用的接触,以收集情报为主,考虑到大型战争武装目标过于明显,单兵出动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基于“A.L.I.C.E.”这个超时代的作战平台,机械化的身体给与了爱丽丝更多选择和挑战高难度任务的余地。 爱丽丝轻车熟路地从武器架前走过,将一个个武器和装备从上面取下,最后她提起一个提箱,打开,里面是一套单兵作战用制服,上面标有她原来的姓名。 不过爱丽丝拿起制服,又立刻犯了难。 ——这套作战服太大了,至少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完全不合身。 爱丽丝轻叹口气面露无奈地把制服又放了回去,重新拎出一个提箱,里面是一套女性用战斗制服。 这是她战友的装备,一个脸蛋清纯,但性格很御、身材很欲的女人。 反正人都不在这里了,借一下没差吧? 爱丽丝并未犹豫多久,轻手轻脚地将制服穿上。 随着战斗服一寸寸收紧,爱丽丝能从传感器感受到从下身一点点袭上的紧压感,心底也渐渐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自己竟然穿了其他女人的衣物,而且还是紧身衣。 虽然看不到自己穿着这身制服的全身样貌,但爱丽丝有一种自己也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样纯欲的错觉。 戴上兜帽和面罩,爱丽丝几乎能嗅到从传感器反馈回来的撩人香馨。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爱丽丝倍感别扭地轻叹口气,摇摇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等有时间了得让克菈铃准备一套自己的战斗服才行,总不能一直借用别人的东西。 …… ———————————— 第03章:异世界的生物(重置) 一个小时后—— 干净的夜幕越发深沉,月光和星辉点燃微弱的光,森林的空气中泛着有如雨后一般的清新气息。 这一份寂静被尖锐的钢铁轰鸣打破,两台钢铁打造的巨人划破夜空,向着森林外围的方向飞去——贝尔芬格,还有荷鲁斯,这是爱丽丝启用的两台机甲。 贝尔芬格是强攻特化型主战机,可以应对大多数正面战斗,就算是舰队阵列也会被它轻易撕碎。 而荷鲁斯是特殊战术轻型机,是爱丽丝目前唯一可用的具备“变换模式”的机甲,即可以在“人型战斗模式”和“战机模式”之间切换,可以应对复杂多变的战场环境同时也是飞行速度最快的机型,负责支援战斗或紧急转移。 如果发生意外,爱丽丝会靠着这两台机甲撤离。 驾驶室里—— “扫描系统只发现一些动物和植物……看起来似乎没有人类的身影……” 爱丽丝专注地操纵机甲,时刻关注着眼前反馈的画面和传回的分析数据,令她感觉到意外的是,这片森林里似乎没有多少动物活动的痕迹,离法夫纳所迫降的那片湖泊越近动物的分布便越是稀疏,在爱丽丝这几天以来的观察,别说人类了,那片湖泊附近根本连一只野兔都没有。 或许法夫纳坠落造成的巨大动静吓跑了原来栖息在那里的动物。 至于森林里的其他地方也多半安静而寂寥,完全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 这片森林无人开垦。 在爱丽丝原来的世界里,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直接带来的是人口爆发式的增长,庞大的人口基数让人类不再满足于一隅之地,原始森林、浅海、沙漠都被改造成了人类的都市,而这也只不过是人类文明彻底主宰星球道路上的冰山一角。 早在百年前人工循环系统就已经全面取代了自然带来取之不竭的资源,渐渐的,大规模的森林和湖泊被都市侵占,每一寸陆地都打上了人类的烙印。 相比之下,这边的世界既然还存在着这种规模的森林,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人口远远未达到过饱和。 一个充满活力的世界。 换言之,爱丽丝在八天前看到的一幕并非是错觉,那粗糙而原始的小镇恰巧印证了她的猜想——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还远远未达到爱丽丝原来所在世界的程度。 就算这个猜测存在某种程度的出入,区别也应该不大,否则在爱丽丝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天就应该被这个世界的军队定位并包围了。 “比较原始的文明吗……” 爱丽丝抹去心底的思绪,微微叹息。 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或许值得高兴的是,较低的文明程度本身就意味着较低的危险性——对爱丽丝来说落后的冷兵器根本不构成威胁。 很快,爱丽丝发现森林的地势变得平缓,机甲离开了起伏的山脉地区。 爱丽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算法来看,应该是“凌晨两点”。 当然,这个世界的时间计数方式与原世界相比是有区别的,爱丽丝早在几天前就让克菈铃收集数据校准了适合这个世界使用的时间计数法,和原来世界的标准时间相比,这边的一天相当于原来的二十五个小时左右。 这颗星球自转相对较慢,这让习惯了标准时间制的爱丽丝有些许的不适应。 时间又过去一刻钟,爱丽丝驾驶着贝尔芬格以对于战争机甲来说较慢的速度持续向东飞行,荷鲁斯则以变换模式——“战机模式”紧随其后,两台机甲沿着战舰迫降的湖泊所分出的一条细小溪水一路向东前行,森林的地势从连绵起伏到渐渐下沉和平坦开阔,很快,爱丽丝的眼前就出现了前几日停靠机甲的瀑布潭水。 两只形似野猪的生物正在潭水前驻足,贝尔芬格和荷鲁斯两台庞然大物的到来立刻吓得它惊慌失措地逃走。 “看起来像是‘野猪’。” 驾驶舱内,爱丽丝目视着形似野猪的生物消失在树丛深处,然后将抓拍到的画面调出、放大。 这种形似“野猪”的物种,虽然它的体型非常壮硕、庞大,就像是一辆动力十足的摩托车,它的毛色散发着有如金属一般的黑光,獠牙也如成年人的臂膀一般粗壮强健,毫无疑问它是一只非常危险的野兽。 和原世界在生态园里人工饲养的野猪相比,它更“原始化”,或者说就像是每天吃着蛋白粉长大的肌肉猪一样。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物种与原世界相比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巨龙的存在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幸运的是并非所有生物都如巨龙那般危险,至少这个世界的“野猪”很轻易就被战争机甲吓退了。 “这里的生物资源大概很丰富吧……” 爱丽丝感叹。 一个庞大、惊人的基因库,如果是那位天才的研究员艾因小姐来到这个世界的话,一定会让她兴奋得睡不着觉泡在实验室里好几天。 …… 爱丽丝依旧将贝尔芬格藏在瀑布后头,白色的水帘将开凿的山洞挡得严严实实,而另一台机甲荷鲁斯则放置在几棵粗壮高大的树木后面,方便荷鲁斯在接收支援信号时以最快的速度紧急启动。 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搭配有“光学-电子伪装模块”的机甲并不容易被发现,如果不凑近了看几乎无法辨认出来。 接下来的任务爱丽丝打算由自己独自进行。 这并非是由于对这个世界落后的人类文明的看轻,而是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不过爱丽丝虽是单独一人执行任务,但也的确有这样做的底气。 作为“A.L.I.C.E.”计划唯一的结晶,爱丽丝是目前为止帝国最高技术力的代表。她被赋予了能独自碾压一支动力外骨骼小队的强大战斗力,几乎可以称得上一个人形自走战争机甲——这是先进的机械身躯带给她的力量,同时也是技术带来的升华。 爱丽丝从贝尔芬格上跳下,背着一个金属背箱穿过瀑布回到水潭前,这时,她有些惊奇地发现之前见到的那两头“野猪”竟然正在树林后面竖着尖锐的獠牙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很显然,它在警告爱丽丝离开它的领地。 “还是说……把我当做食物?” 在爱丽丝的认知中,野猪是以植物为主要食物来源的杂食性动物,一般来说不会把人类当做食物。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异世界,就算遇到作为猎食者的“野猪”或许也不算太奇怪,大概。 …… ———————————— 第04章:进化的方向(重置) 爱丽丝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野猪的动作。 左手翻过手掌托住背在身后的背箱,右手随着略微下沉的膝盖一起缓缓抬在身前,爱丽丝通过调整站姿降低身体的重心做出更利于防守的架势。 “野猪”显然不知道爱丽丝就是带来那两台庞然大物的人,也不知道那钢铁的巨物就在离它不远处的树林里头。 它只是以野兽的目光注视着爱丽丝,谨慎地移动四肢,同时压低头颅让森然的白色獠牙从嘴角昂扬直立而起,鼻腔发出低沉厚重的野性嚎叫,声浪在寂静的森林里荡开,显然,它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威吓住眼前闯入它领地的外来者。 “奇怪……这种示威一般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猎食者可不会特地跳出来和你气势汹汹地对峙一番再扑上来,它们大多喜欢隐藏自己的身形,直到它认为时机成熟便会猛然发起进攻,力求快速制服猎物。 而这头野猪却只是一直盯着爱丽丝,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很让爱丽丝感觉奇怪。 出于好奇,爱丽丝并未拔枪,而是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始终正面面对着野猪并保持一定距离。 这种对峙并没有维持多久,野猪嘶吼一声发出高昂的鼻音,尖锐的獠牙显得尤为慑人,漆黑的夜晚对它来说根本没有丝毫阻碍,它弓起背,以惊人的速度向爱丽丝冲来。 这些野猪的凶猛程度远超认知——健硕的肌肉比爱丽丝所认知中的“野猪”更要充满了野性的气息,为它们带去了最有力的四肢,獠牙更是仿佛由鲜血淬炼一般,锋利的气息只是看到便立刻扑面而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的力量将它们向前推行,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在一瞬间就被越过。 爱丽丝并没有和野猪野外搏杀的经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野兽一无所知——很显然这头野猪表现出来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寻常人的反应极限。 好快! 野猪的突然发难令爱丽丝心底一顿,然而在微秒级画面捕捉系统前,野猪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地解析并计算,下一瞬间,大量的反馈信息输入到战斗辅助系统内,在獠牙刺过来的一瞬间,爱丽丝右手轻飘飘地横移两掌距离,异常精准地挡在野猪突刺路径的正前方。 铿—— 由机械构成的坚硬双手平稳地握住了那凶恶的獠牙,金属撞击的脆响在森林里回荡开来,水潭边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野猪的巨大獠牙被爱丽丝单手钳住,然后突然尖啸起来——爱丽丝紧紧抓住它引以为傲的的獠牙,硬生生将它抬了起来,失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令它本能地剧烈挣扎,但在爱丽丝不讲道理的巨力下根本毫无办法。 明明野猪的体型比她还要大上一分,却被她轻而易举地抬起,这个场景看起来异常突兀。 “真是令人惊讶……” 爱丽丝单手捏着野猪的獠牙,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这头野猪就像是一台小型的武装车一般,它的毛发异常坚硬,就像是披挂的装甲。 越看爱丽丝便越觉得这个世界生物的进化方向似乎是一股脑地朝着“孔武有力”的方向飞奔。 她又看向自己脚下——她的脚早已经偏离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生生向后拖出两条近一米长的沟壑,这还是在爱丽丝启用了“架势”的情况下,显然这头野猪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原世界野猪数倍。 这就是武德充沛的异世界。 爱丽丝暗叹一声,看着被她死死嵌在手心里的硕大“野猪”,“野猪”似乎也意外于爱丽丝比它还要更夸张的恐怖力量,那精硕的身体正发疯一般不遗余力地挥舞着四肢。 手心渐渐攥紧,咔哒一声,“野猪”的獠牙被硬生生掰断一截,獠牙被碾碎的野猪也终于脱困,摔在地上然后又立刻爬起,一边发出巨大的鼻音一边迅速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树林里面跑开了。 爱丽丝望着“野猪”跑开的方向,拍了拍手将手心里的硬角质碎渣拂去。 虽然还想对这片森林里栖息的动物继续调查一番,但比起一时兴起的好奇,现在爱丽丝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爱丽丝四顾了一眼,选了一处合适的位置蹲下,将背后的背箱取下放在地面,打开,手指快速地在背箱侧面点了几下输入一行指令。 随着几声清脆的机括声弹响,四架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小型无人机从背箱中升起,分别向着四个方向分散,随即又有两台升向空中,在爱丽丝头顶盘旋。 (“无人机已就位。”) 无人机兼具情报、通讯和战场情报支援以及扫描等等功能,是单兵作战的情报端利器,爱丽丝携带了六台。 其中四台留在这里进行警戒。 另外还有两台则跟随爱丽丝行动,在高空为爱丽丝提供情报、绘制这片区域的详细地图。 同时,无人机还负责提供通讯支援——从森林的湖泊到潭水,再到森林外的人类聚居地的距离之间足有一百公里以上,起伏的山峦和密布的丛林让通讯设备的有效距离大幅缩短,在没有卫星设备支援的现在爱丽丝必须设置“信号中继站”才能保证她与战舰的实时联络,无人机就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一切准备就绪,爱丽丝从潭水处离开,沿着溪流继续向东前行。 再往前,便是浅林地带,也就是森林的外围地区。外围地区再往东一段距离,便是八天前爱丽丝发现的人类聚居地。 很快,爱丽丝来到了浅林的最外围,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爱丽丝又看到了那处人类聚居地,或者说,“小镇”。 远远望去,“小镇”用灰石质的墙体包围起来,那种灰石墙像是水泥,可又与地面浑然一体,就像是径直从地面拔起的土方一般,总而言之那姑且算是“城墙”一样的东西,但是看上去只有四五米高,没有带给爱丽丝多么雄伟的感觉。 …… ———————————— 第05章:潜入(重置) 小镇由灰石围墙包围。 在墙体的外侧设置着一些木质结构的不知用途的支架装置,墙体面向爱丽丝的这一面有一个门,大约三四米宽,足以让车辆通过,由一面做工粗糙、镶着铆钉和金属横条的巨大木板将它盖住,最外侧还有一堵竖着无数锋利尖刺的金属栅栏。 栅栏的下端用铁链拴住,连接着灰石墙体的上方,由两名手握武器的人类看守。 这两名人类看起来面孔和爱丽丝所认知中的人类面孔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具有一定的混血的特征,他们的身材说不上多么魁梧,比起之前在水潭前遭遇的野猪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来这个世界也并非所有生物都朝着筋肉怪物的方向进化。 爱丽丝暗自吐槽了一番,继续观察那些人。 他们手中握着做工粗糙的武器——侧开锋的短刃通过嵌套或绳索捆绑的方式连接在长木棍上就成了长枪,木质鞘的短剑,钉锤、斧头、弓箭,这些五花八门的武器并非制式。 而这些人身上的着装以颜色并不明艳的粗布料和某种硬革皮具为主,看起来是一种风格原始的轻防具,有认真保养过的痕迹,可还是脏兮兮的。 而在他们周围还有几名人影走来走去,时不时互相交谈,或是眺望森林的方向。 而在灰石墙外侧远离森林的东面,还有一片形状不规则的耕种地,规模很大,有几个简陋的高架塔和木质拒马立在周围,也有人专门负责看守。 这副景象看起来就像是原来世界古代城墙景色的一角,只不过规模缩小了数倍。 “……这算是‘城门’吗?” 爱丽丝远远注视着这座“小镇”,她的眼睛装载着精密的画面捕捉设备,即便是人眼视野距离的极限在爱丽丝眼里都会变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夜晚也同样如此。 那么城墙上这些握着武器的人就是当地居民了,至于他们这些人的职责,大抵是“守护”。因为危险的夜晚会有致命的猎食者出没,对于具备一定文明程度的人类聚落来说防范夜晚可能发生的意外是非常必要的工作。 唯一的疑问在于,这些手持武器的人到底是专职军人还是没有经过严苛和专业训练的佃农?爱丽丝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还缺乏了解,所以也无从做出判断。 “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乎还停留在比较低级的生产阶段……” 爱丽丝轻叹口气,突然觉得之前如临大敌一般的准备工作好像有些多余了。 只要看看那些人的武器和身上的装备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的人类根本还停留在冷兵器时期,就连“门”也是用铆钉和金属横条打造的,在爱丽丝眼里这种程度的门根本不堪一击,别说机甲了,就连一个携带了重武器的士兵都能轻轻松松地将它穿成碎渣。 至于最外侧悬挂的尖刺栅栏,看起来也实在只能用“粗糙”来形容。 “总之,进去看看吧。” 光是从外面观望的话并不能获取到爱丽丝所需要的东西。 她将手臂抬起,战斗制服包裹的手腕内侧是一个两指宽的触摸控制板,爱丽丝轻车熟路地在上面点了几下,控制板上跳出一行小字——“潜行模式”。 紧接着,紧紧裹着爱丽丝身体的战斗服就显现出一层黯淡的墨绿与黛青色相间的迷彩。 ——战斗服的“潜行模式”是对于部分生物所具有的保护色的模仿,可以像变色龙一般根据环境或需要对迷彩进行调整以欺骗人类的眼睛,即“自动适应环境迷彩”与“光波折叠技术”的结合,可以最大限度地隐蔽使用者的身形达到视觉隐形效果,并对热融合成像有一定的屏蔽作用。 除此之外“潜行模式”之下AI程序会自动计算并执行动作辅助,最大限度降低行动过程中不必要的噪音,同时脚步声在发出的同时就会被安装在战术消音靴内的传感器捕捉,同频模拟出与脚步声等振幅、反相位的声波抵消掉脚步的声音。 声波与抵消声波之间的时间误差范围只有不到零点一秒,若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便很难察觉到那一声极为短促的异常声响。 无人机在高空中静静的盘旋,借着夜色的掩护肆无忌惮地扫描和传回画面,很快为爱丽丝规划出一条避开所有守卫视野的路线。 爱丽丝拽紧兜帽,在树林里潜下身形,绕过灰石墙上那些士兵们的视线向着侧面移动,利用死角快速地潜身冲到灰石墙下,腰侧的锚钩从发射装置射出如蛇一般拽着绳索刺入墙体的顶端,膨胀倒钩紧紧嵌在墙体内部。 发射装置绞紧绳索,爱丽丝借力折身起跳如平地奔跑一般攀附着墙体几步就登上墙头,一个灵巧地翻身,在所有士兵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越过了灰石外墙进入到“小镇”内。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小镇里已经多了一个外来者。 ……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果然还很落后。” 因为这个小镇的夜晚仅仅只有几处光源,而且,并非电灯。 拜此所赐,这边的夜晚很是安静,爱丽丝放轻脚步观察着呈现在眼前的小镇景色。 这座小镇其实总体上来看并不大,从头到尾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中间穿过了一条细小的河流,中心部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一样的空地。空气中泛着湿润的气息,偶有淡淡的烟熏味,入目多是石砖勘砌的墙体,坡型房顶盖着枯草或以烧制的灰色或红色的砖瓦搭盖。 大致上来说小镇有着一点中世纪的风格,但又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爱丽丝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继续确认着士兵的动向,同时借着夜色静悄悄地在“小镇”内的小巷穿行,经过一片民宅。 爱丽丝注意到房屋旁放置着一种形似托运木板车的东西,墙体上开了一个狭小的窗,爱丽丝透过小洞向里面望了一眼,里面是堆积的草垛和木质与砖石堆积着架起来的房屋结构,尽头是一张床,床上睡有人,另一边还卧着一头健壮的黑色毛皮的动物,看起来和原世界的牛颇有些相似。 “这是……豢养的牲畜?” 这并不令人意外,人类驯服动物本就是进化的体现。 只不过豢养牲畜的茅草农舍没有和睡觉的居室分开,这反倒更令人意外一些。 …… ———————————— 第06章:中世纪的小镇(重置) 不再关注那只浑身黑毛的大块头,爱丽丝伸手探进狭窄的小窗里面,轻轻捏住悬挂在旁侧的金属挂钩。 手指慢慢勾折,随着一声脆响一小块尖锐的金属刺被爱丽丝夹在指间抽回。 将金属刺攥在手心,爱丽丝用扫描器过了一遍,然后又用两根手指将尖锐的金属刺夹在中间,电光一闪即灭,在漆黑的夜色里留下一丝星芒。 “电阻测算和扫描的结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铁’没错了……” 这同样不令人意外,这个世界虽充满着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生物,但构成物质的基础元素并不会发生变化,作为最常见的金属元素之一,铁天生就很适合进行加工铸造,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钢铁都是文明发展的基石之一。 “只不过……” 爱丽丝抿着唇透过面罩仔细地瞧了片刻,微微蹙眉。 “这冶炼技术还真是难以恭维……” 以爱丽丝的眼光来看这块锻铁和废料无异。 这并非是过于苛刻的评价,一个文明的发展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工业发展的高度,诚然,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足以被称为“工业”的东西,而且从单一方面评断一个文明时期难免有失偏颇,但从中窥见一二以作参考却并非难事。 爱丽丝将铁刺随手扔下,轻手轻脚地沿着道路向前。 这个世界的人类的冶炼水平非常之有限,换句话说文明发展水平也相当之落后,这也是爱丽丝在进入这个小镇之后最深刻的感受。 但明明是落后的文明,小镇却很整洁。 街道地面铺着切割打磨过的青石板,石板多比较狭窄、形状不规则,因此路面满布凹凸起伏,似乎由于之前下过雨,石板的间隙还塞满了泥泞——虽然这种道路地面做工非常粗糙,但当这一切出现在看起来如十几个世纪以前的小镇里时就立刻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而顺着道路往前,石板向两边分岔,道路并非原世界所见的城市道路那般四平八稳地以“井”字型展开,而像是随意撒下的树枝以“Y”字型为主向着其他方向散开,总有民宅见缝插针地卡在道路中间。 房屋彼此相连,整体排布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若非这个小镇建立在地势平缓的森林外平原而且爱丽丝有无人机和AI辅助的话,单单是让她从这些参差寥落的屋舍之间划清道路恐怕都要费些力气。 显然小镇在建立时没有经过高效规划,只是顺其自然地扩张,所以最终形成了这个模样。 这时,爱丽丝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看到有两个人影正沿着爱丽丝所在的小巷前方道路经过,她身形微动撤后一步,让身影隐藏在月色照射不到的暗处并启用“潜行模式”,在黑夜里她的身影看起来几乎与周围的环境完美相融。 没多久那两个身材壮硕的人影出现在爱丽丝的视野里。 这两个人皮肤黝黑粗糙,脸颊上堆满的胡须粗犷且邋遢,身上披着皮质和金属制的轻型甲胄,脏兮兮的,虽然有保养的痕迹但残留着一道狭长的划痕。 此外,他们的腰侧都挂着形似武装剑的单手武器,背后还抡着粗绳、捕猎网、箭筒、勾爪之类的轻武器和道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嘴里吐出听不懂的语言,完全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爱丽丝鼻尖翕动,辨认出空气中弥漫的特殊味道——她搭载了嗅觉传感器,可以分析并反馈大部分气味。 “酒……?” 酿造酒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在原世界也是一样。 值得在意的是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现在可是凌晨三四点,在这个电灯都没有的世界里半夜出门喝酒的人本就显得很异常,更别说有实施宵禁的可能性了。 不过,这个世界与原世界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从这个世界人类的样貌到建筑物的风格、对工具的使用、农业生产、酒水酿造……爱丽丝没法一口气挑出太多,但走在这个小镇上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原世界里关于十几个世纪前的文化纪录片。 “这也太巧了。” 历史是无数巧合的堆积,即便有相似处但也应该有更多的不同点才对,抛开这个世界过于奇怪的生物不提,人类文明完全就是中世纪时期杂糅了一些后世文化之后乱炖出来的模样。 可惜爱丽丝既听不懂这个世界人类的语言,也无法理解他们的文字,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在交谈什么。 语言不通是非常大的阻碍,必须优先解决——这对于爱丽丝来说并不算难事,她今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爱丽丝想了想,潜身在黑夜里,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在一处民居的后面找了找,小心翼翼地敲下一块转头来,然后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仪器放在里面,最后再用随身携带的一管胶质物裹着一些草料将之填充起来,只露出一个比一支笔还要细的镜头,并不显眼。 这是数据采集器的终端,负责收集任何它所接触到的图像与声音信息。 爱丽丝的任务是把一共三十六个数据采集终端分别设置在这个小镇内的各个区域,借助这种小小的机械装置收集非常庞大的数据记录,这些数据将会作为克菈铃解析语言的样本依据来对这个世界人类的语言进行“翻译”,编译出一套语言转换的算法模板。 这是帝国军用“数据采集算法”的应用方式。 只要提供的数据样本足够多,AI就能编译和解析出语言的基本逻辑,并据此编制翻译单元,虽然说由于人类语言的复杂性这种算法偶尔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但大体上来说进行基本的沟通没有任何问题,相对的,在与人进行交流的同时对话的记录又将会作为数据样本完善原有的算法模板。 ——这就是“学习”。 对于性能超前的舰载AI克菈铃来说,这并不难做到。 …… ———————————— 第07章:异世界人(重置) 语言是文明的载体。 考古学家门总是千方百计地解读古文字里蕴含的信息,因为这是了解一个文明最简单和直接的方式。 爱丽丝对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语言不通只会在这个世界举步维艰,解析语言便是情报收集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步。 将拆下来的砖块带走扔在角落,爱丽丝不再久留,她在小镇里绕来绕去,设置数据采集终端,而上空悬浮的无人机则绘制着这座小镇的精细立体地图,同时传给爱丽丝并制定导航。 爱丽丝对这个小镇的了解又深入了几分。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小镇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和原来世界的中世纪中早期文化有六分相似,但看起来更发达也更有秩序,小的农宅多分部在小镇的东南方,而靠近森林的西北方则较少见到豢养的牲畜,有些房屋后方还有马舍——如果那种看起来像马的东西的确是“马”的话。 除此之外,镇子北面还有一个相对这个小镇来说非常气派的宅邸,从外观来看就像是原世界里富豪们钟爱的复古式别墅,只不过相比于后人经过修饰的模仿,前者更透露出古朴的内蕴。 爱丽丝注意到宅邸外有携带着武器的人值守,很显然这个宅邸的主人定然地位不一般。 考虑到宅邸的规模,爱丽丝在那附近设置了两个数据采集终端,然后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在中世纪时期,身份和地位较高的贵族通常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多少都身负着远超普通人的技艺与学识,把这些人作为获取情报和交流的对象是了解这个文明的捷径。 当然,不同的历史时期贵族对待“教育”的态度和施行模式有一定区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作为接触对象的价值。 将三十六个传导器全部设置完毕,时间已经来到五点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显示小镇里已经有一些居民开始了新一天的活动。 看来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了,爱丽丝眺望着朦胧的朝霞想到。 “虽然还有些情报想要调查,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来到小镇时已经很晚,到现在为止也才过去两个小时。 而爱丽丝得到了一份小镇和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设下了数据采集终端,并切身实地地对这个小镇有了初步见闻了解。 收获颇丰。 …… 爱丽丝从南面向小镇西侧绕了一段路。 一条河流从小镇中间穿过,上游可以从西侧灰石墙壁下的栅栏追溯到更西边的森林里——比起“攀墙”来说,这里显然是一个更为隐蔽的出入口。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爱丽丝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居民活动的范围,来到西侧河流入口栅栏处。 她迈步走进河流里去。 这条河流不深,爱丽丝身高170公分,清冽的水面才刚埋过她的腰部,她静悄悄地逆着河流向前,掰断生锈了的铁栅栏斜插在泥土里,从水面下潜了出去。 顺利地避开士兵的视线,爱丽丝潜行在夜色的余幕里离开小镇,再次进入森林。 不得不说森林里的空气比小镇好闻多了,爱丽丝感受着传感器接受的气味信息暗自腹诽。 虽然这个小镇并不如想象中肮脏的中世纪那般不堪,但不发达的、原始的生活方式与制造品本身就会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异味——他们可没有专门的排污系统,也不会有意识地去清洗身体、衣物或保持居住环境的洁净。 “大体上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乎还停留在一个比较落后的发展阶段……” 爱丽丝回忆着小镇见闻,默默思忖,“这或许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比醒来就发现战舰即将坠毁要好。 数据通过无人机进行传输,爱丽丝沿着来时在树林里留下的隐晦标记向藏匿机甲的水潭所在的方向走去。 但还没走多远,爱丽丝就忽然停下脚步——因为无人机传来了联络,画面中,一支由十三人组成的武装小队正在森林里缓慢前行。 “这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森林里?他们在干什么? 爱丽丝垂眉思索。 现在或许并不是一个第三类接触的好时机,但这些人说不定会提供不错的数据样本。 了解总是从观察开始的。 …… 绵延的森林在视野里倒退。 无人机陆续停止预设的巡逻任务,回到爱丽丝头顶上空或者向着其他方向飞行出去。 与此同时,大量的俯瞰画面和广域扫描图像传回给爱丽丝,AI程序以肉眼所无法捕捉的速度处理筛选着,很快,一幅幅画面互相拼接、组合,出现在爱丽丝眼前。 爱丽丝沿着无人机指示的方向快速在森林间奔行。 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这正前方几公里外的森林深处正有一支十三人的武装小队正缓慢地向东前行——也就是小镇所在的方向,步伐有序却透露着虚弱,缓慢而谨慎。 他们的衣着和武器上多染着鲜血,这支武装小队经历过战斗。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月光之下,他精致的银色武装剑出鞘握于手中,皮革镶嵌钢板做成的轻型甲胄上涂着血色,黑发掺白的鬓角与脸颊的胡须勾出他刚毅的面部轮廓,目光如猎鹰一般浮着锐利的光,不断地扫视前方。 在他身后,则是装备精良、手持足有半人高的硕大方盾或手持长枪、弓箭的战士,将小队的侧面包围起来——当然,“精良”只是相较于爱丽丝在小镇见过的其他人来说而已,对于爱丽丝来说这些铠甲和武器与脆弱的纸片无异,充斥着落后工艺的气息。 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男人在队伍中部,手中提着一柄看起来就格外不凡的银色武装剑,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面如刀削身材笔挺,冷静的目光中透着谨慎与沉重,穿着看起来就质地不错的皮质长袍。 这支武装小队隐隐以他与轻铠中年男人为中心。 只是令爱丽丝感到疑惑的是,这支小队的中间还有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他们体格不一,或穿着裁剪得体的长袍,或与其他人一样以硬皮革的甲胄为防具,被全副武装的其他人层层保护在队伍中间。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手中都握持着一种木质的长杖。 长杖形状并不非常规则,长短不一,比起通过冶炼技术制造的长枪或单手剑,它们更像是直接从某种树木上折下来抛光处理过的拐棍。 在这支武装小队中,这些人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 ———————————— 第08章:魔法(重置) 无人机在高空飞行,天色还未大亮,从森林里抬头望去只看得到一个宛若静止的黑点悬浮在半空。 爱丽丝潜身在森林里快速穿行,向着那支人类小队接近,很快,一行十三人的小队在她的视野中出现,她压低身影藏在茂密的枝叶之后,然后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细细打量着这支小队。 令人在意的是,他们之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受了伤。 这时,小队中的金发中年男人抬头望了望天空,夜色已然缓慢地褪去,薄薄的朝色在天际的彼端升起。小队里看起来地位较高的金发中年男人和为首的黑发轻铠战士之间压低了声音交谈,被爱丽丝的传感器所捕获。 “(异世界语)” 只不过爱丽丝藏在枝叶后面,面罩之下她一脸无奈——她根本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 不过爱丽丝还是把他们的谈话全都储存保留了下来,等到语言解析工作完成之后她就可以把这段话重放并翻译出来。 没多久,二人神色复杂地结束了短暂的交谈,率领其他人来到一块不大的林间草地,停下了脚步。两个人站在队伍前后负责警戒,其余人都不发一言地就地坐下,清脆的甲胄磕碰声在空气中回荡。 从这些人的行动举止来看,他们很可能是受过一定训练的专职战斗人员。 爱丽丝藏身在树林后面,观察着他们。 这时刚才的金发中年男人走到一名靠坐在树下的年轻男子身前,年轻男子面色惨白,手臂和脸颊负了伤鲜血染红了皮铠下的布衣。 “(异世界语)” 他们之间说着爱丽丝听不懂的话,随之金发中年男人蹲下身查看后者的伤势,然后令爱丽丝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中年男人轻轻地翻转手腕,一束晦暗的白色光芒在他的掌心一闪而没,一个塞着木塞的试管形状的玻璃瓶出现,稳稳落在他手中。 “嗯??” 面罩之下,爱丽丝不由得轻咦一声,微微蹙眉。 刚才……怎么回事?画面仿佛被抽掉了几帧,前一秒男人的手中还空无一物,一个眨眼间就出现了一个水瓶。 这是计算核心运行错误?还是…… 还没等爱丽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机体出现了故障,金发男人就又故技重施,以同样的方法拿出了好几瓶装着淡红色液体的玻璃管,分发给了小队里的其他人。 没有任何人因为这一幕而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这一幕对于他们来说习以为常。 但这一幕落在爱丽丝眼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等等……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愣了愣,赶紧调出回放画面又查看了一遍——那金发男人的手中本空无一物,可就在白光闪烁的那一瞬间,一个瓶子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不论是爱丽丝自己,还是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来看结果都完全一致。 这种诡异的现象令爱丽丝一时间联想到了帝国曾进行过的一个实验项目——空间技术。但那是真正代表着次世代的革命性的技术,帝国投入了无数的资源和人才也仅仅只是摸到了一点点称不上进展的头绪。 那么这个男人手中展示的是…… 魔术? 还是说……魔法? 爱丽丝不能肯定,也无法确认,但这个说法并非站不住脚。 这个世界都有巨龙了,那么存在一种完全不为人所知的技术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巨龙袭击的那天爱丽丝亲眼看到湖面在一息之间冻结的过程,爱丽丝对那种诡异的力量可是印象深刻。 同时,爱丽丝对这种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忌讳莫深——因为这是爱丽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领域,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爱丽丝很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 就像是粒子束刃刀第一次出现在战争里时,没有见过这种新式“冷兵器”的人完全没有想象到它为战争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样。 未知本就代表着危险。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魔法”,会不会有什么法术能轻易地捣毁一支舰队——爱丽丝不能否认这种存在的可能性。 “看来对这个世界的调查一定要谨慎小心……同时还要再加快进度才行……” 爱丽丝慎重地暗自想到。 这时,金发男人又说了几句话,拿到了木塞小瓶的人都仰头将里面的淡红色药水一饮而尽。 没多久,一圈圈极淡的莹绿色光晕在士兵的铠甲之下浮现、升起,而他手臂和脸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竟然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爱丽丝看着这一切,心底的震撼已然无以复加。 魔法。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对于爱丽丝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全新的、从未被发掘过的技术体系——凭空拿出某种物品的“空间”魔法,一息之内恢复伤势的“药水”,不论将其中哪一个,放在原来的世界都会立刻在科学界掀起天翻地覆的巨浪。 同样的,爱丽丝也在一瞬间便想到了无数“魔法”在战争中的运用。 一抹冰凉的寒意从背脊向上蔓延,机械的身躯并不会分泌汗液,可这一瞬间爱丽丝也产生了流下冷汗的错觉。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秘密……” 爱丽丝深吸口气,暗自思忖片刻,很快她做了决定。 “克菈铃。” 她唤出舰载AI,然后说道:“在完成解析任务之后,把所有的数据进行加密,权限为最高机密,所有读取从属协议全部指向我一人。” (“执行中……执行完成。”) “另外,语言模块编译完成之后将所有数据物理销毁。” (“收到。”) 爱丽丝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存在魔法技术,那么这些数据一定不能传回到原来的世界,被帝国所知晓。 爱丽丝是首席骑士,她了解帝国,也了解与帝国敌对的那些势力。魔法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战争的格局将会在转瞬间被改写,新的纪元将不可扭转地降临——它带来的一切绝不会亚于数年前摧毁半个人类生态圈的陨石。帝国的脚步也绝不会止于一次战争或是一个国家的毁灭,一旦这种技术普及开来,无休止的灾厄将会接踵而来。 侄女长大成人,等待她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那不是爱丽丝希望的未来。 而且……爱丽丝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偶然和奇迹都只是自我宽慰的说辞,爱丽丝从不相信那些东西。而再一次亲眼见识到了魔法这种力量存在,爱丽丝心底便不可抑止地生出一抹不安。 扫去心底的动摇,爱丽丝沉下气息,继续趴在树丛后面观察。 …… ———————————— 第09章:魔法和剑术(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爱丽丝一直潜伏在距离那些人不远的树丛后,并将所见的一切都以画面的形式保存了下来。 天色稍明,轻铠中年男人起身来到金发男人身边,二人交谈了几句便指挥其他人开始收拾周围,用树枝之类的东西将他们停留过的痕迹扫除。 而就在这时一阵极细的窸窣声从丛林后面传来。 虽然异响极轻,但那一丝违和的声音还是被传感器所捕捉,同一时间数台无人机的扫描机头顿时对准了爱丽丝身后不远处的树林,爱丽丝也在瞬间做出反应,以训练过无数次的熟练动作从腰侧拔出手枪转身指出,同时侧身贴靠在粗重的树木背面,最大范围地避开了后方那些人的视野。 仅仅0.1s不到,瞄准焦点就锚定了目标,一个壮硕的黑影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出现在爱丽丝眼前,热融合视野显现出它的全貌——断裂的獠牙,凶恶的低沉鼻息,四肢健硕布满结实的肌肉,那是一只“野猪”……而且从它断裂的獠牙来看,它还恰好是爱丽丝之前遇到的那只。 它从树丛后面跳出来,爱丽丝几乎能从脚底感受到传来的震动。 怎么……是这个家伙? 爱丽丝面色古怪地瞧着“野猪”,保持着持枪的姿势未动,“潜行模式”之下此时的爱丽丝看起来就像是树丛背景的一角。 “野猪”没有发现她,嘴中呼哧呼哧地咀嚼着什么,慢悠悠地用它的鼻嘴在地面扫了扫,然后有所察觉似的抬起头,望向爱丽丝藏身的地方。 被发现了? 而这时,武装小队中的金发男人忽然皱了皱眉,若有所察觉地抬起眉角,目光向爱丽丝所在的方向投来——然后他看到了一头“野猪”,顿时眼角微凛。 “(异世界语)” 他低喝一声,正清扫着痕迹的队伍立刻发现了“野猪”,然后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扔下手中的树枝,同时以几名举着巨大盾牌的人在前的阵型迅速向金发男人靠拢,以男人为中心排列成一个稳固的阵型。 所有人陆续拔出武器,金属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野猪”本来还没有发现那些人,被这一声低喝所刺激到,它望着爱丽丝的眼睛立刻移开落在武装小队的方向。 这一回它也发现了这些从森林外闯入的人类。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鼻音,便调转身形向武装小队所在的方向飞蹿狂奔而去。 “(异世界语)” 沉重的蹄音惊起森林里的野禽,金发男人大声喊着爱丽丝听不懂的异世界语言,两名架着巨大盾牌的战士立刻上前,双手举起盾牌,盾牌是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底部尖锐,被他们用力地刺进泥土里,然后用手肘、腿部,以一个特殊的姿势紧紧靠住盾牌,形成一个庇护身体和后方的钢铁夹角。 那些携带武装剑的人从背后取下弓弩,爱丽丝发觉他们所使用的弓弩足有近一米长,外形上看起来和原世界古代时期所使用的弓弩有几分相似,但两侧多了一种类似偏心轮的构件,狭长的弩身被他们垂直放至地面,用脚踩住踏蹬上弦。 野猪的出现虽然令爱丽丝感到意外,但也让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认知这个世界战斗方式的机会——她可是知道,这个野猪和原世界的野猪到底有多大区别,那恐怖的力量和奔袭速度带去的冲击力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阻挡的。 这时,几支箭矢从盾牌后方倏地飞出,以一条水平的直线射向“野猪”。 一支箭矢深深地刺入“野猪”的身体,“野猪”吃痛地叫着,步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又一支箭矢穿破空气飞来,但击空了,从野猪身侧飞过,笔直地射向爱丽丝藏身的树干,顿时,那足足两人合抱的粗大树干猛然发出震颤巨响,连带着树冠一阵摇晃,有如被风刮过,树干被击中的部位爆裂开大片的碎屑,其中有几块碎片还落在了爱丽丝的肩上。 (“弹道分析中……以锁定目标。”) 机械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爱丽丝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树干上箭矢的落点,只见这足足一人合抱的粗大树干表层硬生生被刨开了一大块,露出深层的木质部,而箭矢还插在树干上,目测箭尖已经没入其中至少三指深。 这一幕看得爱丽丝暗暗咋舌——这侵彻力和杀伤力,差不多能和制式机枪相比了。 连箭矢都格外武力充沛,该说不愧是异世界吗? 同时爱丽丝也不得不重新评定那些全副武装之下的人的肉体力量了。 “(异世界语)(吟唱)” 于此同时,穿着长袍的几人举起手中的木杖高亢咏唱,随着一个个晦涩的单音符从他们的口中吐出,一圈圈淡金色或土灰色的光晕在所有人身上浮现,又有一道巨大的模糊虚影升于空中,一道道莹白的光幕随之撑开。 其中一人猛喝一声,一支粗重的冰刺凭空漂浮,仿佛有一条丝线将冰刺和他的木杖牵引着一般,他举着木杖挥出,那冰刺也猛然向着“野猪”砸落。冰刺炸开,轰然爆响,冷冽的寒风将地面和周围的树木都覆上一层冰霜,“野猪”非常灵巧地避开了正面的冲击,只是略微迟钝,便继续向武装小队冲去。 这一幕看得爱丽丝几乎呆住。 若不是爱丽丝知道这个世界的特别,她甚至会认为自己在观赏一幕特效制作精良的魔幻大片。 砰—— 一层层光幕被刺穿,“野猪”壮硕的身体和两面巨大金属方盾相撞,盾牌上微光闪烁,沉闷的巨响在空气中荡开,一层气浪卷起无数枯枝败叶,四散的泥土被“野猪”的厚蹄刨开。 举着厚重盾牌的战士奋力地抵抗着从盾牌后方传递而来的力量,咬牙死死顶在几乎已经凹陷变形的盾牌后面,但他们表现得极为吃力,有些支撑不住。 “(异世界语)” 金发男人低喝一声,手中的银色武装剑锃地一声出鞘,以他和之前站在最前方的轻铠中年战士为首,其余人从盾战士的身后绕出来,手持直剑和长枪,以迅猛之势向“野猪”围攻而去,一时间尖锐的剑刃和枪尖都扎入了野猪的身体。 “野猪”吃痛地尖啸,蛮横地顶着大盾后退了几步,然后立刻向另一个方向狂奔,甚至还有一支长枪扎在它的腹部没有被抽出来,被它拖拽着横扫一片灌木。 “(异世界语)” 金发男人大声高喝一声,竟然就这样离开人群的保护,拔剑冲了出去。 下一瞬间,爱丽丝双眼猛然一凛——金发男人追上去的时候野猪已经蹿进树丛后面消失了身形,而金发男人见状,脚下猛然炸开一层风浪,泥土和草屑被无形的巨力排开,一层实质的扭曲气浪以他为中心猛然扫空地面的落叶和枯枝,露出黑褐色的泥土和点点青草。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箭一般飞出,竟然生生踩着风浪跳出十多米高,同时他一个翻身脚尖点上树枝,转瞬间便借力越到了树冠顶端。 “(异世界语)” 他大喊了一声,指向一个方向,显然他已经发现了逃跑的野猪。 而在地面的轻铠中年男人显然早就有所准备,他一直维持着水平端剑的姿势,一圈圈水色的光晕从他的脚底升起,然后凝结于他的剑刃之上,在听到金发男子声音的下一瞬间他猛然睁眼,低喝一声,手中的直剑顿时随着前踏一步的身体翻转斜切而出,锋利的水色剑光拉出一道华丽如弦月的光辉,刹那间,空气仿佛被凝滞,而一道狭长的沟壑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前向着森林深处延伸。 而在爱丽丝的视野里,一道刀光笔直地飞出了几十米远,异常精准地划过、穿透了野猪的身体。 噗通—— “野猪”的头颅和身体分离,双双撞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滚落在地,刺目的鲜血拖行数十米远,直到一切恢复寂静,空气中的血雾都还未消散。 轻铠战士轻呼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剑刃收入腰侧的剑鞘中。 …… ———————————— 第10章:能量水晶(重置) 武装小队与野猪之间的遭遇以非常惊艳而短暂的战斗结束了,爱丽丝通过无人机和自己的眼睛见证了这一切。 现在她对于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 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弱小——哪怕他们的文明科学发展程度还远远比不上原来的那个世界,但或许是因为这个特殊的世界的缘故,他们发展出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战斗方式。 匪夷所思的绚烂魔法,叹为观止的华丽剑术。 在原世界里被视作奇迹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成为了可以被人为掌控的力量,单论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肉体战斗能力,显然要比原世界的职业军人要强大不止一点。 唯一的疑问在于,这些人的剑术和魔法是基于某种道具或装备才能实现亦或者说是身体本身所掌握的技术?毕竟那两名出色的剑士都使用着看起来比其他人更精美的剑,而使用魔法的法师也无一例外持有一种特制的木头棍子——或许该称之为“法杖”才更合适。 但不论如何,爱丽丝总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了解。 她也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刚才那紧迫的战斗,不难从井然有序的调度、反击策略上看出这支武装小队并未放水,巨盾战士差点抵挡不住野猪的冲撞而受伤,威力巨大的弩箭和华丽的魔法根本无法对野猪造成实质杀伤,冷兵器的合围攻击也只是令野猪负了伤,最终决定的一击是由轻铠男子经过一段不短时间的准备蓄力之后才发出的剑光。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些人类虽然强大得不可思议,事实上却并没有掌握足以抗衡现代化武器的力量。 而且看看其他人就知道,掌握“奇迹”力量的人之间其实存在着巨大差异——金发男人和轻铠男人既是领队,又是战斗中的精锐力量,其他人全部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他们两人实力的一半,也就是说大部分人并不具备使用“奇迹”的资格。 如果是以这支武装小队为模板来评估这个世界人类的战斗实力的话,爱丽丝有信心以一己之力推平数十万人规模的军队。 毕竟现代化战争的优势可不仅仅只是火力。 ——总而言之,爱丽丝对自己和战舰的安全稍微有了几分底气。 正在爱丽丝还在兀自思考的时候,金发男子已经几个起落来到了死去的野猪尸体前,从腰间拔出短刀。 在爱丽丝疑惑的注视下,他蹲下身,熟练地在尸体的颈胸部划拉两刀。 爱丽丝看着这一幕,满满的疑问。 只见男人伸手在血淋淋的尸体里面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满是鲜血的块状物。他将块状物在衣角擦拭了一下,这时那块状物的本体才露出真身。 那是一块淡黄色的半透明晶体。 “这是……晶体?从胃里面掏出来的?” 可是下刀的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胃部。 金发男人捏着手中的晶块向后一步赶来的轻铠中年走去,皱着眉看起来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发愁,而轻铠中年在看到他手中的晶体时也露出一丝惊讶,随之脸色也凝重起来。 “(异世界语)”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便立刻带着其他人启程向着东面离开了。 爱丽丝继续跟上去。 这一跟就是五六个小时,直到武装小队终于离开森林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 不过令爱丽丝感到巧合的是那些人最后的目的地竟然是爱丽丝之前所潜入的小镇。 “原来他们是小镇里的人吗?不……或许也只是在这里歇歇脚而已,毕竟森林边似乎也没有比较近的其他城镇了……” 爱丽丝撤回了跟踪的无人机,结束了观察。 她看了一眼时间。 “虽然还想继续看看,不过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 刺眼的阳光拨开层云洒在森林间,堆积在湖水里,粼粼波光在倒映的云层间荡漾,一圈圈浪花被微风卷着冲刷湖岸。 爱丽丝回到森林湖泊时,早已经过了正午。 她先是驾驶着贝尔芬格并调动无人机在湖泊附近的森林区域内搜寻,又进行了一遍广域扫描,并没有发现什么比较令人在意的痕迹。 自那支武装小队之后,爱丽丝没有再发现其他人类活动的身影。 瞥了一眼湖边自被捉来这里开始就一直沉睡的“残疾”巨龙,爱丽丝操纵着贝尔芬格和荷鲁斯陆续降落在湖中小岛,从接入轨道直接下降到船体内部整备甲板。 而湖畔边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巨大的眼眸,苍翠的冰晶色竖瞳注视着湖泊中心…… …… (“代号爱丽丝,欢迎回来。”) 爱丽丝刚回到战舰内,克菈铃的欢迎语就出现在爱丽丝的耳朵里。 (“任务顺利吗?”) “还不赖,收获不小,不过没有太多实质性作用就是了。” 将卸压阀压下,爱丽丝从驾驶舱爬下,拍了拍贝尔芬格硕大的足部支撑限位器,抬头望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数年时间的老战友,心生感慨。 “克菈铃,这段时间暂时就先叫我爱丽丝吧。一直‘代号’、‘代号’的,总感觉有点奇怪。” 也没法叫回原来的名字——毕竟现在的爱丽丝是少女模样,用这样的身体顶着原来的名字,那感觉可就更奇怪了。 (“好的,爱丽丝。”) 克菈铃电子合成的声音缺少了一份质感,但爱丽丝很喜欢这种平常的感觉。 “另外,从现在开始优先执行语言数据样本的解析和翻译程式的编译工作,其他的可以暂时延后。” (“收到。”) 重绘地图,分析土壤、植被、动物、水源,还有很多很多方面,这些都是需要了解和分析的对象,爱丽丝交给了克菈铃负责,而现在她手中又多了一个“首要”任务。 爱丽丝放置在小镇里的数据采集终端已经开始传回声音和图像数据样本,克菈铃已经开始进行初步的演算,“翻译模块”底层数据正在逐步编写。 人类的语言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简单掌握的东西,学习的过程是不断地进行“修补”和“校正”的过程,大量的数据接受自然是必要的。 但终端只能被动地记录数据,却没有办法人一样主动以自己的独立思维发出“询问”并接受“反馈”。所以以这样的数据进行解析效率自然低下,哪怕是以战舰的AI核心进行数据处理也需要巨量的数据样本和足量的时间才能得出差强人意的结果。 如若不然爱丽丝也不至于足足设置三十几个终端。 …… ———————————— 第11章:“诺兹”系统(重置) 将解析工作完全交给克菈铃,爱丽丝并没有坐在那里干等,而是离开贝尔芬格的驾驶室,径直穿过隔离舱来到战舰的四级机密区域——诺兹(Rods)舱室。 厚重的金属门打开,视野顿时被拉开拉远,一个充斥着浓烈重工风格的空间出现在爱丽丝眼前,这个用作舰载小型化工业模块的机舱足够大,可以非常轻易地容纳下四到五台机甲的程度,空气中混杂着漆料与机油的混合的强烈金属气息,巨大的金属构件躺在中间,几条机械臂正在上面操作着什么,铿锵的杂音像是盘卧在火车即将到来的铁轨上一般巨响。 爱丽丝打量了几眼,便向内走去。 工作机器人慢悠悠地转动着履带从爱丽丝面前经过,在几个工作台和打印井前穿行、往复,大量的零件被机械臂放置在磁吸传送带上,从窗口送往别的加工单元,隔着厚重的检视窗,一台足有十米长的精密设备正在组装调试中,通过机械臂进行铆接与固定,刺目的星火绽开坠落,零部件被有条不紊地组装起来。 作业机械臂和工作机器人是目前战舰上的主要劳动力,不论是清洁还是检修维护全都是它们一手包揽,加班加点地执行着爱丽丝的“战舰主要功能区维修”的指令。 爱丽丝站定看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闲置的工作台,推开上面搁置的零件调出工作面板。 这里便是战舰的四级机密区域——“诺兹(Rods)”舱室,是武器与装备研发、维护舱,也就是爱丽丝醒来时所在的机密区的下层,直接与后方的整备甲板以及能源炉核心区相接,至于为什么被以“诺兹(Rods)”命名,则是因为这里搭载着全舰唯一的武器装备制造与材料工业模块:“诺兹(Rods)”打印系统。 “诺兹”打印系统,是脱胎于帝国移动堡垒工业系统的一种小型舰载工业辅助系统,同搭载于大型浮空堡垒或殖民、科研舰上的重型工业模块系统相比,它的优势便在于小型化——它并没有装配巨大而复杂的加工机床,却依旧具备着将原材料进行复杂加工的功能,省去了搭载一套成熟的工业体系的巨大成本和空间。 它就像是一台只需要投入原料和能源就能产出大部分材料和零件的万能转换机。 虽然它的缺点也同样明显——能耗非常之夸张。 但瑕不掩瑜,不论在哪方面来讲它依旧是一台非常强大的次时代工业模型机。 这种打印系统广泛搭载在帝国战舰上,战舰从此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检修和维护能力,只要有足够多的能量和材料,任何所需要的零件几乎都可以靠它供给,而工作机器人只需要进行装配和执行“打印”操作就行了。 虽然每天的能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但胜在简单快捷,且无需从无到有地建立一整套工业加工模块,正是现在的爱丽丝所需要的。 而现在爱丽丝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借“诺兹”打印系统一用。 “语言的解析工作大概需要几天时间完成……在这期间我也不能坐在那里干等,至少得为下一步工作进行准备才行。” 爱丽丝在心底思索着,在人工工作台前站定。 语言不通是爱丽丝调查这个世界人类城镇时遇到的最大阻碍,当语言的问题解决之后下一步自然是想方设法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产生接触,并开始从他们那里取得所需的情报。 在这个环节之中,爱丽丝需要扮演一个能恰到好处地能被人所接纳的角色才行。 那么想要达成这一点,首先在衣着方面就得稍作改变。 总不能穿着这一身紧身战斗制服去和人交谈吧?别说顺利取得信任并获取情报了,说不定就连靠近就会立刻被当做可疑的人驱逐,大多数人不太习惯和穿着奇怪突兀的人打交道,同时在某些场合打扮奇怪的话多数会被认为是对商谈对象的不尊重而让交易告吹,这在爱丽丝原来的世界里是很理所当然的人之常情,想必在这个世界的人类之间也同样适用。 爱丽丝打开工作台的操作面板,手指划动,点入“战斗制服”栏,在众多女性战斗服的底层模板中选择了一套比较适合自己身形的套装,以此为基础进入“自定义模块”开始对其进行模块化改装。 “首先是外形和服装‘涂装’……在保证既有功能模组的基础上,至少要选择一款看起来比较契合这个世界人类审美的风格……” 爱丽丝想了想,回忆着今天所见过的几个人类。 首先是在小镇灰石墙上值守的看起来像是士兵的人,他们的装备多是廉价的薄轻甲或是硬皮革和铁质嵌条、粗布的衬垫之类,看起来有些寒酸。 然后是小镇里见到的几个醉酒大叔,一副邋遢打扮,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装备,倒是配有短刀和绳索、捕猎网、铁钩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猎人或者说某种特殊的工作者,比起被爱丽丝当做士兵的那些人来说,这些工作者们的着装实在难以拿来当做参考。 最后,爱丽丝在森林里见到一队武装小队,他们所穿着的打扮和装备就很考究了。 几个“法师”身上的装备多以硬皮革和软布衬、轻型钢甲之类的为主,在保证了灵活性的同时也兼具轻便、坚固的特性。持有巨大盾牌和武装剑的战士则以钢盔、全身或半身板甲、厚重盾牌为主要装备,在和野猪的战斗中他们的职责便是充当队伍的“盾牌”,虽然看起来也兼具近战步兵的作用,但当时并未体现出来,还有几个装备与小镇里的士兵差不多款式,但相对来说精良很多。 最后便是相对来说比较特殊的两个:轻铠战士和金发男人。轻铠战士身上的铠甲显然是订制的特殊款式,相较其他人来说舍弃了一部分身体部位的防护,但非常契合他的身体动作和那看起来勇猛异常的剑术,金发男子则一身皮质大衣配以一把锋利的银色武装剑,从他在一旁指挥时的冷静与果断和他出手时的姿态来看,他定然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高手。 …… ———————————— 第12章:战斗制服(重置) 如果要在这些人之中挑选出一套中意的装备的话,爱丽丝更倾向于从看起来拥有一定地位金发男子和那个剑术出色的轻铠战士中挑选。 原因倒也很简单,一来是爱丽丝不适合也不需要厚重的金属铠甲,这除了妨碍她之外别无用处。二来是她打算将自己的形象向“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靠拢,经验告诉她,在社交场合中拥有一定地位的人能更顺利地取得与人对话的机会,这能对爱丽丝接下来的工作提供帮助。 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爱丽丝最终舍弃了引用轻铠男子装束的想法——毕竟那身轻铠是特别定制的款式,放在爱丽丝身上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有了决定,爱丽丝的手中便立刻开始动作,她把扫描的模型投影到工作板,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将战斗服外观单独拓下,在AI的辅助计算下,很快就与底层模板进行了适配性改良,看起来更契合爱丽丝的少女型身体曲线。 爱丽丝想了想,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对这身剑士长衣进行款式更改,保留了排扣、腰带、后摆等结构,去除了穗带和徽章等无用设计替换成链扣和外挂组件。 很快,一套以长大衣为基础型的外观模板立体投影出现在爱丽丝眼前。 独特的复古风格糅合了帝国仪仗队特有的硬朗和华丽,这显然是出自爱丽丝的手笔,除此之外,原本的皮帽被替换成了兜帽与大衣直接相连,在执行潜入作战时也保证了全身上下完整覆盖的特性。 为了顾全更多的防护面积,爱丽丝稍微改变了一下原来的设计风格,也加装了不少多用途的皮扣带与暗扣,总体上保证了实用性与高防护性。 当然,以爱丽丝的习惯,绝不能少了手套和长靴。 总体看起来颇有些复古风格。 “涂装的话……就用绀蓝-白的组合吧。” 这也是贝尔芬格的涂装。 手指敲下,爱丽丝选定了这套模板,然后界面一转跳出了大量的框线和数据,机械的运转声立刻从操纵面板后方传来。 大概只等待了十二三分钟,一套崭新的战斗制服便在“诺兹”打印系统中制作完成,工作机器人拖着咔咔咔的履带的声音来到了爱丽丝的身前,它的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金属盒子。 (“代号爱丽丝,战斗服已经准备完毕,请确认。”) “还挺快。” 爱丽丝迫不及待地从工作机器人手中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对叠得整整齐齐的绀蓝与白色相间的制服。 她将衣服取出,在眼前展开,一件风格独特的剑士大衣呈现在眼前。 “看起来不错。” 爱丽丝伸手拂过,指腹传来柔韧的触感和加工过程中遗留的余热——这套衣服可以称之为“装甲战斗服”,超高分子复合材料工艺,兼具应对冲击的高强度和高柔韧性,防水隔热绝缘等性能也无可挑剔。 即便在帝国军队中,这样的制服都是绝无仅有的优等品。 掂量了一下,这套制服全重17.4kg,在战斗制服中算是比较重的了,在设计的时候作战服其实留出了很多挂载位的富余,会给予士兵们自定义挂载的选择,力大魁梧的人有时候会选择尽可能多的功能套件以应对战场上可能发生的不同情况,而追求便携和灵活的人则会相对选择保守一点,只留足必要的装备。 但这点重量对爱丽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她尽可能多地添加了功能挂载位,重量自然也就上了去。 爱丽丝转身,将制服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调出监控摄像头对准自己。 UI界面传来的画面中出现爱丽丝自己的身影,扣上这一身剑士大衣之后爱丽丝立刻变得和充斥着厚重金属气息的舰舱格格不入,颇有些中古世纪浪漫风格的味道,还掺杂着帝国军人的硬朗气质与面无表情的爱丽丝特有的冷冽气场。 一言以蔽之就是,很“御”的少女。 如果再穿上配套的长靴和半指手套,这种浓重的复古浪漫感会更直观和强烈。 “还行吧……” 爱丽丝对这身打扮倒也没太多想法,有一部分设计源自于她自身的喜好和固执,更多则是为了追求与这个世界的审美契合。 不可否认,这副少女身躯穿上这身衣服后还蛮戳她的,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身体爱丽丝就实在提不起特别的兴趣来了。 她轻叹口气,拍了拍工作机器人圆滚滚的大脑袋。 “回去做你的事情吧。” 接下来,就等克菈铃将异世界的语言解析完毕了。 爱丽丝想到。 ……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战舰的修复工作由于缺少足够的原材料而陷入了停滞。 战舰的舰体大量使用了原世界的重钨-钛钢合金,其中需要大量使用一种离子态催化剂,但这些东西爱丽丝暂且还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合适的取得途径。 加之长时间高功率地运行“诺兹”打印系统,给战舰的能源炉也带去了不小的压力,剩下的能源也渐渐迫近到60%的二级警戒线附近。 所以爱丽丝不得不暂时停下战舰修复的工作,转而将任务的重心转移到“数据解析”中来,把舰载AI的大部分算力全都用来收集与分析数据样本,加快数据采集和语言翻译系统的编译推进速度。 而爱丽丝本人则长时间地泡在武器装备实验室里,重新为这具有别于人类肉体的机械躯体挑选合适自己的武器装备。 终于,在爱丽丝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四天清晨—— 她收到了克菈铃的消息。 (“爱丽丝,‘语言翻译模块’已编写完成,要现在进行装载吗?”) “嗯?编写完成了?” 此时的爱丽丝正在武器试用舱里实验一款以极高杀伤力著称、专为外植机械臂武装所设计的机载特战手枪——帝国军用手枪型号G-15,听到克菈铃的声音,她缓缓放下手中沉甸甸的黑色枪械,UI界面从火控系统退出,浮现了“是/否”的选项。 今天爱丽丝绑着整齐的斜刘海鱼尾辫,水色蝴蝶结发带与剑士大衣配色相衬得恰到好处,仿革的皮手套和长靴搭配着气势鲜明的排扣与扣带,飘逸的银发下,锋利的赤瞳紧紧盯着远处的标靶。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御姐气质,对于经常给侄女梳头的她来说这点小技巧难不倒她。 只不过她外表非常少女,所以也“御”得不甚明显。 …… ———————————— 第13章:G-15改(重置) “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爱丽丝手中熟练地将子弹一枚枚塞进留有余温的手枪弹匣里,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括脆响。 “正好,我也差不多选好了装备……而且战舰也开始出现资源短缺的情况了。” 爱丽丝本就打算通过与这个世界的人类接触,并向他们了解情报,并寻找合适的资源或替代品。 这个计划需要爱丽丝具备能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交流和沟通的能力。 而所谓“语言翻译模块”,其实就是针对小镇里所收集到的数据进行解析之后的结果,连续多日的数据采集提供的巨大样本成为了语言系统的基础,新的语言系统能让爱丽丝具备令人满意的语言交流能力与基础的文字读写能力。 也就是说,爱丽丝大体上已经具备了与这个世界的人类进行交流和沟通的能力。 当然,任何语言都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通过AI的计算显然无法将语言了解透彻,语言系统尚需要更多的数据样本来补足和升级才能真正做到“对异世界语精准无误的翻译”,就像是一名资深翻译官那样。 但就现阶段来说,爱丽丝已经很满意了。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需要重新配置辅助单元吗?” (“否,数据包可以进行在线传输。”) 克菈铃说道。 “那就开始吧。” (“安装与配置过程需要四分钟的时间,期间请您不要离开战舰信号传输范围……安装中,请稍后……”) 克菈铃说完,一个仅仅两指长的进度条在爱丽丝的UI界面角落出现,克菈铃在后台为爱丽丝执行语言系统的安装和调试工作,和机体维护时不一样,这种辅助单元模块的安装并不需要爱丽丝躺进维护舱里进入短时间的休眠中,可以进行正常的活动。 爱丽丝见状,从一旁将一把外观和G-15相似的银色手枪握在手中——这是爱丽丝花了几天时间改装过后的专用手枪,可以称之为G-15(改)。 装弹、上膛,手枪在爱丽丝手中发出机括的脆鸣,而后爱丽丝迅速地抬枪射击,一声清脆的震鸣在舱内炸响,刺眼的火星闪烁,化作一丝白烟融化在空气中,100m开外正在高速左右移动的40mm均质装甲标靶瞬间如被挥击的金属球棒命中一般破碎,四分五裂。 在火控系统的辅助下,爱丽丝的动作比她还是人类时更快、更精准,而加强型G-15(改)配合专用埋头弹的杀伤力更令爱丽丝都吓了一跳。 一百米距离,精准度保持得极好,而且还对装甲目标造成了极大杀伤。 G-15手枪本就是应用于单兵动力装甲战斗中的机载武器,本身比常规的军用制式手枪E-21要大一号,最大特点是短距离内足以穿透装甲的极高杀伤力和停止作用,故而设计使用了强度不俗的特殊合金和专用埋头弹药,枪体非常沉重、极有质量感,而它惊人的后坐力也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仅仅只能搭配机械臂才能使用它。 爱丽丝在为自己的新身体挑选武器时,一眼就选中了它。 它的强大火力让爱丽丝感到安心。 虽然说G-15是机载枪械,体积较一般手枪要大,但经过模型和应用材料改装升级之后的G-15(改)则在缩小体积的同时保留了强大的杀伤力,非常适合执行特殊任务时防身使用。 这一次爱丽丝将以身份伪装而非潜入的形式去世界的人类小镇调查,并尝试与这个世界的人类进行接触和交流,这种便携又令人安心的武器正是爱丽丝所需要的。 至于它沉重的质量和非人的后坐力? 那根本不是爱丽丝考虑的范围。 “真不错。” 爱丽丝满意地将手中试射成功的G-15(改)握在手中细细观摩,然后将之插入剑士大衣的内侧,从外表看起来爱丽丝身上就像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样。 “如果是在帝国战场执行任务,一把手枪显然不够……”爱丽丝暗自想到,“但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小镇里应该已经绰绰有余。”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停留在原来世界一千多年前的时代,在爱丽丝看来可谓是粗糙到了极致,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这40mm均质装甲靶标可比那支武装小队持盾战士手中的巨大盾牌坚固多了。 (新的“语言模块”已经装载完成。) 这时,克菈铃传来了提示音。 爱丽丝轻轻点头,转身拍了拍正在一旁待机的工作机器人的圆滚滚大脑袋,“把这里收拾一下,另外,给我把‘剑’拿过来。” 很快,工作机器人行动起来,一把颇具中世纪风格的武装剑和精美剑鞘送到爱丽丝手中。 这把剑只是使用了普通的钢铁锻造的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仪仗剑,虽然也具备着武器的基础功能,但这种冷兵器显然不是能适应现代战场的装备。 想要靠它获取战功,那真是痴人说梦。 爱丽丝之所以要带上它,无非是因为它和这个世界的武器风格比较搭调,作为符合这一伪装再合适不过。 “好了。”爱丽丝将武装剑收入剑鞘,挂在腰侧,“准备出发。” 目标:爱丽丝所知的唯一一个人类聚居地,森林外的小镇——“普林镇”。 …… 将随身装备整理完成,爱丽丝登上荷鲁斯。 机甲弹射出舱,漂亮的流线体冲破水面,剧烈的震动卷起十几米高的水浪,厚重低沉的引擎轰鸣夹杂着独特的机械扭括声,武器与机械臂折叠、辅助翼展开,离舱的机甲在一秒的时间便内完成了从人形向武装战斗机形的形态变化,下一刻炽白的尾焰喷射呼啸,瞬间破开音障,刺耳的震鸣在湖面划开一道雪白的裂痕,大量的水浪还未落下便立刻被冲散、蒸发,一道七彩虹光落在湖面上,而机甲早已经在天际化作了一个极细的小点。 …… ———————————— 第14章:连锁反应(重置) 荷鲁斯是法夫纳的骑士小队里唯一“可变换形态”的第四代空中战斗机体,尤其以及其惊人的速度著称于帝国军队中。 不仅仅是飞行,它从待机到启动、从静止到最高速的速度也是所有机体中绝对的佼佼者。 不过一般来说爱丽丝刚才所执行的那一套操作技巧绝对无法应用在正常场景,除非驾驶员不想活了——毕竟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荷鲁斯惊人的推动力所产生的加速度会在一瞬间将里面的驾驶员挤压成一滩肉泥。 只有在AI暂代驾驶和紧急启动时荷鲁斯的这个优点才会展露出来。 当然,在爱丽丝已经成为机械体的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强大的加速度挤压成碎片,荷鲁斯的优秀性能终于能在她手中展露无余。 超音速飞行时,驾驶舱内反倒变得更为安静。 视野里的森林在飞速倒退,河流小溪、山麓丘峦,翻滚的层云近在眼前,如海浪一般冲刷着蔚蓝的天穹,灰蒙蒙的天际线将视野一分为二。 “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美景……是因为那是战争时吗?” 爱丽丝注视着高空中的景色,不禁在心底感叹,荷鲁斯快速向森林外小镇的方向飞行而去。 同时她打开前些天收集的视频和声音样本,开始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化。 最后,那支武装小队金发男人和轻铠中年之间的对话吸引了爱丽丝的注意。 通过翻译模块爱丽丝已经能理解他们所说的话的含义。 “天快亮了。” “是啊,总算熬到天亮了。” 画面中的中年男人神色复杂地收回目光,轻叹口气。 这时正是爱丽丝刚潜伏下来时发生的对话。 视频中的轻铠男人上前一步:“总算能离开森林了,没有人死掉真是万幸。” “嗯……但不要放松警惕,我们还没有出去。更何况……森林深处的危险还未解除。我们仍未发现明确的线索去弄明白这一次兽潮的起因……” “等等,难道不是迁徙性的兽潮吗?” “不,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非常清楚这里每一种魔物的习性,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森林里发生了某种异动,这迫使它们放弃了原来的领地,我们的小镇也是因此才遭遇了兽潮的冲击……还记得我们之前发现的蜘蛛巢穴吗?那里面还未孵化的卵和贮备的食物就是很好的证明。” “你说的异动是……” “龙。” “龙!?” 金发男人语气沉重,而轻铠男子显然吓了一跳。 爱丽丝也狐疑地皱起眉头来。 森林里的龙? 如果没记错的话,通过这些天的情报收集爱丽丝了解到森林里根本就只有一条龙,而这条龙,很可能就是和自己战斗被俘,现在正躺在湖泊的岸边的那只。 这就有些尴尬了。 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大致得出一点信息——这个小镇似乎正因为龙的异常活动导致森林里的“魔物”异常活动而遭到了兽潮的冲击。 至于巨龙的异常活动?那或许是指贝尔芬格与巨龙的战斗,因为自那之后巨龙一直在岸边沉睡,哪来的异常活动。 这么说来,这个小镇正因为爱丽丝与巨龙的一战而遭受苦难? 爱丽丝忽然哭笑不得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其实她自己也是受害者,结果反倒成了始作俑者了?这一切都得怨那条龙,没有龙,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儿了。 不过爱丽丝还是在心底为小镇的人道了个歉,毕竟正是因为爱丽丝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才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小镇受到兽潮灾害冲击的确有爱丽丝一份责任。 “若非它,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能搅得整个洛萨斯森林鸡犬不宁,单单是这一份压迫力就足以凌驾于大贤者之上。” “这可是一件大事……克兰,我们无法处理这种规模的灾害,要向帝国方面求援才行。如果巨龙跑出森林,就算它会不会对镇子发动袭击,失去巨龙镇守的森林对面那些污浊者怪物就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威胁!” 咿? 听到这里,爱丽丝皱了皱眉。 巨龙镇守的森林,对面有一群被称作“污浊者”的怪物存在?还有可能会穿过森林袭击小镇?终于听到有用情报了——还有未发现的潜在敌人在。 同时,这个世界有被称作“贤者”的人似乎很厉害。 默默地把“污浊者”、“贤者”这个关键词记下,爱丽丝准备去小镇的时候寻找一些相关情报。 另外,金发男人被称作“克兰”,在爱丽丝收集到的情报中显示这个所谓的“克兰”可大有来头——小镇的子爵阁下就是“克兰”家族的,似乎家族名为“克兰斯芬”,这意味着这支武装小队很可能是子爵家的人。 “可这样的话,莉莉娅的事情说不定会暴露,你我的魔法造诣都不高,没有把握保证她的身份不会被贤者识破。” 莉莉娅是谁?又是一个没听过的人名。爱丽丝想到。 “可是……” “放心吧,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关于巨龙,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已经拜托亚人们,他们会比我更早注意到森林里的任何异常。况且,巨龙若真的突然离开了森林中心,我想伯爵会比我们更坐不住。” “好吧,我明白了……在这方面你总是比我厉害,我相信你的判断。” “哪里,你的剑术我也甘拜下风。而且这一次还是多亏了达内尔的提醒,若不是冒险者和佣兵们早早地发现了异常让我们得以加固镇子四周的墙壁,损失就不只是农田损毁那种程度了……回头好好感谢他吧。” 剑术什么的……爱丽丝其实没什么实感。 她更想要金发男人“克兰”那腾空驾雾的轻功一般的技巧——毕竟轻铠中年的绝技是几十米外一刀斩杀敌人,乍看很帅,可再怎么说这东西可没子弹好使。 但对于一个搭载了机械身躯的超级战士来说,若是学会了“克兰”的飞身技巧的话,战斗方式可就大不一样了。 …… ———————————— 第15章:赫利维尔(重置) “别摆出那副遗憾的表情了,已经确认了亚人那边并没有受到严重影响,这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不是吗?” “但愿吧,希望兽潮的异动不要持续太久……可是罗德,你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克兰轻叹口气,被称作罗德的轻铠中年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放心吧,事情可不会总是变糟糕,小姐的事情我们回去就着手准备,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你的宽慰,不过我明白这件事情不简单,罗德,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我以我的剑向莎柏琳娜女神起誓一定会将小姐平安护送离开帝国,女神会赐予我们保佑的。” “如此便多谢了……罗德,我们离走出这里还有多远?” “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至少足够一匹快马从普林镇跑到迷雾森林又折返回来了。” 之后的对话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唯一一个有些令爱丽丝感兴趣的便是后来金发男子“克兰”展现出来的“空间魔法”能力了——她从对话中得知,原来克兰所施展的魔法并非他本身的能力,而是借助一种特殊的魔法道具。 那东西被爱丽丝简单地称作“空间戒指”,是待在克兰手指上的一枚平平无奇的银色指环。 等有机会,一定要弄一个这个交给克菈铃好好研究——爱丽丝暗想。 视频继续播放,直到克兰捏着从野猪身上剖出的淡黄色水晶和罗德对话。 “这么大一块魔晶石……这家伙可不简单。”克兰皱着眉说道,神色复杂,“这种等级的魔物本来应该生活在更深处的地方才对……它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因为森林巨龙的影响。” “说道这个,我记得八天前有人报告说听到森林深处传来巨响,我想,那应该就是巨龙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运气并不站在我这边,总之,希望一切顺利。” 这时,贝尔芬格离森林外围越来越近了。 …… 爱丽丝今天的目标非常简单但也具备着相当的挑战性,即——和这个世界的人类进行初步接触,并为之后的情报调查构筑基础。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着重调查一下这个世界的矿产资源,寻找缓解战舰能源和工程物资紧缺现状的可能性。 战舰所在的位置是森林中心的一片巨大湖泊,在爱丽丝收集到的情报中,这片森林被小镇的居民称作“洛萨斯大森林”,而三面环山的湖泊则被简单地以“中心湖”代指。 离开中心湖,不管向哪个方向走其实都是一望无际的密林,地势的起伏并没有多么险峻,但想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依旧非常之困难。 因为这片森林太大了。 一望无际,向北向西向南都是层叠的树海,地势起伏不大,但非常之辽阔,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洛萨斯”在这个世界人类的语言中本就是“被遗弃的巨大森林”的意思,也似乎有代指某个难以考究的传说的另一层意思,似乎和精灵有关,但这相关的情报无从考究所以爱丽丝也并不完全知晓。 而从湖泊所在位置一直往东,横跨一百公里的森林区域才能抵达地势平缓的浅林地带,小镇便坐落在森林边缘以外的平坦原野上——那是爱丽丝现在唯一所知道的人类聚居地的小镇:“普林镇”,在这个世界人类的语言中似乎是“森林边的石窟”的意思。 虽然爱丽丝并没有在普林镇周围看到任何石窟就是了。 机甲从森林上空飞过,爱丽丝并不担心机甲会暴露在这个世界人类的眼里。 爱丽丝已经派遣无人机以湖泊为中心设置了一个庞大的生物监控网络,然而她才发现湖泊周遭方圆五十公里之内,根本没有人。 说来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因为洛萨斯森林深处是“森林巨龙”栖息的地盘。 在这个世界,“巨龙”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是一种凌驾于任何生命体、独自站立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最古老也最强大的生物,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国家愿意与之为敌。于是,迫于其产生的恐怖压迫力,不仅仅是人类,任何有一定体型的生物都害怕于接近这片地区,这片森林的深处完全是一片只存在数不清的巨大树木的“荒野”。 这也就是爱丽丝一直未曾在湖泊周围发现人类或大型动物活动痕迹的原因。 所以,其实巨龙会向战舰发起进攻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不论站在当事龙亦或是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怎么来说“入侵者”也应当是爱丽丝这边才对。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爱丽丝从捕获的声音和图像数据中取得的情报,这些情报对于普林镇的居民来说算是属于最基础的、任何人都知晓的常识,托了巨龙的福,爱丽丝算是独占了一片绝不会有人打扰的僻静之地了。 爱丽丝驾驶着机甲,在森林间着陆。 这里尚且还是属于“人类不会靠近的深林区域”的外围,机甲隐藏在这里不容易被人类发现,同时,若爱丽丝遇到独自解决不了的危险它也能立刻迅速启动并以最短的时间前往支援。 之后,爱丽丝一路向东在森林里步行。 头顶的上空一台无人机实时为爱丽丝传回视野开阔的俯瞰画面。 一路没有遇到人或是其他生物的影子,直到时近傍晚,小镇的轮廓才终于出现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 “终于到了。” 爱丽丝轻呼口气,加快脚步。 在浅林区域外围向着小镇的方向行走,树木被砍伐之后留下的木桩越来越多,地势也逐渐变得平坦,草地与泥土的路面上渐渐能发现车辙马蹄或人类的脚印。 前方便是爱丽丝此次的目的地,普林镇。 现在不是集市开放时间,城门并没有聚集太多人,只有几个穿着硬皮革甲胄的中年人正和值守的士兵攀谈,他们大多都背着或拿着斧头或直剑之类的武器,腰间挂着钩链、绳索、捕猎网之类的装备,看起来风尘仆仆,泥土和灰尘都是他们身上最常见的装饰物。 爱丽丝知道这些人,他们其实与那天夜晚爱丽丝在小镇里见到的醉酒者是同一类。 ——这些人被称作“赫利维尔”,是在一个城镇里最难以管理却又十分重要的庞大群体。 “赫利维尔”在这个世界人类的语言中有着“居无定所的迁徙者”的意思,但事实上,在更多时候这种称呼被用作一部分“金钱的工作者”的特别指代。 所谓金钱的工作者,即接受有需求者发布的委托,然后按照约定好的要求办事,以此赚取报酬的职业人。 也就是那些看起来并不和蔼的男人们,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以及工具显然都是为了应对特定的猎物而准备的,只不过看起来无功而返了。 …… ———————————— 第16章:冒险者(重置) 一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驶来,随行的还有几名骑着马匹的武装人员——他们身上披着硬皮革和黑灰色金属质的甲胄,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制式统一的单手剑和盾牌,盾牌上烙印着一个独特的花纹。他们是被雇佣过来护送这批货物的一个团队,沿着森林的边缘从南边而来,接下来将会面临进入小镇时的盘查。 不论是小镇门口的那些粗犷男人,还是说这些装备相对精良许多的十几人的武装小队,都是“赫利维尔”。 一般来说,“赫利维尔”在这个世界代表着一种特殊的职业,其存在形式和爱丽丝原来所生活的世界里的“雇佣兵”有一些相似。 被雇佣者为雇佣者达成约定的委托,雇佣者向被雇佣者支付报酬——大体来说就是这样的形式。 但区别于依靠出卖自己和整个团队的武装力量从雇主那里获取报酬的佣兵团,“赫利维尔”更倾向于独来独往以及一个没有统一管理的、缺乏训练和追求机遇的生活方式,其承接的委托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任何能想象到的暂时性的劳务雇佣,武装雇佣只是他们业务范围中的一小部分,与此同时,“承接委托并获取报酬”也并非他们唯一的生财之道,他们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去某个可能存在财宝的地方碰碰运气,或是猎取“魔物”取得有价值的器官、皮毛拿去贩卖,甚至于,在一些他们认为有利可图且值得冒险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实施一些偷窃与杀人越货的勾当。 总而言之,“赫利维尔”更接近于谋求一种类似于“淘金热”的投机者,同时也是一种广泛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自由职业者。 爱丽丝更愿意称他们为“冒险者”。 被称作“赫利维尔”仅仅是因为冒险者和流民比较相似,常常旅居,且由于其半只脚踏在灰色地带的身份特殊性,冒险者们一般无法在城镇里顺理成章地获得合法居民身份,甚至常常被拿去与流浪汉相提并论。 但反过来说,冒险者们的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他们的特殊之处,他们远比一个领地里的佃农们更具流动性并且不用向当地的领主上缴相关的赋税,只需要给足滞留费便可以安心在一个城镇里落脚而不被驱逐。 这些就是爱丽丝对冒险者相关情报的了解。 小镇内并不允许没有持有特别许可证的人骑在马上,马被车夫拉着缓慢前行,而爱丽丝则不近不远地跟在马车后面,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向着小镇入口大门靠近,一度惹得车夫和那些担任护卫的男人们扭头过来猛瞧。 他们之间小声交谈着什么,无非是对爱丽丝比较好奇的讨论——毕竟一个戴着兜帽一直跟在后头的女人实在有些可疑。 “你见过她吗?” 有人小声地向一旁的人提起,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爱丽丝,话题的中心也指向了她。 一旁的人侧过脸来向爱丽丝瞧了瞧,又收回了目光,脸上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在意的神色,“没见过……我敢肯定我们上次来到普林镇时绝对没有这一号人。” 小镇不大,除了冒险者之外人口也没什么流动性,对于生活或工作在这个小镇的人们来说爱丽丝毫无疑问是一个惹人注目的生面孔,而更令这些人在意的是爱丽丝那堪比粉砌雕琢的绝美娇容和剑士大衣下影影绰绰勾勒出的纤柔曲线。 以及,爱丽丝腰间的那柄银色武装剑。 经常和武器打交道的他们一眼就看出那把剑恐怕非常之昂贵,毫无疑问一定是一把锋利且珍贵的宝剑。 能大摇大摆地佩戴着这样的剑独自行动的女性,要么身份很不一般,要么蠢得非同小可,当然,一般来说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更倾向于前者,因为蠢蛋是没有资格得到这样一柄剑的。 “另外。”他继续开口,“盯着别人看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别乱讲。”先前说话的人厚脸皮地反驳,“我只是在观赏她的剑,谁盯着她看了?” 爱丽丝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在别人听来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其实全都一点不漏地落在了爱丽丝耳朵里。 “看来这把剑还是有些过于打眼了……” 的确,作为依仗装饰剑,剑柄和剑鞘上的花纹以及装饰实在容易惹人误解,当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剑,而事实上只是一个还算精美的工艺品而已,实战意义并不大。 果然回去之后还是重新挑一把稍微低调一点的剑才行。 爱丽丝如此思忖着。 此时,马车前方的男人们停了下来——按照规矩,非本城镇的居民进入城镇,需要按规矩缴纳一定数额的“滞留税”并进行登记。 “很令人苦恼啊……最近的收获越来越少,森林里的魔物变得凶残起来,我们也没有办法走到深处去,搞得我已经好几天都只能靠着卖些采来的草药过活,可今天运气不好遇到了难缠的大家伙,结果光顾着往回跑,采来的草药全扔下了,最后的收获就这么点。” 小镇的入口大门前,留着富有个性的海豹胡的中年男人正是“赫利维尔”的其中一员,他正掂着一个两拳大小的粗布袋向执勤的卫兵抱怨着今天贫瘠的收获,然后极不情愿地摸出几枚铜币递给卫兵。 “虽然还差一枚铜币,但你也知道我的,今晚若是没有酒我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明天一定补齐,就当卖我个人情怎么样?” 卫兵是一个年轻人,他瞥了男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把铜币扔进一旁的箱子里,将男人的名字记载在粗糙的纸张上,男人见状喜笑颜开。 “多谢啦,这次承你的情,下次一定还你。” 说着,男人乐呵呵地耍着小布袋走进小镇里去了。 爱丽丝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在爱丽丝的意料之中。 …… ———————————— 第17章:盘查(重置) “数据采集”,那可不是简单敷衍了事的东西,庞大的数据是现代AI网络的基础,也是提供给爱丽丝了解这个世界的最简短的途径。 不同身份的人进入小镇会经历那些步骤、进行什么手续,爱丽丝早就通过“终端”了解得一清二楚。 现在她所进行的工作,就像是曾经进行渗透任务时所做的事情一样。 入口处,男人走后,爱丽丝前面的车夫拉着马和武装小队里为首的金发男人上前去,和之前的冒险者男子不同,这支由车夫和装备精良的冒险者小队组成的队伍向值守的卫兵递交了一份犊皮纸质的卷轴,那是一封文书。 见卫兵接过卷轴仔细地查看起来。 金发男人悠然自得地等待着,不自觉地瞥了爱丽丝一眼,发觉爱丽丝正看着这边,便装模作样地转过目光去向值守的卫兵搭话: “离我们上次过来好像也才过去半个月,怎么现在这么严格了?听其他人说这边突然遭遇了兽潮,以至于连进森林采集都变得麻烦起来,这是真的吗?” “这个传闻并没有错。”年轻的卫兵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文书上,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惋惜表情,“这也没有办法,魔物突然变得不守规矩起来,甚至还有半夜跑过来袭击小镇的凶恶的家伙,拜此所赐最近我们这边的压力也突然增大许多,连北边的田地都被那些可恶的野兽给践踏毁掉了,所以最近我们也得守在这里防止一些趁火打劫的家伙浑水摸鱼。” “可真惨。” 金发男人一边摆出同情的表情摇头,一边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向后方的爱丽丝。 “我听说领主大人也很伤脑筋,派了人到森立里调查究竟,两天前才回来,结果立刻就流传出‘因为巨龙变得活跃,所以把森林里的魔物全都吓得离开了栖息地’的传闻,现在搞得人心惶惶,好多人都在担心巨龙会不会突然离开森林袭击这里。” 爱丽丝默默地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暗自沉思。 其实导致魔物异动的直接原因就是爱丽丝和巨龙的那一战,强大的巨龙在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时的尖啸饱含着恐惧、敬畏,以及警告和威胁,这种声波直接将这样的情绪传递给了森林里的每一只生物,让它们立刻变得狂躁且惊恐。 这就是魔物异动的根源。 而魔物的异动又间接导致了普林镇受到逃难涌出的森林魔物的袭击,对此爱丽丝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抱歉。 唯一幸运的事情是魔物的异常动静被发现得很早,所以小镇早早做出了准备,虽然有不少人因此受伤,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啊……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态啊……” 金发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随意地闲聊,“不是说巨龙不曾袭击过人类吗?” “谁又说得准呢?我们对它来说不过是孱弱的蚂蚁,没人会刻意和一群蚂蚁过不去,可有时候不也会踩死几只吗?这对它来说和有意无意根本无关,甚至连消遣都算不上。” 卫兵将确认过的文书推到他怀里。 “这是你的东西,进去吧。” “哦。” 满载着货物的马车以及随行的人员陆续进了小镇大门,那些人似乎因为文书的关系而不用缴纳滞留金。 看着马车缓缓驶入小镇里,爱丽丝有样学样地走到年轻卫兵面前,变戏法一般从手心里弹出几枚铜币扔进箱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些铜板是爱丽丝早就通过“诺兹”制造出来的仿制品,当然,毫无疑问是照着从“终端”收集的情报造的假币,但看起来足以以假乱真。 这个世界的货币以原始的铸币形式存在,铸币正面印着女皇的画像,反面则是帝国的徽标和文字,这个国家是一个高度统治的帝国,名为林瑟修斯,从货币上就能体现出来这里的人民对女皇的尊崇。 年轻卫兵的注意力根本没在硬币上,而是落在爱丽丝身上。 从大衣下伸出的手指有如葱段,兜帽下的脸颊肤白胜雪,一看就是保养得很好的有钱人家——在富有的上流人士圈子里这样精于打扮的女人并不罕见,但那样的女性从来不会单独行走在路上,更别说以冒险者的身份出现了,乃至于年轻卫兵和他身后的其他卫兵也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爱丽丝。” 爱丽丝报上自己的名字。 因为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这个世界的语言,虽然有着语言系统的辅助,爱丽丝的口音依旧有些别扭,所以爱丽丝并没有留下多余的话,简短地开口然后闭上了嘴。 这样的说话方式表现得颇有个性,或者说态度比较冷淡。 “没有姓氏吗……之前没见过你,听你的口音也不是伯爵领那边的人。” 虽然惊艳于爱丽丝的容貌但卫兵也并不是会因此而失职的人,他并不在意爱丽丝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只是公事公办地上下打量爱丽丝一眼,用笔在粗糙的纸上面记着什么,并问道: “你是冒险者吧?是哪个领地来的,来到这里是出于什么理由?另外,准备在这里停留多久?” 简单的盘问,并没有对爱丽丝敷衍或刁难。 “没什么特别的目的。”爱丽丝的口音依旧有些别扭,但声音柔软轻灵,并不难听懂,“只是听说最近这边不太安定,所以来碰碰运气,大概会待上一阵子吧,身为冒险者可不能空手而归不是吗?” 冒险者大多都是些哪里有赚头就往哪里跑的投机者,最近洛萨斯森林的魔物变得活跃,因此也有其他地方的冒险者听到消息跑过来,试图趁着这个机会赚一笔来自领主子爵的武装雇佣费,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爱丽丝从“终端”传回的信息中了解到了这个情报,所以直接拿来借用。 而最近出于这个原因来到普林镇的其他冒险者也有不少,所以卫兵对此也没有表现出质疑。 “嗯……”对于爱丽丝避重就轻的回答卫兵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不如说冒险者大多都是这样,旁人根本没有办法去确认冒险者口中的回答是真或伪,卫兵只是出于职责所需将每个来到这里的外来人记录下来就可以了。 …… ———————————— 第18章:失控(重置) 卫兵手中的鹅毛笔下停顿了片刻,移开目光瞅了瞅爱丽丝身后,又开口,“你一个人吗?” “一个人。” “行,如果需要咨询服务,就去公会吧,那里的掮客会欢迎你的。公会就在前面往右一直走的路上,很容易看到。” 卫兵非常公式化地叮嘱了两句,然后挥挥手。 “总而言之,不要在这里惹麻烦,进去吧。” 进入小镇时的审核和盘问程序比起一种标准化的流程更像是特殊时刻的一种“总好过没有”的消极策略。 从之前护送马车的冒险者小队队长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来,这些冒险者对这种象征性的条条框框根本不怎么在意,甚至于这里的卫兵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件非常至关紧要的环节,只是记录了一些信息便放爱丽丝进去了。 简单来说,就算有人犯了罪隐瞒身份试图混进小镇里,这种盘查方式也没法将他拒之门外,这反倒方便了爱丽丝。 …… 虽然是生产水平落后的时代,但小镇的道路却还算干净也宽敞。 爱丽丝从小镇的入口进入,沿着街道向前走,同时调出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电子绘制的地图出现在UI界面的下角,将小镇里的各处区域和建筑以及民宅全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她轻车熟路,一点也不像是初次来到这个小镇的人。 渐渐地,不少好奇或审视的视线向着爱丽丝聚拢过来。 腰间的精美武装剑、配色显眼的幽蓝间白色剑士长袍,加之清纯精致的脸和耀眼的银白色长发,爱丽丝的打扮和外貌让她在这个朴素的小镇街道里显得格外突兀,所以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这个世界银白色的头发非常少见,而色彩艳丽设计精美的衣服多半非常昂贵,是贵族和富商才有足够的资本去享受的物品,这都是引人注目的点,但爱丽丝并没有在意。 不如说稍微醒目一点的打扮本就是爱丽丝故意为之。 在很多时候人们会不自觉地对打扮高贵优雅的人抱以更宽容的相处态度,这是爱丽丝多次任务中得到的浅显经验,合适的“人设”本就是潜入任务的重要一环,有了这个基础便会让爱丽丝更容易进行接下来的任务。 所以她并没有在意那些目光,而是径直向着某个方向前去,那是爱丽丝选定的“第一站”——“公会”。 卫兵口中的“公会”,其实是指“冒险者公会”,顾名思义,公会是专为冒险者群体服务的机构。 就像爱丽丝曾经所在的世界不一样,在这个世界里的冒险者是一个数量相当庞大的群体,总的来说这个森林边的小镇内大概有4000~6000的总人口,而冒险者就占据了其中的8%左右,扩大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到诧异的比例。 冒险者这个职业脱离了农耕和畜牧,他们不从事生产而且也不缴纳相关赋税,这是很不可思议的。 理论上来说,在这个生产水平远远无法企及爱丽丝所在时代的世界里,农业的重要性远超其他,是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立足的根本,而落后的生产方式决定了较低的劳作生产率,所以一般来说需要在农业上投入大量劳作力来养活大量的人口,像冒险者这种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农民的“自由职业者”本不应达到这么高的人口占比才对。 他们已经形成了某种特别的“阶级”。 当然,理论是这样没错。 但事实上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在这“异常”的状况中,“魔法”或者说其他所不为爱丽丝所知晓的因素到底占据了多少比重不得而知,但既然冒险者存在于此,那么他们这一群体必然是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现下经济规律的。 所以爱丽丝也没有对此产生太多疑问,更多是源自好奇和兴致。 但不可避免的是,冒险者作为一种没有固定收入的不稳定群体代表着强烈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为了管理这些数量庞大的群体,一个统管他们的组织便应运而生——这便是“公会”。 冒险者公会兼具了冒险者所需的大部分功能,提供种类丰富的服务。 委托的发布与承接和托管是冒险者公会提供的最基础和最根本的服务,除此之外冒险者还可以将狩猎得到的有价值的战利品、草药交给公会帮忙转售。 缺乏经验的冒险者会向公会的情报咨询窗口以相对较为低廉的价格购买到魔物出没区域与习性的情报,不小心在执行任务时受伤的冒险者也可以特别向公会提请教会牧师的援助,也有冒险者通过公会寻找临时的队员去完成一个人难以承接的颇有难度的任务,初入行的新手冒险者还可以向公会请求进阶的战斗训练和指导,甚至于,成名已久的冒险者通过冒险者公会与当地的领主甚至是一国皇室建立联系和许诺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因为冒险者群体的集中,防具和武器商、药剂杂货商,掮客牙人,教导师、情报小贩、私人雇主,这些常与冒险者产生往来的人也都会向公会所在的区域聚集。 换句话说,公会集中了大量的情报来源。 这正是爱丽丝所需要的。 爱丽丝是帝国军人,也曾做过不短时间的佣兵,冒险者这个职业也算是她得心应手的领域,并不担心会表现得过于格格不入。 而就在这时,爱丽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马蹄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传来,呵斥声紧随其后。 “闪开,别挡路!” 爱丽丝下意识地回头,便瞧见身后二十来步的距离外一支骑着高大马匹身着镔铁铠甲的武装队伍塞满了整个道路,路上的行人都不得不为他们让行。 一台两马并行拉着的马车被这些铁骑前前后后地护拥着前行。 爱丽丝偏过头,无人机立刻拔升,将画面向这一队装甲骑士队伍聚焦。 发出呵斥的人正是小队最前方的骑士,他的正前方一个妇人正慌忙地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拾散落在地的蔬果和蜡烛,而面对着这一幕,那名呵斥的骑士并未让马匹减速。 “让开!” 他再次吼了一嗓子,妇人不知所措地坐在了原地,抱着手中的蜡烛惊恐地注视着及近的铁骑。虽然这些骑兵的骑行速度并不快,可在那健壮马匹的铁蹄前妇人纤细的身体显得分外的孱弱。 …… ———————————— 第19章:惊马(重置) “喂!快来人把她拉到旁边去啊!” 人群中有人焦急地大喊起来,可是旁边的人面露犹豫,那如小轿车一般高大健硕的战马令他们丧失了上前的勇气——如果被体型壮硕的战马踢到,骨折都是轻的,就算因此而死去恐怕也不足为奇。 “妈妈!!” 妇人的女儿在一旁大声哭喊,欲要上前,却被身旁一个栗发的少女眼疾手快地拽住。 “别去!很危险!” “可是、妈妈……” 这一切都落在爱丽丝的眼底,无人机的镜头也迅速对准最前排的骑士。 马匹即将撞向那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女人,情况紧急,爱丽丝想都没想右手就从腰侧探下,拨开大腿侧面的仿皮扣带,迅速地拔出一支银晃晃的手枪。 (“安全协议解除,火控模块准备就绪。”) 电子火控系统的计算处理核心锁定马匹前蹄下的地面。 (“目标搜索与参数测量……”) (“弹道与气象条件监测……”) (“机体运动性参数计算……”) (“靶向校正反馈……”) (“武器稳定性控制……”) (“标靶锚定……”) 大量的字符跳出,爱丽丝的机载火控辅助系统与天空中盘桓的无人机监测系统联动,数据交流并集中,瞬时间完成了所有数据的演算。 这一切都只在零点一秒内就全部完成,同一时间爱丽丝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砰—— G-15改,这把专用于单兵动力装甲作战时的手枪威力极为强劲,其侵彻力甚至可以轻易地将子弹送入外植机械武装的装甲板内。 如同巨锤撞上一般的巨大后坐力从手臂传来,枪响如骇人的雷声一般与飞出的子弹一同引爆了空气,爆鸣声震耳欲聋,出膛的子弹在下一个瞬间便钻入了马匹前蹄下的地面,伴随着碾碎整块地面的冲击力,地板下的泥土被挤压和绞碎,巨大的空腔顷刻间将地面隆起、炸裂成碎片。 枪声化作猛烈的刺激侵入马匹的感知,哪怕是经过训练的良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炸开的地面惊吓到,猛地踩下前蹄嘶叫着原地撑起后脚,而它背上的骑士也丝毫没有料到这一幕,猝不及防下被倏地撂起,而马又慌乱地扬起头颅退后一步高高地抬起前蹄,撞在骑士的胸口前。 两下猛烈的颠簸立刻将没有防备的骑士从马背上甩下,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狼狈地摔倒下马。 人群中传来不知所措的尖叫,对于他们来说“枪械”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理解极限,还没人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快停下!” 摔倒在地的骑兵一只脚还缠绕在脚蹬上,被变得暴躁的马紧紧扯住,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不断地被拉扯着在地上翻滚,他匆忙地向其他人大声呼喊求助:“快来帮帮我!” 然而其他骑士的马也不同程度地收到了惊吓,别说帮他,仅仅是控制自己的坐骑不陷入混乱就已经手忙脚乱了。 而这匹受惊的马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失控,丝毫不顾主人的呼喊,就要向前狂奔。 但此时爱丽丝也行动了起来。 手枪的枪焰刚刚消散,爱丽丝手指轻叩,电磁极吸附着枪身旋转着向袖管内滑去。 同时她身体前倾,长靴踏下,青石铺下的结实地砖立刻碎成了粉末,机械的力量从能源核心输出一瞬间遍布全身上下,崩山一般的恐怖巨力在爱丽丝的脚下炸开,风压掀起无数碎石和火星,只是一瞬间爱丽丝就刹停在妇人身前,墨兰色的剑士长袍随风鼓动,她抬手举过头顶,精准地拽住受惊战马的缰绳。 这一幕落在许许多多的人眼里,稍微胆大些的人立刻焦急地大喊起来:“快松开!!它不是小姑娘你能对付的!” 还有些人不由得捂上了眼睛。 失控的战马可不会屈从于一个纤细柔弱的小丫头,哪怕她看起来颇有几分武力,但人体的重量注定了她难以和一匹健壮有力的战马抗衡。 若是被摔倒在地,战马很可能会用前蹄去践踏她,她身上又没有穿戴一件像样的防具,只是除了好看根本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大衣,被那样来一下怕是不死也残。 然而下一刻,他们目瞪口呆。 爱丽丝单手扯住缰绳,平抬着手肘锁着绳子侧身一拽,同时双膝猛地下沉,一声沉重的闷响从脚下扩散开,缰绳立刻被绷实。 战马几乎被拽得一个趔趄,昂扬的势头被轻易制止,它嘶鸣着扭头奋力抵抗试图从爱丽丝的手中拽开限制自己的绳索,可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爱丽丝的手掌,只能让爱丽丝的脚步挪动两步距离而已。 而爱丽丝只是轻描淡写地向下拽紧绳索马头就被死死地压了下来,战马那庞大的身躯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单单是爱丽丝的机体质量就超过了130kg,这还不算其他挂载和装备,哪怕是战马也只能靠着巨大的蛮力将爱丽丝推动些许,却根本无法冲破爱丽丝以绝对强大的机械力量作为支撑的体势。 这是两股完全属于不同层级力量的差别,没有丝毫可比性。 见马匹不再挣扎,爱丽丝一手拽着缰绳,扭过头来看向身后早已经吓得呆住的妇人。 “你没事吧?” 因为依旧不太熟悉这个世界的语言,爱丽丝的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妇人愣愣的点头,手中的蜡烛还紧紧地抱着,嘴角动了动,却只是仰着头木讷地望着爱丽丝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他旁观者目瞪口呆者有,但更多是松了口气的庆幸。 “妈妈!” 女人的女儿从人群里面跑出来,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地跪在地上将散落在地的蜡烛拾起,同时哆哆嗦嗦地道谢:“谢谢、谢谢你……” 这时候,摔下马的骑士才终于狼狈地拽开了自己被缠住的脚,还未完全爬起身来就拔出了他腰间的武装剑直直指向爱丽丝,面色充斥着一抹心惊和翻涌的愤怒。 愤怒的是,因为少女的出现让他在勋爵大人和自己的手下面前丢尽了面子。 惊的是眼前的少女竟然能以单手制服一匹强壮的战马,这种事情就算是他自己都不能这么轻松写意地做到。 他心底暗自叫苦,却也不敢怠慢于自己的职责,大声呵斥: “你是什么人!竟敢拦停勋爵的座驾!” …… ———————————— 第20章:硬币(重置) 爱丽丝侧身将母女二人护在身后,目光移向眼前的骑士,在他的直剑上落下一瞬。 勋爵? 爱丽丝心底微动,在情报记录中搜寻,很快找到了一个名词:林瑟修斯帝国。 林瑟修斯帝国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由人类所建立的国家,普林镇便是帝国西部行省:洛斯达克自戍行省下的边陲小镇。 至于勋爵,一般是对贵族男子的敬称——伦纳德帝国的贵族制度和原世界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爱丽丝在翻译上还是沿用了原来的那一套称呼,而这个世界的贵族会在名字中间加上一个字符来彰示自己的不凡,那个字符音译过来便是“Vi(维)”。 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爱丽丝能看到骑士队后方护送的装饰豪华的马车,很显然那一定就是勋爵的座驾。 爱丽丝绯红的眸子微眯,越过剑刃直刺向骑士的双眸。 “若我不拦下你,你真打算就那样置她于死地吗?” 声音不大,口音也有些别扭,可爱丽丝从军十几年,从炮火和尸骸堆里锻磨出的凌厉杀伐之气势却如实质的锋利刀刃一般划在骑士的脸上,令骑士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唏嘘和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出现在人群里,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这里,有胆量大一点的人已经跑上前来为女人捡拾地上的蜡烛和水果。 骑士咬咬牙,瞥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冷哼一声,不屑和愠怒写在脸上,但同时也有些心虚。 他早就注意到少女那明显价格不菲的衣着和腰间那装饰华丽的剑,开始猜测这个少女的身份是否不一般,而在自己报出来历之后少女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惧意,这反倒令他犹豫起来。 按理说,这种边陲小镇不应该出现“惹不起”的人才对。 “不过一介平民,你这家伙……” “布勒,退下。” 这时候,骑士队后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轻喝,和爱丽丝对峙的被称作“布勒”的骑士面色一僵,连忙将手中已经出鞘的剑收了回去,倨傲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崇敬和惊慌,他毕恭毕敬恭敬地侧身退到一边,挺胸抬头地敬礼:“维里恩队长。” 其他骑士们也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来,在这一刻爱丽丝才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井然有序的纪律性,以及强大的统合力、凝聚力。 眼前的这些骑士,是一支受过训练的职业军人部队。 “你们离开这里。” 爱丽丝对身后的人说道。 虽然对于爱丽丝来说不论出现什么情况她都有能自如应对的自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保护其他人不受伤害。 ——如果事情的发展变得不可收拾,至少要让其他人先脱离这里。 女人慌忙点点头,捡起最后一根蜡烛,一边低声道谢一边倒退着离去然后混进人群跑开了。 而这时候,骑士小队中走出一匹红褐色的壮硕骏马。 骏马全副武装,高昂的马头气势轩昂、银黑色的链甲和轻铁马具贴合着马匹那充满野性的曲线,蓬勃的力量感像是要撑开它的肌肉喷涌出来。 和其他骑士的坐骑相比,这匹战马体格更为庞大壮硕,充斥着野蛮的攻击性。 而坐在马背上的是一名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被称作“维里恩”的骑士队长。他身上的铠甲明显比其他人要来得精致和坚固,同时也散发着铿锵和鲜血的气息,他骑着马停在爱丽丝身前不足三步的距离内,打量了爱丽丝一眼。 “这位勇敢而强大的小姐,我为我部下的失态和大放厥词向您道歉。保护帝国的人民乃吾等骑士之荣耀和职责所在,刚才的事情是我手下的失职和过错,我会让他好好重温骑士的训诫和教诲。” 维里恩的声音很厚重,口音明显和当地人有些区别,他翻身下马,面露绅士地微笑冲着爱丽丝微微欠身,做出一个合乎礼仪的动作。 “只是我们有军令在身,从瑟亚维斯一路赶来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道路坎坷又遭遇了危险的魔兽,我们损失了重要的战友,布勒也因此而变得暴躁乖戾,还希望小姐能暂且原谅他的鲁莽和失礼。” 维里恩的态度很诚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爱丽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虽然维里恩的解释并不能让爱丽丝满意,但就目前来说事情尚未真正造成严重后果,加之爱丽丝的立场很微妙,她不便过多插手到这个世界原住民的矛盾中去。 爱丽丝瞥向之前那名被称作“布勒”的骑士,对方一直垂直目光,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不满,显然对维里恩很是服从。 见状,爱丽丝也摇摇头,打算各退一步。 “没什么,我不在意。” “您真是宽宏大量。” 维里恩豪迈地笑了笑,直起身来,“我是林德·维里恩,瑟亚维斯骑士团的团长。” “我是爱丽丝,冒险者。” “冒险者?” 维里恩面露些微的诧异,但很快收敛。 “您的口音听起来似乎不是洛斯达克(西部行省)这边的人,一个人远道来此,莫非是正在进行‘修行’?” 修行? 爱丽丝并不知道维里恩口中的修行是指什么,便摇摇头,“我只是为最近异动的魔物而来。” “噢?” 维里恩向后瞥了一眼,那是马车所在的方向。 他语气顿了顿,重新转过身来,从腰间拿出一枚金色的硬币,递给爱丽丝。 “既然这样,还请您收下这个。” 那并不是一枚货币,而是印有一些符号花纹的纹章,硬币上的凹槽和纹路算不上精美,但非常独特,看起来是手工打磨的制品。 “您可以拿着它去瑟亚维斯换取十枚金币。” 维里恩说道。 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国家使用着以金币、银币、铜币为基础的货币系统,三者之间的兑换率大致保持在一比一百的水平线浮动,偶尔会有些微的起伏。 在爱丽丝看来这种货币体系比较落后且奇怪,因为原世界两千年前的货币可比这复杂多了。 而十枚金币,在这个生产力水平极为低下的世界里是足以维持一个生活在小镇里的四口之家一年到一年半开销的巨款。 简单来说,这枚雕刻着花纹的金币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爱丽丝微微挑眉,有意推辞。 她并不看重钱,也不想承一个陌生人的情,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和这个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的家伙扯上关系。 而维里恩似乎很坚持:“这只是代表伦纳德家族的不足挂齿的赔罪礼,希望您不要推辞。” …… ———————————— 第21章:特罗洛普(重置) 将硬币交给了爱丽丝,维里恩便借口“要务在身”带着骑士们离开了。 维里恩骑着马,和马车并排而行。他向后望了望,一直到从街道的转角看不到爱丽丝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收敛,变得冷冽而淡漠——刚才所表现出的看似稳重而注重礼节和骑士精神的维里恩根本就是他刻意装出来的假象。 被称作布勒的骑士冷汗涔涔地领着骑士队前行,从不敢往后望一眼,因为他极度害怕自己的队长——维里恩。 队伍中间,维里恩骑着马,缓缓弯下身来向马车里说道:“少爷,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马车侧面的帘布掀起,露出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他咳嗽了几声,嗓子有点哑,从他那沉重的换气声中就能听出他极差的身体状况:“咳咳……是吗……维里恩,你刚和她接触过,有发现什么吗?”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勋爵,这是被称作少爷的男人的名字,他是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的长子。 “少爷,我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武者或魔法的气息,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维里恩的目光诚惶诚恐地从特罗洛普惨白的脸上移开,回答道。 “但从她之前的动作判断她应该是一名实力不错的武者,或许是使用了某种方法截断了自己的气息。” “武者……嗯。” 特罗洛普又轻咳了两声,喘了口气。 “……这里是子爵的领地,你觉得她会是子爵的手下吗?” “子爵若是有她这样的部下,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了。她说她并非来这里‘修行’,而只是冒险者。” 修行,指的是帝国那些故步自封的旧贵族中流行的一种传统,他们会放任自己的继承人候选出门历练,增长见识并磨炼心性,力求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来继承一家之业。 所以在看到爱丽丝那一身明显不是平民所穿的衣着和精美佩剑之后,少爷特罗洛普立刻产生了对爱丽丝身份的怀疑。 因而派出他的近卫骑士维里恩去接触一下。 当然,这并非是最重要的原因,维里恩明白自己的主子特罗洛普只是不希望有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其他势力突然出现在这里扰乱他原本精心定下的计划而已——而那个出手实力不俗的爱丽丝显然具备这样的可能性,所以特罗洛普让维里恩介入了冲突。 至于那一枚价值不菲的硬币,对于以取之不尽的财富立足的伦纳德家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财富。 钱对于伦纳德家族来说向来都只是打交道的工具而已。 “倒也是。” 特罗洛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捂着嘴轻声咳嗽着,声音越发沙哑。 “……总之,只要她不是子爵的人,不会坏了我的计划就行。” 维里恩知道,特罗洛普是为了“某个东西”才到这个帝国边陲的小镇来的。 伦纳德家族很富有,可这个世界上也有用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大约一年多以前,伯爵的长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突然患上了一种诡异且邪恶的怪病,没有人知道这种怪病是什么、由什么引起,且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治疗的办法,伦纳德伯爵有意将这件事情隐瞒,所以大多数人都并不非常清楚此事。 可是特罗洛普的身体每况愈下,苍白着脸,摇摇欲坠,下人们都看在眼里,流出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因为这种病的影响,伦纳德伯爵开始将继承人培养的重心向着次子普利特·维·伦纳德倾斜——当然,这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传言,维里恩和其他家臣大多也认为并无此事,精明的伦纳德伯爵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财富交给不学无术的二公子。 但特罗洛普却对那样的传闻深信不疑,他认为伯爵大人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并打算将家主之位交给自己的弟弟——这对于一直以伯爵位置为目标钻研商术谋略的特罗洛普来说是绝不可接受的打击。 维里恩思虑着自己的主子心底是不是又在想着家族里的事情,冷漠的眸子微动,斟酌着语气说道,“既然如此……为了保险起见要让我去做掉她吗?” “不,别做一些多余的事。我之所以讨厌你们这些练武的,就是因为这一点——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马车里,特罗洛普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驳回维里恩的建议,“这里可是子爵的领地,没我的允许你不要擅自行动给我惹麻烦!也叫你的部下注意点,我们现在可没在瑟亚维斯,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我父亲来为我擦屁股。” 特罗洛普说几句话便要重重地喘上几口气,他看起来极为不耐烦可又无可奈何,这诡异的病痛折磨着他,令他不得不表现得心平气和。 “……再说了,那少女的话未必可信。你忘了?‘修行’中不可以刻意暴露身份,你直接去问她当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倘若她真是贵族,而你去杀了她,帝国追究起来我们可就都麻烦了。” 特罗洛普的父亲是伯爵,但他的领地在瑟亚维斯,势力范围也在那边。 而普林镇是一个名为罗伊·克兰的子爵的领地,虽然在勋爵上低了一级,可毕竟也是一个颇有实力的封地贵族,普林镇是他的地盘,特罗洛普没有权利在这里处决别人领地上的人民,更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一些“特别”的行动。 “少爷教训得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维里恩连忙点头应和,像一条哈巴狗——他可是知道,马车里这位少爷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很好相处的模样,可一旦自己没有做得令他满意,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在维里恩之前,特罗洛普身边的侍卫骑士可是都换了两个人了。 并不知道维里恩心底在想着什么,特罗洛普轻声地笑了笑。 “不过,还是派人去盯着她吧——我不希望我最重要的计划出现任何意外。趁此机会查查她的身份,然后汇报给我。” …… ———————————— 第22章:蜡烛(重置) “是。” 维里恩应声道,刚准备离开,马车里又传来声音。 “她若真是有点身份也就罢了,可……若不是的话……” 特罗洛普冷笑几声,咳嗽起来。 “就让她成为我伟大‘深渊魔法’的下一个祭品。” 维里恩听闻,心底不自觉地绷紧。 灵魂魔法,这正是眼前这位少爷最令人忌惮之处,他疯狂地搜寻任何可能治愈自己的疾病的手段,偶然之际堕入了对禁忌魔法的沉迷之中,并掌握了一门足以令任何人都闻风丧胆的强大法术。 那是越过生死界线的诡异法术,通过秘法直接入侵和干涉他人的灵魂,并从中汲取养分和实行奴役——维里恩自己就是深渊魔法的牺牲品,他一想到那日所经历的噩梦便不由得心惊胆战。 特罗洛普已经通过这种恶魔的法术操控瑟亚维斯好几个权力者了,他在用这种办法一步步架空公爵手中的势力。 ——这位两年前便几乎一手掌握整个瑟亚维斯的原公爵继承人,特罗洛普,虽然因病而落魄至此,傲慢和戾气却丝毫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维里恩强压下心底升起的恐惧,沉声应道:“如您所愿,少爷。”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和维里恩接触时,爱丽丝直觉到一抹怪异的违和感,直觉这种东西大多时候都没有明确的理由,可爱丽丝依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数次从战场上活了下来。所以她留了个心眼,巧妙地扔下一枚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磁吸型小型监听器,吸附在维里恩那银晃晃的铠甲上。 (“……就让她成为我伟大‘深渊魔法’的下一个祭品。”) 爱丽丝的耳朵里,维里恩和特罗洛普的交流一个字都不漏地全部通过监听设备传了过来。 “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才监听一下……” 爱丽丝面露古怪,“这是打算干掉我的意思?我好像没招惹他吧?” 她不禁回忆起她还是雇佣兵时从一个颇有实力的老兵那里听来的一句话,“你认为……杀人需要理由吗?” 这么多年来,爱丽丝听到过各种各样不同形式的回答。 到头来也没个答案。 那个名叫布勒的骑士甚至差点在大庭广众下杀人,或许他也有他的回答,但毫无疑问,那种践踏他人生命的做法违背了作为人的基本原则。 爱丽丝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把玩着手心的金色硬币,把“伦纳德家族”牢牢记在了心底。 本来爱丽丝是没打算要这笔钱的。 但有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总要来找你。 这个世界的通讯并不那么发达,爱丽丝不知道勋爵的手下什么时候才会查出结果,但说不定就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麻烦便会如期而至。 那时候爱丽丝可就不会客气了。 她从不畏惧敌人。 比起帝国官场上的那些阴险狠辣,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流露反倒令爱丽丝久违地感觉到一抹从容感。 无人机在高空盘旋,看上去就只有芝麻大小的一个黑点,为了保证没有人会注意到天空上的无人机,爱丽丝特意让无人机升上千米高空进行监视。 很快,骑士小队就走出了小型监听器的信号传输范围,爱丽丝收回望着街道尽头的视线,转身离开了这里。 “大人……” 还没走多远,人群后面忽然中钻出两个身影追了上来,爱丽丝发现她们正是之前被救下的女人和她的女儿。 刚才的时候还没有注意,现在爱丽丝打量着母女二人才发现她们面色泛黄,身体孱弱削瘦,看上去很缺乏营养,衣服也是廉价的粗褐布,很显然出身很贫穷。 “那个……谢谢您,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女人有些惶恐地向爱丽丝表达感谢,不敢和爱丽丝的眼睛对视,而小女孩仰头望着爱丽丝:“谢谢你,大姐姐!” “不用谢我,你们没事就好。” 爱丽丝尽量自然地露出微笑,操着一口别扭的口音,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发。 “大姐姐你真厉害,还漂亮。” 开朗的女孩儿和始终不敢抬头的母亲形成鲜明对比,她冲着爱丽丝眯起眼甜丝丝地笑了起来,“刚才的姐姐说要我好好谢谢你,因为她说你这么厉害的人都很贵!” “贵?” “小、小孩子乱说的……那个……这一次非常谢谢您……” 女人拉着女儿又再次道谢,还鞠了个躬,甚至准备拉着小女孩下跪,不过被爱丽丝立刻扶起来。只是女人诚惶诚恐的模样搞得爱丽丝一脸不自在,然后女人将抱在怀里的布包拿出来——她的篮子早就在摔倒的时候压坏了,现在用一条布将蜡烛包裹着。 她拿出一些蜡烛,试图递给爱丽丝。 “请收下这些……” 女人看起来很珍视这些蜡烛,“我没有钱可以作为给大人您的报酬……所以,请收下这些……” 她再次强调道,看来她打算把这些拿来当谢礼。 “我不需要这些,多谢你的好意。” 爱丽丝保持着微笑婉拒了女人的谢礼。 比起蜡烛爱丽丝还是更喜欢灯光,虽然热融合电子夜视视野并不需要依靠灯光就能让爱丽丝在夜晚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的拒绝反倒让女人面色更不安起来。 “可是……” 爱丽丝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转移话题,顺势问道:“这是蜂蜡?” “是、是的……正打算拿去卖给教堂……” 普通人也从事这种生意? 女人的回答让爱丽丝感到些许意外,不过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这个世界不合常理。 和一千多年前的原世界一样,蜂蜡在这个世界还算是比较昂贵的光源,和以“魔晶石”为核心的魔法光区别,二者在价格上不会有太大出入,只是用于不同场合。 所谓魔晶石,其实就是一种产自魔物体内的魔力结晶体——事实上前几日爱丽丝看到克兰从野猪体内剖出的“石头”就是一种魔晶石,只不过想要将魔晶石加工为可以当做照明用的魔法光源还需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的步骤。 总的来说,旧贵族和教会更喜欢前者,他们似乎认为烧出来没有烟而且也不依靠魔力运作的蜂蜡才是纯洁之物,因为他们对蜂蜡的需求,这也导致了蜂蜡作为一种地位和身份象征的日常消耗品。 宴请宾客的时候少不得蜂蜡,这种观点就如食物里面少不得香料一般,是专属于贵族的生活态度。 …… ———————————— 第23章:莎娜和优娜(重置) 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家用于夜晚照明的手段多半是由动物油脂制作的蜡烛,还有一些是植物、矿物或鱼油中用落后且原始的方式提炼出来,它们大多在燃烧时会产生异味和黑烟,对呼吸道和人的眼睛造成影响,而且这种蜡烛大多不够明亮,但它们足够便宜甚至不要钱,所以在一般人的家中比较普遍。 而至于加工过的发光魔晶石和蜂蜡则是相对来说比较昂贵的照明手段,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那种消费,这一类蜡烛在贵族宅邸和教会里比较常见。 这和原世界一两千年前颇为相似。 在这个世界养蜂人并不是一个很稀罕的职业。 在短暂的交谈中,爱丽丝了解到女人名叫莎娜,小女孩儿则是优娜,母女二人并没有姓氏,这在这个世界的佃农阶级很是常见,人们之间会以职业、生活的地方,或是长次之分来进行称呼和区分,事实上这也是一种姓氏的原始形式只不过还未演变为一个完整的、被承认的体系而已。 而莎娜手中的蜂蜡则是她们母女俩唯一的经济来源,不然莎娜也不至于冒着危险去捡地上掉落的蜡烛了。 莎娜双颊弥漫着不自然的土褐色,她的手臂袖口还残留着血迹和污泥,粗布遮盖下的手腕瘦削红肿,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截干枯的树枝。 优娜比她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但也很瘦弱。 很显然,莎娜其实很难赚取到足够的生活费,母女二人缺乏营养。 在爱丽丝曾经所在的世界,因为战火的侵袭和怪病的传播,像莎娜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她们的生命脆弱而黯淡,让人看到的瞬间便会产生本能的抗拒感想要与之远离。 而在这个世界,这种情况只会更多。 “原来如此……” 爱丽丝注视着莎娜。 莎娜一直埋着脸,眼底的不安还未消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紧张得从胸腔里挤了出来,因为她不断地确认着一件事情:自己和一个身份高贵的大小姐对上了话。 当然,比起见到这种身份不一般的人带来的惊喜,莎娜更感觉到惊恐。 若不是因为优娜硬是坚持要来道谢、甚至打算单独过来的话——她根本不想和这个少女接触,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身份和地位有差,所以二者之间便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就能知道了,可小小的优娜还完全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无可逾越的差距。 她用力地绷着双腿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太过于紧张而站不稳,目光不断地在自己怀里的蜂蜡和眼前少女款式独特的系带黑色皮靴、以及不知道什么料子制作的裤子之间来回游动——如果那种看起来简直薄透了、甚至能隐约看到少女大腿的白皙肉色的东西真的是裤子的话。 她从没有见过这种料子制作的衣服,甚至在领主大人的身上都没有见过,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绝对身份不一般。 一想到这里她便感觉不真实的眩晕感在席卷她。 “那大姐姐。”优娜嗲嗲地开口,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优娜一边开口询问,一边还扯住了眼前少女的衣角,而莎娜看到优娜的动作只觉得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 还在瑟亚维斯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到瑟切尔剧院里的小丫头因为不小心撞到了领主大人弄脏了领主大人的衣服,而被从几人高的高台上丢出去弄断了手和腿,领主大人还命令不准任何人帮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准城里的大夫给她上药,那时候可是飘着大学的寒冬,结果没人照顾的丫头就发了高烧凄惨地死掉了。 一想到那时候的事情莎娜就惊恐地无以复加。 “优娜!快放开!”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会弄疼优娜,用力地把优娜的手拽了回来,“不可以对大人无礼!” 紧接着惊慌的她又作势要跪下认错,不过少女面露无奈地制止了她。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略作调侃的语气并没有令莎娜放轻松,倒是优娜不满地撅起嘴摸了摸自己被拽疼的肩膀。 “就是啊,大姐姐很好人哒!” “我……” 而在这时,爱丽丝突然抬手轻握住了莎娜的手臂,一抹清新的暗香向莎娜袭来——而这个简单的肢体接触和香味立刻让莎娜紧张地僵在原地,连肩膀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惊恐抬头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只是发出走了调的声音。 “大、大人……您……” “别紧张,你流血了,我来帮你看看。” 不等莎娜回答,爱丽丝便尽量小心地握住莎娜的手臂,卷起袖管,露出莎娜的手腕和半截手臂。摔倒时擦破的血迹和脏兮兮的泥土留下的痕迹从袖口蔓延到手心里,不平整的地面石子和砂砾划破了两道血色的口子,伤口里沾了地上的砂砾和泥渍。 莎娜感受着从手臂传来的少女手心的柔软与温度,记忆凑近距离才能嗅到的一抹发香,心底早已卷起惊涛骇浪——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眼前的少女托着她的手臂,甚至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只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比此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不可思议。 满手的泥污还有血迹就算是自己看了都觉得脏,但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还好没什么大碍。” 爱丽丝放下莎娜的手,她不是外科医生,但基础的医务技能是每个士兵都要掌握的必修课程。 “不过为了避免感染,回去之后记得用清水和生理盐水反复冲洗,然后稍微包扎一下,另外……” 话说到一半,爱丽丝忽然意识到这些建议对莎娜来说并没有帮助。 别说生理盐水和一些外伤消毒洗液以及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了,说不定莎娜就连干净的清水都找不到——而且莎娜不知道这些名词到底代表什么。 而莎娜还僵硬地半抬着手臂配合着爱丽丝,虽然根本不明白爱丽丝口中的名词是什么意思,紧张让她说不出话来也无从思考,就仿佛连手腕传来的疼痛都忘记了一样。 发间的香味比鸢红花都要沁人心脾,弥漫在鼻腔,莎娜鼓起勇气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莎柏琳娜女神在上,多么纯粹和干净的双眸,多么的美丽而优雅…… 左眼下的泪痣并没有打破这份完美无瑕,反而平添三分妩媚,哪怕是同为女人都会为这一份美艳而胆战心惊。 “稍等一下,就这样别乱动。” 爱丽丝并没有注意莎娜的表情,而是从工具包里抽出一个装着淡红色液体的小瓶子和一卷绷带。 前者是爱丽丝带着用来保存一些生物标本的营养液,这东西同时也具备一定的杀菌能力,而后者则是爱丽丝的仿生物表皮破损之后用作临时遮蔽内部机械结构的。 这两个东西恰好可以用来临时应付着清洗和包扎一下。 …… ———————————— 第24章:阿娜丝塔茜娅(重置) 爱丽丝带着莎娜和优娜来到小河边的石头上坐下,轻车熟路地为莎娜清洗了手腕下和膝盖的伤口,然后简单地进行了包扎。 尽管在用小刀挑出砂砾时莎娜痛得龇牙咧嘴她都没发出一点声音,优娜则是好奇地看着爱丽丝手中的动作。 “大姐姐,你是医生吗?” 优娜稚嫩地夹着舌头问道。 她从未见过那么干净雪白的布,也不知道爱丽丝手中的行军医用绷带到底是什么,只觉得爱丽丝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包扎赏心悦目。 爱丽丝想了想,“我只是一个旅行至此的过路人。” 优娜小脑袋一偏,不解地咂着嘴,“但你看起来很会医术……你是牧师吗?” “不,只是旅行的人而已。因为荒野里没有医生,万一受伤了就得自己想办法,所以不知不觉就会了。” “好……好厉害!!” 优娜坦诚地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在她眼中,爱丽丝顿时金光闪闪起来。 爱丽丝不由得好笑,转过头来看向还有些发愣的莎娜。 “你们接下来要去教会卖掉这些蜡烛?” 莎娜呆呆点头,抬起头望着爱丽丝。 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女原来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而且侧脸看上去不仅优雅还很帅气…… “这样的话……其实我今天才来到这里,但在路上的时候把钱都花光了,现在正一筹莫展呐。”一边说着,爱丽丝从腰间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然后解下刀套一同交到莎娜手中,“所以能拜托你帮我把这个找一个合适的卖家卖掉吗?” “啊?” 手中一沉,莎娜明显愣了愣,“可是……” 莎娜对刀剑武器并不了解,她也从未见过这种通体漆黑的仅仅小手臂长的刀具,但她很确定这把刀绝对价值不菲。 短刀入手时还残留着少女的丝丝体温,轻盈、精致是莎娜的第一感觉,完全不像是一把刀具该有的重量和质感,而刀刃的做工却尤为出色,漆黑的刀刃即便只是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锋利的气息刮在脸上,刀身上刻着一种不知道什么文字书写的铭文,尖端后部镂空,像是张开嘴的蛇,刀背是狰狞的锯齿状,护手部分设计了环状的结构,刀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料,摸起来非常契合抓握而丝毫不打滑。 这把仅仅小臂长的短刀毫无疑问是完美的艺术品。 “我初来乍到的,对这里还很不熟悉,所以能拜托你吗?我会感谢你的。” “好啊!那就交给我和妈妈吧!” 优娜跳起来,兴奋地一把拽住爱丽丝的衣袖。 “优娜,……” 莎娜本想责备优娜,可感受着手心干净绷带传来的柔软和余温,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这个少女其实是很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应该得到其他人的爱戴,而被施与了善意的自己应该对她有求必应。 她突然觉得这把小刀变得沉甸甸的。 “可是,大人……您真的要将它卖掉吗?”最终,莎娜没有拒绝,只是抬起头望着爱丽丝发出了询问,“卖掉的话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如果只是急用钱的话,我知道一家出价比较高的抵押行……” 如果卖掉的话,买家绝对会给出高价,莎娜甚至怀疑在这个边陲小镇上到底有没有能够拿出足够多的钱买下这把刀的人。 但她知道,这把黑色短刀一旦卖出就没有再买回来的可能了。没有人会愿意将这种美丽的艺术品出售的,除非他是傻子,哦不对——除非他是傻子,或者如少女这般美丽温柔的人。 不过莎娜的顾虑显然不在爱丽丝的考虑中。 就算不拜托莎娜,爱丽丝自己也会把这把匕首卖掉——爱丽丝需要钱,非常大量的钱,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钱都是一种非常便捷的工具,这对爱丽丝来说也不例外。 “诺兹”打印系统打印的金币成本远高于金币本身,那并非是一个可取之策。 印钞之路不现实,爱丽丝便将目光投向了“商业”——制式军用匕首不仅成本低、工艺成熟,仿造门槛不高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处于绝对垄断级别,不具备枪械带来的危险性但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实用性不错,且战舰里现在就积压着一大堆“库存”。 最重要的是,这种制式匕首的制造工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彻底的“降维打击”,单单这一点就决定了它作为商品的绝佳素质。 让制式匕首作为第一个试水产品来说在合适不过。 “没关系,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了不是吗?” 爱丽丝调侃地笑了笑。 “嗯……” 见爱丽丝执意要卖,莎娜认真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补充道:“顺利卖出去之后,明天这时候来这个地方等我,到时候我会给你结算报酬。” 其实将售卖的任务交给莎娜多多少算是爱丽丝一时的心血来潮。如果要以一个商人的形象开始活动,那么树立原则实属必要——等价交换,这就是商人最基本的行为。给了莎娜好处,那么就让她为自己做点事,这就是原则。 这种方式能够加深爱丽丝和莎娜之间的联系,对于现阶段的爱丽丝来说通过莎娜这条渠道她可以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增进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认知,莎娜就成了爱丽丝的一只眼睛,这并不是坏事。 再者,爱丽丝需要一个跑腿打杂的。 赚钱只是她达成目的的手段和道具,她不可能一直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展开活动,那么就需要有人为她进行这些事情。 莎娜固然无法胜任一个产品经理的位置,但同样的,其他人也不行,因为爱丽丝需要的是能理解并活用现代技术的人才而不是一个只会倒卖抬价的小贩。知识不够可以学,而在生活中的态度却难以改变。 如果莎娜能带着足额售卖的钱款回来,就意味着她至少具备基本的信用,在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用之前可以试着将一部分简单工作交给她来做。 而就算莎娜带着钱跑路了,这对爱丽丝来说也不算什么损失,但那笔钱却能帮助这一对母女很好地生活下去。 “好耶!明天也能见到大姐姐了!” 优娜笑呵呵地欢呼一声,莎娜眼底也闪过一丝亮光。 “另外,我的名字叫爱丽丝。”爱丽丝顿了顿,算是对优娜的回复,“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阿娜丝塔茜娅姐姐!” 优娜大叫起来,爱丽丝摸了摸她的头。 “叫我爱丽丝就好。” “爱丽丝姐姐!” “真乖。” 而一旁的莎娜看着爱丽丝和优娜,心底猛地咯噔一声。 啊!? 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了!? …… ———————————— 第25章:冒险者公会(重置) 莎娜带着蹦蹦跳跳的优娜离开了。 爱丽丝也没有久留,按照原定计划她动身前往来到小镇之后真正的第一个站台:冒险者公会。 当爱丽丝来到公会时已近傍晚。 公会几乎是这个边陲小镇最为繁华的地方,在公会建筑的周围遍布着各种武器道具商店和小酒馆,承包了冒险者从收入到消费的全部产业,承接任务和发布委托的人以及商人小贩络绎不绝。 冒险者公会是一个古典型的高大建筑,正门的两侧立着粗重的石柱,左右对称的拱形结构窗户分布在大门的左右两边,各边有两扇,烧制的红色和青色的砖瓦房顶在一片灰石房屋之间显得整齐且惹眼,在这个生产力普遍低下的世界里公会的规模毫无疑问能称得上“恢弘气派”。 内部的装饰也别有风格,虽称不上豪华壮阔,但也精雕细刻典雅美观,进门大厅的正面便是公会的业务受理柜台窗口,侧边区域是自助的委托公示栏和向大厅后方和二楼区域延伸的楼梯走道,傍晚的霞光从高高的窗投下,即便是这个时候大厅内也不会感到昏暗。 此时公会柜台窗口前已经排起了二十几人的长队。 刚踏入公会大门,喧闹的空气扑面而来,“热闹”,或者说“嘈杂且混乱”,这是爱丽丝对冒险者公会最初也是最明显的感受。 爱丽丝停下脚步站在门前扫视了一圈,女性稍微少一些,但也并非罕见,入目所见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性,当然,所谓“身强体壮”也只是相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事实上爱丽丝170公分的身高放在这个世界能超过不少男性,即便放在冒险者群体里也能排上中游。 结伴而行的冒险者从爱丽丝身边经过,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爱丽丝,一边提着几个染血的粗布袋排到队伍后头,然后又偷偷摸摸地扭过头观望,因为他们的到来,空气中飘散的粘稠血腥味令周围的人皱起了鼻子。 “请不要拥挤!交付今日委托的就请在这边排队等候!想要承接委托的请拿着撕下的委托单去旁边的窗口等待!谢谢配合,拜托了!” 柜台后面传来公会工作人员的呼喊声,有一个冒险者闻言就走向了旁侧的柜台。 但大多数人都站在原地未动。 因为时近傍晚,今日完成工作的冒险者们都集中到一天临近结束的现在来交付汇报委托,所以显得格外拥挤。 这里若是能装一个中央空调一定很不错,闷热又充斥着腥臭的空气实在是很让人不适应。 爱丽丝暗自思忖,挪动脚步向左手侧的委托布告板走去——这时候来到公会的人大多是回来提交委托的,所以承接和发布委托的布告板前反倒没有人。 和其他来到这里的人不一样,爱丽丝可没什么委托要交付,她更多是将公会视作一种情报获取和交换的平台。 爱丽丝在委托布告板上看了一圈,根据委托的类型和数量,爱丽丝对冒险者职业也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这个世界的“冒险者”群体和原世界的“佣兵”有几分相似,通过达成委托者发布的委托任务来收取雇佣费或委托报酬,不同的是,爱丽丝原世界的佣兵多半是吃“战争饭”的武装团体,而这个世界的“冒险者”则更像是一种“全能型”自由职业者,多半是单干的。 说是全能型,当然不是说他们什么都会,而是他们什么都做——只要有钱,他们多半不会对委托类型太过于挑剔。 他们靠着委托报酬维生,而委托的内容则是多种多样。公会里允许发布的合法委托一般以炼金师、魔法师和药剂师等下达的魔兽晶核或者某些具有价值的部位的悬赏委托居多,因为这些任务通常需要潜入森林中获取任务目标的素材,没有特定战斗技能和探险技巧的人难以完成,相对来说这方面的委托设置了较高门槛,也是“大头”。 除了这些“大头”之外,还有寻找猫猫狗狗、走丢的小孩或是教导人进行基础武技和魔法练习之类的委托,甚至还有替人种田、为牛挤奶、给羊接生或是给小酒馆帮忙的委托,这些类型多样的兼职工作报酬有高有低,但就算是报酬比较低也不是没有人做,毕竟并非谁都有能力在森林里走一圈还毫发无伤,只要是能混口饭吃的工作就会有人愿意尝试。 爱丽丝将布告板上的所有委托浏览了一遍,并没有撕下任何一张委托单。 她还不是冒险者,自然没有承接委托的资格,而且这些委托或其中的报酬本身并不是爱丽丝的目标,她要的是公会本身作为情报平台的价值。 工作类型杂乱,这也意味着情报类型的丰富。 发觉到冒险者们的视线越来越多地集中过来,爱丽丝拉上兜帽离开布告栏,转身来到一个柜台窗口前——这个世界还没有柜台窗口的概念,摆在这里的只有一张五尺长的桌子,窗口前并没有人光顾,一个文书记录员坐在这里,桌面上摆满了一种粗糙的纸张,还有一本订装的书本立在一旁。 发觉到有人到来,文书员慢悠悠地停下手中的鹅毛笔抬起头来瞥了一眼。 这一瞥不要紧,他差点把自己手中的鹅毛笔给扔出去。 “哦,我的天呐……” 他发誓这一辈子还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姑娘,更何况是在充斥着野蛮和臭汗的冒险者公会里了,哪怕她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也远比他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优雅和充满女人味。 甚至来不及搬开椅子,他唰地一声站起来任由椅子翻到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从公会接待员妮卡小姐那儿学来的蹩脚贵族礼。 “大、大人……有什么能让我为您效劳的吗?” “我想买一点情报。”爱丽丝直入主题,摸出几枚仿铸的银币轻叩放在桌面上,“听说北边的森林边出产矿石,我想要了解接洽购买和分销的渠道,如果还能告诉我具体有哪些种类的矿石以及提供一些样品的话再好不过,另外,关于魔晶石和空间戒指的信息也给我一份。” …… ———————————— 第26章:情报贩卖(重置) 矿石经过加工之后应用于冶金、化学、建筑等多个工业部门,是工业和工程领域最基础和不可或缺的原料。 魔晶石是一种从魔物体内产出的神奇晶体状器官,其中蕴含着“属性魔力”,通常作为魔法和炼金的媒介或原料而广泛出现在冒险者的认知里,同时也是冒险者收入的来源之一。 空间戒指则是爱丽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亲眼所见的“魔法造物”,能够通过一种未知的方式存储一定体积的物品,并随时取出。 这三者都是爱丽丝目前最为迫切想要了解的东西。 只不过听完爱丽丝的话之后,文员立刻面露一丝难色。 “那个……” 他斟酌着语气和说辞,抹了一把额头,“大人……您是第一次来公会吗?” “有人告诉我公会这里贩卖情报,所以我过来问问。” 爱丽丝倒也表现得很坦诚,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书本和粗纸页,“不过你说对了,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嘿嘿,我猜也是……” 文员对此并没有表现得出乎意料,他熟练地拍起了马匹,“像您这样美丽而优雅的大人怎么可能是冒险者,只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才配得上您。” 在这个职位干了好几年,他见过的冒险者多得去了,显然眼前的少女不属于冒险者那一类,这种漂亮的人本就不适合去做一名冒险者。 不过拍马屁归拍马屁,他还是公事公办地露出为难的表情解释道:“只是……大人,冒险者公会对情报审核和出售的规定太严格,公会里的情报只面向冒险者出售……” “哦?” 爱丽丝刻意地表现出一抹恍然,言下之意很明了了,公会无法向她提供情报,付钱也不行。 文员很快又附加了一句:“其实大人您不必亲自来,可以向这里的冒险者发布委托,冒险者们会抢着做的。” “我明白,不过我有我的打算。”爱丽丝不置可否,“既然公会的规定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不过,难道没有人会把公会的情报拿出去私自贩卖吗?这种活儿可是一本万利。” “恐怕没有,大人,没有人会愿意和公会过不去,公会的情报几乎只会在内部流动。当然,‘老鼠’们说不定会声称自己手中握有那些情报,但大人您也知道,那些‘老鼠’根本没有能力去调查和确认情报真实性,狡猾的‘老鼠’总是对每一个人信誓旦旦,背后却充满了欺骗。”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成为冒险者就能拿到那些了?” “这……” 文员瞧了桌面上的几枚银币一眼,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大人,事实上取得不同等级的情报需要具备相应级别的冒险者等级认证并支付费用,您刚才要求的情报关于秘银矿的部分被规定至少得是山铜级冒险者才能获取,而空间戒指相关的技术,并不是我们公会有权外传的东西……那恐怕得您亲自去一趟‘术士联合’了,最近的‘术士联合’就在瑟亚维斯领的主城‘瑟亚城’里。” 还不算是没有收获。 秘银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说法,爱丽丝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它到底和银有什么区别亦或者说只是某种金属化合物——具体如何,只要拿到手爱丽丝就能很快进行分析。 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术士联合”到底是什么地方。 爱丽丝并没有把心底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是兴致缺缺地摇摇头。 “为什么单单对秘银矿设下等级门槛?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东西才对。” “因为那东西既危险又无利可图,大人,优质的秘银矿石比金子还贵可劣等的矿石一文不值,而来到这里的人大多只是听过了吟游诗人夸大其词的浪漫故事,他们根本不知道洛萨斯森林的危险性,狂妄自大的他们总是有勇无谋地深入其中想要试试运气。” 文员侃侃而谈,显然他对这一切都非常了解。 “森林里游荡的魔物可不会坐视人类进入他们的领地,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那里,血腥味会聚集更多魔物,这只会让后续的秘银矿采集更加困难,最终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带着矿石返回。后来,仁慈的领主大人认为应该阻止那些赶着给魔物填饱肚子的蠢货,就制定了这条规矩,要是得不到公会的认可便不得擅自去往森林深处采集矿石。” 既然这矿石这么值钱,为什么不组织开采?林瑟修斯帝国不可能放任这种资源在森林里而无动于衷吧? 虽然心底有着这样的疑惑,但爱丽丝并没有表现出来。 问得太多会显得可疑,答案摆在那里,爱丽丝迟早会知道原因,并不必急于一时。 她今天还有更多的目的。 念及此,爱丽丝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好吧,那么就告诉我怎么才能成为冒险者吧。” “啊?大人您是要……注册成冒险者?” 文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爱丽丝,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他立刻对之前说过的一番话感到后悔。 “怎么了?我的话很难理解吗?” “不、没、没什么……”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努力维持表情,“那大人您得去那边进行登记注册,我可以带您过去……” “不用,你忙你的。” 手指轻叩桌面,爱丽丝又留下一枚银币,“我待会儿亲自去登记,你找人帮我去订一晚不错的旅店,要食宿干净卫生的,多出来的钱就当是你的小费了。” 看着桌面上银晃晃的银币,文员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喉咙好像燃起了一团火。 那可是七枚银币!比一次报酬不错的狩猎委托报酬都要高得多呢,够他两个月花了!不得不说这些大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般,光这手笔就不是谁都随随便便能弄出来的,这一次算是走大运了。 他立刻应承道:“多谢大人,我这就为您去办!” 见此,爱丽丝只是笑了笑。 她刻意让自己出手阔绰,这样才与“人设”相符,也能在文员的心底种下一枚种子,之后再来找他办事儿,对方肯定会积极很多。 …… ———————————— 第27章:薇薇安·妮卡(重置) 文员没法离开岗位,但他可以许出一点好处让别人替他去办,也不怕别人给他办砸了——只要是明白人都清楚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得罪不起,没有蠢蛋会为了拿更多钱而不办事儿。 而爱丽丝则根据文员的提示来到右侧的柜台前,这里坐着一名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女,在爱丽丝走到柜台前时,她正借着落日前最后的余晖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亚麻色的发丝从鬓角落下堆积在她的手背上,然后被轻轻撩起。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似乎有人来到,缓缓抬起头来。 爱丽丝刚准备开口问起注册冒险家的事情,少女便先开口了:“哎?是……是您?” “你认识我?” “当然啦,我们才刚刚见过,就在街上!”少女弯弯的眼睛眯成月牙,亚麻色的发丝和眉睫令她的皮肤看起来很白,鼻头两侧的点点雀斑清晰可见,“谢谢您能挺身而出保护优娜的母亲~” 原来是那时候? 爱丽丝微不可查地挑眉,很快在记录画面中搜索到了少女的身影,在莎娜遭遇危险时,正是少女拉住了跑出人群的优娜,避免了后者也陷入危险之中。 “你是优娜的朋友?” “是啊,她时常会来找我玩,我很喜欢听到她叫我一声‘姐姐’。” 少女咯咯一笑,起身撑在桌子上向爱丽丝介绍自己,热情的模样和优娜如出一辙,“我是薇薇安·妮卡,普林镇冒险者公会常事接待员兼后备处管理员,负责公会一切常事运转和服务,您可以直接叫我薇薇安,当然,也有人喜欢叫我妮卡~顺带一提,我可以直接和会长对话哦,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通过我来传达给他。” “爱丽丝。”爱丽丝也开口,“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一个旅人。” “那么爱丽丝小姐,可以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吗?” “我很乐意。” 爱丽丝回以温和地一笑,“顺便,我想注册成冒险者。” “爱丽丝小姐要加入冒险者?” 一阵氛香扑向爱丽丝,薇薇安忽然凑近上来朝着爱丽丝打量。 清眉冷雪,纤秾合度,眼角的泪痣有如一颗点缀在华美绸缎上的漆黑珍珠,裁剪得恰到好处的绀蓝色剑士长袍、雕饰精美的仪式武装剑,斜阳投下,兜帽下的银色发丝一尘不染,行走或站立时的姿态优雅万分,锋利的气势包裹着内敛的少女温婉,散发出截然不同的凛然气场,就算是莉莉娅大小姐也从没给她这种感觉。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和冒险者扯上关系? “您来到公会就是为了这个?” 因为薇薇安的身高要比爱丽丝矮上一个头,在爱丽丝的角度她的目光几乎能从薇薇安胸口穿进去将里面一览无遗。 “难道很奇怪吗?” “那当然啦,啊,我不是说爱丽丝小姐您很奇怪。” “可是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毕竟……从几个月前开拓省发布招帖开始,小镇里就已经好久没有新人冒险者加入啦……嘿嘿,爱丽丝小姐肯加入冒险者是我们的荣幸。”薇薇安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利落地从一旁抽出一张纸推到爱丽丝面前,“不过具体的流程还是必不可免的啦,我会尽量为您省略一些麻烦的环节,在此之前还请您填写一下这张冒险者注册认证书。” 爱丽丝向递来的纸张看过去。 那是一种泛黄的纸,看起来像是粗布一般,这种原始的纸张在这个科技程度并不发达的世界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东西,但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上面的灰色字迹看起来就像是用木炭书写上去的一样。 认证书包括了很多信息,就连籍贯和种族这种东西都要填写,还好爱丽丝早就做过事前调查,准备了一整套伪装的个人信息。 接过表格,爱丽丝接过纤细的羽毛笔,些许别扭地划拉几笔写下这个世界的字符。 这些全是从各种奇怪的地方抠来的字眼,因为不太習惯这个世界的文字而歪歪扭扭,但是拼在一起却还挺像回事。 爱丽丝将表格递回去,薇薇安有些疑惑地瞧了一遍那惨不忍睹的字迹。 原来……长得漂亮的人也有残念的一面。 “怎么了吗?” 爱丽丝也凑近来瞧了一眼薇薇安手中的纸张,“我写错字了?” “啊?没、没有啦……”薇薇安吐了吐粉舌,“就是觉得爱丽丝小姐您的故乡离这里好远哦,您的旅途一定很辛苦吧?” “其实还好,因为路上的时候我大多在睡觉,结果醒过来时就到这里了。” “咦?睡觉?” “是啊,在船上。” “船!” “很大的船。” “难道您从海上过来的吗?海上的景色一定波澜壮阔吧?” “算是吧,不过船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航者。” “哇!好羡慕……薇薇安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坐过船也没有见过海,我好想和爱丽丝小姐一样去真正的海边看一看……” 爱丽丝回以温和的笑。 显然薇薇安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和爱丽丝根本在说完全不同的事。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爱丽丝问道。 “认证书已经收到,将会作为您的档案留存在公会。”薇薇安将纸页卷起来用细绳捆住放在一旁,“之后就只需要请爱丽丝小姐您出示一下实力认证证明啦。” “实力认证证明?那是什么?” 见爱丽丝露出不解的神情,薇薇安也不意外。 毕竟没有哪个大小姐会特地准备这种东西,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 “就是公会发放的实力认证书或是佣兵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啦……”她耐心地解释,“如果您没有在其他公会待过,那么持有毕业于高等学院取得的资格证书之类的东西也可以当做实力认证证明使用,如果您加入过‘联合行会’或是参军过,那么他们发放的评级书与军衔也可以作为替代。” 设置实力认证的初衷是为了阻止那些空有一腔热血却毫无一点战斗力的追梦少年少女们无谓送死,没有实力的人被拒之门外,留下的人便具备了最低限度的认证资格,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每一个人都至少具备与低级魔物的一战之力。 …… ———————————— 第28章:考核预约(重置) 冒险者总工会与“联合”以及各国政府都肯定了实力认证门槛带来的正面作用,并拟定了一套标准的实力认证证明基准,由各地区的认证部门或代理部门进行勋赏和发放,高等学院和各大战斗职业“联合”如“术士联合”、“战士联合”或是军队发放的评级书与军衔也因为其含金量而被认定为具备参考标准。 “除此之外,介绍信和认证文书之类的东西也行,只要是能出具代表您具有足够的经验或是实力,足以胜任这一份工作的证明都可以。” 薇薇安自然而然地说道,介绍信一般由公会会长、领主、主教等颇有威望或话语权的人签发,可以垮区省、贵族领生效,而被给予一定程度的方便和优待——当然,这个流程非常灵活。 这对于冒险者来说基本是常识,但对其他人来说却很少有人分得清楚,爱丽丝对这方面的了解也停留在公会公示的简单规章上。 “嗯……” 爱丽丝摸了摸下巴,薇薇安那理所应当的表情似乎认定爱丽丝就应该持有介绍信一样。若是给爱丽丝几天时间,她至少能给出二十种办法弄来一封介绍信或认证书,可现在她并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上面浪费时间。 爱丽丝露出遗憾的表情,沉吟片刻,“真不巧,我并没有随身携带那种东西……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携带? 薇薇安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疑惑,但她还是公事公办地给出了建议:“既然这样我们公会也可以通过收费测试来开具临时的认证书,只是您也知道的,就算通过了测试,这种临时的认证书就像是暂留证一样,几乎无法在其他城镇使用而且有效期只有十天,想要取得正式证明的话就需要多次取得相应的实绩并得到认可……这样也可以吗?” “无妨,就这样吧。” 无非就是通过考核取得限制性许可证一样的东西,如果一段时间内无法做出实绩就会被认为不合格并取缔资格,至于相关的费用,那种事情对爱丽丝来说并非是需要精打细算的开支。 “既然这样的话,我先为您解释一下取得认证书的具体考核步骤吧……一次考核费用为两枚银币,需要在考核之前足额缴纳,这是作为文书做成的手续费与考核时的场地占用费,公会并不收取其他费用。” 薇薇安又抽出一张纸,俯下身来记录着什么,“今天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我们公会的‘考核员’已经离开,所以考核至少得推迟到明天之后才能进行……爱丽丝小姐明天有空吗?” “无所谓,这段时间我会住在镇上。”爱丽丝笑了笑,“不过要是来早了或是来迟了会让你感到困扰吧?薇薇安觉得明天我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这样的话……明天上午过来可以吗?因为我们的‘考核员’下午时常不在公会里所以……” 说到一半薇薇安露出些许歉意的表情。 “哦?你们的工作时间只有半天?” 爱丽丝稍感意外,一天只有半天班?这个世界的工作还挺悠闲。 “明天你会在这儿吗?” “不……其实工作时间是从早晨到傍晚来着。”薇薇安苦笑一声,“只不过那位‘考核员’情况比较特殊,而且刚好那个职位每天都很清闲所以……” 薇薇安没有说下去爱丽丝也没有追问,她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在上午过来。” “那么我这边会为您安排考核预约……” 薇薇安在纸上又写下几笔,恢复了职业式的微笑,放低声线继续说道,“等到考核通过之后公会才会为您发放临时认证书,认证书规定以此种方式加入的冒险者只能以‘待登记’暂入职,也就是‘无牌’,在十天的期间内可以限制性地承接委托并通过达成委托来获取报酬并积累功绩,功绩足够之后便可以申请进入‘晋升考核’阶段,考核通过则可以晋升冒险者等级,但十天之后若是无法将评级提升到‘铸铁’等级的话临时身份就会被取缔……” “无牌”和“铸铁”都是冒险者公会内对各冒险者进行等级划分的称呼,由高到低分为“秘银”、“精金”、“赤铜”、“铸铁”四个等级,冒险者公会会为这些人打造了一种由相应金属铸造的便于识别身份、等级的“身份证”——“铭牌”,这也是其等级称呼的由来。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公会里活跃着的冒险者还有一个等级便是“待登记”,即那些还没有正式被认可成为冒险者公会成员的人,其中包括正在努力向着冒险者职业进发的新人,和像爱丽丝这样靠着临时认证书进入冒险者公会的“外来人”。 “待认证”状态的他们没有发放铭牌,所以也被称作“无牌”。 按照薇薇安的说法,由于公会的规定,借助临时认证书取得冒险者身份的爱丽丝只能以最低等级的“无牌”暂加入公会并展开委托活动,只有通过完成符合等级的委托积攒功绩才能取得“晋升考核”的机会,通过考核能提高“铭牌”的等级并获取承接更高级别委托的权限,正式成为冒险者公会的一员。 反之,而若是十天之内爱丽丝没有积攒足够多的功绩并将自己的等级提升到“铸铁”级,临时认证书就会过时失效,公会也会收回爱丽丝在公会内的一切行动权。 一句话概括,这就像是公司给予应聘者的试用期,只不过这个世界普遍比较黑心,试用期的应聘者不仅要为公司卖力干活,还要自费前期费用。 并不知道爱丽丝心里在想什么的薇薇安认真介绍着公会制度和临时认证书的相关注意事项,尽职尽责,然后浅笑一声,“不过我认为这对爱丽丝小姐来说一定算不上什么。” 在薇薇安看来,爱丽丝的实力正如她的外貌那般令人惊艳,注定不会在“无牌”级待太久,对此爱丽丝不置可否。 她的最终目的并非是成为一名冒险者,而是借助冒险者的身份便利获取只有这个身份才最容易接触到的情报,有没有“铭牌”,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 ———————————— 第29章:战友(重置) 傍晚的夕阳几乎完全沉入了地平面,天边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大半天空都变得暗沉沉的。 湿润凉爽的风从东边的平原吹拂而至,带走了小镇白日里的热闹。 在这个没有电灯的世界,即将到来的夜晚是寂静的,这里的居民没有吃晚餐的习惯,天幕间几乎没有炊烟的痕迹。 爱丽丝与薇薇安道别,离开公会向小镇东面走去。文员为爱丽丝介绍的留宿旅店坐落在小镇东偏北部的民宅和中央街道前方,靠近河流和磨坊,与公会相隔仅仅步行十分钟不到的距离,和一家防具铺和一家药剂店相邻。 “它的边上既有镇上最实惠的防具铺又有全镇最好的药剂商店,您完全不必为了维护装备而发愁,任何想要的药水道具也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在隔壁的炼金店里买到,如果您想要寻找一支志同道合的临时小队或者打听最近的小道消息,那么附近的‘黑石酒馆’便是您不错的选择~” 这是文员向爱丽丝吹嘘时的原话,似乎这家旅店就是他自己开的一般,不过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说,旅店在小镇里绝对算得上“不错”。 很快夜色已经完全降临,热闹的街道变得沉寂,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民宅的窗内闪烁。 爱丽丝戴上兜帽,不再和白天一样惹来行人的目光,她径直来到旅店。 旅店是三层结构的建筑,这在小镇里非常少见,其他民宅和建筑普遍停留在原始的堆砌方式、用就地取材的石块和木头辅以黏土垒出四面低矮的墙体和房屋框架,而这家旅店看上去却是用水泥和烧砖勘砌出来的一般,墙漆并无法掩盖它工整的建筑样式,和小镇里的其他建筑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一楼大厅中央放置着一种独特的装置,装置中心一枚鹅蛋大小的白色石头发出如白炽灯一般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食客们正在享用晚餐,他们身着各式风格服装或装备,显然其中有些是冒险者,只不过这里和冒险者公会里的景象相比这些人的形象看起来整洁得多,他们举杯喝酒,互相谈笑,哪怕周围的店铺早就已经打烊,而唯独这里还很喧闹。 爱丽丝直接来到二楼,文员为她订下的房间就在这里。 相比于雨天刮风漏水的顶楼和容易潮湿发霉的一楼,二楼是旅店最好也是最贵的房间,一晚的住宿费用达到了四十五枚铜币,在普通人日消费额仅仅二十铜币不到的小镇里,这个价格毫无疑问是偏高的,不过爱丽丝并不在意这些。 她大致瞥了一眼房间内设,房间中间是一个铺盖打理整齐的单人床,侧方摆着一张椅子和小木桌,上面放置着烛台和蜡,正对面是一扇并不大的木窗,从外面透进一抹昏暗的夜色。 旅店提供吃食和酒水,随时可以去一楼享用或者叫人送来房间,还算方便,虽然爱丽丝并不需要吃东西。 不过这里也有不少一言难尽的地方,房间里没有供水,仅仅提供了一条方巾,洗手间、浴室什么的一概没有,厕所是一个简单的便桶,想要洗澡则要跑到专门的浴场里去,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里的居住环境已经算得上良好,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现代人愿意住在这种卫生和生活条件极其糟糕的地方。 好在爱丽丝是机械体,机械体没有新陈代谢,只要能量核心里的能源够用她既不需要洗浴也没有排泄需求,甚至不必为了睡眠而躺在那张看起来实在不算干净的床上——卫生问题对爱丽丝来说算不得多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插上房门内侧的插销,爱丽丝推开窗,在漆黑的夜色里一台无人机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爱丽丝探出头四周望了一眼,退回房间在床沿坐下,闭上眼,看起来就如睡着了一般。 她已经通过无人机的转接,与一百多公里外森林湖泊中的浮空战舰法夫纳接上。 (“欢迎回来,爱丽丝。”) 短暂的视野空白过后,克菈铃干巴巴的机械音一如既往地在耳边传来。 爱丽丝进入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UI界面,“目视”着船舱后方贝尔芬格和荷鲁斯停靠的整备甲板,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支配整艘战舰的数据意识体。 “今天有发现什么状况吗?” (“以战舰为中心十公里范围内未检测到不明能量反应、未侦测到不明敌对势力,一切正常,爱丽丝。”) “嗯……” 爱丽丝转念来到了舰桥。 此时的舰桥广角全息屏漆黑一片,数台工作机器人正在忙碌地进行抢修。 “克菈铃,为我调出目前为止所有已探明的区域地图。” 一张涵盖了从森林湖泊区域直到普林镇之间东西向一百多公里区域以及周边几十公里平原、丘陵、森林的巨大地图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舰桥司令台正前方。 “在森林里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吗?” 巨龙镇守的森林彼岸是一种名为“污浊者”的怪物的领地,爱丽丝从记录的视频画面中得知了这个情报。 爱丽丝并不知道“污浊者”到底是什么,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没有。”) “从现在开始,派出无人机以湖泊为中心向西面120°范围内半径80公里的区域执行有计划的调查,记录所有生物族群的信息,评估其危险性,一旦发生了什么立即联络我,并启动所有防御措施执行防卫,务必保证战舰的绝对安全。” (“好的,已录入命令执行目录。”) “另外,战舰维修进度暂缓,将50%的无人机派出对森林资源进行探测,目标为半径10公里范围。” 因为战舰内的资源早已经所剩无几,继续进行修复工作也不会有太大进展,不如趁现在尽快完成对森林的调查和开发准备——如果视频中那两个人所述无误的话,森林中心区域应该是没有任何人类敢于涉足的禁区,这对爱丽丝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有利的消息。 从今天开始,爱丽丝就将正式进入“恢复期”了。 不过,令爱丽丝感到有些麻烦的是,爱丽丝本人需要在普林镇继续执行调查任务,抽不开身,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若战舰遭遇了危险她根本没法立刻回援。 如果那些战友还在就好了,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他们来做。 这样想着,爱丽丝忽然眉角一挑。 战友? 既然自己也是机械体,那么为什么不能再造一个同样的机械体作为自己的队友呢? …… ———————————— 第30章:夜半的不速之客(重置) 单打独斗永远比不过一支配合默契的战斗编队,更无法兼顾多面作战任务,这个道理很简单。 早在几天前爱丽丝就产生过扩充战斗编队的想法,但毫无疑问,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扩充战斗编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士兵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战备资源,这里并非是原来的世界,爱丽丝没法效仿曾在雇佣兵团和帝国军时的方法去征召或选拔队员,也不打算冒着泄露秘密的风险去训练一批预备役成员。 所以想要扩充一支属于她自己的“战斗编队”就只有一个办法——无法从外部获取,那便只能自己“生产”了。 至于具体如何“生产”,爱丽丝暂时有两个设想。 第一个设想,命名为“潘多拉计划”,关键点就在于法夫纳战舰的舰载AI“克菈里昂(Clarion)”。 作为帝国军舰第五代舰载AI的代表,超级AI计算机克菈铃为舰队提供了极为丰富的辅助功能和强大的计算能力,其搭载的协同作战次级指令模块为无人机的调度和机甲的无人操纵模式提供了强大的支援,全舰的所有舰载设备都置于她的管控之下,在应对特殊状况时便能展现出人为操控所不具备的高稳定性能。 只不过克菈铃的作用在战舰尚未修复的现在被极大限制了,作为帝国引以为傲的舰载超级AI,克菈铃每天的工作却只有调配工作机器人和执行简单的战舰管理任务,这毫无疑问是大材小用。 而爱丽丝的想法便是将克菈铃富余的强大机能合理利用起来——以“A.L.I.C.E.”计划中的技术为克菈铃打造一颗独特的非逻辑型计算核心,并将克菈铃的AI核心植入其中,让这一台超级AI从战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加入到爱丽丝的“作战编队”中。 但AI的局限性显而易见,刻板、呆滞,复杂的机制无法单凭计算得出结论,所以战争机甲从来都是由经验丰富的机甲师操控而非AI。 克菈铃到底能不能成为合格的“战友”爱丽丝心里也没有把握。 而第二个设想,命名为“忒修斯计划”,相对于“潘多拉计划”来说稳定且简单许多,那就是“克隆”。当然,此“克隆”非彼“克隆”,生物克隆技术需要从胚胎时期开始进行长时间、不间断的培养和组织、训练,这种耗时且违背伦理的方式显然违背了爱丽丝的初衷。 她所设想的“克隆”对象是自己,而作用原理,其实与第一个设想相去不远。 “A.L.I.C.E.”计划带给爱丽丝的是一台机体性能极限极为恐怖的人型战争机器,然而爱丽丝发现,仅仅只是将自己所有的计算量用于一台机体其实远远没有达到自身极限,所以她开始思考让自己同时操纵多台身体进行协同战斗的可能。 如果这个设想能完美实现,爱丽丝就可以同时操控多个身体同时进行不同的作战任务,一边在城镇探索情报,一边在森林里寻找信息,任务效率将会得到极大幅度提高,甚至于就算这一具身体阵亡,爱丽丝也可以在另外一具身体中“复活”。 当然,爱丽丝并不会为每一台机械身体都装载“大脑”,也就是珍贵的非逻辑型核心,取而代之的是成本低廉的远程指令模块作为核心控制单元,远程指令模块支持爱丽丝通过网络“驾驶”这具素体进行身临其境一般的行动或发出简单的自律型战斗指令,这就达成了“远程遥控”的效果,只不过爱丽丝的核心容量有限导致她只能一次性同时控制三到五具身体,但这已经非常足够了。 在此基础上,这些“遥控身体”还要经过一系列改动,在保证操作系统完美兼容的情况下,为了节约每一台素体的制造成本,原来的HHD逆向粒子变构合金骨架自然要被舍弃,而制造成倍不到千分之一但机械强度却表现不俗的AE3093型生物合金则是最好的替代品,同时简化新素体的内部结构和更换部件压缩其余成本。 虽然变更制作材料、替换结构部件会降低素体的性能,但这意味着新的机械素体的制作成本和制作难度将被降低到较低范围,这是进行大规模量产的基础。 “‘潘多拉试行计划’和‘忒修斯试行计划’优先级调整为:‘五级’,作为目前最首要的目标,赋予战舰内一到三级战略储备资源的调动权。” 爱丽丝向克菈铃下达了指令。 不论是达成“潘多拉计划”还是“忒修斯计划”,对于现在的爱丽丝来说都大有裨益,而若是都能成功,则意味着爱丽丝身边会新添一名强大的AI支援机器人和一支完全由爱丽丝本人进行操控的复制人小队。 届时爱丽丝的任务执行效率将会成几何倍数地上涨。 就在她调出UI界面准备进行进一步规划时,从盘旋在旅店上方的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爱丽丝的注意,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摸摸地从马厩后面潜入,登上矮棚攀爬到爱丽丝所在的旅店二楼。 无人机缓缓转动,将这一行人牢牢锁在画面中央,他们一共三人,披着黑色的夜行斗篷,手中握着短刀或武装剑之类的武器,他们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便已经摸到了爱丽丝房间前面,而为首的一人看起来不怀好意地勾着嘴角。 爱丽丝看清他正是白天里那个蛮横的骑士,布勒。 夜半三更偷偷摸到一个女孩子的旅店房间前,如果说他们是来赔礼道歉的爱丽丝可不相信。 房门外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爱丽丝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站起,随着一阵扭曲的微弱流光晃动,爱丽丝已经进入“潜行模式”两步来到房门侧面,紧贴着墙壁隐蔽起来,同时,门锁传来机括被拨动的声音,很细,但爱丽丝听得清清楚楚,这伙人正在试图打开房门。 这个世界的门锁还是比较原始的内嵌入式旋转齿轮锁,这种落后的结构在安全性方面缺陷明显,即便是手段不怎么高明的小偷都能轻易地将这种简单的机械结构锁剔开。 很快,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一双粗糙黝黑的大手慢慢推开。 然后在爱丽丝冷冽的目光中,三个魁梧的男人就这样提着武器走进了房间,银晃晃的剑刃在夜光下发出清冷的白芒。 “她没在这里……” 为首的布勒环顾一周,眉头紧紧皱起,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压低了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沙哑斥责强烈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是叫你们给我盯着她了吗!蠢货!” …… ———————————— 第31章:麻烦的现身(重置) 帕德·布勒感觉最近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布勒认识的很多人都跟着二少爷普利特在瑟亚维斯喝酒吃肉玩女人,而他只能被一个命不久矣的废物带到一个偏僻的小镇冒着生命危险抵御兽潮。 谁都知道特罗洛普·维·伦纳德这个伯爵的长子因为怪病而失去了伯爵之位的继承权,甚至因为怪病不久之后可能就要永别人世。 而次子普利特·维·伦纳德才是未来的伯爵大人。 帕德感觉自己在走一条没有前途又充满危险的路,不忿的感觉被放大数倍,连带着本就糟糕的运气也越发糟糕起来。 这一切都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和其他那些空有骑士头衔只会武力的蠢蛋们不一样,帕德·布勒本应该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勋封贵族,流淌着高贵的布勒家族血统,他的全名本应是“帕德·维·布勒”而不是被潦草地称为“布勒”。 而一切都因为他愚蠢的姐姐而葬送了——他那被称为布勒特斯的珍珠的姐姐,竟然和一名下贱的亚人雌性苟合勾结,甚至为了那个东西而背弃了与普利特·维·伦纳德的婚约! 真是见鬼,就因为这个不可理喻的蠢货老姐,布勒家族都完蛋了,父亲战死了,而那个混蛋老姐却和劣等雌性亚人不知所踪,帕德·布勒这个落魄的贵族公子只得宣布为瑟亚维斯的伦纳德家族效命。 现在布勒的心中充满了怒意和憋屈,他急需一个宣泄口。 所以白天在街上的时候他故意想要驱使战马撞死那个女人,那种低贱的奴人最适合被蹂躏致死,就像是勾引姐姐堕落的下贱亚人雌性一样。 反正他作为贵族手下的骑士即便杀了人也不会被追究什么,只需花一点钱就能打发掉问责的家伙。 但他被一个少女拦下了,真是难以置信,那个软弱无能的特罗洛普竟然放过了那可恶的家伙——帕德·布勒已经彻底明白特罗洛普是一个没有贵族骨气的混蛋。 他咽不下那口气。 所以他找人跟踪查到少女的落脚处,深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这混蛋一点“教训”——哪怕少女看起来颇有点能耐,但有心算无心,帕德·布勒不认为她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可当他来到这里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三人点燃了蜡烛,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很显然这种格局单调的地方根本没可能藏人。 “沃特斯、科罗尔!你们不是说她就在这里吗!!” 帕德·布勒愤怒地朝身后的两人紧逼一步,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咆哮,“败事有余的蠢货!我拽上一头野山猪都比你们能干百倍!噢……你们身上的臭味真是和母猪如出一辙。” 尽管帕德以非常难听的话羞辱着,但沃特斯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地低着头。 “可是……我亲眼看到她……” 科罗尔说到一半见帕德·布勒眼睛微眯,便不敢继续辩解了。 “都是蠢蛋!” 帕德·布勒恨恨地将手中出刃的直剑又放回刀鞘,不由得咒骂起来,“该死的!自从我来到这个混蛋地方之后就没一件事顺心!都怪特罗洛普那个无可救药的软蛋!” 沃特斯小声说道:“老大……既然她没在这里,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吧……要是被旅店发现告诉巡逻队的话,我们会惹来麻烦的……” “胆小如鼠的家伙!你们是伦纳德家族的骑士,这里的领主可奈何不了你们!还是说瑟亚维斯的男人都是一群徒有其表的软蛋?” 帕德·布勒嘲讽道。 他也知道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意义,但大晚上的白跑一趟还是让他很是烦躁,咬牙切齿地一脚踢翻一旁的木椅,用脚踩到床上,留下脏兮兮的脚印。 整齐的床铺上看起来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今天算她好运,一个外地人竟然敢当面冲撞我,呵……我会让她好看!” 说完他朝床上吐出一口唾沫,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却呼吸猛然一滞僵硬地愣在原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沃特斯和科罗尔,或者说,目光越过了这两名骑士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漆黑角落,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那是什么? 在半开的房门边,一个人影斜斜靠在墙角站立着,虽然在昏暗的月色下对方的模样看不太清,可那绾步轻摇的身姿毫无疑问是一个绝色的女人。 “噢见鬼!” 帕德·布勒分明记得他进来时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锃地一声拔出腰间的武装剑,另一只手抬起烛台,眯起眼睛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人!!从那里给我滚出来!” 而沃特斯和科罗尔还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直到清脆的女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我当然是你要找的人。” 脚步声在幽静的夜色里回荡,人影从黑暗中走出,夜色的余晖照亮了她那如月光般的银发,风格独特的长袍轮廓在烛光下显现,即便是在房间里少女依旧戴着兜帽,一颗泪痣点在眼角,尤为引人注目。 “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人?大晚上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来给我捉老鼠的吧?” 爱丽丝不带任何感情地咧嘴浅笑,面对着三个比自己更高达的男人,她的眼底丝毫不带惧意。 明知故问。 帕德·布勒心底暗骂,一般的女人可不敢用这种目光和他对视——而最令人在意的地方在于,这个被他当做宣泄目标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还是说……一直都在? 报复计划宣告失败。 本想趁着少女沉睡时将她制服,然后带去偏僻的地方好好“教训”一顿,可现在少女显然有所防备,计划也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这样的话不如干脆放弃,不然若是招来巡逻队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给紧张地从两侧堵住少女退路的沃特斯和科罗尔使了个眼色,帕德·布勒闷闷地放下了烛台,便一边斜视着少女一边绕开她的身旁,向房门走去,“哼,算你好运……恰好这里没有老鼠,看来我们该告辞了,走!” 他是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带来的骑士,既然报复没有得逞,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那么他退让一步少女便也绝对不会不知好歹地拦他——因为在洛斯达克自戍行省没有人愿意招惹伦纳德家族。 那个软弱无能的废物,特罗洛普,也就这个时候还有点用。 …… ———————————— 第32章:和薇薇安的再次相见(重置) 然而爱丽丝并未如帕德·布勒所想的那般就此退让,而是侧身一步挡住了房门,戏谑道:“这就想走了?” 被挡住去路的帕德·布勒眉头轻挑,面露玩味地沉下声来,“你想干什么?” 莫非这家伙真敢和伦纳德家族过不去? 帕德·布勒并不想和有所防备的少女继续纠缠下去,到时候若是惹来巡逻队就不好收场了。 但少女若是不知好歹帕德也不介意就在这里留给少女一个教训——少女只有一个人,而这边却有三个,科罗尔和斯沃特虽然只是不中用的蠢猪,但作为瑟亚维斯骑士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说起来,如果我没有提前发现半夜到访的你们,你打算做什么?” 打算做的事情可多了。 和少女赤色的眸子对视了片刻,帕德·布勒嗤笑一声,“但正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这就足够了。” “可我讨厌脏兮兮的东西。” 爱丽丝背靠着房门,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帕德·布勒的身后,这三个人从旅店后面的马厩一路摸进来,脚底沾满了难闻的粪便,还带着潮湿的泥土。 “你将床踩得又脏又臭,还往上面吐口水——你随心所欲地做了这些令我难以忍受的事情,而我却没有收取任何平等的费用,那么现在应该到我的回合了。” 爱丽丝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没等帕德·布勒反应过来,拳风唰地破开空气印在他的脸上。 砰—— 帕德健硕的身躯在爱丽丝的一拳下仿佛毫无重量,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只觉得眼前一黑视野猛然倒退了好几米,然后一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剧痛从脸颊、背后同时传来,紧接着他从墙上摔下落在地上。 被击中的脸颊全然已经麻痹,连带着半边视野都仿佛已经消失了,一阵天旋地转中帕德蠕动着痉挛的舌头吐出一口血沫,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牙齿。 他愕然又愤怒地捂着脸艰难爬起身。 “你这家伙!!” 他去拔腰间的武器,可手一摸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他的直剑早就在刚才脱手飞出被少女踩在皮靴下了。 “你在找这个?” 少女拾起他的剑掂了掂,摇摇头,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单手握住剑身,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那钢制的剑刃竟然应声断裂成了两半,而少女的手掌甚至连割伤的痕迹都没有。 “真是劣质的武器。” 少女随手将断成两段的剑扔在地上,看向布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杀人需要理由吗?” 这一幕让帕德背后突然冷汗直冒,然后他将目光转向科罗尔和沃特斯。 “你……你们就这样看着??快给我上啊!!” 他歇斯底里地呵斥颇有些颤抖,然而两个人的左右夹击却被爱丽丝轻易地屈身躲过,然后结结实实的两拳印在二人脸上,一前一后飞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然后爱丽丝转过身,向惊恐万分的帕德走来。 …… 帕德·布勒三人从一条小巷里走出来时,都鼻青脸肿得没了人样。 就在刚才,他们被少女轻易制服,然后拖进小巷深处问了一堆奇怪的问题并被狠狠揍了一顿——少女的手跟铁锤一样坚硬而有力,下手狠辣果决却次次避开要害,这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而最惨的莫过于帕德·布勒,他失去了他的爱剑,而且全身上下好几处骨折,只能被两个手下搀扶着走。 怒火填满了他的胸膛。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弄断了他的剑,那可是布勒家族最后的勋章!这令他痛苦无比,甚至于心中的怒火早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而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甚至连仅留的几枚银币都被拿走了。 “该死……该死的!这家伙就应该被送进审判院里处死!!我定要让她体会最残酷的折磨!” 咒骂着对自己施以暴行的少女,帕德·布勒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发誓。 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 爱丽丝回到旅店,果断找到侍者换了一间房,继续着“潘朵拉计划”和“忒修斯计划”的完善工作。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布勒竟然会带人深更半夜潜入到自己房间里实施报复。 毕竟事情的起因很明确,就只是一次小小的矛盾而已,难以想象布勒到底为所欲为到什么程度,才会对这种小事记恨到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爱丽丝对帕德·布勒下了重手,没个十天半个月布勒是别想下地行走了,这对一个骑士来说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打击。 爱丽丝并不认为自己的私刑过分,反倒有些轻了。 虽说布勒的报复没有得逞,但爱丽丝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深夜前来的帕德·布勒只是打算和自己聊聊天,这种危险的潜在犯不值得轻饶素放——如果布勒下手的目标不是爱丽丝而只是一名普通女性,那么刚才的结局又如何? 只怕是一辈子都被毁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骑士”……不,应该说是其背后的伦纳德家族仗着自己势力庞大而为所欲为,所以才滋生了这些败类,这种家伙还真是不管哪边的世界都大有人在。 一天中连续两次发生这样充满恶意的事件令爱丽丝对瑟亚维斯领的伦纳德家族的厌恶感极具攀升。 好在爱丽丝从这几个骑士身上倒是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稍微冲淡了一下爱丽丝的坏心情,比如一些零碎的钱币,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多一点钱总没坏处,行走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离不开那些东西。 其次爱丽丝还拿到了一些情报,虽然暂时没什么用就是了——帕德·布勒对普林镇并不熟悉,他所知道的事情大多和瑟亚维斯领有关,爱丽丝记录了其中一部分信息,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指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瑟亚城是规模远超普林镇的人类城市,爱丽丝早晚会去看一看。 …… 早晨的风轻柔舒适,爱丽丝来到冒险者公会时这里早已经挤满了人。 和昨日来到这里时的感受不同,今天的公会比起喧闹更多了一份秩序和蓬勃感,柜台前办理业务的队伍更是直接排到了公会门口,这些人大多手中捏着从布告栏撕下来的委托单。 走进大厅,爱丽丝略过那些汇集而来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正在张贴新的委托单的薇薇安·妮卡。 “啊,是爱丽丝小姐!” 二人之间互相打了个招呼,薇薇安活力满溢地露出微笑,“是来‘考核’的吧?那么请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 ———————————— 第33章:意料之外的再会(重置) “请随我来。” 薇薇安·妮卡跟在爱丽丝身后,为爱丽丝指引,爱丽丝不紧不慢地穿过大厅,来到侧面的廊道。 爱丽丝瞥了大厅里拥挤的人群一眼,大厅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其中也有几个和爱丽丝一样穿着艳丽的人影最引人注目,除此之外还有小贩和牙人的身影。 “这样离开没关系吗?”感受着从大厅中翻涌而出的喧哗声浪,爱丽丝侧目看向为自己引路的薇薇安,“我是说,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吗?” “爱丽丝小姐是指哪方面?反正这个时间公会没什么需要办理业务的人,所以我走开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薇薇安眨了眨眼,以招牌式的礼貌微笑面向爱丽丝,“而且我也刚好要往这边走。” 爱丽丝注意到薇薇安手中厚厚一叠有新有旧的委托单,“这些都是今天的委托单?” “倒也不全是,有些是进行了调整的往期委托,有些是进行了重复发放,也有超过了期限却一直没有被承接的疑难……不过的确大多为今天新增的就是了。” “竟然有这么多类型吗……不过,委托的有效期难道很短吗?为什么会一直到超过期限都没有被承接?” “因为那个委托的内容是讨伐巨龙。” “哈?” “很不可思议对吧?明明不可能会有独自战胜巨龙的人。” 爱丽丝明显愣了愣,薇薇安却是自然而然地一笑。 “但贴出讨伐巨龙的委托其实是帝国女皇的手令,这代表着帝国对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并盘卧森林的巨龙的态度,这是帝国的尊严——而合理地做出调整,或是响应领主与帝国的号召也是我们公会应当承担的责任,因此我们将‘巨龙讨伐’的委托书挂在布告板上,寓意着祈祷奇迹。” 不可战胜的巨龙……这里的“巨龙”应该是指种族吧? 原来巨龙的战斗力在这个世界如此强大? 爱丽丝不动声色地沉思片刻,开始思索这句话中的巨龙和自己所俘虏的巨龙之间的联系。 “巨龙……是指洛萨斯森林里的那一只吗?” “啊?”薇薇安奇怪地偏着头露出思索的目光,“除了它之外帝国也没有其他的巨龙了呀……” “说的也是……” 爱丽丝脸不红心不跳地揭过了奇怪发问,“说起来,如果真的有人达成了这个委托,会怎么样?” “成为帝国的英雄,受到女皇陛下的召见,成为人人景仰爱戴的勇士——取之不尽的财富、流传颂唱的名望,这些全都唾手可得。” 薇薇安面露憧憬流利地回答,不过很快收敛,摇了摇头,“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委托从贴上去的那一刻开始起就注定如此。事实上每个公会都会贴上一到两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委托’,这在冒险者公会之间是常见的做法,也是一个公会的‘门面担当’。” 这种门面担当到底是在宣扬自己的勇武还是在卖惨? 可真是奇怪的文化。 “说起来,爱丽丝小姐以前有做过实力认证吗?” “没有。这个要怎么做?” “能冒昧询问一下,爱丽丝小姐您的认证职吗?” “认证职……?” 或许是指“职务”之类的东西。 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帝国军的军官、首席机甲师,如果说是战斗的话不论是哪方面都会有所涉及,但这样一来却难以套进这个世界的职业划分体系。 “有什么区别吗?” 爱丽丝询问道。 “因为公会条件的限制,我们只会对五大联合中除开隶属于教会的牧师之外的术士联合、战师联合内的职务划分进行考核,当然,职务并非一成不变,也有不少冒险者选择复合职务的考核。考核内容会根据受试者的职务不同而产生区别——由于考核是以实战的形式展开,所以具体考核形式暂无法告知,还请爱丽丝小姐谅解……” “这样的话,我大概是比较擅长中近程强攻和接触型战斗的那一类吧……” 爱丽丝含糊地说道。 “咿?原来爱丽丝小姐是主进攻型的吗……真是看不出来。事实上很多新入职的冒险者根本分不清自己更擅长哪方面的职务,以至于常常有人选择了自己不甚熟悉的考核方式最终落选。不过爱丽丝小姐看来是很有技巧和经验的人,不会犯下那种简单错误呢。” 薇薇安捂着小嘴莞尔一笑,“不知爱丽丝小姐您更擅长武装剑、单手斧之类的短兵器,还是战斧、双手剑之类的长兵器,亦或是弓弩等其他武器呢?” “弓弩和直刀吧,枪棍也会一点。” 爱丽丝想了想答道。 现代复合弓、战术复合弩,这两个爱丽丝都曾练习过一段不短时间,束刃粒子直刀则是所有机甲驾驶员必须掌握的武器,长枪和棍棒则是爱丽丝在加入雇佣兵团前从贫民窟里练出来的身手,爱丽丝都有一定信心。 当然,爱丽丝最擅长的武器还是战争机甲,那种东西当然没法拿来用于考核。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我为您进行了记录,届时考核员会告诉您详细要求,放心啦,他很好说话,您只需要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您的进攻实力就行,当然,这里有一个小诀窍,如果能展示出更多的攻击技或进攻辅助类魔法会得到更高评分哦。” 说着,薇薇安·妮卡带着爱丽丝向公会侧厅走去,经过一段廊道之后来到一个空阔的场地。 这是一个由青石板铺筑的露天场地,场地约有两百平,中央竖立着三个穿着厚重铁铠的木人,还有射箭用的标靶,标靶上嵌着好几个飞刀,两旁放置的武器架上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此时场地中间站着两个男人,令爱丽丝诧异的是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正是前几日在森林里遇到的武装小队内剑术高超的轻铠战士,名为“罗德”。 罗德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轻铠甲胄,腰间的武装剑似乎永远不会离身。 而另一个人则正站在场地中央,他身上的黑色皮甲看起来做工优良,数柄银灰色的短匕交叉着贴合在他的皮铠侧面,除此之外便看不到其他的武器。 爱丽丝到来时,罗德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而另一个男人正在标靶前取下上面的飞刀。 “舅舅!罗德大叔!” 薇薇安迎上前去,打招呼道。 …… ———————————— 第34章:克兰斯芬的明珠(重置) 薇薇安带着爱丽丝来到场边,向场中的两人打招呼。 “是薇薇安来了啊,来敦促你舅舅工作吗?” 罗德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调侃笑道,而被薇薇安称作舅舅的人只是耸耸肩,“我可没偷懒也没喝酒,做天的工作可都做完了。” “我才不是压榨员工的人呢,不像某个人。” 薇薇安·妮卡对眼前的一幕司空见惯,意有所指地轻哼一声。 罗德见状,打趣地笑道,“喂喂,卡尔,你该不会又把公会的活儿全都塞给薇薇安了吧?” “其实也不是全部,无非就是在我还在工作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人影啦。”薇薇安加了把火。 “每天都要照顾这个废柴舅舅,薇薇安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嘿,罗德,你这家伙还欠我酒钱呢!” “就事论事而已。”罗德哈哈大笑起来,推了卡尔一把,“你这个当舅舅的,就不能稍微做做榜样?” 罗德和卡尔互掐起来,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表现得和外表年龄一点都不相符。 “算了,我可没时间和你吵。”卡尔捏了捏自己的小山羊胡,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别让两位女士等太久了。” 二人向薇薇安和爱丽丝走来。 “那个瘦一点的是我的舅舅,同时也是公会会长。” 爱丽丝看向卡尔,薇薇安顺势为爱丽丝介绍,“今天就是他来负责爱丽丝小姐的考核,不过不用担心,他人很好的。而另一个是领主大人的亲卫队队长、领主大人最强的剑——罗德先生,如果您能加入公会,说不定你们以后有机会一起共事。” 原来薇薇安的舅舅就是公会会长。 冒险者公会现任会长,全名“卡尔·达内尔”,他的个人情报并不需要特意去搜集就能听到一大把,冒险者常常会提及他的名字——因为卡尔·达内尔是这个边陲小镇里唯一现役的“精金”级冒险者。 虽然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他的资历很老,兼任教员的他将大量实用的冒险技巧教给新人,因此在冒险者之间积累了不错的声誉。 而他的武力更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其所使用的武器正是贴放在皮铠侧面的灰黑色短匕,据说他专精潜行和刺杀类武技,他的技术之高超甚至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在几十只魔物的围堵中猎杀目标并全身而退,他凭借着自身过硬的实力而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公会第一人。 至于罗德,爱丽丝并没有掌握多少有价值的资料。 此时,卡尔微不可查地转动目光,扫向爱丽丝,他和罗德早就注意到了薇薇安身旁的这个少女,并产生了疑惑和好奇,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服饰和装备可不是随处可见,而少见的银发和美丽的脸庞更是如挂在锦缎上的珍珠,这样的人可不常出现在小镇。 他看向薇薇安,询问,“这位是……” “昨天和你说过的。”薇薇安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位就是阿纳斯塔西亚小姐,今天她就会成为公会的新成员了!” 这令卡尔和罗德都有些意外。 爱丽丝见状笑了笑,开口进行简短地自我介绍:“我是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初次见面。” “真是令人意外……我们公会久违地迎来了又一位新人冒险者,你的到来令我倍感荣幸……哦,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卡尔·达内尔,现任公会会长。” 虽然略感诧异,卡尔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开口打了招呼。 “我是莫林·罗德。” 罗德话不多,只是点点头似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他审视着爱丽丝,但根本看不出什么——他无法从爱丽丝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魔力,这很奇怪,因为魔力是任何人都共通的属性,就算是普通人都会蕴含非常淡薄的魔力痕迹。 唯一的可能是,少女可以断绝了魔力痕迹的流动,或许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气息遮蔽魔法,也有可能是通过某种魔法道具。 他缓缓开口问道:“听口音,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当然,我只是一个旅人。” 爱丽丝坦然回答,罗德并未询问下去,而是友善地笑了笑,“欢迎来到普林镇,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可以找我,我会很乐意的。” “多谢。”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卡尔便转入正题。 “那么话不多说,接下来正式开始对小姐您的技艺进行考核测试吧……接下来就让我说明一下考核规则。” 一涉及到公会事务卡尔便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事无巨细,认真地为爱丽丝进行详细讲述,考核内容、考核方式,判定目标和择定分数。 而爱丽丝注意到莫林·罗德就站在场外,和薇薇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时不时投来视线。 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爱丽丝身上。 察觉到什么了吗? 看来作为领主大人的“剑”,莫林·罗德的警惕心的确很值得令人称赞。 爱丽丝勾了勾嘴角。 虽然感觉有些巧合,但这对她来说也并非是坏事。 …… 与此同时,小镇北面的领主府—— 一间专为宾客准备的典雅房间内,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正静静地站立在窗前,他脸色苍白,皮肤下隐隐流淌着一抹灰褐色。手中的红酒他一口未喝,如死人一般晦暗浑浊的眸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花圃的后面,一名有如珍珠一般的美丽少女正安静地打理着庭院。 葡萄藤下,郁郁葱葱的白色小花安恬地迎着微风绽放,少女湖水般的丝裙点缀着翠绿,斑驳的阳光映着金色的发丝,熠熠生辉。 即便留给特罗洛普的只是一个背影,依旧让这个见惯了繁华的男人心醉。 莉莉娅·维·克兰——罗伊·维·克兰子爵唯一的女儿,同时也是这片贫瘠的克兰斯芬领里唯一的、最耀眼的明珠,她的身姿是那么的动人,以至于没有人能不被她的美丽所俘获。 抛开他的目的不谈,这个少女毫无疑问是无可挑剔的宝石。 ——但如果有人知道这个少女,其实不是人类的话呢? 特罗洛普凝视着少女的纤细身影,阴鸷的面庞终于泛起一丝可怖的笑意,轻轻地咳嗽几声,手中的红酒已然凝上一层冰霜,而冰霜之下,原本朦胧的石榴石红色却隐约染上了一丝暗沉的黑雾。 …… ———————————— 第35章:狂妄的愚蠢(重置)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来人是已经全副武装的维里恩。 “少爷。” 维里恩向站在窗边的特罗洛普恭敬地单膝下跪,泛着冷光的精铁甲胄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有人手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从普林镇的正西面森林一直到西北部的防线我们也趁机调查清楚,我们还向冒险者打听了最近森林里发生的情况,子爵没有说谎,这一次兽潮的确不同以往,很可能与森林里的巨龙有关。” 普林镇是罗伊·维·克兰的封地——克兰斯芬领的中心,也是这片贫瘠区域里唯一称得上是城镇的地方。 这里的领主,克兰子爵,是特罗洛普的父亲伦纳德伯爵的附庸贵族,在普林镇遭遇兽潮时伦纳德便派遣了一支精锐人马前来支援作战——派遣人手帮助边陲小镇抵御每年间歇发生的兽潮是惯例,而子爵则要为此上缴大量财富作为酬谢。 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而已。 事实上特罗洛普来到这里,全是为了寻找“某个东西”,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嗯。”听完维里恩的汇报,特罗洛普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自我那自大的弟弟夺走我的位置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带队出征……维里恩,你作为我的近卫骑士,可不要落了我的面子。” 带领骑士队支援其他贵族领地,是一个极好地与当地贵族交好的机会,这种机会通常只会留给未来的伯爵继承人独占——这也是为了积攒声望和宣示归属。 所以在特罗洛普得了怪病失去了伯爵的期待之后,他那不学无术的弟弟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为最有希望的未来继承者,接管了这一任务。 但这一次不一样。 特罗洛普调动自己早年暗中布下的棋子,让弟弟普利特应顾不暇,他顺利地从弟弟手中将这一次出征的任务夺了过来,为的就是他制定已久的一个计划。 “自然……” 维里恩将头埋得更低了,他踌躇地抿了抿嘴,“只是……昨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紧接着,维里恩硬着头皮将昨晚帕德·布勒私自离队,并蓄意报复爱丽丝却被打成重伤的事情向特罗洛普汇报了一遍。 “他们三人已经被我抓住,因为对部下疏于管理,在下甘愿受罚,而他们也随时听候发落!” 维里恩闷声说道,眼底狰狞。 帕德·布勒!那个愚蠢的家伙!根本不知道少爷是一个多么狠辣的人,竟然敢违背少爷的命令擅自行动!眼前这个看上去病恹恹的男人,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狂魔!帕德·布勒的愚蠢行径毫无疑问把他也拖下了水——维里恩早就在心底把布勒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对着特罗洛普审视一般的目光,他只能深深地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特罗洛普并未责骂他,而是轻蔑地笑了起来。 “那个愚蠢的家伙……哦,‘帕德·布勒’,我好像记得他曾是布勒特斯领领主的儿子对吧?呵呵……原来就是他,失去了领地的蠢货,还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呢,不过是一条丧家犬而已。” 嘲讽了帕德·布勒一番,特罗洛普随意地摆摆手,“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既然那个蠢蛋非要去招惹那个少女……好像叫‘爱丽丝’来着?那就让他去好了。” “可是少爷……那个少女能以一己之力反制我们的三个骑士,她恐怕没看上去那么简单,放任布勒这种蠢货行动的话……这会不会对您的计划……” 维里恩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特罗洛普的表情,生怕对方一个抬手便取了他的性命。 特罗洛普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瞥了一眼面前的骑士,他放下手中结了冰的酒杯。 “维里恩,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和我那胆小懦弱的父亲一模一样。” “啊?” 特罗洛普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的近卫骑士,显然后者根本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意思,轻蔑地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接着注视着窗外,“布勒那种蠢蛋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我早就想做掉他了,只是迫于父亲的话才没有下手……但这不就是一个机会吗?” 而特罗洛普接着说道,“顺便,我还能借由他的手试探试探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自称冒险者的家伙,你知道,我不喜欢在我的棋局里出现一个外来者。而就算这个蠢货又把事情办砸,我们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撇开关系——他总是借着我们家族的名号到处惹是生非,这下轮到我们收一点利息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维里恩听着特罗洛普冰冷的声音,心底打了个寒颤。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处罚……”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心情很好。” 特罗洛普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阳光明媚,干枯的嘴角勾起冷笑。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回到瑟亚维斯,他就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并彻底治愈身体内的诡异诅咒,届时,那愚蠢的父亲和贪婪的弟弟一定会难以置信地发出尖叫吧? 任何事情,都需要支付代价……这才是家族族训最初的意思。 …… “要谢就谢少爷,是宽宏大量的少爷没有追究你的失职。” 维里恩将一瓶红色药水放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帕德·布勒的手中,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卫,“你们将生命药剂给他喂下去,别让他死了。” 在帕德·布勒所做的事情被维里恩知晓之后,维里恩一气之下差点把帕德·布勒给打死。 现在的布勒早已经奄奄一息,唯独眼神还流淌着浓厚的愤恨、不甘和恐惧。 不过对于维里恩来说,这种复杂的情绪可以轻易地被推动、利用。 维里恩瞥了一眼帕德·布勒,转身离开,同时留下一句警告。 “但你的愚蠢行为为家族带来的损失,布勒——无论何时你都要牢记这一点,然后以骑士的身份执行命令,谨言慎行。” …… 帕德·布勒在侍卫的帮助下缓缓喝下药水,本应苦涩的液体现在却尝不出味道。 很快,一阵清风裹着莹绿色的魔力修复着他全身上下的伤势,他感受着身体传来的舒适感,早已经把维里恩的忠告抛之脑后。 “可恶的维里恩!可恶的特罗洛普!” 他沙哑地怒吼着,愤怒染红了他的眼球,“什么恩赐、什么宽宏!不过是软弱和胆小让他不敢置我于死地罢了,他终究只是一个无能的鼠辈!” “队、队长!别、别再骂了……万一被听到的话……” 同样负伤了的科罗尔连忙上前惶恐地说道,然而被盛怒的布勒一拳砸在了脸上,科罗尔吃痛地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胆小如鼠!!你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 说着抄起身边的拐杖就要向科罗尔摔下,沃特斯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别、别这样队长,他已经知道错了,您看,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那个打伤我们的‘爱丽丝’,我找到了一个报复她的好方法!” “报复她!?” 说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布勒就一肚子火气,“要不是因为她!这一切倒霉事儿都不可能发生!这个可恶的贱婊子!我非要亲自教训她不可!!” 可是偏偏爱丽丝的实力太强,他们三人一齐上都不是对手,这让做惯了原来那套野蛮做派的布勒根本毫无办法。 打又打不过,占又不占理——伦纳德家族和这里的领主大人都不会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儿,布勒猛然伸手掐住沃特斯的脖颈,“沃特斯!别告诉我你刚才的话只是不经脑袋的蠢主意!快说!你真的有方法教训她一顿?——不!最好是给我让她消失!!” “我、我有计划……队长……”沃特斯呼吸困难,挤出沙哑的声音,“您还记得昨天……那个拦路的女人吗……” …… 门外,维里恩静静地靠墙站立,房间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呵……果然是蠢货一个。” 沃特斯得到的消息,正是维里恩特意留下来的。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金币抛起又接住,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里。 当给予一个人宽容时,有时候并不会让他人感恩戴德,而只会觉得那个人好欺负——布勒只会觉得自己活下来是理所当然,会变本加厉地变得狂妄自大。 他对特罗洛普如此认为。 对那个少女,爱丽丝,也会如此认为。 …… ———————————— 第36章:认证职与从职(重置) 冒险者公会推行着一种被称为“认证职”的制度。 在一支常规或临时组成的冒险者小队中,为了合理且快速地进行人员分工,将队内人员按照其主要担负的职责不同而划分为不同的“认证职”,认证职是冒险者一大重要的考核和分类标准,是公会在评估一个冒险者专业能力和为其介绍临时队友时的主要参考。 就如一名只擅长使用弓箭的人,他的“认证职”便是“弓箭手”,他会被冒险者公会归纳为“需要队友进行掩护支援的中距离进攻型作战能力者”,在他向公会发起临时组队申请时,公会便会更倾向于将具备强大的保护能力但缺乏强效中距离攻击能力的冒险者介绍给他,这样,能力互补的二人就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规避自己的不足,这样的冒险者小队显然会获得更高的生存率。 所有的冒险者在注册时都会被要求填写一个到两个认证职,认证职又称“主职”,是指冒险者在进行冒险者身份登陆时填写的“职业”,除此之外冒险者还可以根据自身能力或需要选择性地填入任意数量的“从职”,也称“副职”。放在现代社会来说就是“复合型人才”,具备优秀从职的冒险者在组建小队时更受欢迎。 当然,前提是这些技能都得到过认可,只是三脚猫水平的箭术可绝对无法被称为“弓箭手”。 公会在这方面没有给出非常明确的界定和限制,但通常来说一个冒险者在认证职领域会比在从职领域展现出更丰富的经验是冒险者之间的共识,同时也是组建冒险者小队时的主要根据。 简单来说,冒险者公会通过“认证职制度”将冒险者们进行了“模块化”、“功能化”分类,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冒险者这个流动性较大的群体进行合理管理和分配。 正因为冒险者公会实行着这种特殊的管理方式,考核制度也被影响而变得简化,所有项目都可以划分为两大部分——问答,打靶,还有对练。 对魔物、植物的习性特征和地势地貌的特征以及野外生存技能的问答;对固定靶的进攻测试;与考核官进行一对一的对抗练习。 这就像是现代社会中对于应聘者的笔试和实操考核。 公会的练习场内—— “恭喜您,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您的第一项考核通过……不过评估分较低,之后的项目可要努力了。” 卡尔·达内尔公事公办地露出鼓励的笑,爱丽丝也应着笑了笑。 问答题涉及大量应对野外环境的经验和知识,要求受试者具备一定程度的野外生存技能的同时对魔物有初步了解,这对于爱丽丝来说算是她的短板。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才与冒险者接触没多久,她缺乏相关情报,倒是从野外生存技能的问答题中得到了不少加分,这才勉强通过了考核。 “加油啊爱丽丝小姐!” 场边的薇薇安大声呐喊,向爱丽丝挥着手。 而她身旁的罗德则默不作声地摸着下巴,看着爱丽丝似有所思。 “那么我们继续接下来的考核,第二项,攻击靶测试,在此之前先确定一下你打算使用的武器。” 说完,卡尔·达内尔拿出薇薇安的记录册。 进入工作状态的他很是严肃,“你擅长的武器是弓弩和直刀,同时也会使用枪棍……嗯……直刀是什么刀?” 他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名称的武器。 “是我家乡那边的武器。” “是嘛……看起来你似乎没有带在身上。”卡尔顿了顿,“那么作为替代,架子上的武器你可以临时借用,不过这些训练用武器除了耐打也没有其他优点了。或者说你也可以使用弓弩和长枪进行考核。我建议你郑重进行选择。” 但卡尔并不知道的是,爱丽丝其实并不看重冒险者这一重身份,主职和副职的抉择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多谢,不过我这样就可以了。” 爱丽丝没有挪动脚步,她不打算使用任何武器。倒也不是托大,只是因为爱丽丝用不惯这个世界的武器制式,真要挑一把武器的话只会碍手碍脚。 直接掏枪出来好像太欺负人,但她除此之外也没有合适的武器在身边。 卡尔略感意外地挑眉,“哦?这可是关乎到‘认证职’和‘从职’的选择,就这样没有关系吗?” “当然。” 见爱丽丝给出肯定答复,卡尔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面向场地北侧,那里放置着几个木质标靶。 “那么接下来你只需要尽可能用出全力进攻标靶就行,这些标靶进行过魔法强化,你不用担心会损坏所以您全力施为就行。” 卡尔退后几步来到场地边上,一个起跳站上侧面的高台,从那里可以很清楚地将整个场地揽入眼底。 爱丽丝侧目望了卡尔一眼,和前几日看到的名为“克兰”的剑士一样,卡尔的身法同样轻盈得令人匪夷所思。 这是魔法吗?还是武技? 这其中的运作原理到底是怎样的?这一切在接受现代教育的爱丽丝眼里看来,透露着强烈的违和,以及令人想要迫不及待剖开“魔法”这一神秘事物真面目的欲望。 卡尔将记录册拿在手中,转身示意爱丽丝,“我会根据你展现出来的实力进行中肯的评分,那么,需要准备一下吗?” “不用,请现在就开始吧。” 爱丽丝微微侧身后撤一步,屈膝下沉,双手虚握抬至身前,摆出进攻架势。 这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现代格斗流派。 “没有见过的拳法武技流派,很巧妙,但又感觉有些笨拙……”场外,罗德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丽丝,面露一丝疑惑,“但看起来,她不像是门外汉。” “爱丽丝小姐当然不是门外汉。” 薇薇安不服地叉腰夸赞道,“她既勇敢又漂亮,昨天还从讨厌的铁骑士手中救下了优娜和她妈妈,我觉得……” 还没等薇薇安把话说完,罗德忽然皱了皱眉,“等等……骑士?你是说瑟亚维斯那行人?” …… ———————————— 第37章:认证成功(重置) “啊?是……是啊……” 薇薇安愣了愣,她不知道罗德为什么对这种事情这么在意。 毕竟瑟亚维斯派遣骑士团来小镇支援也不是第一次了,往年也有过,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每一次那些所谓大城市里的骑士们都嚣张跋扈得不行,薇薇安一直对他们没任何好感。 “就是昨天来到小镇的那些骑士……他们自己说的,是瑟亚维斯的骑士……” 得到薇薇安的肯定回答,罗德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但问题不在这儿。 “那……你说的从他们手中救人又是怎么回事?她和那些人之间起冲突了?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什么了?你有和他们接触过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薇薇安一阵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一五一十地将昨天在街道上的所见所闻以及爱丽丝来到冒险者公会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向罗德说了一遍。 听完薇薇安的叙述,罗德面露一丝紧迫和疑惑。 “难道是……正在‘修行’中的贵族?” 可帝国并没有阿娜丝塔茜娅这个念起来别扭的姓氏。 而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忽然从场中传来,罗德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训练场中,爱丽丝青兰色的身影猛然冲出,站立的地板碎开了无数裂纹,风浪卷着碎石席卷荡开,她像贴着地面飞出的箭矢一般眨眼间刺向立在场中的木人标靶。 “这是……纯粹的身体力量!?” 罗德和卡尔同时愕然,他们从爱丽丝的身法冲看不出丝毫武技和魔法的痕迹,她快速地向前冲刺,长靴每一次落下都会在坚固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而下一刻,爱丽丝屈身下沉,而后腰肢与膝盖以夸张的曲线反扣,全身的力量仿佛拧紧的麻绳一般汇集在一处。 一记猛烈的鞭腿踢破音爆。 砰然一声炸响,木人标靶应声炸裂,无数碎渣被剧烈的风浪卷起化作雪花漫天落下。 爱丽丝回转身躯一个低身前踏,将去势止住,而脚下的青石板已经碎成了粉末,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木人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支架断裂向后倒下。 她皱了皱眉,为眼前的场景有些感到意外。 因为见识过这个世界魔法的神奇,爱丽丝本想趁此机会试一试所谓的“魔法”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爱丽丝才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但即便如此,她也只用了20%不到的输出功率,却不承想这个声称被魔法强化过的木人连这一脚都扛不住。 “这些木头不是施加了强化魔法?” 爱丽丝转向卡尔,询问。 卡尔被爱丽丝好不做作地认真表情问地一愣一愣的,不过讶异的神色并没有在脸上保留太久,只是笑了笑,“您……与我一个认识的故人很像,她也如您这般美丽和英武。既然您拥有如此实力,我觉得这第二项测试不用继续了。” 那些被魔法补强过的标靶,就算是他这个精金级冒险者都不一定能一击击穿,但这个少女却做到了。 第二项考核项目在这一刻也便失去了意义。 “这就通过了?” 就这么简单? 爱丽丝看了地上的一堆碎屑一眼,“这些东西要付费吗?” 卡尔从高台上跳下,在狼藉的地面上用脚踩了踩,拿出记录册,“那些是公会管理费支出,您不用在意。” 正当他准备进行第三项测试时,场外的罗德忽然走了过来。 “我看既然如此,那么第三项可以略过了。”他笑了笑,半开玩笑地挤兑卡尔,“你一把老骨头的可别折腾坏了,到时候晚节不保。” “说得也是。” 出乎意料的,卡尔并未反驳,而是看向爱丽丝询问道:“那么祝贺您,美丽的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本次考核您的‘认证职’便确定为‘拳术师’。对了,您需要现在就决定‘从职’吗?” 认证职和从职,都是在组队时会被纳入考察的对象,不过爱丽丝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 “我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吗?” “当然,‘从职’的认定可以随时来公会进行更改,不过请注意,每一个月只允许改动一次。” “嗯,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恭喜您认证通过,接下来您便可以以‘待登记’冒险者进行冒险活动,我们公会将会给予您必要的支持。” 卡尔以非常正式和官方地方式说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和要点,薇薇安为爱丽丝鼓掌祝贺。 而罗德自刚才之后便一直站在场边,一言不发。 …… 从考核开始到结束,其实总共也才花了二十分钟而已,其中大半时间都花在了问答项目上。 总的来说,取得临时认证书比爱丽丝想象中容易许多。 “爱丽丝,欢迎加入公会!” 薇薇安带着爱丽丝进行最后的确认手续,她真挚地笑着,给爱丽丝递上用绳索挂着的木牌。 木牌入手很轻,残留着薇薇安的微弱体温,正面刻着公会的标志,看起来像是徽章,背面镌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纹路和符号,那些符号不像是文字,至少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用于书写和交流的文字。 “这是记录了您临时身份的卡片,当然,有效期只有七天,不过我相信晋升等级对您来说一定不是难事。” 薇薇安解释道。 爱丽丝手下木牌,目光落在薇薇安雪白的脖颈上又移开,“谢谢。” 现在终于拿到了冒险者身份,可以去向文员购买一些必要的情报了。 不过这些情报中,关于秘银矿的情报现在无法入手,因为公会规定必须达到赤铜以上等级的冒险者才能购买。 看来下一步任务就是尽快提升冒险者等级,尽早到达赤铜级。 见爱丽丝陷入思索,薇薇安扑闪着大眼睛凑了上来,“接下来爱丽丝小姐要去承接委托了吗?” 或许是因为爱丽丝也是女生的缘故,薇薇安丝毫没有在意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发梢几乎贴上爱丽丝的下巴。 淡淡的发香袭来,爱丽丝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因为有一些想要购买的情报,所以想要快一点提升等级。” “是秘银矿的情报吧?爱丽丝小姐对那个很感兴趣吗?” 爱丽丝点点头,并未做出解释。 矿产只是爱丽丝情报搜集中最基础的一步,这也是为了今后的各项事情做好准备工作。 战舰修复、机甲维护、武器制造……以及正在进行的“潘朵拉计划”和“忒修斯计划”,还有之后必须尽快就位的重要设备——军事卫星,这些都是需要消耗大量资源的东西。而矿产资源,对爱丽丝来说自然是最好下手的部分。 “这样啊……” 薇薇安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其实有一种办法能让爱丽丝尽快拿到您想要的东西,只不过……” …… ———————————— 第38章:身强体壮的搬运工(重置) 冒险者的等级晋升没有捷径可走。 从待登记的无牌,到以初级冒险者和不擅长作战的冒险者居多的铸铁级,再到具备一定实力的公会中坚群体赤铜级,每一步提升都需要积累大量的实绩,以记录在冒险者公会档案里的委托完成数、完成率和功绩为参考,申报“晋级考核”。 如果晋级考核通过,便可以顺利获取更高等级的铭牌,开放具备更高难度、更多报酬的委托承接权。 若没有通过,就只能等待下一次再继续努力了。 当然,由于公会考核申请并没有所谓的“冷却时间”,所以在原则上允许冒险者在考核失败时立刻进行下一次考核申请——虽然允许,但没有人真的会傻到去这样做,毕竟惹恼考核官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总而言之,爱丽丝想要提升到赤铜级,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加入一个冒险者小队承接有关秘银矿石探索或采集相关的团队委托——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跳过‘晋升到赤铜级’的要求。” 薇薇安说道。 “与秘银矿石有关的委托,委托人既有可能是炼金术师和锻造师一类的大师,也有可能是商人或贵族之类对其价值敏感的人,他们往往有各自的情报来源,因此在执行委托的时候他们会为冒险者提供基础情报以协助委托进行,有时候,这些基础情报中就包含了秘银矿石的线索,这种由委托人直接提供的情报支援是不会严格受到公会约束的。” 简单来说也就是蹭顺风车,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得到一部分关于秘银矿石的情报。 或许那些人手中掌握的情报不可能会比公会手中掌握的情报更全面和完整,但同样的,获取门槛本身也低上了许多,因为这一类委托通常是团队行动,因此对每一个冒险者的要求就低了一些,只需要达到“铸铁级”即可。 爱丽丝听完薇薇安的解释,沉吟片刻,“这样没问题吗?公会的情报垄断优势如果被打破的话,对公会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吧?” “当然会有一点……但公会建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管理和服务,只要委托人没有故意用委托的方式利用冒险者为他们进行犯罪行为或以隐瞒情报的方式坑害冒险者,我们就不会过多地干涉其中。” “如果有人违背,他会怎样?” “他会被公会通缉,在全瑞恩卡尔尼亚所有设立了公会机构的人类城市里都会贴上对他的悬赏令——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那种生活的。” 瑞恩卡尔尼亚是这片大陆的名称。 既然能说出“全大陆”这种话,看来公会的势力网还蛮广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国家能允许这种体量巨大的势力组织存在吗?还是说公会上层本就与帝国皇室有所往来?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啦,我只是想帮帮忙,作为对您救了优娜和她母亲的感谢。” 薇薇安俏皮一笑。 “不过……最近我都没怎么看到秘银矿石的采集委托,毕竟因为兽潮的关系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委托的减少直接导致冒险者的活跃度降低,连带着我们公会的财务都变成赤字了。” 说着,薇薇安露出沮丧的表情,手指绕着鬓角的发丝抱怨。 由于魔力这种飘忽不定的因素存在着不固定周期性变化,受其影响的魔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同程度地变得狂躁,这就是魔物兽潮。 按照薇薇安的说法,兽潮每一次都只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这算是简单的经验论,而这一次兽潮已经持续了一周有余,所以说不定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就会迎来结束——这意味着迫不及待的锻造师们很快就会发来雇佣委托。 但爱丽丝隐约觉得,这一次兽潮或许不会那么早结束,因为它的成因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 不论兽潮会不会结束,爱丽丝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变化。 那就是提高冒险者等级。 拿到代表临时身份的木牌,爱丽丝通过薇薇安的介绍和引导来到公会布告板前,这里是委托进行集中发布和承接的地方,张贴着数十张等待着承接的委托,这些委托被有序地进行了大致分类,并标注了等级,和冒险者一样,委托的分级也被分为“秘银”到“铸铁”四个,冒险者只能承接与自己相当或更低等级的委托。 若没有标注等级则代表没有限制。 每张委托单上会明确地写明委托主要目的并简单阐述缘由和给出的报酬以及增补事项,算是对委托的简单介绍,如果冒险者愿意承接委托,他便可以撕下委托单前往柜台进行委托承接确认并获取一份记录有委托详细要求、相关情报、委托人签名、承接人签名以及相关条款的委托书,就像是一个凭证,在达成委托之后冒险者可以通过委托书向公会提请确认,并获取委托报酬。 现在为“无牌”的爱丽丝只能承接没有等级限制的委托,这一类委托通常都比较简单,同时报酬也少得可怜。 爱丽丝顺带瞥了一眼贴在布告板最顶上的委托单,和其他委托单不一样的是,它并没有任何介绍,整张委托单就只有几个醒目的文字——“讨伐巨龙,等级要求:秘银”。 然而这个小镇根本没有秘银级冒险者,和薇薇安所说的那样,这张委托单从贴上去开始就没有被赋予过任何期待。 爱丽丝移开目光,在委托单上逐一扫过,AI迅速为她归纳整理出三十几个符合等级的委托单,呈现在爱丽丝眼前。 “找到跑丢的猫……替人送货……帮忙看店……翻整被兽潮弄得七零八落的农田……” 老实说,一眼看下去全都是替小镇居民排忧解难的“万事屋”类型委托,其中有一部分还是面向冒险者团队的委托,酬金大多只有十几到几十枚铜币。 这些委托难度不高,是新人冒险者的极好选择,只不过这些委托太耗费时间,和爱丽丝设想的“速战速决”相去甚远。 犹豫再三,爱丽丝最终撕下了一张写有“募集搬运工”的委托,委托唯一的要求是“承接人必须身强体壮,能扛重物”。 爱丽丝觉得自己恰好符合。 …… ———————————— 第39章:单手的重剑剑士(重置) 上午公会大厅很是热闹,冒险者们在柜台前排起了长队。 “嘿,美丽的姑娘,你看起来可真是面生,是新人吧?我猜你或许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 有男人上来攀谈,但被爱丽丝一口回绝。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向导。” 爱丽丝拒人千里的气场让其他有意上前的人望而却步,她捏着那份“募集搬运工”的委托单,无视了数道投来的目光径直向队伍后头走去。 这一份委托是“外出采集类委托”,但并未标注战斗方面的需要,只是对承接人的身体素质要求较高——身强体壮,能轻松且长时间地搬运一人重的包裹。 通过阅读委托单上面的介绍可以知道,委托人是一支铸铁级的冒险者小队,他们刚承接了一个前往南部浅林东面的迷雾平原采集一种名叫“雾华”的药草的委托,需要一个随行的专门扛行李的人。 或者说,一个专门背东西的杂工。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具备购买空间装备的财力,大多数冒险者在外出时都必须准备一个硕大的背包。背包里放着钩网等猎捕和陷阱道具、绳索、备用的武器装备、干粮和干净的水以及药剂之类的东西。 但问题在于,冒险者在随时都可能遭遇魔物的野外行动时,这种又重又大的背包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很不利于战斗人员对突如其来的危机进行迅速反应。 将那些必要的野外生存道具扔掉自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这时候很多冒险者小队就会在执行委托时雇佣一个专门给战斗人员背负工具和装备的杂工。 爱丽丝手中的委托单就是在雇这个“杂工”。 报酬并不高,不过事实上这个工作在冒险者初学者之间还算受欢迎。 因为杂工并不需要准备昂贵的装备和药水之类的冒险必需品,也无花费大量时间去修习一门战斗技巧直至能通过考核,他们只需要一副足够结实的身体和一个灵活的脑瓜子就可以轻松胜任这份工作并赚取酬劳。 再者,因为有战斗队员的保护,杂工不必与凶恶的魔物进行正面对抗而降低了危险性,反而能在最近距离接触到那些丰富经验的冒险者前辈并学习必要的战斗和生存经验,这毫无疑问是初学者锻炼自身的机会。 正当爱丽丝走到队伍后头准备排队时,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爱丽丝身前。 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身上绑着皮质护甲,脏兮兮的粗布长袍披在身后,身高和爱丽丝相当。 最让人不自觉地去注意的是她的武器,那是一柄如门板一般巨大的重型巨剑,用特殊的绳子绑在身后,然而她明明背着那种巨物,身材却纤瘦而笔挺,看起来那柄沉重的武器并未让她感觉到太重的负担。 她面如刀刻,与年龄不符的眼神锋芒毕露,干枯的灰色头发看起来没怎么打理,刘海遮住她的半边脸,其余头发向后梳去,绑成一个简单帅气的低马尾。 英武飒爽,这是爱丽丝对眼前女人的第一印象。 “小姑娘,方便说几句话吗?” 女人从长袍下抬起缠满绷带的左手,拦住爱丽丝的去路。爱丽丝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个残疾——她的右手臂下空荡荡的。 只有一只手?爱丽丝瞥了女人背后那把看起来像是一块大号板砖一样的武器,心底暗自感叹。 不愧是异世界的武者,真是武德充沛。 “有什么事吗?”爱丽丝停下脚步,从女人的手上收回目光。 “我是委托人。” 女人也不绕弯子,她的性格似乎就如她的身姿一样笔直,更丝毫没有在意爱丽丝看向她的右臂时奇怪的目光,“你手中拿的是我发布的委托。” “很高兴见到你。”爱丽丝感到一丝诧异,“不过我以为我会在承接委托之后才会和你见面。” “当然,按一般流程来说的确如此。” 女人摊摊手,看着爱丽丝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审视,“不过一般流程很费时间,要是双方不满意对方的话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你也知道最近能留给我们这些人用作狩猎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觉得提高效率对彼此都有好处。” 最近一段时间里魔物表现得并不安分,因此必须避免晚上进入野外探索,但这也变相缩短了冒险者能投入其中的时间。 随着秋季的结束,白天只会越来越短。 “所以。”女人接着说道,“你认为自己能做好工作吗?我的委托内容可是要让你去做一个‘杂工’,可这位小姐,你看上去不是做这活儿的料。” 因为爱丽丝看上去纤细又白皙,衣着稀有而昂贵,从旁人的眼光看上去她根本胜任不了需要充沛力量和体力的工作、也不像是会放低姿态去做那些卖力苦工的人。 话说到这里,爱丽丝也就理解了。 女人之所以会突然找上自己,大抵是觉得爱丽丝根本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那不是大姐头吗?另一个是谁?”这时候周围的冒险者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渐渐有人聚拢了过来,他们似乎大多认识女人,但对于爱丽丝却陌生得很。 “好像是这两天才出现在公会的新人……” “什么新人,人家指定是哪个贵族家的大小姐,啧啧,能出现在这里可真是奇迹,我发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儿。” “是她……我刚才上去搭话被无视了。” “你可别想着吃天鹅肉。” “她看起来和妮卡小姐关系不错……” “那套剑士大衣可不像西省的东西……” “她们俩怎么了?” 公会喧闹起来。 “原来如此,我看上去不像是做这个的料?”爱丽丝向着女人莞尔一笑,“这就当做是一种夸奖了,不过你说话还真是直接。” “啊?有、有吗……抱歉,我并非想要挖苦你。” 女人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意外地露出一丝窘迫,她移开咄咄逼人的目光,似乎在刻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神态,“我的……性格……不太讨人喜欢。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 “直率没什么不好。” 爱丽丝并不在意,她指向女人背后的巨型重剑,“你的武器看起来很独特,那么作为它的主人,你对力量应该很有自信吧。既然如此,不如你来试试我能不能达成你的要求?” “既然这样……那么我站在这里,你试着将我推动吧。” “嗯。” 爱丽丝也不再多说什么,抬起手印上女人的左手臂,微微用力。 滋啦—— 非常轻易地,女人的脚下出现两道拖痕,而她也面露诧异地看向面色轻松的爱丽丝,周围围观的冒险者也一阵哗然。 “你……看起来很轻松……”女人将信将疑地说道。 “当然,因为我根本没怎么用力。” 爱丽丝笑了笑。 …… ———————————— 第40章:旧贵族的修行者(重置) 普林镇镇北,克兰斯芬领主府—— 罗伊·维·克兰刚从会客厅离开,刚刚他与瑟亚维斯领的使者、同时也是伦纳德伯爵的长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见面。 对兽潮的应对策略他们达成了一致,但现在这位子爵的脸上凝重阴沉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 虽然他是这里的领主但现在的他毫无疑问正面临着以他的身份都难以解决的巨大难题——他的女儿正面临巨大危机。 一个月前,他的独女突然觉醒了来自母亲的精灵血脉,成为了罕见的半精灵。 这一切是来得那么突然。 人类与精灵的后代有可能是人类、精灵,也有可能是半精灵,其中出现半精灵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不到,而且种族特征在受孕之时就会彻底确定下来,不可能在成长时发生变化,这是被所有人公认的事情,几千年来都没有过例外。 但他的女儿,莉莉娅·维·克兰,克兰斯芬家族最耀眼的明珠,却在十五岁成年时以人类的身份觉醒了半精灵的特征。 帝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半精灵了。 因为几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半精灵在林瑟修斯帝国是等同于恶魔般的禁忌,一旦被发现几乎必死无疑。 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克兰在知晓了那件事开始就立刻封锁了所有整个克兰斯芬府邸上下,但他知道,他终究是迟了一步。这个秘密或许已经泄露,从来都躲在家里不问世事的特罗洛普突然取代了普利特到访普林镇就是最大证据。 即便现在特罗洛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可曾作为首席骑士的克兰相信自己从战场上历练下来的直觉。 罗伊·维·克兰心不在焉地来到自己在二楼的书房,莫林·罗德正在走廊尽头等他。 “老爷。” 虽然身份只是克兰斯芬家族的亲卫队队长,但罗德在罗伊面前并未表现出下人的态度,反而像是亲兄弟一般站在罗伊身旁,“你看起来忧心忡忡,事情不顺利?” “还好……伦纳德家的大少爷愿意派遣骑士和我们扫荡平原上游荡的魔物,但他似乎不愿意深入森林查看,这让我的计划难以实施。” 罗伊·维·克兰表现得有些郁闷,但这种表情并未持续太久,他看向自己最值得信赖的友人,“算了,不说这个,我会想想其他办法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我的莉莉娅,哪怕是女皇陛下也一样——比起这个,罗德,你应该在公会见到了达内尔,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罗德,还有达内尔,他们两人与罗伊·维·克兰的坚固情谊从十年前一直延续至今,都是彼此最重要的挚友,这一点在罗伊坐上领主之位之后仍旧没有丝毫改变。 计划的执行,也需要两人的协助。 “达内尔从冒险者反馈的报告中发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蛛丝马迹,不过比起这个,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所以才立刻回来向你报告。” “更重要的事?” “是的,老爷,我在公会发现了一个新人冒险者,她顺利地从达内尔手中通过了考核。” “这并不奇怪,达内尔不会为难新的成员。” “但她实力非凡。” 罗德回忆着他在练武场的所见所闻,以及从薇薇安那里听来的事情,全都向罗伊讲述了一遍。 而罗伊也停下脚步,渐渐地挑起眉角。 “你是说……她具备着与精金级相当的实力,并且是站在瑟亚维斯对面的贵族?” “昨天下午街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昨晚发生的斗殴案,似乎都与她有关。” “原来是她……” “我猜测,她应该是在进行‘修行’,老爷,我从未见过那样特别的拳技和战斗方式,恐怕只有千年前与那深渊恶魔战斗过的旧贵族的血统里才会依旧留存着那种古朴而霸道的力量,也只有他们才会让自己的继承者离开家族进行历练。” 罗伊神情变得凝重,“那些声称深渊恶魔还会卷土重来的旧贵族吗……” 其实他对旧贵族并没有留下多么舒适的印象,那些人似乎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锤炼自身,对贵族琐事不闻不问,治理领土时表现出格外的强硬与固执,性格极端且暴躁,有时候他们那神秘兮兮的做派甚至会让靠近的人感觉到身体不适,绝对与友善搭不上边。 “而且她看起来才不到二十岁。” “二十岁?” 友人的话让罗伊惊呆了,他知道自己的好友不会欺骗自己,但听到这些话还是感觉到难以置信。 “她很年轻,老爷,抛开她战斗时的气场不谈,她的模样看上去就和莉莉娅一个年纪。” “这怎么可能!” 罗伊下意识地否定道。 不论是武技还是魔法,只要是修习一门战斗技能的人,如果没有足够长的时间的浸润便断无可能取得极高成就——就算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也不可能在六七岁就掌握超越普通人的力量不是吗? “或许这正是那些古老家族的特殊之处,老爷,他们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与深渊魔族的战争之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罗德抬起自己的手,捏紧拳头,“如果您能亲自看到她出手,您一定会产生和我一样的看法。” 注视着友人认真的目光,罗伊收回了没出口的话。 “她现在在哪?” “接到侍卫们的传信,她承接了一份委托从东门离开小镇了。” “什么委托?” “嗯……似乎是‘杂工’。” “‘杂工’??”罗伊面露古怪,“这也是‘修行’的一环吗?” …… 从普林镇出发,往东南方向是一片足以以“荒寥”称之的萧瑟平原。 比起树木葱郁生气昂然的洛萨斯森林,这里全是裸露着的干燥土地与褪去了绿意的浅草和弯曲扭结的枯槁树木,寥寥落落的少许绿色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某些边边角角,比起“荒野”说是“荒漠”可能更准确一点。 视野所及尽皆是一片枯干的土黄色,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竟然与繁茂的辽阔森林紧紧相邻。 爱丽丝和“大姐头”一行人正在这片荒漠平地中行走——在公会的小插曲过后,爱丽丝顺利地接到了委托,然后跟随“大姐头”离开小镇,现在的她们正在前往迷雾平原中部地带,目的是为了采集一种名为“雾华”的植物。 …… ———————————— 第41章:狩猎猛爪兽(重置) 翻滚的层云叠了一层又一层,阳光洒下,温和的暖风轻轻吹拂,入目即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即便是被黄土笼罩的荒漠,也别具动人心魄的美感。原世界的自然环境因为战乱而被破坏殆尽,爱丽丝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景色。 她背着有半人大的背包,里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备用装备和干粮,还有一捆弓箭箭矢。 但这个背包的大部分重量是来自于一个20英寸的黑色箱子,箱子由不知名的材料制作,看起来像是金属但却没有展现出金属的特质,据“大姐头”解释,这个大箱子是她的委托人借给她用来采集和保存目标植物的炼金道具。 无人机在头顶几千米高空盘旋,一路记录着地理信息,并对隐藏的危险进行随时随刻地监视。 “这里是林瑟修斯帝国西部行省——洛斯达克自戍行省最西端的迷雾平原,连接着巨龙栖息的森林洛萨斯和帝国的边境地带,也是从普林镇前往瑟亚维斯领的必经之路。” 大姐头走在爱丽丝身边,为爱丽丝介绍这片脚下的荒野平原。 她背后依旧背着那又大又沉的巨大剑型武器,斗篷遮住了她的半边身体,只露出她小麦色的侧脸和干枯的灰白色发丝。 “再往东就是瑟亚维斯领?” “嗯,瑟亚维斯领的主城瑟亚城就在那儿。不过从这里过去会经过危险的迷雾平原,所以一般来说商人们都会从北边绕路——沿途的村庄也多聚集在那边,不过由于兽潮的原因最近一些时日里路上萧条了不少。” 大姐头指向一个方向,从斗篷下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臂。 “说起来,爱丽丝你不是本地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的口音还是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穿衣风格很有个性,不像是克兰斯芬领的人。” 今天已经是来到普林镇的第二天,在和这里的人交流的同时爱丽丝的语言系统也在不断地进行数据采集并加以反馈完善原本的语言模块,现在爱丽丝已经能流利地和当地人进行交谈,口音也慢慢变得地道了不少。 不过爱丽丝那个性鲜明的打扮风格还是和当地人相差百里。 “况且,像你这么美丽的银发我只要看一眼就一定能记住,但我之前并未见过你。”大姐头继续说道。 “是嘛……” 通过一路上的交谈,爱丽丝对“大姐头”这个人也有了初步了解,和初印象一样,“大姐头”是一个干脆又豪爽的女性,由于性格过于率直,以至于她总是会把心底所想丝毫不加掩饰地直接说出口。 所以有时候也会让人感觉难以应付,毕竟不是谁都能毫不顾虑地发出内心的声音。 “大姐头”本名伊芙,所谓“大姐头”只是其他人给她的称号,在崇敬强者的冒险者群体中,得到公认的称号是一种殊荣,证明其他人对她实力的认可。 伊芙组建了一支冒险者团队——山雀冒险队,她便是队长,冒险者等级铸铁,认证职为“重型大剑剑师”,从职“格斗家”。 被称为剑师的都是在剑术方面颇有成就的冒险者,这令爱丽丝颇感意外,毕竟伊芙只有左手,不论对于用剑的人还是格斗家来说都是天生的劣势。 能被其他冒险者认可,被称作“大姐头”,伊芙的确不是徒有虚名。 除了作为队长的伊芙之外,山雀冒险队队里还有两人,都是女性,分别是“弓箭手”安娜、“雷法师”玛莎,二人都没有从职。此时她们正一左一右地跟在伊芙身后,这样的队形有助于应对突然的危机。 她们很年轻,晋级铸铁级才两年时间,两人都个性十足,安娜性格活泼,见到爱丽丝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玛莎总是板着个脸,小小的个子让她看起来不仅不让人感觉到难以接近反倒很是可爱,二人相处总是吵吵闹闹的拌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大姐头”那过分直爽的性格所影响。 “大姐头,前面发现一只魔物!” 弓箭手安娜的声音传来,她正眺目远望,如水流一般的银蓝色符文在她的双眸中流转。 那是施加在眼睛上的魔法。 作为认证职为弓箭手的冒险者,安娜掌握着一种能将目力提高到远超普通人水平的辅助魔法,通过这种方式她充当着冒险队内的“雷达”,可以在危险靠近之前就察觉到魔物的踪迹。 但这种魔法并非总是有效的——当视野被限制,或是对方利用隐去身形的能力靠近时,就已经不是仅凭双眼能察觉到的了。 “虽然那不是目标……但前面就是‘雾华’的生长地,我们恐怕没法绕开它。” 其实在安娜发现魔物之前爱丽丝就已经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是一只形似蝾螈的魔物,但体型非常巨大,差不多和一辆小型城市越野车差不多,它狰狞的灰绿色皮肤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肉瘤,爪子和北部隐约能看到似是鳞片一般的东西。 “是‘科里奇猛爪兽’,它受了伤。”安娜大喊起来,“看起来是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家伙,这东西可不会出现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荒野里!” “哦?受了伤的地龙亚种吗……运气还真不错,能在没有水源的荒野里遇到这种东西,它的皮可值不少钱。” 地龙亚种共有几十种不同类型,有的强大有的弱小,但它们的鳞片和表皮都是比较上等的材料。 大姐头伊芙面无表情地握住背后的重型巨剑,她的左手被脏兮兮的绑带裹得严严实实,“爱丽丝,跟上我们,接下来要战斗了。” “嗯。” 爱丽丝轻声答道。 “玛莎!你来保护爱丽丝!” 金属重剑发出清脆的震鸣声,伊芙将巨大的剑单手抬起,一层层裹布从剑身和剑柄处褪下,露出完整的漆黑剑身。 巨大的重剑并非是精锻铁,表面坑坑洼洼的,刀刃也很钝,比起剑更像是一个扁长的棍,涂抹了动物油脂的剑身看起来锃锃发亮。 “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安娜,你瞄准它的眼睛和双腿攻击,尽量牵制它的速度,玛莎,关键一击就交给你了!” 说完伊芙就冲了出去。 …… ———————————— 第42章:默契的山雀小队(重置) 显然山雀冒险队的三人之间早已经如此配合过多次。 玛莎是身材娇小的魔法师,她不擅长如伊芙那般机动作战,但她的雷电魔法很适合阻击和延迟敌人的进攻,所以留在后方,她来到爱丽丝身边高举法杖开始吟唱晦涩的符文。 安娜擅长弓术,由于向伊芙学习过格斗术,所以即便她扔掉弓箭也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她在离二人十米距离外的位置开弓撘箭,瞄准还未察觉到四人的科里奇猛爪兽的眼睛,下一秒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地飞出,一支猛地刺入猛爪兽的眼眶里,另一支则刺入它的下颌。 魔物顿时痛得大叫起来,鲜血被折断的箭矢带出体外。 它瞎了一只眼。 而此时伊芙的攻击也已经落下,只见厚重的巨大剑刃直扑它的面门,在一声沉闷的巨响声中,猛爪兽的头颅狠狠地砸在地面,黄土和枯草纷飞,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席卷而起,将伊芙和巨兽的身影全都埋藏其中。 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乎会把一部分超自然的奇特力量划分为“武技”,而另一部分则是“魔法”。 玛莎紧紧闭着眼,缓缓松开手中的法杖,在一缕缕蓝紫色的光辉从她脚下升起,复杂的纹路和晦涩难懂的符文围绕着法杖旋转,电弧跳动,牵引着法杖悬浮升起。 她并没有关注伊芙和巨兽的战斗,而是继续旁若无人地进行着法术咏唱。 UI界面弹出能量指数警报,数值正在节节攀升,虽然远比不上一发电磁炮发射时带来的能量脉冲,但也隐隐有超过单兵电磁武器能量密度的趋势。 魔法积蓄的能量似乎与吟唱时间在一定程度上呈正向关系,玛莎正在准备着一个一击必杀的强大法术。 很难想象玛莎那不足爱丽丝肩膀的娇小身体是怎么容得下这么庞大的能量。 而安娜眯着眼,已经拉开了第三支弓箭,目不转睛地盯着灰尘扬起的方向。她使用的是一种复合反曲弓,淬毒的箭头上附着着黯淡的光芒,那是直接赋予在箭矢上的攻击辅助魔法。 爱丽丝默默地观察着玛莎和安娜。 难怪这个世界的弓箭杀伤力堪比重机枪,如果用魔法来解释也就说得通了。 就是不知道现代的热武器能不能被赋予这种奇特的力量,魔法能不能将魔法技术通过机械复现,又能达到什么效果? 什么时候能雇人进行实验就好了。 此时大姐头伊芙和魔物的身影已经从烟尘中再次出现,安娜毫不犹豫地两箭射出,分别刺入它的尾部和前肢。 魔物不断发出怒吼,猛力抬起森然白爪向伊芙拍下去,后者在千钧一发之际横过重剑挡住自己一边身体,不偏不倚地借力将魔物的攻击架开,看起来惊险但却能感受到她的游刃有余。 显然大姐头伊芙在对战魔物方面经验丰富。 魔物在荒野上爬行的速度并不快,而且它本就受了伤,又先后被四支毒箭命中,行动越发不灵活。 它早就注意到了安娜和玛莎等人的身影,但它数次准备袭击过来却都被伊芙阻挠,而它反过头去攻击伊芙却又威胁不到经验老到的伊芙,最终它只能对离它最近的伊芙穷追不舍,而这让它落入了玛莎为它准备的陷阱。 “大姐头!” 持续的咏唱让玛莎面色涨红额角冒了细汗,她维持着周身膨胀的能量,大喊一声,伊芙立刻会意便不再与魔物缠斗,从中抽身,拖着重剑向玛莎的方向快速奔来。 魔物咆哮着也追着她向这边冲来。 然而迎接它的是一道猛烈雷光。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万里晴空雷声回荡,刺目的光芒将视野中的颜色都剥夺了几分,那粗大的雷柱笔直刺穿了魔物的身体,原本布满肉瘤的庞大身躯一瞬间僵直倒地,空气中泛起一阵焦糊和刺鼻臭味。 但魔物并没有死透,它僵直的身体在地上抽搐,发出一声声嘶哑的低吼。 伊芙拖着武器走上前去,重剑扬起落下,从它的脖颈处劈开一半,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呼,搞定,还算顺利……还好它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受了伤,不然还有点难以对付。” 玛莎有些力竭地说道,拄着法杖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娇小的身体让她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一般尤为可爱,因为魔力的大量消耗而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玛莎,安娜,干得不错。” 伊芙抬起缠满绷带的左手擦了擦脸颊的汗末,说道,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没有丝毫战斗之后留下的疲惫反而略带一丝兴奋的红润。 “你们之间的配合真是默契。” 爱丽丝笑着称赞,“我好久没有见过如此优美的战斗了。” “这不算什么的,科里奇猛爪兽不擅长在荒野里行动,若非因为兽潮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能猎杀它只是我们捡了个便宜。” 伊芙难得不太直率地自谦了一回。 能精准地洞悉魔物的弱点,并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配合默契地将魔物合力击杀,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话说回来,爱丽丝小姐其实也是武者吧?” 伊芙忽然说道。 “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儿吧,我对自己的武力也有一点点自信。” “若是有机会见识一番就好了。” 伊芙认证地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爱丽丝只是微微一笑。 “会有的。” …… 战斗之后收尾工作很简单。 “大姐头,附近暂时还没有看到其他魔物,那个就让我来吧!” 性格活泼的安娜抽出腰间的短刀,兴冲冲地向魔物尸体跑去,“哈哈,这么大个块头,看看能找到什么品相的魔晶石~” 她从脖颈的伤口处剖开魔物的表皮。 地龙亚种的表皮大多能卖一个不错的价格,作为此行的意外收获,她们可不会轻易将它放过。 当然,最珍贵的还是魔物体内产出的魔晶石。 “安娜,动作快一点。” 伊芙将重剑上的血污用沾了泥灰的裹布简单擦拭过一遍,重新背在背上,“刚才的战斗说不定会引来其他魔物,这里不适合久留了。” “交给我吧!” …… ———————————— 第43章:野狼的猎物(重置) “玛莎,你用这个恢复一下吧。” 伊芙从爱丽丝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淡蓝色的药水,递给玛莎。 “刚才的配合很棒,多亏了你我们能这么快把它拿下,不过你的魔力应该也所剩无几了吧?”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从魔法出手之后玛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好像一瞬间从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一样。 “哦……” 玛莎干巴巴地从伊芙手中将药剂接过,这是一种能恢复使用者魔力的炼金药剂。其实玛莎身上也带着几瓶类似功能的药水,和从爱丽丝背包里取出的淡蓝色药水功能一样都可以补充损失的魔力,就像是一种液态的电池。 但二者的效果有很大区别,从外观上也能发现两种药水的些微不同。玛莎随身携带的是在战斗时应急用的珍贵品,价格要高上许多药效也非常出色,反观背包里拿出来的那些颜色就黯淡许多,价格便宜,无法即时生效,只能作为休息时的补给使用。 她紧紧闭上眼睛,一抬头将药剂一饮而尽,然后哇地一声吐着舌头干咳起来。 “好难喝啊啊啊!!!” 她用力捂着双颊,像是灌了一瓶醋下肚一般露出挤成一团的苦涩表情。 安娜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嘿嘿,难喝吧,难喝就对了,谁叫你把钱拿去买酒了!” “那是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再说了,你又不需要喝这个,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玛莎也气鼓鼓地怼了回去,两个人斗嘴起来。 伊芙不尴不尬地拍了拍爱丽丝的肩,“别介意,爱丽丝,那两个人本就这样,不过她们其实私下关系蛮好的。” “谁和她好了!” 伊芙的话被二人联声反驳,伊芙罕见地面露无奈,或许对性格直率的她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个冤家之间的关系。 爱丽丝从玛莎手中接过空瓶,打量了几番。 似乎是一种历史悠久的约定俗成的传统,爱丽丝至今为止看到的魔法药剂几乎都是由形似试管或是锥形瓶以及烧瓶之类的类玻璃容器封装的小瓶,瓶口塞着刻有特殊符文的软木塞,据说这是为了防止魔药里面魔力成分流失而镌刻的简单魔法阵,如果没有这种魔法的话,药剂的有效使用期会缩短一半以上。 令爱丽丝有些在意的是,这些瓶子似乎并不是玻璃,和玻璃一样透明,却更坚固,放在背包里时不会因为路途上的颠簸而损坏,对于爱丽丝来说这种材料并不少见,但在这个连澄澈透明的玻璃都没有被发明出来的世界里,这种材料的存在实在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伊芙。” 爱丽丝看向大姐头伊芙,“这些瓶子要回收再利用吗?” “瓶子回收,木塞就无所谓了,那上面的魔法只是一次性的。” 伊芙将瓶子接过,掂了掂,放进爱丽丝的背包里,“只有帝都的炼金术师知道这些漂亮的瓶子的制作配方,这东西可不便宜。” …… “魔晶石是魔物的特征。对于魔物来说,魔晶石就像是一种储存魔力的器官,一般来说只有能使用一定魔力的高级魔物才会产出魔晶石,有些会出现在脑袋里面,但大多数都会出现在心脏下方的位置。” 爱丽丝在安娜身旁观摩,表示想要学习魔物的解剖技术和魔晶石的摘取方法,安娜也热情地为爱丽丝介绍每一种魔物魔晶石的特征,似乎收获猎物的时候让她很是兴奋。 “说起来,你是第一次接任务?” “嗯,之前一直在家乡生活,没有接触魔物的机会。” 爱丽丝用拟好的说辞敷衍过去,换来的是安娜充满羡慕的目光。 “没有魔物啊……真好。爱丽丝小姐的家乡一定是安定又美丽的地方吧……” “或许吧……” 爱丽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时候也不单单是魔物才会带来不安定。” “倒也是。” 另一边,玛莎和伊芙合力将被剖下来的魔物皮铺开在地面,用沙土糊上一层晾在一边。 和伊芙不一样,玛莎的体力孱弱,在伊芙进行粗处理的时候她就负责帮忙,然后拿出一瓶炼金药剂缓慢地洒到魔物皮上去,接触到药剂的凝固血污都会迅速被溶化,再撒上一把草木灰就算简单处理完成了。 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气味发散和腐烂,避免被其他的魔物盯上。 但这时,她忽然轻咦了一声,一片已经发黑的血污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弯下身翻开魔物皮用药剂涂抹上去,很快,血污溶化,四道触目惊心的爪型伤口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 玛莎擦了擦汗涔涔的小巧鼻尖,看着那狰狞的爪痕,直觉到有些不对劲,“大姐头!过来看看这个!” “怎么了?” 伊芙放下手中的工作,看到玛莎用法杖将地上的魔物皮撑开。 那几道豁口令伊芙也皱了皱眉,那并非是她的剑留下,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伤势,的确,安娜从一开始就说过这大东西受了伤,但这种伤势却不同寻常。 “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爪抓破的,竟然能从这个位置造成如此深的伤口……” 玛莎不安地说道,“抓伤它的魔物恐怕也是高级魔物。” 伊芙目光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我们的速度要快了!” 她扔掉手中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表皮,将地上的东西卷起,一股脑塞进粗布袋里,转身向安娜和玛莎喊道,“这东西恐怕是野狼的猎物,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和这个大东西厮杀了一番!而那些东西现在不在附近,恐怕是去寻找其他野狼了。它们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食物,我们要尽快离开了!” “魔晶已经到手了!” 安娜将剖出的水色魔晶石随手在衣角擦拭一遍,然后立刻爬上魔物的尸体,向远处眺望,“我来警戒。” 玛莎将法杖背在身后,掏出一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粉末向地上撒去。 这是为了抹除她们一行人留下的气味。 “大姐头,我们要继续委托吗?” “不,我们撤退。”伊芙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些东西不怎么好对付,免不了一场鏖战。我可不希望你们发生任何意外,委托可以推迟到明天,我们不必为此冒险。爱丽丝,你待会儿跟着我,我们从北边绕回去。” 伊芙向爱丽丝喊道,但爱丽丝却只是望着层云翻涌的天边。 “恐怕已经迟了,伊芙。” 爱丽丝说道,“它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 ———————————— 第44章:爱丽丝申请加入战斗(重置) 狼嚎从远处传来,一声、两声,然后便是一片。 “……它们出现了!” 安娜站在魔物的尸体上,将手搭在弓弦,看着远方的眼神渐渐被惊愕充斥,“迷雾森林和瑟亚维斯领的方向……看那片丘陵!有很多!至少三十只!!是野狼群!” 伊芙和玛莎没有安娜那样能强化目力的辅助魔法,但仅凭肉眼也能轻易地分辨出远处密集的小黑点。 “这……这么多……” 玛莎将武器抓在手中,稚嫩的脸上泛起微微波澜,“那是森林里的狼……它们竟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安娜和玛莎都是加入冒险者已经超过了两年“老手”,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她们,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黑点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依旧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脸色变得凝重。 她们并不惧怕落单的野狼,但当数量成为一种暴力时从容就成了一种奢望。一般来说,在森林里遇到几头狼并不至于令冒险者们仓皇而逃,而是利用魔法和道具、药水将它们逼走,或是直接杀死它们。 但面对几十只结群行动的狼群,就算是克兰斯芬领最精锐的近卫部队都只能落荒而逃。 伊芙神色凝重,“兽潮期间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用感觉到奇怪,现在它们冲我们来了。” 这些野狼都是魔物中的猎食者,它们嗜血而且聪明,在捕猎时几只几只地成队行动,围捕同一支猎物。而这样大规模地同时出动却是很少见的景色,同时带来的压迫力也是压倒性的。 很显然,脱离了森林之后狼群的生态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保持冷静!它们只是一群野兽而已,我们都会安全回去!” 面对狼群带来的危机,伊芙显然比安娜和玛莎更有经验,她将大剑从背上卸下,扛在肩上盯着远处的野狼丘。 “安娜,你来准备好棘网陷阱和焚烧药水!待会儿听我命令进行布置,玛莎,你尽快进行恢复,准备好木灰水,待会儿一旦发生接近战就由我和安娜为你争取时间,你用你的魔法瞄准它们中最大的那头,让它们尝尝你的厉害!” 伊芙的实力足以正面牵制野狼的试探和突袭,安娜和玛莎则会利用陷阱和药剂将试图扑上来的狼群驱赶、击退,这样的撤退作战很有可行性,野狼们很聪明,在面对强敌时会适当地退缩,如果头狼受伤它们便会知难而退。而伊芙她们只需要撤离到小镇管理的范围内就会得到接应,野狼们也会放弃追逐。 伊芙将剑插在地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将能吓退和阻止狼群的道具和药水拿出来,挂在腰间很容易够得着的地方。 而狼群在山丘上游荡,它们分散开来,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却已然缓缓将四人的前后退路都封死了。 这是狼群们狩猎的战术。 包围、跟随、引导、追赶、潜伏,狼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狩猎者,它们轻而易举地将猎物玩弄于自己的狩猎场,让猎物精疲力尽、狼狈不堪,然后成为它们尖牙下的晚餐。 “爱丽丝小姐,把背包里的东西扔掉吧,我们没办法带着那么多东西。你跟着我们一起跑。” 伊芙说道。 爱丽丝摇了摇头。 “我打算战斗。” 爱丽丝的想法和伊芙不一样,若今天因为狼群而撤退,她就不得不再多花一天的时间才能晋升到铸铁级。 对于她来说,时间是最大的阻碍。 不过伊芙显然没有理解爱丽丝的意思。 “战斗很危险,爱丽丝,和魔物战斗仅凭力气是不够的,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不会允许你落入险境的——不过,你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她扔给爱丽丝一瓶炼金药剂,郑重叮嘱道。 “这东西是‘火水’,只要将它扔进火堆里拍碎便能引发一场熊熊烈火,待会儿跟着玛莎把这东西狠狠砸在它们脸上,相信我,那些家伙会感受到恐惧的。” “不,我想说的是……和它们正面战斗。”爱丽丝将手中的炼金药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里里外外只觉得玛莎的描述有些像液体燃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我应该具备将它们赶走的能力。” 听完爱丽丝的话,伊芙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面露疑惑地细细打量着爱丽丝,然后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确认道:“你是……魔法师?” 可是她无法从爱丽丝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魔力。 “我也想成为魔法师,不过很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爱丽丝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过我有我的办法——只要那些家伙靠近我两百步范围。” “……” 伊芙想了想,最终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点点头默认了。 而这时候,她才看到爱丽丝就地卸下背包,撩起大衣下的裙角,露出裹着不知名的丝滑透肉布料的大腿。 不得不说……爱丽丝不仅漂亮,还很诱人。 这是伊芙心底此时的想法,但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很快被爱丽丝腿侧的两个奇形怪状的但做工异常精致的东西吸引了。 “这是……” 爱丽丝拔出插在大腿扣带的手枪,启动了火控系统。大量的红点和准心浮现眼前,AI系统一瞬间便将所有出现在视野里的野狼全部锁定,通过无人机传回的数据迅速计算出精准的弹道。 她看向伊芙,熟练地将手枪转了个圈然后拿在手中,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是我的武器。” 伊芙愣了愣,瞥了一眼爱丽丝手中的手枪,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形状古怪的武器,脑袋里想象着爱丽丝拿着这种东西抡起拳头去砸人时的模样,只觉得奇奇怪怪。 “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没有任何帮助。”爱丽丝从腰侧取出几个弹匣插在大衣和手臂的扣带上,“不如勇敢地面对它。” “是嘛……我姐姐也曾常常对我说这样的话……” 伊芙深吸口气,仰头将一瓶药剂灌进嘴里,擦了擦嘴角,“不过,这些东西不会轻易让我们走掉的,比起委托来说还是生命更重要……所以,如果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 …… ———————————— 第45章:子弹的锋芒(重置) 爱丽丝点点头,望向狼群的方向。 “它们在靠近了。” “啊,是啊……要战斗了。” 伊芙抬起手,用牙齿咬着绷带将左手的绷带解开,露出绷带下扭曲的肌肤——那看起来像是被烧伤之后留下的伤势,但又像是被无数尖刀割开过一般,一片触目惊心。 爱丽丝看着她满是伤痕的手,面露诧异,“你的手……” “让它透透气,这让我能专心于战斗。” 伊芙侧着脸,将灰色发丝轻轻撩起,露出她一直用发丝遮住了一半的脸,同样布满伤口,而眼睛用一块黑色的布片紧紧缠住,很显然已经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因为有些吓人,所以平时遮起来了。很难看吧?” “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有一些缘由……” 伊芙显然不愿意多说,爱丽丝也不便追问。 这时狼群已经靠近到离众人两百米内了,玛莎和安娜设置好火焰陷阱,立刻退到伊芙身边,背靠背各守一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游荡的狼群。 在这个距离,她们几乎能看清那些猎食者们嗜血的眼睛和森然的白牙。 “我们要等这些家伙过来吗?” 安娜干巴巴地蠕动喉咙,细汗从她的额头滑落,她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水,重新握紧武器。 “只有等它们靠近了才最有用。”玛莎轻哼一声,法杖上电弧闪烁,随时准备将洒满了火水和燃烧药粉的土地点燃,“等大姐头发令,我相信大姐头。” 而在她们身后,爱丽丝已经抬起了手枪。 机括声响起,电子安全锁全部解除。 野狼们悠然自得地缓慢靠近,早就已经步入了爱丽丝的有效射程,但她还在等,等待更多的有效目标步入这个有进无出的“陷阱”。 对待敌人,全歼才是目的。 “它们来了!” 伊芙大声喊道,单手拔出斜插在地面的大剑,做出迎击准备,“一击之后,我们立刻从北面高地绕行,向小镇的方向跑!所有人都跟紧了!” 而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撞入她的耳膜。 砰—— 距离众人极远的山丘上,一只野狼仰起头颅向后倒去,紧接着,一片猩红的血雾和无数的血肉碎末如密集的蛛网一般绽开。 伊芙愣了愣,而玛莎和安娜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呆住。 “刚才那是……” 还没等她们弄清楚情况,爱丽丝已经迅速地转动枪口,瞄准了混在狼群中体积最为庞大的头狼。 爱丽丝目光闪烁,扣下扳机。 火舌裹着子弹从枪口喷出,百步有余的距离一瞬间就跨越而过,精准地印上巨狼的头颅,弓弩都无法穿透的头颅被恐怖的侵彻力轻易贯入,它浑身一僵,头颅已然从后方炸开,血肉和脑浆迸发而出,脖颈上的部分在这一声巨响中四分五裂,无头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下。 爱丽丝再次移动目光。 枪声暴起,火舌喷吐,大量的子弹倾泻而出,在火控系统的辅助下爱丽丝的火力覆盖精准无比,炽热的弹壳冒着似有若无的白烟,像是雨点般落下,清脆的落地声被震耳的枪击声所覆盖。 G-15手枪是专为机械臂设计使用的大威力战术手枪,强大的杀伤力足以贯穿外植装甲的钢板,子弹轻易地将野狼的头颅轰碎,仅剩半截血淋淋的脖颈踉跄倒地。 一时间血雨纷飞,遍地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大量腥臭的血雾。 一个弹匣用完,狼群顿时倒了一半,还幸存的魔物们大概也终于意识到了危险,飞快地想要逃跑。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猎物,指腹在枪身拂过,熟练地弹出空弹匣,双手交叉从手臂拔出弹匣,反过枪托抵住腋下扣入,仅仅一秒钟的间隙便再次扣动了扳机。 林间的惊雷一阵接着一阵,将远处的飞鸟惊起。 仅仅一分钟不到,这里的狼群就已经全灭,一只不剩,只有弥漫着火药味的淡淡白烟挥之不去。 爱丽丝放下枪,整片荒野里只剩下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数据接收完毕。”) 这既是狩猎,也是对火力控制系统的实战测试,AI会针对爱丽丝战斗数据进行收集和分析,并实时反馈,对爱丽丝的火控系统进行优化调整,提高下一发射击时的精准度和射击速度,这种AI的学习机制会让爱丽丝在战斗中越战越强。 “看来没有落下的。” 无人机从高空中确认着几公里范围内的情况,将遍布荒野的血肉残肢传回爱丽丝的脑海。 而伊芙等人还愣在原地,匪夷所思地望着那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山丘,耳畔还残留着那一声声巨响。 “看来我们不用逃了……” 伊芙死死地捏着巨剑,又松开,眼神复杂地望向爱丽丝,“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爱丽丝灿然一笑,抽出弹匣扣上,“当然,很有效吧!” “爱、爱丽丝……你好厉害……”安娜木然地望着爱丽丝,好一会儿脸上才终于浮现一点点劫后余生的笑意,长舒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将武器抱在怀里眯着眼大笑,“啊……这下得救啦!” 玛莎眼神呆滞地望着那一片血色山丘,久久没有回神。 …… 山丘只剩下了满地的狼藉。 伊芙四顾了一眼,地上遍布残缺躯体和孔洞,神色复杂。 “这些毛皮已经卖不到什么钱了。” 她叹气道,看向身后正在捡拾着某种金属的爱丽丝,这些魔物的皮毛都很坚韧,而肉体和骨骼更是结实无比,然而在爱丽丝的攻击下却像是腐朽的木头一般不堪一击,被撕成了碎末。 这种糟糕品相的皮毛已经没有了贩卖的价值。 “是嘛……没关系,稍微收拾一下我们继续前往迷雾平原吧。” 爱丽丝埋头捡着弹头,对伊芙的叹息不以为意。她并不需要钱,所以也不关心皮毛是否完好,况且,和这些只能交换金银货币的皮毛相比,嵌入泥土里或骨骼里的弹头才更值钱。 弹头进行回收加工之后还可以再次利用。 “爱丽丝,爱丽丝~” 安娜凑上来,热情洋溢地捏着两枚弹头递给爱丽丝,“你要的是这个吧?哝,给你。” “多谢。” “嘿嘿,不用客气啦,应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 安娜又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一大堆青色的魔晶石,“爱丽丝小姐,我把魔晶给你收集过来了,一共二十七枚。” “这里还有。” 玛莎把安娜挤开到一边,面无表情地把一大把弹头捧到爱丽丝面前,“我的魔法对金属比较敏感,这种事情叫我来就好。” 安娜噘着嘴凑过来不满抗议,“玛莎!你挤我干嘛!” “哼。” 玛莎剜了安娜一眼,将弹头交给爱丽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喂!!” 安娜也追了上去,又留爱丽丝和伊芙两个人独处。 “爱丽丝……” “嗯?”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只是‘无牌’?” 伊芙神色复杂地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这种简单的委托对你来说根本只是浪费时间吧?” “嘛……我的认证书遗失了,只能从最低等级重新开始。”爱丽丝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将公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因为公会的确有这种规定,爱丽丝的托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原来如此……”伊芙恍然道,但眼底的疑惑并未消失几分,“所以你也是为了尽快提升等级才来到这里……” “嗯,所以我一方面是在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这样啊……” 伊芙表情有些复杂,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念出了一段生涩拗口的音节。 爱丽丝疑惑地抬头望向她,她并没有听懂,“你刚才说了什么?” “‘谢谢你’——是我家乡的语言。” “不用在意,只是举手之劳。” 爱丽丝摆摆手,俯身从魔物的尸体里拔出一颗血淋淋的子弹,没有看到伊芙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还以为你是瓦伦汀派来的人……” “瓦伦汀?” 爱丽丝再次疑惑。 伊芙笑了笑,“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 ———————————— 第46章:对峙 雨时,很多的室外活动都会被限制。 雨若太大,种植的作物会造成损失,在此落脚的行商会失去生意,或者面对因为大雨的阻隔而无法完成预定行程的窘境,深林里的冒险者也难以寻找到一个合适的驻扎地,路面变得泥泞和湿滑,逃跑和作战都会被妨碍,气雾炸弹也会变得无法使用。 总之,在这个甚至连雨伞都没有被发明出来的世界里,雨天总是麻烦异常。 大雨洗刷着还算干净的石板路,连绵不绝的雨滴连成了线,丝毫没有停息的预兆,爱丽丝沿着回廊一路直行,观察着这个旅店内的建筑风格。 爱丽丝在旅店内看到了一种“灯”。 说是灯其实也有些不妥,因为那并非是和爱丽丝所知道的通过电能而点亮的灯管之类的东西,而是某种设立在墙壁上的“装置”——那是由某种金属构造和一块奇特的晶石以及魔法阵基地组成的发光装置。 爱丽丝在收集的情报记录中搜索着这种东西的描述,很快找到了结果。 这种“灯”在这个世界似乎被称作为“魔导器”——一种由核晶或是人工镌刻的魔法石之类的魔法核心与相对应的魔法阵铭刻技术所组装而成的魔法道具,作为灯光设立在街道和商店内的这些只是最基础的一种,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什么谁都可以用得起的东西,它们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家庭里,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用便宜的蜡烛或魔物油脂、树脂之类的东西。 魔导器有很多种类,其中不乏攻击类的武器。 这种以魔法为核心和基础发展起来的技术,令爱丽丝想起了地球上人类所使用的“科技”。 二者之间有着很大程度的相似之处。 但不同的是,科技发展到23世纪,最为核心的能源之一“电能”拥有着充足的来源保障,以此承载了人类世界的宏伟规模,但这个世界所使用的“魔法能源”却产量极低,这毫无疑问限制了这个世界“魔导科学”的发展。 就拿常用的“魔法能源”之一——核晶来说,这些晶石只可能从高级魔物身上产出,本身狩猎高级魔物的风险和成本暂且不提,就算有朝一日人类能将所有高级魔物全部狩猎干净,所产出的核晶石也绝对无法提供给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使用。 电能可以通过很多种途径取得,而魔法能源却只能依靠时间慢慢积累生成,或是通过魔法师人为地为魔力储存材料注入魔力,但这种能源的获取效率依旧极低。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魔导器”很难普及。 不过……既然“魔法能源”本身可以通过人为注入的方式进行制造,那么以战舰上的科技可不可以将这种过程进行复制呢? 爱丽丝收回目光,在心底构思着。 “魔法”本身也是一种能量,只是形式与爱丽丝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能量都大相径庭,但既然是能量,那么共通之处便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即——能量之间是能够通过某种方式互相转化的。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电能、势能、热能,或是核能、暗能量也能进行对“魔法”的转化?如果能踏出这一步,是不是意味着爱丽丝也能通过某种方式借用“魔法”的权能? 想要踏出这一步当然非常困难,对“魔法”的解析工作迟迟没有进展,但一旦成功,那么毫无疑问会是对“科学”的颠覆。 爱丽丝暗自为这一步所带来的可能性而心惊,同时也将这件事情记在心底。 这时,爱丽丝沿着走廊向内走去,很快来到了用餐大厅,莉莉娅和罗德本应先一步来到这里等她,但爱丽丝并未看到他们的身影,反倒远远地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人群聚集的地方,总是会有沉淀的热气,餐盘划动、酒杯碰撞,雨时的餐厅总是这样,人们说话碰杯喝酒的声音甚至可以掩过暴雨,似乎这样会让被阴雨染上了愁容的他们开心一些。 不过似乎有点超过了。 “有人在争吵?……” 爱丽丝远远地向着人群望去,回廊尽头是拥挤的站着的几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他们彼此交谈着什么,然后一致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莉莉娅和罗德都不在……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以爱丽丝的身高,无法看到更多,她又四顾望了望,没有看到罗德和莉莉娅的身影,旅店内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挡住了爱丽丝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爱丽丝紧了紧武器箱的背带,三两步来到人群的外围,踮起脚,向着里面张望。 一眼,爱丽丝就看到了事故旋涡的中心的两伙人,其中一人不是莉莉娅又是谁? 那漂亮的金发爱丽丝大概是不会认错的。 “莉莉娅和人产生争执了?” 这是爱丽丝的第一反应。 可是……莉莉娅性格并不是会和人产生争执的类型啊。 爱丽丝转移目光,看向另一边——那是一名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他穿着装饰华丽到夸张的锦服,站在那里和这个并没有多么豪华的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差将“我是有钱人”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的身边还有着几名护卫,护卫的铠甲上有着醒目的徽标,似乎是某个统一的势力成员,其中一个人穿着一身银白的轻铠,在灯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格外地引人注目。 此时,年轻男子绅士正地屈身,看着莉莉娅,说着什么,莉莉娅仍旧是好几天未见的招牌式冷漠脸,但是眼底的深处无不透露着名为“厌恶”的情绪。 罗德大叔则是站在莉莉娅的身后。 人声嘈杂,爱丽丝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餐厅的老板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紧张地看着莉莉娅和男人。 爱丽丝大抵能看到莉莉娅和罗德眼底的一丝警惕和怒意,人群议论纷纷,多半是在说这个年轻男子,爱丽丝隐约能听到一些。 男子的身份是伯爵公子,或者说,是领地包括「瑟亚城」与周边地区在内的领主的长子。 姓氏似乎是“伦纳德”。 而这个年轻无为的男子的风评,差到人人避之不及的程度——这里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人在讨论着这个男子以往的龌龊传闻。 …… ———————————— 第47章:矛盾 “看来……有点情况啊……” 爱丽丝微微蹙眉,她没有多想,一头扎进人堆里,挤了进去。 “借过一下……” 爱丽丝夸张的白色背箱让人们纷纷侧目,爱丽丝侧着身子,凭她的力气很容易就挤到了圈内。 “淦!那女孩谁啊,是熊吗?力气怎么这么大……真是……” “真是……??” “真漂亮……” 选择性地忽略了身后传来的抱怨声和奇怪的赞叹,爱丽丝继续移动着位置。 她现在姑且算是莉莉娅的贴身侍卫,如果莉莉娅陷入麻烦的话,她不会不管。 但爱丽丝也不会贸然上前。 爱丽丝偷偷摸摸地来到距离莉莉娅和罗德不远的人群前方,爱丽丝的出现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了伦纳德公子。 “咦?” 伦纳德公子眼神微动,上下打量爱丽丝一眼,心底暗暗惊叹。 听到城关汇报,莉莉娅来到了瑟亚城,所以例行过来给她施压,却没想到能遇到一个容貌丝毫不下于莉莉娅的少女。 罕见又柔顺的银发,以及有一些他国风情的白皙脸庞,高傲和优雅完美融合,给人一种冷傲的气质。 不得不说,这种气质的少女非常惹人意动。 但伦纳德并未有其他举动,因为他察觉到爱丽丝那一身艳丽的红色剑士服似乎并非凡品,所以他只是留了个心眼,同时目光流连在爱丽丝和莉莉娅之间,心底暗自点头,面容也浮现出一丝玩味。 这时候,伦纳德公子身边的银色轻铠战士上前一步,他高大的身躯布满了结实的肌肉,庞大的压迫力宛如实质。 “……这是您的荣幸,克兰小姐,您应该对此感到高兴,并且欣然接受。” 轻铠骑士气势凛然,神情倨傲,他向着莉莉娅走来。 莉莉娅身后的罗德眼角微眯,也上前一步,挡住战士的去路,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凝重的气息在二人之间酝酿,风压骤起,卷起爱丽丝的发丝。 爱丽丝在心底为这个世界的“武技”和“魔法”的存在而啧啧称奇,很显然,罗德和那个银色铠甲男子之间正在以某种战士之间的方式暗自较量,只是他们的气势不相上下,谁也无法将谁逼退。 周围的人群退得远远的,惧怕地望着二人,旅店老板更是脸都白了,但又不敢说话,只得默默祈祷这两个人不要打起来。 而莉莉娅和那名伦纳德公子却都没有其他的表情,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早已经经历过多次。 …… ———————————— “哼。” 好一会儿之后,银色铠甲的男子轻哼一声,缓缓收起气势。 罗德也冷然一笑,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终于消散。 银色铠甲男子从罗德身上移开视线,似乎是不把罗德放在眼里一般,视线越过罗德,径直指向莉莉娅。 眉眼仿佛藏着刀刃,他接着刚才的话:“您是公子所欣赏的人,只要您答应,我家公子也会因为您的原因而对您的家族施以恩惠,这是给您的机会,不要不识抬举……” “维里恩!不得对莉莉娅小姐无礼。” 伦纳德公子将视线从爱丽丝的身上收回,打断了名为“维里恩”的战士的话。 虽然是打断,但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是……” 银铠男子应了一声,立刻退回一旁,罗德见状,也退回到莉莉娅身后。 “抱歉,莉莉娅,维里恩总是如此莽撞,实在是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亲爱的莉莉娅小姐道歉,还请不要介意。” 伦纳德公子视线转动,面向莉莉娅,然而目光中却丝毫没有歉意,倒是充满了不加以掩饰的欲望和倨傲。 “啧……” 爱丽丝不爽地咋舌,看着年轻男子那假惺惺的绅士的做派,爱丽丝实在是笑不出来,特别是那赤丶裸裸的仿佛在舔舐一般的视线,看得爱丽丝一阵鸡皮疙瘩。 只要稍微擦亮眼睛,就能看出伦纳德公子和那个名为“维里恩”的战士之间上演的低劣戏码——一边威胁着,一边却装作为了莉莉娅着想的大好人一样。 莉莉娅轻哼一声:“不,我很介意,我希望你严惩这个对贵族傲慢而放肆的家伙,你能做到吗?” 而伦纳德公子只是一副不愠不火的表情:“莉莉娅小姐说笑了。” “哼,既然你没有任何诚意,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现在请你离开这里,我不欢迎你的‘探访’。” “是嘛,看来莉莉娅小姐对我有所误解……” “不要用那种恶心的方式叫我,我们不熟。” 莉莉娅紧紧攥着拳头,显然对伦纳德公子的出现非常气愤。 “请你离开这里!” “好、好,当然,我愿意听候莉莉娅小姐您的差遣,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 伦纳德公子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爱丽丝身上扫过,落在莉莉娅身上,随即挂上春风得意的微笑,向着莉莉娅微微躬身。 “那么,我很期待与小姐您相遇于学院。” 没有继续说什么,年轻男子笑了笑,身旁的侍从递上兜帽大衣。 “这一次就此别过了。” 没有等待莉莉娅的回答,他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似是无意一般,瞥向了爱丽丝。 这一瞬间,爱丽丝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爱丽丝淡淡地看着他,直至他离开,才缓缓收回视线,目光嫌恶。 要不是不想给莉莉娅惹事儿,爱丽丝早一拳呼上去了。 没见过舌头长眼睛上的。 …… ———————————— 第48章:伯爵 令爱丽丝厌恶的男人离开了,所幸,没有发展成为斗争事件。 这个伦纳德公子总是惹是生非,这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餐厅老板总算是松了口气。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去,食客们酒杯的碰撞声中,话题理所当然地换成了事件中心的少女——莉莉娅,以及事件的挑起者,那个贵族男子伦纳德。 大多都在猜测莉莉娅的身份,或是猜测伦纳德公子和莉莉娅之间的纠葛与矛盾,而一身醒目红色剑士服的爱丽丝则是作为后来者被置于话题穿插之间的出场人物。 晚餐时间,爱丽丝米菈一桌,除此之外,本应和卫兵们同桌的罗德也在这里。 但是众人早已经没有了继续用餐的心情。 莉莉娅则是不习惯被这里的食客们盯着看的感觉,早早地回到了房间。 雨仍旧未停,今晚会在此住宿。 餐桌上,爱丽丝向罗德问起缘由: “罗德大叔,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啊,没什么,遇到了令人不愉快的家伙罢了。” 罗德呵呵一笑,爱丽丝看出罗德对这个问题不愿意详谈。 “是嘛,刚才如果你们动手打起来,你不会是对手吧?” “的确……我有伤在身,刚才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听说他好像是这里的贵族?但看起来似乎和流氓没什么两样。” “爱丽丝小姐……所谓穷奢的贵族啊,就是那样的人哟,并非谁都像克兰子爵一样能为了属下和领地里的人的安宁富有而奉献,帝国历史浩瀚千年,蛀虫也多了起来,有些贵族就是那种为了自己的欲望,不论任何事情都会去做的家伙。” 罗德显然也和伦纳德公子不对付,说着说着就有些忿忿不平。 “我听那些人都叫他‘伦纳德’。” “你已经知道了?” 罗德脸色微妙,叹了口气。 “我倒也不是想隐瞒,告诉你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在这里问一问立刻就清楚了……只是,我出于家族立场还是劝爱丽丝小姐离这个人远一点,也不要插手这件事。” “不然我插手?为什么?” 这下轮到爱丽丝不解了。 “因为这是克兰斯芬家族的事情。” 罗德无奈摇头。 “那个人,你不去招惹他就行了。” 克兰斯芬家族因为某些事情和伦纳德伯爵之间产生了矛盾,所以在莉莉娅刚进城时,伯爵就派遣他的长子来到了这里,意图给莉莉娅一个“下马威”。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罗德沉声说道。 “是里领主的儿子——在整个西省都有名有姓的大贵族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的长子。” 西省,便是林瑟修斯帝国几大行省之中位于帝国西部地区的行省,正式命名是林瑟修斯帝国-洛斯达克自戍行省,曾经是帝国抗击西部敌人污浊者的战略要省,因此这里的城市多半保留着战争时期留下的硬朗风格。 而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则是管理包括瑟亚城在内大片领土的大伯爵,瑟亚城就是其领主城堡的所在地,同时也是伦纳德伯爵领的中心重城。 …… ————————————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是伦纳德伯爵的长子,同时也是最有可能继承伯爵爵位的人。 但是他有一个弟弟,比他迟出生几年,却被早早地发现比他更有与魔法契合的天赋,甚至被认为有望在将来靠着这一份才能在足以左右国家战略的势力组织「术士联合」中取得一个不错的位置。 弟弟的魔法天赋就是到达了这个夸张的程度。 所谓魔法师,无一不是国家的战略核心般存在,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能够靠着其实力跻身皇室附庸,为自己贴上皇族亲信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哪怕是伯爵也无法做到对其天赋视之不理,弟弟也因此而受到家族的重视。 而特罗洛普的魔法天赋却只是“末流”,和弟弟相比天差地别。 所以坊间传出了伯爵将会把爵位交给弟弟的传言,理所当然的,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感受到了自己的危机,不甘心的他开始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组建自己的势力。 他借助伯爵的力量为自己造势,企图以这种方式“理所当然”地接过伯爵爵位。 商业、部队、政治力量,靠着其父的威势,他发展着自己,手下的力量一步步壮大,甚至渐渐达到了迫近于他的父亲的程度。 他靠着这一切一步步地挤压他的竞争对手,确立了自己的绝对优势,但是他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乐此不疲地进行着势力扩张,沉溺于这一份自满之中而无法自拔。 “当然,这一切本来与我们无关,毕竟正如爱丽丝小姐所见,普林镇那种小地方根本不会引起他的兴趣,但是……” 罗德大致地说了一些关于特罗洛普的传闻,然后顿了顿。 “但是,他盯上了大小姐。” “莉莉娅?” 爱丽丝诧异。 莉莉娅,一个子爵的女儿,虽然由爱丽丝来评价或许有些不妥,但是莉莉娅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罢了。 漂亮,对于那个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来说,莉莉娅大概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值得关注的优点了。 很难想象,那种追求着权利的家伙会因为一时的色欲而冲昏了头脑。 除非…… “克兰先生……他应该不会希望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这种家伙吧?” 如果是因为想要提升自己的势力而出卖女儿,那么就能够解释通了。 若真是那样,爱丽丝会毫不犹豫地撕碎委托书。 “当然不会。” 罗德的回答让爱丽丝松了口气。 那么爱丽丝又有疑问了。 罗伊·维·克兰子爵是包括了普林镇以及周边地区的领主,爱丽丝对他没有多少了解,只有隐约听说过他曾在军队中任职,他的爵位便是那时取得的。 但是……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一个伯爵的子嗣,靠着其父亲的势力而起势的人,难道有足以以个人势力胁迫子爵的能量吗?更何况克兰子爵还是以个人功勋成就爵位的实绩家,一个还没有从父亲的势力中独立出来的子嗣真的能强迫克兰子爵就范吗? “这个啊……” 罗德似乎有些含糊其辞。 “爱丽丝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其实……克兰子爵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风光。” 罗德叹了口气,继续解释着。 …… ———————————— 第49章:枷锁 ——普林镇以及周边地区,这是克兰子爵的领地范围,但是在那个被迷雾森林和洛萨斯森林所封锁的贫瘠的帝国边境地区,想要取得实在的发展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多么厉害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也没有足以引起重视的贸易市场价值。 说白了,其实克兰子爵那响当当的勋爵称号,只不过是空有其表的东西。 罗德又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被剥夺了骑士的称号之后,被发配到普林镇,就好像普林镇那种地方就是落难之后的逃难地一般。 或者说,事实就是如此。 克兰子爵在立下了功勋之后,被伯爵授予了封地和爵位,但是这个封地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边陲的落后小镇,以及周边的完全无法开发的狭小地区,说不定一个男爵的领地都比这个要好上不少。 这便是一切的根源——克兰子爵没有足够地震慑这个特罗洛普的能量,所以更让他为所欲为。 “大小姐可是老爷的心头肉,这个伦纳德公子可不是什么大好人,老爷当然不会与这种人来往,于是这家伙便开始了他惯常的做法,从各方面给老爷施压……想起来,那还真是一段印象深刻的经历……但是无论如何,老爷都带领着我们挺了过来,可是……” 罗德看向雨声渐歇的窗外,目光犹豫。 “小姐是一个善良的人,因此而陷入了内疚之中——她认为是自己拖累了老爷,这样的想法令她痛苦万分。” 原来是这样…… 难怪,莉莉娅总是是不是流露出来的隐晦感情原来就是来自于这里。 爱丽丝恍然,摇摇头,感叹道:“这……还真像是莉莉娅会做的事情啊……她是一个很温柔、很懂事的孩子。” “??” 罗德奇怪地瞧了爱丽丝一眼,刚才一瞬间,他似乎从爱丽丝身上看到了一个独自带娃中年男子的辛酸背影,是错觉吗? “所以莉莉娅和克兰先生之间才发生了那种事情吗?” 爱丽丝默默地在脑海里将获取的信息以备注的方式记录在任务书的照片下。 但是,一开始的疑问仍旧没有解决。 “说起来,那家伙也没有非得要莉莉娅的理由吧?当然,莉莉娅很漂亮,但是那种家伙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行动的吧?” “这个啊……” 罗德不知道为何突然叹了口气,眼神微妙。 “爱丽丝小姐有所不知,那家伙看上小姐可不是因为想要拉拢老爷,而是因为小姐有着远高于常人的魔法天赋,这一份天赋绝无仅有,我生平仅见——而这一份天赋,本身就是灾难。” 罗德收敛神色,语气低沉。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那家伙已经疯了,他把一切都看成他的工具,包括自己的妻子和后代,而他手中的资源已经足够多,他缺的是一份‘魔法天赋’,因此他才非常渴望得到小姐,他看重的是小姐的魔法天赋,是后代的魔法天赋,这能带给他更多的筹码和选择——不论是哪一方面,他所思考的都是‘如何让他的地位更稳固’,为了伯爵之位,他根本不择手段。” 而这时,爱丽丝心里忽然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记忆涌上心头。 …… ———————————— 并非所有的天才都能够顺利成长,天才的诞生常常伴随着宛如灾厄一般的逆境。 莉莉娅所面对的,是这个年纪完全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 她站在一根随时会崩断的钢丝上,脚底是深深的血痕。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就像是作弄的命运将沉重的珠宝一股脑全扔在少女的身上,也不顾她是不是能承受得来,或许最终少女能将这一份财宝留为己用,可现在的她却正是站在钢丝上的摇摇欲坠的境地,一个不慎便会轰然倒塌。 爱丽丝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自己没有足够优秀的魔法才能,但是如果妻子或是子嗣有着极高的魔法天赋,那么便可以弥补这一缺陷,所以盯上了莉莉娅吗?因为自己没有,就去抢夺吗?真是令人作呕……” 不知道为何,爱丽丝对这种做法异常反感。 ——似乎她曾经也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可是爱丽丝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有心底留下恍然若失的阵痛。 “啊,说是妻子其实略有不妥,他想要的要比这个更甚,恐怕是绝对支配的魔法契约,在别的地方管这个叫奴隶,只不过是贵族们换了个叫法罢了。” “是嘛……那可真是令人不快啊……” 少女哭着,挣扎着向前跑,向她伸出手来,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转瞬间便被拉进黑夜里——这样的画面在爱丽丝的眼前一闪而过。 爱丽丝用手撑着眉间。 刚才出现在眼前的少女是谁?为什么眼熟? 爱丽丝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 “爱丽丝小姐,您没事吧?”罗德也注意到了爱丽丝的异样,关心道,“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 爱丽丝摇摇头,将脑海里忽然出现的画面抹去,回到话题。 “如果那家伙再过来,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啊……关于这个,爱丽丝小姐请放心。”罗德忽然笑了笑,解释道,“这方面不包括在委托范围内。”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这毕竟是克兰斯芬家族和伦纳德伯爵之间的矛盾,爱丽丝小姐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罗德喝光杯子里的水,似乎有些不解馋,但任务期间不得沾酒,这是规定,他只得摇了摇头。 “老爷是贵族,小姐是贵族之后,老爷的领地就在这里,伯爵无论如何是没有向我们出手的胆量的,因此他只能向老爷施压,逼迫小姐就范。但您若是出手性质就不一样了,您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所以您不惧怕他们,但在瑟亚城发生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而爱丽丝小姐您终究只是一个人,若是和他们杠上,结局就不好收拾了。” …… ———————————— 一个普普通通的上架感(谢)言 这本书的写作真是坎坷呀(笑),期间忙于考试咕了四十天,又因为咕了太久没有推荐而自闭了很久,又因为自闭而继续咕,又因为咕而没有成绩,又因为…… 好了,不套娃了。 总之,还好有你们一直支持我,谢谢。(鞠躬) 今天这本书就上架啦,以后大概会让大家破费了(诶嘿),不过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更新更多,给大家展现更精彩更有趣的故事,取得更好的成绩。 然后,不论是建议也好还是吐槽也好,大家都不要吝啬间贴哦,我都会看der,而且也会很热闹不是吗~ 唔姆,话就到这里啦,总之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架感言啦。 最后,再次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以及未来会来到这里的,读者们。 你们的支持,以及肯定,是我的最大动力。你们的建议和祝福,是我进步和为之努力的方向。 谢谢! 第50章:温婉可人爱丽丝 简单来说,瑟亚城就是伦纳德伯爵的权势直辖城市,伦纳德伯爵在这里可谓是一手遮天。 而克兰斯芬家族则是边陲领土领主,这一重身份多少管点用,特罗洛普虽然想要逼迫克兰子爵给克兰子爵和莉莉娅施压,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下手。 但相比之下,爱丽丝一个不知道哪里的贵族小姐,在瑟亚城根本掀不起风浪,也借不到任何的“势”,强龙不压地头蛇,爱丽丝的身份固然不简单,可到了这里,只要不是皇室成员就很难在伦纳德伯爵面前占到便宜,甚至还可能会惹恼了对方而将事态变得更严重。 碍于身份,爱丽丝或许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一番羞辱和故意为难绝对是少不了的,罗德不希望爱丽丝因为克兰斯芬家族的事情而惹上特罗洛普这种难缠的人。 爱丽丝只是无奈一笑:“你怎么就觉得我身份不简单了?” 罗德只是笑了笑,也不回答。 当然是直觉。 爱丽丝看起来并没有贵族小姐的那一份内敛的矜持,英气外漏,颇有军人的气质,以及,还有一份深藏的肃杀之气,曾经担任过“骑士”的罗德对这种气质尤为敏感,实在无法不去向着那个方面去想。 “总之,爱丽丝小姐您是一位很热心的人,可我们也不想将您扯进麻烦中……” “是嘛……” 爱丽丝点点头。 这种事情,就算她想要帮忙,也不知道从何入手。 …… 罗德已经从旅店离开,趁着雨停,他还要去处理一下这一次路上拿到的魔物素材,然后还要去预定学院附近旅店的房间。 这里的老板害怕莉莉娅会带来麻烦,话里话外都是委婉的推辞,好说歹说才答应让他们留宿一天。 所以罗德必须要将接下来的住处搞定才行。 “真是个大忙人啊……” 爱丽丝站在房门外,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喃喃自语。 现在才刚刚入夜,走廊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 爱丽丝靠着房门,沉思着罗德的话。 “无法奈何子爵,所以直接对大小姐施压吗?” 虽然这样的家伙看起来就是一个妄想和天真的集合体,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个世界,以那个伯爵之子的身份,这些低劣的手段确实有效。 “对年轻的女孩下手威胁什么的,还真是一个十足的恶劣的家伙……” 放开来算的话,莉莉娅大概是爱丽丝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所以爱丽丝讨厌特罗洛普。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被一个男人这样威胁,爱丽丝可能会直接开着机甲去查他水表,亲自教教他“死”字怎么写。 作为曾经的帝国军人,同时也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法夫纳的骑士首席,爱丽丝既有自己内心的坚持,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她不介意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也不会忌讳使用“特殊手段”。 “是呢,虽然不了解你们人类,但是那家伙看起来就欠揍。” 这时候,米菈叼着一块蛋糕出现在她身边,声音软软糯糯。 “就连你也这样认为吗,虽然……” 爱丽丝打住了自己的话,笔直地盯着米菈手中的淡黄色糕点。 “你从哪拿来的蛋糕???” “路过厨房的时候拿的呀。” 爱丽丝这才注意到米菈挂在手臂上的小小布袋,一丝淡淡的甜腻香味散溢在空气中。 “厨房?” “是呀,厨房的叔叔给我的。” 米菈眉飞色舞,好似特地给爱丽丝看的。 “白给你一块?” “不是啊。” 米菈抬起手,一大袋蛋糕塞在里面,炫耀一般摇摇晃晃。 “有很多块哟!” “……??” “不过因为比较晚了,没有我最爱吃的那种,然后他就叫我明天过去,说会给我再准备一盘。哎呀,可爱就是这么受欢迎呐~” 爱丽丝满头问号。 当然,“米菈很可爱”,仅论外表而言此话确实不假…… 但是…… 若是那个大叔知道这个外表可爱的小女孩其实是一个翻手间便能灭掉整个「瑟亚城」的巨龙时,到底会怎么想呢…… 叹了口气,爱丽丝将思绪扯了回来。 “是是是……米菈很可爱,但是无论如何不要给人添麻烦听到没。” “才不会呢,我很乖哒~” 米菈俏皮地眨眨眼,爱丽丝白了她一眼。 乖?爱丽丝会信才有鬼了。 这个小女仆典型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在与莉莉娅同行才过了一天,米菈就袭了爱丽丝的胸,还老是缠着爱丽丝要膝枕,得寸进尺的典范。 要不是爱丽丝顾及莉莉娅,早就直接对米菈开启“教育模式”了。 …… ———————————— 爱丽丝来到房间时,莉莉娅坐在窗边,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出神。 “莉莉娅,你在这里吗?” 直到爱丽丝来到房间点燃灯光,莉莉娅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来了人。 “爱丽丝……” 灯光照亮房间,映出莉莉娅复杂的神色,她抬起眼帘,看到爱丽丝的眸子,又垂下眼睫来。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很多事情,母亲的遗物,自己的身世,父亲的笑容,还有那被浓浓黑雾所遮蔽的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不后悔出生在克兰斯芬家族。 可是……她曾经多么想拥有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家庭,和自己的母亲、父亲一同度过童年,长大成人。 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莉莉娅很苦恼,她因此而烦闷。 不想面对,所以也不想有人来打扰自己。 可是在看到爱丽丝会特地来关心她时,莉莉娅却又情不自禁地感到了发自心底的开心,但又不自觉地会想起爱丽丝背箱内的自己的内衣而感到羞赧——现在莉莉娅一看到爱丽丝就会往奇怪的方向胡思乱想。 总而言之,这些复杂的情绪一口气堆积在心底,莉莉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爱丽丝了。 人果真是矛盾的生物。 “我从罗德大叔口中听说过了,你们家族和伦纳德伯爵之间的事情,你……没事吧?” “罗德叔叔……” 莉莉娅摇摇头,抿唇微笑,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她偏过头,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肘间,趴在桌上避开了爱丽丝追来的目光。 “罗德叔叔都和你说什么了?” “特罗洛普那家伙看上你的魔法天赋,想要借助你来巩固他的位置,因此向你和你父亲施压……所以你和你父亲总是不堪其扰,一直想要……” 莉莉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断了爱丽丝的话。 爱丽丝疑惑地偏偏头,看向莉莉娅。 “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讲错了?” “没有,只是……”莉莉娅的声音很细,像雨过的微风,“只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些话,有些开心。” 其实,罗德对爱丽丝所说的这些说辞里根本就没有涉及到问题的重点——关于莉莉娅的身世、父亲母亲的往事、帝国方面潜藏的危机。 以至于爱丽丝在莉莉娅这个当事人的面前复述时,明明是这么回事但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特别是爱丽丝摆出了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起来怪可爱的,一时间莉莉娅心底的阴云都消去了大半,她也稍稍能打起精神来一些了。 莉莉娅抬起头来,整理了一下表情,看向爱丽丝,眨了眨眼,堆起笑意,眼角弯成月牙。 “不说那些了,对了……爱丽丝,你们不是在楼下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哦,其实是罗德大叔叫我过来的。” 其实是爱丽丝自己过来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谎。 “罗德大叔挺担心你的,而且,我是你的贴身侍卫,所以来看看你。” “嗯……”爱丽丝的回答令莉莉娅有些意外,她微微抬起眼睫,又垂下,柔声道:“谢谢你……” 爱丽丝偏着头,看向莉莉娅,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莉莉娅的表情。 但爱丽丝能听出一丝落寞,和一丝憧憬。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错觉。 爱丽丝看向窗外。 雨声已经停息,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夜空看不到星星,澄澈得像是洗过一般。 空气安静下来,虫鸣充斥着夜空。 莉莉娅歪过头来看着突然沉默的爱丽丝。 爱丽丝的唇像是薄薄的花瓣,鲜红色的,却不似血那种黏滑腥稠的颜色。 莉莉娅移开视线,又看了看窗外的黑夜,天空仿佛拉下了黑色的幕布,将好看的月亮和璀璨的星星全都掩住。 什么都不给留下。 “爱丽丝……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我家乡的事情。” “爱丽丝的故乡……莫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思念故乡的人会仰望星空,我父亲告诉我的。” 莉莉娅咧嘴一笑。 事实上,爱丽丝的着装和容貌在西省来说相当特别,很有异域的风情,雪色的银发、鬼魅的赤瞳更是生平仅见,要不然莉莉娅也不会在初次见面时就被爱丽丝的容貌所吸引。 不过爱丽丝看起来对此没有太多自觉,莉莉娅便也不打算说破。 她喜欢看爱丽丝一副正经地就事论事的样子。 “克兰先生啊……” 爱丽丝喃喃道。 克兰子爵似乎也并非是帝国人,若非如此,以克兰子爵的功勋和实力应该也不至于只得到普林镇那么小而偏僻的封地。 “看来我猜对了。”莉莉娅咯咯一笑,“爱丽丝会经常想起家乡吗?” “嗯……” 爱丽丝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现一丝温柔,看得莉莉娅一呆。她从未见过爱丽丝浮现这样的神情…… 望着爱丽丝倒映着微光的绯色眼眸,莉莉娅微微张嘴,呼吸化作白雾。 “那……那个……” 鬼使神差地,莉莉娅抬起手,轻轻地勾住了爱丽丝垂下的手指。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爱丽丝和莉莉娅都是一愣,爱丽丝抬起眼眸,和莉莉娅有些惊慌失措的目光轻轻擦过。 莉莉娅触电一般收回手,双手的手指不安地互相交织在一起。 原来爱丽丝的手指是这样的触感啊…… 凉丝丝的,如丝绸一般。 但……突然就去摸了爱丽丝的手……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心底在翻滚着,莉莉娅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可以……告诉我吗?爱丽丝故乡的名字……” “故乡的名字……” 和莉莉娅不一样,爱丽丝其实并没有在意莉莉娅那奇怪的举动,她沉吟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莉莉娅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我其实一直很想当一名冒险者呢,靠自己的双手过活,周游这片大陆越过大海,说不定,有朝一日,我就会经过您的故乡呢……” “冒险者啊……” 爱丽丝忽然站起身来,牵动了莉莉娅的目光。 她在窗前趴下,向外望了望。 “难得雨停,要去散步吗?” 她向莉莉娅伸出手,展颜微笑。 …… ———————————— 雨后的夜空非常干净,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 瑟亚城是距离普林镇最近的大型都市,也是整个伯爵领及周边地区的绝对中心,整座城市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依「瑟亚维斯山」而建,落于山脚,是一座拥有着高大而厚重的城墙所拱卫的中级城市。 因此这里的城区之间也有着海拔高低的区别,从城门处开始便向着半山腰上延伸,越往高处走视野也就越开阔,到最高处的北城门处甚至能将半个瑟亚城都尽收眼底,且易守难攻,在几十年前的战争时期这里也是一座中部要塞,兼任着后勤中转等一系列重要军事任务。 只不过在战争结束之后,这里的地理优势立刻就变成了阻碍商贸发展的障碍,因此才最终将商业重城的位置让给了后起的海港都市「克林德克伦」,但即便如此,伦纳德伯爵的权势和保有的军事力量依旧不可小觑,瑟亚城依旧是非常重要的中级城市之一。 爱丽丝和莉莉娅还有米菈,三人离开了旅店,漫无目的地沿着石板路街道散步——因为担心米菈一个人待在旅店内会闯祸,爱丽丝干脆将米菈也带上了。 在原来的世界里,爱丽丝总是会带着心情不好的侄女去散步,这也是爱丽丝工作之余的为数不多的乐趣。 不论是可爱的玩偶也好,还是甜腻的甜品也罢,或者说,有没有那些东西本身无所谓,“从被墙壁所束缚的房间里走出来”这一点才是至关重要。 爱丽丝希望以此来让莉莉娅感觉好过一些。 …… 一路上,米菈好奇地到处张望,她似乎对人类居住的城市充满了好奇。 而爱丽丝和莉莉娅聊着天,也问起了在子爵府初次见面时爱丽丝埋在心底的疑惑。 “……是因为学校?” “嗯啊,这其中有很多原因……” 莉莉娅偏着头微微一笑,她的侧脸掩映在灯光映照之下,但爱丽丝依旧能隐约地看到莉莉娅心事重重的眼眸。 “但总而言之,那种地方我不是很想去,我想要做冒险者,和父亲年轻时一样,和爱丽丝你一样。” 爱丽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所以因为这件事情和父亲大人的想法产生了分歧,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认同父亲大人的想法,一直到离开家的时候都没有和父亲大人说上几句话……” 莉莉娅垂下眼睫,语气变得飘忽不定。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的想法到底有没有错……一切都没有办法去验证,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摸索……其实……我很想念父亲的……” 莉莉娅轻声诉说着,而爱丽丝安静听着。 对于出生自地球的爱丽丝来说,学校本应是莉莉娅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生活中的一环。 但莉莉娅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听从父亲克兰子爵的想法进入学校就读,哪怕这个学校是这片地域中最有名的一所。 瑟亚城在行政划分上属于林瑟修斯帝国西部行省「洛斯达克自戍行省」所属的二级城市,曾经的战略要塞都市,也是距离普林镇最近的最发达的都市,是这片区域内附近唯一建立有「魔法学院」资源的城市。 「瑟亚维斯魔法学院」——这就是建立在瑟亚城的学校,也是克兰子爵送莉莉娅去就读的学校。 爱丽丝与罗德大叔的任务就是在「瑟亚维斯魔法学院」开学之前,继续守着莉莉娅·维·克兰,充当莉莉娅的贴身侍卫。 关于这所著名的瑟亚维斯魔法学院,爱丽丝零零碎碎地收集到过不少情报——瑟亚维斯魔法学院是一所十足的高等学府,是这个世界影响力数一数二的大型组织「术士联合」与「林瑟修斯帝国」合作开办的众多学府之一,也是附近地区的最高级学府,从那里毕业的人可以直接免除考核进入无数人向往的「魔法师行会」并取得最低“D”级的评级。 当然,这个世界的文字并不会出现字母“D”,爱丽丝只是将这种等级划分的文字表示转换为自己所习惯的形式。 总而言之,“D”级的评级是一种对于个人实力的认可的评价证书。 而「魔法师行会」的D级评级,同时也是爱丽丝在进行冒险者注册时被要求提供的能力证明中的一种,持有着D级证明的人,可以在「公会」免考核取得「铸铁」级的等级铭牌或是在「术士联合」里取得「见习魔法师」的资格证明。 这几个,都是一般人很难以得到的珍贵的东西,足以让一般人非常富足地度过一辈子,然而众所周知,这些证明的考核都非常严格,相对来说,通过学院的学习来取得的难度就要低上很多。 换言之,以贵族的身份便可以免费取得的这种证明,算是帝国给予贵族们的一种优惠和捷径。 而对普通人来说,这些证明可以提供给他们富足无忧的生活,通过学院的几年生活还有可能跨越阶级与贵族结识,也能拥有与各路优秀人才结交的机会,这些资源若是能合理利用便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这也是人们对学院的入学资格趋之若鹜的原因。 在爱丽丝看来,进入学院上学、取得足以与身份相配的评级,这正是为莉莉娅量身打造的去处,而莉莉娅却不知道为何很排斥。 “很奇怪吧?爱丽丝会不会也认为我就像是一个只会瞎胡闹的小孩子?” 莉莉娅笑了笑,也猜中了爱丽丝心中所想。 但爱丽丝只是摇了摇头。 “不,我相信你。”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放弃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爱丽丝所能想到的学院的益处莉莉娅也一定能想到,但即便如此莉莉娅还是如此地抗拒入学的原因,恐怕并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事情。 每个人站立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会有所区别,做出的选择理所当然也是有所区别的。 但是…… “但是……莉莉娅,逃避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 爱丽丝看着莉莉娅的眼睛,莉莉娅只是垂下眼睫,抿嘴点头。 “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爱丽丝对我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莉莉娅伸展双臂,似是在拥抱夜晚一般,她转过身,踩着自己被灯光投下的影子,一步步向前。 她仰起头,深呼吸,旋即转过身,展颜微笑。 “不说那些了……那么,还有一段路,可以陪我走完再回去吗?” “乐意之至。” 爱丽丝温和地笑了笑。 同时,她也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标记出了从离开旅店开始就一直跟随在身后黑暗角落里的数道身影。 不着声色地向后方轻瞥了一眼,爱丽丝跟上莉莉娅的脚步。 “莉莉娅还能再和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吗?” 爱丽丝和莉莉娅还有米菈三人沿着石板路一路向前,漫无目的地向着街道上行。 一路上都在聊天。 莉莉娅似乎很喜欢聊天。 从马车上没聊完的话题,到今天餐桌上的美食,普林镇的点心坊,冒险者之间的故事,街边斗嘴叫嚣的佣兵,森林里的见闻,还有莉莉娅小时候读过的书、学过的魔法……莉莉娅似乎对所有见过的、经历过的事情都抱有着相当程度的热情。或许现在的莉莉娅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而初次相见时那个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冷傲大小姐,反而是莉莉娅的一层面具。 越是相处,爱丽丝越发觉得莉莉娅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在根底上就和自己截然不同——爱丽丝的童年堪称灰暗,父母在战火中死去,她在政府开办的福利院潦草地完成了学业,早早地被征兵拉去投进了战场,然后在看不到尽头的战斗中摸爬滚打。 明明是最痛恨战争的人,却走上了战争的道路,爱丽丝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自己。 一直到遇到了自己的小侄女。 说是小侄女,其实是已故战友的女儿,托付给她照看,自那之后,爱丽丝的生活便迎来了转折。 那个小丫头和爱丽丝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同样是被战争所夺去了一切的人,爱丽丝的没一天都浑浑噩噩,充斥着无奈和苦痛,但小侄女却从没有放弃过对生活和未来的追逐,她会在父亲的墓前欢笑着许下心愿,用她的热情带给爱丽丝温暖和亮光。 那样的她给爱丽丝的世界涂上了色彩。 而现在,爱丽丝在莉莉娅身上看到了仿佛属于小侄女的影子。 …… “——果然还是外边更有意思!” 莉莉娅展开双臂,望着遥远的夜空,平日里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展露这样的表情。 雨后的空气凉爽而湿润,莉莉娅避开积水,轻盈地脚步踩着细小的水花,从爱丽丝的身前越过,淡淡的月光被街道的灯光所掩盖,爱丽丝一步一步地踩着石板,数着脚步。 而米菈不断地被街道边的商店和行人所吸引,只不过她被爱丽丝拉着手,没有跑来跑去的机会。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也在通过护目镜观察和记录这个世界的城市风貌,爱丽丝沿途拍下照片,有莉莉娅欢快的身影,也有这个名为「瑟亚」的城市的风景。 而这时候,爱丽丝注意到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后方跟随的人影分为了两拨。 爱丽丝眼睛微眯。 这看起来……是要行动了吗? 哪怕是在街道上也无所顾忌?还是说,有恃无恐? 这些人大概率是冲着莉莉娅来的,而且是早早地就布置在了旅店周围的监视人员,爱丽丝立刻想到了之前在旅店内和莉莉娅对峙的那个“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或许很快就能知道这个猜测正不正确了。 最坏的情况是正如爱丽丝所猜测的那样,对方是特罗洛普的手下,他们跟过来的目标便是“找麻烦”,即便他们不可能公然违背帝国律法对莉莉娅动手,但想要找到对莉莉娅发难和施压的借口却并不难。 比如,想方设法引动莉莉娅的怒火,只要莉莉娅没忍住怒火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负责维持治安的城卫军便会介入,这时候,特罗洛普就能通过城卫军之手“合情合理”地对莉莉娅施压,或是挟持莉莉娅而对克兰斯芬家族施压。 简单来说就是挑衅,然后将你的所作所为拿去当做向你施压的借口,这种卑劣但有效的手段爱丽丝见过太多次了。 莉莉娅大概应付不来这种情况,所以克兰子爵才派遣了罗德,并雇佣爱丽丝来护卫莉莉娅。 只要将莉莉娅送往学院,特罗洛普就会失去继续嚣张的本钱——每一所国立魔法师学院都是“五大联合”之中的术士联合与帝国方面共同建立的,在贵族领土上享有绝对的自治权,也不接受贵族单方面的干预,特罗洛普的势力无法简单渗入其中。 所以特罗洛普一定会挑准学院开学之前的短暂时间向莉莉娅发难,克兰子爵大概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但…… 对方既然都来了,爱丽丝也不吝啬于给他们“上一课”。 想了想,爱丽丝轻轻拉住莉莉娅。 “说起来,莉莉娅,趁着这个机会,要不要去学校看看?” 爱丽丝看向远方伫立的巨大塔楼,闪烁着神秘的蓝色光辉的高塔在夜空中似是太阳一般醒目,那是学院的魔法塔,同时也是「术士联合」的标志。 对方有备而来,所以爱丽丝绝对不能在这种人流拥挤的街道里和那些人动手,不然立刻就会落人把柄。 最直接的办法是绕开城卫军,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下手,这对于拥有无人机实时监控的爱丽丝来说并不难。 “不去。” 莉莉娅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 “迟早会去的地方,现在过去也没什么意义吧?而且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是嘛……” 爱丽丝突然想起那个恶心的公子哥对莉莉娅说的话,摇了摇头,她注视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又指向另一条道路。 “再往前走就到尽头了,我们从那边的路绕回去怎么样?” “好啊,反正这条街已经看过一遍了,去看看另外的地方也不错。” 莉莉娅似乎仍旧饶有兴致,爱丽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倒是米菈忽然一阵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发现爱丽丝并未看向她,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爱丽丝带着莉莉娅穿过行人,向一旁的小巷深处走去。 但爱丽丝刻意回避了正确的道路,而是走向了一条偏僻的死胡同——这条路很快到达了尽头。 僻静的小巷深处,莉莉娅停下脚步。 “啊,没路了……看来有些不巧,诶嘿嘿,爱丽丝,我们可能又得绕路了。” 莉莉娅笑了笑,正要往回走,却被爱丽丝拦在了背后。 “爱丽丝?” “莉莉娅,你被人盯上了。” “哎?” 爱丽丝冲着莉莉娅微微一笑,莉莉娅则是愣了一下。 这时候—— “哟,克兰——大小姐。” 几道人影分别从暗色的屋檐旁和小道的转角处浮现。 “别来无恙?” …… ———————————— 爱丽丝对眼前的一幕颇为眼熟。 “别来无恙啊,克兰小姐。” 黑暗里的人影阴桀桀地笑着,从暗影里走出。 出现在眼前的一共六人,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或者说,他们刻意去选择了这种风格奇怪的衣物套在身上,以此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其实看起来很掉价就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人藏在两旁的暗影里,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他们穿着漆黑的衣服,若是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现,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等待着时机。 若是一般人一眼看过去大概会忽略掉他们的身影,但是爱丽丝有着热源探测与红外成像,还有无人机的作战信息支援,这种程度的过时伪装在爱丽丝面前无所遁形。 尤莉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莉莉娅。 “莉莉娅认识他们吗?” 莉莉娅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些家伙一定是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特意送给自己的,单纯为了“为难”自己而雇佣而来的街头混混,亦或是灰色地带的无法者。 以往这样的不入流的家伙,都是由罗德来解决,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罗德没在身边,在身边的是,接受了父亲的委托的冒险者,爱丽丝小姐。 委托书上说,需要保证莉莉娅的安全,如果是这样看来,那么解决眼前的困境正是爱丽丝的职责所在。 但是—— 莉莉娅不希望这样。 爱丽丝很有可能是贵族,有着属于她的立场和责任,而这是克兰斯芬家族的事,是莉莉娅的事,与爱丽丝无关。 将无关的人拉进旋涡,让别人替自己承担风险,这毫无疑问是低劣者的做法,莉莉娅绝不会这样做,不愿意、也不希望爱丽丝因为自己而被卷入这样的麻烦中来。 而且…… 莉莉娅很希望自己就有能够独自面对困难的力量,她不想借助别人的手为自己开辟前进的道路。 克兰斯芬家族的事,应该由克兰斯芬家族的人来解决,罗德的存在正是为此,伦纳德没有公然绑架身为子爵女儿的莉莉娅的能量,那么罗德只需要解决这些恼人的害虫,由爱丽丝守护在莉莉娅身边就好。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罗德不在,大概是根本没有想到爱丽丝会在夜晚带莉莉娅出来散步。 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从我前面让开。” 莉莉娅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而回应她的只是越发肆意的嗤笑。 对方似乎也懒得解释,并没有丝毫就此让路的打算,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分开包围,隐隐将这条小巷的唯一退路完全堵死。 “本来还想着这一次会有些麻烦,没想到你们自己走到这种地方来了……哈哈哈哈……” 为首的一人阴鸷夸张地大笑着。 “这不就是一头栽进狼窝里的小绵羊吗?送到嘴边的肉,我们哥几个难道还有不吃的道理?” 爱丽丝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复而将视线投向莉莉娅。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莉莉娅会走来这里完全是爱丽丝的手笔——爱丽丝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不然,也没有必要特地挑出一条阴暗狭窄的小路不是吗? 恰好,现在距离爱丽丝所在位置最近的一队卫兵距离她们也有两百米的距离,而且正在越发远离。 只要卫兵距离再远一点,远到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爱丽丝就打算动手了。 而现在,她只需要慢慢等待。 “克兰大小姐,该不会不认识我们了吧?” 为首一人佝偻着精瘦的身子,看到莉莉娅没有说话,便嬉皮笑脸地缓步上前。 另外几人也有意无意地将少女三人的围住,将她们逃跑的路堵死,然后一步步压迫靠近。 莉莉娅抿着唇。 “我不认识你们。” 一边说着,莉莉娅站在爱丽丝身前,隐隐将爱丽丝和米菈护在身后。 这一幕让爱丽丝颇感意外,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通过无人机观察和监视着。 米菈歪着头,一口一口地啃着饼干,爱丽丝也没有继续说话,空气中只有脆饼被嚼碎送进肚子的声音。对米菈来说,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是普通人眼里的两只蚂蚁,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在米菈眼里都只是毫不相干的世界里的生物,无法引起她的丝毫兴趣,只要不冒犯到她,一切就与她无关。 短暂的沉默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嘲笑。 “哟哟哟,真健忘啊,还是说你认识的男人太多了,连哥几个也忘了?” 男人目光上下扫过。 “怎么?不说话吗?” “无耻……你们别太得寸进尺!” 莉莉娅勉力地抬起头,下唇被咬得泛红。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湿的寒意,从脚底笔直地攀上她的背脊,僵硬的身体就像是缺少了血液的温度一般。 沉闷的心跳清晰可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并不傻,在这些人出现的时候她就隐约猜测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和动机。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特罗洛普找来骚扰她的爪牙,随便花点钱就能有多少雇来多少的街头流氓罢了。 莉莉娅笃定,这些人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帝国贵族的身份可不是说说而已,只要他们敢对自己本人直接动手,那么依据程度轻重判断,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被判处难以忍受的恐怖刑罚——从来都没有人会愿意挑衅帝国律法。 但是,不对自己下手不代表这些拿钱办事的家伙就会到此为止了——这里还有爱丽丝和米菈在,以那些人的作风,他们很可能会找上爱丽丝和米菈。 这样的话,岂不是依旧将爱丽丝卷进克兰斯芬家族的麻烦里来了吗? 果然,男人们没有继续纠缠于莉莉娅,他们只是堵住了少女三人的去路,贪婪的视线开始在爱丽丝和米菈之间来回舔舐,好奇于她们的风格奇特的服装的同时,男人们也大致地确认了她们两人作为商品的价值。 几人对视一眼,便有了主意,也起了歹心。 嗤笑一声,男人的视线最终落在莉莉娅的身上。 “不认识我们可不行啊,我会很困扰的啊……这两个,是你的朋友吗?要不,我们交换一下,你给我赔罪,然后将她们交给我,这一次就此揭过吧?哈哈哈!!” 话音落下,米菈捏着饼干的动作一颤。 换做以前的她,现在眼前这人已经成冰雕了,而现在,米菈根本不敢发作,而是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看向爱丽丝。 她看到爱丽丝面若寒霜,心底便开始为眼前几人默哀起来。 你们几个不长眼睛的惹谁不好偏惹爱丽丝……准备后事吧! 米菈暗自叹息一声,虽然对眼前几人依旧提不起丝毫兴趣,却也不知道为何陡升了兔死狐悲之感。 “闭嘴!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莉莉娅脸色难看,呵斥着男人。 她不会骂人,对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挑衅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独自应对过这种情况。 “她们是克兰斯芬家的人!受我克兰斯芬的庇佑,你不过一个平民,口出无礼冒犯克兰斯芬的威严已经足够我拿你问罪,你若是明知故犯,胆敢再向前一步,便是对克兰斯芬家族的蔑视!” 然而莉莉娅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激起了男人们的哄笑。 “哈哈哈!生气了!她生气了!” 不以为意的嘲笑像是锋利的针,狠狠地扎进莉莉娅的心底。 “可是……大小姐啊,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对我们‘不客气’呢?我很好奇啊……” 男人丝毫不把莉莉娅的警告放在眼里,反而变本加厉,一步步靠近,然后伸出手,试图向爱丽丝抓去。 莉莉娅立刻分毫不让地拦在爱丽丝面前。 “你给我站住!” 冰蓝的光一闪而逝,莉莉娅倏地抬手,淡淡的魔法阵在莉莉娅的手心浮现,一个小小的晶蓝色冰锥凝结成型。 初级魔法,「冰锥」,发射速度快,穿刺伤害高,是与「火球」同等的泛用性最高的初级魔法之一,也是莉莉娅最为拿手的冰系魔法类型。 她瞄准了相隔不到五米的男子,鼓起勇气大声呵斥: “对贵族的僭越,后果是什么,你知道的吧!” 莉莉娅的声音尖锐,有些微的走调。 她在紧张。 如果是魔物,那么使用魔法打倒就可以了,莉莉娅对自己的魔法实力有着自信,只是一般的魔物,她也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双手解决掉。 但是…… 对方是人,活生生的人。 莉莉娅还是第一次对其他人唤起进攻魔法。 莉莉娅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她终究是一个大家小姐,没有任何对人战的经验,更没有做好对人使用魔法甚至是夺取他们性命的心理准备。她不过是一个才十五岁的普通少女,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家大小姐罢了。 莉莉娅的手轻微地颤抖着,隐没在冰蓝的魔法辉光后,或许别人无法察觉,爱丽丝却看得清清楚楚。 (“心率137,目标正处于紧张状态。”) 克菈铃淡淡的声线没有起伏,爱丽丝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声呼唤。 与此同时,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巡逻的城卫队已经离开了“监视范围”,爱丽丝身体一轻,与武器箱相连接的卡扣被弹开。 “克菈铃,武装解锁。” (“安全锁定解除完毕。”) 电流的细微声音流窜而过,然而没有人注意到。 爱丽丝顿了顿,便走到莉莉娅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莉莉娅目光微动。 “等、等等!爱丽丝!你不要插手,他们的目的是……” 爱丽丝摇摇头,打断莉莉娅的话。 “莉莉娅,接下来交给我吧,你才是雇主,你把我的工作也包揽过去会让我很难为情的。” “哦吼?是吗?原来你并不是‘克兰斯芬的人’,只是一个雇佣来的外人啊!” 男子轻蔑的嗤笑声传遍小巷,在夜空里回荡,他故意压重了音节,强调着对自己有力的信息。 “是吗……是吗?是这样啊?……大小姐你对我说谎了呀。” 他似是刻意地抬起脚,在莉莉娅紧张地注视中,晃来又晃去,就是不曾落下。 他晃着身子,斜斜地睥睨着莉莉娅。 “那么……克兰斯芬家族能不能不要插手我们‘佣兵’之间的私事呢?” 话音落下,他毫无征兆地一脚踏出,狂笑着冲向爱丽丝。 “爱丽丝!!” 莉莉娅咬牙,她不再犹豫,冰蓝的冰锥脱手射出。 然而,铿——那是坚硬的金属物体碰撞所发出的,刺耳的震鸣。 时间仿佛忽然慢下来,男人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得逞笑容,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寒芒的短剑,剑身上染上了碎裂的冰渣,空气中飘着崩解而散雾花,那是被劈成碎末的冰锥最后的样子。 莉莉娅愣愣地看着剑芒之后的男子的阴森的脸。 “不错嘛……明明只是这种程度,却让我完全躲不开,若是有个几年,我就得跪在你的脚前求饶了吧?” 男子阴桀桀地咧着嘴,似是嘲笑又似夸奖,周围传来了聒噪的嘲笑声。 “但是,现在还不够呢……克兰小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啊。” 他向前一步,将短剑横在身前。 “所谓魔法师啊,可是在战士面前不堪一击的东……” “保护好莉莉娅。” 米菈只听到了这样的简短的一句话,然后面前留下了爱丽丝的白色背箱,她碦嚓地一声咬下饼干,眼底闪烁一丝异色。 而那个男人前一秒还在嘲笑莉莉娅,却在这一瞬间变了脸色。 “什……!?” 除了米菈没有谁看清爱丽丝是如何冲到男人的身前的,爱丽丝像是暗夜的鬼魅,音爆碾碎了厚重的石板,及近脸色惊惧的男人身前,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击出,将雨夜湿润的空气划穿刺破,与男人手中的短剑相撞了。 然而爱丽丝的手却丝毫没有被剑砍伤,反而是短剑剑身、连同握着短剑的粗糙的手,在同时被巨大的力道所粉碎。 咔—— 连绵,冗长——骨头碎裂、刺出,手臂扭曲缠绕,血管被挤压、被穿透,飞溅的鲜血被空气的爆破碾碎,化为了漫天的红雾,向着空中爆散。 就像是那被斩碎的冰锥一般。 ——沉闷的钝响从身后的远处传来,方才还站在前方的男人,已经飞到了街道对面的石墙,狠狠地撞上,大片的龟裂在墙面扩散开,然后男人像是破布沙袋一般滚落,昏倒在地。 他的手臂,连同肩膀在内的全部的筋骨,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大片的鲜血从他的嘴中和深红的断口喷涌而出,扭曲的嘴角微微抽丶动,那已经是不送去就医就会很快死掉的地步了。 剩下的男人们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五声枪响随之而来,分别射中他们的膝盖,弹头陷入石板地中,鲜血喷溅而出。 弹壳落地,他们也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跪倒在地,捂着膝盖痛呼起来。 除了一闪而过的火光,甚至没有人知道刚才少女是如何出手的。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爱丽丝并没有收起手中的手枪,而是冲着阴影处咧嘴一笑。 “然后,这边的你们也该出来了吧?不然……会死的哦。” …… 莉莉娅有点懵,呆呆地看着突然暴起出手的爱丽丝。 “好、好帅……” ——她的心中只留下了这样一个简单明了的感想。 雨后的夜风习习,带来潮湿凉爽的空气,还有,令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莉莉娅对血液的腥味很不习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米菈仰着脸看向莉莉娅,爱丽丝叫她保护好莉莉娅,她不敢有任何松懈。 “你怎么了?” 米菈手中的饼干也被收了起来,似乎现在的她没有了食欲。 “没、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这个味道……” “唔……总而言之就是挡住就可以了吧?” 莉莉娅没有理解米菈的意思,米菈也没有理解莉莉娅的意思,二人都疑惑地望着对方,然后互相点点头,权当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嗯,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唔、嗯……谢、谢谢……” 莉莉娅只觉得爱丽丝的小女仆有些呆萌。 倒也挺可爱的。 这时候,米菈沉吟片刻,然后抬起了手,刹那间,一股风流以米菈为中心猛地旋开,无形的保护罩被撑起,将血雾与夜风阻挡在外。 而在米菈的身边,莉莉娅早就已经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米菈的动作,甚至一时间忘记了道谢。 ——全身型防御魔法罩,还是无咏唱施放,这个最起码也是中级的魔法,别说她这个初学者了,哪怕是山铜级的冒险者里也没有魔法师能熟练掌握这样的技巧。 而米菈甚至不需要构建魔法阵,仅仅只是轻飘飘地抬起了手。 也就是说,米菈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甚至比莉莉娅的师父都还要高出许多许多,至少至少,也是能位列精钢级冒险者的强大实力者。 明明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却拥有着这般实力,不论放在哪里都绝对是震惊四座的魔法天才,而这样的人在爱丽丝身边却也只是一介小女仆罢了。 莉莉娅也因为极高的魔法天赋而被称作“天才”,可她的小把戏和米菈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甚至比不过爱丽丝的一个女仆。 不知道为何有一点苦涩在嘴里泛开。 “那个……米菈小姐……” “嗯?” 米菈的眼睛中是没有蕴含杂质的微光,对莉莉娅来说,这一份单纯反倒有些晃眼。 她移开视线,看向爱丽丝。 “你和爱丽丝……都好厉害……” “唔……爱丽丝比我厉害多了。” 米菈挠了挠脸颊,一点都不骄傲,实话实说。 “还要厉害啊……” 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对爱丽丝的实力有所误解了。 莉莉娅透过透明的风墙看着爱丽丝的绯色身影,欲言又止。明明是同龄人,同样是贵族……爱丽丝却和自己完全不同。 …… 与此同时,爱丽丝的身侧,是白色的武器箱,雨后的积水里,泛着猩红的血。 没有人敢出声,强忍着剧痛,他们变得面容狰狞而扭曲。 但却没有人敢违背爱丽丝的命令。 “所以,你们的答复呢?” 爱丽丝冷哼一声,淡淡地转过目光,盯着空无一物的夜色深处,眼底闪烁着绯红的微芒。 “扔下武器,举着手,慢慢走过来。” 她如此地命令着。 然而,没有回应,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数三声。” 少女倒数着计时。 “三。” 没有动静。 “二——” 爱丽丝拖长了尾音。 “别太嚣张了!” 黑色的暗流暴起,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暗影中,淡蓝色的微芒在一瞬间闪烁,那是魔法的光芒,然而比之更快的是爱丽丝的子弹。 枪口火光闪烁,枪声将黑夜充斥,沉闷的钝响与惨叫同时传来。 (“确认命中目标,异常能量场消失。”) 克菈铃简短地报告着,爱丽丝转而看向另一边。 然后举起了枪。 “一。” 砰—— …… ———————————— 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一共七人,全部跪在小巷的墙脚,举着手抱住头部,身后的武器胡乱地堆积在一起,另一边则是被轰碎了整只手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消瘦男子。 爱丽丝随意地挑出一把短刀,走到他们的身后,简单地丢了几个问题,但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行吧,那就这样了。” 这倒也在爱丽丝的预料之中,她冷笑一声,手中的短刀转了一圈,握在手心。 “以后还会作恶吗?” “不、再也不会了……” 嘈杂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陆续从他们的嘴中传出。 “是嘛……” 爱丽丝伸手在其中几人的肩上点了点。 “既然这样,那你们几个,可以滚了。” “啊?” 似乎有点不相信,他们一脸微妙的抬起头来。 “不走的话留下来也行。” 爱丽丝晃了晃手中的刀,嘴角挂起微笑。 明明是比任何风景都要引人遐往的美丽,但却令人背脊发凉。 “我……我这就滚……” 他们瘸着腿连滚带爬地拖着那个奄奄一息的领头人跑开,甚至不敢再看爱丽丝一眼,很快,除了两个一身黑衣的家伙之外,其余人都离开了。 爱丽丝没有准许他们离开,因为,他们是魔法师。 他们抱着头蹲在原地,双手布满了鲜血,那是被子弹所洞穿后留下的伤痕。 在这个世界,魔法师的地位相当之高,很难想象几个小混混中会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而且魔法师本身是中高等收入群体,算是半个特权阶级,更没有袭击贵族的动机。 只要看到他们,这一次前来“骚扰”莉莉娅的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们是伦纳德那家伙派来的吧?” 他们没有回答。 爱丽丝轻笑一声,也不在意,握着短刀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比了比。 短刀带着雨后的冰凉,他肩膀颤抖,浑身紧绷。 “你、你要干嘛?” “不干嘛。” 爱丽丝轻笑着。 “说起来,这里好安静啊,没有守卫的吗?” “那种事情……” 少女的微笑落在他的心底,变为了嘲笑。 “嘛,算了,反正没有人,为了让无知之人好好明白自己的立场,那么我自己处理一下想要绑架我家小姐的混蛋也可以的吧?” 爱丽丝的声音轻轻的,然而落在他的心底却仿佛万斤的巨石。 “你……你要干什么!” 他突然厉声大叫起来,回过头望向少女。 “我、我可是……啊啊啊!!!” 凄厉的痛呼声将夜空填满,他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少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的双手被短刀狠狠地穿透,伤口的剧痛几乎让他失去了声音。 “我让你说话了吗?” 冷而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头。 漆黑的枪管之上,是爱丽丝冷冽的绯红色双眸。 那种漆黑的东西,是少女的武器,他认识,他不敢违背,忍着颤抖,转过了身去。 “我也问你们一次。” 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女好听的声音。 “你还会来找莉莉娅的麻烦吗?” “不、不会了!” 斩钉截铁,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地肯定过。 爱丽丝狡黠地笑了笑,同样伸手在二人的背后轻点了一下。 “既然这样,你们走吧。” “啊?” 他们同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爱丽丝。 爱丽丝眉角一挑。 “怎么?非让我撵你们走?” “不不、不用了,我这就走……” 生怕爱丽丝反悔一样,他们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那个……爱丽丝……” 莉莉娅看着那些人离开视野,忍不住开口。 “就这样放他们离开真的好吗?” 米菈也一脸古怪地看着爱丽丝,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 明明,以前对她下手的时候还挺狠的,怎么对别人就这么简单揭过了? 她突然有点心理不平衡。 “没关系,只是让他们替我传话而已,知道我在这里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爱丽丝递给莉莉娅一个温和的微笑。 “巡逻的城卫兵大概快要过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 爱丽丝将莉莉娅送回房间,昨晚没有休息好,再加上今天一整天都在赶路,晚上散步又发生了那些事情,莉莉娅早就已经很累了。 所以她沐浴过后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此时,夜色已深。 爱丽丝和米菈还没睡。 “帮我看好莉莉娅,保护她,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爱丽丝轻轻地摸了摸米菈的头,米菈则是一脸警惕。 “你又干什么去?” “完成这件事,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米菈眼睛一亮。 “唔……那、那好吧!” 她煞有介事地傲然挺胸,翘起嘴角随意地摆摆手,一副“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看着她好了!” 虽然很不情愿给这个夺走自己全部家当的人打工,但不得不说,人类世界好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米菈很爱吃。 而爱丽丝看着米菈这副笨娇的模样,默默摇头。 米菈……实在是太好骗了。 以至于自己都会产生一抹罪恶感。 …… ———————————— 塔楼上,爱丽丝迎风而立,红色的剑士风衣猎猎作响。 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夜幕。 “克菈铃。” (“地圖绘制完成,目标方向已经锁定,距离为一公里内。”) 爱丽丝调出模拟成像,「瑟亚城」的地圖上,一共八个模糊的小光圈明灭闪烁。 八个,一个不少。 在“放走”那些家伙之前,爱丽丝分别在他们的肩膀、背后轻点了一下,那些人可能没有注意,但事实上那是爱丽丝贴在他们身上的微型遥感定位装置。 虽然没有卫星进行辅助的现在,这些定位装置所提供的精度有点偏低,但是因为有情报机进行着立体信号覆盖辅助,倒也并非完全无法使用。 反正爱丽丝只需要知道那些人的大概位置就足够了。 克菈铃绘制的地圖定位画面中,那些人分了两拨——最先出现的六个街角流氓集中在一起,而两个法师则是去往了另外一侧,通过无人机监控传回的画面,爱丽丝看到了两名法师和特罗洛普手下的银色铠甲战士接触的一幕。 “果然是你……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爱丽丝的眸子里渐渐泛起冷意。 ——所谓“放过”,只不过是不想给莉莉娅看到自己的令一面罢了。 那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这一次只是因为碰上了自己,若盯上的是别人,那么遭罪的可就要换一边了。 爱丽丝询问了几个食客,算是对特罗洛普和伦纳德伯爵的简单事前调查,他们两父子的恶行人尽皆知,但他们是领主,在这里没有人能拿他们怎么办,对此敢怒不敢言。 简单来说,伦纳德父子是就算杀掉也绝对不冤的类型。 而且……特罗洛普诡计很多,手段恶劣,想必这一次若不给他“好好上一课”,下一次还会再来。 在普林镇时,罗伊·维·克兰子爵给爱丽丝留下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印象,而这个所谓的伦纳德伯爵和他的儿子特罗洛普则算是刷新了爱丽丝对这个世界贵族的认知——或者说,不论是哪一边世界,总会有这样的家伙存在,只不过在这个权柄与力量作用更为突出的世界里这些肮脏的毒瘤更嚣张和肆无忌惮。 爱丽丝憎恨这样的人,异常憎恨。 她的一生都毁于这样的人手中,她也曾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亲手处决了不少这样的人渣,其中不乏颇为有名的政客。 只不过军隊高层看重她的力量所以对此视而不见而已。 爱丽丝自始至终都明白,她所干掉的只不过是上面那些人送给她的“报酬”而已,她还不足以触及到帝国大厦最顶端的那几人。 后来因为侄女的到来,爱丽丝放弃了那种无止境的复仇与杀戮。 但这并不意味着爱丽丝心底的憎恨会因此消失。 爱丽丝丝毫不介意让伦纳德伯爵这种人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考虑到这件事情会带来的影响,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 她还不希望和帝国势力发生正面冲突。 “我来陪你玩吧,特罗洛普……” 轻笑一声,冷冽的寒芒在眼底闪过,爱丽丝转身跃下。 地面的青石地板被砸得粉碎,爱丽丝屈膝起身,笔直地向着地圖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很快,夜色隐去了她的身形。 …… 夜幕中点缀着稀疏的星光,雨停之后微风中依旧残留着冰凉的润意。 爱丽丝一袭红色剑士服,背着显眼的硕大白色背箱快速地穿行在街道和小巷间,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人发现,在无人机的辅助下,爱丽丝比任何人都清楚瑟亚城城区内城卫巡逻隊的位置,被特罗洛普布置在旅店附近的眼线也逃不过她的监视,她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所有的视线。 爱丽丝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观察这片地区—— 奇怪的是,这片街区和瑟亚城其他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城卫隊一次都没有来到这片街区过,即便是在深更半夜这里依旧有很多人影在活动,而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面色不善,还似乎有着某种程度的“领地划分”,前往这里的路上爱丽丝还看到了一场小范围的械斗,即便如此也没有引起城卫兵的关注。 这里完全是被放弃的街区。 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爱丽丝还发现这里甚至还有奴隶交易的专门场所,各种各样的人被关在笼子里,有年轻力壮的男性,也有年轻柔弱的少女,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类人型”生物,这些生物在这个世界称之为“亚人”,即凸显出一定其他生物的特征的人型种,本质上与人类完全不同,具有极高程度的魔物分化的特点。 这个世界有亚人建立的国度,曾经亚人和人类时间还爆发了战争,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以至于在和平时代的现在,林瑟修斯帝国依旧没有赋予亚人人权。 爱丽丝回忆起罗德说起过的所谓“黑色街区”,即瑟亚城的灰色地区,属于三不管地带——据说是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后来因为领主的某些需要,而没有将这里直接铲除,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让其作为瑟亚城的一部分得以保留。 原则上来说,只要不是影响到了其他区域的治安,这片街区平时便不会有城卫隊插手管理,而是有几个主要负责人统御这里的小股势力,麾下集中了各种想象得到的恶徒或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简单来说那些负责人就是这里的地头蛇,只不过是领主伦纳德伯爵亲手培育的家养种而已。 爱丽丝几乎能想象得到伦纳德伯爵到底靠这些灰色势力做了多少事情,而且就算哪一天出现了意外,伦纳德伯爵也可以毫不心疼地“断尾”——没有人会在意一群不法分子的死活,拿来背锅再方便不过。 “‘黑色街区’吗……真是恰如其名。” 爱丽丝微微摇头。 没有城卫军会过来,这倒是变相地方便了爱丽丝。 再次确认了一下无人机监控的画面,爱丽丝转过身,跟随着克菈铃标记的方向从小巷深处翻越高墙,落在一座建筑物后方。 定位显示那几个找茬的街角混混就在这个建筑物内。 爱丽丝左右环视了一眼,贴着墙来到建筑物的窗边,靠墙站立,同时抽出了手枪。 这一把手枪是帝国军用制式手枪,所使用的子弹也是配套的铅套子弹,一个弹匣17发,爱丽丝临走前向克菈铃定制了这把安装了内置辅助模块的改装版,在爱丽丝使用时可以直接纳入爱丽丝机体内的火控单元的控制模式下,极大程度的增幅精准度。 以立体打印技术成型的枪体模具甚至不需要经过校准就能与配件严丝合缝地组装在一起,只不过相应的制造成本会高出数倍。 至于消音器,爱丽丝并没有打算拿出来——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偷偷摸摸搞暗杀,而是正大光明地警告。 爱丽丝偏着头,向窗内探去视线。 那是一间逼仄狭隘的小房间,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用白布遮着,白布上染满了刺目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其中一枚信号定位器就在他的身上。 “看来这就是那个领头的,看来已经死了。” 而且刚死不久。 爱丽丝对此没有展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目光淡漠。 此时,两台无人机已经绕建筑飞行了一圈,将里面的人全部标记出来。 爱丽丝拨下手枪保险,上膛。 “就拿他们揪出这里的负责人吧!” 要做就做得彻底一些。 …… ———————————— 第51章:温文尔雅爱丽丝 莉莉娅大概是很幸运的。 出生在繁荣而强大的林瑟修斯帝国,是高人一等的贵族大小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财富对她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平常物,别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对她来说不过是起始点。 她拥有着令人嫉妒的美貌和身材,就算在总是精心包装自己的贵族中,她这一份美丽也称得上出类拔萃。 她的魔法天赋万中无一,也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令人艳羡的剑术才能,仿佛神明为了她而特地开辟了一方风景。 但是这样的她并没有多么快乐。 母亲早在她记事之前就已经离世,而她的父亲身为子爵却完全没有一个子爵所应当拥有的权力和财富,她的美貌和才华也没有带给她与之相配的幸运,她的魔法才能也并没有带给她足够反抗这一切的力量,反倒是给她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和解不开的镣铐。 她是半精灵。 这个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她被她所拥有的一切所束缚,与她应有的模样渐行渐远。 她的烦恼很少会向其他人倾诉,反正就算向谁去扮可怜与祈求也只会换来除了自我感动一无是处的同情与怜悯。 难道什么都要靠别人给予吗? 莉莉娅并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她拒绝去学院,因为不想要见到特罗洛普·维·伦纳德,也是因为——想要在学院取得她想要的一切所花费的时间,对于现在的莉莉娅来说太长了。 长到她等不起,她害怕家族覆灭,她害怕父亲含恨离去,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已逝母亲的模样。 她必须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打破这样的局面。 然后她找到了一条捷径——像父亲年轻时一样成为冒险者。 与魔物厮杀,以不断的战斗打磨自己,离开帝国,去世界旅行,如果她也能作为冒险者而成名,就会被“联合”看重,若能借此取得一番成就,那么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甚至帝国都再也无法对她怎么样。 在人类中,魔法师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这便也注定了魔法使的地位与前景。 莉莉娅天生便拥有着令人艳羡的魔法才能,这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她取得想要的一切的可能。 她不准备放弃。 为此她已经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初级魔法已经掌握熟练,完全能够用于实战,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迈入了魔法师学徒的行列,在其中也是绝对的佼佼者,但是这个时候她的父亲突然告诉她,此前的一切努力全部作废,现在要送她前往学院,从头开始。 因为,学院之路安全、稳妥。 但毫无疑问,也最缓慢。 她为了家族,想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职业中寻求出路,其中有没有间杂着,“如果就这样死掉的话……”——这样的想法呢? 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她的父亲,则是为了她,哪怕是奉上所有都在所不惜。 两个人站在对立的角度,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和争执。 在这个时候,父亲聘请的冒险者来了。 是一个女孩。 和她一样大,却站在她所向往的终点上,发着耀眼的光。 莉莉娅很崇拜爱丽丝。 各种意义上。 同为贵族大小姐,爱丽丝却与她行走在全然不同的路上,并且到达了常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她很羡慕、憧憬,她也想成为冒险者,然后去拿回属于自己和克兰斯芬家族的一切,但是这条路满是荆棘,被不希望她受伤的父亲所斩断。 父亲的想法并没有错,莉莉娅的心愿也没有掺杂任何虚假,可父女二人为了彼此所付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最终莉莉娅说服不了父亲。 无法达成的愿望成了奢求,被层层积压在缥缈的梦境,而在见到了仿佛理想中的自己的爱丽丝之后,这一份无处安放的心愿化作了潮涌一般倾泻而出的仰慕,全部灌入名为爱丽丝的少女的身影里。 这份仰慕不是什么加入了时间就会劣化的次等水晶,而是比精致的红宝石还要来得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心情。 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这一份迫切的愿望成为了莉莉娅最真实的心愿,推着她向爱丽丝靠拢。 她的目光一次次落在爱丽丝身上,最终心底的愿望却挤进这个人的身影。 这对于莉莉娅来说是过于陌生的体验。 心底一闪而过的悸动,她只是幻想了一瞬便不敢继续。 这些堆积在心底的遐思慢慢溢出胸腔,莉莉娅做了一个梦…… 夜色如漆黑的染缸,将窗外的风景尽数涂抹上颜色,湿润的雨后空气中时不时会响起几声虫鸣。 旅店的房间里早已经灭了灯。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窗帘的缝隙打下的月光成为了房间唯一的光亮。 “唔!?” 莉莉娅倏地从床上支起身,被褥被唰地掀开一大半,露出她被朦胧的香汗所浸湿的雪白肩膀。 她浅浅地喘息着,脸颊泛着微红,脑袋沉甸甸的,还没有从那一份梦境中转醒过来——只有两个人在的房间里,她胆大妄为地把爱丽丝推倒在床上,而爱丽丝也没有抗拒,那张英气又高雅的脸上反而浮起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少女害羞表情,然后莉莉娅顺势搂着她压了下去…… 不不!!——就算再怎么说!虽然精灵族的族人大多都是这样!——同为女性,喜欢女性,那么作为半精灵的自己说不定也会遗传这一部分特性。 可是梦里面发生的事情再怎么说对于一个才刚十五岁成年的少女来说也太超过了!!! 一想起梦里面发生的一切,莉莉娅就一阵脸颊发烫。 都怪爱丽丝这个人有些太令人在意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吸引自己目光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容貌还是实力亦或是性格,都是自己的好球区,就好像是将自己所有喜欢的一切全都一股脑地塞进名为“爱丽丝”的容器体内做成的少女一般。 如果把自己换成男人当然也很难把持得住啊!那么作为半精灵忍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明明爱丽丝对待自己这么好,自己却在另外一种意义上对爱丽丝心有歹念,这不就是把爱丽丝的温柔拿来当自己得寸进尺的资本吗?这和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们有什么区别? 莉莉娅为自己的妄想而无地自容,愧欠又羞赧地捂住了脸。 这时,朦胧的月光中,她透过自己的指缝间看到了爱丽丝的小女仆,米菈。 米菈坐在窗边,摆着可爱的小脚丫,手中抓着零食饼干,刚好看了过来。 “咿?你醒了啊……我没吵到你了吧?” “啊,没、没有……” 莉莉娅抬手摸了摸脸颊。 柔软,滚烫,她感觉自己大概是烧红了脸。 米菈则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莉莉娅的目光,偏了偏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看起来有些难受?” 莉莉娅体温的升高令米菈有些在意,爱丽丝离开之前让她看护好莉莉娅,她可不敢违背,只能尽心尽力地照看了。 可是她根本没有照顾人类的经验啊! “我……没事的!” “你看起来很热……唔,需要降温吗?” 莉莉娅忙不迭地摇头,雪奈不依不挠地追问,指间还捏了个冰霜魔法出来。 “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梦……?” 米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追问,收起手指,继续从口袋里拿出饼干,一口咬下去,薄薄脆脆的饼干在小嘴里咯嘣作响。 “还好我没有过这种东西……看起来还挺麻烦的。” 据说,梦境是女神的镜子里的世界,灵魂沉寂时,会离开身体前往彼岸,看到女神想让其看到的一切。 所以梦境的存在被认为是一种确实存在的預兆,是女神在指引着迷途的灵魂。 而龙族并不被神所眷顾,所以龙族不会做梦,米菈也只是听说过这种东西,却不曾有过切实的感受。 “要是在里面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会很伤脑筋了……” “倒也并不总是那样,偶尔也会有很开心的事情在梦里面发生啊。” “那你做了什么梦?” “唔……这个……” 莉莉娅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总而言之是很幸福的梦……” 或许是这样没错。 可是梦里和现实是有落差的,当醒来之后反而会感觉到悲伤。 莉莉娅揉了揉眼角,轻叹口气。然后她四下望了望,没有灯的漆黑里却并没有梦中少女的影子,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爱丽丝呢?” “她出去了。” “哎?这么晚?” 这时,滚滚的沉闷响声由远及近,像是落在天边的焰火的炸响。莉莉娅望向被窗帘挡住的窗户。 “是雷声吗?又下雨了?明明才刚刚雨停……” 窗外的黑夜里没有出现闪电。 莉莉娅望着窗外,忽然抿住了嘴,伸出手指,轻撵发梢。 这个“雷声”…… 有些熟悉。 …… ———————————— 枪声划破天际,有如雨夜的闷雷,夜空之下,瑟亚城的黑色街区可不宁静——在这里群聚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这里的几个“虎头”之一的地盘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边是爱丽丝。 这些街角混混的氏族联系之间比爱丽丝像想象中更为紧密,这也让她的工作变得比預计中更为简单。 无非就是随便问点话,象征性地留下几个人,诸如此类。 能在这种地方夺得一席之地的家伙双手都不干净,爱丽丝夺去那些人的性命,内心连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此时——一座旧宅邸的庭院内。 在凶猛的火力覆盖之下,这个破旧不堪的建筑里已经没有留下几个活人了,墙壁、地面,还有那些尸体和铠甲、武器上到处都是弹痕与平整的刀伤。 总有人将爱丽丝的手枪当做一种法杖,理所当然地认为爱丽丝是法师,因此不怕死地突进到爱丽丝身前,企圖从近身攻击中制服爱丽丝,将这个可怖的敌人捕获或杀死。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人类拥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身体力量,这种不入流的地方竟然有人能以人身突破爱丽丝的弹幕冲到爱丽丝面前。 只不过那些人算漏了一点——爱丽丝最强大的攻击方式并非是依赖于枪械,而是依赖于她本身的强大机体与能量装备。 简单来说,枪械的杀伤力是恒定的,只与枪械和弹药本身性能有关。 而爱丽丝的机体却远远超过了这个水平,在其基础上,Pro-W粒子束刃刀能发挥出令人惊愕的杀伤力。 结果就是,能近身爱丽丝的人都以更快的速度死去了,没有人能扛住爱丽丝的一拳而活下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被放弃的黑色街区吗?” 弹匣落地,敲出清脆的响声,爱丽丝拍散刺鼻的青烟,向着这个黑色组织的最后的几个人走去。 他们颤抖地看着踏着尸体和血水走到近前的绯红的少女身影。 明明这边已经牺牲了数十人,少女却毫发无伤,就连那漂亮的银发都不曾染上血迹,就像是血海中盛开的彼岸花,绽放在星火和血泊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等等!” 铿—— 短刀被胡乱地扔在了地上,男人举起了手。 “我、我投降!我投降!!请饶我一命啊!!!” 男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咔哒——弹匣送入弹仓,目光玩味地看向缩在墙角的四人。 爱丽丝对他的求饶根本不去理睬。 “等、等等!!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男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然而雨后夜晚的街角寂静冷清,这里是被遗忘的黑色街区,无论他如何大声地呼救,也没有人会来救他。 或者说敢来援救的人,早就死完了。 “你、你说过……你明明说过放过我们的!你说了会放过我们的吧!?” “哦?” 眼前的少女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皱着眉头,随即可爱地拍了拍脑袋。 “啊,原来是你们啊,是骚扰大小姐的混混六人组呀。” 那声音和语气,到底是捉弄还是确乎其是,男人不太能懂。 而少女捂着嘴,轻声地笑着。 “追着信号过来,反倒没有先处理掉你们……是我大意了。” “处……处理?” “嗯,处理。” 爱丽丝眉角微挑,漫不经心地拉动枪套,缓缓抬起。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放你们回来?” “你……” “没听说过吗?斩草需除根,要怪就怪你们撞上我了,我啊,最痛恨你们这些人了。” 少女冷冷地笑着,漆黑的枪口上,是她绯红的深邃目光。 最后的四声枪响,给短暂的战斗划上了句号。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灰和火药燃烧的刺鼻味道,地面满是枪弹的孔洞,火光将天空染成暗沉的红色,像是泼上了鲜血。 爱丽丝将遥感定位装置从这些人脖颈间、肩膀上的衣服上摘下,回收完毕,然后将弹壳和弹头拾起,与从“虎头”手中搜刮来的并没有多少的金币和宝石一同用小布袋装好,放进了武器箱。 这些来路不干净的财物,爱丽丝侵吞起来丝毫没有负罪感,反正也用得上。 “这边差不多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爱丽丝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多。 放在没有战事的平时,这时候爱丽丝大概已经睡着了。 她想了想,调出另一边正在跟踪监视那两名魔法师的无人机监控画面,画面中,他们正在一处宅邸内,而这座宅邸爱丽丝已经通过无人机确认过就是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活动的居所,那两名魔法师暂且被安置在一个房间内等待,在另一个房间内,那名银铠的战士正在特罗洛普的身前单膝跪地,报告着什么。 “时间正好。” 爱丽丝收回目光,起身,离开了这里。 …… 六分钟后,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在瑟亚城内的居住宅邸—— 两名法师已经在待客间里等待了一会儿,身上的枪伤已经进行了包扎处理,他们自遭遇爱丽丝并失利之后便迅速撤离,并联络了特罗洛普的剑士随从,同时也是他们的直属上司,林德·维里恩。 他们则是隶属于维里恩的直接领导下的特殊部隊,算是特罗洛普的个人秘密武装势力,专门为特罗洛普执行一些“脏活”,简单来说就是专业的杀手集团,他们是其中实力不俗的两人,专精潜藏和刺杀魔法,很少失手。 这时,一身银色铠甲的林德·维里恩出现在他们面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漠然。 “过来,少爷要见你们。” “是……”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知道少爷这次是要惩罚他们了。 但这一次情况特殊,因为那名少女的存在成为了意外因素,所以如果好好进行阐述大概不会被追究太多。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跟随维里恩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内,此时,穿着随意的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正坐在这里等待他们。 见到他们到来,特罗洛普忽然一笑。 “你们见到了一个红色剑士服的少女?是她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特罗洛普对待下人从来不会说那些无用的客套话,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傲慢,也丝毫不忌惮自己在其他人口中的形象如何。 “是、是的……” “你们不是很擅长这个吗?怎么?掉以轻心了?” “绝、绝无此事……少爷……那个少女不是平常人,她……她不仅能看破我们的匿形,还展现出远胜于我们之上的魔法实力,我们……” “算了,和我说说这个人。” 两名魔法师相视一眼,他们没有隐瞒,各自将对爱丽丝的印象尽数抛出,而特罗洛普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一些细节,两名魔法师则是进行补充阐述。 许久,特罗洛普才点点头,略微沉思。 维里恩面无表情地说道:“少爷,看来就是在旅店内见到的那个少女没错了,我安排的眼线传回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啧……有趣,敢这样忤逆我的女人……除了安柏伯爵的大小姐,她还是第一个。” 回忆起那个桀骜不驯的野鹿,特罗洛普眼底光芒微闪。 不过安柏伯爵那边的安排势在必得,就算有些许差错,也不值一提,反倒是这边……在一个美丽的少女手中吃了暗亏,这种体验对特罗洛普来说有些新鲜。 “维里恩,这方面你比较了解,你知道她是谁吗?” “非常抱歉,少爷,我既没有见过她的印象,也没有打听出她的名号,只知道她叫‘爱丽丝’,是从普林镇跟随而来的山铜级冒险者。” “山铜?” 特罗洛普古怪地轻笑一声,瞥向一旁的两名魔法师。 “山铜就把你们这么多人吓成这样?” 两名魔法师苦涩着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们看来,爱丽丝的实力远不止山铜,他们也不是没有和山铜级的冒险者交手过,从没有见过这种诡异又致命的魔法,偏偏爱丽丝似乎还是魔法和武技的双重精通者,他们连一个照面都没撑过去就被制服了。 怎么看,这都不是什么山铜级冒险者该有的实力。 “少爷,这个爱丽丝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克兰子爵的手下罗德在我们的算计下受了伤,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有胆量来到这里,那么一定是有备而来,这个‘爱丽丝’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于哪里,我会尽快派人去查。” “这件事交给你了,快点去做吧,不要让我等太久,若是让她和学院那边搭上线我们能得到的可就大打折扣了。” “是,我现在就去办。” “那么……” 特罗洛普转过视线来,注视着战战兢兢的魔法师二人,缓缓开口。 “至于你们,就帮我……” “少爷!” 维里恩突然一声厉喝,猛地将特罗洛普拽住往后摔去,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宅邸房间的窗户忽然碎裂,而于此同时,两名魔法师的头颅似乎被什么所拉长、扭曲,然后无声地炸裂,剧烈的风压和恐怖的热浪在一瞬间就碾碎了他们两人的整个上半身躯,无数的血肉呈现旋涡的锥形爆散。 下一个瞬间,整个宅邸房间以窗户为中心,大片的墙壁寸寸被挤压变形、破碎、倒塌,而更为猛烈的空爆声在特罗洛普和维里恩的脑海里炸响,灼热的气浪扑面而至,一瞬间将来不及躲闪的二人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特罗洛普根本没有看清楚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他七荤八素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只看到了摇摇欲坠的房间、两截被甩飞的半边身体和糊满了半边墙壁的血色。 空气被挤压而发生的爆炸声在耳边嗡鸣着。 特罗洛普木凳口呆,维里恩也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的从容不迫和傲慢早已经被惨白所覆盖,头皮如针扎的一般刺痛,耳膜还在发麻。 刚才不知道从何处突然降临的攻击,他只是在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危机感,并立刻做出反应。 可是根本逃不掉。 那个攻击分明只是冲着那两名魔法师而去,所以他和特罗洛普才能幸免于难,若是本就以他自己为目标,他绝对已经死了。 “戒备!!!!” 他厉声大喝,拽着特罗洛普快速后撤,从另一侧扭曲损坏的房门撞了出去,同时整个宅邸全部都进入戒备中。 而此时,在两千米外瑟亚城西城区黑色街区最高的一座废弃塔楼顶部,爱丽丝保持着跪姿,缓缓抬起狭长的枪管——刚才的攻击就是爱丽丝的杰作。 GA狙击步枪,全名为单兵武装系统-高斯外植武装电磁驱动反器材狙击步枪。 接近45%的能量转化率与高效的能量回收和磁场屏蔽系统令这把武器成为了正面战场单兵武器系统之中绝对的佼佼者,无数人称之为反器材武器中的幽灵杀手,是专为机械臂外植武装所设计并装配的单兵决战武器,只要是帝国军隊的士兵都会对这把武器的称号如雷贯耳。 用来在黑夜里远距离狙杀目标再合适不过。 通过无人机,爱丽丝将特罗洛普宅邸内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现在,特罗洛普宅邸的卫隊在严密防护宅邸的安全,还有城卫隊的士兵在向着那个方向集结,还有部分小隊出发寻找刺客。 而爱丽丝优哉游哉地收拾着自己的武器,同时解除了狙击辅助系统,一点也不着急。 这个世界没有先进的雷达探测系统,想当然几乎不可能定位到她的位置所在,早期的电磁武器通常都伴随着高能电磁脉冲与如雷声一般的震荡而存在,只存在于实验阶段,但帝国所研发的这一款GA狙击步枪却克服了那些缺点,不会引发恐怖的噪音与高能电磁反应。 也就是说,作为暗杀武器来说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杀手锏。 爱丽丝当着特罗洛普和维里恩的面将那两名魔法师“暗杀”掉,这一枪造成的威慑立竿见影。 想来,明天大概会安静不少吧。 爱丽丝重新将武器箱背在身后,从塔楼向下看了一眼,起身跃下。 …… ———————————— 爱丽丝回到饭店旅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旅店的一楼是用餐大厅,即便是深夜的现在也还有几个客人坐在这里聊天说笑,有的是出任务很晚才回来的冒险者,有的是与友人谈笑碰杯的商人,爱丽丝随意地看了一眼,白天那个可爱的服务员小姐没在这里,想必是已经换班休息了。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执行盯梢任务的特罗洛普安插的眼线,他们看到爱丽丝出现,都是一愣。 没有任何情报表示爱丽丝离开旅店了,可是爱丽丝怎么突然从大门进来? 爱丽丝瞥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汇集而来的目光,径直穿过大厅,向着客房楼梯走去。 这一次行动爱丽丝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巧合”,还放走了一些黑色街区的目标,为的就是将爱丽丝的行踪打进特罗洛普的情报中。 都做到这一步了,那个大少爷不可能会无视这一切,一定会将这一系列事情全部往爱丽丝身上靠拢。 这就是威慑。 而至于暗杀和威胁帝国贵族的罪名…… 爱丽丝能悄无声息地剥夺他的手下的性命,那么就可以以同样的方法将他抹杀,刻意在他的眼前将那两个魔法师杀死,为的就是这样的“武力威慑力”。 先不说特罗洛普有没有那个胆量来找爱丽丝的麻烦,单单是采集证据就有相当的难度,如果特罗洛普不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一定会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这件事情大概就会到此为止。 如若不然,爱丽丝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特罗洛普彻底从这个城市抹消掉。 当然,现在暂且没有那个必要。 因为对方是贵族之子,做得过分的话绝对会有麻烦,爱丽丝终究还是不想过多地牵扯到这个世界里的事情里来,现在只要莉莉娅不会被继续骚扰,那么爱丽丝的计划就算是达成了。 爱丽丝抬头望了望回廊窗外的风景,漆黑的天幕上,莹白的弦月渐渐地拨开云雾探出头来,明灭的繁星依稀可见。 “看来明天是一个大晴天呢。” 爱丽丝凝望着窗外的夜空,镜片下的眸子闪烁着微芒。 她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纤细幼滑的手指有如素藕削成,但是这一份洁白的美丽上,却染上了血污。 还有一丝刺鼻的火药的味道。 爱丽丝简单地找了个地方清洗掉血污,纳米涂层的一大好处就是容易清洗。 她回到房间时,莉莉娅早已经睡去,米菈坐在沙发上,可爱的小脑袋耷拉着,已经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了。 龙族嗜睡,米菈平日里多半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哪有像今天这样整天地活跃过。 若不是爱丽丝叫她守着莉莉娅,恐怕她早就睡着了。 爱丽丝放轻脚步,走到米菈的面前,轻轻咳嗽一声。 “唔……诶?爱、爱丽丝?” 米菈看到爱丽丝,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就扑了上来,气鼓鼓地仰起下巴。 “你终于回来了啊!” 声音并不大,但是那饱含的幽怨可是货真价实的。 “我跟你说,我可是有好好守着莉莉娅,还有……” 米菈眯着眼,眼角堆着疲倦,语无伦次地巴拉巴拉了一通,又可怜巴巴地噘着嘴埋怨,显然是困极了。 看着迷迷糊糊几乎就要挂在自己身上睡着的米菈,爱丽丝倍感无奈。 …… 清晨。 莉莉娅和米菈还在熟睡,均匀的呼吸声充斥着这个偌大的房间,窗帘的缝隙透进一丝淡淡的光亮,现在是早上五点一刻。 床还算大,米菈睡在中间,爱丽丝和莉莉娅则分别睡在左右两侧,而此时,米菈正紧紧地贴在爱丽丝的身侧,可爱幼滑的双腿像是八爪鱼一般紧紧地缠在爱丽丝的腰间,完完全全把爱丽丝当做了抱枕。 爱丽丝微微偏头,女孩好看稚嫩的脸庞近在咫尺,幽蓝色的卷翘睫毛随着翕动的笔尖轻颤,嘴角漏出了可爱的小虎牙,正沉沉地睡着。 温热的呼吸打在爱丽丝的脸上,那是某种花瓣奶油茶一般的甜腻香味,爱丽丝默默地叹息一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从米菈的魔爪下逃出。 站在镜子前,爱丽丝伸了个懒腰,然后拍了拍脸颊。 “早安,克菈铃。” (“早安,爱丽丝。”) UI界面堆叠着再次出现,克菈铃向爱丽丝道了早安,同时带来了一条新消息。 ——情报无人机返回了。 …… 爱丽丝走在回廊里。 虽然时间才五点多,但是窗外已经渐渐升起了嘈杂的人流声,爱丽丝洗漱后,离开房间,沿着回廊走到尽头,这里是一处夹角隔间,放置着杂物,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 窗外的街道上已经有行人的身影,他们多半是接了委托需要早早地出城的佣兵与冒险者,或是装卸货物的脚夫和摆摊的商人,除此之外,便是四处巡逻的士兵。 爱丽丝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似乎昨晚之后,这里的防备力量一口气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看来行动卓有成效嘛……” 没有继续关注那些士兵的动向,爱丽丝收回了视线,接引无人机。 从情报机破开早晨的薄雾被引导器接收一直到克菈铃将信息接收完毕,情报机的回收工作大概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期间没有一个人来到回廊,角落里从始至终也只有爱丽丝一个人的身影。 街上巡逻的士兵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上空飞过的情报机,可变换式光学迷彩降低了它的存在感,早晨尚未明朗的天气也为它提供了更为隐蔽的掩护。 克菈铃整理汇报的信息有很多,除了早早地就开始了的关于从米菈那里拿到的各种埋在金币之下的泛着奇怪能量波动的各种神秘宝石和铠甲以及武器的研究分析之外,更多的是关于以「洛萨斯森林」中央湖泊为中心而开始进行的基础设施建造进展的报告。 ——那个被坠落的战舰削平的无名光秃山头现在已经被克菈铃在顶上建立了一座信号中继站,并且覆上了迷彩,若是离远了观察,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山顶没什么区别。 而且,以树林作为掩护的临时基站也已经建立完毕,现在的信号覆盖区域已经足以将「普林镇」包括在内的大片区域都囊括在内。 虽然信号覆盖还远远不足以达到「瑟亚城」这边,但是比之前仅靠着战舰上的机载通讯来进行联络的时候要方便了不少,而且此后还会在周边地区选址进行下一个信号中继站的建造,并铺开信息传输网络。 在这完成之后,便会发射卫星,铺开一定范围内的卫星通信网络——当然,这是之后才会投入并实施的构想。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在任何时候,通讯都是必须要保证的,爱丽丝明白,也很看重这一点,只不过暂时还只是企划和初步建设,无法强求更多——因为材料不足了。 一些稀有矿石以及其他材料,这些东西无法立刻得到补充,除开有限的能源之外,这是目前最为紧缺的东西,只能等待爱丽丝收集不同的材料送回去解析发掘可用的原材料或者替代品,然后使用从米菈手中得到的大量金币去采购原料加工,之后才能继续工作。 除此之外,核晶能量的研究和作为能量核心的应用实验已经提上了日程,对爱丽丝传回的对「魔法」这种异世界能量的监测记录的解析也已经开始,工作机器人全部启用,战舰的维修也一直未曾落下。 根据爱丽丝的要求所设计的复合弓也已经完成,这一次情报机确认了从「洛萨斯森林」到「瑟亚城」的地理数据,在这个星球的各项数据已经测定的现在,惯性制导也变为可能,只要爱丽丝送出情报机,便能在两个小时内得到来自战舰的火力支援和物资投放支援。 “唯独战舰维修工作进展最为缓慢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损毁实在太严重了——难以想象舰体上没有一点弹痕,却从内到外都遭受到了非常沉重的创伤,就像是被某种足以穿透舰体的能量武器所击中了一般。 包括船员消失的情况来看,诡异的事情太多了,爱丽丝只能对此抱以一声叹息。 …… 时间是七点整,热闹的街上充斥着喧闹的人声,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刺眼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昨日的阴雨的影子。 昨天罗德已经在学院附近找到了合适的借宿地点,預定了房间,今天她们吃过早餐后便要离开这里,前往学院附近的旅店了。 莉莉娅将换洗的衣物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米菈在旁边笨拙又小心地模仿着,爱丽丝则站在米菈身后给她梳头。 “啊……梳头好麻烦……” 米菈时不时会发出不争气的叹息声。 在爱丽丝身边还没几天,米菈似乎已经渐渐代入了女仆的设定,学習人类的常识的同时,也会被爱丽丝强迫去做一些以前的她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比如打理自己的发型。 米菈笨拙地将头发盘起来,可是怎么弄都没有爱丽丝给她打理的好看,乱糟糟的,米菈认认真真弄了半天仍旧一个样。 “啊啊啊!!我不学了!” “别乱动。” 爱丽丝无情地将躁动的米菈摁下,然后拖到镜子前。 她的手中拿着梳子和发带,给米菈的发型做最后的整理。 “呜……爱丽丝好凶……” 被爱丽丝按住,米菈只得收回视线,楚楚可怜地撅起了嘴,视线透过镜子笔直地望着爱丽丝。 “就算你装可怜也没用。” 爱丽丝无视了米菈可怜巴巴的眼神,手指灵活地翻动,将女孩漂亮的紫色发丝整齐地扎紧。 今天米菈的发型是可爱升级版丸子头,为此爱丽丝甚至做出了巨大让步没有强迫米菈带上女仆头饰。 而莉莉娅抱着小小的提箱,放在床边,转头看着爱丽丝和米菈。 比起“大小姐和女仆”,恐怕“姐姐和妹妹”更适合莉莉娅眼中的她们的关系。 “果然爱丽丝和米菈关系很好呢……” “才没有……咿!疼疼疼……” “都叫你别乱动了!” “呜……” 米菈一脸委屈。 弄完米菈的头发,爱丽丝才心满意足地放开米菈。 这时候莉莉娅也整理完了她的行李,换上了今天的衣着。 “爱丽丝!” 她轻声唤道,白色的影子出现在爱丽丝的余光中。 今天的莉莉娅心情似乎很不错,她哼着轻快的小曲,翘着脚尖向着爱丽丝走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荷叶边的裙角和缎边的前胸装饰,两条黑色的饰条从颈下划过,领口精致的蝴蝶结上是一个漂亮的红宝石纽扣。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泛着灿烂的光。 精致又美丽。 “爱丽丝,这身衣服好看吗?” 莉莉娅捏着衣角,站在爱丽丝面前,微微地笑着,看着爱丽丝期待地眨着眼。 就像是记忆里的某个早晨,那个活泼的小侄女。 “挺好看的。” 爱丽丝如实回答。 “是嘛……嘿嘿……” 莉莉娅腼腆地笑了笑,便逃开了。 米菈则是趴在一边双目无神地望着爱丽丝和莉莉娅,苦着脸。 “爱丽丝,你绝对在偏心吧……” …… ———————————— “有听说吗?西城区有一个‘虎头’死了。我跟你说,那时候我听到了雷声!就在西城区那边!” “你说的是昨晚的传闻吧?” “那可不是雷声,我亲眼看到了钟楼那边的闪光,那东西怎么看都是魔法!” “黑色街区那边被人报复,那是罪有应得,那些家伙可没几个好东西,这下终于踢到铁板上了吧?” “不止如此,据说特罗洛普大人的宅邸也受到袭击了,连半个屋子都倒啦……” “真的假的?那是特罗洛普诶!” “……今天一清早就看到巡逻的力量大幅度增强了,怎么想都不对劲。” “啧啧,真是令人唏嘘,那家伙也有今天。” “……即便如此,卫兵都没有更多的动作啊,太可疑了吧?” “你小声点……” 邻桌的佣兵打扮的几个中年大叔一边喝着酒,啃着面包,一边谈论着昨天晚上传遍了半个城市的可怖炸响。 他们刻意压低着声音,说不得大,毕竟这件事情卫兵都没有什么更多的动作,那么显而易见,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一般事件”的范畴,他们也不敢大声讨论,以免招来祸端。 但是爱丽丝却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变成了奇怪的传闻了……嗯,倒也不赖……” 既然城卫兵是这个态度,想必对方已经充分理解了爱丽丝的意思,那么爱丽丝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她微微勾起嘴角,不再去关注邻桌的聊天。 前厅的服务员小姐又换回了昨天那位,她端着盘子送上了早餐。 早餐很丰盛,淋上了某种糖浆的起司面包配上青嫩的蔬菜和浓郁鲜奶或是酿制的葡萄酒,除此之外还有炙烤得嫩而焦脆的肉类,和其他桌比起来,爱丽丝眼前的食物显然要昂贵许多倍。 不过莉莉娅只吃一点简单的面包和牛奶,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保持身材”,所以餐桌上这些丰盛的食物更多是为了照顾爱丽丝和米菈,而偏偏爱丽丝也不怎么吃东西,最后几乎是米菈一个人包揽了全部。 莉莉娅挑食是因为她是半精灵,不怎么爱吃荤食,爱丽丝则是因为她没法将这些食物“消化”。 “说起来,罗德大叔,瑟亚城有没有贩卖矿石的地方?” 战舰的维修和现在正在进行的各项工作都需要金属矿石的支持,除了最常见的铁,性质各异的金属爱丽丝都比较感兴趣——这个世界的元素构成与地球有些不一样,如果能发现一些性质特殊的替代品的话,对于工作的推进一定能起到很大帮助。 况且,对于这个世界金属矿石性质的研究也是情报收集的一环,罗德曾经是「骑士」,在「瑟亚城」生活了许多年,这些问题他在清楚不过了。 “矿石?” 罗德愣了一下,然后拍拍脑袋。 “爱丽丝小姐想要购买一些宝石吗?” “哎?” 爱丽丝一愣,才知道罗德彻底就误解了她的意思。 在罗德看来爱丽丝这种疑似大小姐的人想要矿石也一定是珍贵的宝石之类的东西。 “这样的话我可以为您引荐几个不错的首饰店,那里汇集了整个伯爵领最好的宝石工匠和鉴定师。” “不……不用……” 爱丽丝尴尬地摆摆手,构思着能令罗德信得过的措辞。 “我曾托人为我打造一柄趁手的武器,不过她告诉我说还需要一些能令她满意的矿石,我想在瑟亚城看一看有没有比较合适的材料……” “原来是这样啊……” 罗德恍然,若有所思地看了爱丽丝背后的硕大背箱一眼。 “据我所知,瑟亚城并没有单独为矿石开设的交易场所,不过如果爱丽丝小姐感兴趣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商谈关于这方面的材料购买交易,另外,如果爱丽丝小姐也可以在‘公会’发布委托,冒险者们会很乐意承接这样的委托的。” “是这样啊……那个地方是哪里?” “莫尔顿弗尼亚商会,在斯洛达克这里,那可是全省最大的商会,它的背后是安柏伯爵,貌似还有共和派的影子。” “共和派……” 这又是一个新名词。 不过看着罗德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爱丽丝还是忍住了追问的想法。 既然是罗德能接触到并直接与自己明说的情报,爱丽丝相信不是什么难以收集的东西,在公会里就专门有人做情报贩子工作,给钱就能拿到情报。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罗德的话记录写在备忘录上。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需要罗德大叔的帮助。” “哈哈!爱丽丝小姐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给您带路!” “谢谢,那么届时就有劳了……” “哪里,爱丽丝小姐太客气了,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才对。” “说起来啊。” 爱丽丝遮住嘴角,用纸巾轻轻擦了擦,然后看向莉莉娅身边的空座。 “米菈去哪里了?” “啊?米菈小姐啊……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到。” 莉莉娅眨眨眼睛,似是回忆了一瞬。 “她说去拿蛋糕去了。” “蛋糕?莉莉娅你给她订的?” “她说厨房大叔送给她的。” “咦?” 爱丽丝歪歪头,满脸狐疑。 昨天出去散步的时候,米菈就拿着一小袋糕点,说是厨房大叔送的。 “‘明天再来’吗……” 爱丽丝忽然想起了昨晚米菈复述的一段话。 “等等,那种话难道不是客气一下而已吗!?” 米菈该不会真的找人家要蛋糕去了吧? …… ———————————— 而此时,离旅店不远处的一处偏僻小巷里—— “……就是这里吗?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有蛋糕的地方……” 米菈歪着头,不解地翘起小脸看着围上来的好几名彪形大汉,扑闪扑闪着大眼睛。 她按照昨天的“约定”再次去厨房找到昨天给她蛋糕的人,这一次,对方说带她去一个地方才会给她蛋糕,然后她就跟到了这里来了。这里是一个小巷深处,没有其他人,米菈并没有看到蛋糕,她眼前的是几个穿着打扮和“厨房”搭不上边的大叔。 为首的正是说会给她蛋糕的厨房大叔,他掏出一块黑色的布将脸遮住,对米菈的提问不理不睬。 “你蒙脸干嘛?就算是蒙着脸,你们这种样子也很好认啊……” “啧……” 女孩的话惹得在场的人发笑。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事到如今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吗?” 米菈歪歪头:“什么状况?” “完了……就算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傻子?” “不,多亏了如此我们才能这么简单得手。”另一个男人戏谑地做出祈祷的姿势,“我们应该对此充满感激。” “这里有问题的话。”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会不会卖不到好价钱?” “我们可以好好包装一下她,至少,笨一点的家伙说不定更容易‘教化’。” “哈哈……真是有意思,那就这样办。” “总而言之,先抓住她吧。” 男人叹口气,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快速地拿出一种药水还有一些布条、大口袋,向米菈走来。 米菈不闪避,面露一丝不悦。 虽然没有依据,但她总觉得自己的蛋糕似乎不翼而飞了,而且她能从这些人的眼神中看出来对自己的嘲笑,这对于龙族来说是一种侮辱。 但米菈对人类的生活方式还不甚了解,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经历,爱丽丝曾要求她不要随意动用自己的力量,所以米菈忍住了对这些无礼的人施以制裁的冲动。 她耐着性子撅撅嘴,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 “我的蛋糕给我吧,今天不好玩了,我拿了蛋糕就离开这里。” “你还想着蛋糕呢?你一点都不会怕的吗?” 厨房大叔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丝毫不惧怕他们这些人的女孩,以前所诱拐的女孩到了这个时候早就大哭大喊起来了,而这个还在傻乎乎地讨要她的蛋糕。 他不由得一战好笑,站在女孩的面前俯下身子想要去揉揉女孩的头发,却被后者躲开了。 “嘁……” 他无趣地收回手。 “早知道你这么没趣,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了。” “嘿,你这家伙可别想着独吞!” 他的同伙不乐意了。 即便是经常干这行的他们,也很少见过像米菈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皮肤、发色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身上的衣料也是完全没有见过的类型,一看就知道她作为商品的价值只高不低。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今天才会欣然跑来这里,准备干一票大的,他们这么多人到来这里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甚至这里的小巷都是他们专门打点好了的“陷阱”——一个绝对不会有城卫隊赶到,也不会有人对女孩儿的呼救而伸出援手的偏僻角落。 “为了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卫兵从这里离开,我可是花了不少价钱!我们是合作伙伴,对吧?” “当然,这一次之后我们的合作还不会结束。” 厨房大叔也不在意对方的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再次向米菈投去视线。 米菈歪着头,越发不悦了。 大叔忽然问道:“说起来,我有些好奇,昨天那些蛋糕你到底吃了没?” “吃了啊。” 米菈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也丝毫没有设防,其他人一点点将米菈最后可能逃跑的方向全部堵住,一个人蹲下身来拿出了迷丶药。 这个小女孩这么“配合”,他们也乐得悠闲。 “吃完了?”厨房大叔继续问道,嘴角揶揄,“什么味道?” “还行,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再过来了不是吗。” 厨房大叔和其他人怪异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他们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大声笑了出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昨天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你吃了那么多掺了迷丶药的东西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我忽然觉得,说不定是因为你这里有问题啊,哈哈哈……” …… ———————————— 第52章:可爱米菈 “迷丶藥果然不起作用吗?” “别白费劲了……昨天那么多掺入了迷丶藥的蛋糕都没把她搞定,今天大概也没什么用。” 厨房大叔站起身来,扭了扭手腕,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是奴隶商人手下的,负责明面上的行动的“猎人”,因为职务的便利,他经常提供一些“不错的”目标给“那些人”。 当然,对人口的贩卖是违背了帝国法律的,但是,这种脏活儿的收益比亚人奴隶贩卖可不止高了一点,所以,他偶尔也会冒着风险亲自下手。 比如昨天,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误闯进厨房,他便贼心大起,拿出加入了迷丶藥的蛋糕给她吃。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不仅吃了没事,还一脸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所有“存货”都给拿走了。 甚至一本正经地说“明天还来”。 “……” 想到昨天的震惊,他就不由得一阵好笑。他竟然为自己的一次失手而置气了,实在是有些令人唏嘘。 好在这个目标的价值比他那点迷丶藥可高多了。 “迷丶藥?” 米菈歪了歪脑袋,皱起眉头。 “还挺好吃的……蛋糕里面不都是甜甜的东西吗?” “……” 大汉嘴角抽了抽,盯着眼前的小女孩一时语噻。 “你说是那就是吧……” 他干脆不打算和米菈继续废话了。 “反正今天带你过来这里,便没打算用那种不靠谱的玩意儿来制服你,今天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下次可要记得,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哦。” “哈哈哈……” 其他人也一同笑了出来。 …… ———————————— “真的是去了厨房吗……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 爱丽丝蹙着好看的眉头,视野里,UI界面右上角的数字闪烁着萤蓝色的微光。 时间不紧不慢地跳动,8:57:22——离发现米菈消失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还要多。 爱丽丝现在所使用的时间标准是根据这个星球的自转速度所换算后的24小时制,虽然还没有进行过精确校准,但大致上与真实数值也并不会有太大出入。在这颗星球上,或者说这个世界,一天的时间长度大致为地球时间二十五个小时多一点,也就是说,若是不借助辅助装备体感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一刻钟,差不多就是16到17分钟,然而这么久都没有看到米菈回来。 爱丽丝歉意地看向莉莉娅和罗德:“抱歉啊罗德大叔,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你们的行程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吃完早餐之后就会离开这里,罗德早就已经在学院附近订好了下一家落脚的旅店,而现在却因为米菈迟迟没有回来的原因,让罗德和莉莉娅等人都坐在大厅里干等,这很让爱丽丝过意不去。 “没有关系,不用在意。” 罗德呵呵一笑,摆手。 “反正我们刚用过早点,坐一坐,也正好等待我手下传回消息。对了,爱丽丝小姐,需要我派人帮您去寻找米菈小姐吗?”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再稍微等一等。” 爱丽丝婉拒了罗德的好意。 再怎么说,罗德算是站在雇主那一边的,要雇主为自己这一个被雇佣者帮忙找人算什么话…… 况且,艾芙尼尔已经派出了无人机,相信很快就能在瑟亚城内寻找到米菈的身影,比起罗德和克兰斯芬的护卫们,无人机的工作效率显然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爱丽丝没有必要再去麻烦他们。 爱丽丝一边和罗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顺便收集一些瑟亚城的情报,同时在脑海里潜入UI界面寻找米菈的身影。 她在想一些事情。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爱丽丝本来已经对米菈消去了不少戒心,但这一次发生的事情给爱丽丝提了个醒——米菈终究是巨龙,和自己是曾互相战斗过的敌人,自己还抢夺了米菈的宝物,如果将米菈换做是自己,恐怕自己也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和自己的敌人生活在一起还处处受到管制。 所以米菈如果有机会逃跑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那样做。 不然的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呢? 米菈的脖子上戴着项圈,此时爱丽丝正在检索项圈的信号。 爱丽丝将视线投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下,是熙攘喧嚣的行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热气沉积,视野被弯折,就像是透过不平整的玻璃镜向外望一般,肉眼可见的燥热。 “唔……” 另一边,莉莉娅翘着下巴四顾,因为米菈是爱丽丝的小女仆,所以莉莉娅也对米菈尤为上心,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看到女孩可爱的身影。 这让她不禁有些担心。 虽然米菈看起来并非如外表一般孱弱,反而是一个实力强横的法师,但是毕竟是一个小女孩,她也担心米菈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不禁会将现在发生的事情与自己面临的事情联系起来,胡思乱想。 这里可是瑟亚维斯,是伯爵的地盘。 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令米菈遭受到牵扯的话,可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 莉莉娅收回视线,可心底却在打鼓。 伯爵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一般不会公然对克兰斯芬家族下手,但他的儿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却要乖张和嚣张得多,行事也张扬,所以特罗洛普才总是给莉莉娅带去麻烦。 若是米菈被特罗洛普盯上恐怕会发生一些意外。 “……爱丽丝,你说米菈小姐她会不会是有东西忘拿了所以回去了房间?” “我现在就派人去找找吧!” 罗德浑厚的声线盖过了莉莉娅心中的一丝不安。 “米菈小姐一定就在附近,爱丽丝小姐请一定放心,我们会很快找到她的。” “谢谢,不过真的不用。” 爱丽丝摇摇头,礼貌地道谢,她将餐盘放下,站起身来。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我去接她回来。” “就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我曾通过一种特殊的方法在米菈身上留下过‘标记’,她不离开太远的话我是可以知道的。” “还有这种魔法吗?好神奇……” 爱丽丝一笑置之,也不解释。 利用定位系统来搜寻米菈的位置什么的,这些事情就算解释给莉莉娅听,莉莉娅大概也无法理解吧? 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发展出地球那边的科技科学。 “拜托你们等等我了,我尽快回来。” 爱丽丝顺手揉了揉莉莉娅的发,这一个突然的亲昵举动令莉莉娅呆了一瞬。 …… 爱丽丝的声音轻柔如洁白的羽毛,挠着莉莉娅的心窝。 “唔……唔嗯……” 一阵未曾体验过的悸动塞住了她的喉咙。 没等莉莉娅回话,爱丽丝便转身向着回廊走去,莉莉娅的目光追着爱丽丝的身影,直至那一抹绯红消失在视野中。 罗德也一直注视着爱丽丝,直到爱丽丝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但这一刻,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内敛,前一秒所展现的客气与热情瞬间消失不见。 “大小姐。” 他将目光递向莉莉娅。 “您和爱丽丝小姐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您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莉莉娅为罗德忽然微妙的态度而不解和错愕,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爱丽丝小姐大概是贵族,也许是北境那边吧……我知道她的姓氏是‘阿娜丝塔茜娅’,不过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姓。” “我也没有听说过……这好像不是我们帝国的姓氏,同样,爱丽丝小姐所使用的发出和武技流派似乎也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她到底是从哪里来到普林镇的也完全没有一个确切的记录,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般……虽然这些话由我来说实在是有些僭越了,但大小姐,我认为您还是和爱丽丝小姐保持距离的好。” 莉莉娅皱了皱眉,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也知道罗德大叔说得很有道理。 不论爱丽丝是什么身份,莉莉娅都应当与她保持一定距离,这不仅仅是为了克兰斯芬家族着想,同时也是对爱丽丝的保护。 没有人能保证伯爵会忍气吞声地不去进行报复。 而罗德紧紧注视着此刻莉莉娅的表情变化,便立刻知道莉莉娅会错意了——莉莉娅所关注的点和罗德所关注的点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摇了摇头,也不去戳破,只是默默地思索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细细看去,他的额头却有些汗末。 莉莉娅或许还不知道爱丽丝夜晚都做了什么,可是罗德可是清楚得很! ——昨晚,克兰斯芬卫队的暗哨告诉他,爱丽丝突然半夜离开旅店,然后不知道干什么之后又突然回来,之后今天早上,黑色街道和特罗洛普府邸便传出了非常骇人听闻的消息,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城卫兵就集结出动了,动静不小,这些事情罗德只要派人去打听一下,想不知道都难。 爱丽丝这个人,很危险! 这些话罗德本没有打算立刻告诉莉莉娅的,但刚才爱丽丝的一句话却忽然让他感到如芒在背——爱丽丝竟然掌握着对目标施加标记来观察对方所在位置的魔法! 那岂不是说,爱丽丝若是愿意的话甚至可以随时知道自己和克兰斯芬卫队以及莉莉娅小姐的位置? 那么昨晚的那些卫队队员有没有被爱丽丝发现? 爱丽丝是知道了这些才对自己说出那番话的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一想到这里,罗德就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乃至额头都渗出了心虚的冷汗。 而此时的莉莉娅对罗德话里所包含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有些犯花痴地撑着小手望着爱丽丝离去的方向,脑海里一幕幕地划过昨晚发生的一切,从爱丽丝和她聊天、安慰她、鼓励她,然后在巷子里以帅气的姿态站在她的身前保护她。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夜晚缱绻旖旎的细碎梦境里,停留在爱丽丝雪白幼滑的肌肤上。 脑海里那明亮的绯红色眸子像是见过最好看的红宝石,此时变得模糊。 莉莉娅手指轻轻的卷着被爱丽丝揉乱的发丝,埋下了视线,金色的发丝盖住了她的目光。 其实有时候,莉莉娅会猛然惊觉,自己的确一点都不了解爱丽丝,这与她本人的意愿毫无关系,只是单纯的事实而已。 她反驳罗德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爱丽丝本人却对此丝毫不知。 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心间。 …… ———————————— 有如明月般美丽的银色长发,像是蛊毒的鲜花般的绯红长裙,爱丽丝的身影快速地穿越回廊,走上阶梯,将人们流连的视线截断在转角。 爱丽丝沿着楼梯向上,踏着早晨的阳光来到二楼的回廊,但她并没有前往客房,而是笔直地向前。 “克菈铃,将莉莉娅的位置标注出来,然后加大功率搜寻限制环的信号。” (“正在执行…”) 嘀—— 简略绘制的电子地图上,代丶表着莉莉娅的光点亮起,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那个指示器,是爱丽丝刚才借着与莉莉娅的“亲昵”而贴在莉莉娅的领下的,莉莉娅显然误会了什么,但爱丽丝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委托的护卫目标的安全,与之前用来追踪特罗洛普手下的指示器是同一类型的装备。 这种东西米菈身上也有——爱丽丝给米菈准备的项环内置了一个特制的小功率指示器,以此来确保爱丽丝能实时掌握米菈所在的位置,但事实上因为米菈所佩戴的项圈是材料极为特别的金属,与爱丽丝的机械骨骼类似,装载这种东西本身就会过滤掉不少有效信号类型,以至于对于没有装载相应大功率检索模块的爱丽丝来说,她对米菈的搜索范围有限。 毕竟爱丽丝本人的机体是战斗特化型人型机械单位,可以说爱丽丝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什么“赘余”,当然不会特意去搭载那种检索单元。 所以必须依靠无人机的协助来扩大信号搜索区域。 现在地图上却没有找到米菈的影子。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米菈去到了小功率指示器信号覆盖范围之外的地方。 因为米菈拥有着操纵水和雷电的力量,所以项环无法搭载常规的反馈器,因此,只要米菈离开爱丽丝距离过远,爱丽丝便没那么容易找到米菈的具体位置。 根据记录,米菈似乎早在十几分钟之前就离开了检索范围,向着一个方向离去。 “果然是逃跑了吗……这几天过得太散漫,我终究还是太放松jing惕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询问着自己。 虽然和米菈之间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冲突更没有什么高于一般朋友以上的“友好往来”,爱丽丝也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把一个知道自己秘密一角的家伙放任到一座满是人类的城市。 即便基于米菈自身的立场很可能不会这么做,但不稳定的风险太高,爱丽丝不想冒险。 以及…… 爱丽丝讨厌别人不告而别。 “啧……” 轻咬着下唇,爱丽丝默默地收回视线,静静地回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紧闭着的房门。 那是她们住过一晚的地方。 镜片下的目光微动,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停留,快步走过客房区,最后在回廊角落的窗边停下脚步。这是通往后院的风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喷涂着克兰斯芬家族徽标的马车和打理照顾马匹的侍从。 “这里也有人啊……” 爱丽丝盯着正在整理着料槽的侍从。 (“执行完成,目标方向为北偏东12,已添加追踪。”) 这时克菈铃的声音突然响起,电子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方向箭头,那是判明为米菈的方向的信号源。 “嗯……看来只能让他睡一会儿了。” 爱丽丝抬起手,她的手中握着一个迷你版的手枪。 那是麻醉枪,体积只有巴掌大小,重量也很轻,用复合玻璃纤维制作,适合随身隐藏,以及,作为轻量化的电磁与嵌合型消声系统结合的产物,能确保这把枪在开枪时几乎不会发出一丝声音来。 爱丽丝熟练地折开枪管,然后扣住枪口,这个小巧迷你的手枪瞬时便变长了不少,棱角分明的黝黑枪口也让它变得锋锐而危险。 “喂!打扫干净了吗?快把马拉过来!” “噢!好的!这就来……” 说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那个侍从似乎被什么人叫去了一边。 开枪的时机错过了,但这样更好不过——将不相关的人扯进来不是爱丽丝的行事风格。 爱丽丝无言地看着侍从和马匹消失在视野的角落,越过窗沿纵身跳下。 她向着米菈的方向而去。 …… ———————————— 另一边—— “喂喂……我说你们,给我认真一点把这东西收起来!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把她弄伤了怎么办?到时候出卖价格跌了,你赔吗??” 男人将身边的年轻人手中的勾爪一把夺过,扔在了一边。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逮到的这个“货物”他要完完整整地拿下。 “不用这个万一跑了怎么办……” “哈?我说你真是……都带到这里来了,还能跑?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大费周折把她带到这里来是给你们验货的吗?发挥你们的作用啊!” “哦……” 年轻男子不情愿地点点头。 明明这女孩就是傻乎乎地跟来的,哪有“大费周折”? 狭窄的小巷子两旁是脏兮兮的围墙,足有女孩四个高,这是人迹罕至的角落,一个与嘈杂的街道完全无关的暗处,不论是逃跑亦或呼救大概都无法做到,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女孩会从自己手下逃掉。 只是不知道为何,男人总觉得今天有点心绪不宁。 他回望了身后一眼,在巷子的外边,是负责望风的人,并没听到暗号,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看起来一切顺利,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丫头是不是太镇定了一些?” “管他呢……干活!” 他想起今天上午几个伙计讨论的昨晚响彻天空的诡异雷声,以及今天早上装聋作哑的城内卫队。 “老大,你看啥呢?” “没看你!” 男人没好气地回过头,将身边的年轻人往前推去。 “好了,赶紧抓了离开这里,今天卫兵还挺多的,听说有一个‘虎头’被端了,风口紧着呢,别出了什么岔子。” 他伸手一挥,几个人向着女孩靠拢。 眼前的小女孩已经退无可退,男人们纷纷将链扣和粗布袋拿出,他则是抓着萃了麻藥的针和浸藥的布,不紧不慢地慢慢逼近。 几个人将这死胡同的入口严实地堵死,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的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无法理解的难题,然后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 “所以说……” 米菈好不容易理解了眼前的几名可疑大叔的话,眼神古怪地蹙起眉头。 “你们在骗我?” “到现在为止才觉得害怕吗?真是可惜,迟了。” 有人嗤笑着,然而女孩却没有哪怕一丝想要逃跑的意思,或者说,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名为“害怕”的表情,这让男人们有一点不爽。 “啧,别管了,上吧。” “嚯?你能理解还真是帮了大忙……你说得不完全对,但也不完全错。” 对女孩直接过头的发问,大叔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的目光盯着女孩上下舔舐,白瓷一般的细嫩肌肤,像是发着光一般纯粹明亮的蓝色眼眸和罕见的蓝紫色长发,这个女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幽冷气息,有如含蓄未放的蓓蕾,却有着恰到好处的诱人暗香。 说实话,哪怕是他,也未曾见过如此引人注目的女孩,他几乎可以确认,在整个「瑟亚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比的珍珠。 这么好的苗子只是拿去卖钱?那也太糟蹋了。但是反过来想想,到头来还是为了钱才做这些事情的不是吗? “不过说到底,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蛋糕啊?” 大叔嗤笑起来,感叹着现在还有如此天真的小孩。 “……” 大叔们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料,几个人起哄一般的笑着,只有米菈默默地不作声,呆呆地发愣。 米菈看着眼前的几人,只是微妙地扯了扯嘴角。 她并不蠢,反而很聪明,只是她身为一个没事只喜欢睡觉的懒龙,至今为止很有限的见闻里根本没有太多人类的影子,就算有,也只是停留在“很渺小很弱的生物”的层面,对于眼前的情况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被一只路边的夜猫拽住裤脚然后被龇牙咧嘴地威胁了一番的感觉差不多。 听不懂,更难以理解。 但米菈换位思考了一下也就立刻明白了——这些人可不知道她的身份,全然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人对待了。 那么在物种之间最常见的弱肉强食便摆在了自己眼前,唯独这一点米菈最有体会。 如果是平时,这倒是无所谓,谁会和路边遇到的小家伙过不去?在米菈看来这些人类和其他人类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当然,“其他”并不包含爱丽丝,那家伙是特例。 但现在的事实是,米菈一直以为这个大叔给自己蛋糕吃是因为自己的可爱,原来只是觉得自己能卖个好价钱?? 原来自己所谓的“因为我可爱呀”到头来只是自已一个人的幻想? 然后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在爱丽丝面前特意去说了好几遍,为了炫耀而刻意地在爱丽丝面前装作自顾自地晃荡,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的“误会”? 这可糗大了。 龙面子挂不住。 “啊……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好不容易赢下爱丽丝了呢……果然爱丽丝应该是比我更可爱的吧?是这样吧?她一定在心底笑话我吧?” 米菈喃喃自语,瞬间脸就黑了一半,抬起视线来直视着为首的一人。 “……你惹我不开心了。” 米菈嘴角微动,露出尖尖的小牙。 但是对面的大叔并没有注意到女孩突然僵硬的表情,也没在意女孩忽然冰冷的语气。 “喂,你们别愣着啊,速战速决绑了了事!” 男人没好气地催促着。 几个大老爷们缓步上前,他们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却又渴望着什么的姿势,就像是想要抓住落在后院的小鸟的顽皮小孩,但他们是大叔,看上去说不上的滑稽。 只是这只小鸟根本不会飞,两条锁套很容易就将她套住。 “好了,抓住你了!” “干得漂亮!” 一切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男人盖着细细皱纹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好了,现在就让她睡一会儿吧,待会儿……” “什么东西……啊???” 话只说了一半,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充斥双耳,男人捏在手中的布块被一阵莫名的凉风掀起。 他只看到淡蓝色的光一闪而过,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瞬间降临,诡异而剧烈的风压转瞬即逝,立刻夺取了他所有的目光。 空气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挤压,发出颤抖的爆鸣。 “怎么回事?” 眨眼看去,女孩身边的几人已经翻倒在地,绳索也已经断裂,他们狼狈地退了几步,才爬起来。 “这……这是?” 他看到女孩身上燃烧着淡淡的蓝色冰焰,这诡异的一幕,一瞬间夺去了他思考的能力。 “哈……原来是这样啊……” 女孩仿佛很受挫一般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说着“啊,羞死人了……”、“还是爱丽丝面前……”之类的不明所以的话。 “老、老大!不对劲啊!” 年轻的男子几乎是爬着滚着冲了过来,手中的锁丶链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明白眼前的一幕绝不寻常了。 他声嘶力竭。 “老大,这家伙绝对是魔法师啊!” “啊、啊?” 当然,是魔法师,他当然不会看错。在这片大陆,魔法师是绝对的“上位者”,是每个国家都占据着权力与金钱的一国砥柱,在任何阶层,魔法师的存在都是特别的。 这种特殊的待遇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能容易取得,一般人少说也得在十多岁才能觉醒魔法的才能,因此才会有十五岁成年后前往学院进修的制度产生,简而言之,魔法可不是什么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能掌握的东西,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一大原因。 可是……眼前这家伙怎么看也才十二三岁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声音颤抖。 女孩周身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诡异而危险的气息,他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明白这家伙的阶位怕是远超自己想象……他早已经心生退意。 一瞬间地,他莫名将夜晚的雷声与今天卫兵们的反常集结和现在的一幕联系在一起。 “喂喂……我说啊,你有没有在听?你的无礼令我生气,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女孩的嗓音清脆好听,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啊!?” 回过神来时,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全部都不省人事了。 并不是自己大意而有所忽略而没有注意到,而是——女孩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立刻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这根本不应该是同一个次元的力量。 冷汗沿着脸颊滑下,他只觉得——超级不妙。 “老大!对不住了!” “!!?” 还未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力道,男人一个不稳直接原地来了个标准狗啃泥。 “我****!??” 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那个新来不久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果然这种家伙就是会背叛。 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出别在后腰的刀,然而手还未够着,他的眼前已经被一片阴影所遮蔽。 “喂喂……大叔。” “咿!?” 还是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但是男人却像是碰上了魔鬼一般瞬间僵住。 他感觉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或者是活不成了,但是他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美、美丽的小姐……那个……我……在下,有、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对不起!非常对不起!请千万不要杀了我呀,我家里上有老下有……” 砰—— 巨大的声音像是在耳畔敲响了城楼的钟,女孩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一脚将男人身前的灰色的石板踩成了碎末。 碎屑拍在脸上像是针扎一般的疼,他战战兢兢地趴着,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灰尘被不知何处涌来的冷风吹散,米菈葱白的纤细手指将头发撩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中年男人。 “竟然能看到我的美丽,还算眼睛没瞎。” 米菈阴沉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明朗了大半,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孩”,但是她着实是很爱听“美丽、可爱”这一类的夸赞之词。 不过爱听归爱听,她向来没有心慈手软一说。 “我说啊,无礼也要有个限度吧……哼,如果换以前的我,你已经死了。” 米菈算是性格比较温和的龙了,当然,这一份温和来自于懒惰,在洛萨斯森林时米菈就不曾与普林镇的人类发生冲突,各自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人类手中没有太多吸引米菈的东西,她坐拥一座宝山,只对森林里的高级魔物感兴趣。 因为她需要食用那些魔物的核晶。 但即便如此,米菈也不是好说话的人,龙族的随性和强大代丶表着它们对生命和弱者的漠视,它们很容易为自己一时的不悦而出手杀人,显然,眼前的大叔让米菈感到不高兴了。 米菈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则是因为爱丽丝对她说过,不可以随意出手杀人。 所以米菈控制了下手力度,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死去,只是昏厥了而已。 她想了想,换了个取乐的办法。 “现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去帮我办一件事,我就饶过你,你愿意吗?” “啊?” 出乎意料的,女孩并没有立刻杀掉他,反而抛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男人想也没想,立刻就脱口而出:“愿、愿意!当然愿意!” “哦吼?是嘛……” 看着早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男人,米菈狡黠一笑。 “那么,我的任务也挺简单,‘米拉小姐真的很可爱’,你把这句话大声喊一千遍,我就饶过你。” “嗯……啊……?啊?????” “米拉小姐真的很可爱”?这是什么?米菈小姐?这是她的名字吗?这句话大喊一千遍?大喊……一千遍?? 男人有点懵。 “喂,你做还是不做?” “做!当然做!!!” 当然做,虽然一千遍喊下来,大概自己以后直接哑巴都是可能的,但是这个结果难道不比死掉要好吗? 而且,因为喉咙坏掉而哑巴的话,去教会祈祷一下说不定会很幸运地得到神官的治疗,还是有可以恢复的办法的不是吗? “那开始吧。” “是、是!” 男人忙不迭地爬起来,扯着嗓子就准备开始表演。 “喂,等一下。” “啊、啊?” “我改主意了,你去那里喊吧。” 女孩挂着好看灿烂的笑容,伸手一指,男人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 是城楼钟塔。 “???” …… ———————————— 年轻的男人远远地望着钟塔,在那里,中年大叔声嘶力竭地痛声哭喊着无法不令人在意的宣言。 “米菈小姐、真的、很、可、爱!!!” ——就像这样。 没有人知道“米菈小姐”是谁,而且看起来这个大叔也不像是在表白,反倒像是抱着奔赴刑场一般的惨烈决意,每一声的嘶声呐喊都分外凄惨,他的独演吸引着人们的视线,本来热闹的街道也因此而变得安静了许多。 年轻的男人回头望了望被囚禁在钟塔上的大叔,不禁一阵恶寒。 “有没有搞错啊……那个家伙,真的超级恶劣啊……” 他下意识地抱紧手臂,逃跑一般快步窜过街道,跑进巷子里去。 虽然根本不知道大叔口中的“米菈”到底是谁,但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东西他才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只想快点远离那个地方。 他想起自己跑掉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女孩那狡黠的玩味笑容,那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时的小孩子。 小孩子玩玩具可不会讲究什么怜悯,要是痛快的话就算把玩具拆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倒会因为尽兴而兴奋不已——看看大叔现在的下场就知道。 在那种是个人都能注意到的地方做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换自己来的话怕是已经跳下去自杀了——当然,开玩笑的,先不论自己会不会真的有胆量自杀,仅看结果的话,自己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多亏自己机灵。 只是,他吞不下这口气。 “啧……不过一个小姑娘而已,就因为自己是魔法师而对其他人肆意玩弄,哼,给我记住了!” 他愤愤地龇着牙,猫着身子躲在巷口,视线向着周围寻找了一圈。 附近都是仰头望着钟塔的人们和不知为何变得畏手畏脚的卫兵们,有的人一脸遗憾的摇摇头,有的指指点点,更有夸张点的小孩子甚至都快笑到直不起身子来了,唯独没有看到那个穿着风格奇怪的黑白相间制服的女孩。 “没有追来吧……应该……” 他摩挲着腰间的短刀,默默地松了口气,转过头来便向着一边跑去。 然而——眼前是一片越放越大的白色的……“墙壁”。 咚。 沉闷的、仿佛结结实实地拍在一口倒盖着的大铁锅上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炸响,然后他的眼前一花,一阵眩晕袭来,身子便不听使唤地直挺挺地仰倒了下去,后脑勺与地上的石板又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我****!!”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嘴角抽搐,一时间脏话都说不顺畅。 “我****淦哦……**的谁呀?不长眼睛的吗!?” 他僵硬着手指死死地捏着后脑勺,好一会儿才勉强驱散了眼前的晕眩,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向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着巨大的奇怪箱子的少女——刚才,他就是撞上了那个古怪的白色大箱子。 少女戴着没见过款式的眼镜,有着一头好看柔顺的银色长发,穿着一身风格奇怪的红色大衣。 单看少女的脸蛋和身材来说,这绝对是他这一辈子里见过的最美丽的人,仅论可爱的程度就可以与刚才的女孩一较高下。 此时,少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 时间往前—— 信号提示渐渐变得急促,爱丽丝停下了脚步。 “看来就在这附近……” 沿着粗略绘制的电子地图导航前进,爱丽丝站在街角,移动视线,寻找着米菈。 没有卫星的定位系统辅助,仅仅只是靠着最低限度的信号方向追导来找人实在是有一定难度,恰巧现在又是白天,无人机的功能收到限制,登上高处来观察也缺乏实际可行性,否则势必会被很多人注意到。 虽然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被盯上的话总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加之昨天夜里自己的行动,说不定早就在那些士兵之间成为了名人,一个处理不好大概就会挑动这些卫兵敏感的神经,然后说不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合理规避麻烦是爱丽丝的准则之一。 “喂喂,你看那是什么?” “该、该不会是打算自杀吧?” “开玩笑吗……” 从刚才开始,附近似乎就开始变得嘈杂,不过并没有吸引爱丽丝的注意。 或者说,不就是钟塔上有一个人影吗?就算那家伙想要自杀,和爱丽丝有什么关系?爱丽丝探出头来,只是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继续投身于对米菈的寻找之中。 本来是这样的,直到—— “米菈小姐真的很可爱!!……” “???” 爱丽丝刚迈出一半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听到了来自于天空中的奇怪的声音,像是很痛苦,很绝望,想要哭出来一般的颤音。 声源在钟楼上,来自于那个古怪的人影,听起来是一个并不年轻的男人的声音。 “米菈?” 爱丽丝一时间有点怔住,还没有理解当前的情况。 她将目光投向塔楼顶上,在爱丽丝眼中,钟塔的图像快速放大——站在塔楼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只不过此时他脸上有一丝血迹,表情也甚是恐怖凄惨,仿佛刚刚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溃败士兵。 爱丽丝很确定自己对他没有印象,也不认为前段时间才初次进入人类世界的米菈会与这个人有所牵扯。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 如果说这个中年男人口中的米菈并不是自己的小女仆而是另有其人那倒是说得通。 这样也太巧了。 爱丽丝微微蹙眉,沉下头来思索,就在这时—— 咚! 然而,还没等爱丽丝仔细观察一番,沉闷的、似是铁锅被敲了一下的诡异声响从身后传来——她背后的背箱被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我****!?” 接着,便是难以入耳的肮脏咒骂,回头看去时,那个人已经仰躺在地上打着滚了。 “靠!你***的搞什么啊!?你**看路了吗?” 爱丽丝微微蹙眉——如果没猜错,刚才应该是这个人不看路撞到了自己才对,怎么说过错也在他而不在自己。 所以说,偶尔也会遇到素质极其低下的家伙,不论在哪个星球,就这方面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是爱丽丝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更没有想要吸引卫兵注意的闲工夫,她并不想理会这个人。 她面无表情地斜睥了男人一眼,转身欲走。 “喂!站住!想跑吗!?” 男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先一步挡在爱丽丝面前拦住爱丽丝的去路。 “你聋子啊?听到我说话了吗?” 爱丽丝无奈地偏着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在爱丽丝看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在找自己茬。 她不想多事,但绝不怕事,面对无理的挑衅也有着自己的忍耐程度,她本就是一个有些过分偏执的人,对这种无理而且借机找茬人更是厌恶至极。 但不远处的人群后面还有城卫兵在巡察,爱丽丝瞥了那些士兵们一眼。 她还不想在这里引人注意。 “你活蹦乱跳的还能骂人,看起来没有大碍……所以,借过一下。” 男人愣了一下,爱丽丝淡淡地瞥了男人一眼,便转过身去,仰头向着远处的钟塔望去,就仿佛站在那里的男人是一堆空气一般。 “米菈小姐、真的、很、可、爱!……” 那个大叔的声音还在高空中回荡,似乎因为他的不懈努力,这附近的街区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 但是对青年来说,越是安静的空气便越是令他感到尴尬。 “你这家伙……你在找死吗!给我站住!!” 他刻意拔高了分贝,站起身来,这里的动静毫无意外地引来了街道上行人的视线。 以及远处卫兵的注意。 爱丽丝皱了皱眉,侧过头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哈?你问我有什么事情?这不应该我问你吗!?” 年轻男子语气恶劣,他握住腰间的短刀,似乎随时会拔出来。 爱丽丝比青年整整矮了一整个头,如果是平时,对付这样的小丫头,他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对方就会吓得说不出话,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只是斜着视线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爱丽丝瞥了站在远处商铺前的巡逻士兵一眼,然后刻意地往旁侧挪动了一步。 她可不想在这里吸引到那些卫兵的注意,但是显然,眼前这家伙可没那么简单就会罢休。 爱丽丝叹了口气,满脸不耐烦地挥挥手,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啊、啊,好吧,我知道了——这位脏兮兮的恶臭大叔,本小姐不小心被你碰到然后反倒还把你撞倒还真是对不起了,以后我一定离你远远的免得再让你弱不经风的身子就地入土,你也一定要离我远远的别把脏臭传染给我,那我一定会感激不尽。好喽,我已经如此勉为其难地向你道了歉了,所以可以请你闭上你的肮脏臭嘴当做无事发生并且有多远滚多远吗?” “???” 爱丽丝一口气说完时,年轻男子大概是愣住的。 “你、你……” “我什么我,让开,我还有急事。” 这边的动静似乎被卫兵们注意到了,爱丽丝远远地望了一眼钟塔,侧身便准备离开。 “你这个**骂了我还想走???” 青年倏地抬起手来,短刀佯攻的同时,一记快速的手刀直取少女的脖颈,出手便没有留情。 他自己都为自己突然的冲动吓了一跳,但同时,他心底也快速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少女绝对有比之刚才的女孩还要高得多的价值,那么,如果可以,他为什么不试试把这个少女当成自己的战利品呢? 只是他真的选错对象了。 咔——抬到一半的手却突然地僵住,注意到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已经变成了古怪扭曲着的枯枝。 “啊……啊?啊啊!!?!我、我的手!!” 强烈的剧痛像是刺进脑袋里的一根坚硬的针,只一瞬间便剥夺了他浑身的力气。 他本能地跪在地上,但是手臂却还被捏在少女的手中,而手臂的肌肉正在一寸寸地挤压、变形。 “本小姐可是很忙的啊,你为何非要执意找麻烦?” 爱丽丝面色不善。 “救……唔哇……” 男人想要求救的瞬间,本应落在地上的短刀倏地撑开了他的上下齿,刺痛与血腥的味道一瞬间便充斥了鼻腔。 刀刃横亘在他的齿间,他的舌头被划破了。 “不要乱叫,我可不想把城卫兵引过来。” 爱丽丝轻佻地端着短刀,撩起脚在男子的脸上拍了拍,踩出一个满是泥垢的脚印。 “你刚才的眼神……在打什么坏主意吧?怎么了?已经习惯杀人了吗?还是说有谁雇你过来招惹我?” 如果是特罗洛普找来试探自己的人,那么爱丽丝便需要再次考虑一下对特罗洛普的态度了。 爱丽丝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 她断然不怕这个男人,但刚才那种情况若是换成一般的少女,一定会很危险。 爱丽丝的目光渐渐转冷。 “是特罗洛普那个家伙,还是他身边的人?” 然而爱丽丝的话落在男人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感觉——特罗洛普·维·伦纳德?这个少女和那种层次的人有关? 完了。 在他们这种灰色地带行走的人之间想要判断一个人厉不厉害有一种非常简明易懂的方法——看看他招惹过多大的事儿。 简单来说,能惹上特罗洛普这种人还安然无恙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唔……唔唔……” 胡乱地搅动着满是血腥味的舌头,但是说不出一句话,汗水和眼泪铺满了男人的脸,模糊的视线里,少女斜睥着他,那绯红的眸子像是暗夜里的魔鬼的焰火,闪烁着慑人的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感觉从刚才开始,自己似乎就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说来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这个少女发难? 因为不甘心空手而归吗?还是说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 但是……难道自己没有发现吗?这个少女,很显然不一般——她只是站在那里,自己都无法撼动其分毫,那古怪的白色背箱更是说不定比自己还要重,不然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把自己撞倒? 而少女却游刃有余。 这样显眼明了的实力差距,自己难道没有注意到吗?不对,难道不应该奇怪为什么现在自己才突然回过神来吗?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那少女的眼神,分明是没打算留手的杀人者的模样。 他绝望地闭上眼。 不管是谁都好,希望有人能帮助自己,希望自己能获救。 “嗯?” 少女的声音细细的,轻柔而甜腻,仿佛是女神回应了他的愿望一般,捏着他的手臂的力量突然一松,他像是一滩软泥一般摔倒在地。 “克菈铃,米菈应该就在附近。” 模糊中,他仿佛听到了出现于大叔口中的熟悉的名字。 但是这一切与他无关,嘴中的尖刀早已滑落在地,少女则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空气自言自语着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知道,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呃啊!” 忍着剧痛,他死命地扭动身子,翻身向着后方爬去。 血溅了一路,他紧咬着牙关,奋力地挪动身躯,眼看着离巷口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然而,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女孩,正是米菈,米菈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得意地扬起嘴角。 “哟呼!原来你在这里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米菈的说话声让男子抬起头来,在看到米菈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顿时一颤,惊恐的双眸立刻便与女孩妖异的明紫色竖瞳对视了。 “唔……唔?!!!” 米菈清脆狡黠的笑声在男子听来却有如梦魇, 这不就是自己避之不及的女孩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亏你能跑这么……” 而米菈显然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歪着头沿着狭窄的小巷向内望去,然后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爱丽丝?” “米菈?” 爱丽丝也狐疑地望着米菈。 趴在地上的男人愣住了——爱丽丝?米菈??这是什么?名字? 这两个人……互相认识? 他突然想起了早前女孩嘴里念叨着的“爱丽丝”,又想起了刚才大叔嘴里喊出的“米菈小姐”。 如果现在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他基本也就告别人类的智商了。 但是……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情况? 他只想哭。 …… ———————————— 米菈喜欢亮闪闪的金币,喜欢甜腻腻的食物,喜欢暖暖的、软软的床,也喜欢玩。 各种可以拿来玩的东西,可以当做“玩”的事情。 比如追捕猎物。 她追上年轻男子并非偶然,而只是她“游戏”中的一环。 龙族的生命漫长而算不得多么有趣,若是能找到乐趣,那么一定是一剂很好的调味剂,对米菈来说,也是如此。 以她的实力,在“处理”那伙人贩的“老大”时想要兼顾到其他的所有人那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放跑了这个“漏网之鱼”。 她刻意放任男人离开,然后像是为了完成游戏的小猫一般慢悠悠地循着踪迹追上去,她享受着这样的“玩耍”的过程。 当然,就如同小猫总是会喜欢在“家”和猎物玩耍一般,她并没有将猎物放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外——那个妄想着将她拿去卖钱的年轻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时候已经被下达了“暗示”。 「龙语魔法」——“干涉”。 「龙语魔法」,那是与「本源魔法」同样被称为龙族的标志的特殊魔法,不同的是,“本源魔法”虽然会因为血脉的劣化而“变异”,但确实存在于每一条“龙”属的体内,但是“龙语魔法”却只会随着血脉的传承而被获得。 简单来说,米菈能够使用龙语魔法就是她身为纯种冰龙的证明。 而此时米菈所使用的,便是龙语魔法之中的一个小小的能力。 在这个男人的心中修改掉他的认知——心智被蛊惑,记忆和认知全都被颠覆,他的脑海里被设下了“墙”,因为认知被篡改,而潜意识地选择了一条无法逃离到特定范围之外的道路,因为记忆紊乱,而无法正确地规划逃跑的路线,亦无法正确判明自己所处的形势,不论是狂妄亦或是恐惧都被模糊地放大了数倍。 所以精明如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爱丽丝的巨大差距。 ——爱丽丝只是站在那里便无法被撼动分毫,背着那样夸张的背箱却丝毫感觉不到吃力,如果男人尚且神智清醒,也就绝对不会犯下那样的低级而愚蠢的错误。 这一切都是米菈为了“好玩”而对他设下的思维障碍。 显然,爱丽丝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她只是看着米菈,脸上还残留着不解和狐疑。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爱丽丝一直以为米菈是趁机跑掉了,毕竟米菈是龙,一只被自己所俘虏的龙,谁会喜欢待在一个奴役自己的人身边呢?所以逃跑是必然的,也是爱丽丝所认为的。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真实情况与自己所想的有些出入? “爱丽丝!!” 噗通——米菈并不知道爱丽丝心中闪过的狐疑,只是大声欢呼着爱丽丝的名字,轻巧地越过趴在地上发呆的男人像是粘人的小猫一般扑到她的怀里。 米菈并不比爱丽丝矮上太多,以至于这一幕看起来比起“宠物”和“主人”,更像是亲昵暧昧的姐妹。 眼前的女孩一如既往地灿烂地笑着,阳光之下,她明亮的紫色眼眸仿佛发着光。 爱丽丝下意识地将米菈搂住,然后抱着她慢慢放下——但是米菈却只是挂在爱丽丝的脖子上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松手……” “我偏不呀!” 爱丽丝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的“灿烂”笑脸,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很好,果然这才是米菈该有的样子,爱丽丝第一次觉得,“可爱”和“欠揍”竟然可以如此完美的兼容。 “说起来啊,爱丽丝。” “什么?” 米菈的目光从爱丽丝的脸颊飘落,最终停在了爱丽丝的胸口,似是很为困扰。 “唔……最近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来着……” “你说。” 爱丽丝淡淡地回答着,一边是为了之前那个被莫名涌上的晦暗感情所左右的自己而反省,另一面则是暗自地在心底猜测眼前的女孩又会蹦出什么关于自己的秘密的问题。 但米菈显然没有爱丽丝所想象中的那么深沉的想法。 “你的胸明明捏起来蛮软蛮舒服的,为什么撞上去就感觉比精钢还硬啊?刚才可真是有被痛到啊……” “?” 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你是大人她是小孩……你是聪明她是笨蛋…… 爱丽丝强忍着爆栗连击的冲动,将米菈强行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将自己被米菈弄乱的衣角抚平。 这时,爱丽丝才向着地上的男人投去视线。 似乎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与两位女孩的实力差距,男人死心一般地瘫在那里已经好半天没有再挪动身体,只是蠕动地嘴角,似是想要说什么。 可惜舌头被划破,发出的声音除了喉咙里的粘稠震动之外,便无法分辨了。 爱丽丝将脚下的短刀踢开,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到男人身边,盯着宛若看到了什么魔鬼一般发疯一般蠕动残破不堪的身子想要后退的男人看了又看。 男人并没有快要死掉的迹象,只是因为想要说话却无法发出像样的声音而听起来像是垂死之人的哀嚎罢了。 “说起来,米菈,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情况?” 爱丽丝转头看向米菈。 “看起来你已经盯上他好一会儿了吧?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的伤势并非是立刻就会致命的地步,但是这样子一直放着不处理大概是迟早会失血过多而死去。 倒不是说爱丽丝会对这样的家伙报以怜悯,她不认识,更不了解这个人,只是于她而言,在某些情况下善恶是泾渭分明的。 蛮横而不讲理、立刻就能对第一次见面的少女下死手的家伙,爱丽丝懒得心慈手软。 “这个人是之前我说的给我蛋糕吃的大叔叫来的人的其中一个。” “蛋糕?就是你说的厨房大叔?” “对啊……” 米菈看向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兴致缺缺。 提到蛋糕,她的脑海里就突然出现了自己在爱丽丝面前夸耀着自己的“可爱”时的画面。 “自己并不可爱,只是因为值钱所以才会被送来蛋糕”这样的挫败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久久不去。 “这些家伙刚才想要拿我去换钱,不过没有成功……” 米菈没有去看男人那狼狈的模样,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事实。 “哦?看来咱家的小女仆还挺受欢迎嘛?” “这种欢迎我才不要……” 米菈顿了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和爱丽丝说了一遍,听完米菈的话,爱丽丝对事情的大致情况有了一个了解——简单来说,米菈被人贩子盯上了,但因为人类所使用的迷丶药根本奈何不了米菈,以及米菈的实力太强,所以人贩子失手了。 爱丽丝不禁哑然失笑。 如果这些人贩子知道米菈其实是洛萨斯森林里的那只几口吐息就能覆灭整座瑟亚城的巨龙,不知道作何感想。 她看向米菈,此时米菈还有些闷闷不乐,像是水分不足一般耷拉着脑袋。 “……既然惩处了他,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的蛋糕没有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自己的蛋糕吗……爱丽丝在内心丶腹诽一阵。 或许这就是小孩子的思维吧? “没关系,我给你买。” “真的?” “真的。” “可是……” 米菈的眼底浮现出亮光。 “好耶!” 看着恢复精神的米菈,爱丽丝好看地笑了笑。 然后她蹲下身去,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就是你想要拐卖我可爱的小女仆的吧?” “诶?可、可……可爱?” 对爱丽丝突如其来的直球一瞬间躲闪不及而被完美击中心脏,米菈简单而直率地愣在原地。 仿佛是突然被扔进滚烫热油里的小虾米,米菈的俏脸顿时炸红了。 “……所以说啊,竟然敢对我的可爱女仆下手,你到底是想怎么死啊?” 爱丽丝继续说着危险的发言,用言语摧残着男人仅剩的神智,男人则是仿佛看到了什么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恶鬼一般,大声地呜咽着,断掉的手胡乱地拨动着想要后退。 而米菈却再次被爱丽丝的直球命中心脏。 “可、可可可爱什么的……” 虽然爱丽丝并非在和她说话,米菈语无伦次地想要否认,但是又一时间于心不忍,来来回回地想要辩解,却因为慌张而咬到舌头,最后便是一句流畅的话都没有吐出来。 …… ———————————— 阳光照耀着这个依山而建的雄伟城邦,明媚耀眼,舒适而惬意,莉莉娅趴在二楼回廊的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兀自发呆。 「瑟亚城」的街道宽阔得令人头晕目眩,各式各样的商铺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人声鼎沸的街道比「普林镇」要热闹不知道多少。 而这一份喧嚷似乎与莉莉娅无关,她只是盯着不知道哪一块地砖,将视线中所路过的每一抹红色的影子都数了个遍。 但是唯独没有看到爱丽丝。 在帝国底层阶级中,并不流行夸张艳丽的红色,因为好的红色布料通常都来自于大海彼岸的远东之国,在商人手中几经辗转,自是昂贵非凡,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有太多选择和挑剔的余裕,而持有着充足财力足以承担这种消费的冒险者和佣兵们,却大多不会喜欢将那种醒目的颜色披在自己身上——对于他们来说,越是不显眼的装束越好。 因此,选择这种颜色的衣服的人多是贵族或商贾。 莉莉娅不知道爱丽丝是不是其中哪一边的人,也有可能爱丽丝只是单纯地更喜欢红色一点。 还是说,爱丽丝更适合那样耀眼的颜色? 大概爱丽丝就是那种穿什么风格都很好看的女孩子吧。 脑袋里的不断地闪过不知其名的思绪,莉莉娅垂着睫毛,将半张脸颊埋进臂弯,靠在窗沿。 爱丽丝近在咫尺的好看脸庞总是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那清脆好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徘徊,除此之外,还有那一丝,淡淡的,带着一丝丝细腻而柔和的清甜香味。 她想起了那个因此而失态的自己,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而脸红,仿佛从小接受的父亲的贵族教育突然间变成了泡沫。 “啊啊……我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发起了牢骚,然后用力地揉着渐渐发热的脸,将爬上脸颊的酡红粗鲁地盖住,莉莉娅抬头望着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姐,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爱丽丝小姐回来,我们立刻就可以出发。” 说话的人是罗德,在爱丽丝离开之后,他们用完餐便开始收拾起行李,现在马车和必要的行装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去往学院附近的旅店。 “嗯……啊,对了,给爱丽丝和米菈备好早点了吗?” “已经找旅店的人预定了,他们预留了桌椅。” “嗯……” 莉莉娅轻抿着嘴。 虽然正是比较炎热的天气,但是食物一样会凉,刚才的早点就已经凉透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爱丽丝小姐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姐不必担心,旅店那边我已经派人和他们说过,退房的时间若是过了就从押金里扣。” “唔……什么事情都交给你,真是辛苦你了……” “小姐言重了,这点事情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罗德谦虚地笑了笑,莉莉娅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在普林镇,罗德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除了他那厚重端正的为人之外,更多的原因大概就是他那卓绝的实力了吧,虽然在这方面大概就算是他也完全比不上爱丽丝,但是在普林镇,除了克兰子爵之外,就是他了,只有公会会长卡尔·达内尔才能与之一比。 所谓前精钢级,就算是在瑟亚维斯都算是屈指可数的强者。 莉莉娅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和罗德有着怎样的交情,只是自自己记事开始,父亲的手下便已经有了这样的一号“前骑士”的高手,罗德就像是武力超绝的管家,莉莉娅不管去到哪里,总是会有罗德和他的护卫的影子。 如果说父亲是她最为信赖的人,那么罗德排在第二也毫无意外。 “话说……罗德大叔……” “嗯?” “罗德大叔,你说……爱丽丝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啊?这个……” 罗德一时语塞,挤着眼角苦笑地摇了摇头。 “嗯……实在是抱歉,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莉莉娅微不可查地垂下了视线。 “会是我们帝国的贵族吗?” “越看越不像,我曾认为她也许和西南诸国有所关联,但后来也认为不太可能。” “是嘛……” 西南诸国联邦,又称休伊斯·修特伦达联合王国,前身是由数个人类国家所建立的松散联盟,现在则是由37个国家所组成的稳固联邦,商贸盛行的西南诸国很喜爱红色布料,同时著名的八剑士长廊也影响着国民的审美,剑士服在西南诸国都非常流行。 但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爱丽丝的身份至今仍旧是一个无法得知真相的谜团,“阿娜丝塔茜娅”,这是爱丽丝的姓,据莉莉娅所知,帝国的名门中,绝对没有这样一号姓氏,而且爱丽丝其本人……莉莉娅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才准确,总之这个名为爱丽丝的少女,从始至终总是给她一种和周围的人,甚至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错觉。 她不属于这里。 或许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爱丽丝将自己送去了学院之后,就会离开吧。 回去她本来的地方,遥远的,某个美丽的地方。 一定是一个比自己所见过的所有美丽景色加起来都还要漂亮的地方,才是爱丽丝所在的地方。 可是…… 自己和她的距离是不是就只会越来越远,最终直到再也无法看见她了呢。 有些百无聊赖,又有些莫名的伤感,莉莉娅在等待着爱丽丝的同时,目光落在了街道的对面。 那里有一个女孩。 “亚人?” 莉莉娅微微蹙起眉。 …… ———————————— 第53章:克菈铃 从这里探出视线,对面街边的商店前有一个漂亮的女孩。 莉莉娅注视着她。 女孩穿着一身与米菈风格相似但配色不同的女仆服装,站在那里,左右顾盼。 行人们经常会注视着她,甚至为了多看几眼而装模作样地走进店里,然后又两手空空地走出来。 其实什么商品都没有看,更没有买,只是为了将女孩身前身后地看个遍。 莉莉娅会注意到她,大概并非只是因为无聊和无所排解的烦闷,而是女孩本身便是如此地吸引她的视线。 女孩很好看,身上绀蓝与红白相间的制服裁剪得恰到好处,让她并不高挑的身材显得尤为出挑,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比少女更含蓄,比小女孩更显成熟,头发是比甜腻的蜜桃更为水嫩的粉红,肌肤是比起剥壳的蛋更为白皙和细腻的白皙,那一份美丽甚至能与爱丽丝相提并论,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头发里钻出的一对可爱跳动着的毛茸茸的、黑粉相间的猫耳。 以及裙底下不安分地晃动着的尾巴。 ——亚人,而且是价格高昂的“猫”属。 “好久没有看到亚人出现在人类的城市里了……” 莉莉娅兀自想到,自言自语。 在众神祝祷之地,「瑞恩卡尔尼亚」大陆,人类并非是唯一存在的智慧种。 除了最经常出现于各个吟游诗人的歌谣中的“创世之遗”——龙与精灵之外,还有着数之不尽的各种隐秘在晦暗中的神秘种族。 出没于诡秘深海中的海妖、隐匿于无尽古代森林之中的树精、徘徊于永夜失落之都的不死英灵、只有极少数久远遗册中记载过的居住于空中浮游之城的翼人、深潜于幽暗地底的污浊者、永眠于极北洞窟中的雪怪……所有的存在于人类历代遗册记载中的智慧种族,便足有三百余种,这还没有算上后来航海技术发展才发现的“海洋彼岸之民”。 而亚人,则被认为是同时拥有着普世意义上的人类种族与其他智慧或是非智慧种族的外貌以及形态特征的一大类特殊族群的总称,从“遗留之族”精灵到残暴嗜血的虎人,都被人类认为是“亚人”种,只不过,“亚人”种之间也有着族群的区分,不同的族群在他们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地位,比如精灵便是其中的绝对王者,如若不是她们不喜政治与世俗,那么亚人各国历代的统治者一定是当代的精灵女王。 除此之外,亚人往往有着比人类更为强大的身体或是魔法力量,只不过成长性与身体能力的开拓性在某种程度上无法比拟人类,而且其生育能力很是一般,其人口数量大概只有人类的四分之一不到。 但是即便如此,在「瑞恩卡尔尼亚」,亚人凭借着他们几乎能“全民皆兵”的优势,其种族势力范围仅仅只是比人类要少而已,由此,他们的个体优势可见一斑。 然而,在这个世界,不论是生存的资源亦或是带来富奢的财富,终究有限,而欲望却是无限膨胀的。 公平并不总是存在于世界上,距离人类与亚人握手言和的那段陈旧的历史已经过去了数不尽的岁月,泛黄的古籍早已经破旧不堪,后来的历史上,人类和亚人之间,发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摩擦与纷争,小到猎人们为了一只猎物而拔刀相向,大到国家之间为了一处争议地的归属而爆发战争。 而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整整持续了数十年,燎原之火几乎祸及整片大陆,一直到从来不过问世事的精灵族与人类正教教廷同时出手干预,在决战的前夕强势截停了双方的军势。 那段血与火交织的历史已经过去了近千年之久,直到现在,人类与亚人仍旧两分大陆,不同的是,除了部分国家之外,人类与亚人之间已经不复当年的仇恨相向,与亚人国家交好的人类国家也是确实存在的。 当然,只是少数。 总之,就莉莉娅所知,在「林瑟修斯帝国」,那个可爱的亚人族女孩儿能公然地行走于街道之上,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奴隶。 奴隶制度,并不公然存在于现在的人类国家中,但是,在帝国,并不承认亚人的一切权力,也就是说,“亚人”,在这里并不属于“人”,而是“物品”。 这种情况在部分人类国家中都有存在,反之,在一些亚人的国度中,人类反而会沦为被统治和占有的一方,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瑟修斯帝国在教廷与精灵握手言和之后仍旧实行着对亚人的奴役制,这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来自于北方王国——贝蒙费雷亚王国,一个领土囊括了帝国山脉以北到最北极沿海的广袤地区的国家,是一个亚人统治的王国。 北方王国与帝国摩擦不断,帝国北境行省克洛斯贝尔自治州与北方王国的边境接壤处总是会爆发大大小小的纷争,帝国女皇甚至派遣了一支亲卫武装力量前往坐镇,其冲突之激烈可见一斑。 在北方王国内,人类是可以被奴役的种族。 而在帝国,亚人的待遇也是如此。 两个国家针锋相对,所以才铸成了现在这般紧张的局势,在这种背景下,在帝国能见到亚人的情况的确称得上稀少。 不过莉莉娅并非是没有接触过亚人——她已逝的母亲就是精灵,精灵在人类的眼中就是亚人。 正因为如此,克兰斯芬家族对待亚人的态度并非如帝国一般。 在莉莉娅很小时候,她的父亲克兰子爵就带回来一个与她几乎同岁的小女孩。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也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亚人,对莉莉娅来说,那一段算不得长的时光,是她为数不多的珍藏。 后来的某一天,女孩突然消失了,莉莉娅后来才知道,她回到了她的故乡。 而她会出现在莉莉娅身边,则是因为莉莉娅的父亲——她在森林里迷路,然后被奴隶商人所捕获,正是克兰子爵将她从商人的手中买下,取下了她的镣铐,帮助她寻找着她的家人,显然,很顺利地寻找到了。 再之后,莉莉娅时常会与父亲同行,前往那个坐落于「洛萨斯森林」以北,一处依托于参天古树下的隐秘偏僻的小村庄,最近的一次甚至可以追溯到不久之前,她去与那个早已经长大成人的朋友告别并带去了足以让这个小村落度过冬季的衣棉和食物。 虽然很奇怪的是她在回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凭空消失了一套便装以及内衣裤就是了。 总之,对那些质朴善良的亚人族来说,莉莉娅与克兰便是他们的“神树”,古树遮挡了巨龙的视线,而普林镇,则截断了冒险者和佣兵们的路。 而对莉莉娅来说,亚人也是和人类一样的,会思考,会欢笑,会痛苦,和人类一样有着细腻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奴隶”只是人类残忍地强加给他们的酷刑罢了。 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她也只能默默地盯着那个“小猫”一般的女孩。 因为,在克兰子爵的势力所无法触及的这里,她终究也只是一个没有金钱和地位的小女孩罢了。 “小姐……” 罗德小心翼翼地走到莉莉娅的身侧,他看着抿着嘴默不作声的莉莉娅,斟酌着表情。 “小姐千万不要冲动,在这里,我们也只能选择旁观罢了……” “嗯……我知道的。” 深深地吸口气,莉莉娅强行地瞥开了自己的视线。 “总之,我们下去等一等爱丽丝吧。” 她抽身退开,罗德则是上前,深深地望了那可怜的亚人女孩一眼,便将窗户拉上。 在瑟亚维斯的地盘想要救下一个亚人对于现在的莉莉娅和罗德来说还是太过于勉强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走吧……” 莉莉娅深深地回望最后一眼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似乎看到了女孩投来的视线。 还有一丝莫名的,温和、好看的笑。 …… ———————————— 爱丽丝最终只是将那个碰上了自己的倒霉家伙给处理掉。 本来打算赶尽杀绝,但是很不凑巧,因为米菈的手下留情,等到爱丽丝拽着米菈来到“事发地”时,那些“倒地不起”的家伙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那个一直站在钟塔上的大叔则是实在过于显眼,爱丽丝最终还是没有在汇集了无数目光的现在动手。 最后,大叔被警卫队的人给带离了现场。 不过一边被拖着走还一边大声地哭喊着“不要带我走啊!我还没有完成……米菈、米菈小姐真的很可爱啊啊啊!!”的时候,着实有着另一番别有意思的滑稽。 总之,爱丽丝最终并没有花掉几颗子弹便带着米菈返回了旅店。 远远地,爱丽丝就看到了向着自己招手的莉莉娅的活泼身影,很显然,在爱丽丝注意到莉莉娅之前,莉莉娅就已经看到了她。 “爱丽丝!你终于回来啦!” “嗯……” 莉莉娅身后的不远处是似乎早已经整备待发的马车,爱丽丝歪歪头就能看个清楚,她大致能猜到这边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完毕,只是在等她和米菈罢了。 爱丽丝歉意地笑了笑。 “莉莉娅……抱歉啊,真是让你久等了……” “嘛、嘛~先不说这个,总之快过来,我叫人给你准备了早点哦,你和米菈一定饿了吧?” 莉莉娅似乎比平时还要热情许多,跳着跑到爱丽丝身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爱丽丝的手就想往旅店里拖。 奈何…… “……” 哪怕莉莉娅使出了她全身的力气,却根本拽不动爱丽丝分毫。 莉莉娅脸色逐渐变得古怪,但是她盯着爱丽丝上下看了又看,就差没有撩起爱丽丝的裙子观摩了,却总是没看出爱丽丝到底哪里重了,为什么她完完全全拉不动爱丽丝。 她想了又想,爱丽丝当然不会刁难她刻意使用“魔法”和“武技”,但是爱丽丝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磐石”,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她的背箱,真的、真的、真的太重了。 …… 上午的阳光倾泻而下,温暖而舒适,爱丽丝用莉莉娅递来的方巾轻轻擦拭着嘴角。 虽然没有进食的必要,也无法尝出味道,但是莉莉娅的盛情难却,爱丽丝好歹还是装出一副“十分美味”的模样好好地解决掉了单独给自己和米菈准备的早点——这些东西爱丽丝当然没法消化,但可以当做燃料供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能量。 她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多。 比预定要迟了一个小时。 但是爱丽丝看了眼身边的女孩,这个本体为龙的女孩,还在大吃特吃,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这样的吃相确实很可爱,但是吃着别人埋单的糕点,还一点没有节制的意思,总觉得有点尴尬。 轻轻地叹了口气,爱丽丝将视线投向其他地方,然后开始找起了话题。 “说起来,莉莉娅,听说学院那边会有一条非常繁华的商业街对吗?” “咿?爱丽丝对那里感兴趣吗?” “嗯,有点。” 爱丽丝随意地回答道。 “等委托完成只有我打算过去看看,买一些路上能用上的装备……” “不必等到那个时候。” 莉莉娅得体地笑了笑。 “刚好我也有些东西要买,爱丽丝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过去怎么样?” “这样不要紧吗?” 爱丽丝愣了一下,望向罗德。 其实爱丽丝原本的打算是自己一个人去,因为她的目的并非是什么娱乐消遣,而是寻找一件合适的“空间装备”,将其买下之后交给克菈铃进行分析,并同时测试一些道具和装备的属性与普林镇收集到的冒险者们的常用装备以及从米菈的财宝里挑出来的几柄流淌着异质能量波动的武器进行数据比对,好丰富自己的情报库。 但是现在…… “没关系,我也会一同前往。” 罗德依旧是那副正经的模样,像是在述职一样。 “哦,那好吧……” 看来没法做自己的事情了,不过这倒也不是很着急,既然是莉莉娅的邀请,去那里瞧一瞧也没什么损失,考虑到对瑟亚城人生地不熟,有罗德大叔作为向导的话说不定还会更好。 爱丽丝在心底默默地抹去了原本的规划,然后重新开始思考去往商业街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爱丽丝忽然停下思索,转而看向旅店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可爱……女仆。 而且还是猫耳、粉毛、萝莉,女仆,正歪着头看着爱丽丝,明明一脸面瘫,却有着仿佛能甜腻死人的绝美的可爱。 “这就是亚人吗……真没想到能亲眼看到一回。” 爱丽丝掩饰住自己的好奇,但依旧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女孩。 她做过不少情报收集工作,自然认识亚人,也知道亚人在帝国的处境。 但亲眼见到却是第一次。 老实说,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这种XP集合的产物,这令爱丽丝有些意外。 爱丽丝分明地感到女孩与周围那格格不入的气息,莫名地从那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微妙的熟悉感,以及,女孩身上的女仆装令爱丽丝有些在意——爱丽丝还是第一次在帝国看到这种款式的女仆装。 简单来说,女孩身上的女仆装与米菈的是类似的款式,这种地球上的产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或许每个世界的审美是相同的? 避开莉莉娅和罗德的视线,爱丽丝暗自思索。 从刚才开始这个女孩就一直是这个模样盯着爱丽丝,这让她感觉有些微妙,不过这种尴尬地对视并没有维持多久,女孩只是在旅店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爱丽丝也随之收回视线,轻叹口气。 她不赞同奴隶制度。 可帝国有帝国的规矩,她只是一个外乡人,对此只能视而不见。 …… “爱丽丝……” 从旅店离开,克菈铃的眸子里既有开心又有失落。 开心的是,再一次见到了爱丽丝。 失落的是,即便近在咫尺,现在的她却已经不是爱丽丝所认识的模样。 以及,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还没有做好与爱丽丝相见的准备。 只能像这样默默地望着爱丽丝。 “下一次相见,我将会陪在你身边……” 克菈铃深情地回望一眼,转身离开了。 …… ———————————— 「瑟亚城」建立在巍峨的瑟亚维斯山峰山脚,整个城市呈现略微起伏的梯度。 “城市市区的最高处在山的半腰,城市北边的更高处是「伦纳德伯爵」伯爵宅邸,往南则是整个城市的心脏和动脉汇集之处,也是城市的政治与军事中心——「总督府」的所在地。” 因为爱丽丝还是第一次来到瑟亚维斯,所以莉莉娅向爱丽丝做着大致的介绍。 她从车窗内指向远处的大片建筑。 从这里往下望去,城市的东边,大片紧凑的建筑物整齐地排列,占据了数个宽阔的街区,呈现出与城市几乎迥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那里便是这个城市的文化与商业中心,同时也是唯一的,领主没有直接管辖权的重要机构——「术士联合」与帝国共同参与管理和调度的,「瑟亚维斯魔法学院」的所在地。” “将学院选址在这里,是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罗德大叔,你知道吗?” 莉莉娅坦然地将疑问丢给了罗德。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瑟亚城,但她对瑟亚维斯的了解远远不及罗德。 “学院的选址都是由教廷方面设置的,除了最基本的对于领地规模与人流和影响力的考虑之外,瑟亚维斯还有一个很大的凭依——‘遗迹’。” 罗德解释道。 教廷掌管着五大联合,联合与帝国联合设立的学院有很多教廷的影子,而遗迹则是每个国家或势力都争相争夺的对象,瑟亚维斯魔法学院便在此时诞生。 “除此之外,伯爵本身的手腕则是最终的决定因素,虽然教廷没有必要考虑领主的态度,但如果双方能达成一致意见,产生交换利益,那么教廷方面当然乐见其成。” 爱丽丝点点头。 他们继续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爱丽丝借此获取了部分情报,收录在脑海里。 这时候他们从学院经过。 现在,学院还没有正式迎来新一学年的开学日,学院大门紧闭着,只有寥寥数名身影站在校园门口,除了两名门卫之外,其他的都是这一届入学的学生,他们早早地来到这里,隔着高高伫立的铁门向内张望,满脸的新奇。 马车从这里路过,车夫也好奇地向着学院里望去。 “这就是学院啊……” 爱丽丝轻轻地靠在车窗旁,视线落在远处的天边。 不得不说,「瑟亚维斯魔法学院」真的很大,宽阔的广场上,高高地飘扬着「林瑟修斯帝国」和「术士联合」的旗帜,学院大楼则是清一色的非常厚重的古朴风格,就像是电视电影里出现的魔幻世纪的塔楼,但是比起那种沉重而阴森的历史感,这个学院更多的是磅礴厚重的气势和迎面而来的朝气。 爱丽丝微微地叹了口气。 学校这种地方,要不是任务,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来。 不,或许还得除开接送侄女以及参加她的家长会的时候才对。但是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学校,与那种专为军丶人的家属开办的被彻底保护起来的地方,在氛围上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与爱丽丝不一样,莉莉娅似乎对学院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展露出多少新奇与惊喜,相反,她的视线总是会落在爱丽丝的身上,似乎比起立刻就会去往的地方,眼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自己的女孩儿更能吸引她的视线。 一旦与学校扯上关系,莉莉娅就会立刻沉默寡言许多,或者干脆显露出对于自己与父亲之间关于学院的不悦。 爱丽丝大致也能猜到原因,莉莉娅厌恶着伯爵之子特罗洛普的骚扰与恐吓,但莉莉娅大概不知道爱丽丝已经为她铺平道路,显然,那种威胁暂时不会再有,爱丽丝自认为,那种唯利是图的势力家伙,在某种程度程度上应该比较珍惜生命,而昨晚自己发出的信号应该会让他们止住脚步。 诸如特罗洛普那种家伙,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了。 只不过那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说出来也可能会让莉莉娅担心或是害怕自己,所以爱丽丝什么都没有向莉莉娅提起。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没多久,马车就经过了学院,慢悠悠地沿着街道向前而去。 马车里很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女孩淡淡的香味,莉莉娅没有说话,米菈趴在爱丽丝的腿上呼呼地睡着大觉,爱丽丝叹了口气,也收敛了视线。 …… ————————————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爱丽丝与莉莉娅在客房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预定了房间。 “爱丽丝、爱丽丝!要出去吗?” 莉莉娅将行李简单地放好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凑到爱丽丝的身边。 在爱丽丝面前,莉莉娅还是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这也正印证了她眼底的期待——虽说在外人面前,莉莉娅总是学着自己的父亲克兰子爵以贵族的稳重和远虑来包装自己,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冰冷,但莉莉娅终归只是一个鲜少与外界接触的十五岁少女,她的本心依旧充满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与温度。 在“去商业街逛逛”这件事上莉莉娅表现出不一般的期待。 “现在出去的话一定能赶上中午最热闹的时段吧?会有好多好吃的哟!” 在瑟亚维斯,每到饭点的时候街上总是会变得热闹,就这点来说似乎与爱丽丝的故乡那边有些微的区别。 “嘛,但是现在正是正午,今天太阳还挺……” “等、等一下!” 话才说到一半,爱丽丝就被突然从自己身后窜出的米菈给打断了。 “是真的吗!?有好多好吃的!?” 米菈像是被突然搅动的水给惊动的小鱼,明明前一秒还躺在床上说着梦话,下一秒立刻就攀着爱丽丝的身体,在爱丽丝的头顶冒出头来。 “我也要去!请务必带上我!” 她从后面搂着爱丽丝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吊挂在爱丽丝背上。 “爱丽丝你昨天说会给我买好吃的!不会不算数吧!” “嗯……在此之前,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头发都快被你弄乱了啊!” 爱丽丝扯着嘴角,一手攥住自己的头发。 从这个角度,爱丽丝只能看到米菈颇有一点点圆润的可爱下巴。 “等一下嘛……我还在和莉莉娅……” “不下来?” “咿?!我、我下来!” 撒娇无用,暴力手段也完全拗不过爱丽丝,米菈只得乖乖松手,然后被爱丽丝无情扯下,像是软乎乎的绒布球一般滚落在床上。 莉莉娅看着眼前少女和女孩的互动,轻轻地笑着。 “嘛,其实我也只是听罗德大叔说过啦……到底有没有米菈小姐爱吃的,得出去看看才知道。” …… 「瑟亚城」有将近一半的城市面积都铺设在城市北部的瑟亚维斯山之上,整个城市大体呈阶梯型向上延伸,「总督府」就被设立在城内的最北部的半山腰上,也就是城内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乎整个城市的全貌,在「瑟亚城」,所有的行政命令与城市防卫调动都必须经过「总督府」的批准,这里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高点”。 但是,总督看似权力惊人,却并非是这个城市的实权者。 林瑟修斯帝丶国的政治体系是自初代王权体系之下延伸和沿袭演变而来,对于贵族领来说,他们效仿着“王权”借以来管理自己的封地,除了会将部分土地分封给得力而且取得了极高人望和荣誉的骑士之外,还会任命各种官职来对自己的领地进行管理。 而“总督”,便是其一。 总督为伯爵直接负责,是伯爵管理城市的直接中间人,也就是说,城市管理体质与爱丽丝所熟知的有所区别,在直线统御体系「总督府」以上,还存在着这个城市的“至高点”——「伯爵府」,那才是权力的最顶点。 在北城门外,是一条由斑驳的灰白色石砖层层铺设的宽阔大道,两旁精修的花卉后面,厚重的石墙高高堆叠,连接着城市的北城墙,向着山岭上延伸,尽头,是一座厚重气派的城堡。 那便是伦纳德伯爵的宅邸。 伯爵——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虽然早已经年迈,但仍旧是货真价实的大贵族,他的领丶土范围之广阔,足以和一些小型城邦国家相比,以「瑟亚城」为中心,向着西南方向辐射近八十公里,一直到边境城镇「普林镇」以东,全都是他的封地。 他劣迹斑斑的一生中,多半的时间都浸淫在不间断的商业扩张与征服中,时至今日,他牢牢掌握着他领地上所有的商贸与农业交易,除此之外,地下街市、奴隶买卖、高利贷等等灰色产业,也尽是他的财路来源,每一天都有大量的钱财流入他的口袋,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少财富,但没有人会质疑他作为西省最有权力和财力的伯爵之一的地位。 他,才是这个城市实际意义上的拥有者,而总督只不过是他手下一个颇有点能耐的佣人罢了,甚至连取得一块小小的封地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索尔兹伯里如往常一样乘坐着由驯化魔兽双角赤马所拉行的马车离开剧院,回到宅邸,才刚从马车上走下,初老的管家就迎了上来。 管家平时都会在这里迎接,只不过今天看起来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你先下去吧。” “是。” 随意地挥手将车夫支走,索尔兹伯里将视线移向管家。 “有什么事?” “老爷,有新货到了。” 管家双手托起,白芒闪烁间,一个古铜色的木盒凭空出现。 “东西是「公会」来的,他们说,这一次您会满意。” “是嘛?这些家伙唯独说大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啊……威拉德这家伙,和我约定的交易迟迟没有进展,倒是小心思还活络得很。” 对管家说的话,索尔兹伯里不以为意,他兴致缺缺地接过木盒,打开。 里面是一块粗略处理过的黑色动物皮毛,还有两枚比指甲盖还要小一点的纯黑色晶块。 “嗯?” 索尔兹伯里轻咿一声,微微凝神。 “竟然是……暗属性的核晶?” 在看到盒子里的所有物之后,索尔兹伯里的眼神一瞬间从浑浊变得清明。 作为西省有名有姓的拥兵贵族之一,同时还是仅次于莫尔顿弗尼亚商会会长克莱顿·维·安柏伯爵的有名商人,索尔兹伯里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哪怕他对炼金和魔法一窍不通,在看到那小小一块核晶的同时便立刻辨认出了其相应的价值。 他狐疑地扭过头,看向身旁的管家。 “这些东西都是公会送来的?他们有和你说过这是什么?从哪里来?” 他指了指那块盒子里的黑色晶石。 “回老爷,这正是公会那边送来的。” 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他们说,这是他们从一名非本籍人士手中收购而来的东西,对方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的武器和装备看上去都不简单所以没有当场进行盘问,而这些东西公会方面初步鉴定为魔兽‘黑暗豹’的初阶种核晶与疑似高阶种的尸体。” “黑暗豹……” 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微微凝目。 黑暗豹,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些许陌生,但是并非一无所知。据一般学者认为,黑暗豹是典型的独居魔物,但是它们却偶尔也会集群行动,这种缺少规律的行为方式被认为是它们具有一定程度智慧的象征之一,在很久以前,它们还广泛存在于原始的荒野里,但是后来,它们的核晶被证实为罕见的拥有着精纯暗属性能量的稀有品而经常被作为某些特定术式或是炼金、炼药的素材,它们的数量锐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而很不巧,现在的索尔兹伯里就很需要几枚素质不错的暗属性核晶,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足够数量的合适选择。 拥有着暗属性的魔物数量本就非常稀少,平时就连低阶都看不到几只,更何况高阶的魔物。 他手中捏着那颗小小的纯黑色核晶,眼底似是闪烁着暗色的光。 “他们开价多少?” “三十金币。” “嗯……初阶的核晶与高阶魔兽的尸体吗……虽然并不是非常优等的品种,但是是少见的稀有品。只是……这些东西虽然稀少,但并不值他们所开出的价码……” 索尔兹伯里喃喃自语,将核晶放回木盒。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根本不止这么点东西,最起码,也应该还有一颗高阶核晶才对。” 不然这具高阶的尸体哪里来的? 高阶魔物必定产出核晶石,这是铁律,既然猎杀了这样的高阶魔物,那么也一定找到了它的核晶石。 “他们说只有这些,也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只有这些?” 管家点点头。 “哦?那还真是有点意思……”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贩卖者为了获取更高额的收益,留下了高阶核晶想要去其他地方寻找买方。 这种稀有的暗属性核晶,一定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索尔兹伯里视线微动,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木盒交给管家,然后径直走进大门内。 “老爷,这些货……要还是不要?” “收下。” 索尔兹伯里摆摆手,头也没回。 他从来不会却这点钱,他缺的是情报和货物,就算是他,也没法把城市里所有的事情全都揽于眼下,遇到了自己感兴趣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货物,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去找货物交易地点,也就是公会。 “钱就由你待会儿送过去,然后告诉他们,叫他们追查那个贩卖者,价格好商量,但是一定要套出那个外地人是从哪里取得的这些东西,而且,他的手中一定还有剩下的核晶,只要找到他,就回来向我报告。” “在下这就去办。” “啊对了,那几个集市这几天都给我看紧点,那家伙说不定会去那种地方试试运气。” 黑市,以及核晶交易商行和拍卖所,索尔兹伯里认为,如果这个贩卖者想要在这个城市处理掉剩下的核晶,应该不会跳出这个范围。 这个提供了核晶的人想必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无法追踪和杀死黑暗豹,索尔兹伯里一般不会去为难一个有潜力的外来人,但他对这些稀有的核晶石势在必得。 再说了,他只是想和这个人进行交易,而不是抢。 “顺便告诉哈里斯,最近收紧一下出城核查,如果有发现疑似高阶核晶的东西,一律给我扣留验明!” 哈里森就是瑟亚城总督,全名杰里迈亚·哈里森,曾经是索尔兹伯里的秘书官,后来他将哈里森任命为总督,管理「瑟亚城」表面上的大小事务,算是他下面的一把手。 “是,谨遵吩咐。” 管家将盒子收好,然后退身走开了。索尔兹伯里瞥了一眼慢慢掩上的大门,在沙发上坐下,仰躺着,闭目养神。 中午是用餐的时间,上午去剧院,中午回到宅邸,然后开始享用午餐,这是他每一天的固定行程。 叩叩—— 敲门声在屋内回荡,索尔兹伯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喜欢安静,然而管家刚走,就又有人来打扰他,这让他心生些许不快。 “进来。” 门被推开,女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死死地埋着头,很是惧怕眼前的年迈男人。 “怎么回事?” 索尔兹伯里慢悠悠地出声道,他并没有睁开眼。 “午餐没有这么快吧?” “老爷,非常抱歉……是大少爷……大少爷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您……” “哦?” 索尔兹伯里微顿,坐起身来,眼底露出些许狐疑。 大少爷,自然是指特罗洛普·维·伦纳德,一般来说特罗洛普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索尔兹伯里。 但既然来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说最近有什么事情比较重要的话,其一便是克兰子爵的千金来到瑟亚维斯准备进入学院就读,这件事索尔兹伯里早就知道了,并且全权交给特罗洛普去办,毕竟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特罗洛普的事,而且很简单,没有理由会办砸。 如果这种小事都办不妥,特罗洛普就太令人失望了。 除此之外的“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关于莫尔顿弗尼亚商会那边了。 不管哪一边,严格来说都不需要借助索尔兹伯里的力量才对,看来特罗洛普可能有什么其他事情……索尔兹伯里沉吟片刻,沉声道: “让他进来……不,还是让他去中厅等候吧。” 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 …… 在帝丶国,不论是王族亦或是贵族,“私生子”的存在都是丑陋与卑贱的代表,是有损名誉和荣耀的污垢,不仅不会被承认,有的甚至会派人去将之抹杀,这些被抛弃的人,多半都成为了“无姓氏者”。 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的后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其中绝大部分都诞生自他的强迫之下,是与他毫无瓜葛的“私生子”。 真正有资格继承“伦纳德”姓氏的子嗣,只有两个。 那就是——长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以及次子普利特·维·伦纳德。 此时,索尔兹伯里正与特罗洛普面对而坐,他们之间隔着足有近三米宽的红石用餐桌,擦拭得如镜子一般光洁的桌上摆着平民完全无法想象的豪华午餐与果酒,索尔兹伯里拿着刀叉,慢吞吞地将炙烤的肥嫩肉块切开,送入嘴中。 而特罗洛普毫无食欲,他面色难看还残留着重重的黑眼圈,显然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他略显紧张地陈述着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关于神秘的红衣少女爱丽丝的情报——虽然他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来,只知道,爱丽丝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普林镇一般,身份以及来历成谜,就连派往普林镇调查的人也没能找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公会那边更是没有什么线索,除了几次战绩斐然的任务记录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相关信息,最终的调查结果也只得以“少女的身份是伪造而来”而结尾。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父亲……我觉得这件事,真的太蹊跷了,而且……最近普利特看起来也很奇怪……” 后半句,特罗洛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犹豫的表情,哪还有平时那个桀骜纨绔的公子哥的一半影子。 普利特,即普利特·维·伦纳德,是他的弟弟,同父异母。 他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弟弟并非是出于关心,而是在试探索尔兹伯里对普利特的态度——在普利特遭遇了“那件事”之后,他便照特罗洛普所期望的那般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近特罗洛普发觉到普利特有一些反常的异动,所以不免会产生担忧。 担忧的原因就在于特罗洛普担心普利特会夺走他对伯爵财产以及爵位的继承权。 虽然一般来说在继承权上他的弟弟并没有什么足以和他竞争的优势,但是普利特的魔法天赋远高于他这个“废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占据着伯爵的目光,在外界也经常会听到伯爵会将爵位交给普利特的传闻,也正因为如此,特罗洛普才想方设法地破壞和打压普利特的势力,在普利特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之前,早早地向父亲递交了自己的答卷,并一手促成了“那件事”将普利特逼迫成了废人,彻底扼杀,最终才赢得了现在这个绝对优势的局面。 但是即便如此,在尘埃落定之前特罗洛普仍旧会小心谨慎,除非普利特死掉,不然特罗洛普在父亲面前进行毫无根据的诟病便会一直如此小心应对。 对于那个“废物”弟弟,特罗洛普已经掌握了不少他的可疑证据,但却不足以形成一条有价值的可确定的线索,他只知道这个弟弟最近一直在秘密地筹备着什么,却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 “嗯……” 对特罗洛普的话,索尔兹伯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满,但也没有表达出对特罗洛普的偏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特罗洛普心底了然,还不是继续谈论普利特的事情的时候,现在说太多只会招致不满,于是他便将话题扯回到爱丽丝身上。 “那个女孩叫爱丽丝……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只是碰巧,我当时根本没有太过留意,没想到她竟然是克兰子爵隐藏的后手。” 所谓的“背着白色大箱子的、红色衣服的少女”,早在特罗洛普前往莉莉娅所在的旅店时,就曾见过一面,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女孩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女生都还要好看,却不曾想,这个少女,很大可能就是那三名魔法师口中的“保镖”——爱丽丝。 明明无论怎么看,比起“杀手”、“保镖”,她更像是一个大小姐,美丽和可爱才是她最适合的形容词,然而这个“大小姐”杀起人来却连眼睛都不带眨。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特罗洛普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少女,可不只是对自己的手下动手而已,今天一大早他就收到了情报,他经常雇佣的那一伙街角混混连同他们之上的整个灰色区的势力组织甚至于索尔兹伯里伯爵手下的“虎头”都已经在昨天夜间被尽数抹去。 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直接将一整个支流势力连根拔起,干净利落,而且残忍果决,哪怕是现在想起来,特罗洛普都只觉得心有余悸。 当然,这些人就算死了也对他构不成影响,索尔兹伯里甚至没有理会这个消息——因为这些人的性命实在是不重要,反正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虎头之间虽都是被扶持的灰色势力,但索尔兹伯里不养闲人,伯爵允许这些虎头互相制衡、倾轧,所以偶尔也会有虎头被丶干掉的情况发生。 只是索尔兹伯里并没有掌握到更多情报,等到总督将一切调查清楚,大概事情就会向不一样的方向发展——虎头可以被自己的人杀死没错,但若是有外来势力,特别是爱丽丝这种个人武力的顶点进入到瑟亚维斯并杀掉了虎头,那么索尔兹伯里就得考虑怎么对待爱丽丝了。 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站在个人武力顶点的实力者都需要得到尊敬。 正因为如此,特罗洛普才会在总督调查处事情原委之前率先来到索尔兹伯里这里解释这件事,这也是将自己从浑水里择清楚的一步。 “我敢肯定,克兰斯芬家绝对没有这样一号人。我连夜命人去普林镇进行过调查,在普林镇那边的公会找到了一份委托书,这里有副本。”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走调,他连忙拿出一张报告书放在桌面上。 “克兰子爵在几天前曾经发布过这样一条私人委托,内容是寻找一位实力强的女性冒险者护送莉莉娅·维·克兰来到瑟亚维斯魔法学院并看护好她,而承接者应该就是这个女孩。” 特罗洛普顿了顿。 “可是,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与这个少女相关的其他信息。” 或者说,克兰斯芬家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一号人。 或许克兰子爵能做到短时间内将三名魔法师全部杀死,但是绝对做不到特罗洛普所见的那样在自己和维里恩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三人的头颅碾成血沫,而且除了那随后而来的震天雷声之外,他们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更何况,罗伊·维·克兰克兰斯芬的家主,根本没有离开普林镇。 “越想越不对劲……父亲,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和克兰子爵有关吗?” 特罗洛普看向索尔兹伯里,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半晌,索尔兹伯里才放下酒杯,看向端坐在对面的特罗洛普,然而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午餐,怎么不吃?” “午餐?” 特罗洛普微微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父亲,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呀……” 为了夺取克兰斯芬家的“大小姐”,特罗洛普已经花费了大量的心力,而这一次,在他和维里恩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忽然被杀死了足足三名魔法师,然而他却根本连凶手是谁都没有看到,只能凭着推断来猜测。 换句话说,对方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轻易地杀掉他,甚至不需要亲自露面。 这样的下马威他真的有点吃不消。 这一晚上,他连觉都没敢睡,哪还有胃口吃东西? “是嘛……” 索尔兹伯里微微沉吟。 “所以,你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这……没、没有……” “果然吗……” 索尔兹伯里长叹了口气。 “我以前有说过的吧,我们是商人,任何时间,任何情况,都不能没有规划。” “可、可是……” 特罗洛普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张着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道理他自然懂。 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哪还能沉得住气?也就只有索尔兹伯里成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固若金汤的城堡里才不会惧怕这些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有人看守,蚊子都飞不进来,而且一旦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魔法师团和骑士团都可以迅速支援过来。 相比之下,特罗洛普身边除了维里恩有着凌驾于一般骑士之上的实力之外,还有能保护他安危的人吗? 特罗洛普的力量大多都是从父亲这里“借”的。 一想到这里,特罗洛普反倒心中有些郁闷——他一直都在发展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可是在瑟亚城,索尔兹伯里伯爵一手遮天,哪怕特罗洛普已经削尖了脑袋去打拼,也只是在父亲的指缝里分羹而已。 这让他颇为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算了,这一次情况特殊,但是你依旧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别老盯着克兰斯芬这边,与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联系也不要断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过来的机会,你得把握住。” “是……我一定谨记在心。” 形势在眼前,特罗洛普只得低头。 在他的父亲面前,他终究还是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本。 “好了,说正事儿吧……” 索尔兹伯里唤来女佣,将餐盘收拾掉,用餐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首先我有事情要问你——克兰斯芬那千金那边,你昨晚,又派人过去了吧?” “那是因为……” “别说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结果。” 索尔兹伯里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坐正身子。 “你还是太过着急,学不会沉稳……我听说她被克兰子爵送过来是为了入学魔法学院,你是怕她入了学院就不好下手了是吧?” “是……” 自己的想法被一下戳破,特罗洛普无奈地点头承认。 索尔兹伯里一副“果然”的表情。 “你还是太急了,而且只顾着担心自己会失去什么,却没有仔细思考过‘怎么办’,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永远让事情顺我心意,这个时候你应该去思考怎么扭转态势,让自己再次站到有利的位置,而不是急于求成,你这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特罗洛普垂着视线,紧紧闭着嘴不说话,索尔兹伯里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口气。 眼前,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 比起他的二儿子,这个虽然资质平平却早早地向自己学習丶权术与商术,最终凭借着他自己的双手取得了瑟亚城近半权势的长子,比之仗着自己拥有着与生俱来的优秀魔法天赋,甚至曾被期与厚望但是却毫不争气的普利特要有前途得多。 对于特罗洛普,他本不想过于指责,但是若是任他犯错,那么之后所招来的祸患说不定会直接灭掉自己整个家族。 “身为贵族却失去优雅和从容,是非常失态的行为。除此之外,身为商人你做不到衡量利弊快速决断,身为未来的执政者与谋略者你做不到深谋远虑,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你仍旧需要努力锻炼自己。听我的,这一次就此收手,作罢。” “收手……?” 特罗洛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睁大了眼睛。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索尔兹伯里挥手打断了特罗洛普还未说出口的话,直直地盯着他。 “我就问你一点,那爱丽丝还在半精灵身边吗?” “她们一直在一起……” “你有办法解决她?” “没有……” “既然没有,就不要轻举妄动。” 索尔兹伯里收回目光,仰靠在椅背上。 “莽撞是带来厄运的祸端,骄傲是带来坠落的罪孽,你得时刻谨记这一点,如果不能果决地权衡利弊,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钱那么简单。和性命相比,再多的钱又算什么呢?这一次,我说收手就得收手。” 索尔兹伯里语气淡漠,却说得很认真。 特罗洛普愣愣地看着他的父亲,一时哑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父亲脸上看到那样的严峻表情。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也会久违地退缩,对他来说,在这个城市,还真没有索尔兹伯里伯爵摆平不了的事情。 “你应该学会去了解那边的世界,特罗洛普,商人应该四通八达,多去角斗场参观一下,看看那些实力者之间的比斗,对你有益无害。” 索尔兹伯里瞥了一眼特罗洛普,灌下酒,砸了咂嘴,继续说着。 “能在「山铜级」实力水平的维里恩面前杀掉三名魔法师,却让他都毫无察觉的冒险者,你大概还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吧?——最起码是「秘银」甚至是「紫晶」,‘紫晶’遑论,你知道‘秘银’意味着什么吗?仅次于‘剑圣’和‘大魔导师’的共尊!那意味着如若不抱着葬送掉一半城防军的觉悟便绝对无法拿下那家伙!” 冒险者公会会长、城卫队队长、骑士团团长、魔法师团团长、近卫首领维里恩,这几个瑟亚城最顶尖的实力者也仅仅只是能与“精钢级”相当,自然,精钢级也有强有弱,但绝对无法跨越到“秘银级”的门槛。 这就是层级的差距。 而秘银级再往上,“紫晶级”,那可就是大魔导师和剑圣的级别了,林瑟修斯帝国首席大贤者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维·克萨罗萨斯便是这个层级的存在,哪怕是整个瑟亚城都会在他的极大魔法之下被覆灭。 这就是实力者的能量,索尔兹伯里虽然不是打打杀杀之人,但他对那些实力者的个人伟力一直都抱有深深的敬畏。 因为索尔兹伯里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动荡,曾经见识过末法贤者的实力。 相比之下,在和平年代成长的特罗洛普对于那些个人实力者就缺乏准确的认知,瑟亚城的强者有限,限制了特罗洛普的眼界。 “不管克兰斯芬是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但既然她出现了,并且站在了克兰斯芬那边,那么就算是我们也得躲得远远的。” 索尔兹伯里轻叹说道。 “你应该做的不是莽撞而是从长计议。” 如果说一定要找出一点违和感的话,大概就是特罗洛普所描述的少女的年龄了——十来岁的秘银级? 这也难怪特罗洛普一开始会松懈。 若不是伪装,那么一定是异族无疑了,以子爵所沾染的东西来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索尔兹伯里自顾自地点点头,看向特罗洛普。 “所以,你的回答呢?” “我……” 特罗洛普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咬咬牙,低下头。 “谨遵父亲指示……” 特罗洛普并不甘心就此放弃,但是…… 没有办法。 他相信他父亲的判断要比他明智且更为合理。 “你要记住,你是商人,如果取得某样东西需要花费过于多的代价,那么不如不要。” 索尔兹伯里这样告诫着他。 “那我……这就叫他们把人手撤走……” “等一会儿,你急什么?” 索尔兹伯里没好气地打断了特罗洛普的话。 “我还没说完呢。” “哦……” “我只是说我们收手,可没说就这么算了。” “啊?” 索尔兹伯里的话让特罗洛普微怔,他从索尔兹伯里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阴狠。 “父亲……这是还有别的计策?” “不是计策,而是处理方式,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索尔兹伯里看着特罗洛普,突然冷笑了起来。 “听着,我们是商人,但是,在商人之上,我们更是谋略者,我们或许不会魔法没有習得过武技,但是,强者又如何?我们有太多强者所没有的东西,哪怕是强者,还不是在追名逐利?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特罗洛普,我一直以来都希望你正视强者的力量,但不是要你惧怕和畏惧他们,而是希望你能了解他们,因为……我们才是统丶治他们的人!” 索尔兹伯里的话让特罗洛普不知如何作答。 他的确不太了解那个世界,但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对这件事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样,你先别撤回人手,然后暂时回去派人与那女孩儿接触,看看能不能招揽过来,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这家伙多半是亚人,很可能不会接受你的提议。” “亚人?难道是克兰子爵……” 特罗洛普立刻有了猜测。 看到特罗洛普似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索尔兹伯里点点头。 “没错,不然无法解释这个少女的身份,和她这个年纪的这一份实力。” “是这样吗……” 特罗洛普若有所思。 有谣言称克兰子爵与亚人有染,这也是当时煊赫一时的克兰子爵最终被流放贫瘠边壤的原因之一。而事实上,谣言并非空穴来风,索尔兹伯里知道克兰子爵和一支亚人部落有所勾结,并掌握着一支完全由亚人所组成的私军。 这在帝国毫无疑问是违反帝国法律的事情,简单来说,仅这一点就能让克兰子爵深陷不复之地,那么克兰子爵的女儿自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落入到特罗洛普的手中。 但索尔兹伯里一直没有拿到充足的证据,所以一直以来还是以监视为主。 他不愿意打草惊蛇,其根本原因在于如果直接将qi盘摔翻,那么克兰子爵说不定会拼一个鱼死网破,再或者,也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势力盯上克兰子爵的千金,得不偿失。 现在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掌握着莉莉娅是半精灵这样一个巨大秘密,只要他们不说,便不会引起其他贵族的觊觎,克兰子爵更不会主动声张。 这便会成为一场伯爵与子爵之间的无声博弈。 “最后看她如何答复,若是愿意来到我们这边自然是好,如果不愿意,那么你再派人去把‘克兰斯芬家的小姐是半精灵’这条情报,交给坎兹桑伯格侯爵,他一定……非常愿意接下这份情报。” “如果拿不到钱和货,那么退而求其次,我们可以拿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与坎兹桑伯格侯爵交好的机会。” “既然克兰子爵不愿意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我们就在规则之下陪他好好玩玩。” 罗伊·维·克兰无法请求帝国介入,因为莉莉娅的秘密一旦被更多人所知晓,立刻便会引来无数觊觎,甚至帝国都可能亲自下场干涉,这是克兰子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所以在这一场博弈中,克兰子爵这个当事人反倒是口风最紧的,也正因为如此,伯爵才会毫无顾虑地对克兰子爵施压。 索尔兹伯里伯爵,这是掐中了克兰子爵的软肋。 他轻声冷笑道: “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 ———————————— 【违禁词真是花样百出,我只能用部分拼音和繁体字代替……】 第54章:半精灵 「瑟亚维斯魔法学院」,是由「术士联合」主导,在世界各地建立起的服务于全人类的以魔法教育研究为主的综合教育机构,如果要让爱丽丝来形容的话,大概类似于地球上的“大学”。 但是「学院」的职权范围却与“大学”完全不同,以爱丽丝的理解,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也与“使馆”很是相似,甚至可以称之为“飞地”,只不过「联合」并非一个国家,而是教廷管理之下的直系联合组织。 严格来说一共有五大联合,分别是“战士”、“术士”、“冶师”、“药师”、“商人”。 每个联合都有各自的职能,在人类国家,教廷的五大联合便是一个领域的权威象征。 而术士联合牵头承办的学院当然地位超然。 在帝国,哪怕是当地领主对其领地内的「学院」都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力,甚至在学院内发生的犯罪事件都是由学院直接审理,当地领主或执政政府仅仅只有“过问权”。 在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中,依托于教廷的「联合」,其地位就是如此之高。 因为这一层原因,在「学院」所存在的城市,常常会产生一个奇怪的现象——整个城市的繁荣的中心,总是会向着学院周边地区转移。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联合」在人类中的强大影响力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就读于「学院」的学生,「学院」是精英汇集之地,有权有势的贵族、天赋优秀的新秀、著名魔法师的弟子、王室成员、贵族子弟,这些人无论放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他们本身便是代丶表着权势和机遇,那么学院成为城市的中心便是水到渠成。 在瑟亚城,学院以及周边地区也是整个城市的商业集中地,全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就建立在这里,所有的商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除此之外还有丰富的娱乐和食宿场所。罗德所订的旅店,离商业街仅仅一个街道的距离,莉莉娅整理好行李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拉着爱丽丝和米菈来到了这条繁华的街道。 然后,“少女的圣战”——逛街,开始了。 “爱丽丝你看!” 莉莉娅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爱丽丝的视线从令人眼花缭乱的货架上移开,明亮干净的落地镜子前,莉莉娅将以一朵雪白的花装饰的发饰戴在她的发间。 那是一朵纯洁白色的百合。 莉莉娅的脸上挂着明媚好看的微笑,俏皮地歪着头,眼底泛着似是夜空般的星光。 平日里的莉莉娅很少会展露出这样的一面,但现在的她沉浸在第一次与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一同逛街的欣喜中,因此开朗了不少。 “爱丽丝,好看吗?” 声音清脆好听,像是轻轻拨动的风铃。 爱丽丝下意识地点点头。 “唔……挺好看的。” 不得不承认,莉莉娅确实是属于那种无论如何打扮都掩盖不出她本身气质的类型,脸蛋也是远超规格的漂亮。 她只是站在这里,便会吸引来周围的目光,她挑选过的饰品,总会有第二个人拿起来尝试。 “爱丽丝好笨……” “你闭嘴。” “略~~” 米菈从爱丽丝魔掌下逃过,躲去了莉莉娅的身后,然后还伸出半个脑袋有恃无恐地冲着爱丽丝吐舌头。 她算是学到了,只要背靠莉莉娅,爱丽丝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气氛总是轻松愉快的,爱丽丝只是莫名有点心累罢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教训米菈的打算。 “爱丽丝真的好温柔哦。” 莉莉娅轻声道。 但听到这句话的米菈立刻就不买账了。 “她?她绝对是装出来的啊!那家伙可是一个暴力狂啊!” 莉莉娅掩着嘴笑,米菈则是奋力地辩驳着。 “爱丽丝说好看的话,我就买下来吧。” 莉莉娅似是很喜欢爱丽丝对她的夸赞,心满意足地将发饰取下,放在手心。 “……” 爱丽丝面对着莉莉娅的灿烂笑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莉莉娅在前台结账,米菈跟在莉莉娅身边,爱丽丝则是一个人站在一旁等待。 她抬头望向四周。 罗德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站着,完全融入不了这边少女气息满溢的气氛,看到爱丽丝的视线便笑着打了招呼,爱丽丝也礼貌地回了礼,然后越过商店内攒动的人头,看向外面的街上。 那里站着几名穿着制式装备的卫兵,他们似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是视线总是会时不时落在这边。 爱丽丝很确定,一清早的卫兵数量并没有这么多。 而且,比起早上的时候那谨慎的巡逻方式,这一次显然激进了不少,而且很显然有些刻意针对爱丽丝和莉莉娅一行人。和早上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相比,现在巡逻的方式有些微妙的区别,就像是在防止爱丽丝逃跑一样。 “突然转换了态度吗……看来发生了什么……” 爱丽丝垂下眼睫,轻轻闭上眼睛。 在没有人看到的高空,一架无人情报机正在遥遥地监视着整个瑟亚城。 …… 莉莉娅喜欢爱丽丝。 当然,是欣赏和憧憬的喜欢,而非是想要更进一步发展成为恋人的奇怪喜欢,她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大概。 反正她也不懂何为恋爱,对她来说这是一份陌生的悸动。 这一份朦胧却强烈的感情到底来源于何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爱丽丝过于漂亮而在一次次理所当然的注视中陷入了其中,还是在爱丽丝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而日增向往…… 亦或是两者都有? 这种隐晦却汹涌的感情过于难懂,莉莉娅不理解,也无法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一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她喜欢盯着爱丽丝好看的脸看,而这个时候,爱丽丝总是很坦然地回望过来,反倒是莉莉娅自己先变得窘迫而移开视线。 爱丽丝身上有很多秘密,莉莉娅每一天都在试图了解爱丽丝。 她知道爱丽丝那罕见却动人的美丽确实是天生的。 不论是如雪般的银白长发和睫毛也好,还是那慑人的魅惑红瞳也好,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爱丽丝来自于哪里,将会离开去往哪里,爱丽丝喜欢什么,爱丽丝又讨厌什么呢? 她怎么看待自己? 她会不会……如自己喜欢她那般喜欢自己? 爱丽丝的脸上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有什么丰富的表情。 微微地笑,淡淡地笑,温柔地笑,除此之外,便是一成不变地淡漠。 与她周围的空气都格格不入。 她真的很喜欢,很想看到爱丽丝的笑。 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做。 这一份迷茫总是让她走在陌生的道路上,拉着爱丽丝的手时,由爱丽丝温热的手心传递而来的,直触心底的那一份悸动,令她想要接近,却又害怕。 “莉莉娅、莉莉娅?” “啊?” 莉莉娅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莉莉娅怎么也变得和爱丽丝一样喜欢发呆了。” 米菈好奇地仰头望着莉莉娅,然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爱丽丝。 “你看她。” 莉莉娅顺着米菈所指的方向看去,爱丽丝正站在那里,双手环抱着,眼神游离,似乎沉思着什么。 莉莉娅收回视线,挤着嘴角笑了笑。 “大概是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而不是和自己一样,脑袋里想着的却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明明马上就要进入学院,明明自己有着必须要完成的愿望,明明……到底是不是这一份不安,才最终导致了自己不可抑制地想要依靠爱丽丝呢? “说起来啊……” “米菈……” “诶?” 莉莉娅小心地瞄了一眼爱丽丝,银发的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抿抿嘴,突然拉着米菈转过身,蹲下身凑在米菈的耳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米菈、米菈小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莉莉娅的声音像是羽毛飘落一般,软而且轻。 她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开始发烫,那种陌生的感觉不断地蔓延,到了耳根,到了脖颈,她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灼热的血液仿佛要冲破胸口。 她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喝醉了酒,会变得大胆。 “我……我还想再选一个发夹,给爱丽丝。” …… ———————————— 普林镇,克兰斯芬家族宅邸。 夜空的星星格外明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那是罗伊·维·克兰已故妻子最爱的味道,这种浸泡在细嫩绿叶,取自精灵之森里的一种常见植物每年抽出的第一抹嫩绿,据说,精灵们身上的缥缈香味,也是这种植物的花朵氛香。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克兰子爵一个人,他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着信。 给他的女儿,莉莉娅·维·克兰。 (……等到你那边安顿好了之后,爸爸这边的事情也应该顺利解决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学院看你……) 俊逸的字体工整大气,罗伊缓慢落笔,这一纸并不简短的信,就算是完成了。 他轻轻舒口气,放下笔,看向窗外。 夜晚总是比白天来得冷清,但却平添一份安静的柔美,窗外的花圃里,白色的小花开得正茂,罗伊慢慢地摩挲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许久,他长长地叹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 今天是莉莉娅离开的第三天。 现在,莉莉娅应该已经在进行入学的准备。 只要熬过这几天,等到莉莉娅正式在「瑟亚维斯魔法学院」入学,那么以莉莉娅的才能,以后一定能站在常人触及不到的高位,然后借此摆脱伯爵的阻挠与骚扰,远离帝国这个仇恨的旋涡,追寻独属于她的崭新的生活。 罗伊·维·克兰对他的女儿便是有着如此的自信。 那时候,他便不再有后顾之忧,妻子的仇也会亲手去报,这一切都不需要莉莉娅来承担。 但是要达成这一切,就必须抢在伯爵察觉到自己的企图之前完成所有计划。 莉莉娅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成长的时间,她需要独当一面,从伯爵的魔爪下逃离。 从帝国逃离。 罗伊·维·克兰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因为他没能保护自己的妻子。 也无法保护莉莉娅。 对于莉莉娅,他一直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坦然触及的事实。 莉莉娅,是半精灵。 罗伊第一次见到半精灵时,他以优秀的冒险者的身份入职瑟亚维斯的军队,成为一个小队长。 而那个随着长官而来的陌生女子优雅而美丽,有着无人可比的强大力量。她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重创数千「污浊者」,协助帝国军队轻易地拿下了胜利。 那是仅次于「勇者」的人类最高端战力之一,曾经,罗伊也以帝国拥有着这样的强大存在而骄傲。 但那个女子的脸上却从来都没有表情。 罗伊后来才知道,她并非人类,而是“半精灵”。 她被称为“零”,这当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某种“代号”,她在幼年时便被抓获,父母被屠戮,她遭尽了惨无人道的迫害,然后在最后的精神防线崩塌后被帝国的魔法造诣第一人——「贤者」大人亲自强行施以了“奴役魔法”,剥夺了她本来的自己。 然后成为了帝国的“武器”。 她成为了“零”。 她是以一敌万的恐怖存在,却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自由。 罗伊为此唏嘘不已,但是身为帝国的战士,他选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直到…… 他遇到了那个女子,莉莉娅的母亲。 莉莉娅的母亲,并非是“染疾身亡”,而是死于帝国之手。 她是精灵,一个特别美丽的精灵。 她与她的同族不一样,她无法视帝国对亚人的压迫于不见,本应隐居深林的她从遥远的精灵之乡阿尔阿特亚来到了人类的世界,与年轻的巡逻队队长罗伊相遇。 那是一段秘密的禁忌恋情。 对罗伊来说,那是一段绝对无法忘怀的美丽时光,罗伊教给她人类的知识,她向罗伊诉说着精灵的久远传说,她将亚人从奴隶商贩的手中救走,罗伊则给她打着掩护建立一个安全的小港湾。 他们配合默契,总是能顺利救走那些被奴役的亚人。 可是,不知那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在一次冲突中,她遇上了帝国的首席魔法师——「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 哪怕她是精灵,在真正的「大贤者」面前也绝对无法取胜。她靠着「圣物」的全力释放将贤者击伤,拖着重伤的身子逃回了藏身地。 帝国的追兵紧随而至,罗伊只来得及见到她最后一面。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论是伤心也好,开心也罢,都已经淡漠。 那柄帝国寻找了数年而无果的「圣物」——承受了「贤者」的致命攻击而残破不堪的「精灵剑·破军」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光辉,莉莉娅也已经落成了如其母亲一般的美丽少女,来到了会与自己顶嘴的年纪。 莉莉娅是半精灵。 这是莉莉娅那卓绝的魔法天赋的来源,也是莉莉娅所承受的诅咒。 这个秘密是罗伊无法回避的过往,本应只有他与莉莉娅两人知道,但是,这个秘密却在不知道的地方被泄露给了伦纳德伯爵,他看上了莉莉娅的价值,将莉莉娅视作了他取得目标的契机。 然后便是罗伊与伯爵和特罗洛普长达五余年的暗斗。 半精灵非常稀少。 精灵的生育并非依靠其个体结合,而是生命之泉与世界树的祝福与赠与,而人类则不行,精灵和人类的结合根本不可能会产生结晶。 但是这个世界存在奇迹——相爱的两人,有向神灵许愿的资格,祈求奇迹降临。 在千分之一可能的奇迹中,他们会被赐予“种子”。半精灵,就是这种不可能的可能,在整个瑞恩卡尔尼亚大陆半精灵的数量都不会超过一百。 对罗伊来说,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是女神对他的恩赐,是他的珍宝。 但是,这一份珍宝,却成了别人的觊觎之物。 半精灵是神灵之力创造的生命,她们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她们长寿,美丽,与魔法适性的上限直追精灵,但却拥有着比精灵还要强大数倍的成长速度。 一个正常成长的半精灵,哪怕不刻意地去接触魔法,也最终会成长为一个强大的元素施法者,半精灵的存在就是如此,正因为这种令人羡慕不已的可怖天赋,她们很快便被人类与亚人的各国执政者所盯上。 有人认为她们的存在是足以引爆国家稳定的不安因素,有人认为可以利用她们的力量为国家所用。 但没有人会为了她们考虑。 在那个紧张的年代,半精灵在一瞬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再之后,便是对半精灵的无止境的迫害,半精灵与精灵一样都是女性,但也正因为如此所遭受的迫害尤为不堪入目,无所不用其极。 施暴者目的,只是为了将她们当做战争兵器,或是研究与实验的对象甚至是种族繁衍和进化的实验品罢了。 而精灵和教廷,却对此视若无睹。 对他们二者来说,半精灵是流淌着异族血液的“污浊”,是被唾弃的异族。 是人也好,是亚人也罢,但是,半精灵却恰恰是其中的异类,她们流着一般精灵的血,一半人类的血,也正因为如此而同时被精灵和人类所唾弃,这是半精灵一族的悲哀。 半精灵被神所祝福,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却没有栖息之地。 那段历史像是消失了光芒的黯淡星光一般沉淀在浩瀚的星河里,但是无论如何不曾消失。 这一切的转折出现于百年前。 因为教廷与精灵定下的避战条约,人类与精灵共通约定,将半精灵等同视为“亚人”,在以「教廷」为首的人类势力中得到大部分国家的承认。作为当时的“新篇章的起丶点”,双方约定了第一次“互换”——精灵设立了精灵族内的唯一一个人类担任的职位,并选择了当时教廷内最有希望觉醒久远年代里遗失的降神术的“圣女”出任。 而教廷,面对精灵明面上议和暗地里蓄意削弱人类尖端战斗力的行为却无以反击,不希望被精灵渗透内部的他们,最终选择了一位年轻的半精灵,这个唯一一个拥有人类血统的异族,出任教廷的最高执行者众,「七星」之一。 正是因为半精灵绝对不可能是重视血统的精灵培养的卧底,所以教廷才会选择她。 这可以说是讽刺,但也确是半精灵站上人类历史舞台的契机。 时至今日,半精灵仍然因为她们那不可思议的力量而被各国警惕和迫害,就罗伊所知道的针对半精灵的猎捕和非人道的实验,便一只手都数不下。 但是,这个世界尚留有希望。 教廷成立了五大「联合」,分别是「术士」、「战士」、「药师」、「冶师」、「商人」。「七星」则是分别兼任了「联合」的最高执行会的七大审判长的职位。 百年来,时任「七星」之一的那位半精灵少女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懵懂孱弱的小女孩。 大概教廷也想不到,正是他们的压迫,造就了现在的她。 她以一己之力不断地改写着半精灵一族在人类中的地位,成为了半精灵一族的希望。 也是罗伊的希望。 …… ———————————— 罗伊·克兰所看到的唯一希望,是教廷的「七星」之一,也是人类唯十「贤者」中唯一的半精灵,名为“罗莉娅·莎柏琳娜”的少女。 如果能让同为半精灵的莉莉娅得以和罗莉娅·莎柏琳娜接触的话,事情一定会出现转机。 只是,想要与她搭上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伯爵会阻挠,教廷也是。 如果罗伊·克兰或是莉莉娅不能直接与罗莉娅·莎柏琳娜见面,那么便没有意义,莉莉娅是半精灵,不论是觊觎这一份潜在的力量的伯爵,还是忌惮于异族起势的教廷都不可能会放任她。 罗伊·克兰尝试过无数的方法,想要将莉莉娅送出帝国,然而,无一例外全失败了。 所有道路全部都被封锁,他就连出入自己的领土都会被限制。 这偌大的领地像是他的监牢,令他无计可施。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索尔兹伯里伯爵,拥有着罗伊完全无法比拟的权势。 罗伊不止一次地将目光向着洛萨斯森林投去视线,如果借暗道,从亚人的聚落出发或许可以短暂地逃开伯爵的监视,进入森林中,可是……那森林之海的深处,是盘踞在这个世界的至高点的种族——巨龙的地盘。 而森林的彼岸,是人类的宿敌——「污浊者」的地域。 就算他能侥幸从那只巨龙的眼皮底下溜走,那么穿过森林之后他要如何从那些久居地底的黑暗之民手中逃脱呢? 破损的精灵剑·破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克兰再厉害,也断然没有在它们的爪牙下逃离的可能。这一切将罗伊一步步推向绝路,他甚至已经在谋划着对伯爵的行刺,打算放手一搏。 而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地拔出剑刃,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时,令人意外的转折出现了。 瑟亚维斯魔法学院——这个隶属于教廷的五大联合之一的术式联合的管辖地,在瑟亚城建立并开始正式招收学生。 哪怕是领主,也无法僭越而在联合的管辖地内兴风作浪,学院是伦纳德伯爵的唯一盲点。 而且,为了避免因为帝国的兵力膨胀而导致人类内部局势不稳的情况发生,同时也是为了笼络罗莉娅·莎柏琳娜,教廷还曾公开声讨过帝国奴役半精灵的行为,也在不少地方下手掣肘帝国军事实力的发展。 两大势力的隔空对垒让罗伊看到了希望。 他费尽心思,才终于突破索尔兹伯里的监视,在学院取得了入学资格将莉莉娅的名字报了上去。 如此,索尔兹伯里便无法轻易干涉已经在学院注册了资料的莉莉娅入学。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索尔兹伯里伯爵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莉莉娅脱离自己的掌控。 学院就在伯爵的直辖领土内,虽然危险,但也安全。 伯爵想要将莉莉娅锁死在自己的领土内,他似乎有信心在莉莉娅成长起来之前拿下她。 而罗伊也有信心,莉莉娅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这是一场沉默的战斗,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没打算将声势弄大,他有时间和金钱,整个领土都是他的地盘,他像小火烹饪着美食的老厨师,虽然被罗伊抢占了先机,但也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罗伊·克兰也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更多势力知晓,莉莉娅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正式接受她真实身份的契机,他仍旧是曾经那个直面魔兽的冒险者,算计、博弈,在凶险的绝境中反败为胜。 …… ———————————— 一天的时间总是会很快地溜走。 爱丽丝和莉莉娅从商店街回来时,暮色已经升起,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悄悄来到了傍晚。 莉莉娅拿着菜单似乎很发愁地左右翻动,米菈眯着眼睛伸懒腰,罗德与卫兵们换上了便服,有人刚从外面回来,似乎被派出去执行了什么任务。 爱丽丝则是撑着脸颊,目光越过窗户,看着街上发呆。 天空泛着好看的颜色,街上的人影变得朦胧暗沉,旅店的服务员繁忙的身影穿行而过,空气中总是会传来旅客们聊天喝酒的声音,以及,淡淡的饭菜香味。 哪怕是这个世界,在这时候也会变得平静而普通。 仅仅只看着这样的景色,爱丽丝会回忆起和侄女一同生活时的闲适时光。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三天了啊……” 爱丽丝滑动UI界面,叹了口气。 时间总是稍纵即逝,克兰子爵交给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并看护莉莉娅,直到学院开学,这个时间,还剩下四天。 四天过后,自己又会回去继续自己的任务吧? 要与莉莉娅告别了吗? “爱丽丝~” “嗯?” 米菈与罗德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跑过来拉住了爱丽丝的袖管。 “过来一下!” 米菈不由分说地拽着爱丽丝的袖口就往外走,她作为人形巨龙,力气确实很大,爱丽丝足足近四百公斤的身体都一个不稳差点被拉倒在地。 “喂、等等!!突然间干什么!已经快要吃饭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爱丽丝抬头向莉莉娅坐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到莉莉娅的身影。 这让她微微一怔。 “爱丽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着莉莉娅呀?你是护卫她的吧?” 米菈拽着爱丽丝的袖管,也不忘记嘲笑挤兑一下爱丽丝。 “你这家伙……一天不抽就皮痒吗?” 爱丽丝面色不善地看着米菈,她越发觉得米菈似乎有些欠管教了。 “咿!?等等!先别动手!” 米菈看爱丽丝的脸上快要沉出水来,立刻改口。 “是莉莉娅有事找你!!” …… 爱丽丝没有打扮的習惯。 虽然会进行简单的打理,比如发型,比如衣服,比如眼镜,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商店里那些五颜六色、种类繁多的发饰和满溢着少女气息的缎带领结,爱丽丝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对她来说,能穿着自己的制服,没有将那银白的头发染成这个世界常见的金色和棕色已经算是非常大胆的尝试,她喜欢银白的长发,喜欢红黑配色,所以现在的她就是这副模样。 所以,当莉莉娅将手中的蝴蝶结捧在爱丽丝眼前时,爱丽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爱丽丝……你觉得这个好看吗?送、送给你的……” 小声的,却执拗的,莉莉娅的声音像是洁白的雪花,落在爱丽丝的心底。 她的脸颊泛着好看的红色,哪怕回廊的灯光昏暗,这一份羞赧也无法被夜色掩盖。 “给……给我的?” 爱丽丝诧异地看着莉莉娅,然后又看向躲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的米菈。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白天的时候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都在干些什么了。 “你们……” 爱丽丝看着这两个可爱的人儿,不禁一阵好笑,也不禁一阵失语。 “这是特地设计我?” “嘿嘿……爱丽丝,那可是莉莉娅选了好久好久才决定的哟!” 米菈揶揄着,选择性地无视了爱丽丝的质问,笑声连成了线。 而莉莉娅默不作声,固执地将那精美包装盒里的蝴蝶结推到爱丽丝的眼前。 热气和心跳搅动着空气,莉莉娅垂着视线,微微颤动的睫毛在灯光下煞是好看,看起来,就像是鼓足了勇气向着心爱之人送出手做巧克力的少女。 这样一瞬的错觉令爱丽丝感到一丝不安,不过转瞬而逝。 “其实也不必这样……” 爱丽丝将莉莉娅手中的盒子接过。 “这么精致的东西,一定很贵吧……” “没有,只是……” 莉莉娅支支吾吾地,忸怩地捏着衣角。 “因为爱丽丝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所以……” 所以才会花掉了大半游玩的时间,精挑细选地给爱丽丝准备了这样一份心意。 爱丽丝的视线从礼物盒上瞟过,眼角不由得铺开了好看的笑。 “谢谢,我很喜欢。” 这还是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吧? …… ———————————— “有什么消息吗?” “是的,工会那边的确有异动,似乎在寻找我们的下落,但是情况不明,我们没有贸然上去刺探。” “是嘛……公会啊……” 罗德若有所思。 他自问最近与公会那边没有什么交集,要说的话,大概就只有卖掉的那些黑暗豹尸体和核晶了。 但是,那些东西固然稀有,可是也不至于会被盯上,哪怕是高阶核晶也不应该会这么引人注意才对。 “难道是伯爵?” 罗德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的蹊跷。 “总之,辛苦你了,不过,另外一件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罗德眼角微眯,认真地等待着部下的回答。 “另一件事”,便是对爱丽丝行踪的调查。 在那天之后他便一直对爱丽丝的存在感到不安,所以才决定稍微调查一下爱丽丝。 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会对莉莉娅说,所以他派遣了部下秘密进行。 “调查已经完成了,只是……很奇怪。” 部下犹豫地开了口,但是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罗德直觉到一丝违和。 “奇怪?无妨,全部告诉我,一个都不要漏。” …… “……” 遣走了部下,罗德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收获。 爱丽丝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普林镇一样,行踪也完全捉摸不定,这让他们根本无从查起。 或许在其他地方有关于爱丽丝的线索和情报,但很显然,这对于克兰斯芬家族的权柄来说不太可能接触得到,伯爵才不会管他准备干什么,只要是克兰斯芬家族的动作,伯爵都会无差别进行打压,这也让罗德根本无法触足更多情报。 他皱着眉头,眼角的皱纹挤得更深了。 而且还有一些令人在意的事情——今天一整天他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对劲——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这种直觉是不会错的,他很确定爱丽丝一定注意到了什么,或者说这一切都与爱丽丝有关。 这是他的直觉。 昨晚听到的异响,那样的雷声一般的怪声,他当然不会听错,那定然是爱丽丝造成的。 然后今天一大早,他就发现了卫兵的异常。 通过部下收集的情报,他大致知道了很多事情,以及多了一些猜测——爱丽丝越过自己和莉莉娅,独自对特罗洛普动手了,还杀光了一整个灰色组织的人。 很难想象,就昨晚爱丽丝消失的那一点时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 而且这个时间点,以及对象实在蹊跷。 而时间再往前移,在他们来到瑟亚城之前,爱丽丝一路展现的手段更是完全跳出了他的认知,在路上很轻松地便击杀了黑暗豹,并将一些材料交给他们卖掉。 这本是看起来平常简明的事情,却在得知调查结果的这一刻全部变得古怪起来。 为何所有的事情都与爱丽丝有关? 在路上遇上罕见的黑暗豹,被爱丽丝猎杀,分了一些材料给他们卖掉,然而却因此而被莫名其妙地盯上。 来瑟亚城才一天便被特罗洛普找上门来,之后便是看似理所当然但是细想却巧合而古怪的戏码——为何爱丽丝要夜晚拉着莉莉娅出去散步?为何爱丽丝夜晚独自出去?为何偏偏闹出那般动静,甚至直接掀翻了整个灰色势力组织?那就仿佛是在担心瑟亚城有人不知道一般。 这是故意的?还是说…… 而且…… 罗德旧伤未愈,这是罗伊·克兰需要一个冒险者来作为补充战力的理由。这件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然而罗伊·克兰因此而招募冒险者时,却在立刻就凭空出现了这样一位完全符合要求的选择。 这个时间无论怎么看,都太巧合了。 如果爱丽丝是被谁安插过来的…… 可是这样推理似乎也漏洞百出——最显然的一点,既然爱丽丝背景和身份不明,且怀揣着巨大的力量,那么她能做到的事情绝非只有这么一点,但她根本没有去做。 不论是动机还是契机都显得奇怪和勉强。 罗德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下到一半的棋局终于变得明朗,但却是一局死棋。 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绝对是很麻烦的事态。 他曾对爱丽丝抱着一定程度的戒心,能放下心来完全是因为子爵早已经将莉莉娅填入了入学名单中。 学院的权势是绝对的。 先不论伯爵有没有安插这样一名高手过来的必要,仅仅只论派遣这样一号高手接近莉莉娅然后强行动手绑走莉莉娅这种愚蠢的做法,伯爵不可能会做。 伯爵是一个谨慎认真的人,挑起事端掠夺学院的准入学生,这种事情对伯爵而言是绝对的麻烦,他不会不明白。 所以自始至终,罗德对爱丽丝的监视都停留在较低的程度上。 每一次莉莉娅和爱丽丝相处时,罗德总是远远地望着——这样的程度。 爱丽丝从来没有异常的举动,而且怎么看,都只是另一个大小姐罢了,这让他一度放下了戒心。 但是现在,罗德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这个奇怪的少女。 如果换一个角度想,爱丽丝本就是为了主动挑起事端而被送来这里的呢? 接近大小姐,然后利用大小姐对她的信任而让克兰斯芬家族与伯爵交恶,那么之后伯爵若是以此为借口拘捕莉莉娅便是顺理成章。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像也有哪里显得不太自然。 罗德苦思冥想,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脑袋都快要炸掉。 他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 ———————————— 第55章:作战 罗德紧锁着愁眉。 传信人已经离去,速度快的话,相信半天时间便可以到达普林镇,将信交给克兰子爵。 莉莉娅小姐的安全不容有失,可是因为爱丽丝的缘故,现在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罗德不敢赌,只能求助。 “明明子爵如此信任我,我却这般无能……” 他倚在窗边向外望去,自责淹没了他。 回廊的窗外街边,哪怕是现在,那里仍旧有两三名卫兵正在闲聊,但是视线却总是向着这边投来,哪怕看到罗德在这里,也毫不避讳。 “啧……这些家伙还真是纠缠不休啊,而且越来越嚣张了。” 烦躁感涌上心头,罗德啐了一口,没有继续观察,将回廊的窗户关上,然后回过身来,走向包间。 包间里,莉莉娅正夹着菜,放在爱丽丝的餐盘里,后者则是一脸无奈地推辞着。 他看到爱丽丝的头上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发饰,那是莉莉娅送给她的。 “大小姐们关系还真好啊……” 罗德不由得感叹,却又一瞬间觉得悲哀。 他单知道莉莉娅和爱丽丝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关系要好,但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要好到了什么程度,现在看来,一定很不错。 莉莉娅的性格,他可是知道,莉莉娅平时很在意自己的大小姐形象,绝不可能随便送人那样小女生才会喜欢的礼物。 但是在爱丽丝面前,大小姐平时的外壳都像是冰块一般融化掉了,现在的她就是她本身的模样。 这都是因为爱丽丝。 可是爱丽丝到底…… 想到这里,罗德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让爱丽丝如此接近莉莉娅,哪怕莉莉娅一直板着脸,也比如今陷入不可探知的危险中要好得多。 “希望只是我多虑了……” 或许应该尽早解雇爱丽丝,快点把这个未知的危险扔出去。 但是他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再反复地告诉他,爱丽丝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 莉莉娅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爱丽丝确实是无辜者,但罗德宁可冤枉,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况且,这样做还能撇清克兰斯芬家族与爱丽丝之间的关系,让爱丽丝和她的所作所为去转移伯爵的注意力。反正这一切从头到尾本就是爱丽丝一个人的擅作主张,明知对方是伯爵却还是在自己和莉莉娅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手,那么爱丽丝就应该知道伯爵可能会随之而来的报复,若是真被伯爵盯上,那只能说她没有征得莉莉娅和自己的同意擅自行动本就是自作自受。 而且先不论爱丽丝明知如此的目的为何,此时罗德身为代理雇主已经有了解除雇佣的权利,不然伯爵的报复若是来临,克兰斯芬家族这边反倒才是被拉下水的一方。再之,爱丽丝瞒着他和莉莉娅所做的事情充满了蹊跷,罗德有理由怀疑她要么就是并非无辜故意为之,要么就是正如莉莉娅所猜测的一般有着庞大的背景或力量而对伯爵不屑一顾,而不论是哪一种可能,解雇她能让罗德都站在主动的一方,而不会继续被动下去。 很无耻,但确实有效。 最危险的迷雾森林已经安然度过,在瑟亚城继续待上几天便是开学日,现在就算解雇爱丽丝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再者,现在暗地里的局势渐渐变得不可控起来,但是目前还有挽回的机会,但若是继续雇佣着爱丽丝,恐怕是只会让这一切继续恶化。 罗德有着如此的直觉。 因为子爵的命令,他的任务便是保持克兰斯芬家族的低调,隐藏锋芒,避免与伯爵直接交锋而落人把柄。 可是这一切都被爱丽丝打乱了。 爱丽丝没有征求莉莉娅和自己的同意,独自越过了那条线,让伯爵终于有理由行动起来。 罗德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将这个搅乱一切的核心排除,再之后由子爵向伯爵发出致歉,由此将紧张化解。 时间已经不早,莉莉娅用餐快要完毕,罗德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斟酌着话语,捏着任务书准备上前。 这时,一只紫黑色的乌鸦从他的眼前飞过,向着包间里去。 “嗯?” 一瞬间,罗德感到了不对劲。 那乌鸦……这里怎么会有乌鸦? 难道是—— “——使役魔?!” ———————————— 惊诧只在一瞬间,罗德立刻反应过来,直剑瞬间出鞘,他倏地俯身前冲,一剑向那诡异的乌鸦斩去。 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砰—— 刺耳又熟悉的爆空声。 乌鸦被强烈的冲击直接洞穿,然后化为了黯淡的紫芒碎片,被罗德紧随而至的一剑绞碎。 “罗德大叔,你没事儿吧?” 前方传来爱丽丝的声音,然后罗德看到了爱丽丝和莉莉娅的身影。 显然,刚才的攻击就来自于爱丽丝。 爱丽丝来到罗德身前,视线向着头顶望去,那里本是乌鸦出现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嘁……消失了吗。” 想都不用想,自己应该是被「魔法」给摆了一道。 这个世界独有的技术——「魔法」,不论看几次,都让爱丽丝感到神奇。 “所以说,那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爱丽丝,罗德默默地将剑握在手中,没有收回剑鞘。 “「使役魔」。” 他解释着,就这样握着剑蹲下身子,开始寻找着什么。 “使役……魔?” 莉莉娅发出惊讶的短音,而爱丽丝则一脸狐疑。 “是的,这种魔法,能幻化出人们常见的飞禽或是怪物来完成施术者的指令,擅长此魔法的人,无一不是非常强大的魔法师,而且非常罕见,我也只在军队时见过,所以才知道。” 罗德在地板上摸了摸,很快便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异物,他将其拾起,放在手心。 那是一块小小的黑色晶石,虽然大小有异,但是爱丽丝大致能辨认出,这是魔物的核晶。 “黑色,暗属性魔物的核晶吗,难怪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东西……” 罗德轻声念着,随即又皱起了眉。 “可是……” “这下可糟了啊。” 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危急。 ———————————— 暗属性魔法,少见,但是强大,而且诡秘异常,在战场上总是能杀人于无形,或是扭曲敌人的精神,让他们陷入疯狂丧失战斗力,甚至对其战友刀剑相向。 这种东西,绝对是一般人极难对抗的噩梦。 罗德实力强大,并不会过于担心这种魔法的影响,他的手下是克兰斯芬家族的精锐,也对这些精神干扰魔法拥有着一定的抵御力。 可是,莉莉娅可就不一定了。 莉莉娅虽然略懂魔法,但是毕竟只是一个精神力强度薄弱的少女,仅论对精神影响的抵抗力来看,和毫无魔法功底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多大区别。 这让罗德又皱起了眉头。 他只以为,如今的局势只是变得紧迫,却没有到这样地步才对。 但是对方派出这样的魔法师,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对方拥有着,能够越过他们而直接对莉莉娅动手的手段,这突然出现的乌鸦就是不争的事实。 “原来如此……所以这一个东西,只是对方给我们的见面礼?” 将闻声赶来的客房佣人支开,房间外只剩下了罗德、莉莉娅、爱丽丝和米菈的身影。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怪刚才那东西看起来那么弱,原来只是威胁吗?” 爱丽丝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但是这样的举动,就像是特意过来告诉他们,他可以随时将魔法渗透到他们的防御网之内而不会被立刻察觉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对方想,那么直接对莉莉娅发动魔法其实也是可能的。 这是赤丶裸裸的威胁。 “这次的威胁不同往日。” 斜斜地看了爱丽丝一眼,罗德说道。 “我们只能按兵不动,不能主动去惹伯爵,等待克兰子爵的消息,不然这样下去情况一定会恶化,那么就会被伯爵抓住把柄。” 罗德的手中攥着委托书,观察着爱丽丝的神色。 他在斟酌时机。 ———————————— “是嘛……哼,以牙还牙吗?还真是有意思。” 爱丽丝嘴角咧着笑,冷冽的目光盯着手中的小小核晶。 ——前一天夜里,她也是这样对特罗洛普施压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除了特罗洛普那方之外,便只有爱丽丝和米菈知道罢了。 或许罗德也知道,但她不肯定。 “以牙还牙?爱丽丝你在说什么?” 莉莉娅狐疑。 “没什么。” 爱丽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又看着莉莉娅温和地笑了笑。 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告诉过莉莉娅,莉莉娅自然是不太明白爱丽丝口中的“以牙还牙”到底是指什么。 “总之,这件事情很麻烦,我得去调查一下。” “调查?” 莉莉娅一愣。 “可是……爱丽丝,对方一定已经走了。” “没关系,我没打算直接碰上他。” 据罗德的说法,既然使魔出现在这里,那么当时那个施术者一定就在附近。 只是,当时四处都是行人,根本无法找起,便只得作罢。 不过…… 罗德或许只是怀疑这件事情可能是特罗洛普所为,但爱丽丝却是几乎可以确定,对方一定跟那个恶心公子脱不开干系。 ——因为这一次对方所做的一切,就跟爱丽丝昨晚所做的一模一样。 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明了了——爱丽丝只需要对特罗洛普下手,那么对方一定会回援。 论单挑,爱丽丝有信心不会落败。 哪怕对方掌握着的罗德所忌惮的精神干扰魔法,可是这种东西对爱丽丝真的有用吗? 爱丽丝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武器箱,便背在了身后。 事到如今,爱丽丝已经不打算再与这件事瞥开关系——特罗洛普那个恶心人渣,无视自己的警告而想要对莉莉娅出手,这本就是对她下达的战书,她没理由不应。 更重要的是,莉莉娅的安危受到了威胁,这才是爱丽丝的真正底线。 那么,便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罗德大叔,莉莉娅就先交给你了。” 罗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爱丽丝微微注视了罗德一眼,罢了又看向米菈。 “保护好莉莉娅。” “一袋饼干。” 米菈翘着鼻子,讨价还价。 爱丽丝不由得一阵好笑,刚准备走,又折回来捧着米菈捏了捏她可爱的脸蛋。 “你还真是能吃啊……” “我又不胖!” “嘛,只是饼干的话,可以。” “既然这样……成交!诶嘿嘿!” ———————————— 暮色被黑夜隐了去,星光稀疏,明灭闪烁,倒是那弯弯的月牙分外明亮。 爱丽丝默默地望着这安静的夜景出神。 这个世界的月亮,竟然出奇地与地球上的月亮别无二致,若是撇开了那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物之外,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这里并非地球吧? (“爱丽丝,情报机已准备完毕。”) “是嘛……” 爱丽丝收回目光。 “那么开始‘工作’吧。” …… 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露气。 城市建立在半山的坏处之一就是,晚上经常会这样弥漫起薄薄的水气。 湿气太重时,总是会带来各种麻烦,所以人们总是偏爱晴天。 不过,天气如何,大抵都与爱丽丝没多大关系。 这里是一处巷尾,离旅店并没有多远,算是附近比较隐蔽的地方,爱丽丝翻过堆积在墙角的推车和杂乱的木板箱,坐在整齐堆砌的石墙上。 她将长发捋了捋,又摸了摸头顶,那里是一枚红色的可爱蝴蝶结发饰,算是安心地松了口气,旋即便响起了清脆的弹括声,夸张的白色背箱被她放在腿上打开,小小的手在里面捣鼓着。 她身后是一处漆黑的小巷,地上躺着几个身着制式甲胄的人影,不省人事。 这些是负责监视这附近的卫兵,不过现在已经尽数中了麻醉枪,都乖乖地睡了过去。 “这些家伙,似乎变本加厉了啊……真是麻烦。” 如果能干脆地杀掉反倒会简单很多,不过爱丽丝没有滥杀的癖好。 爱丽丝瞥了他们一眼,又自顾自地盖上武器箱,背在身后。 她一直在对附近区域进行监视网布置,钮扣大小的监视器足有二十来个,安置在各个路口或是深巷里,将整个旅馆密不透风地纳入了她的监视中。 ——她当然没有进行所谓的“调查”,她对「魔法」一窍不通,从何调查起? 她只做自己拿手的事情。 最后的监控点已经布置完毕,不过爱丽丝仍旧没有开始行动。 她还在等。 等来自战舰的支援。 爱丽丝刚离开旅馆时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隐蔽的角落送出情报机,按时间来看,情报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洛萨斯森林,也就是说,只需要在等待个十来二十分钟,爱丽丝请求的支援就会到达这里。 届时,整个瑟亚城的上空都将被小型无人机所铺满,任何一个角落都将落入爱丽丝铺开的监视网,没有什么能逃脱爱丽丝的“眼睛”。 她定不会让对方有一丝一毫地机会从自己的手中逃脱。 这是第一层保障。 而第二层保障则是包括自己的机甲「贝尔芬格」在内的,原「法夫纳的骑士」所属的数台机甲。 当然,这些机甲需要驾驶员,爱丽丝只能远程对它们发布简单的定点打击命令,不过这就够了。 爱丽丝曾通过情报机观测过这个城市的防卫部署,也大致估计过其防卫力量的大小,她有自信能靠着自己原队友的这些机甲所搭载的各种重型武器将之夷平。 只不过爱丽丝暂且没打算用,只是作为“万一”而准备的后手。 爱丽丝不知道「魔法」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她承认自己小看了「魔法」这种诡秘的存在,所以这种非常手段尤为必要,哪怕根据米菈的说法,这个世界的人类尤为孱弱,她也没有掉以轻心的打算。 她需要一次“平等”的对话,让对方对莉莉娅死心,但同时又不想要与帝国站在对立面,大范围的进攻或是直接拔掉瑟亚城这种事情自然是需要尽量避免,同时也尽可能不去杀掉太多人,更不要伤及无辜,不然势必会引起麻烦。 不到不得以,爱丽丝不会动用大规模杀伤热武器。 不过只是炸掉伯爵府邸的话,爱丽丝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倒不如说,先炸掉,才好说话。 ———————————— 月色朦胧,空气中泛着阴冷的味道。 伯爵府邸。 大厅的门被推开,特罗洛普木着脸走出来。 “少爷,您叫我找的东西,我叫人给您送来了。然后还有……” 在特罗洛普的身后,年轻的秘书官快速地进行着任务汇报。 “是嘛,干得不错。那么坎兹桑伯格侯爵那边的联络呢?” “侯爵很感兴趣。” 秘书官压低了声音,但特罗洛普依旧听得清楚。 他不由得轻声笑起来,旋即又叹了口气。 ——克兰子爵实在不该去请来这样一位外援的。 他笑子爵犯了傻,又叹自己终究没能将那宝藏揽进家族。 克兰子爵破坏了他们之间的“规则”,让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再也对莉莉娅·维·克兰无计可施,那么他们便只能就此放弃。 在这个国家,哪怕是伯爵,力量也终究有限,莉莉娅的存在若是被更多觊觎着这一份奇迹的力量的人知道,那么即便是伯爵说不定也只能就此止步。同理,若是站在克兰子爵对面的博弈者并非伯爵,而是坎兹桑伯格侯爵,甚至是王室,那么克兰那点程度的抗争根本毫无意义。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谁都兜着掖着,暗地里争夺着。为此,索尔兹伯里甚至不惜杀死了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情报商贩,来杜绝情报流出的可能,但是…… 子爵终究是没有沉住气。 那个疑似精灵的红衣少女,他们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她的存在,让特罗洛普与索尔兹伯里无计可施。 他们无法如愿,这已经成为了定局。 但是,得不到的,并非就完全没有了价值——莉莉娅的存在,是一份令任何人都眼馋的“机会”,如果得不到,转手卖一个好价钱却是一定有人要的。 他父亲最后的决定,便是放弃这一份“机遇”,将情报拱手交给拥有足够的力量来驾驭这一份“机会”的人,求得一份“人情”。 比如坎兹桑伯格侯爵。 只是传过去一点点小的讯息,便立刻传回了回复,显然是对此有着莫大的兴趣。 而他,特罗洛普的任务,便是派人对少女进行最后的试探,以及利用手中的资源来换取与侯爵牵线搭桥的机会。 “少爷,侯爵还送来了这个。” 秘书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卷裁切整齐的羊皮卷轴,特罗洛普接过,打开。 “邀请函?” “是的,少爷,明天晚上侯爵会举办一次宴会。” “哦?” 特罗洛普眼角微挑。 明天,距离学院开学时间已经不长了,但是勉强能赶上。 “行吧,你可以下去了。” “是。” ———————————— 秘书官转身离开,院子里只剩下特罗洛普一人,他将邀请函收好,仰头望了望夜色。 夜色很美,从来都是,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只觉得今日的夜晚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好安静啊……” 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紧张。 都怪那突然出现的少女,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才对。 他这样想着,然后便看到了那诡异的红色身影。 名为“爱丽丝”的噩梦中的少女的身影。 少女站在房檐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他一瞬间愣住。 “哟,真巧啊,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她这样轻声说着,特罗洛普怔怔地看着她,竟然一瞬间觉得这声音很好听。 “你、是你!?你什么时候……” “啊,是我,如何呢?惊喜吗?” 少女咧着嘴笑,打断他的话,绯红的瞳似是漂亮的红宝石。 然后向他抬起了手。 她的手中握着奇怪的黑色的什么东西。 他不认识,但他本能地知道,那绝非是什么简单的小装饰品。 他只觉得寒毛陡立。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有话要和你谈,不过这里不太方便啊……” “等、等等!我……” 他想要完成父亲给自己的命令,去试探少女的立场,然而话根本来不及说完,他便感到一阵针扎的疼。 “所以,就先请你小睡一会儿吧。” 最后听到的,是少女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喃。 然后他的世界便昏暗了。 ———————————— 夜静悄悄的,哪怕是晚上,城市的中心依旧点缀着闪烁的灯火。 比起美丽的霓虹灯光,这个世界用来照明的火焰实在是略显粗鲁,倒是魔法的光芒稍有一份别样的味道。 小酒馆里亮着明亮的灯光,人们大声地宣泄和玩笑。街道的角落晦暗不明,丑陋的行径从黑暗里溜走,在无人机遍布整个夜空的现在,城市里发生的一切,全都逃不过爱丽丝的“眼睛”。 爱丽丝无言地看着。 这个世界与地球并没有什么两样,被光明遗漏的地方总是漆黑一片,所谓夜晚,大概本就是人类欲望所滋长的时候。 欲望在黑暗中膨胀,最终将人侵蚀得体无完肤。 这样的事情,爱丽丝大概是看得多了。曾经的她身处被肮脏的双手所牢牢掌控的帝国军中,爱丽丝唯一能做的便是谨守本心。 当然,那是基于别人没有惹到她的时候。 她身边的人,她所在乎的一切,便是她的底线。 爱丽丝曾是帝国的剑,杀过很多很多人,而现在,她自己便是执剑者,她要做的,是对胆敢向莉莉娅伸出爪牙的索尔兹伯里伯爵举起剑刃。 她根本不会介意因此多杀几个。 远处升起了明亮的焰火,那是这个繁华城市的北边,瑟亚维斯山脉的半腰,即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的城堡处。 而爱丽丝所在的位置则是瑟亚城南面的树林里,整个瑟亚城全貌,在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耳边克菈铃进行着无人机调动情况汇报,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大量的士兵倾巢出动,火把和魔法的灯光将城堡包围,一名银色铠甲的男人带领着他们快速地冲入城堡中。 林德·维里恩,爱丽丝曾于旅店用餐厅里见过他一面,当时他跟随特罗洛普前来,还大言不惭地放过狠话,所以爱丽丝算是对他印象深刻。 据罗德所说,这个人是从帝国骑士队預备编队里退下的战斗精英,同时也是伯爵大公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的贴身护卫,战斗力不俗,所以爱丽丝对他进行了重点观察,一直到刚才为止,维里恩都在伯爵城堡外尽职尽责地进行着守卫工作。 不过爱丽丝的行动并没有刻意隐去痕迹,很快便被城堡外的守卫队发现了不对,并将情况汇报给了维里恩,于是他引爆警报焰火,率领城卫兵们直接冲进城堡。 理所当然的,他的“少爷”和“老爷”都已不在。 ——应该说,整个城堡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人。 因为他们都被爱丽丝给绑了票。 隐蔽作战并非爱丽丝所擅长之事,但是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世界,靠着那遍布城市上空的无人机的支援,她根本不需要刻意潜行,便轻松地突破了城堡的守备力量。 “他们似乎很着急你啊,伯爵大人?” 有趣的片场还没有结束,爱丽丝将全息投影仪扔在地上,画面中银铠的战士带着人从城堡内出来,又分为了几队前往瑟亚城城中,开始四处搜寻,爱丽丝似笑非笑地转过身,刻意地侧身将全息影像展现在身后的两人眼前。 那是年轻的桀骜公子哥——特罗洛普·维·伦纳德,以及初老的领主——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他们被扔在地下,绑得结结实实,呆滞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无头苍蝇一般地找寻着他们,却无能为力。 因为,恐怕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少女的手段诡异莫测,她甚至能将整个城市的任何地方的动静纳入自己眼下,她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城堡的防御,来到他们面前。 他们看到少女的时候,身边的仆役和佣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都不剩了,然后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少女带来了这里,这个能将整个瑟亚城的景色尽收眼底的森林边沿。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漫天的星河,山脚的繁华都市,以及山腰亮着灯火的城堡,只是这美丽的夜景他们根本无暇去欣赏。 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声充满了戏谑,她走到他们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少女就是莉莉娅·维·克兰身边的冒险者,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少女把他们带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少女想要什么,他们只知道这一次的情况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和严峻——他们本以为少女可能会是克兰子爵所请来保护子爵女儿的精灵族强者,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仅仅如此。 ——少女眼中的绯色杀机,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为、为什么要把我们带来这里?” 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用力地咽下唾沫,结结巴巴地开口。他平日教导特罗洛普的所谓“贵族的矜持和修养”早已不存在,臃肿的身材让他努力想要坐起的样子变得迟钝而滑稽。 “哦?” 爱丽丝叉着腰,干巴巴地笑了笑。 “明明是无所不能的领主大人诶,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 “哼,少废话了。” 爱丽丝收敛笑容,眼神倏地变得冷冽。 索尔兹伯里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还打算装傻吗?” 爱丽丝单手抬起,遥遥指着远方漆黑的瑟亚维斯山脉。 “你们不说,可以,不过我可要看看你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克菈铃——” (“已就绪。”) “好!那么——发射!” 爱丽丝纤细的手臂扬起,话音落下的瞬间,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只觉地面陡然一震,剧烈的闪光和刺耳的轰鸣随之而至。 那是一副比堡垒还要巨大的钢铁铠甲,喷吐着恐怖的白色火焰,笔直地站立在他们眼前。 然后下一秒,那诡异铠甲之上,闪亮的流星倏地冲出,径直划破天际,直指伫立于半山的伯爵城堡落下。 盛大的焰火,爆发了。 天空一瞬间被点燃,宛如白昼。 地面在颤抖,黑夜不复存在,火焰和滚滚烟尘直冲天际甚至破开云霄,将整个城堡吞噬,耀眼的赤红火光之下能清楚地看到,那贯穿了整个瑟亚城历史与繁荣的领主堡连同周围的树木花园以及那高耸的厚重石墙,都在这一瞬间被撕成碎片。 直刺心脏的轰鸣灌入耳中。 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已经完全地陷入呆滞中。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 第56章:维里恩 莉莉娅留宿的旅店与瑟亚维斯魔法学院之间仅仅只有两个街道的距离,这里与最为繁华热闹的商店街紧紧相邻,是货真价实的“中心地区”,理所当然的,街道上满是寻找留宿地和来此休闲娱乐的旅人游客以及商贾与雇佣职业者。 在爱丽丝离开旅店后,罗德便带领着部下立刻对旅店附近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和排查。 可是,罗德并非是魔法师,而在他的部下中,擅长魔法的也仅有四人,都对黑暗系魔法一窍不通,且此时行人众多,他们不知如何寻起,也不敢太过远离旅店周围,最终并没有找到与黑暗系魔法施术者的线索,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旅店后,罗德第一时间便吩咐部下拉开了监视网,同时找借口将米菈支开去了一旁,只留下他和莉莉娅两人在用餐包间内。 然后,他越想越觉得可疑,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束与爱丽丝之间的委托契约。 不出所料地,被莉莉娅一口回绝。 “不行!我不同意!” 旅店用餐包厢内,莉莉娅倏地起身,眉头紧锁,盯着罗德。 “罗德叔叔,我不知道你到底对爱丽丝是有什么不满,让你不惜这样诋毁她,但是我非常确定,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害我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单方面解除与爱丽丝的委托契约。” 莉莉娅语气坚决,压着沉重的呼吸,显然是真的生了气。 罗德根本没有想到莉莉娅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强烈,一时间愣了神。 “可是……阿娜丝塔茜娅小姐的来历不明是不争的事实,她的出现充满了疑点和巧合,并且还瞒着我们私自行动,小姐,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子爵大人说过,若是有必要便可以中途停止对她的雇佣,所以我认为……”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罗德叔叔,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爱丽丝了?” 莉莉娅打断罗德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德。 阿娜丝塔茜娅,这是爱丽丝随口捏来的姓氏,但是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爱丽丝自称,所以一直以来莉莉娅和罗德都以“爱丽丝”、“爱丽丝小姐”来称呼她,并不曾使用这个姓氏。 罗德没有说话,只是垂下视线。 “小姐,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前……” “够了!” 莉莉娅深深地换着气。 “你懂她什么,又懂我什么了?她做了什么,我自然有判断!” 莉莉娅并非是对爱丽丝私自进行的行动毫无察觉,那天夜晚从远处的夜空中传来的异响,那标志性的魔法爆震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错? 她知道爱丽丝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爱丽丝会私自行动根本与罗德所怀疑的方向完全相反。 爱丽丝没有将这一切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想要保护那个天真单纯的自己。爱丽丝杀了很多人,可那都是欺负了自己,甚至残害了无数少女的坏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爱丽丝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为她捂紧床被,生怕吵醒了她。 但爱丽丝不知道莉莉娅醒来后就再没有睡着。 爱丽丝知道她内心的柔软的地方,却不是直接伸出手去触碰,而是将她视若珍宝一般呵护起来。 但爱丽丝自己却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枕着寂寞入睡,她总是自言自语一般与空气道晚安,那个名为“克菈铃”的人,一定是她非常重要的人吧? 温柔得令人心疼,爱丽丝就是如此纤细又温暖的家伙,绝对不是罗德所说的那样。 莉莉娅为罗德对爱丽丝的误会而心烦,可在这一瞬间,她却莫名地感到了几乎融化了心头的满足感。 ——她是为数不多懂得爱丽丝的人,她为此而感到开心。 “我……相信我的直觉,更相信爱丽丝。” 莉莉娅努力地平复呼吸,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那是爱丽丝离开的方向。 “罗德叔叔,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再说了。” “可是……” 莉莉娅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罗德也站起身来,还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刺目的白光倏地升起,夺去了莉莉娅和罗德的视线。 窗外是熟悉的夜空,但却似是被什么所点亮一般忽然变得通明,星河被更为耀眼的光辉所掩盖,他们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下一瞬间,强烈的震动从脚下、从空气中传来,半掩的窗户被猛地掀开,桌椅、餐盘四散倾倒跌落,几乎夺去听觉的巨大震鸣声将所有人包围。 那是末日的咆哮。 “怎么回事?!” 罗德迅速拔剑出鞘,护在莉莉娅身前,可是任凭他如何大声,也没有人能立刻回答他,在他的视线中,窗外和门外的部下们都望着同一个方向直直地愣了神。 太不对劲了——极为不好的直觉疯狂地侵占着他的大脑,他咽下唾沫,将莉莉娅拉起,一边紧张地护着莉莉娅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而这一眼,便彻底地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天空被白色的光芒点燃,云层被驱赶,星光被隐藏,北边的瑟亚维斯山脉上,那本应巍峨而立的城堡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涌奔腾的无尽火海。 绝望、无力、恐惧,这些一闪而过的思绪已经不再重要,他现在只留有唯一的感觉,那便是震撼。 那是比之帝国追寻数年无果的秘宝,流传自神代的圣遗物之一——「精灵剑·破军」的全力一击都不会落于下风的震撼人心之景。 这样的景色,终于在十多年之后的今天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到底是什么……” 罗德知道,绝对无法挽回的事态,终究还是发生了。 ———————————— 爱丽丝离开时并没有在旅店的用餐包间内留下监控器,所以旅店里发生的小插曲她并不知情,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她只能看到罗德在旅店内外布置下的人手,以及兜着几块甜点到处晃悠的米菈。 在爆炸发生前,他们一直处于被伯爵手下的卫兵们所严密监视的状态。 只是爱丽丝从旅店离开的情报并没有被这些人所知晓,一直到爆炸发生,旅店都没有被维里恩给盯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爱丽丝早已经离开了旅店,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爱丽丝——就算有,也被爱丽丝给放倒了,一时半会儿恐怕还醒不来。 而至于城堡里的其他人,则是被爱丽丝麻醉后,顺手塞进投放箱然后指挥飞行器扔去了那个被她扫荡过一遍的黑色街区里。 爱丽丝的行动暴露也是那时,只不过飞行器本就是诱饵,爱丽丝本人则是早一步穿上了武器箱里的折叠战甲,提着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和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绕道来到了城市南门外的森林,听到异响随后赶来的维里恩则是根本不知道那拖着焰尾的飞行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城堡里已经空无一人。 依旧没有任何人捕捉到爱丽丝的踪迹。 事情到这里,便已经完全地落入了爱丽丝的节奏中。 一切都在爱丽丝的监视之下,除了爱丽丝,没有任何人知道全部的情报,比如在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和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眼中,爱丽丝与恶魔根本无异——要知道,平时在城堡区域活动的人,包括瑟亚维斯城防队队长、骑士队队长、魔法师团团长,以及佣仆和卫兵在内,可是足有近百人之数,但是这近百人,显然没有任何一人拥有着能与那样强大的力量对抗的实力,如果他们被那撼动山岳的“魔法”所击中,那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对他们而言,爱丽丝便是屠丶杀了整个城堡里近百人的凶手,那毫不留情的狠辣手段让他们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力气。 “所以呢,现在可以说了吗?” 爱丽丝将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身上的绳索斩断,站在一边捏着两块奇怪的小东西捣鼓着什么。 但是即便被松了绑,他们却一动也不敢动。 所谓贵族的矜持,在丧命的危险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特罗洛普几乎哭了出来,畏缩地颤抖着扑在地上求饶。 “是嘛……” 爱丽丝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将手中的小玩意儿戴在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的手上。 “这……是什么……” “测谎仪哦。” “测谎……仪?不不不,我真的没有说谎啊!” 他们对这种名词很是陌生,但多少也能从字面上猜到一点。只是无论他们如何辩解,少女显然都没有去理会的打算,而是径直问道: “第一个问题,派人去找莉莉娅·维·克兰的麻烦的人,是你吗?” 索尔兹伯里与特罗洛普面面相觑。 “我数到三。” “是、是我!” 特罗洛普便忙不迭地点了头。 “好,那第二个问题,这一次派人去旅店刺探的人,是你吗?” “什……刺探?我没有……啊?!!!” 特罗洛普突然爆发的痛呼吓了索尔兹伯里一跳,他向身旁投去视线时,立刻便看到了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特罗洛普的手指,已然被那个古怪的道具切下一截。 特罗洛普痛苦地大喊着,声音变得嘶哑,他用力地想要捂住伤口,但被“测谎仪”卡着并不能如愿,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打滚。 索尔兹伯里不敢出声,爱丽丝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面无表情。 这就是所谓的测谎仪,根据生物信号进行谎言与否的判断,同时根据审讯人的意愿,进行“惩罚”或者“威胁”,当然,是切手指的那种。 “看起来很疼的样子诶。” 爱丽丝走到特罗洛普身边,拔刀出鞘,将那一截断指戳起,放在特罗洛普的面前,晃了晃。 特罗洛普死死地扣住手腕,愣是没敢出声。 “现在呢?是不是有想起来什么?” 爱丽丝微微扬起嘴角,又看向一边的索尔兹伯里,后者立刻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和父亲大人商量……商量怎么对付你……可我真的没有、没有派人去找你们麻烦啊……” 特罗洛普的声音沙哑低沉,似是吞了细沙一般。 “是嘛……” 爱丽丝微微蹙眉,便将视线移向索尔兹伯里。 “他说的是真的?” “是……是的……但是、但是我们只是商量,根本没有付诸行动啊!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中,索尔兹伯里的手指也被切下一根。 “商量也不行。” 爱丽丝拍拍手,视线从那个浑圆的肉块上移开,转身看向远方的城市。 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她能清楚地看到大量的士兵已经出动,虽然这种程度的军队对爱丽丝来说随手便可覆灭,但是,她不想随意伤及无辜。 她毕竟曾经是军人,本职便是守护与保卫,而非侵略与杀戮,罪大恶极之人自当被裁决,而那些被送上战场的士兵,本意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城市,不是爱丽丝所针对的对象。爱丽丝本想速战速决,但现在看来,在这里花费的时间似乎有些多了。 而且似乎走了岔路。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的事情似乎确实与这俩父子无关——爱丽丝想当然的判断,似乎是错的。 盯上莉莉娅的只有伯爵才对,而且这一次的袭击看起来像是对爱丽丝此前的行为的宣战一般,所以理所当然地让爱丽丝将矛头瞄准了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那是谁呢? 身后传来压抑的痛呼,空气中流淌着血液的腥味。 爱丽丝忽然感到一丝违和。 “喂,我再问你一件事情。” 身后没有传来回答,只是苦痛的呜咽。 爱丽丝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一次袭击克兰小姐的,是一名黑暗系魔法师,会召唤乌鸦‘使役魔’,你既然是这里的领主,那么对此有头绪吗?” “黑暗系……的魔法师?” 索尔兹伯里的声音模糊不清,粘稠得不像人声,但是爱丽丝从中听出了一丝犹豫。 测谎仪返回的信息表示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都突然紧张了一瞬,然后下一秒,二人忽地又痛呼出声。 他们都被切断了第二根手指。 “哼,你若知道什么,我劝你乖乖交代。” 爱丽丝转身看向他们二人,手上握着出刃的刀。 她的脸上挂着狡黠地笑。 “不然,可不只是断一根手指这么简单的事哦。” “我、我说!我说!我知道,我告诉你……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特罗洛普几乎崩溃,他忽地爬到爱丽丝脚前,用力地喊着,而索尔兹伯里则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特罗洛普。 “特罗洛普……你!” “你闭嘴。” 长长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进索尔兹伯里的嘴中,他的牙齿被一瞬间斩碎,舌头也被划破,鲜血从嘴角流下,他甚至能感到那抵在自己喉咙深处的冰冷刀刃。 他一动不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吞咽。 爱丽丝冷冷地瞥了索尔兹伯里一眼,视线转向特罗洛普。 “你继续说,全部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黑暗系魔法师……我知道一个!是我的弟弟——普利特·维·伦纳德……他、他和异教黑魔法师有往来,他说不定知道你所找的……不、不对……不对!这件事情……一定是他做的!他、他要置我于死地!” ———————————— 与此同时,旅店不远处的街道角落——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黑暗中,诡秘的黑色身影渐渐浮现。 身影消瘦,初看上去是一个男子的体型,声音却沙哑含糊,分不清男女。 他穿着一身裁剪整齐的漆黑长袍,半边黑色的面罩掩住他大半张脸,他遥遥地盯着远处几乎削平了山体的巨大爆炸,用力地吞下口水。 如果此时索尔兹伯里伯爵和特罗洛普在这里的话,大概很容易就能认出男子的身份——普利特·维·伦纳德。 “这就是那家伙的实力吗……啧。” 他紧紧皱着眉头,暗自咋舌。 他幸庆自己设下计谋将那个冒险者少女从这里引开。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办法从那种恐怖的家伙手中侥幸活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利用自己的计谋来使自己的计划得逞。 不过,所谓计谋,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穿帮,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在那个少女察觉到不对回到这里之前,将目标绑走。 “看来得快一点了,趁这些烦人的士兵还没来。” 深深地望了一眼夜空,他快步向着旅店方向走去。 “虽然很抱歉,父亲,但是我必须要那个半精灵,而且……”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而危险。 “一定要杀了特罗洛普。” “一定!” ———————————— 普利特·维·伦纳德是伦纳德伯爵的次子,与他的哥哥,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同为伦纳德伯爵所承认的唯二子嗣。 与特罗洛普一样,普利特在伦纳德家族诞生,自出生起就尝尽荣华富贵,完全不知贫穷为何物。 别人穷极一生才能获得的财富,对普利特来说只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还拥有着令人嫉妒的极高魔法天赋,哪怕是整个瑟亚城,也找不出第二个魔法天赋在其上之人。如果他能顺利成长,那么便一定会是一个响彻一方的强大魔法使。 他出生便站在山岳的顶点,被无数人仰望。 伯爵给予他期待,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所有人都可以预见他的光明未来。 ——只可惜,他还有一个哥哥。 他的哥哥,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完整地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头脑和手段,独自闯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而这样的天赋和能力,是普利特所不具有的。 普利特尝试了无数次想去追赶特罗洛普,都以失败告终。 特罗洛普在魔法以外地方的天赋实在是优秀于普利特太多,如果不出意外,伯爵之位一定会落在特罗洛普的头上。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财富与爵位的继承权一般为长子所独有,次子能得到的东西只是少数,这便是林瑟修斯帝国的贵族规则。 作为次子,普利特·维·伦纳德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断打造自我,在分家时选择其他道路,比如老老实实听从父辈或是兄长的安排成为一个小领主,或者去学院深造甚至舍弃一切去从军,以贵族的精英教育所给予他们的资本来搏一搏兴许还有一个不错的前途,再者也可以选择经商,或是以辅佐官的身份留在下一任伯爵身边享受家族的余荫,亦或寻找一个不错人家的大小姐结婚,以此终老。 诸如此类。 所以他放弃了竞争,转而集中精力在魔法上,他可以选择的道路仍旧很多,其中也不乏前途光明的去处。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专心于魔法的行为,激怒了他的哥哥,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特罗洛普给他引荐了神秘的黑魔法师,那危险又神秘的魔法理论将他深深地吸引住。 那却是一个陷阱。 “父亲的爵位终究是我的!”——特罗洛普这样向他宣告着,没有理会他的解释,也不接受他无力的道歉,强硬地夺走了他的一切,将他推向深渊。 为了彻底扼杀他,他被逼着吞下燃烧的炭火,他的舌头被烫伤毁掉,脸也因此被烧毁了一半。 他是靠着自己生疏的黑暗魔法才救了自己一命,然后逃回城堡,从此绝不外出。 从那时起,他的脸便成了如此模样——因为舌头与喉咙受损,声音变得嘶哑,因为脸部的创伤没有及时治疗,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死掉了好几天腐烂掉的尸体,如果揭开他的面罩就会发现他的脸就像是被热油浇过的蜡烛,整整一半的皮肉都是没有完整皮肤的红色软块,以及像是地底的蠕虫一般扎结蠕动的漆黑血管。 从那时起,他与救了他一命的黑暗魔法结下了无法斩断的联系,托特罗洛普的福,他与异教搭上了线,获得了精进黑暗魔法的方法,并立刻投身于黑暗魔法的钻研中。 他也是那时才终于意识到,不论他如何逃避退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特罗洛普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他的哥哥要除掉他,与他的意志无关。 “不小心被魔法反噬而受伤”,他这样对他的父亲解释时,特罗洛普就在一旁冷眼相视。 他那时便发下毒誓,一定要除掉特罗洛普,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好在伯爵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放弃他,这也是他哥哥特罗洛普始终不敢下手彻底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驱逐的原因。 时间一天天过去,伯爵仍然时不时会拿给他“用于治疗”的核晶,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核晶的最终去处。 伯爵对他的关心,被他拿来做了其他用途。 而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漆黑的魔法阵闪烁着妖异的红芒。 普利特·维·伦纳德高举法杖,法袍在魔法的风压中翻飞,露出他几乎腐烂的单眼。 “游走于黑暗之中……(吟唱省略)” “于此响应召唤——虚无代行者·幻影召唤·梅尔卡迪亚斯!” 这个曾一度被称为“天才”的小少爷,同时也是一时间被多数人所讨论的“歧路者”,惨败于兄弟斗争中的“废人”,被异教徒所迷惑而走上黑暗魔法之路的“堕落者”,又回来了。 ———————————— 黑夜被驱散,整个瑟亚城都被伯爵城堡升起的巨大焰火所照亮。 魔法的光芒在城墙上升起,数枚传讯焰火接连在城市的上空引爆,城卫兵快速而有序地登上城墙集结。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城南郊外那片黑压压的森林。 攻击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高大的城门紧闭,士兵在城外设下拒马,铺下陷阱与炸药桶,黝黑无光的火炮拖着难听的摩擦声被推上炮塔,巨大的护城机弩绷紧了弦,一箱箱炮弹与足足两米余长的弩箭被一根根抬上城墙。 平日里繁华而热闹的瑟亚城此时突然变得安静肃杀,在和平的帝国内陆地区,如此规模的军事布置可谓是近十年来的唯一一次。 可是这层层严密的防御之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因此感到了安心。 “塔车呢?快拉上来!快点!” “可是……阁下,城门已经关上了……” “那就打开啊蠢货!” 林德·维里恩气结地怒视着眼前的秘书官,狠狠地将地图拍在桌上,将整个作战议会桌都轰成了碎片。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维里恩身边站立着瑟亚城总督盖洛普·布雷迪以及总督府内的两名精英战士和一众参谋,他们一时间都停止了讨论,看向这个临时指挥官。 “我、我去叫人来换……” 秘书官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许久,待维里恩缓过神来时,他已经三步做两步地跑了,只留下维里恩一个人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 那惊天的爆炸吞没了伯爵城堡,让无数人胆寒,但是维里恩知道这件事情远非一般人所看到的那般简单——在城堡被摧毁之前,驻守于城堡中的瑟亚维斯城防军总指挥官和瑟亚维斯骑士队骑士长以及瑟亚维斯魔法师团团长便已经失去了踪迹。 或者说,他带人闯进城堡里时,城堡便已经空无一人,他只看到了那不知名的奇怪飞行物体的离去。 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这个恐怖的爆炸,根本只是摧毁了一座无人的城堡。而对方的真实意图,以及那令人骇然的诡异实力才是更令他绝望的。 现在的他成为了整个瑟亚城所有防卫力量的最高指挥官,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乱如麻,胸口仿佛压着一座巨石,维里恩根本没有办法压抑住内心的动摇,没办法去冷静思考,只是一味地大声怒吼着,胡乱地将士兵和魔法师往城墙上塞,似乎这样就能让城墙更为坚固一点一样。 但是谁都知道的,只要是亲眼见过降落在伯爵城堡的流星的人都会知道的——在那绝对无以抗衡的毁灭力量前,瑟亚城这种程度的城墙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纸,一点就着,一戳就破。 “到底……怎么办……” 维里恩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他一瞬间产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什么荣誉,什么荣华富贵,这些东西真的有生命重要吗?被盯上就会死,那么送死到底又比苟活多得到了什么? 他还有家人,有无法放下的一切,他还不想死。 “维里恩大人,不妨……” 总督刚开口准备说什么,急促的脚步声就立刻闯进了这个临时的会议室。 “报、报告!” 那是气喘吁吁的传讯兵。 “维里恩大人……敌、敌袭!学院那边出现了敌人!城卫队……死伤惨重!” ———————————— “普利特·维·伦纳德?你说都是他干的,我凭什么信你?” 这个熟悉的姓名,爱丽丝也算是有所耳闻,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详细信息。 “他早就想我死了……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 特罗洛普斩钉截铁,爱丽丝看得狐疑。 “你最好不是随口胡诌。” “不、不会的……这些都是事实……普利特想杀我,我早就知道的……” 特罗洛普欲言又止,他清楚,他剥夺了普利特的一切,不被记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伯爵根本不知情,只要爱丽丝不问,他并不想说明白。 “对了……他……我今天回去还没有看到他……他不在城堡!对!他不在城堡,一定是他!” “不在城堡吗……” 爱丽丝微微蹙眉。 “克菈铃。” (“普利特·维·伦纳德,据资料收录,是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的次子,并没有在此次名单之列。”) 没有在名单之列,即是说并没有事先被无人机所发现并列为爱丽丝的挟持对象。 也就是,很可能确实不在城堡中。 “啧……看来有点棘手啊……” 爱丽丝抿唇沉思。 普利特·维·伦纳德当然是她的目标之一,但是很不凑巧,爱丽丝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情报,也没有在情报机里得到有关于他的反馈信息,所以最终根本没有将他也一并绑来。 爱丽丝不知道普利特是不是被自己连同其他人一起一并扔去了黑色街区,还是说正如特罗洛普所说的那样,这个普利特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或者说,其实另有其人? 总之,只有先找到普利特本人才能知道。 爱丽丝看向特罗洛普·维·伦纳德。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弟弟,普利特·维·伦纳德,我要怎么找到他?或者说,我要如何确认是他?” “伤疤!” 特罗洛普想也没想,向前挪动膝盖跪在爱丽丝面前。 “他的脸几乎毁了一半……他平时会用面具或面罩遮住,但若能看到脸的话,你一定能立刻认出来!” 爱丽丝点点头。 “克菈铃,调动所有无人机进行搜查,务必找出这个家伙,若是……” 就在这时—— (“警报!”) 急促的蜂鸣突兀响起,爱丽丝的思绪被拉回。 “怎么了?” (“标记目标附近检测到不明能量反应。”) “什么?!” 标记目标就是莉莉娅,这是爱丽丝为了保证莉莉娅的安全特地设下的区别指令。 “克菈铃,把画面调给我!” 窗口被弹出,那是高空航拍以及旅店周围监控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一个巨大的类人型生物正在一步步地向旅店走去,它的身后,城卫兵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而在它的肩头,爱丽丝清楚地捕捉到一个黑糊糊的人影。 爱丽丝凝眉,将画面继续放大,一层层地解码之后,人影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最重要的是,他的脸,腐烂了整整一半。 “哦?” 爱丽丝先是一怔,又不由得笑起来。 “正愁找你找不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克菈铃,能量指数评估。” 能量指数评级系统,这是爱丽丝为了给这个星球的各种魔物或魔法之类能引发明显能量反应的目标制定的一种等级评价参考,只有在有无人机或是其他搭载能量探测器的援助存在时才能进行探测和使用。 这一套系统开发的初衷便是为了让爱丽丝对一些力所不能及的危险进行及时规避,但是…… 爱丽丝一直到后来才发现,她将米菈作为参考目标到底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46。”) 果不其然,克菈铃报出的等级真的不高,城卫兵普遍在3到8徘徊,这个不知道名字的怪物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完全无法战胜的对象。 只不过…… 顺带一提,米菈的指数为1000,同时也是标准指数。 对于这个结果,爱丽丝只是笑了笑。 “是嘛?明明看起来很强的样子,还真是出乎意料啊……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 第57章:女仆米菈的战斗力 罗德谨慎地盯着窗外,远方的天幕下,那直刺天际的火光还未消弭。 街道上的人慌乱地四处奔逃,这个繁荣的城市在一瞬间就被剥夺了它的从容。 罗德的手下闯进门来,气喘吁吁地向他报告。但能获取到的情报寥寥无几,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判断。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因为什么?会牵扯到克兰斯芬家族吗? 罗德只能猜。 就他所知,瑟亚城可没有能发动那种规模的魔法的家伙,他不由得会去怀疑,将那伯爵城堡给炸掉的人到底是不是爱丽丝?如果不是,那么又会是谁?会不会对莉莉娅有威胁?如果是,那么…… 这样的家伙,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扮作一个所谓的“山铜级冒险者”,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的背后,指使她来到这里的又是何方势力? 一切忽然又乱成了麻,罗德忽然发现自己不敢继续想。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不会牵扯到克兰斯芬家族,不会对莉莉娅造成威胁。 不远处有士兵在集结,罗德快速地下达命令,让部下们对那些士兵进行严密监视,必要时进行截击。 而他自己则是准备带着莉莉娅沿着楼梯去往旅店后院,只要找到马匹,便随时可以离开此地。如果子爵交给自己的任务无法顺利完成,那么最起码要保证大小姐的安全,他想。 “米菈小姐!” 莉莉娅的声音从旁侧传来,罗德看到蓝紫色头发的小女仆慢吞吞地叼着饼干从窗户翻进来,落地了又两只手在屁股后拍打几下,将黏在白裙上的灰尘拍落。 莉莉娅在米菈身前蹲下,帮米菈整理衣领和头发,然后又关切地问: “米菈你没事儿吧?有看到爱丽丝吗?” “唔唔……” 米菈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里塞着饼干,含糊不清,只是摇摇头。 也就是“没有”。 “大小姐,我们要尽快离开了。” “现、现在吗?” 莉莉娅捏紧衣襟,那过于紧绷而变得急促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 她向窗外望去,只看到胡乱逃跑的人。 嘈杂喧闹,到处都是哭喊声。 莉莉娅只觉得胸口似乎堵住一般难受。 “不行……爱丽丝还没有回来。” “来不及了!很多士兵向这里赶来,现在形势不明,若是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可是爱丽丝她……” “大小姐!” 罗德大声打断莉莉娅的话。 他很想质问莉莉娅,到底爱丽丝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一直没搞明白,那爱丽丝到底对莉莉娅是下了药还是怎的,为什么莉莉娅总是两句话不离她,可罗德又拿莉莉娅没有办法。 他深深地呼吸,将清冷的空气灌入胸口。瞥了一眼窗外,他看到街道的尽头,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其中甚至看到了骑士和魔法师,甚至连弩车都拉了出来。 只是看起来很奇怪,这些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紧张,而且看队形似乎并非是追求速度和效率的行进攻击队形,反而是……像是阵地防守阵型? 那样的情景过于奇怪,但是罗德来不及多想。 现在快点说服莉莉娅,将她带离这里才是要紧事。 “爱丽丝小姐一定没事的。” “但是我担心她……” “大小姐。” 罗德看着莉莉娅,视线灼灼。 “你是相信她的吧?无论我如何认为,你都会相信她的吧?” “诶?” 莉莉娅一怔,脸颊没由来地升起一抹酡红。 “当、当然……她当然不可能会害我的……” “既然您对她抱以如此的信任的话,也应该相信她不会有事的吧?她的实力可是在我之上,这种程度怎么可能难得住她?而且,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你,正如你在担心她一样,现在的她一定在担心你,你若不走,留在这里只是拖累她。” 罗德的声音很大,像是一口气将心底的淤泥全给吐出来一样。 “所以小姐,如果为了她好,那就赶快逃吧!” 罗德说完,又将视线落在米菈身上。 “米菈小姐也一起来。” 米菈曾与他们一同行动,如果她留在这里,说不定会被那些士兵给盯上。 出于立场的原因,罗德并不待见爱丽丝,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不到将米菈这样的小女孩送入虎口。 他在军中待过,他可是知道有些家伙为了一点点功绩是真的恶劣到泯灭人性,他不希望米菈成为牺牲品。 “唔……” 米菈点了点头,将嘴里的饼干一口吞下,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过并没有立刻跟上。 “唔姆,大叔的判断很正确嘛~爱丽丝确实不会有事。不过……” 在米菈看来,人类中根本没有爱丽丝单挑会落败的家伙存在,很难想象爱丽丝真的会遇到什么应付不了的危险。 只不过,爱丽丝没有危险,但罗德和莉莉娅就不好说了。 “不过?” 罗德目光微凝,一点不好的预感莫名涌出心头。 “米菈小姐莫是有什么话要说?” “嗯……” 米菈舔舐嘴角,点点头。 “你们现在才准备离开已经来不及了。那家伙来了,对你来说它算是很厉害的敌人,只是一味逃跑的话大概很快就会被追上吧?” “厉害的……敌人?” 罗德狐疑。 他首先想到的是爱丽丝,但若是爱丽丝,米菈定不会用“家伙”来称呼,于是很快排除,然后他又想到了维里恩,那个一身银甲的“故友”,若是他的话,确实有可能。 “嘛,你看看就知道了。” 米菈走到窗边,伸手遥遥指去。 “哝,那边,已经快要过来了。” 街道的尽头,士兵在发射弩箭,骑士严阵以待,魔法的光辉此起彼伏。 罗德微眯起眼睛。 那里已经发生了战斗,可目标根本不是这里,而是转角那边视线无法看到的地方的什么…… 忽然,黑芒一闪而过,一个漆黑的物体狠狠地撞击在淡蓝色的魔法壁障上,轰鸣声传遍了天空,灌入罗德的耳朵。 罗德倏地浑身紧绷,没由来的恐惧感立刻遍布他全身。 下一秒,他看到那街角的建筑轰然倒塌,与之一同被破坏的,还有魔法光幕以及弩车。 烟尘四起,骑士一拥而上,武装剑和阔刃长剑闪烁着白芒,可下一秒,烟尘倏地破开,一跳黑色的手臂像是箭矢一般笔直刺出,刹那间鲜血飞溅,骑士们立刻折损一人。 那是连同坚硬的盾牌与铠甲都一同被洞穿的恐怖攻击。 不堪一击——罗德的心中回荡着这样的形容词。 “就是那个东西,应该是刚才被召唤出来的家伙,它可是冲着莉莉娅来的,以你们的速度,逃不了的。” “冲着……我?” 罗德的脸色极为难看,莉莉娅的小脸也有些微微发白。 身为克兰斯芬家族的大小姐,莉莉娅何时见过那血腥的画面?可现在那一切都在真实地发生着。 她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没错。” “那爱丽丝……” “爱丽丝?” “不行,不能让爱丽丝回来!如果她回来的话,一定会有危险的吧?……” “蛤?” 莉莉娅神色紧张,米菈一脸微妙,罗德则是握紧了剑柄。 “罗德叔叔。” 莉莉娅用力地咬着嘴唇,看向罗德。 “你有什么办法吗?” 罗德盯着窗外,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已经将士兵的防线完全摧毁,灰尘中,它露出了那漆黑的巨大身体。 狰狞,可怖,罗德根本没有见过那种诡异怪物。 远处又有士兵向着这里而来,显然城卫队做出反应了,可是看起来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他深吸口气。 “办法……有一个……不过时间可能难以赶上……” 那种怪物看起来诡异异常,而且力量强横,罗德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遍,然而他发现,在这个城市的防卫力量中恐怕根本没有人能够对付这个怪物。 哪怕是骑士队队长与魔法师团团长同时来都不一定能胜利,更何况在城堡被掀飞,尖端战力应该已经全灭的现在。 但是如果克兰子爵出手,有「精灵剑·破军」的帮助说不定会有办法对付那个东西,只是那柄遗物圣剑早已在十几年前的惊天一战中破损,现在威力尚存几分还不可得知,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冒险一赌。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逃出城市,然后径直逃回普林镇。那个东西有瑟亚维斯的士兵拦着,或许不会那么快追上来。在此之上,罗德打算稍微绕一下路,让瑟亚维斯魔法学院挡在那怪物的行进路线上,有那些「联合」过来的神秘魔法师作为阻力,说不定可以给他们争取时间,最不济,自己留下,也一定要让手下将莉莉娅安全带回。 不过,这种几乎卑鄙的计划不可能会给莉莉娅直接说。 “总之我们现在要立刻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但是……我想要你分出人手护送米菈小姐离开。” “没问题!” 罗德点头同意,快速地发出命令召回人手,莉莉娅则是惨白着小脸,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来到米菈的身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信封。 米菈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紧张感,甚至一副忍着笑的模样让莉莉娅一瞬间觉得古怪,不过她来不及细想。 “米菈……米菈小姐……待会儿会有人保护你离开,这一封信,如果可以,请一定要交给爱丽丝!拜托了!” 窗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莉莉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她从没有如此的害怕过,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手也莫名的冷。 她没有多解释,只是固执地将信塞进米菈的手中。 米菈捏着信封,翻来翻去地看了又看。信似乎有经过处理,上面飘着好闻的花香。 她歪着头,别扭地扯着嘴角。 “这种东西若是那么重要为什么不自己直接交给爱丽丝啊?” “爱丽丝是对的……一味的逃避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莉莉娅的眼神闪过一丝果决,复又被不甘填满。“可是我……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 “你……” 米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你果然好笨呐,比爱丽丝还笨。” 女孩踮起脚,敲了下她的头。 ———————————— 罗德没有想到,旅店后院里的马匹竟然已经全部趴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也就是说,他们失去了快速移动的手段。 好几个人来到这里,不甘心地想去催动马匹,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没多久便纷纷放弃,翻墙逃了出去。 “可恶!” 罗德狠狠地一拳打在房梁上,整个马棚几乎崩掉。 现在的他无比怀念自己心爱的坐骑。 他的坐骑在几日前负伤死去,那是混血魔种马,一般的威压根本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像眼前的这些普通马匹一样被吓瘫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 “我都说了,就以你们的手段是不可能逃掉的。” 身侧,米菈慢吞吞地啃着饼干,米菈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有一丝不屑,似乎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绝望”一般。 她小小的体型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可罗德却仿佛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爱丽丝。 那个红色的身影,也从来都是这样。 “米菈……你真的有把握吗?” 莉莉娅僵硬地站在米菈身边,拉着米菈,像是紧张自己调皮妹妹的姐姐。 “也不看看我是谁女仆?” 米菈调皮地撅了噘嘴。 “再说了,爱丽丝离开的时候拜托过我,我可不能搞砸了。不过,事先说好哦,一百袋,整整一百袋饼干才行哦!” “别用那种东西开玩笑啊……” “蛤?我可是认真的诶!” 女孩们的对话像是闲余的玩笑,罗德远远地看着,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一筹莫展,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只希望米菈所说的并非虚假,哪怕他并不想将赌注下在这样的小女孩身上,可眼下也没了别的办法——不论他们想要往哪里逃,那巨大的怪物就仿佛在他们身上安下了眼睛一般,立刻便会追着过来,在没有马匹的眼下,罗德已经向女神祈求了好几次。 希望莉莉娅大小姐能安全无事。 “它快来了!” “跑啊!” 有人惊慌地从旅店三楼跳下,踉跄几步算是平稳落地,他们衣服凌乱不堪,只是看了罗德和莉莉娅一眼,便头也没回地逃开了。 “队长!它来了!” 手下传来了消息。 “备战!防守阵型!” 罗德大声命令,然后握紧武器,紧盯着前方。 撼动地面的脚步声已经快速接近,然后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是旅店后院侧门的方向。 声浪破开烟尘,木屑与尘土翻飞,眨眼间怪物已经突破而入,那血红的双眼一瞬间便盯上了他们。 “咿?!”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亲卫都不由得紧张得快要尖叫出声。 罗德只觉得手心的剑柄又湿又滑。 他看到那怪物肩上有一个人影,正阴恻恻地对着他笑。 罗德只觉得那身影莫名熟悉。 “好了,将军了。” 黑影如此说道。 ———————————— “好~将军喽。” 小小的声音带着戏谑和调皮,不合时宜地在身后响起,惹得那一身黑衣的人影投去了视线。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不耐烦地挥手,下一秒,他身下的怪物便向着罗德一掌挥下,那晦暗的黑影一瞬间便遮蔽了罗德所有的视线。 “?!” 根本快到看不清,罗德只来得及抬剑。 只不过,那恐怖的攻击在这一瞬间便戛然而止了。 身后传来惊叫,罗德捏紧着武器,大气不敢出,只是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女孩的背影。 他看到女孩腰间的饼干袋和脚下密密麻麻的裂痕,但女孩只是单手抬起,那巨大的手掌便无法再进一分。 她另一只手甚至还在掏饼干。 冷汗从罗德的脸颊低落,风压将他的衣襟扬起,他一瞬间感到无力,只想坐在地上。 果然如米菈自己所说,她真的,真的不简单。 哪怕是身边的女仆,也足有单手抵御那种怪物攻击的实力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一切的猜测仿佛突然变得明朗——炸掉伯爵城堡的,定然是爱丽丝不会错了。 可是,如此强大的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细细回忆的话,就会发现一切的纽带都系在莉莉娅身上。 也就是说,目标是大小姐? 罗德越来越不敢继续想下去。 米菈回手轻抬,怪物的攻击便被挡了回去。这时候,怪物背上的黑影终于说话了: “你是谁?” 黑影的声音粘稠模糊,但罗德却莫名觉得熟悉。 米菈站在那硕大的怪物身前,昂首挺胸,气势纠纠,她单手叉腰,指着黑影: “你问我我就要说?那我问你,你又是谁?” “我?” 黑影似乎怔住一瞬间。 “你耍我?哼,你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好歹……” 黑影双手抬起,几个黑色的晶块被抛出,一个黑色的法杖浮于身前立刻将晶块融入,下一秒,怪物倏地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身体被黑雾笼罩,胀大了整整一圈。 “我管你是谁,去死吧!” 怪物狰狞的巨口张开,一瞬间,黑色的能量像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直指米菈。 然而在这一瞬间,天空倏地黯淡,无数的蓝紫色晶块同时出现在空气中,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怎么一回事,闪电与雷鸣骤起,一束刺眼的蓝光从米菈与怪物之间出现,瞬间将怪物整个洞穿,那黑色的能量像是海浪一般狂涌,似乎是怪物想要自我修复,可只一瞬间便被吞没消解,化为虚无。 怪物脸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仰倒下去,在砸碎了半边墙壁后粉碎成了漆黑的飞灰,肩头的黑色人影也猝不及防地摔下,扑倒在废墟里,发出痛呼。 米菈这才悠悠地收回了手。 “嘁,在本公主的面前嚣张,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不过如此嘛。” 米菈本想拿出价值一百袋饼干的战斗力,可这个家伙比她想象中还要弱。 她只得叹了口气。 “等等……那是什么?” 这时,有人抬手指向天边,那里是一束快速接近而至的奇怪闪光。 “还有?” 米菈手中的魔法凝结成型,只不过她只抬头瞧了一眼,眼睛里的冷冽立刻便隐了去,反而冒出了星星。 “爱丽丝!” 话音刚落,刺耳的破空声划破天际,红樱在人们的视线里闪过,像流星一般坠落在地,沉重的震鸣便响彻了后院,剧烈的冲击将地面震碎,大片的龟裂像是蜘蛛的网一般铺散开,土块和废墟碎片翻卷扬起,铺满空气。 “诶?已经打完了吗?” 爱丽丝端着枪,狐疑地看着眼前愣住的数人和兴奋地扑上前来的米菈。 ———————————— 直刺云霄的火光已经消弭,天幕变得灰暗,破烂不堪的街道上铺满房屋倒塌的残骸。 空气中满溢着粘稠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损坏的弩车堆在半塌的墙脚下,士兵踩着它,将一具具尸体抬出。 一身白衣的牧师挥舞着牧杖,进行最后的祷告。 死掉的人很多,只是这块小小的区域,躺在地上的尸体就足有四十来具,其中多半都是士兵,甚至还有被称为“精英”的骑士,但是他们都在那怪物的攻击下成为了亡魂。而在此之外,因为那骇人的爆炸和突然出现在城内的怪物而引起恐慌,在慌乱逃亡中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繁华的街道变得一片狼藉,犹如刀兵过境。 林德·维里恩靠在墙边,脸色阴沉到几乎结成了霜,秘书官则是向他报告着全部情况。 ——现在的情况很是不明朗,不仅是来自于潜伏于暗中的不明敌人,还有来自于即将到来的庞大压力。现在的他是这里的总指挥官,哪怕是临时的,但是一旦损失过大,被追究起来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便是首当其冲。 他很厉害,但那也只是指“武力”。他的地位终究只是特罗洛普身边的亲卫队长,职位不错,但也根本无法承担被追责的后果。 根据秘书官的报告,城堡里失踪的人已经在黑色街区里找到,他们全都处于昏迷状态,无论如何想要唤醒都做不到,更可疑的是,这些人都被锁在一个奇怪的金属大箱子里,并且根本没有人看到这个巨大的铁盒子是什么时候、被如何运进那种地方的。 而且,在进行逐个清点之后士兵们并没有发现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以及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和普利特·维·伦纳德的身影,其他人都在,他们成为了整个城堡里唯三的失踪者。 除此之外,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色怪物也已经被解决。据附近的目击者称,出手的是寄住在附近旅店里的一个小女孩。头发为蓝紫色,穿着黑白相间的款式独特的服装,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但是却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师。虽然这个女孩儿的身份听起来让维里恩感到很诡异,但是目击者并不止一人,他们说法一致,语气肯定,维里恩也不由得不信。 只是他没由来地感觉到这些人嘴中的小女孩儿有一丝熟悉。 可他现在烦恼压身,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他的主子特罗洛普·维·伦纳德的猎物——克兰斯芬家族的大小姐,毕竟米菈是以女仆的身份跟在爱丽丝身边的,并没有引起重视,维里恩对她的印象很是单薄,倒不如说,他心底其实更怀疑这个所谓的小女孩是不是那个“爱丽丝”。 因为时间地点都过于巧合,他得到的情报里,莉莉娅·维·克兰与爱丽丝都寄住在这里,而现在根本没有看到她们,同时外围的封锁也没有捕捉到她们一行人逃跑的踪迹,就像是蒸发了一般,这很反常。 另外,若是除开瑟亚城里入驻了不知名高手的这个可能性之外,维里恩所认知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爱丽丝,会怀疑到她也算是情理之中。 唯一令维里恩不理解的是,目击者们描述的这个小女孩比他印象中的爱丽丝要更为年幼,这也让他只能放弃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能打倒那种怪物,那么这家伙的身份真的值得细细琢磨一番,而这种事情,他一介亲卫,情报有限,也做不了主,只能交给权职更重的人来决断。 在这最后,维里恩还收到了关于前往南部森林里进行探查作战的先遣部队传回的消息,只是很可惜,除了一堆被什么给折断的树木和一些血迹以及古怪的巨大脚印之外,便什么都没有找到,更没有关于大魔法的释放者的任何信息,瞭望塔也没有任何可用情报。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一瞬间降临在瑟亚城,又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远远离去,只留给人们几乎无法喘息的沉重的压力。 维里恩摸不到头绪,也无法去思索。 他不想,也不敢去追寻这一切的真相。 “总之……继续找吧……派出所有人,所有人都给我去找……” 若是找不到那几位大人,那么他便再也没有可能有免于被追责的余地。 但是现在的他们就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有搞明白,他又如何找起?或者说,万一对方又攻来怎么办? “那个……维里恩大人……” 秘书官紧张地站在维里恩身边。 “支援还没到……这边的善后工作和秩序维持都需要人,还有很多伤员需要抢救……我们……” “不用说了,继续找。” “可是……” “给我去找!” 维里恩咆哮着,一拳崩掉一整块灰石砖,整面墙也应声倒塌。 秘书官被吓得瘫倒在地,看着身后的半塌的墙,心惊胆战。 “是……我这就去传达……” 他灰溜溜地跑开,只留下维里恩一个人站在原地。 没一会儿,秘书官又颤巍巍地跑来。 “你怎么还回来了?” “那个……大人……” 秘书官缩着脖子看向面色不善的维里恩,用力地咽下口水。 “大人……城卫队传来消息,伯爵大人和特罗洛普少爷……找到了!” ———————————— 数分钟前。 在普利特的召唤物“梅尔卡迪亚斯”被米菈轻松击败之后,旅店附近便来了许多士兵,爱丽丝没有在旅店废墟久留,而是将普利特绑住,转移了阵地。 与此同行的,还有米菈和莉莉娅以及罗德和数名卫兵。 爱丽丝出于情报保密的考虑,并没有调用机甲,而是靠着遍布城市上空的无人机所传回的情报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所有的封锁,穿过仅剩下残垣断壁的北城墙徒步前往了北部山上。 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也在这里,只不过他们浑身是血,手指也被斩断了好几根,身上绑着绳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但他们胸口的微弱起伏告诉着所有人,他们还活着。 普利特看到了他们,微微怔住。 “特罗洛普,还有……父亲?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抓来的,这个回答可满意?” 说话的是爱丽丝,她正在将白色背箱放在地上,捣鼓着什么。 普利特不敢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兄长和父亲。 他希望特罗洛普死掉,所以在看到城堡被炸毁的时候他别提有多开心。他本以为这两个人已经在那恐怖的爆炸中身亡了才对,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事情早就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的计划落空是意料之外的事,所谓“梅尔卡迪亚斯”,那可是上古魔神的幻体凭依,哪怕力量不足魔神真身的百分之一,可这种存在瑟亚城根本没有人能治得了它,普利特本以为能炸掉整个城堡的爱丽丝已经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并为此而庆幸自己调虎离山之计的成功,可他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时,但却栽在了一个小女孩手上。 轻飘飘地一击便将“梅尔卡迪亚斯”的身体洞穿,并驱散了它所有的力量,这样的手段普利特想都不敢想。 但他没有放弃,以“黑暗魔法”的诡秘手段,他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女孩没有杀他,那么他便可以想办法逃脱,可普利特看到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伯爵时,他动摇了。 ——这两个人还活着? 为什么这个名为“爱丽丝”的少女明明炸掉了城堡,却留下这两个人的性命? 是不是自己所谋划的一切,其实早在她的掌握之中? 同样想法也在莉莉娅和罗德一行人的心中丶出现,除了莉莉娅之外,他们看向爱丽丝的眼神都变得愈加微妙。 城堡被炸掉,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但是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却还活着,并且在爱丽丝的控制之下,那么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个大魔法能炸掉整个伯爵城堡,一人便是一支军队,就连女仆也有着远超所有人认知的绝强战斗力,这个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的少女的身份再一次披上了无法看透的纱。 这一切,让罗德几乎窒息。 那城堡,果然是爱丽丝给炸的。他无数次如此猜测过,可又无数次地驳倒自己,用语言说服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虽然少女的外貌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与十四五岁的少女无异,可这份实力货真价实。若是爱丽丝再弱上一点点,罗德或许还会有一丝幻想,可爱丽丝的实力早已经远超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如果爱丽丝要对莉莉娅下手,要对克兰斯芬家族下手,那么他们便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哪怕是克兰子爵也不行。 除非十几年前出现于此的那位精灵,也就是「精灵剑·破军」的拥有者,或是当时将那精灵重创的「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亲自来此,不然谁是爱丽丝的对手? 这一刻,他只希望爱丽丝的真正目的并非莉莉娅。 否则没有任何希望。 这时候爱丽丝拿着一个透明的管状物走到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身边,蹲下,然后向着两人的身上一人刺了一下。 二人悠悠转醒,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脸上布满惊恐的普利特,以及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们的爱丽丝。 “好了,祝你们终于团聚了。” 爱丽丝露出一丝微笑。 “那么差不多可以找你们清算一点利息了吧?” 要知道,弹药可是超——级——贵的。 ———————————— 第58章:信 “很意外吧?你的亲生父亲和哥哥,不仅没死,还被我给碰上了。” 爱丽丝轻声笑着,俯视着普利特。 普利特眼中一开始的惊愕已经慢慢消失,转而被无尽的愤恨和不甘所取代。 他趴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个破坏了他计划的少女。 普利特眼中的愤恨和不甘,爱丽丝当然看得清楚,普利特一路上都刻意想要缓下他们的移动速度,并且一直四处张望,他想要找到机会从爱丽丝手中逃出。 可爱丽丝很清楚普利特在筹划什么。 在爱丽丝眼中,这个盯上了莉莉娅的所谓伯爵次子是她决定一定要针对的目标,同时也是爱丽丝眼中当下的最大威胁——因为普利特会魔法,并且是一个厉害的魔法使。 爱丽丝终究是对这个世界的独特力量「魔法」太过陌生,这一份诡异莫测的力量让爱丽丝不得不谨慎行动,在这密林之后,便是那数台机甲,虽然现在无人驾驶,但是却能作为不错的火力支援据点而存在。 若是普利特真的有能力从爱丽丝的眼皮子底下逃跑,那么那倾泻的火力也定会封锁他的退路,让他灰飞烟灭。 爱丽丝认定的敌人,还没有能逃掉的。 虽然以普利特的能力大概率不会对爱丽丝造成威胁,但是爱丽丝要做到万无一失,并且不留后患。 不过在此之前,爱丽丝还得让普利特发挥他的价值——那就是杀鸡儆猴,好让索尔兹伯里放下所有歪想法乖乖配合她。 毕竟这里是陌生的世界,她没有任何手下,没有后援,爱丽丝并不希望与国家级别的力量发生冲突,瑟亚城的事情需要有人帮她瞒天过海,而这样的合适人选显然就在眼前。 而且,爱丽丝还有一个疑问——伯爵在这个世界的势力明明很厉害,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对莉莉娅动手? “现在你们一家团聚,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没有说话,普利特抬起头,咬着牙。 “废话少说,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可这沉默只持续了片刻。 爱丽丝抬脚又踩下,普利特的指节立刻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凄厉的痛呼响彻森林,爱丽丝身后的众人看得愣住。 爱丽丝“收取利息”并没有特意避开众人,所有人都看到普利特痛苦地跪在地上打滚,莉莉娅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捂住嘴,而罗德众人则是一脸凝重,若是仔细看,他的脸颊全是汗末,背后也早已经湿了一大块。 莉莉娅是对这样陌生的血腥味感到害怕,而罗德则是感受到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那就像是无声的警告。 只有米菈无动于衷,兴致缺缺地嚼着饼干。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普利特丝背脊发凉。 明明计划天衣无缝,明明一切近在眼前,可爱丽丝的存在将这一切都完全打破,他耗费了多年积存的资源、得到的魔法,全都毁于一旦。他怎么可能甘心? 可在爱丽丝眼前,哪怕他心底千万份不愿,也只能噎在喉咙里。 不过他并非完全没有后路,只是底牌必须要等到最后翻开才有奇效,他并不急于一时。 沉默了许久,喘息声也终于被他压下,普利特龇牙咧嘴地抬头,眼神凶狠。 “你……到底想要什么……”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普利特咬着牙,爱丽丝的所谓“利息”,无非就是想要拿钱而已,他内心如此认为,不然没有道理特意将他抓来这里和他父亲以及哥哥见面。 “想要什么?” 爱丽丝忽然蹲下,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普利特。 许久,爱丽丝微微一笑。 “要你的命,你给吗?” “你……” 脸色惨白的普利特被爱丽丝一句话噎住,而爱丽丝则是轻笑不止。 看着爱丽丝绯红的眼睛,索尔兹伯里眼皮狂跳。 爱丽丝这样说,根本就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他不懂,为什么爱丽丝会如此针对他们,因为从头到尾他们所下手的对象都不是爱丽丝,除开莉莉娅这层关系不谈,爱丽丝和他们没有任何冲突。 可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早已经领教过爱丽丝对付他们的手段,他们的手根本没剩下几根完整的,那刺骨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爱丽丝站在他们身前,他们连哭喊都不敢,更不敢去问,只能跪在那里求情。 “你、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我有很多钱!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求求你放过我……” 索尔兹伯里脸上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那就像是滚烫的沸水所浇过一般,可他只能忍着痛叩倒在爱丽丝身前。 “是嘛?” 如果是伯爵的资产,爱丽丝大概根本不会有任何心里愧欠就会拿走,她来到瑟亚城本就是寻求财富,在与伯爵彻底树敌的现在,爱丽丝本就没打算还给伯爵留出活路。 爱丽丝玩味地看着索尔兹伯里,又看向特罗洛普。 特罗洛普也拼命地求情,只有普利特似乎还是没有屈服。 “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与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不同,哪怕是手指被踩成碎肉,普利特也没有放弃,而是忍着剧痛盯着爱丽丝,寻求尝试的机会。 他的韧性让爱丽丝有一丝佩服,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爱丽丝只是轻轻一笑,掏出了枪。 “我问你们,为什么要对莉莉娅下手?” “为什么对她下手?” 这个问题让包括索尔兹伯里和罗德、莉莉娅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对米菈以及罗德手下的数人来说,这个理由显而易见,那便是特罗洛普觊觎莉莉娅的魔法天赋和美貌,想要一个魔法天赋也能碾压他弟弟的后代,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夺得伯爵之位。 而对索尔兹伯里和罗德他们来说,这个问题却忽然变得诡异异常。 ——在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以及普利特眼中,爱丽丝恐怕是克兰子爵请来保护莉莉娅的精灵强者。在罗德眼中,爱丽丝是不知道哪个势力出于什么目的安插在莉莉娅身边的炸弹。 可是爱丽丝…… 似乎真的不知道? 还是说……在演戏呢? ———————————— 爱丽丝的提问,在场的众人都各有各的疑问,可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插话。 空气安静得诡异,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同。 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是惊疑不定,或者说,是害怕和诧异的杂糅。普利特很是平淡,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口,也不在意。 米菈以及罗德手下的数人则是疑惑。 而莉莉娅则是慌张。 爱丽丝能察觉到每个人各异的脸色,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以及普利特的眼神让她感到可疑。 看起来,这些人似乎对她提问的内容都很意外。 可令爱丽丝奇怪的是,罗德和莉莉娅的脸色很是怪异。 爱丽丝并不知道罗德的心中一瞬间到底闪过了多少思绪,拍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在罗德的眼中,他一直认为爱丽丝是被谁派来在莉莉娅身边的潜伏者,或是有所预谋的觊觎着莉莉娅的家伙,并严密防范着爱丽丝。 可爱丽丝的表现根本就是——完全不知情。 除非爱丽丝在演戏。 可是,这样强大的存在,真的有演戏的必要吗? 换一句话说,当知道了城堡便是被爱丽丝所摧毁的事实之后,看到了爱丽丝的女仆米菈一招秒掉那样的怪物之后,罗德不禁会一遍遍怀疑自己:这样的存在,真的能看得上莉莉娅所带去的利益吗? 伯爵想要莉莉娅,无非就是莉莉娅或许能在未来给他带去不俗的战略价值,可爱丽丝的存在便是战略,真的需要莉莉娅吗? 罗德毫不怀疑爱丽丝的实力水平能与「贤者」一较高下,他可是亲眼见过十几年前莉莉娅的生母与「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的那场惊天之战的人,而爱丽丝所展现出来的强势却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 爱丽丝表现出来的实力毋庸置疑,这样的人若是想要对莉莉娅下手,真的需要多此一举吗? 可若不是如此,爱丽丝又为何要帮助莉莉娅?她能得到什么? 真的只是路过普林镇?只是一时兴起? 罗德猜不到,也无法继续去猜,在爱丽丝面前,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无用功。 他放弃一般叹口气,面向莉莉娅。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已经不是罗德能够控制的范围了。他只希望,莉莉娅是对的。 因为爱丽丝的提问,接下来索尔兹伯里的回答一定会提及莉莉娅的身份,到时候爱丽丝会作何反应是罗德和莉莉娅都无法猜测和决定的事情。 最坏的情况,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帝国,人类对亚人的仇恨是永远无法化解的难题。 此时的莉莉娅脸色有点发白,那是因为血腥的场面所带来的惊吓,也是因为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而带来的担忧和紧张。 “小姐……” 莉莉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打断了罗德继续说下去。 罗德默默点头。 “罗德叔叔,我没事的……” 莉莉娅笑地有一丝勉强。 她是没有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大小姐,但她想了解爱丽丝的另一面。 也想要爱丽丝更了解自己。 了解真实的自己。 她相信爱丽丝,相信爱丽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离开自己。她固执地看着爱丽丝,一刻也不想离开。 ———————————— 罗德和莉莉娅的心理爱丽丝并不知道,远方的天边亮起灯光,情报机传回的画面中,已经有搜寻队前往这边来,爱丽丝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爱丽丝将枪口对准普利特,扣下了扳机,枪声几乎震破鼓膜,普利特的右臂在这一枪之下直接消失。 这种大口径手枪,一枪足以将一个成年人的躯体崩成两段,一只手臂自是不在话下。 普利特厉声嚎叫,痛苦地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胸口几乎撕裂,半天无法动弹。他本以为还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他还有后手可以用,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索尔兹伯里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爱丽丝折磨,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浑身颤抖地跪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特罗洛普则是又得意,又害怕,他希望看到普利特死,死得越惨越好,可他又不由得会害怕,自己也会像普利特一样惨死在这里。 “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身后还有‘他们’!你这样对我,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普利特声音嘶哑,可仍旧没有妥协的打算,而是狠狠地威胁。 可爱丽丝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哦?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叫我立刻杀了你以绝后患喽?” “你!” 普利特几乎把一口牙咬碎。 爱丽丝看着普利特,轻声笑了笑,转向索尔兹伯里。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会盯上莉莉娅?你若是不说,就和他一样。” 爱丽丝指着已经半身残废的普利特,冰冷的目光吓得索尔兹伯里几乎失禁,她这句话既是对索尔兹伯里做出的通牒,也是对其他人抛出的警告。 索尔兹伯里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几步,跪在爱丽丝身前。 “我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 索尔兹伯里早就吓破了胆,面对爱丽丝的逼问,他一点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掌握的关于莉莉娅的所有情报以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爱丽丝。 莉莉娅是半精灵。 而他们想要得到莉莉娅,便是因为莉莉娅身为半精灵所存在的战略价值。 除此之外,他们认为爱丽丝是克兰子爵请来的精灵或是其他亚人族帮手,目前的打算是将莉莉娅的情报抖出去,交给坎兹桑伯格侯爵,借侯爵的手对付爱丽丝顺便卖个人情给侯爵,只不过这个打算还未付诸实施便被普利特给搅了。 这是索尔兹伯里所交代的一切,可这个回答与罗德对爱丽丝的说辞完全不一致。 也与罗德部下所得知的完全不一致。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我怎么敢骗你……” 索尔兹伯里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他被爱丽丝吓得不轻,爱丽丝也认为他不敢撒谎。可是…… 如果索尔兹伯里所言属实,那么也就是说——罗德骗了爱丽丝。 爱丽丝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但身后的其他人,那些罗德的部下则是早已被慌乱的情绪所侵蚀。 “大小姐是半精灵?” “怎么可能……” “骗人的吧……当然是骗人的吧……” 窸窣的交谈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些人都是罗伊·维·克兰的亲卫部队,但是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莉莉娅的这一重身份,因为人类与亚人的紧张关系,很多人并不待见亚人,而在亚人没有正当人权的帝国,这种情况更甚,人类与亚人已经到达一个水火不容的极端境况,所以出于安全起见,同时也是为了保密,知道莉莉娅的真实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可即便如此,卫队里也没有任何一人将手伸向武器,而是一致看向莉莉娅和罗德。 爱丽丝默默地通过无人机关注着后方的情况,她曾在莉莉娅的口中了解过这个国家亚人的糟糕处境,所以在索尔兹伯里抖露出莉莉娅的身份后,第一时间便监视着身后的异动,不过不知道为何,罗德和莉莉娅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爱丽丝。 爱丽丝并不知道莉莉娅半精灵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发生的一切却确实地强调着莉莉娅这一重身份的重要性和价值。 她转移视线,向身后望去。 那里站着陪伴了爱丽丝数天时光的可爱少女,克兰斯芬家族的大小姐,莉莉娅·维·克兰。 而此刻,她的脸色惨白,看到爱丽丝投去的视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爱丽丝……我……对不起……” 她用力地深呼吸,可是却不争气地感到了害怕。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最终只说出了道歉。 哪怕莉莉娅对罗德说了不下十次她会相信爱丽丝的话,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会不自觉地多想。 她担心爱丽丝会因为她是半精灵就离她而去。 如果爱丽丝就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她大概一辈子无法释怀。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莉莉娅,爱丽丝展颜微笑,一瞬间便夺去了莉莉娅的心神。 “安心啦,有我在,永远没人能伤害你。” 莉莉娅呆呆地望着爱丽丝,爱丽丝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可视线中的爱丽丝,却陡然模糊起来。 “爱丽丝是早就猜到了吗?” “我也是刚知道。” “那为什么……我可是半精灵……” “啊……这种事情还要追问为什么吗?” 爱丽丝无可奈何地苦苦一笑。 “莉莉娅,你在我心中就是莉莉娅,这一份记忆无可替代,我相信你,这种事情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关系吗?” “乱七八糟的东西……” 莉莉娅喃喃地重复爱丽丝的话。 如果种族也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性别呢? “大小姐,我也相信你!” “是啊!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看着爱丽丝与莉莉娅,罗德的手下也忽然呼喊起来,安静的森林在这一刻变得欢闹不少。 莉莉娅与爱丽丝相视一笑,米菈则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啃着饼干,刻意别开了视线。 “唔姆,都是笨蛋呐。” ————————————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众人脸上的凝重早已经烟消云散。 不过,在瑟亚维斯的士兵找到这里之前爱丽丝还有事情要做。 爱丽丝将罗德和莉莉娅带去一旁,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以及普利特则是被罗德的部下和米菈给严加看管起来,有米菈在,爱丽丝不担心出什么问题。 她更在意的是莉莉娅的身份。 “罗德大叔,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爱丽丝小姐您尽管问。” 罗德苦笑着耸耸肩。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此刻他也知道自己之前误会爱丽丝是一件错得多么离谱的事情。 但事情已经做了,他只希望能找个时间给爱丽丝赔礼道歉,不过显然不是现在,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亟待解决。 莉莉娅默默地站在爱丽丝身旁,视线总是停留在爱丽丝的侧脸和她头顶的小小发夹上。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礼物,却总是会撩拨她的心。 爱丽丝就在身边,莉莉娅看到了爱丽丝袖管下白皙细嫩的手。 心跳在加速。 空气中泛着血腥味,不太好闻,莉莉娅屈着手指,偷偷地往爱丽丝挪去,费尽心思才碰到爱丽丝的手一下,只是轻轻一下,莉莉娅甚至来不及感受到少女的温度便又像是触电般分了开。 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有点太大,脸颊有点太烫,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行为的意义何在,但总是想要去做。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被爱丽丝所察觉。她只是看了远处慢慢及近的灯火一眼,便转向罗德。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时间不多,靠着无人机来干扰那些士兵的行进也不能争取到太多时间,现在爱丽丝需要了解罗德的计划,然后好好重新规划一下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普利特的利用价值。 牵扯到莉莉娅,她不得不谨慎。 “之后?” “这件事情牵扯到莉莉娅的身份问题,而且动静一点不小,如果莉莉娅你的身份被帝国所知道,那么帝国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爱丽丝最担心的事情便是,莉莉娅的身份会被其他人所知晓,然后被帝国所盯上,那时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帝国拥有怎样的力量爱丽丝并不知晓,也无法判断,瑟亚城终究只是帝国的中级城市,无法作为参考。但是爱丽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小看一个国家的体量,哪怕这个世界人类的实力不济,但爱丽丝孤立无援,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尽头的。 爱丽丝不希望莉莉娅会陷入险境。 听到爱丽丝的话,罗德略微沉吟,又看了看莉莉娅。 莉莉娅的脸颊早已经红透,不过现在是夜晚,罗德倒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我相信爱丽丝。” 莉莉娅意料之中的回答,罗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不得不说,莉莉娅对爱丽丝的信任有点超过过头了,莉莉娅·维·克兰,这个冰雪聪明又总是在任何事情上都认真投入的少女是罗德看着她长大的,若是放在以前,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她一定会给出适当的意见和想法,可现在分明是一副完全交给爱丽丝处理的模样。 若不是知道爱丽丝是女孩,罗德甚至会怀疑莉莉娅是不是掉进了爱情陷阱。听说陷入恋爱的少女都是盲目的,罗德认为现在的莉莉娅差不多也配得上“盲目”这一说法。 罗德默默叹息,又深吸口气,转向爱丽丝。 “爱丽丝小姐,不瞒您说,其实克兰子爵早就考虑过会有这样一天,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不过目前看来,已经出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原本已经有了计划吗……” 爱丽丝若有所思。 “被我打乱了?” “是的。爱丽丝小姐,你越过了那条看不见的线……伯爵有理由借此对莉莉娅下手,而且看样子他甚至打算将莉莉娅交给侯爵,如果不是因为你足够强大,恐怕他们已经得手。” 罗德的话没有刻意隐瞒,让爱丽丝微微皱眉。 并非是对罗德的耿直发言感到不快,而是脑海里闪过莉莉娅被其他人抓去当做生殖实验或是傀儡兵器时,那无法遏止的火焰在一瞬间便填满了胸口。 爱丽丝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并非一窍不通。她尚且通过莉莉娅对帝国和亚人的情况有所了解,也就是说,现下事已至此,若是不好好处理,夸张点说最终恐怕会完全站立在帝国的对立面,那时候莉莉娅恐怕插翅也难飞。 “这群人渣……” 爱丽丝突然冷冽的眼神看得罗德背脊发凉。 “抱歉,因为我的一时错判而插手确实是我的疏忽,因此而招致祸端我很是抱歉。” 突然的道歉让罗德眼角猛跳。 “但是。” 爱丽丝看向莉莉娅。 “我既然做了,那我一定要负责到底。” ———————————— 原本的计划当然不能再继续,但也算不得全盘被毁。 爱丽丝和罗德讨论了好几分钟时间,最终决定先胁迫索尔兹伯里,拿到“通行证”之后,再联系克兰子爵进行后续安排。 在罗伊·维·克兰子爵的计划中,最为核心也是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一环便是想尽一切办法将莉莉娅送出帝国,因为只有这样,莉莉娅才有机会接触到「联合」。「联合」是莉莉娅在人类国度里的唯一去处,罗伊·维·克兰想要寻找「七星」之一,罗莉娅·莎柏琳娜,并寻求她的帮助,那么最终的目的地一定是中央教廷的所在地——圣冈里奥尔神圣国。 曾经这个计划实施的最大问题便是克兰子爵的行动会有伯爵势力的阻挠,但在爱丽丝制服了伯爵的现在,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罗德有一万种方法让索尔兹伯里给他们开出“通行证”,克兰子爵的领地就在边境,只要取得了“通行证”,那么想要离开帝国轻而易举。 爱丽丝来到索尔兹伯里身前,手中的刀闪烁着冷芒。 “伯爵大人。” 突如其来的尊称吓得索尔兹伯里一个哆嗦。 “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你帮是不帮?” ———————————— 星星点点的光在森林里蔓延。 那是火把的灯光,维里恩正带领着五十名骑士快速地在森林中穿行。 他们护卫着两个人——满身鲜血的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和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 特罗洛普痴痴呆呆地缩着身子,被担架抬着,索尔兹伯里的怀里有一个被血染红的包裹,他魂不守舍的抱着它,片刻也不离。 维里恩接到报告称,发现了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伯爵目标就在这附近,他不敢怠慢,立刻便召集了人手赶来。 可他赶到时,只有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还活着,但也失去了右臂,而普利特则是被斩下了头颅,死得不能再死了。 索尔兹伯里怀中的包裹里,便是普利特的头颅。 维里恩将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带回了瑟亚城特罗洛普的宅邸里,此时这里已经等待着数名医师和牧师,可当血淋淋的断臂出现在他们手中,准备给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接上时,却被索尔兹伯里用力地推开了。 “不、不要给我接上!我很好!我不需要治疗!快滚!给我滚!” 他的声音嘶哑,眼神惊恐,肥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而特罗洛普则是失神地发着呆。 有人以为他们发了疯,现在手臂才断开不久,现在还有机会接上,再耽误会儿可就只能一辈子独臂了。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断臂,不能接。 因为爱丽丝临走时留了一句话。 “以后習惯左手吃饭吧。” ———————————— 在士兵到来前,爱丽丝便带着众人迂回到了城市里。 “通行证”暂时还无法开出,因为城堡被毁的缘故,伯爵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准备。 这个世界与爱丽丝所生活的地球完全不同,在文件全毁的现在,伯爵还需要时间去向他的领地送去告示,不然新的“证明”就无法生效。 爱丽丝给索尔兹伯里给出了“三天时间搞定”的命令。 而罗德则是连夜赶回普林镇,并与第二天白天到达,将这边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克兰子爵。 克兰子爵在接到消息时便立刻打算来到瑟亚城见他的女儿,不过被罗德给拦住。 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真正结束。 莉莉娅需要被送往圣冈里奥尔神圣国,但是克兰子爵那边的安排还没有完成,现在的他虽然不再担心伯爵的阻挠,但仍旧还不能离开普林镇。 从林瑟修斯帝国出发前往圣冈里奥尔神圣国,需要跨越好几个国家地区,克兰子爵需要尽快疏通前往邻国的路线,同时还要整理家族内的心腹势力,普林镇也还留有不少暗哨需要收回,森林里还留有一块亚人族的聚居地需要安排妥当,这些事情只能克兰子爵亲自来做。 并且为了安全,一定需要周密的行动计划才行。 这件事情之后,帝国定将会有所察觉,克兰子爵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既然走不了,便只能待在普林镇投入工作中。 但他仍旧是开心的。 因为莉莉娅得救了。 而接下来,便只需要时间而已。 ———————————— 爱丽丝与莉莉娅他们一同回到了旅店。 旅店在怪物的攻击下已经变得破损不堪,眼看是不能住人了。不过好在马棚并没有收到太大影响,卫兵们将印有克兰斯芬家族徽标的马车拖过来,这便是今晚三名女孩的“房间”。 围绕着马车,罗德的部下在这里撑起了帐篷,轮流巡逻和休息。 “看来只能将就一下啦。” 爱丽丝抱着一床棉被,塞进马车里,然后拍了拍手。 “莉莉娅,米菈,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我去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其他旅店。” 北边的伯爵城堡被炸毁,商业街上出现强大的不知名怪物,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瑟亚城内到处都乱成了一锅粥,现在去找旅店留宿多半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在外面度过夜晚对爱丽丝来说不算是久违的经历,曾经的她经常会在外执行任务,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所以爱丽丝并不会觉得有多么不适,可米菈和莉莉娅就不一样了。 米菈垂头丧气地跟在爱丽丝身后,时不时叹口气。 莉莉娅也紧随其后,眉眼中也划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对已经習惯了软绵绵的床的米菈来说,在马车里睡觉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而对莉莉娅来说,她并不会多么排斥在马车上睡觉,只是没能和爱丽丝同被而眠,实在是遗憾至极。 “好了,三床棉被,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啊……” 米菈不甘心地耷拉着小脑袋,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她瘪着嘴,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又跑到爱丽丝的身旁,拉住袖管,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爱丽丝,你陪我睡好不好……我一个人睡好不舒服……” “不行。” 不用想,爱丽丝果断地拒绝了。 在旅店里睡觉时米菈就不安分,老是喜欢抱着爱丽丝,虽然现在的爱丽丝是女孩的身体,可她内心还是男人啊! 她对米菈的“投怀送抱”有一点心理上的排斥,好不容易能分了被窝,爱丽丝怎么会让米菈得逞? “就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米菈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可爱丽丝心如钢铁,雷打不动。 “不行,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哇QAQ,不要啊!……” 米菈和爱丽丝两个人便成了后院最热闹的风景线,卫兵们时不时投来善意的视线,莉莉娅站在一边,满是笑意。 “我不嘛……爱丽丝你好绝情!” 被爱丽丝提开到了一边,米菈哭了老半天,不过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好啦,米菈,那我来陪你睡怎么样?” “真的吗!” 米菈双眼一亮,立刻跑去莉莉娅的身边。 “那今晚就和莉莉娅睡啦!嘿嘿……” 米菈眉开眼笑,根本没有一点哭过的样子,甚至还冲爱丽丝做起了鬼脸。 “还是莉莉娅好,哪像某个人,哼,抠门!略——” 仗着莉莉娅在这里,米菈完全无视了爱丽丝慢慢黑下去的脸。 “来抓我呀!” “给我过来!” 可爱丽丝抓了米菈几次没抓到,都被米菈躲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 爱丽丝一阵咬牙切齿,可米菈老是躲在莉莉娅身后,爱丽丝拿她没有办法。 天空中繁星闪烁,三个女孩儿打闹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兴许是累了,她们坐在马车旁,都望着星星。 “啊,对了!” 米菈一拍小脑袋,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瞧了瞧莉莉娅,此时莉莉娅正望着夜空,兀自出神,于是她将手伸去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来。 米菈将信封递给爱丽丝。 “爱丽丝,这是莉莉娅给你的信,现在就拆开看一下嘛。” “信?” 信封很整齐,上面还附有一丝清甜的香味,看起来就是很认真、很珍惜地写下的东西。 爱丽丝看了正在神游的莉莉娅一眼,狐疑地接过信封,将信纸抖开,而另一边的莉莉娅此时才移过来视线。 然后……脸色逐渐僵硬。 “诶、诶诶???等、等等啊爱丽丝!” 莉莉娅倏地起身,越过米菈想要去夺爱丽丝手中的信。 可为时已晚。 “——爱丽丝,我喜欢你。” 工整秀丽的小字铺在干净的信纸上,开头便是这样短短的一句。 这是一封告白信。 爱丽丝愣住了。 ———————————— 第59章:喜欢 “爱丽丝,我喜欢你……” 信的抬头之下是简单直接的告白。 嘈杂的喧闹,明亮闪烁的星光,夜晚的细风,粘稠的空气。 信纸上淡淡的甜香。 少女如履薄冰般小心卑微却又炽热渴望的感情塞满信纸,倾诉三分,埋怨七分,执拗地钻进爱丽丝心底,一瞬间夺去爱丽丝的思考。 “哇啊啊啊!!!不可以看!!” 在爱丽丝愣神的功夫,莉莉娅突然大叫起来,她脸颊涨红,伸直了手,直接越过了米菈一把扯过爱丽丝手中的信纸,然后不顾形象地钻进了马车。 米菈呆愣地看着突然沉默的爱丽丝和一反常态的莉莉娅,错愕地眨眨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怎么回事?” 她被吓了一跳。 这封信是在恶魔到临前莉莉娅交给米菈,让她转交爱丽丝的东西,米菈本来差点忘了这件事情,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似乎有点不一样? “爱、爱丽丝?” 看着莉莉娅绕过她们一口气扎进了马车,米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往身边的爱丽丝身上靠了靠,斟酌着表情。 声音软软糯糯: “爱丽丝,莉莉娅她……怎么了?突然间就这样,好奇怪哦……爱丽丝,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们不开心的事了?” 爱丽丝捏着手心,方才信纸的触感还徘徊在手中。 “莉莉娅她……” 爱丽丝犹豫着说辞,苦涩一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米菈解释,说到底这种事情米菈会懂吗?龙族、又是稚嫩的小女孩,心底比谁都单纯,能理解人类之间的“喜欢”的感情吗?爱丽丝甚至弄不懂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脑袋里突然变得空空如也,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等了很久也不见爱丽丝说话,米菈畏畏缩缩地耷拉下小脑袋。 “那个、对、对不起……我、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 米菈眨巴着大眼睛,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极了犯了错的小猫咪,她极力解释: “莉莉娅把信给我的时候说,信里面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她根本不知道那封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她只知道似乎因为她鲁莽的自作聪明而让爱丽丝和莉莉娅之间产生了间隙。 若早知道会如此,她定会更谨慎一些。 本来以为已经稍微能融入到人类中来,可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龙族。 龙族独居,对很多事情实在是不擅于应付,即便如此莉莉娅和爱丽丝都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可没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插手”变成了这样。 米菈咬着下唇,自责地摆摆头。 爱丽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指间被扯下的信纸一角,好半晌才苦苦一笑。 “确实是很重要的话,不是什么轻易能说出口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吧?” 那几个字眼重到哪怕是爱丽丝也无法坦然承受。 “喜欢”,爱丽丝不知道这一颗小小的种子到底是何时埋藏在莉莉娅的心底的。 手臂传来不一样的触感,那是米菈小小的手。 她用力地抓着爱丽丝的手臂,垂着小脑袋。 爱丽丝挪过身子,将女孩小小的脸蛋捧在手心,将手覆上米菈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米菈,别多想。” “可是莉莉娅她……唔……爱丽丝看起来也好奇怪,你也不开心了吗?” “不,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那是什么?该不该开心是什么意思……米菈不懂。” “总之,偶尔也会遇到选择与不选择都违背意愿的时候,有些事情进与退可能都是错误,所以很难以抉择啊……人的一生总会面临这种时刻的,所以我也很苦恼。” “我还是不懂……总之,爱丽丝没有生气吧?” “没有。” 轻轻搂着米菈许久,爱丽丝又叹了口气。 “其实也有一点。” “诶!?” “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 因为变成了女生的身体,所以变得无所顾忌,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摆在“莉莉娅的朋友”的位置,而没有去考虑莉莉娅的心情,是这一份自以为是的傲慢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米菈的无心之举只是一个小小的火星,而不是火药。 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有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无法埋怨别人。 米菈还是一脸没懂的表情,爱丽丝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的灰尘。 “爱丽丝……要去哪里吗?” “只是在附近看看。” “我也……” “米菈,你就在这里陪陪莉莉娅吧,告诉她,我……想要一点时间……” 米菈想去拉住爱丽丝的衣角,可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哦……” ———————————— 晚上的钟塔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视野开阔,远离尘嚣。 城市变得只有几个巴掌大小,爱丽丝小小的脚垂在外面,她就这样靠墙坐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哪里。 护目镜被她取下,绯红的瞳孔映着星光。 陪伴着爱丽丝的只有清冷的夜风。 “喜欢……嘛。” 爱丽丝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看到那行字的一瞬间,意外和惊喜有之,害怕与困惑也有之,想要就此逃掉所以来到了这里。 现在想来,无措和害羞以及开心的心情实在有些不适合自己。还有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却感觉钻进心底的感动。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说单方面地想要保护某人,想要让她开心,将她当做自己非常在乎的、寂寞的时候立刻就会想到的人也是“喜欢”的话,那么爱丽丝确实对莉莉娅抱有着这样的感情。 但是“喜欢”,对爱丽丝来说终究是一个遥远的词。爱丽丝很向往一份晶莹夺目的爱情,可是她没有时间、经验,也没有足够的勇敢去经营这样一份脆弱的系带。 她是帝国的军人、战士,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法夫纳的骑士」,硝烟战场是她大半生的归宿,她的双手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无数人想要夺取她的生命,并为此而行动。 她的生命早就支离破碎了,什么时候死在哪里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她不害怕死亡,但是不想要面对离别。 爱丽丝和莉莉娅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某一天她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再也回不来,那莉莉娅会怎么样? 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回应那一份“喜欢”? 爱丽丝深深地叹息。 她呆呆地看着手心,那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纸片,那是被扯下来的信纸的小角。 莉莉娅反应很快,那封信爱丽丝才看了一点点就被夺了去。 欲盖弥彰。 而且根本盖不住。 爱丽丝回溯画面便能看到那封信的所有内容。 不得不说,莉莉娅的字很好看,和她本人一样,每一笔都很认真,透着一丝执着,一丝可爱。 字里行间都藏着那一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莉莉娅对爱丽丝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暗恋,悄悄地来,不知不觉填满心房,让她毫无准备。 莉莉娅果然是一个认真的人,哪怕爱丽丝也是女生,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一丝迷茫,直面内心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是一份莉莉娅准备了许久,一直不敢递给爱丽丝的心情。要不是那怪物带给莉莉娅的威胁让她不顾一切,她大概还会将这一份心情埋在心底,说不定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爱丽丝默默地坐着,一直到天边泛起一抹艳红。 “莉莉娅。” ———————————— 莉莉娅待在马车里,静静地,抱着膝,眼神游离,她清冷白皙的脸上挂着酡红,手中紧紧攥着揉皱的信。 那封告白信是昨天偷偷写好的,只是初稿,来不及细细去修改,也没有精心地包装,只是一时冲动和幻想而留下的种子。那时候莉莉娅的身份还没有向爱丽丝坦白,也没有面临将死的危险,对爱丽丝的这一份懵懂又炽热的感情,她终究是有诸多顾虑,本不打算这么快告白。 可事情发生太快,那时遇到的怪物就连罗德叔也无法对抗,本是抱着将死的心态把信交给米菈,不想让那一份发芽的懵懂爱恋就此淹没。 可之后米菈的力量过于震颤人心,再之后爱丽丝到来,再次见到爱丽丝带来的欣喜让她一时忘了信的存在,一直到自己的半精灵身份暴露,爱丽丝选择相信她,一次次选择的路口摆在眼前让她无暇他顾,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她从未有什么时候心情如这般起伏过,却也忽略了自己交出的信。 夜晚并不安静,街道上到处是巡逻的士兵和慌张的人流,莉莉娅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马车外,一直到爱丽丝离开。 马车轻轻晃动,米菈小心翼翼地过来坐在她身边。 “莉莉娅……你没事吧?” 莉莉娅只是摇头,沉默着捂着脸颊。米菈还是一个小女孩,莉莉娅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米菈解释这种事情,只觉得脸颊如沸水一般滚烫。 “米菈……爱……爱丽丝呢?” “爱丽丝说她需要一点时间,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嗯……”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可那失落还是像是海浪一般冲了上来,像是被淹没般无法呼吸。 “她……生气了吗?还是说已经拒绝了呢……” 哪怕不想承认也好,当这一份心情交到爱丽丝手中时莉莉娅有那么一刻在庆幸着“终于、真是太好了”。 羞赧也好,逃避也罢,长久以来保持的矜持与炽热心情的冲突让莉莉娅无所适从。 可爱丽丝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莉莉娅忽然有很多抱怨,没有答案,溢出喉咙,到了嘴边又化了开来,化到嘴里,变成苦涩的咸味。 “如果忍住就好了,如果不告诉她就好了,如果自己不莽撞、不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和爱丽丝或许也会有一点点可能性就好了……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该怎么办呢?就算无法得偿所愿,只要她在身边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她不离开就好了。” 泪滴沿着脸颊往下滑。 “诶、诶诶!?莉莉娅……怎么、怎么了莉莉娅……” 身边的小小女仆已经彻底慌了神,笨拙地扯着袖口给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米菈实在是不太会照顾人,每一下都擦得生疼。即便如此,莉莉娅也没有躲。 “等、等我一下,我……我这去找爱丽丝!她说她会回来的,所以、所以……” 米菈干着急地咬着唇,说完便提着裙子准备走。 莉莉娅拉住了她。 “别去……” “为……为什么?” 莉莉娅不答。 ———————————— 第60章:玻璃糖果 夜极深了。 莉莉娅没有入睡,小小一只的女孩靠在她的身边。 眼看已经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给女孩盖上薄被,盯着这个小女仆许久。 叹了口气。 果然对其他女生没有那种感觉,那种直刺心底的颤动,令她流连忘返的冲动,像是花香四溢的蜜糖又像是酸涩的苦果。 莉莉娅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一个人心动。 她是半精灵,做人类也好做亚人也罢都无所谓,可她偏偏是个异类。她从小便深知自己与普通人类之间的深深沟壑。因为这一重身份的原因,她的童年单调而晦暗,一心扑在家族经营和魔法学习上,常常居家不出,朋友屈指可数,性格也变得冷淡起来。 莉莉娅曾固执地认为这样的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上喜欢的人。 可有些事情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又如何能预测呢? 伯爵给予克兰斯芬家族的压力太大了。哪怕是那个所向无敌的罗伊·维·克兰子爵都束手无策,伯爵的爪牙蚕食着克兰斯芬家族的布局,就连罗德也负了伤,对莉莉娅来说,被父亲告知要送往瑟亚维斯魔法学院正是她数年努力被否决、内心支柱轰塌之时。 这个时候,少女才姗姗来迟。 那一份感情悄无声息而来,却如洪水猛兽闯进她设防无数的心底,将她的内心包裹,让她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少女。 十天前,她们还只是人群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或许会因为对方的气质和美丽而停留片刻,但终究只是过眼即忘的路人罢了。 可十天后,莉莉娅却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名为“爱恋”的旋涡。越是接触爱丽丝,便越是对她升起好奇,越是被她冰山之下的温柔打动,越是无可抑止地爱上她。 罗德自然不知道爱丽丝的种种,可目光从未曾离开爱丽丝的莉莉娅又如何不知道?所以即便罗德再怎么苦言相劝,莉莉娅也未曾动摇。 若这时候有人来说她被蒙了眼,她大概也会认了。 “或许……正是因为我流着精灵的血,才会爱上一个女孩的吧?” 莉莉娅不是没有这样怀疑过。 森林里的精灵只有女性,她们大多女女结合诞生结晶。如果这样看来,那么莉莉娅会喜欢上同为女生的爱丽丝,也不算是一个难以启齿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莉莉娅便会如此想。 但是……又如何呢?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莉莉娅一个人一厢情愿就可以拿到手的愿景。 紧紧攥着手中的信,莉莉娅深吸口气。 “……一味地逃避,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爱丽丝曾这样告诉过她。 哭过之后反倒冷静了不少,莉莉娅闪烁着目光,她……大概是学不会认输的。 ———————————— 一夜几乎无话,朦朦胧胧的意识回归时,天空已经大亮。 旅店后院里,仍旧被残破不堪的景象填满,昨晚的险境还能窥知一二。 爱丽丝踏着残垣断壁回到这里,她看到罗德部下的卫兵们正在换班,马车就停在后院的中间,被这些克兰斯芬家族的精锐们紧紧守卫着。 马车前站着窈窕人影。 那是莉莉娅,只是站在那里便将周围残败的景色给掩盖了去。 比起印象中的活泼和可爱,现在的她踌躇而忧郁,更添一分极静的美。 爱丽丝顿了顿才走近。 看到爱丽丝,莉莉娅明显地颤了一下。 莉莉娅的眼底泛着深深的倦意,她笨拙地掩盖过而显得不自然的黑眼圈根本逃不过爱丽丝的眼睛。 爱丽丝有些不是滋味。 “你一晚没睡吗?” “嗯……” 莉莉娅轻轻点头。 爱丽丝想要问为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出不来。 当然是因为自己吧?爱丽丝没有经历过恋爱,但却并非无法理解这一份夹杂着懵懂和冲动、充满了甜蜜和苦涩的心情。 但也说不定是自己自作多情,明明没有给出答复,甚至逃避了她的心意…… 说到底,理智告诉她,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一段感情,可爱丽丝的内心终究无法坦然放弃——她能彻底忽视莉莉娅的感情吗? 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去睡会儿吧……我去附近查看一下。” “爱丽丝。” 爱丽丝正要走,莉莉娅上前一步,固执地扯住她的衣袖。 莉莉娅垂着视线,深深地换气,然后抬起头来,脸色涨红,执拗地盯着爱丽丝的双眸。 “爱丽丝,我喜欢你!” 莉莉娅的声音很大,像是拼尽了力气。 爱丽丝愣住了,周围站岗交班的人也愣住了,纷纷投来视线,几乎惊得嘴里能塞下一颗鸵鸟蛋。 “莉莉娅你……” 爱丽丝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莉莉娅会在这里公开告白。 眼前的女孩脸颊爬满了霞红,紧咬着下唇,深深地呼吸后,忽然怒气冲冲地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笔直地指向爱丽丝。 “我喜欢你!从今天开始!本小姐将公开对你展开攻势!” 仿佛终于宣泄了莫大的压力一般,莉莉娅的脸上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傲然气势和不明由来的得意。 爱丽丝和众人都还愣在原地,只有刚从马车里爬出来的米菈还一脸不知所以。 “你说得没错,逃避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所以,我要对你说,我要大声对你宣布!——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无法自拔的喜欢!想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昨天的信不算,今天这才是我第一次告白!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的选择与我无关,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满溢而出的心情无需左右,我就是喜欢你,我要追你!做好觉悟吧!” 简明扼要,气势十足,像是宣战布告一般,莉莉娅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说完,然后倏地贴近爱丽丝,在后者呆滞的眼神中,搂上她的脖颈,瞄准爱丽丝的唇瓣,笨拙地印了上去。 和想象中不同,冰凉的,软软的,似香草布丁,有一点颤抖,带着淡淡的女孩的味道。 莉莉娅用力地闭着眼,执拗又笨拙地堵着爱丽丝的唇。 或许……自己是女孩,是半精灵,或许自己有很多不足,或许自己和爱丽丝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切终会让这一份心情变得渺小,甚至磨灭,或许哪怕在一起也未必会得到想象中的幸福——可是又如何呢? 即便如此,哪怕如此。 想要获得幸福啊,想要被需要、被喜欢啊,这种平凡无奇的感情是她存在于此的证明,这样的事情正因为对方是那个心中的人才会变得有意义。 自己是半精灵,是女孩,是一个一厢情愿地倾诉着执拗愿望的小女孩又如何。 这一切都是错误又如何。 ——哪怕这一份爱恋是玻璃做的美丽糖果,我也吃给你看。 ———————————— 残败的小小后院里,一身红衣的少女和一身胜雪白衣的少女紧挨在一起,周围是呆若木鸡的克兰斯芬家族护卫。 “小……小姐……亲上去了?” “真亲上了?” “当然……的吧?这脸都贴一起去了,还能假???” 正如护卫中的一个身体结实强壮的大叔所言,虽然莉莉娅与爱丽丝的吻是单方面的强吻,但却货真价实。 那“追求攻势”的宣言,没有人认为是随随便便的玩笑话。 更耐人寻味的是,莉莉娅的吻,爱丽丝甚至没有去躲。 那么结果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空气被短暂的寂静填满,然后便是后知后觉的惊呼,最后是毫无保留的激烈喝彩。 只有被忽然的喧闹吵醒,刚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米菈一脸不知所以。 克兰斯芬家的护卫们似是炒热气氛一般狂呼起来,明明莉莉娅与爱丽丝都是女孩儿,甚至是这些队员们心目中的女神,可他们偏偏升不起任何嫉妒反倒希望送上自己的祝福。 配得上女神的大概也只有女神而已。 欢呼雀跃的他们成了这个灾难后残破城市中格格不入的风景。 他们何时看过大小姐现在的这一面? 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出行莉莉娅一反常态变得活泼和可爱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怪事,而现在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 莉莉娅·维·克兰,这个克兰斯芬家族的明珠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喜喧闹,拒人千里。 那样的大小姐是克兰斯芬家的明珠,是优秀的后辈,却少了点少女的烂漫。 而现在的大小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宣告要追求爱丽丝,那个背景不明的冒险者少女。 局促拘谨,却霸道果敢,为了传达无法遏止的心意而义无反顾的模样反倒更令人感到真实和艳羡。 少女的突然告白和强吻进攻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米菈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她出生至今才四十年不到,对足有上千年生命的纯血龙族来说,那就是妥妥的幼年小龙,在出生没多久便离开了龙谷,除了一身天生的武力暴力无匹之外,哪里懂得所谓的“恋爱”? 更别说眼前的两位少女将嘴唇和嘴唇紧紧贴在一起的行为,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大人才会这样做。 爱丽丝和莉莉娅是大人吗? 是人类中的夫妻吗? 谁是夫谁是妻?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陶醉…… 很舒服吗? 米菈呆呆地看着,甚至忘了自己饿瘪的肚子。 ———————————— 两位少女的旖旎插曲很快过去,爱丽丝板着脸强硬地撵着一脸嘚瑟的莉莉娅塞进马车里。 这一幕落在克兰斯芬家的众多护卫眼中,立刻便变了味道。 “已经迫不及待要办正事了吗……” “喂喂,别乱说话,说中了你负责吗?” “我要真说中了这辈子都值了!” “啧啧……你还看不出来吗,年轻人啊,乾柴煭火。” 这些人脸上哪还有通宵值守的疲惫,觉也不睡,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半句不离莉莉娅和爱丽丝,他们多半都是前冒险者或佣兵,语言平白粗鲁,但从头到尾倒也并没有言语冒犯,反倒尽皆是笑盈盈的祝福。 在他们心中,当然是祝愿这一对小恋人的,或者说,比起他们心中的大小姐未来被一个男人给带走,现在被爱丽丝所俘获更能让他们舒心接受,哪怕爱丽丝还没有承认“恋人”的关系,但不妨碍他们调侃。 米菈坐在马车上,翘着小脚丫,对这些人的话并听不太懂,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了现在爱丽丝和莉莉娅之间气氛的不一般。 只是到底哪里不一般了,她也答不上来,大概就是嘴巴对嘴巴,所以不一般了。 马车里,爱丽丝深深地叹了口气。 外面那些家伙根本没有刻意放低音量,那些话通通都传到了她耳朵里。 若是还保留着人类的身体的话,爱丽丝大概早就红透了脸。 那定然逊极了。 倒是莉莉娅似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吐着舌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靠着,爱丽丝则是默默地给她掖好盖被。 “爱丽丝,你是初吻吧?对吧?” 莉莉娅的眼睛闪着星星,眨巴眨巴地,看得爱丽丝一阵心慌。 “别废话,快睡,你都一晚上没休息了,身体吃不消的。” “你先回答我嘛~” 莉莉娅一晚没睡,站在马车前等待爱丽丝,有些着凉也很是疲惫,昨夜来回奔走的路那么远,又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之境,以她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入门法师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所以才被爱丽丝给扔进来,强迫她休息。 只不过她刚心满意足地夺走了爱丽丝的嘴唇,春意正胜,哪怕疲倦一拥而上,仍旧被兴奋冲得一丁点不剩。 此刻的她仍旧眨巴着大眼睛,紧紧地看着爱丽丝的眼睛,盯着那深处的绯色。 那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的炽热视线,爱丽丝根本招架不住。 “是、是啊……” 爱丽丝磕磕巴巴地承认,可立刻又后了悔。 她半生都在战场度过,没有谈过恋爱,无疾而终的暧昧倒是有,可这些并不曾剥夺她的初吻。 曾经的部下总是以此笑话她,那时候她总会理直气壮地反驳: “是又怎么样,很……很稀奇吗!” 可今天却结巴了。 她堂堂「法夫纳的骑士」队长,纵横沙场未尝一败,令无数势力闻风丧胆的铁血王牌机师,却在一个小姑娘前失了分寸。 传出去,大概会被笑掉大牙吧。 爱丽丝窘迫地别开视线,不去看莉莉娅的明媚眸子。 莉莉娅看着爱丽丝,笑得正灿烂。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爱丽丝如此小女生的模样,也算是看了个新鲜。 “爱丽丝果然很纯情呢(笑)。” 莉莉娅摇头晃脑,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了缝。 “其实我也是初吻哟,我的初吻给了你,你的初吻给了我,你不亏,既然没亏,简而言之就是赚到!” “??” 爱丽丝歪歪头。理所当然,曾经身为男性的爱丽丝自是不会选择一个男性对象去交出初吻,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会是以这种方式被抢夺而去。 “根本不是亏不亏的事好吗……你、你可是……” “可是什么?” 爱丽丝的声音越发小了,莉莉娅反倒得意起来。 “爱丽丝若是觉得刚才没有仪式感,那我们重来一次?” “恕我拒绝!” 爱丽丝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谨慎地看着莉莉娅。 刚才的旖旎已经快要把她逼疯,再来一次爱丽丝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 而莉莉娅则是笑得花枝乱颤。 对莉莉娅来说,哪怕现在还没有得到爱丽丝的承认,二人之间也没有正式发展为“恋人”关系,但现在的她也定是爱丽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喜欢归喜欢,但爱丽丝对莉莉娅来说还是神秘占了更多数,莉莉娅不了解爱丽丝,对付爱丽丝只能徐徐图之,既然爱丽丝还没有明确拒绝她,没有讨厌她,那么她这一步就是胜利的。 “反正已经亲过了,再来一次嘛~” “我不管你了!” 爱丽丝一阵气恼,干脆别过了头去,身边又传来莉莉娅风铃摇曳的笑声。 …… ———————————— 等到莉莉娅终于睡着,已经是中午了。 爱丽丝满脸疲惫地从马车里钻出来,立刻便引来了克兰斯芬家族护卫们的炽热视线。不过爱丽丝的脸上永远没有多余的表情,任他们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米菈来到爱丽丝身边,俏生生地望着她。 “莉莉娅睡了吗?” “睡了。” “唔。” 米菈皱眉凝目,若有所思,许久才认真地抬头。 “那个……爱丽丝,嘴贴嘴是很舒服的事吗?” “???……” 爱丽丝面无表情,可内心早就垮成了碎片,此时的她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想饿肚子的话就给我闭嘴!” “唔姆,是!” 米菈看着愤然转身咬牙切齿的爱丽丝,乖巧地管住了嘴。 不过…… 爱丽丝看起来并不如脸上那般平静。 难道,嘴对嘴,对她的威力有那么大吗?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米菈是认认真真地这样考虑了一次。 ———————————— 第61章:艾米莉娅 瑟亚城的高空一片艳阳明媚,夜晚,这里曾有上百架无人机进行值守和实时监控,而现在只剩下两架还在缓慢盘旋。 一架负责监视瑟亚城城外森林以及周边地区的异动,一架负责城内和北部瑟亚维斯山上的情况监测,无人机离地极远,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但瑟亚城及周边地区的一切,却都落在无人机的监控中。 瑟亚城内一片狼藉,而战斗的中心,伯爵城堡以及瑟亚维斯魔法学院旁的商业街上更满是断壁残垣。士兵有组织地协助着进行灾后重建,进行治安维系工作,好在受灾严重的区域只有商业街,其他地区很快便恢复生机,巨大的城市齿轮继续转动起来。 索尔兹伯里伯爵将大部分权力都暂时下放给了总督,由总督府发出布告,安抚民众,可即便如此,效果十分有限,对不知内情的民众来说,那突然降临的“怪物”和“流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到来,危险仍未解除,不少旅人行商离开瑟亚城,前往其他城市避难,也有不明所以的外来者和他们攀谈许久,有的进了城,有的立刻便折回原路,远远地避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中午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正空,瑟亚城城外,到处都是整备准备出发的行商和旅人,不少的佣兵和冒险者甚至守在这里推介自己招揽雇主,接受委托。 此时,一支数人组成的庞大商队逆着人流来到城门前,与城门的守卫接触了片刻,却并没有经过审查便被放行入了城内。 这一支商队看起来除了规模之外平平无奇,但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受到这样待遇的人定是一般人无法招惹的存在。 他们进入城内之后,便径直一路前行去往了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在城内的宅邸。 …… 特罗洛普的宅邸,待客室内—— 索尔兹伯里·维·伦纳德坐在上位,特罗洛普·维·伦纳德和一名年轻的女孩相对而坐。 少女很漂亮,面容清冷,皮肤白皙,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含着抹不去的傲慢。 桌上放着招待宾客的佳肴,房间里的佣人都被遣下,特罗洛普脸上尽显疲惫和失意,甚至有一丝恨意,他用仅剩的左手艰难地倒酒取餐,而少女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便放下了刀叉。 特罗洛普见状,赶紧堆起笑容搭话: “艾米莉娅,这是洛萨斯森林里的一种非常稀少的兽肉,听说你要过来,我专程派人去了一趟普林镇才弄到的,不知……” “我不爱吃肉,还有,别那么亲熱丶地称呼我,恶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无情地打断,哪怕索尔兹伯里伯爵就在一旁,她也丝毫不留情面。 特罗洛普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少女不为所动,自顾自品着红酒,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 “安柏小姐若是不爱吃,我再令人换就是,哈哈,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符合安柏小姐口味的,特罗洛普,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叫人去。” 索尔兹伯里赶紧打了圆场。 “是……” 特罗洛普咬着牙根,紧紧地盯着少女,许久才点了头。 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是艾米莉娅·维·安柏,邻地领主——克莱顿·维·安柏伯爵的小女儿,安柏伯爵最为宠她,是特罗洛普的未婚妻。 在几年前,伦纳德伯爵亲自出面找上门,将特罗洛普和艾米莉娅的婚事定了下来,可婚事是定了,但艾米莉娅死活不认他这个未婚夫。 仗着安柏伯爵对她的宠爱,艾米莉娅数次以“自杀”来胁迫伯爵妥协,她和特罗洛普的婚期也一拖再拖,最后安柏伯爵实在无奈,便命令她每个月至少来瑟亚城一次,想要以时间来促进她和特罗洛普的感情。 但是只有特罗洛普知道,安柏伯爵的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因为艾米莉娅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对他总是这样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没个好脸色,而且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甚至还派打手来对他出过手,已经大半年过去,他们之间的相处却根本毫无进展,或者说,越来越差。 特罗洛普的眼中泛着冷意。 他是索尔兹伯里伯爵的长子,手中握着半个瑟亚城的经济势力,放在平时,他看中的女人,谁敢不从他?在普利特死后,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已经预定了下一任伯爵的爵位,将会继任索尔兹伯里伯爵的所有财产和领土,就算在整个帝国的西省,他的名字都是排得上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他的床上。 而现在,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却都出席接待,甚至不顾身上的伤势,也打起精神拿出诚意,可少女却不仅不领情,还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正眼瞧他,这令本就心烦气乱的特罗洛普更是忿然不平。 在艾米莉娅身上,特罗洛普看到了莉莉娅和爱丽丝的影子,就因为她们,特罗洛普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他的骄傲和依仗被摧毁得体无完肤。 他恨,甚至将这一份恨意转嫁到艾米莉娅身上。 可现在,他不能发作,只能强压怒火。 因为现在的伦纳德家族很需要安柏伯爵的帮助,他和艾米莉娅的婚约,是伦纳德家族的救命稻草。 ——现在伦纳德家族遭受巨大打击,城堡被炸平,商业街被毁,直接造成的财产损失相当之大,重建也需要很多人手和资金,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些工匠们还跑了不少,本就紧缺的人力立刻捉襟见肘,而且,瑟亚城的军队力量损失也不小,特别是几十名骑士的阵亡,让索尔兹伯里手中的武力力量元气大伤。 “骑士”与“魔法师”同为索尔兹伯里手下最为精锐的编制部队,在帝国,很多领主都会效仿帝国的王牌部队「帝国骑士团」组建一个精英作战部队编制,名称也一脉相承,都为“骑士团”,在瑟亚城,也组建了这样一个精英部队,那就是“瑟亚维斯骑士团”。 虽然完全无法和集帝国举国之力组建的“帝国骑士团”相比,但“瑟亚维斯骑士团”的存在仍旧是瑟亚城武力储备中的精锐,为了保证骑士们的忠诚度,骑士团很少会选择以招募佣兵和冒险者里的强者的方式来填充战力空白,相反,骑士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由伯爵亲自拨款筹备,精挑细选、花费了大量资金一步步培养起来的实力者。 罗伊·维·克兰子爵、莫林·罗德与林德·维里恩都曾是其中的一员。 因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所以骑士团的编制规模十分有限,骑士人数很少,在整个瑟亚城也才仅仅数百人罢了,这一次为了狙击普利特召唤出的深渊怪物“梅尔卡迪亚斯”,骑士队更是直接折损了近五分之一,这对索尔兹伯里伯爵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除此之外,因为这一次事件,瑟亚城的人民怨声载道,到处都在声讨伯爵的不作为。 只有索尔兹伯里自己才知道,面对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少女,哪怕他调动全城的力量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爱丽丝抬手之间便炸平了伯爵城堡的那一幕在他脑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知道,没有人能承受住那样的一击,哪怕是现在他都仍然心有余悸。 但是民众才不会管那么多,也不会看到那么深,舆论的压力一直压在索尔兹伯里头上,换做以前他大概早就发动士兵去镇压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家伙们了,可现在,他不敢,也没有了那一份心力。 在多方面的压力之下,瑟亚城到处都混乱一团,索尔兹伯里伯爵确实需要一个外援,在昨夜,总督府已经奉索尔兹伯里的命令派人前往邻近的其他领主领地寻求援助。 然后,果然,没有人伸出援手。 这些邻地的领主们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气,在索尔兹伯里伯爵遭受巨大打击的现在,他们恨不能前来祝贺一番,甚至连工匠们都早就被那些家伙找借口给占用了去,索尔兹伯里派去的人甚至连几个不错的匠人都招不到。 唯一派了人前来的,只有安柏伯爵,那一队商队便是送来的资助物资、金币和大量的专业工匠,只是索尔兹伯里根本没有想到负责的人却是安柏伯爵的掌上明珠,艾米莉娅·维·安柏。 显然,安柏伯爵想要趁此机会撮合艾米莉娅和特罗洛普的关系,可这对特罗洛普来说,这简直是头痛。 因为他了解艾米莉娅,知道少女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把这些人力物资交给索尔兹伯里,更是会对特罗洛普百般刁难,逼迫他解除婚约。 果然—— “特罗洛普·维·伦纳德,我这一次来,是叫你退婚的。” 艾米莉娅优雅地放下酒杯。 “我也大致了解了你们这边的情况,没有我父亲的这一笔资助,就凭你那点能耐,就算等到魔法学院开学,你们商业街也没法恢复原样。” 特罗洛普没有说话。 确实,因为城堡被炸毁,与之一同损失的还有存放在城堡里的大量宝石金币,还有很多与商贾签订的合作条约和外贷欠条,对以商贸为最主要经济来源的伦纳德家族来说,这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整个家族几乎摇摇欲坠,靠着领地各个村镇调拨的资金支撑着,而唯一能缓解经济压力的便是学院前的那条商业街。 商业街是瑟亚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伦纳德家族在那里也有不少家族产业,每天都会给伦纳德家族提供大量的营收,因为意外灾难的降临,现在学院发出了延迟开学的宣告,索尔兹伯里决定趁此机会赶紧修复商业街,好赶上下一波学院开学时的流动人口高峰期。 不然,伦纳德家族的损失就再难以挽回了,在帝国一次次削弱贵族势力的现在,任何一次巨大的损失都有可能将家族推向深渊。 “只要你退婚,我就把这些人交给你管理,你考虑一下。” 少女起身,丢下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连连叹气的索尔兹伯里伯爵和面色阴沉得几乎挤出水来的特罗洛普。 “特罗洛普,跟上去吧……” “可是父亲……” “你快去。” 特罗洛普欲言又止,看着一夜间衰老的父亲,用力地砸下拳头,便愤然离去。 “好一个艾米莉娅·维·安柏,以前我忍着你,是因为想要靠你父亲的力量扩充自己的势力,好坐稳自己的继承人的位置,但现在普利特死了,再也没人和我争夺,你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退婚又算得了什么。” 特罗洛普眼前闪过艾米莉娅那倨傲和不屑的眼神,眼底浮出阴霾。 “但是,今日之辱,我特罗洛普·维·伦纳德记下了!现在任你嚣张,但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已经联系上坎兹桑伯格侯爵,并收到了回复,等侯爵得到精灵之剑,抓获半精灵事成,侯爵一定对我赞赏有加,甚至把大权交给我,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如说侯爵没有骗他,那么明天的此时,普林镇将会被大军包围,还有那深藏在森林深处的亚人部落也会被攻破,以克兰子爵的生命为筹码,不怕莉莉娅不低头。 那时候,精灵剑、半精灵都将为侯爵所得,而他,则将会获得侯爵的赏识,封地加爵,并向他的仇敌复仇! “艾米莉娅·维·安柏,到时候你就是第一个!” 那样声势浩大的行动必定会有余波,他只要以清除残党的名义将艾米莉娅抓起来,那么哪怕是安柏伯爵亲至,也拿他没有办法。 “还有……莉莉娅·维·克兰,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你们也别想逃!” ———————————— 而另一边,艾米莉娅·维·安柏并不知道特罗洛普内心的想法,她带着几个部下走在瑟亚城的街上,四处闲逛。 “呼呼~” 行人纷纷投来好奇和惊艳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露出抑止不住的笑。 一想到特罗洛普那吃了O一般的表情,艾米莉娅就一阵兴奋得意。 “我终于要解脱啦!” 她兴奋地大声欢叫,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三个明亮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背着白色大箱子的银发红衣的少女,一名看起来像是贵族的金发美丽少女,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跟在身后。 吸引她注意的是那个小女孩。 蓝紫色的靓丽长发,以及优雅端庄的黑白色制服,配上女孩那可爱至极的样貌。 艾米莉娅从来都喜欢可爱的东西,而那个小女孩对她来说更是杀伤力十足,艾米莉娅眨巴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 【以下是作者的话:】 【有人在评论区问我这本书是不是后宫,或是有几个女主,唔姆,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一个非常具体的答案。】 【因为我写书比较随心,没有大纲也没有故事线,纯粹想到什么写什么,所以这本书的感情线走向也没有定下。若是说的话,暂且是打算推莉莉娅为女主,米菈待定。】 【不过我本人不喜欢大后宫,因为感情线太多太乱会难以处理或者将角色沦为背景板,这就本末倒置了,我上一本书有两个女主,以此为参考,这本书也不会超过三个,或许也会走单推路线,其他人作为主角的倾慕者和同伴伴随左右,不过那就太苦了米菈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我……唔姆,唔姆唔姆唔姆。】 【感谢@394Co15M的刀片~~】 第62章:开个价吧 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空气中混杂着并不好闻的味道,米菈穿过人群,攥着钱袋找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买到她心心念念的饼干。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一块塞进嘴里,可终究令她失望了。 明明闻着挺香的,明明肚子还饿着,明明之前那么想吃来着,可到了嘴里就没了味道,马马虎虎,口感也硬得出奇,像是焦糊的黑面包,远比不上之前买的那一大袋,可即便如此,价格却是贵得离谱。 米菈噘噘嘴,嚼了一块便没再继续吃了,她摸着自己怀里缩水了一大半的小钱袋,踏着小步子往回走。 路上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也再没有找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爱丽丝坐在马车前等她,视线与银白的发都往地上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帅气的爱丽丝不见了,现在的爱丽丝像个寡妇。 从昨晚离开之后,爱丽丝便老是这个样子,总是走神,只有和莉莉娅相处的时候才会好一点。 米菈走过去,在爱丽丝的旁侧瞧了瞧。 爱丽丝埋着视线,也没有注意到她,米菈越凑越近,近到能看清爱丽丝的睫毛。 不得不说,爱丽丝长得是很好看的,若是不去在意她的恶劣性格只看她的脸,妥妥的可爱型,鼻头小巧精致,嘴唇红润剔透,像是打了晨露的樱桃,特别是她的眼睛,像是藏着红色的星星,睫毛又长又翘,银白色的,像是托着雪花,米菈很是爱看。 “我回来啦!” 米菈大声地声明自己的存在感,爱丽丝抬头见到是她,便立刻上来揉乱了她的头发。 “欢迎回来。” 爱丽丝笑得很好看,米菈差点被晃了眼睛。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米菈买到好吃的饼干了吗?” “没买到好吃的,就只找到这个。” “是嘛……” “爱丽丝要尝尝吗?” 米菈递上饼干的小袋子,爱丽丝捏了一块去尝,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软硬差不多,不过味道我就不评价啦。” 因为爱丽丝尝不出味道,不过这尚且算是个秘密,米菈也不知道。 “米菈若是不爱吃这种,我再给你重新买一份好吃的去。” “不用!” 米菈立刻就抱紧了饼干。 “这个挺好的,不用麻烦爱丽丝了……” “是嘛……” 爱丽丝又伸手去揉米菈的头发,米菈悄悄地磨蹭了几下,微眯着眼睛,倒是暗地欢喜。 她喜欢爱丽丝触摸她,不论是哪种形式。 “是米菈回来了吗?” 莉莉娅从马车里钻出头来,冲着米菈笑。 “米菈,去逛街吗?” 看起来,她比之前更爱笑了,而且笑容也灿烂了许多,原本藏在眼底的阴郁也似乎被拍散了去,只留下这一方阳光耀眼。 爱丽丝的视线立刻便被引了去,与莉莉娅对视一瞬,又似触了电一般地绕了回来。 “要去街上吗?” 米菈问。 “唔……嗯。” 爱丽丝看起来有些迟疑,但也没有否认。 ———————————— 米菈忽然觉得自己和爱丽丝与莉莉娅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爱丽丝和莉莉娅的关系变得不一般了,但到底哪里不一般了,米菈也答不上来。 因此,米菈寡言了不少。 本来就不是人类,不了解人类之间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好。 米菈自认为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察言观色的好手,更不是一个见缝插针的演说家,莉莉娅和爱丽丝之间突然没有了她的位置,她没法强留着,便只能退在一旁跟着。 饼干又硬又干,真的不好吃。 也找不到好吃的东西了。 “我们去那边吧!” 莉莉娅挽着爱丽丝的手臂,笑得好看,引来人们的视线,各种各样的都有,大多是惊异于她们俩的好看吧? 她们贴得很近,莉莉娅盯着爱丽丝,脸上的笑意藏不住,爱丽丝则是看向别处,偶尔会回头来招呼米菈。 太奇怪了,根本就是太奇怪了,虽然也说不上哪里奇怪,虽然爱丽丝与莉莉娅能开心比什么都好,可是就是感觉哪里奇怪。 米菈只觉得,这一袋饼干实在是少了点味道。 …… 午餐是在一家富人区附近的餐厅吃的,之后,米菈便跟着莉莉娅和爱丽丝在附近逛了起来。 远离商业街的富人区也有不少商店,这里本就是宅邸丛立的高价地段,相比之下这里的行人就少了许多,商铺也寥寥无几,加之城内的混乱,这里有不少店铺都关了门,但虽说如此,却不觉得冷清,反倒雅致和清净了不少。 不得不说,不愧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这里的店铺每一个都很有特色,或是豪华大气,或是精致漂亮。 米菈跟着莉莉娅和爱丽丝进了一家面向大小姐们的成衣店。 “爱丽丝,这件衣服真好看……” 莉莉娅拿起一件绀蓝色的裙,贴在爱丽丝的身上看了又看。 “莉莉娅……觉得喜欢吗?” “我只是觉得很适合爱丽丝而已,诶嘿~” 莉莉娅吐舌卖萌,爱丽丝立刻就没了声音。 “唔……” 莉莉娅拉着爱丽丝选衣服,米菈干脆抱着饼干坐在一边。 脖颈上的项环沉甸甸的,米菈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清脆。 脚步声走近又离开,米菈埋头摆弄着颈间的金属环,头也未抬。 直到一双干净的高筒靴出现在米菈的视野里。 “小妹妹,一个人吗?” 米菈奇怪地抬头,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个少女,身后跟着两个大叔。 少女的身高比米菈当然高了一头,大概和爱丽丝差不多高?衣服裁剪整齐,不过不是常见的风格,属于富人家小姐经常会穿的那一类,除此之外,她的脸也很精致,只不过比起爱丽丝还是差了一点。 米菈在心底将她与爱丽丝进行着比较。 “你在叫我咩?” “是呀。” 少女注视着米菈,眸子里泛着惊艳和好奇,她冲着米菈一笑,便在旁边坐下。 她身后的两个大叔也退在一旁。 “我注意你好一会儿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家人呢?” “家人……” 米菈下意识地望向爱丽丝,随即又摇了摇头。 “没有。” “啊?是、是这样吗……抱、抱歉呢,我并无冒犯之意……” 少女显然想错了方向,尴尬地捂住嘴。 米菈歪着头,没去接话。 虽然少女误会了什么,但是这样说也没太大问题。自离开母亲和姐姐后,米菈已经独自在「洛萨斯森林」生活了数年,对独居的龙族来说,漫长而无止境的时光才是生活的主色调,反正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或许曾经有过期待,但正因为如此,也能分明清楚地感到落差。 不过,那段时光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米菈有自己新的归宿。 那个恶劣家伙的女仆。 米菈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视线投向爱丽丝,这时候爱丽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少女,向这边投来目光。 不过坐在米菈身边的艾米莉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放在米菈身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伸手想去摸,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 众所周知,艾米莉娅喜欢可爱的事物。可爱的布娃娃,有趣的小宠物,风格浪漫的连衣裙,风格夸张的缎带发结……等等。只要是“可爱”的东西,艾米莉娅都会多看上几眼,若是喜欢的她便会想方设法去买下。 而今天,她看到了米菈。 艾米莉娅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面容精致,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女孩子独有的幽怨和烂漫,如果说她喜欢的布偶娃娃是令人欢欣的可爱,那么女孩就是令人想要去抱在怀里的可爱。 在眼前的女孩面前,艾米莉娅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喜爱的东西都立刻失了颜色。 见米菈没有继续搭理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艾米莉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是艾米莉娅·安柏,你可以叫我艾米莉娅,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艾米莉娅刻意隐去了代表着帝国荣耀的贵族称呼,“维”。 “米菈。” 米菈只顾着去看爱丽丝,瞧也没瞧身边的少女,不过艾米莉娅并没有介意一般,继续搭着话。 “诶嘿嘿,米菈……米菈~好可爱的名字呀~真是适合你呀。” 艾米莉娅完全没去管“米菈”到底是米菈的姓还是名。 对她来说知道米菈的名字似乎已经是一件相当令人高兴的事。 “唔……好听吗?” 米菈若有所思。 “这是我主人给我起的。” “诶?” 米菈的回答令艾米莉娅怔住。 “主、主人?难道是……” “我是主人的女仆,我在这里等她。” ———————————— 艾米莉娅睁大了眼睛,她这才注意到,米菈精致白皙的脖子上,有一个金属质地的项圈。 她愣了一瞬。 在帝国,非亚人的奴隶人口买卖理所当然是触犯了帝国法律的,可即便如此,在大家族里,也常常会有被签下“终身契约”的仆人存在。 这些佣仆,虽然在帝国法律上不被承认为“奴隶”,可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人身权利,不是奴隶,胜似奴隶。 而某些贵族,为了将这些仆人与雇佣而来的下人们进行辨别,或者说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恶劣癖好,而给这些没有人身自由的佣仆们做上独特的“标记”,有的是在他们脸上印上记号,有的是给他们的身上钉上扣环,更有甚者,会残忍地夺去他们身体的某一部分。 相比之下,项圈是底层贵族中对待这类仆从的很普遍的一种做法,因为这样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卖相”,说不定哪天还可以转手卖出去。 米菈显然就属于这一类,的艾米莉娅如此认为。 艾米莉娅自己家里就有这种人存在,她倒也并不觉得多么奇怪。可她本以为,像米菈这么可爱的女孩应该是哪里的大小姐才对,却没想到竟然只是仆人。 想到这里,她看向米菈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莫名的神色。 ——虽然有点失望,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难道不是更方便吗?只要能通过钱来解决的事情,对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大小姐的她来说都不算事情。 “既然米菈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你的主人呢?” “在那里。” 米菈指着向这边走来的少女,艾米莉娅也顺势看去。 所谓的“主人”,是之前看到的两个少女中的一个,她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穿着红色底的剑士服,背后还背着一个夸张的白色背箱,想必一点也不轻,可她看起来轻轻松松,论外表,年纪应该与艾米莉娅差不多,身高也彼此彼此,可就是看起来高挑得过分。 身材好,脸蛋好,就衣服来看家世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衣着风格不像是洛斯达克自戍行省里的贵族,甚至不像是帝国人,除此之外,若是背后那个背箱并非什么玩具,那么这个少女说不定还拥有者不俗的实力,就这几点加起来,这个少女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交对象——这是艾米莉娅对爱丽丝的第一印象。 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艾米莉娅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眼中浮现出一抹傲然。 她是克莱顿·维·安柏伯爵的小女儿,在林瑟修斯帝国西省——洛斯达克自戍行省,安柏伯爵的势力都是排得上号的,而众所周知,艾米莉娅是伯爵最为宠爱的掌上明珠,一般的贵族她还真不需要放在眼里。 她看上的东西鲜少有得不到的,米菈就是她今天的目标。 这时候爱丽丝来到米菈的身前,身后跟着莉莉娅。 “米菈。” 爱丽丝蹲在米菈身前与她平视,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纤细的手指在米菈鼻头刮了一下,便又去揉她的头发。 米菈乖巧地垂下头,小脚丫前后摇晃得欢,眼角也泛起笑意。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艾米莉娅差点喷出血来。 ——米菈,太可爱力! 但越是这样,艾米莉娅看向爱丽丝的目光就越是微妙。也更是坚定了她得到米菈的想法。 艾米莉娅开口: “你就是米菈的主人吗?” 爱丽丝这才注意到米菈身侧的少女。 “艾米莉娅·安柏,你可以直接叫我艾米莉娅。” “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叫我爱丽丝就好。” 爱丽丝狐疑地看着艾米莉娅。 “我就是她的主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嘛,没听说过的姓氏呢。” 艾米莉娅微微一笑——她确认了,这个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的少女并非什么有名的贵族。阿娜丝塔茜娅,完全陌生的姓氏,艾米莉娅可以肯定,帝国绝对没有这样一号大家族。 如此的话,那就好办了。 “我想买下米菈。” “啊?” 一语既出,米菈眨了眨眼,爱丽丝呆了一瞬,莉莉娅也奇怪地投来视线。 而艾米莉娅挑着下巴,眼中的傲然毫不掩饰。 “怎么样,你开个价吧?” ———————————— 第63章:遗憾呢还是遗憾呢 莉莉娅在米菈身边坐下,手中还提着刚买的衣服。米菈捏着手指头,没有说话。 爱丽丝和艾米莉娅俨然对峙起来。 “你认真的吗?” “当然。” “但是,恕我拒绝,米菈是我重要的仆人,可不是什么说卖就卖的货物。” 爱丽丝拉着米菈的手,米菈安静地站在爱丽丝身后,听着爱丽丝与艾米莉娅的对话心底欢欣雀跃。 “嘛,价格好商量哦,米菈我真的很喜欢所以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嘛!一千!一千金币如何?把米菈交给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钱。” 看着艾米莉娅比出的手指头,米菈小手一紧。 “不可能的。” 爱丽丝摇头,米菈的心头也跟着放松了一点。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说了,米菈不是物品,她是我的女仆,我不会卖给你的。” 虽然与米菈的相识实在是有点坎坷,可这么久相处下来,米菈那点不听话的刺头早就磨得干干净净,米菈也已经成为了爱丽丝不可或缺的人,定然是不会将米菈交给一个突然蹦出来的陌生人。 但哪怕爱丽丝耐着性子解释,可对方根本懒得听。 “如果是她主人的话,那就是可以卖的吧?说着漂亮话却做着肮脏事呢……” 艾米莉娅面露鄙夷——眼前的少女说得好听,可将别人当做奴隶的人真的会善对奴隶吗?艾米莉娅是不相信的。 “只要卖给我就可以了,说吧,多少钱?你可以尽管开价。” 周围渐渐多了几个人,有些是商店里的顾客,前来看热闹,有的是售货员,想要来“劝劝架”,可好言好语对艾米莉娅来说根本不可能有用。 她认定了要得到米菈,来几个人都没用,反倒那些店员被她的手下给拦在了一边,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 毕竟这两个人看着都不简单,富人区的人,多半都不好惹,她们一个小小的店员更不敢去做有钱人之间的皮球。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爱丽丝有些无奈。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无非就是多少,说吧,你想开多少都可以。” 艾米莉娅翘着下巴,眼中的倨傲毫不掩饰。 “你给再多我也不会卖的。” “哈?你还真是固执呢。可到底是固执还是笨呢?这样吧,我这里有两千金币,你尽管先拿去花,但是同样的,米菈也借给我一周如何?” “不行。” “四千!四千金币换一周!” “——不——行!” 爱丽丝摇头拒绝,她已经懒得再多说了,反而是艾米莉娅报出的价格一次比一次夸张。 到最后,爱丽丝干脆不去理会她,而是拉着莉莉娅和抿着小嘴的米菈拨开人群便准备离开。 “莉莉娅,米菈,我们走,别理她。” “喂!你别走啊!” 见爱丽丝要走,艾米莉娅拉住爱丽丝的胳膊,可爱丽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把她硬生生拖到了店门外。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士兵也走了过来。 “别想走!” 艾米莉娅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根本没法奈何爱丽丝一分一毫,而她的两个部下还站在一边,甚至没有上来搭把手。 她差点一口气没接上。 “喂!可恶!你们是笨蛋吗!怎么还傻站着,快来给我拦住她呀!” “哦、哦!” 两个大叔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一左一右包抄上来,周围的人看到他们,立刻识趣地让开了路。 他们来到爱丽丝身前,粗壮的身体像是两尊石柱一般,拦住爱丽丝的去路。 “小姐,莫要让我们为难,我们小姐说……说……” 话才说了一半,爱丽丝倏地跃起,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迅速地出手在他们脖颈处点下。 他们甚至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视线便陡然昏暗模糊起来。 噗通—— 这两尊大汉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爱丽丝单脚落地,石质的地板直接被踩出一大片裂纹,这时,才有人看到了大汉脖子上的小小铁针。 麻醉针的奇怪用法。 空气忽然变得极静,就连一旁的士兵都愣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爱丽丝在富人区的街道上公然出手,甚至破坏了公共财物,他身为新晋的士长,不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更何况,两边都是美少女!这可是难得的曝光自己的机会! 他大义凛然地排开人群,就要拦住爱丽丝。 “这位小姐,请留步!您……” 噗通—— 下一秒,这位士兵也直挺挺地扑倒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一只手牵着米菈,一只手拉着莉莉娅,向着人群外走去,连头也没回。 “安柏小姐,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只留下傻了眼的众人,和茫然的艾米莉娅。 ———————————— 奇怪的插曲很快过去,爱丽丝陪着莉莉娅又逛了几家服装店和饰品店,才回到住处,这时侍卫已经在附近重新找到了一处旅店,她们便去往了那里。 重新订下的旅店在学院前的街道旁。 瑟亚城在前几天的灾祸中被毁了整整一条街,大批的旅者和行商害怕灾厄再临而离开了这里,本来爆满的旅店立刻就空出了许多房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行人也少了一大半,往日繁华的街道也变得冷清了不少。 不过这倒是给爱丽丝她们提供了在学院旁留宿的机会,这个旅店平时人满为患,罗德来过几次,根本订不到房间,现在倒是被爱丽丝捡了个便宜。 大厅里,爱丽丝他们聚在一起惬意地享用晚餐,其他食客在议论前几天的异变,可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中心人物就在他们的旁桌。 餐点看起来很美味,莉莉娅吃了个七八分饱,米菈则是风卷残云。 逛街回来之后,米菈看起来变得欢快了许多,饼干又开始吃了,也突然变得黏人起来,爱丽丝去揉她的头,她也总是像个安静的小奶猫一般黏糊糊地蹭。 晚餐很快过去,服务员小姐端上摆放精致的果盘作为餐后小点心。 爱丽丝只是简单地吃了点。 这数天的时间,为了装作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爱丽丝已经吃了过于多的“杂物”,一直没有机会进行清理,再继续吃恐怕会影响到机体功能,爱丽丝不得不谨慎一点。 “今天有罗德大叔的消息吗?” “爱丽丝小姐,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队长回来的消息,不过在下已经派人驻守在原地进行等待,而且以时间来看,罗德大人应该今晚就能传来消息。” “是嘛,那就好,今晚也要辛苦你们了。” “职责所在,谈何辛苦。” 爱丽丝又简单地询问了一些瑟亚城的现状,莉莉娅的侍卫偷偷地瞧了一眼爱丽丝和莉莉娅才退下。 莉莉娅凑来爱丽丝身边。 “爱丽丝在担心罗德大叔吗?” “嗯……算不上吧,但是我总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留给伯爵的时间还有两天,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做完,然后立刻离开帝国。” “啊?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嗯,你还记得普利特吗?他说的话,我有些在意,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爱丽丝杀掉了普利特,因为他最有威胁,而在死前,普利特一直在叫嚣着的所谓“那些人”和“复仇”,爱丽丝曾向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询问过,可特罗洛普和普利特不对付,对他了解甚少,索尔兹伯里则是已经慢慢退居幕后,所以对普利特也知之甚少,到头来,爱丽丝也没问出个什么。 “除此之外,帝国这边的态度也会是一个问题。” ——国家,在任何时候都是恐怖的庞然大物,这一次以索尔兹伯里伯爵为敌,踏平伯爵城堡,绑架了索尔兹伯里伯爵和特罗洛普,甚至还杀掉了普利特。 固然爱丽丝并没有对伯爵手下的势力完全赶尽杀绝,可无论如何,给瑟亚城造成的损失和恐慌是货真价实的,往大了说,这是对林瑟修斯帝国尊严和荣誉的挑衅,是对帝国的威胁,就算什么时候引来帝国的注意都不奇怪。 以爱丽丝得到的情报来看,林瑟修斯帝国的实力不可小觑。 林瑟修斯帝国有不知实力上限的「贤者」坐镇,包括十数年前成名的前帝国第一序列魔法师团团长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在内,至少有两位「贤者」存在,他们实力深不可测,任何一人都足以匹敌一个小国的全部战力总和,甚至犹有过之。 帝国还有一人可破千军的强大地面战斗部队「帝国骑士团」,它与帝国魔法师团都被认为是林瑟修斯帝国的王牌。 除此之外,林瑟修斯帝国是大陆国土面积最大、综合实力最强的老牌强国,一国镇守人类西部地区,与「污浊者」的战斗持续数百年,底蕴深厚无匹,无数强者林立,拥有着当前大陆上规模最庞大、战斗力最强、综合性最高的军队,除开教廷,帝国在人类中并无敌手。 林瑟修斯帝国就是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爱丽丝要求索尔兹伯里伯爵在三天内完成她要求的一切,就是因为不想要等到瑟亚城的消息被帝国知晓,并走向无法收拾的局面。 瑟亚城发生的事情并不小,帝国定然会关注此事,如果到时帝国态度强硬,不得已产生冲突,爱丽丝不希望波及到莉莉娅。 所以需要尽快将莉莉娅送出帝国。 “是嘛……” 莉莉娅并不知道爱丽丝的想法,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看着爱丽丝的侧脸,忽然勾起一丝狡黠的笑。 “爱丽丝是不是想多了呀?” 莉莉娅偏着身子,凑到爱丽丝的耳边,轻声柔语道: “最近精神绷紧了吧?带会儿洗了澡,让我给你按个摩怎么样?” 细细的声音轻而软,由温热的吐息裹着,打在爱丽丝耳窝。 爱丽丝只觉得身子忽然紧绷起来。 “不、不用啦……” “爱丽丝不用客气哦。” 莉莉娅凑得越发近了,爱丽丝感觉自己耳畔的发丝被撩起,少女的呼吸越来越热,越来越湿,她甚至能听到黏黏答答的舌头搅动的声音。 “真、真的不用!” 爱丽丝磕磕巴巴地起身,莉莉娅发出清铃一般的笑声,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 爱丽丝一阵咬牙切齿,可对莉莉娅的恶作剧她偏偏又发不起脾气来,最后只能泄了气。 “嘛……如果是我想多了就好,希望一切顺利吧。” “没问题的啦。” 莉莉娅夹过果片,凑到爱丽丝嘴前。 爱丽丝犹豫了好一会儿,咬了小小一口,莉莉娅则是挑着印上整齐牙印的果片,在爱丽丝的注视下吃了剩下的。 邻桌的侍卫们适时地起哄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个缝就好了。 爱丽丝想。 她一定要钻进去,再也不要露头。 ———————————— 晚餐后,爱丽丝又派出了无人机,前往普林镇获取情报,然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如果普林镇有动静,今晚无人机回来的时候爱丽丝便会知晓,以机甲的飞行速度,从瑟亚城到普林镇也就只需要半小时不到,爱丽丝相信有自己这一重保障在,普林镇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就算事情走向最差的那一步,爱丽丝也不介意和帝国开战。 只要莉莉娅安全,那就是爱丽丝的胜利。 事到如今,爱丽丝已经完全没打算计较得失了——因为频繁的战斗派遣和调动,在“护送莉莉娅”的任务中所得到的一百金币早就被爱丽丝挥霍得一文不剩,矿产能买到,可是能源能买到吗? 并不能,现在爱丽丝的手中,能源可谓是用一点少一点,战舰的维修每天都在花费大量的能源,这个时候爱丽丝还数次进行派遣和调动,维护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结果也可想而知。 爱丽丝也曾打过索尔兹伯里伯爵的主意,在伯爵的手中定然是拥有着大量的财产的,可爱丽丝终究没有下手。 因为伯爵的财产终究是来自于他的领地,这一次瑟亚城损失颇大,正是需要大量资金的时候,若爱丽丝还趁火打劫,那么重建工作无法开展,最终受苦受难的一定不只是伯爵,更是领地里的平民。 所以哪怕是赤字,爱丽丝也没有找伯爵拿一分钱。 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莉莉娅,爱丽丝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回到房间,莉莉娅已经入睡。 今天她确实累了。 理所当然的,按摩什么的也没有了。 爱丽丝默默地泡了澡,也不知道心底是失落还是庆幸。 ———————————— 第64章:熟人 清晨。 爱丽丝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莉莉娅和米菈的抱枕。 字面意思。 爱丽丝侧卧着,因为好歹是在一张床上,她姑且还算是保留着曾经的灵魂,和女孩子在一张床上面对面睡实在有点令人难堪,所以只能自欺欺人一般背对着莉莉娅和米菈侧卧,不过她分明记得,她应该是睡在床的左侧,米菈在中间,而莉莉娅在右侧才对。 可现在她在中间,左侧是米菈,右侧是莉莉娅。 而且,很古怪,她被这俩给当做了抱枕,搂得紧紧的。 爱丽丝的身体比较重,就连床都隐隐有快要塌掉的风险,拜此所赐,莉莉娅姑且是没办法入侵到爱丽丝的腿间和颈间。 但是即便如此,莉莉娅执拗又不安分的手仍旧摩挲在她的腹部。 爱丽丝的睡衣已经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一大半,春色微露,莉莉娅纤细修长的玉腿攀在爱丽丝的腰间,爱丽丝能感觉到那对细滑的嫩腿传来的独属于少女的体温,而腹部再往下,便是歪歪斜斜的内裤,皱皱的。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不妙的猜测在脑海里蔓延,爱丽丝的小脸立刻就精彩起来,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半天,最后却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安分就不安分吧,大家都是女生,她还能咋样呢?换言之,就算被做了什么,自己还能咋样呢? 找莉莉娅还是米菈,委委屈屈地扯着凌乱的衣角遮下胸口,哭哭啼啼:“你要对我负责嘤嘤嘤。” 这样吗? 那还是饶了爱丽丝吧,她怕自己会自爆。 这种事情难以启齿,退一步讲,莉莉娅没做什么误会了怎么办?岂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反正自己是机械身体,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法做,那就干脆当做没发生好。 爱丽丝也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对莉莉娅的妥协还是放纵,总之她权当是揭过了这一茬。 而另一边,米菈也像个小小猫咪一般缩在她的臂弯,幽蓝色的发丝铺开,安恬的睡着。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挣动一下,想要起床,可莉莉娅的手却忽然上移了一寸,爱丽丝又动了一下,这不安分的手便再往上一寸。 她忽然僵住,不敢动了。 因为再上去,便是她胸口的高峰。 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莉莉娅?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手心不安分地贴着爱丽丝的小腹。 到底是装睡还是的确没有醒来不得而知。 爱丽丝颓然。 睡觉时发生了什么她也就不追究了,可再怎么说,若是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的身体动手动脚,她还是会觉得怪异。 爱丽丝索性不起床,而是安静地躺着。 米菈的可爱脸颊近在眼前,鼻头翕动,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 都说龙族是被女神抛弃的一族,无法窥探女神镜子里的梦境,所以它们不会做梦。 可米菈分明是在做着什么美丽的梦吧? 不得不说,莉莉娅和米菈实在好看,睡颜更是展现着她们毫不设防的一面,一个青涩,一个稚嫩,哪怕是爱丽丝也差点移不开视线。 若爱丽丝还有身为人类时的身体,此时早就已经把持不住了吧?她如此想到。 不过若是那个自己,肯定也不会走到现在这般模样。 爱丽丝默默地闭上眼。 休眠。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莉莉娅和米菈醒来。 …… 莉莉娅洗完脸,来到镜子前开始化妆。 妆很淡,并没有将莉莉娅眼角的青涩掩去,她左右瞧了瞧,向站在床边的爱丽丝投去视线。 早就打理完毕的爱丽丝正在给满眼惺忪的米菈梳头。 今天的爱丽丝换了发型,平时都是双马尾或是编织长发,今天则是简单的及腰顺发,整齐的刘海旁钻出一朵小小的红色蝴蝶结,比起可爱,更是充满了少女的活力和魅力。 除此之外她换上了一身全然不同的裙装,白色为底,绀蓝色为辅,大方又漂亮。 正是昨天下午她替爱丽丝选来的那套衣裙。 莉莉娅眼底泛起了笑。 她盯着爱丽丝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她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明明也是可爱又端正的美人一个,可是在爱丽丝面前却显得有些失了颜色。 “爱丽丝……你好漂亮……” 这是莉莉娅由衷的感慨,不过爱丽丝却有别样的感受。 一直到现在,莉莉娅都没有对她晚上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负责声明”或是解释,就像是没发生一样。 但莉莉娅不说,爱丽丝也不好去问,可她偏偏就是在意,也不知道到底塞满心底的这一份悸动到底是庆幸还是遗憾。 “我觉得莉莉娅更可爱……” 她答。 “爱丽丝就别拿我说笑啦。” 莉莉娅粉着脸颊,吐吐舌头。 爱丽丝专心地给米菈打理发型,没有回话。 对爱丽丝来说,其实对比于现在的这一身“少女制服”,爱丽丝更喜欢自己的战斗服,比起可爱和妩媚,爱丽丝更习惯打扮得帅气一点。 可这一身衣服是莉莉娅送给她的。 这是莉莉娅在昨天特地给爱丽丝选下的“礼物”,是请求爱丽丝原谅她隐瞒自己的身份时送给爱丽丝的“赔罪”。 爱丽丝当然没有埋怨过莉莉娅,也不会去埋怨。 倒不如说,爱丽丝自己也不算作是“人类”,她也同样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莉莉娅,这一份愧欠让爱丽丝无法对莉莉娅的道歉坦诚接受。 不过莉莉娅不依不饶,爱丽丝也只能接下。 然后今天,是爱丽丝第一次试穿。 ——既然莉莉娅喜欢,那么偶尔给莉莉娅穿一次看看也没有什么问题,回头甚至还可以拜托米菈按照这个款式再设计一套战斗服,爱丽丝想。 叩叩。 门被敲响,莉莉娅抢先爱丽丝一步去到门边,打开了半边门,和门外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又关上了。 “莉莉娅,怎么了?” 莉莉娅回头向着爱丽丝俏皮一笑,吐了吐舌。 “是哈德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是嘛。” 爱丽丝手指微顿,眼神微不可查地凛冽一分。 来人不是罗德,也就是说罗德兴许还没有回来。 罗德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也或许只是没有亲自过来,说不定克兰子爵派了其他人来送消息所以罗德没来。 到底是怎样呢? 爱丽丝不知道,只是缓声回答: “那我们也下去吧。” 无人机应该也快到了。 ———————————— 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艾米莉娅将自己埋在枕头里,闷声抱怨。 她的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白纱质的布料滑而透,将她的身材勾显无余,不过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任由她如何也不担心会走光。 “可恶!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一想到爱丽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家伙也太嚣张了!啊啊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伙啊!不过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罢了,气焰倒很高!难以想象我可爱的米菈在她手上到底过着怎样可怜的生活!” 昨天从街上回来,她便越想越气。 为什么在爱丽丝面前,她偏偏被压了一头? 虽然不得不承认那个叫“爱丽丝”的少女实力确实不错,她身边的护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可在爱丽丝面前都跟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甚至他们连自己怎么栽的都不知道,还是她一个人回到这里重新叫人过去才把那两个大家伙扛回来的。 可艾米莉娅从来都被安柏伯爵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委屈? “啊啊啊!米菈……我的米菈酱!” 阿米莉亚无力地呼唤着心中心心念念的可爱女孩,她超级想要那个小女仆,可对上油盐不进的爱丽丝,别说买了,抢都抢不来。 ——自己手下的这群大汉平时看起来挺可靠的,可在爱丽丝面前大概去多少都没用。 明明爱丽丝看上去那么年轻,和自己也年纪差不多。 艾米莉娅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又被打击了。 “哎……总会有些时候不太如意呢,我也是米菈也是,摊上那样的主人一定很辛苦吧。” 深深地叹了口气,艾米莉娅从床上坐起。 如果想要将米菈从爱丽丝手中解救出来这时候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找索尔兹伯里伯爵和特罗洛普帮忙?退婚是一定要退的,这是底线,无论如何不能变,不过艾米莉娅并非只有带来的“商队”那么一点筹码,在此之上还可以再给他们许下别的好处,有了这个当地领主的帮助,爱丽丝应该会愿意和她谈一谈吧? 应该…… 艾米莉娅也没自信,不过为了米菈,不论什么办法好歹得试一试。她说做就做,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换上外套。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传来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 艾米莉娅不由得一阵气急。 “谁呀!一大早的吵什么呀!” 然而门外的人不管不顾,又快速地敲了几下,然后传来声音: “小姐!非常抱歉冒犯了您,但是现在是紧急情况!宅邸被包围了!” 那声音听着熟悉,透着紧张和急促的呼吸声。 “什么?” 艾米莉娅不解。 “你说什么被包围了?被谁包围了?这里不是瑟亚城内吗!有谁敢在这里放肆!?城卫军呢!” “城卫军正在赶来,但来不及了小姐!” 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门。 “他们要攻进来了!让我们带您离开!” 之前一直在想着怎样得到米菈而没有在意,现在空气静下来,艾米莉娅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时外面已经充斥着金属交戈的驳杂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起初听不清楚,可越是听越是心惊——竟然已经靠近了这里。 “怎么会……?喂,到底什么情况啊!” 阿米莉亚跑去窗前,果然,外面已经乱做了一团。 身着黑衣的蒙面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宅邸,而且实力看起来一点不低,她的手下竟然根本抵挡不住,正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宅邸内,而远处身批银甲的城卫军正在和黑衣人交战,可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来。 到处都是尸体,都是血。 艾米莉娅突然慌了。 她被安柏伯爵捧在手心长大,别说杀伐死人了,就连斗技场都没有去看过,又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也不顾自己没有穿鞋,艾米莉娅颤颤巍巍地关上窗,立刻便冲着门跑去。 门外,她的手下围成了圈,将她护在内。 “小姐!跟我来!” “可……喂喂……你受伤了!” 她看到好几人浑身是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眼看已经支持不住。 “在下没关系的,请小姐放心,我们一定誓死保护您!快跟我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黑衣人已经从楼道涌入,将他们包围在内。 艾米莉娅吓得后退一步。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她颤抖着手,迈不开腿。 眼泪不自觉地就涌出了眼眶。 “可恶……保护小姐!我们突围!” “不、不要!” 艾米莉娅声嘶力竭,可保护她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 ———————————— “嗯?” 旅店大厅内,正在吃早餐的爱丽丝忽然抬起头来。 “怎么了?” 莉莉娅和米菈都投来视线。 爱丽丝摇摇头。 在危机过后,爱丽丝已经撤回了大部分的无人机,但现在瑟亚城的高空仍旧有两台无人机在时刻给爱丽丝传回画面。 画面中,爱丽丝看到了一群突然出现在城内的黑衣人。 以及出动的城卫军。 “莉莉娅,瑟亚维斯的城卫军平时也会有演习吗?” “演习?就我所知每个季度都会有。” “会在城市里进行吗?” 莉莉娅露出一丝狐疑。 “不会,如果在城市里进行的话,总会有一些麻烦的家伙挑事,不如说明面上是演习,可是城卫军并不是什么花钱培养的编制部队,所以所谓的演习多半是给骑士团和魔法师团打打下手罢了。” “我想也是……那就有点可疑了啊。” 爱丽丝将画面放大。 画面中,城卫军迟一步才出动,而黑衣人则是目标明确,直指一个地方而去。 本以为会不会是伯爵找自己麻烦来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们的目标并非在这里,而是在富人区。昨天,爱丽丝她们便是在那里买了衣服。 没一会儿,黑衣人便在一处宅邸前包围起来,然后双方立刻进入战斗,可战局是明显的一边倒,人数差距太大,宅邸的守卫根本抵挡不住黑衣人的进攻。 而且,说来奇怪,那后面终于抵达的城卫军和黑衣人之间几乎没发生什么战斗,都是一触即分,甚至没有见血。 就像……在做戏一般? 爱丽丝默默沉思。 显而易见的,这些城卫军和黑衣人的行动有所蹊跷,爱丽丝滑动手指,将画面放大,然后画面定格在一瞬间。透过宅邸二楼的窗户,爱丽丝能清楚地看到一名少女惊慌的侧脸。 “嗯?安柏小姐?” 爱丽丝面露一丝古怪。 “这……是巧呢还是巧呢?” 这个少女,昨天还在蛮不讲理地非要买下米菈,今天怎么就这样了?这算是现世报吗? 少女的手下在迎击黑衣人,很快,双方都见了血。少女的手下实力不俗,但数量压倒性地不足,很快被逼如宅邸,他们的情况很糟糕。 这是发生在富人区的显而易见的犯罪袭击,同时更令爱丽丝在意的是城卫军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就连富人区其他宅邸都安静地出奇。 爱丽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站起身来。 如果只是纠纷和争端也就罢了,爱丽丝不喜欢多管闲事,可若是有人生命受到威胁,爱丽丝也不喜欢坐视不管。 “米菈,你保护好莉莉娅。” 米菈和莉莉娅投来询问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爱丽丝笑了笑。 “我去看看一个熟人。” ———————————— 第65章:耀眼夺目爱丽丝 地板上全是血。 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这还是艾米莉娅第一次闻到如此浓烈的血液的味道。 尸体横七竖八地塞满视线,有那些黑衣人的,而更多的是艾米莉娅护卫们的。 为了掩护她离开,护卫们拼死冲杀,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带着艾米莉娅离开房间还没多远,便被包围。 血腥的战斗完全是一边倒,最后只剩下了艾米莉娅一个人。 她呜咽哭泣,看着她的护卫一个个地倒下,却什么都做不到。 心如刀绞。 那些人都是她的护卫,虽然是家族的下人,可也是真真切切陪着她度过了数个年头的人,对艾米莉娅,那些人确确实实如她的叔叔一般。 可现在…… 视线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艾米莉娅无力地跪倒,抽噎着,胡乱地抹开眼泪。 她将裙角撕下,颤抖地在眼前奄奄一息的护卫身上摸索着,她用尽了力气去压住伤口,想要包扎,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血。 眼泪和血染花了她精致的妆容,眼泪是温热的,血是滚烫的,她止不住地哽咽。 比起背后的刀伤,她感觉自己的心更痛。 痛到呼吸都快要做不到。 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就连包扎止血都做不来。她是安柏伯爵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若是平时报出名字便没人敢忤逆她,可这种靠她父亲给予她的东西,终究是有失灵的时候的。 要是好好听父亲的话就好了,要是好好学习魔法就好了,可是资质平平的她想要敌过眼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简直是痴人说梦。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奋不顾身地逃跑而不是想要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因为自己判断的失误导致就连报仇的机会都失去了,什么都迟了。 脚步声再次及近,那些黑衣人拦住了艾米莉娅所有的退路,现在艾米莉娅身边已经再也没有能保护她的人。 黑衣人将她的手从那简陋的包扎上扯开,将她摔倒在地。 冰冷的血泊染红了她的洁白长裙。 “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艾米莉娅发现自己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壮着胆子去说话。 可对方显然懒得理会她,那黑衣人举起了剑。 这一剑下来,以她的身板大概立刻就会死去吧? 她凄然一笑。 “因为是我绝对能猜到的家伙所以保持沉默吗?不得不说真是好用的狗啊……” 艾米莉娅不甘地闭上双眼,黑衣人一刀落下。 这一刀下去,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剧痛从脚下传来,他不由得痛呼出声——他的脚掌被沾满了鲜血的断刀狠狠戳穿,而始作俑者,便是那前一秒便似是已经放弃了希望的少女。 他一身的夜行服之下其实是坚实的铠甲,但脚部没有被铠甲覆盖,少女正是知道这点。 “你这个……” 他用力地一脚踢向艾米莉娅的脸,将少女硬生生踢得翻出两米远,他这才吃痛地后退一步,坐倒在血泊里。 “混蛋!给我捉住她!” 这时候身后的黑衣人们一拥而上,而艾米莉娅一个小女孩,哪是他们的对手,一下便被制服,被拖着来到这个黑衣人身前。 “臭婊子……你竟敢刺伤我!” 他一脚踩住艾米莉娅的脑袋,将她半张脸都没在血泊里。 然而艾米莉娅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狡黠,笑得渗人,她浑身被鲜血染满,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染上血污却眨也不眨,就像是索命的妖异,就连杀伐无数的黑衣人也皱了眉。 “去死吧你这个混蛋!你杀了人,一定早就做好了被杀的觉悟了吧?你——你们这些家伙都是!要剥夺我的生命,要剥夺他们的生命!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艾米莉娅声嘶力竭,像是吞了沙一般。 “有人要你的命!怨不得我!——动手!” 黑衣人倒也果决,一点不打算废话,身旁的黑衣人提着刀来到艾米莉娅身前,这一下艾米莉娅被死死压制住,显然是必死的局面了。 艾米莉娅绝望地看着头顶的刀落下。 “有谁……谁都好,救救我……” 闭上眼的瞬间,窗户爆裂的声音陡然炸响。 艾米莉娅睁开眼,她看到宅邸的窗户,不,整面墙都被洞穿了,按住她的那几个人竟然同一瞬间便倒飞了出去,狠狠拍在后面的墙上滚下,不省人事。 而尘屑中,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护住。 那是一名少女,绀蓝色的衣裙,及腰的银白长发,身形纤细,明明没有多高的个字,却显得修长窈窕,阳光刺眼,艾米莉娅看不太清,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其实来人就是爱丽丝,只是换了衣服也没有拿武器箱,背对着阳光艾米莉娅也没有看清楚。爱丽丝站在艾米莉娅和黑衣人之间,视线扫过一圈。 “啧……来迟了吗……安柏小姐,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愠怒的语气也显得分外可爱,与周遭血腥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是……我认识你吗?抱歉,我多嘴了……” 艾米莉娅显然还没有认出爱丽丝来,她挣扎地爬起身来,向着爱丽丝请求: “十分感激您救了我,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必定拿出十足的诚意感谢您……但请不要在意我,我恳求您,您一定要救救我的手下,他们……咳、咳咳……” 艾米莉娅轻轻咳了几声,有血丝从嘴角溢出。被那男人踢了几脚,反抗时也被痛殴了好几下,现在的她遍体鳞伤。 她瞧见少女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身面向那些黑衣人。 “那边的小姐有些不方便,所以我能向你们询问一下:你们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杀人吗?” 为首的黑衣人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那两个被踢飞的手下,将手中的武器握紧,厉声质问: “你又是什么人!” “路过的人,也是多管闲事的人。” 黑衣人明显地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盯着爱丽丝看了又看。 “看什么?你认识我?” 面对爱丽丝的质问,黑衣人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艾米莉娅,眼底的厉色一闪而逝。 “不错的帮手呢……今天算你好运,我们走!” 黑衣人放下狠话,招呼着手下带上伤员和手下的尸体,便离开了。 爱丽丝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些人离开,好一会儿才淡淡道: “真是训练有素啊,所以说,安柏小姐,你到底招惹到了些什么人?” 联想到从高空中看到的黑衣人与城防军之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战斗,爱丽丝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测,只不过现在还没弄明白情况,她还没打算出手。 毕竟,万一是身后这位大小姐蛮不讲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才被人寻上门来呢?自己救她一次算是相识一场仁至义尽,但若黑白不分助纣为虐便是不仁不义。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突然就来到这里要杀我……” 艾米莉娅这才缓过气来,紧紧捂着腹部,艰难地站起身,爱丽丝前来搀扶她。 艾米莉娅抿抿唇,抬起头,她这才看清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 “诶?你、你是……你是昨天的……那个……那个……” 艾米莉娅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爱丽丝的名字。 “爱丽丝,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爱丽丝一阵好气又好笑。 “你还说非要买米菈不可,却连她主人是谁都记不住,你是笨蛋吗?” “你、你才是笨蛋!” 艾米莉娅一阵气急,又猛地咳嗽起来。 “你受伤不轻,别说话了。” 爱丽丝抚了抚艾米莉娅的背,用衣袖轻轻抹掉艾米莉娅脸庞的血,发现艾米莉娅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着我干嘛?” “没事……” 艾米莉娅埋下头去,她看着爱丽丝被血染红的袖口,为了搀扶她,爱丽丝的身上也到处都染满了血迹。 她深吸口气又抬起眼帘。 “总之,谢谢你。” “这种事情待会儿再说,我先救人,你在这里靠一会儿,我待会儿带你们去治疗。” 说完爱丽丝便蹲下身去,这时一个小小的奇怪物体慢悠悠地从倒塌的墙外飘进来,放下一个小箱子便离开了。 爱丽丝打开那箱子,掏出一些纱布和瓶瓶罐罐,递来一粒小小的药丸,又送上水。 “你把这个吃了。” 说罢,爱丽丝转身在那些浑身鲜血的大汉身上翻了翻,便拿起纱布和药瓶开始止血。 艾米莉娅看到那自己怎么弄都无济于事的伤口在爱丽丝的手中几下便止住了血,她看着爱丽丝把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包扎解开,涂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膏,换上干净的白纱布。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你会医术吗?” “略知皮毛。” 爱丽丝头也没抬,双手快速地给那人处理了伤口,便转向下一个。 “你什么都会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米莉娅似乎看到爱丽丝的双停顿了一瞬间。 “是嘛……” 少女背对着她,干巴巴地笑了笑。 “我宁可不会这些。” 空气似乎变得不太适合继续说话,艾米莉娅抿着嘴,将药丸送到嘴里,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将药丸嚼碎。 “唔……好、好苦!” “喂……不要嚼,直接吞。” “那种事情怎么办得到……喂!为什么露出那种看傻瓜一样的表情!” 爱丽丝没有答话,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艾米莉娅默默地注视着爱丽丝。 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这个少女真的很厉害,仿佛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理所当然地占据着自己喜欢的米菈小女仆,抬手间便撂倒了自己的得力手下,轻而易举地止住了那样的伤势,只是来到这里便将绝望中的自己保护下来,逼退了那些黑衣的坏蛋。 差一点就死掉了。 这药可真是苦涩,艾米莉娅咬着下唇,却又流下泪来。愤怒与绝望带来的勇气消失殆尽之后,便是痛哭。 艾米莉亚无声地哽咽着,她抱膝而坐,视线追着那忙碌的好看身影。爱丽丝干净的绀蓝色衣裙早就沾满了血污,甚至脸上也溅上了鲜血,尘屑散去,阳光洒下,铺在她的银发上,像是瀑布泼下,又似是朝霞映雪。 艾米莉娅脸上泛起一丝复杂。 这人,怎么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眼。 ———————————— 第66章:心狠手辣爱丽丝 黑衣人退去了,没多久,城卫军也撤了包围。 这场抹去了数十人生命的冲突忽然就这样结束,悄无声息,仿佛没发生一般。 只有见到了那场械斗的人还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 “城堡才刚被毁掉,又被怪物袭击过,这才没安宁两天,怎又打起来了?” 他们如此抱怨,想破脑瓜子也想不到缘由,只得远远地躲开。 现在的瑟亚城到处都乱成一锅粥,治安变得混乱,偷摸盗抢也多了起来,不论有什么事,只有明哲保身才是正理,只要躲得勤快,麻烦倒也找不上门来。 旅店内—— 爱丽丝将艾米莉娅和她手下那几名幸存的壮汉雇了马车送来了旅店,然后有无人机送来药来。 艾米莉娅躺在床上,莉莉娅和米菈在一旁。 她们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好奇。 爱丽丝一边捣弄着手中的药粉和消毒棉,一边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艾米莉娅。 “把这个吃了。” “怎么又要吃啊……” 爱丽丝没有说话,只是白了她一眼,艾米莉娅缩了缩脖子,乖乖将药服下去,立刻就皱成了苦瓜脸。 “好苦……所以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你该不会给我下毒吧……” “谁稀罕毒你了?再说了,叫你别嚼,你自个儿非要嚼,能怪谁?” “不嚼吞不下去啊……” “那是你的问题。” 艾米莉娅顿时摆起了苦瓜脸,但爱丽丝不为所动,拿着消毒棉,来到艾米莉娅身边。 “翻过身去。” “又要干嘛?” “给你上药包扎。” “哦,那你可轻点,很疼的。” 艾米莉娅不情不愿地翻过身去,背朝上趴在床上。爱丽丝则是在莉莉娅和米菈突然变微妙的目光中,抄起小刀,唰地一下便划开了艾米莉娅背后的衣服,露出她沾染血污的白皙皮肤。 “诶?等等!你干嘛!” 后知后觉的艾米莉娅忽地就涨红了脸,撑着手便打算爬起身来,不过爱丽丝单手压着她,她根本挣扎不动。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你……你、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艾米莉娅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慌张。 “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又不吃人。好了,别动了,不去掉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再说了,你再动,我可就能看到你前面了。” “可是,就算你是女生……呀!?疼疼疼疼疼!!!” 说着,爱丽丝将事先应急的止血凝胶除去,用消毒棉醮了抗菌水给艾米莉娅清洗伤口,艾米莉娅本还想反驳什么,这一下便只剩下痛呼声了。 “你别动,喊得跟什么似的。” “你、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在疼,真的很痛啊!超级痛的啊!!” 看着艾米莉娅眼角泪都流出来了,爱丽丝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给艾米莉娅背后的伤口清理完后拿出促进剂和一些药膏开始涂抹,不过手上倒是多了两分力,艾米莉娅也是非常配合地鬼哭狼嚎了一番。莉莉娅和米菈站在一边,特别是莉莉娅,脸都差不多黑了一半。 “莉莉娅。” 米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莉莉娅耳旁,狡黠一笑。 “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爱丽丝。跟你说,我刚认识她时,她可是二话不说就直接对我动手的诶,当时我可比这家伙惨多了。” 说完米菈还得意地翘了翘下巴,看得莉莉娅一阵失语。 “被爱丽丝打一顿难道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那当然,你要知道见识过爱丽丝那一面的人,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诶,这难道还不够了不起吗?” “?” 这时候艾米莉娅已经瘫在床上,再也没力气挣扎。 她用尽力气抬起手,伸出小指头。 “我……等本小姐恢复……本小姐和你没完……” “随时奉陪。” 爱丽丝说着,又下手摁了一下。 艾米莉娅惨叫一声,扑在床上,再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 爱丽丝忙完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了。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实在是低得离谱,好一点的医师都被教会给揽去,安上一个“牧医”的称号,其实真正会治愈魔法的只是少数,或者说,极少数,而其他医师要么被迫害边缘化甚至除掉,要么只是作为垄断的必须手段被拉进教会。 剩下的医师都不怎么样,更何况现在瑟亚城混乱不堪,治安差到不行,正是需要医生的时候,稍微会一点的早就被总督府给招了去,剩下的全是一群没真材实料的喽啰。 若是让这些个庸医来救治那几个重伤的大汉,怕是今天他们没被黑衣人给杀死也得被这些庸医给送上西天去。 爱丽丝信不过他们。 所以爱丽丝干脆自己上手急救,她作为军人,本就会一些简单的急救,一些普通的常识也具备,还有克菈铃提供技术支持,靠着一大堆药物和营养剂,爱丽丝硬是把好几个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以她手中那些远超这个世界科技发展水平的药物和治疗方法,死掉的人暂且不论,幸运活下来的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只要静养便能很快恢复,不过爱丽丝还有事情要做,所以把后续的治疗照顾交给了克兰斯芬家的护卫们。 至于艾米莉娅·维·安柏,她向爱丽丝坦白了自己的贵族身份,爱丽丝倒也没太惊讶。 第一次见面时,艾米莉娅没有表明自己是贵族,但她那举止言语中的傲慢和优雅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爱丽丝早有这样猜测过。 “你都不惊讶?” “那有什么好惊讶的,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哦……” 爱丽丝毫不惊讶,这让艾米莉娅不知安心还是失望了一会儿。 “好了,搞定。” 爱丽丝倒也懒得理会她,站起身来。 “记得多休息。” 现在,爱丽丝姑且是打算将艾米莉娅放在房间里暂时照顾,等伤好点了再做打算。 毕竟艾米莉娅身为女孩子,多有不便,也不能随便交给别人来照顾,而且她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照顾好的话,这个娇弱的大家小姐身子弱得出奇、失血过多,万一伤口感染了死掉也就只是不过一天的事情。 帮人帮到底,爱丽丝既然出手管了那就没打算让艾米莉娅在自己手中死掉。 “终于弄完了,可疼死我了……” “你就在这里,别乱动,安心养伤,你若乖一点听话一点,三天就能恢复。” 爱丽丝用热毛巾擦掉艾米莉娅脸颊的汗水,便开始收拾药品。 艾米莉娅点点头,对爱丽丝这个下手狠辣的坏家伙一阵无力地咬牙切齿。 不过更多的还是感谢。 莉莉娅凑上来。 “爱丽丝你要干什么去吗?” “还有点在意的事情,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不用多久就回来。” 爱丽丝走到武器箱前,打开。 她的战斗服就放在武器箱的下层,现在这一身衣服尽是血污,眼看是穿不成了,而且接下来或许会发生战斗,这种衣服并没有什么防御力,所以必须换一身衣服。 “对了,因为之前的事情最近外面很不安宁,若是出门必须要带上米菈。” 爱丽丝打开武器箱的隔间,拿出战斗服来,回头便看到了愣住的莉莉娅。 “嗯?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啊……” “唔姆,总之不要随便乱跑,米菈取药过来,我就把你交给她了哟。” 爱丽丝笑笑,而莉莉娅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爱丽丝也没在意,刮了刮她的鼻头,便去浴室换掉了衣服。再出来时就传来敲门声,米菈端着热腾腾的营养汤进屋来,明明是滚烫的罐子,她却若无其事地用手抓着。 “米菈,莉莉娅就交给你啦,我出去一趟。” “哦,好。” 爱丽丝离开了,米菈端着碗给艾米莉娅喂汤,艾米莉娅激动得一下坐起,然后把背后的伤口又扯开了,一时间血流不止,痛哭流涕,米菈无奈地端着汤,欲言又止。 莉莉娅则是呆呆地盯着房门,仿佛丢了神。 她喃喃自语: “我的内衣裤……怎么在爱丽丝的箱子里???” ———————————— 【感谢@レイガ的刀片和辣条!】 第67章:钓鱼执法爱丽丝 爱丽丝坐在钟塔上,靠着白色背箱,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天高云淡,阳光温暖,钟塔空无一人,这种地方总是鲜少有人会注意到,顶多有一些胖乎乎的小鸟会来这里小憩,叽叽喳喳的,它们瞧了瞧爱丽丝,爱丽丝也瞧了瞧它们,然后各待各的。 爱丽丝很喜欢这样的闲适,也算得是片刻的休息。 无人机漂浮在瑟亚城的高空,离远了看就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它们负责向爱丽丝实时传回画面,关于那些黑衣人的。 那些黑衣人离开艾米莉娅所在的宅邸之后,便分散在好几个地方隐匿了身形。 ——自从那些黑衣人离开后开始,爱丽丝的无人机便死死地锁定了他们所有人的位置和动向了。 爱丽丝想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老实说,爱丽丝这次出手还是有点偏袒艾米莉娅那个小丫头的,特别是把她救回来之后。看着艾米莉娅疼到直流眼泪,还是强装着活力十足的模样,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侄女。 那个要强的小侄女被人欺负和人打了架,回来躲在房间里生怕自己看到她肿了一半的脸和被划破的脏兮兮的袖口。 爱丽丝记得,那一天她穿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新衣服,却是满脸脏污和泪痕地回来,死死地咬紧下唇,逞强地笑说自己不小心摔了跤,把新衣服弄坏了。 然后就再也忍不住,冲进房间,没多久就传出了细细的哭声。 后来,爱丽丝直接开了直升机去学校,在一大堆媒体和观众的围观下,一路暴揍一堆保镖和一些不明事由就想劝架的和事佬,硬是把那几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所谓大家小姐的小屁孩儿抓了出来,然后吊在直升机之下给她们好好玩了个Iron Man-Cosplay一日体验券。 而她也因为这事儿丢了自己的军衔,回家好好陪了侄女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后面敌人压境才重新赴任。 那一走便是永别。 当然,扯远了。 其实爱丽丝就是单纯地有点不平罢了,这个世界总会有人被欺负,被无缘无故地找上麻烦,她见得多了,若是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可偏偏被她看到,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而且,黑衣人的背后显然有瑟亚维斯这方势力的影子,这其中怕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反言之,如果盯上艾米莉娅的家伙真的秉持着什么正当理由而对艾米莉娅出手,那为何不走正当程序?要如此偷偷摸摸?甚至不惜让城卫军来打掩护? 爱丽丝是不信的。 她不是没有猜测,只是没有证据,这样明显的违和感哪怕不经过直觉也不会误判。 这时,那些黑衣人的藏匿地点渐渐开始有人走出,看起来像是普通行人一般,显然是换了装。 这种低劣的小戏码对爱丽丝并不管用——整个瑟亚城的全景都在她的监控下,而且有克菈铃的辅助计算,哪里有什么异动,哪里出现了人影,哪里应该有什么不应该有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几架无人机从南边林间升起,进入城中,专程“跟拍”,锁定了十几个人。 他们之中的几人都去往了富人区的另一处宅邸前,由几人站岗望风,其中一个一瘸一拐地推门进去了。 显然,那个一瘸一拐的就是之前被艾米莉娅所刺伤了脚的黑衣人队长。 “明明指挥处就在这边,却特地换装又折回来行动吗?有意思。” 爱丽丝晃着腿,换了个边继续靠着。 无人机降低高度,想要拍下那宅邸内的情况,却发现窗户都被什么东西给遮住,无法获得屋内的画面。 “隐藏身份吗……” 或是别的什么。 但是不管是什么,与爱丽丝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问与否,不看对错,也无关乎理由。 爱丽丝眼神淡漠,她赶走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鸟儿,站起身来,舒展了身子,然后一跃而下。 地板应声粉碎,碎石飞溅,爱丽丝拍了拍衣角,便循着路离开,只留下附近几个行人大眼瞪小眼,显然被惊得不轻。 ———————————— 一处宅邸内。 梅恩·科塔里一瘸一拐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一身银色铠甲的维里恩正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茶几上已经放着两杯茶水,看起来已经凉了。 “维里恩队长……” “科塔里,你超过时间了。” 维里恩的语气平淡,听得梅恩·科塔里心中一颤。 “为什么花了这么久?伦纳德大人都离开了,叫我在这里等你,说吧,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梅恩·科塔里是特罗洛普手中特殊部队的副队长,这个隐秘的部队平时负责处理一些黑手,不为人所知,而维里恩则是他们的队长,算是除开特罗洛普之外的半个上司,这次任务没有完成,恐怕是少不了惩罚。 但惩罚又如何?总比丢掉性命强不是?他一咬牙,也不顾自己脚上的伤,连滚带爬地跑到维里恩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维里恩队长……非常对不起,在下没有完成任务……” “嗯?” 维里恩微微诧异,他看着眼前的得力手下好一会儿。 “科塔里,你在开玩笑吗?这件事情可不难,这么多人随你调遣,还有瑟亚维斯城卫军那边作掩护,那女孩身边就那么点人,你该不会真失败了吧?” 维里恩眼睛微眯,看得梅恩·科塔里背脊发凉。 “我……是我无能,可、可是维里恩队长!请听我解释啊,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回事,说吧。” “维里恩队长,这次行动一开始很顺利,我们本来都快得手了,可是我看到那个人了!是那个人救走安柏伯爵女儿的!” “那个人?” 维里恩狐疑。 “那个冒险者!那个绑了老爷的冒险者!” “冒险者……等等,是她?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科塔里忙不迭地点头,维里恩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绑了老爷和大少爷的,除了那个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的少女冒险者还有谁呢?而且那家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冒险者,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维里恩阴晴不定地盯着眼前的手下好一会儿,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冷汗。 不好的预感自心中升起,他急忙问到: “她怎么又插手这件事来了?她不是还在学院那边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据特罗洛普所说,爱丽丝明天拿到“通行证”之后便会离开瑟亚城,现在在学院前的街道住下,全天候都有人远远地看着她们的动静,不应该有错才对。 “不、维里恩队长,我绝对没有看错!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我敢肯定,那个人绝对是她,红色的眼睛,白色的头发,身高不高,很苗条,力大无比,当时她直接把那墙都给踢烂了……最关键的是她的眼神,我敢肯定当时我若没有撤退,她一定会把我们全杀掉!” 科塔里回忆着一个小时前的情形,口干舌燥,恐惧万分。 “当时她一个人过来,不是穿的红色衣服,也没有背箱子……对、对了!她当时对我说安柏伯爵的女儿是她的朋友,所以我……” 科塔里将看到的一切都细细说来,维里恩紧紧锁紧眉头。 朋友?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和艾米莉娅·维·安柏是朋友? 维里恩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像是铜钟沉鸣一般在脑海里炸响。 艾米莉娅·维·安柏——少爷亲自下令需要做掉她,就因为她从来都对少爷不理不睬抹他面子,甚至有意无意地看不起他,羞辱他。 维里恩本觉得这件事情特罗洛普是不是做过火了,毕竟对方也是一个伯爵家里的大小姐,婚约这种东西,退婚不就完了?做事留后路,日后才好相见。 可特罗洛普显然对这个“未婚妻”很是不满,并不接受维里恩的提议,并找来他们下达命令,趁着这一次侯爵对普林镇强袭行动时下手,打算借着侯爵的力量瞒天过海。 当然,维里恩和科塔里本就是特罗洛普招揽进来专门处理这些的,按照命令来就是。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扯上了爱丽丝,那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家伙,可是动不动就直接炸平伯爵城堡的狠角色。 而自己这边对她的朋友下了手,那么…… “等等!” 维里恩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狂变。 他忽然用力抓住科塔里的肩膀,目眦欲裂,厉声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你撤退了?然后呢?她没找你麻烦?” 科塔里被突然变了脸色的维里恩吓住,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我们撤退之后没有被找麻烦……换了装,就、就回来了啊……” “什么!?” 维里恩青筋暴跳。 上一次,特罗洛普派出为难莉莉娅的那些街井流氓和三个魔法师也是安然返回,可当晚,便统统死于非命,魔法师被当着他和特罗洛普的面轰碎了头颅,而黑色街区那边更是被直接扫平。 放人,再上门一锅端。 那家伙就是喜欢这种恶劣的做法。 难道…… 就在这时,巨大的声响突然响彻了宅邸,维里恩和科塔里同时扭过头去,只见大门已经被轰开,整一半都成了碎片。 而四散的碎屑中,一个少女悠然而入。 银白如雪的长发,白色的背箱,如血的红色大衣。 她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又惊又疑的维里恩和科塔里,咧嘴一笑。 “哟,都在呢,真是巧啊。” 她身后躺着不知生死的卫兵。 ———————————— 第68章:深仁厚泽爱丽丝 见到爱丽丝的一瞬间,林德·维里恩是绝望的。 哪怕是强装作镇静都做不到,他僵硬地坐在沙发上,视线紧紧地盯住爱丽丝,脸色阴晴变幻。 他的眼前一瞬间闪过了十数个画面,有在自己面前忽然被轰爆了头颅的那三个魔法师,有那消失于一夜之间的黑色街区地下势力,有那晚忽然在城堡前看到的奇怪飞行物,有那一瞬间被炸平的城堡,有浑身是血丢了右臂的索尔兹伯里伯爵和特罗洛普大人。 甚至有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夺去生命时的幻象。 哪怕那幻象下一秒就成了现实他也毫不会感到意外。 在这个瑟亚城,这个少女无论去往哪里,脚下都会铺满了血液和尸体。她不仅仅是狠辣,毫不留情,更是拥有着想象不到的实力的强者。 骑士队队长、魔法师团团长,谁不是以一当百的强者,然而在少女面前甚至走不过一招,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到,便被偷袭失去了意识。 连他们都无法阻拦这少女,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维里恩便是连逃跑都立刻放弃了。 而科塔里也是脸色微白,他正跪在地上,看到爱丽丝,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爱丽丝抿嘴轻笑,推开只剩了一半挂着摇摇欲坠的门,迤迤然走进。 “真巧啊,林德·维里恩,这才两天不见,你怎么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面对爱丽丝,维里恩脸色僵硬,嘴巴动了动,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起来你很怕我?怎么?你们敢动我朋友,却不敢面对我吗?” 后半句,是向着科塔里说的。 维里恩吓得说不出话来,科塔里也背后直冒冷汗,他瞥了门外横七倒八的一地护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那些人看起来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死,可也没法继续战斗了。 也就是说,他和维里恩孤立无援。 没办法战斗,那么就只能妥协。 他当机立断,跪着转过身,向着爱丽丝俯首求饶: “阿、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抱歉、非常抱歉!这其中有些许误会……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啊,请听我解释……” 而爱丽丝只是冷然一笑。 “你是说,如果她不是我朋友,那就会杀掉咯?” 爱丽丝眼神闪烁着寒芒,科塔里立刻失了声。 他顿了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呢?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爱丽丝问到了正题。 根据科塔里的回答,爱丽丝或许会考虑要不要将外面那些昏迷的家伙全部杀死。 科塔里下意识地瞧了维里恩一眼,被爱丽丝捕捉到。 “是他命令你的吗?” “不、不是!” 科塔里叫苦不迭,让维里恩替他背锅,他哪敢呐?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我、我和安柏伯爵有一些旧怨,现在听闻他的女儿来到瑟亚城,所以……” “是吗?你没骗我?” “当然没有!” “哼,大言不惭。” 爱丽丝冷声嗤笑,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下。 她盯着科塔里,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我就问你一句——就凭你?能调动城卫军?” 听到爱丽丝的话,科塔里脸色一僵,维里恩也是浑身一颤。 正如爱丽丝所说,科塔里只是特罗洛普手中秘密行动部队的一个副队长,根本没有足够的权限调动城卫军。 这一点,连维里恩也不例外,上一次他坐镇临时指挥是因为当时正处于城卫军三大部的长官全都被爱丽丝绑架的情况下,才让他这个次一级的人进行指挥的。 爱丽丝接着说道: “这一次出动的城卫军没有一千也有七百了,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副队长,能使唤这么多城卫军给你打掩护?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自信你们的演技好?” 爱丽丝一步步逼近,科塔里接不上话来。 “巧、巧合……那是……” “是嘛,但是你已经没和我说话的资格了。” 科塔里一愣,还没等他继续狡辩什么,爱丽丝便是毫无征兆地一脚踢出,科塔里躲闪不及,像一块破布一般被抛飞。 科塔里是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他在爱丽丝出脚的瞬间便想要翻身躲开,可他的速度根本无法和爱丽丝相比,任凭他一身肌肉,一身的实力,在爱丽丝的面前却和一个破皮球毫无区别,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他翻滚了好几米远,痛苦地捂住脸。 爱丽丝那一脚并没有出多少力度,但也踢了个血肉模糊。 “这一脚,是替艾米莉娅还你的。” 科塔里痛苦地呜咽着,可一口牙齿碎了一半,舌头也被咬破一截,下颚的骨头更是碎成了渣,他在求饶,可已经完全无法说出完整清晰的话来。 维里恩只是畏畏缩缩地在一边,看着眼前的血腥,却不敢说话。 爱丽丝走近科塔里,脚底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后蹲下,将他的佩刀拔出。 “这一刀,也是替艾米莉娅讨的。” 说罢,便是一刀下去,痛呼声中,鲜血四溅,科塔里的背后俨然已经开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惊心伤口。 血从刀口低落,在地上开出血花。 凄厉的求饶声从未断绝,可爱丽丝充耳不闻,眼神冷漠。 “我这里还有十六刀,都是那些被你们杀害的人托我来交给你的礼物。” 科塔里的眼神已经被惊恐填满,他用力地挪动身体,想要逃跑。 爱丽丝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举起了刀。 一刀下去,鲜血淋漓,又一刀下去,血涌如柱。 一刀接一刀,每一刀都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从背后到身前,从指节到手脚,最后到四肢,九刀下去科塔里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挣扎,也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残肢败体。 鲜血的路拖出了四米远。 (“生命体征消失,目标死亡。”) 克菈铃淡淡地进行分析,爱丽丝也收了手。 她的衣摆已经被鲜血染满,她站在科塔里的血泊中,就像是从鲜血中开出的曼陀罗。 “明明还有七刀,就死掉了吗?还真是没用啊。” 爱丽丝面向维里恩,微微一笑,看得维里恩一哆嗦。 “你是他的上司,这七刀,就由你来分摊呗?” ———————————— 【感谢@太白金星@书客70800108653的刀片!】 第69章:拉拉废人莉莉娅 爱丽丝从一进来便注意到了梅恩·科塔里。 科塔里的脚上有伤,显然,他就是带领那群黑衣人的队长,不过看样子,他并非是最后的主事人,最起码,看他对维里恩那唯命是从的模样,压根不可能是这一切的谋划者。 所以爱丽丝并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一个办事的下人而已,杀了便杀了,而且他可死得不冤,这种人手上鲜血与生命无数,爱丽丝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只不过,科塔里是执行者,那这背后的主使者会是林德·维里恩吗? 显然也不是。 爱丽丝大抵是知道林德·维里恩的职责权限,他的位置应该也并不足以令他有调动城卫军的能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维里恩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特罗洛普的贴身护卫,只听令于特罗洛普,现在他在这里,还被科塔里称作“队长”,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巧合太多的话,总是会令人生疑,爱丽丝一开始便是冲着这个来的。 至于那科塔里,只不过是爱丽丝顺手杀掉的喽啰,是给艾米莉娅和她手下报仇,同时威慑维里恩的祭品。 只不过,维里恩显然比爱丽丝想象中更没骨气,爱丽丝话音刚落,他便瘫软在了地上,浑身都在抖。 “别、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奉命办事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声泪俱下,铆足了劲,生怕爱丽丝一个不爽便拿他祭了刀。 虽然坐到了特罗洛普的贴身护卫的位置,但维里恩却是一个相当怕死的家伙。 爱丽丝轻声嗤笑。 她嫌弃地扔下满是鲜血的刀,蹲下身来,平视着维里恩。 可维里恩根本不敢抬头。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养出什么样的狗啊……林德·维里恩,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和伦纳德那家伙真是窝囊得一模一样。” “是、是……大人教训得是……” 维里恩将头压得很低,对于爱丽丝的羞辱,维里恩压根儿就没丝毫反驳的想法。 爱丽丝嗤之以鼻。 老实说,爱丽丝还真希望维里恩能反抗一下,可没想到维里恩的懦弱超乎她的想象。 搞得她连出手的兴致都被抚了去。 维里恩太无能、太胆小了,怯弱得不像个男人。 相比之下,莉莉娅和艾米莉娅比他勇敢了不知道哪里去了,莉莉娅面对那个远强于她自己和罗德的“梅尔卡迪亚斯”尚且没有丧失思考与求生的勇气,艾米莉娅面对科塔里带领的百余黑衣人也没有丧失反抗的魄力。 反倒一个出身“骑士”,以“荣耀”、“正义”、“忠诚”标榜自己的大男人,不过是吓唬一顿便完全失去了骨气。 这种家伙也敢自称“骑士”,真是恬不知耻,或者说是懦弱的虚张声势,才需要以那种称号来给自己镀金。 爱丽丝自己就是“骑士”——“法夫纳的骑士”,现在她也是最后的一名“骑士”,她认可莫林·罗德,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可以维里恩为首的这群乌合之众。 不过,这种家伙反倒比较好利用,可以好好问他一些东西。 就在这时,克菈铃忽然传来消息。 是关于普林镇的。 看来是无人机终于回来了,爱丽丝倒也不着急,一边浏览视频文件一边准备审问维里恩一些事情。 可当她打开视频文件时,那一份余裕便到此为止了。 爱丽丝腾地站起身来。 ——传回的画面中,视线所及,黑压压的军队将普林镇层层包围。 那是一支数量至少超过了三千人的军队,装备的精良程度毫不孙色于瑟亚城城防三部的精锐军队,而且他们训练有素,秩序井然,显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拉来的低战力民兵。 普林镇那为数不多的驻兵和冒险者们在和这些军队对峙,可显然,他们处于明显的弱势。 克兰子爵也在其中,带着克兰斯芬家族的卫兵们进行守卫。 普林镇上下一片肃杀,平时还算热闹的镇上竟然见不到一个人。 与此同时,洛萨斯森林里也出现了不少人类活动的身影,正朝着一个方向谨慎地前进搜索,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这些人显然抱有着目的而去。 爱丽丝脸色变得阴沉。 难怪本应在昨晚就回来的罗德到现在都还没有传来消息,看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普林镇已经陷入了不得了的危机。 那些军队显然是帝国的部队,而看他们的装备制式又与瑟亚维斯军队略有不同,有一种类似却更高级的感觉。 可他们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的军队?又为何出现在那里? 现在就得去找到莉莉娅。 然后赶回普林镇。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过于蹊跷,这一连串的事情像是被谁牵引着,围绕着克兰斯芬家族接连发生。 爱丽丝总觉得,有些事恐怕和自己也脱不开关系。 ———————————— 旅店内,莉莉娅一头埋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一般扒来刨去,百无聊赖。 米菈在一旁抱着饼干袋,一口一口地嚼着,似乎永远吃不饱。 而艾米莉娅·维·安柏则是躺在床上,小脸苍白,没多少血色,她在服用了营养剂和药物之后便沉沉睡去,莉莉娅和米菈留在房间看护。 说是看护,其实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爱丽丝给的营养剂和药物并不需要什么人力护理就能让伤患快速好转。 所以莉莉娅和米菈倒是挺闲的。 米菈还能嚼嚼饼干,可莉莉娅却是万万全全没事情可做,她迷迭迷迭地晃着脑袋,脑瓜子全是爱丽丝,爱丽丝好看迷人的笑颜、爱丽丝银白如雪的发,爱丽丝出浴时那一抹妖娆妩媚、爱丽丝那温暖细嫩的腰肢、爱丽丝那柔和冰凉的唇。 全部。已经成了除爱丽丝之外便什么都装不下的废人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对一样东西很是在意。 爱丽丝的白色背箱。 莉莉娅是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箱子里竟然装着她早就遗失了的一套内衣裤。 爱丽丝为何藏着她的内衣裤?不对,那些东西为何在爱丽丝手上? 可看爱丽丝的模样分明就是根本不知道那是她的东西。 或许只是很巧合地撞了款式?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而且她分明就是记得那上面的小小蝴蝶结,是自己亲手缝上去的东西。 她百思不得其解,脸色时不时涨红。 既羞赧,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 第70章:一往情深莉莉娅 因为楼层比较高,旅店房间显得很安静,街上的嘈杂到了这里便只剩下了如细沙洒下一般的声音。 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探进,将房间照得敞亮。 艾米莉娅沉沉地睡着,少女安恬的呼吸声缓缓起伏,米菈捏着饼干,嘴里传出咔吱咔吱的咀嚼声。 离爱丽丝离开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昨天买的饼干已经见底了。 “已经要吃完了吗……早知道多买点了。” 米菈顺着袋子向里瞧了几眼,有点垂头丧气。 之前莉莉娅承诺过给她一百袋饼干,如果能把那一百袋全部买回来,一定能够她吃好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那家好吃的饼干店并没有营业,米菈又不想随便找个饼干店将就一下。毕竟一袋也就算了,真要吃同一个口味的一百袋,即便是米菈也无法想象。 “怎么了米菈。” 莉莉娅递来询问的目光。 “饼干快要吃完了。” 米菈捧起饼干袋,本来鼓鼓的袋子,现在像是晒干的干果一般瘪瘪的。 而米菈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洋娃娃被弄脏的小女孩一样,怨气涨起了她可爱的小脸颊,那弯弯的眉梢煞有介事地竖起,实在是有点可爱。 莉莉娅看着米菈,一阵轻笑。 米菈实在是太喜欢吃饼干,仿佛饼干就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一般。莉莉娅不由得会去想,如果自己养一只小猫,只需要每天给她准备饼干,那么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也未免太好养了。 甚至感觉过于简单,养起来都没有了成就感。 莉莉娅安慰道: “安啦安啦,等爱丽丝回来后我们一起去买怎么样?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吃的。” 莉莉娅凑近米菈身边,捧着米菈湛蓝的长发揉了又揉,很是舒服。 爱丽丝的头发也如这般干净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好闻香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莉莉娅现在是越看米菈越是喜欢爱丽丝的这个可爱小女仆。 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米菈对莉莉娅来说,更像是很值得在意的邻家小妹妹一般。 “爱丽丝啊……” 米菈昂着下巴,瞧了一眼,艾米莉娅还躺在床上。 “嘛,算了,反正总能吃到的。” 米菈晃着脑袋,望着天花板,任莉莉娅揉来揉去,好一会儿她才摆摆脑袋,从莉莉娅的手心里逃掉。 她瞧了莉莉娅一眼,捏出一块饼干。 “莉莉娅要吃吗?”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啦。” 莉莉娅压低声音,撩起发梢,轻轻咬下米菈手中的饼干。 “味道还不错,比起普林镇的风味饼干,多了一点奶油的香味,更脆了一点。话说米菈总是吃饼干,不会腻吗?” “是吗?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腻诶,我只是喜欢吃,所以爱丽丝就给我买了。” 米菈似懂非懂地朝袋子里看了看,这些人类的零食她倒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虽然味道确实各有千秋,但要她去分辨大概也是做不到的。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爱吃,或是不爱吃,这种程度罢了。 而且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腻,所谓龙,就是喜欢的东西全部都要弄到手的“贪婪”的种族。在寻找到下一个喜欢吃的东西之前,恐怕会把各种各样的饼干都好好扫荡一遍才行。 “是嘛……因为喜欢吗……” 莉莉娅用指腹压着小嘴,似有所思。 其实莉莉娅也曾经有许许多多喜欢的东西,只不过那些都是身为子爵之女所不必要接触的东西。 她一直不断地约束自己,告诉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直到遇到爱丽丝。 她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爱丽丝时的场景。那时候,自己被父亲拉着,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候,她对爱丽丝是两分好奇,两分艳羡,还有六分讨厌,那种近乎无理由地迁怒一般的复杂心情,现在却只剩下了十二分的爱慕。 其实莉莉娅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对爱丽丝的喜欢到底因何而起。 或许这种事情本就没有答案,喜欢就是喜欢。 一往情深。 莉莉娅歪着身子,又轻轻夹起一块饼干送入嘴里。 脆脆的,甜、香,而且酥。 “米菈有过仅看一眼就喜欢上的东西吗?” “一眼就?” “是啊,像是一见钟情一般,一眼便认定为喜欢之物,连心脏都为之颤动,想要去靠近,想要好好地捧在手心里观赏,米菈,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米菈抬起头,与莉莉娅四目相对。 莉莉娅的眼神很是莫名,米菈没在她身上见过。 “唔……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米菈想了想。 以前她才刚刚来到帝国的时候,在路上有见过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背着一把能发光的剑,然后她就飞下去,把剑据为己有了,后来那剑一直躺在她的财宝山里,现在应该在爱丽丝的“家”里。 她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但是总感觉人类似乎不喜欢、也不认可抢来的东西,干脆就不说了。 “那莉莉娅有吗?” “有啊……” 莉莉娅笑了笑,忽然又瞥开视线,目光飘向远方。 “如果我说……我一眼看到就喜欢上的……是爱丽丝的话,米菈会觉得奇怪吗?” “当然很奇怪啊……她又不是东西……不对,是个东西?等等,也不对啊……到底怎样?啊啊,反正我都不太懂啦。” 米菈迷迷糊糊地摆着小脑袋,莉莉娅捂着嘴笑。 米菈不擅长聊天,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比起她这个深闺大小姐还要单纯,所以她们之间话题总是会扯上爱丽丝,只有这时候米菈才能说上几句,不过莉莉娅喜欢爱丽丝,这样的感情米菈似乎不太能理解,所以总会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 莉莉娅倒也乐的如此,也就只是这时候她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或者说,如果米菈能理解她的心情,莉莉娅反而会有点难为情。 想要干干脆脆地承认自己的感情,将那一份珍藏的心情拿到太阳底下,哪怕是她也会变得不果决。 “莉莉娅,我觉得你变了。” 米菈突然正色,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配上她稚气的脸,除了令人觉得可爱之外并没有丝毫威严可言。 “有吗?” “当然有啊。还有爱丽丝也是,从昨天开始你们俩都奇奇怪怪的。” “真的吗?爱丽丝也奇奇怪怪的吗?” 莉莉娅眼角泛起星星,米菈则是嫌弃地撇开头去。 “你好奇怪啊莉莉娅!这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嘛……啊……算了,真是搞不懂你们。” “诶嘿……小孩子不要搞明白的好。” “我可不小了诶。” 米菈今年大概已经三十来岁了?具体多少其实她自己也记不清。 只不过对于寿命足有上千年的纯血龙族来说,几十年根本不足称道。 米菈的幼稚外表根本就是她的本色。 “是是是,小孩子都喜欢这样强调啦,我理解。” “我才不是小孩子啊!” 莉莉娅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是爱丽丝。 她脚边还躺着一个男人,维里恩,已经不省人事。 血腥的味道与门外的嘈杂同时涌入,冲散了片刻的宁静。 莉莉娅和米菈同时抬起头来。 “爱丽丝!” “唔姆,你回来啦。” 爱丽丝站在门口,看了艾米莉娅一眼,便转向莉莉娅和米菈,眼神忽地严肃。 “莉莉娅,普林镇那边出了状况,我们恐怕要提前赶回去。” “诶?出什么事了吗?” “是的,而且不是小事。三个小时前普林镇已经被一支军队包围,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我们得重新更改行程了。” “诶?” ———————————— 【感谢@bial&白君的刀片!!】 第71章:莉莉娅不会飞 “莉莉娅,我们恐怕要立刻赶回普林镇了。” “发生什么了?” “普林镇被一支军队包围了。” “什么?” “总之时间紧迫,详细的情况我待会儿再和你说,现在你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们立刻动身,回去普林镇。” 爱丽丝指了指房门,这外面通常都由克兰斯芬家族的侍卫值守着。 莉莉娅目光微动,然后抿唇点头。 “嗯!” 涉及到自己出声长大的小镇,莉莉娅罕见地紧张起来,她似乎也从爱丽丝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紧迫,方才见到爱丽丝回来时脸上洋溢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她没有多余的话,立刻离开房间向值守在门外的克兰斯芬家族侍卫进行简单说明,而爱丽丝则是拿着几个小小的监控器开始屋里屋外地布置起来。 回来的时候爱丽丝已经将附近的街道都布上了监控,同时派出了数架无人机实时监控,并设定每隔一个小时飞往普林镇传递情报。 将监控简单布置之后,她又打开药品箱,拿出一些药物。 爱丽丝将药物和一些金币交给米菈。 “米菈,你就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艾米莉娅。” 米菈接过沉甸甸的金币袋,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干什么去?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还有艾米莉娅陪你呢。” 爱丽丝没有直接回答米菈,而是轻轻揉了米菈的头发,笑了笑。 “而且我会尽快回来,你是我的女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嗯。” 米菈也没在意爱丽丝的话,只是乖巧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爱丽丝眼底的急迫,虽然对人类的很多行为她都不甚了解,但这个时候不应该跳出来添乱,她是如此想的。 虽然有一瞬间感觉到寂寞,但爱丽丝说会尽快回来,她便安心。 “至于艾米莉娅·安柏,就暂时交给你了,等她醒来后告诉她别在瑟亚城里乱跑,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好。” 爱丽丝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的艾米莉娅,少女还没转醒的迹象。 现在情况紧迫,爱丽丝没有带上一个伤患的余裕。 但是又不能把她扔在这里不管。 爱丽丝可以肯定,艾米莉娅被袭击一定是特罗洛普下的命令,这些情况维里恩虽然没有明说,但爱丽丝也猜了个七八。爱丽丝现在没有心情去揪出特罗洛普找他麻烦,普林镇的危机刻不容缓,分秒都不能耽误,情报机带回的画面是三个小时之前的情况,谁知道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普林镇有没有和那些来路不明的军队起冲突,克兰子爵有没有受伤。 若是克兰子爵有什么意外,莉莉娅会如何反应? 爱丽丝不由得会去想很多。 所以她干脆将米菈留在了瑟亚城,负责照看艾米莉娅。 有米菈和克兰斯芬家族侍卫在瑟亚城坐镇,艾米莉娅和那些护卫的安全便都有了保障,而且米菈脖颈上的项圈还能进行辅助定位,在无人机的帮助下,爱丽丝能监视瑟亚城的情况,再回到这里时也能很快找到米菈和克兰斯芬的侍卫们。 做完这一切,莉莉娅也刚好回到房间。 “爱丽丝,我们现在就走吗?” “事不宜迟,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我们这样过去至少还要大半天时间……而且车队最好的马已经被罗德叔叔骑走了,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去买两匹好马来。” “不用麻烦,这种事情就交给我。” “爱丽丝已经有准备了?” “不需要准备。” “啊?” 说着,爱丽丝将背箱放下,从中取出背箱里的一个黑色箱子。 米菈和莉莉娅都好奇地看着爱丽丝手中的金属箱,莉莉娅心里在估量着这个东西的重量,而见识过爱丽丝的众多“道具”的米菈则是在猜测这又是什么神奇玩具。 爱丽丝将箱子放在地上。 那是一个比地球上所使用的普通公文包要稍微大上一号的金属箱,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带了提手的铁块,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提箱上细密的金属纹路,若是不注意或许会与密码手提箱弄混。 不过,这东西显然没那么简单。 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战斗装甲。 ——便携式外植战术增强铠甲(试制款),总质量49.41Kg,折叠状态为一个18寸大小的手提箱,能随时随地进行配置展开,配置时间为五十到七十秒,展开状态为覆盖了近半躯体的增强型战术外植武装,搭载了基础的进攻武器以及飞行功能,还搭配了基础款的覆盖型防御挂载。 这套装甲,仅论其攻击武器的口径和杀伤力并不比步兵所装备的制式自动步枪厉害多少,就防御力来说甚至比不上爱丽丝的仿生皮肤,但是作为秘密研发的供给特殊行动编队所使用的便携战甲,它的特殊性是独一无二的。 这套装甲便是专门研发出来装备给特殊行动部队的利器。它体积小,重量轻,不仅能被简单地进行转移和隐蔽,还能够在两分钟内进行配置和卸载,虽然杀伤力仅仅只比自动步枪高一点,但机体特化了飞行速度,且为了降低重量进行了轻量化处理。 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单兵装甲,这套外植武装不论是配置速度还是便携型和机动性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对特殊行动来说,这是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进步。 而对爱丽丝来说,这套装甲最大的意义便是补足了她现在唯一无法做到的一点:飞行。 爱丽丝将手提箱放平,站起身来,一脚踏上。 (“认证成功:代号爱丽丝,欢迎。”) 机械合成的声音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富有节奏的铿锵金属声,在莉莉娅和米菈愣神的功夫,机械展开又扣紧,爱丽丝便已经将这套装甲穿戴完毕。 她走到窗边。 “莉莉娅,过来。” “啊?” 莉莉娅的目光还有些错愕,下意识地走向爱丽丝。 爱丽丝将她的腰轻轻揽住,莉莉娅一下便闹了个大红脸。 “诶?等、等等,爱丽丝,这是什么?” “说起来,莉莉娅,你们魔法师会飞行吗?” “诶……如果是‘贤者’大人的话,据说掌握着能够短时间进行浮空飞行的魔法技术……不过那是相当厉害的魔法师才能掌握的魔法啦,我不会啦……” “是嘛?” 莉莉娅讪讪一笑,爱丽丝则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身打开了窗户。 “这样的话,你可要抓紧了。” “诶诶……什么?” “因为我们要走了~” 说完,失重感侵袭全身,莉莉娅只来得及一声凄厉的惊呼,爱丽丝带着她从窗户跃出,然后陡然升起,向着高空而去。 时间紧急,所以爱丽丝早就将机甲部署在了瑟亚城高空,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便直接带着莉莉娅直接飞上去。 远远地,爱丽丝便看到了她的坐骑。 ——“贝尔芬格”。 ———————————— 【今天要上推荐位啦,第一个推荐位诶!好激动,好兴奋!!诶嘿嘿~】 第72章:再回普林镇 新的理论被提出和验证,新的材料被发明并应用,新的粒子和能量体被研究并加以利用……时至今日,人类的社会发展已经走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基于最新的研究进展,人类开始进行大胆的探索,大量足以称之为“次时代的技术”问世,一次跨越时代的飞跃摆在全人类的眼前。 前所未有的繁荣即将到来。 但在此之前,新一轮的利益争夺与冲突已经先一步到来。 战争,开始了。 爱丽丝便是出生于这样一个堪称乱七八糟的时代。 她半辈子都在战场度过,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一直到凶名在外,她的人生,与浮空战舰“法夫纳”紧紧相连。 “贝法夫纳的骑士”。 ——这是浮空战舰“法夫纳”所属,代表了当今整个人类科技最巅峰的单兵机甲战斗小队,自成立至今未超过十年,却战功显赫,令无数势力闻风丧胆。 无数次堪称奇迹的战役,皆出自他们之手。 对帝国来说,他们就像是一代传奇。而其队长机,“贝尔芬格”,更是一代不朽传说。 作为强攻特化型作战专用机甲,“贝尔芬格”搭载与战舰同等级能量密度的动力炉,高进攻性、高机动性决定了它的极高的单体作战能力与单兵切入能力,是一台十足的机械怪兽,爱丽丝靠着它无数次地击溃敌人的防线,捣毁敌人的战阵,哪怕是战舰群,一旦被它突入防线也难逃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而此时,这架震慑无数势力的战机正从瑟亚维斯的上空升起,震鸣划破天幕,拖曳着白光一路向西而去。 目的地是林瑟修斯帝国西部边境,斯洛达克自戍行省所属,靠近“巨龙栖息之森”的洛萨斯森林,边陲城镇,“普林镇”。 ———————————— 贝尔芬格的驾驶舱内—— 爱丽丝熟练地驾驶着机甲,莉莉娅坐在后面,联络员的位置。 冰冷又刺耳的烈风被厚重的金属隔绝在外,沉重的嘈杂轰鸣令人心悸,金属的气味充斥着空气,目光所及,尽皆是密密麻麻不知用途的东西。 巨大的全息屏幕将视野最大限度地完美展现,系统荧屏闪烁着微光,给爱丽丝的银发铺上鸢尾一般的蓝色。 屏幕的一角,正播放着放在爱丽丝所收到的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爱丽丝回过头,正好与莉莉娅呆滞的视线对上。 她笑了笑。 “没被吓到吧?” 莉莉娅呆呆地点头,又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爱丽丝而是别人,或许莉莉娅真的会被吓得不轻。但既然爱丽丝是爱丽丝,那么便没有“害怕”这样的心情。 但此刻难以形容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能够不通过魔法咏唱就能行使“飞行”的奇迹、看上去只是一个金属箱子却能够进行变形的神奇魔法道具,能够再现远处发生的事情的发光的板子,能够发出声音和对话的古怪道具,能够将完全看不到的地方的画面拉近的玻璃镜…… 而且,还有现在自己正乘坐着的这个巨大的金属巨人。 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的脑袋已经完全短路,满脑子都是疑问,揉在一起成了浆糊。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或许已经融化掉,不属于自己了。 从爱丽丝穿上那一套金属铠甲开始,她的常识便一次又一次地被爱丽丝展现的一切所摧毁。不,其实自从认识爱丽丝以来,莉莉娅就有了那样的感觉——爱丽丝超脱常理。 跳脱太多,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哪怕是在情况危急的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各种违背认知的画面。 爱丽丝又瞧了她一眼,踌躇了一瞬,才继续说道: “嘛,我知道莉莉娅你有很多疑惑,但是有很多事情即便是我也没法很快和你解释清楚,正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得立刻回去镇上,等这一切结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再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嗯……” 莉莉娅点头,默然。 空气被沉默夺了去,耳畔是愈渐变得习惯的轰鸣,地面在眼底快速倒退,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洛萨斯森林的影子。 “快要到了。” 爱丽丝说道。 ———————————— 贝尔芬格来到普林镇高空时,爱丽丝并没有遇到包围着普林镇的军队。 相反,普林镇外,冷清寂寥,空无一人。 完完全全,一个影子都没有。 虽然没有人,但是人所留下的痕迹却有不少。 爱丽丝将贝尔芬格降落在森林里,自己带着莉莉娅飞出森林,然后快速向着小镇走去。 小镇的围墙并不高,是用一根根整木和大量的石块堆砌组成,小镇分前后两个大门,由十几根粗重的木头钉成,此时正紧紧关着,远远地能看到哨塔上的人影。 镇子外面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堆叠在一起,变得乱七八糟。 简陋的拒马被从泥土里掀出,横七倒八地倒着,对付魔物用的夹子被拆卸得不成模样,路牌斜斜地立着,旗帜皱巴巴地被踩进泥土里,花草和田地都面目全非。 四个小时前,这里曾有上千人军队,这幅景象,就是那军队留下的杰作。 所幸的是,那些军队并没有与克兰斯芬的部队和普林镇卫兵直接冲突。 ——爱丽丝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与无人机取得联络,并获取情报,而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无人机传来的画面中,早在三个小时二十分钟之前,那个足有千人之众的军队便已经离开了此地,进入森林,向着北方而去。 只不过,他们是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那群人中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莉莉娅的父亲,罗伊·维·克兰子爵,还有莫林·罗德,以及克兰斯芬的家丁和一些侍卫。 正是克兰斯芬家族被俘虏,作为了人质,那些军队才解除对普林镇的包围。 似乎是克兰子爵自知对峙无用,反而会危及普林镇之后终于妥协,然后克兰斯芬家族上下便都被押走,与此同时普林镇的危机才算是被解除。 他们一同被带离这里,然后军队便进入森林离开了。 ———————————— 【感谢@熊猫有点2的咸鱼突刺!感谢@lhjs的辣条~】 第73章:四处无人 普林镇外,遍地狼藉。 那么多人,甚至不需要特地去破坏,其带来的压力便是一个边陲小镇完全无法承受的。 爱丽丝向着北方望去,但视线被茫茫的森林所阻挡,除了泥土上留下的驳杂脚印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在这种茂密的森林里,藏下一支千人众的军队不是难事,哪怕他们根本没有刻意去隐藏,爱丽丝也无法在没有无人机支援的情况下发现他们的踪迹。 莉莉娅没有说话,只是拉着爱丽丝的手,目光不定。 但爱丽丝知道,莉莉娅很担心,很紧张,也很害怕。 莉莉娅捏得很用力,软软的手心黏黏糊糊的,还有一些颤抖。 与常年出入战场的爱丽丝不同,莉莉娅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见过战争,自是对这样的气氛很是不适应,对她来说,哪怕军队已经离开,但这一份遗留的肃杀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出入生死之境的人才能蕴养出的杀气,哪怕已经离开却仍然会让一般人心神不宁。 “没事,有我呢。” 爱丽丝安慰了莉莉娅一句,拉着她笔直向普林镇前门走去。 无人机已经派出,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找到结果,而现在,爱丽丝需要做的便是寻找到克兰斯芬家族留下的线索。 或是寻找到知情人询问情况。 ——那些军队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克兰斯芬家族下手,既然来了,便一定是冲着什么目的而来。 如果能窥探到他们的目的,便是情报优势。 远远地,哨塔上站岗的卫兵便看到了爱丽丝和莉莉娅两人。 爱丽丝一袭红色剑士服,莉莉娅一身白裙胜雪,两人还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在萧条无人的现在忽然出现在镇子外面,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 若是平时,这个守卫大概会看得呆住,不过现在普林镇的状况很是麻烦,他们这些守卫一点都不敢松懈。 他一直盯着爱丽丝和莉莉娅,一直到她们走近,便冲着底下值守的人招呼了一声。 底下的士兵隔着圆木钉成的门,向爱丽丝和莉莉娅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准备干什么?” “我是克……” “我们是冒险者。” 莉莉娅刚准备摆出自己的身份,便被爱丽丝打断了。 她不解地看着爱丽丝出示自己的冒险者身份证明,爱丽丝则是冲着她眨了眨眼。 ———————————— 似乎是因为时期比较特殊,那几个守卫向爱丽丝盘问了好几句才放她们进来。 爱丽丝拉着莉莉娅的小手,走在通往克兰斯芬家族宅邸的路上。 对普林镇,爱丽丝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个小镇是爱丽丝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接触的第一个人类聚居地,她对此做过大量的调查,所以还算是比较认路。 小镇里冷冷清清的,很多房屋都大门紧闭,但是偶尔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只是躲在家里。 路上没有多少人影,那些人有些是巡逻的士兵,有些是吊儿郎当的冒险者,他们看向爱丽丝和莉莉娅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和怪异。 因为现在小镇情况可不乐观,克兰斯芬家族失去了对这里的掌控力,治安变得糟糕,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些军队还会不会卷入重来,这个时候很多人都选择闭门不出,可这两个小姑娘似乎并不害怕这点。 这时,有士兵向二人走去,爱丽丝也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士兵,身上穿着简单的制服,腰间别着一把武装剑,身材挺拔,面貌倒也还算清秀,算得上一般人审美中的帅小伙。 只见他看了莉莉娅一眼,又看向爱丽丝,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才微微欠身行礼,问道: “二位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爱丽丝摇头: “没有。” 就算有也不是一般人能帮上忙的。 见爱丽丝态度冷淡,他讪讪一笑,便退开一步。 “最近镇里恐怕会不太安定,请一定要注意安全,警惕陌生人的搭讪,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请一定要大声呼喊,我们白天黑夜都会有人值守巡逻。” 说完便离开了。 不过爱丽丝敏锐地看到他的耳尖有些发红,便是一阵窃笑。 显然,这个口口声声叫她们小心陌生人搭讪的士兵其实自己也是想来搭讪的陌生人。 虽然作为士兵尽职尽责确实值得称道,但是不妨碍爱丽丝感叹一声:年轻。 这个人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想搭讪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原本就是男人所以绝对不会看上男人的美少女,而另一个则是刚刚才出柜表白了另一个女孩的蚊香美少女。 不论哪一个,都不会对他感冒。 莉莉娅奇怪地看了爱丽丝一眼。 “爱丽丝在想什么吗?” “唔,年轻……不、没什么,我是说,这些卫兵还挺称职的?” “毕竟是父亲亲自教导的士兵,这种程度是理所应当的!” 她们拐过路口,爱丽丝便立刻加快了脚步。 她忽然问莉莉娅: “莉莉娅,你们普林镇的守卫连他们领主的女儿都不认识的吗?” 之前被盘问的时候,基本都是爱丽丝在说,莉莉娅一直站在一旁,那两个士兵并没有刻意注意她也没有问她什么。 而且刚才也是,那个士兵明显并没有认出莉莉娅的身份。 莉莉娅并没有经过刻意伪装,也没有戴上兜帽,她的形象与离开普林镇时也没有多大变化,顶多因为在高空飞行而让头发变得凌乱了一点,根本不至于完全变了模样才对。 可即便如此,竟然根本没有人认出她来。 对于爱丽丝的疑问,莉莉娅只是苦笑: “是这样呢,毕竟我可没有什么存在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他们没见过我,自然也不会认识我。” 从小时候开始,莉莉娅的身边便几乎没有同龄人。 没有人和她玩耍,因为敬畏。 她是这里的领主的女儿,是贵族,和平民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而她也从不主动去和别人拉近距离,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终究不是人类,在无比排斥亚人的帝国,她的身份必须是秘密,她必须与任何与帝国有关的东西保持距离。 她也不想有一天自己会与朋友站立在不同的立场上,所以,她多半时间其实都待在家里,见过她的人自然就少了。 不过爱丽丝却不这样想。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万一,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你们原本的士兵呢?” ———————————— 第74章:江洋大盗爱丽丝 普林镇并不大,从镇子东面的前门进来,一条笔直的路穿过了近半个小镇。 爱丽丝看到,冒险者公会大门紧闭,显然歇了业。 想从公会打探情报的打算破灭,爱丽丝又带着莉莉娅继续绕道,往南而去,越过贯穿了整个小镇的清澈小河,便能看到克兰斯芬家族气派的宅邸。 在这个边境的小镇里,这样豪华的宅邸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倒也并不夸张,远远没有索尔兹伯里伯爵在瑟亚城居住的城堡那般奢靡到可怕的地步。爱丽丝和莉莉娅刻意避开了额巡逻的士兵,从巷子里绕路来到克兰斯芬宅邸的后院,偷偷摸摸地翻过低矮的铁栅栏,藏在茂盛的花卉丛后面。 宅邸内空无一人,但爱丽丝仍旧谨慎地一步步悄然潜入。 宅邸很安静,四面都是花圃,花圃里开着一种淡白色的淡雅小白花,味道属于清新的淡香,爱丽丝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见过,克兰子爵似乎很喜欢这种花,栽满了花圃。托了这些茂茂腾腾的小花的福,爱丽丝很容易便潜到待客厅的窗前。 窗户紧紧地关着,莉莉娅负责望哨,爱丽丝则是拿出一个小小的喷胶枪,在窗户上快速淋上一层专用胶,然后轻轻一肘,玻璃便被碎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莉莉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直到爱丽丝将结成块的玻璃块拿开,清掉窗沿上的碎渣,翻进窗户,然后向莉莉娅伸出手。 “把手给我。” 莉莉娅被爱丽丝拉住,她四下望了一眼,干脆拉住爱丽丝的手臂跳起来,也不顾大小姐的矜持,笨拙地趴上窗台,可还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是爱丽丝将她抱住,这才拉进窗来。 “好、好险……我还以为会摔下去。” 莉莉娅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眼神微妙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爱丽丝,看着爱丽丝脚边粘成了一整块的玻璃,古怪地眨眨眼。 “爱丽丝……你以前做过贼吗?” 莉莉娅可不知道玻璃窗还能这样开,看爱丽丝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说到底,自己的内衣裤……想到这里莉莉娅又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 爱丽丝正在调动无人机对普林镇进行监视,听到莉莉娅的疑问,她抬头瞧了莉莉娅一眼,与莉莉娅明澈的眸子对上。 四目相对,爱丽丝甚至能看到莉莉娅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和她似是盛满了星光的湛蓝眼眸。 阳光暖暖懒懒地盖在她肩背。 小巧的鼻头因为呼吸而翕动,蜜唇像是覆了水露的樱桃,睫毛卷翘的好看。莉莉娅确实是一个十足的漂亮人儿,爱丽丝不止一次这样认为过。 爱丽丝展颜一笑,伸手去揉了揉眼前少女的柔软发丝。 “岂止是贼,我这么厉害就配一个‘贼’吗?我说我是江洋大盗,你信吗?” “哼……” 莉莉娅瘪瘪嘴,移开目光。 不知道是害了羞,还是刚才的小小惊吓,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红霞。 她轻声喃喃: “当然信。” 爱丽丝可是什么都会偷,她亲身体会过,如何不信。 ———————————— 无人机在高空实时监控,爱丽丝和莉莉娅分头在宅邸内翻找起来,爱丽丝不熟悉这里,所以负责寻找可疑的痕迹,莉莉娅则是主要翻找书房、卧室之类的地方。 一直到暮色渐暗,她们再次回到初进来时的房间。 爱丽丝手中空无一物,莉莉娅则是捏着一叠薄薄的纸。 玻璃的碎渣块还落在一旁,有风从窗口灌进,有点凉。 没有燃起蜡烛,房间有一半都被黯淡的黑色铺满,墙上挂着挂画,壁炉上摆着精美的小玩具,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小白花,有点怏怏呆呆的,这种小花据说很容易枯萎,每天都会有人更换,今天显然没了人照料,便颓败了不少。 这个房间是克兰子爵专门用来招待宾客的旁厅,也是爱丽丝和莉莉娅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候莉莉娅还是那个冷淡的克兰斯芬家大小姐,爱丽丝也还是那个凶名在外的新晋冒险者。 莉莉娅看不惯爱丽丝,爱丽丝也不太愿意应付莉莉娅。 爱丽丝轻叹一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画,看向莉莉娅,问道: “莉莉娅,你有找到什么吗?” “没有……” “那你手中的是?” 莉莉娅摇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纸。 “这是信,父亲书桌上看到的,写给我的,不过还没有送出……这个我可以拿着吗?” “是嘛,拿着吧。” “拿走的话……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吧?” “应该不会。” 爱丽丝摇头。 她们在这里已经寻找了半个钟还要多,而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来看,哪里有什么人,别说监视者了,连一个靠近的人影都没有。 “这里大概已经被放弃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人来。” 爱丽丝皱着眉,望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暮色渐渐暗下去,时间已经不早了。 爱丽丝发现有点猜不透那军队指挥者的想法,到底是为了克兰斯芬的什么才来到这里?俘虏了克兰子爵,莫非其实目标是他? 这是因为仇怨,还是因为什么其他? 为什么还要去北方森林? 情报还是太少,可爱丽丝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情报渠道。 她毕竟只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现在的她一时间竟也无从下手。 “莉莉娅,你还有什么头绪吗?关于你父亲,或者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觉得很重要的都可以。” 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莉莉娅或许知道什么了,可惜克兰子爵似乎是考虑到莉莉娅的心情,为了不给她增加过多的压力,其实很多家族事务都没有告诉过莉莉娅,也没有让莉莉娅参与过。 所以莉莉娅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父亲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但也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从不让我背负沉重的压力,我知道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 爱丽丝轻叹。 她对克兰子爵没什么过多的了解,克兰子爵大抵是一个认真不苟,对女儿溺爱又严厉的称职的父亲,爱丽丝想。 不过现在也正因为如此,爱丽丝和莉莉娅陷入了泥潭。 “总之,在这里继续找也找不到什么,我们先离开吧。” 无人机也快要返回了,如果能找到那边的消息,也是一个不错的进展。 “好。” 爱丽丝与莉莉娅原路离开宅邸,刻意避开人,从小道绕去,转进小巷,准备尽快离开小镇。 不过还没走多远,爱丽丝就忽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忽然折转了方向,带着莉莉娅向另一条路走去。 “爱丽丝,怎么了?这边不是离开的路诶?” “不,我们等一会儿再离开。” “诶?又发现什么吗?” “也算不得什么新发现,不过,算是遇到了熟人。” “熟人?” 莉莉娅跟紧爱丽丝的脚步,转过巷尾,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几个面容不善的家伙,围着一个纤细的少女。 “妮卡小姐?” 莉莉娅轻呼出声。 那个少女正是公会的前台受付员。 ——薇薇安·妮卡。 ———————————— 【感谢@大帅不是马猴烧酒的刀片和辣条,感谢@Hydroph的刀片~】 第75章:放开她 少女的宽檐帽被刻意压得很低,瑟瑟畏畏地缩在墙边。 虽然没有穿着公会柜台受付小姐的制服,但在爱丽丝无人机的监控之下,很快就被爱丽丝认了出来。 薇薇安·妮卡。 这个普林镇冒险者公会的柜台小姐,算是爱丽丝在普林镇为数不多的“熟人”了,不过此时,她似乎有些麻烦。 她的身前,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一步步紧逼,将她围在墙边。 而薇薇安·妮卡显然被吓住了,她紧紧攥着衣襟,脸色泛白,大声地呵斥,想要将那些男人逼退。 “你、你们干什么……别过来!再靠近我就喊人了!” 她刻意将声音提得很高,想要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来帮她一马。 可完全没用,别说士兵了,就连一个路人都没有。明明这里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这个离子爵宅邸比较近的住宅区多半住着有钱人,虽然离镇中心比较远,有点偏僻,也没多少人,可绝非什么无人之地。 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人都缩在家里闭门不出,想要求得安宁,对薇薇安的呼救,他们充耳不闻,这里的人与薇薇安本就互不相识,更是没有丝毫出手搭救的打算。 而那几个男人则是任着薇薇安喊了几声,才悠悠地做出一个夸张地表情,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你不会还没搞清楚状况吧?你若能喊到人来,我还会在这里拦住你?” 他们得意地嘲笑着,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一手伸出,一下子便拧住了薇薇安的胳膊。 薇薇安被吓得一声惊呼。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她小脸吓得惨白,用力挣扎了几下,可她纤细的身板在那虎背熊腰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男人猥琐地笑了笑。 “这样吧,你陪兄弟几个走一趟,陪我们喝点酒,快活了,我们就不为难你如何?” 他的眼底泛着不怀好意的精光,薇薇安·妮卡看得浑身一哆嗦。 这些人,看起来就没一个好东西,真的跟他们走了,恐怕就真的要栽了。 她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几人,眼角飞速地瞥过周遭,想要找到能够帮助自己解围的突破口。 可惜并没有。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就不怕吗!” 薇薇安绝望地大声叫喊,颤巍巍地挤出一丝狠厉。 “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他是卡尔·达内尔……你别乱来,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卡尔·达内尔,在普林镇这是个还算是比较为人所熟知的名字。 因为卡尔·达内尔是冒险者公会驻普林镇分会的会长,据说是前山铜级的精英冒险者,虽然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身手,但只看他身边的两个前山铜级冒险者手下,就知道他绝对不简单,据传,他是整个普林镇都排的上号的实力者之一,与克兰子爵往来密切。 或许在普通人之间他的名字还不够响亮,可在商人和冒险者、佣兵之中,卡尔·达内尔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薇薇安·妮卡遇到过不太长眼的冒险家拦她路找她麻烦,她搬出了她舅舅的名字,然后顺利地吓跑了那些人,她本以为今天也会是这样,可显然她想错了。 对方听到薇薇安的话,不仅没逃走,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你舅舅……现在又不在镇里,你怎么唬人呢?哈哈哈……” 薇薇安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下子失了语。 确实,现在卡尔·达内尔并没有在镇上,而且并非一般地远行,而是被那伙士兵带走了。 哪怕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恐怕等到她舅舅回来,这些人早就“吃饱喝足”,远走高飞了。 她并没有学习过什么厉害的魔法,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一番的武力,虽然每天都在和那些凶神恶煞的冒险者或是佣兵们打交道,可那毕竟是在公会里。 整个普林镇,防守力量最多最密集的除了镇子大门和子爵宅邸附近之外,便是公会了,而且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公会里可是常常有前山铜级冒险者坐镇的。 可是现在舅舅和他的一众手下离开,公会一下就空了下来,而她出来得匆忙,身边也没有护卫,本以为现在的普林镇虽然治安闹得有些不稳,可终究还是一个安宁的小镇,却不承想,自己才刚刚离开没多远就被这些人给盯上,然后落得这般地步。 她还有任务在身,内心着急,可却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巷角传来。 “放开她!” “嗯?” 为首的男人一阵诧异,向后望去。 那是一对有些古怪的少女。 罕见的银白长发,背着一个夸张的白色背箱,穿着没见过风格的红底黑色饰带的剑士服的少女。 以及,靓丽的金色长发,一袭胜雪白裙的少女。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迤迤然向着这里走来,看得男人眼前一亮。 以他的眼光,一瞬间便看出,那身后的白衣少女定然是哪家的大小姐,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可不是什么一天两天就能学来的滥货,而是实打实的上位者的涵养。 而另一个,虽然看起来不一定是什么所谓的“大小姐”,但论姿色,甚至还在另一人之上。 特别是那眼底流淌的冷冽凶光,那叫一个“寒芒刺骨”,哪怕以他的心性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但正是这样的少女,才更能激起人的征服欲望不是吗? 越是冰冷,便越是想要让她变得火辣,越是禁欲,便越是有十足的魅惑力。 有钱人就喜欢玩这种,这一次来普林镇,真是赚大发了,他如此想到。 而薇薇安在看到来人后,眼底的恐惧和害怕却顿时扫去了一大半。 “爱、爱丽丝小姐!?还有克兰大小姐!” 比起惊讶,她心中的惊喜尤为强烈。 她冒着危险非要离开公会,不就是为了找到她们吗? 可偏偏自己寻去克兰斯芬宅邸的时候没有找到她们,现在却在这里碰上了,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恐怕已经得救了。 而此时,爱丽丝和莉莉娅已经走到那几个男人面前。 “我说了,放开她,你聋了吗?” 爱丽丝如此说道。 ———————————— 第76章:活腻了 暮色西沉,天空渐渐被夜色占据。 这个普普通通的边陲小镇,将要进入夜晚了,若是平时,这个时间一定还是比较热闹的饭后时分,而在现在,却是像深夜一般死寂。 没有人敢随意离开家,只有寥寥几人的巡逻士兵在街上来回。 只是街上,并不包括某些隐蔽的深处。 离克兰斯芬宅邸并没有多远的一处巷尾里还有几个人影,正是被男人俘住的薇薇安,以及那伙男人,和爱丽丝与莉莉娅。 “哈?你在说什么大话,你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叫我放了她?” 男人面色古怪地看着爱丽丝,忽地嗤笑起来。 “一个区区小姑娘,也敢大放厥词,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胆大,还是蠢。你听说过冒险者的实力评级吗?跟你说,我可是山铜级的。” 男人说完,骄傲之色溢于言表,他名叫科菲·基恩,本是活跃于瑟亚城的佣兵,实力还算可以,勉勉强强算是评了一个山铜级的实力证明。虽然在他本来的组织里算不上非常厉害的家伙,可实力放在这个小镇却是一等一的。 他又打量了爱丽丝一番,似乎对爱丽丝甚为满意。 当然,是在另外的意义上。 而爱丽丝只是微微一笑,说出一句让莉莉娅和薇薇安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并不是这里的人吧。” “哦?” 这回令科菲·基恩微微诧异了,他这才认真打量了爱丽丝一把,确认了好几遍,并非自己认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 如果少女见过他的话,那这单生意可就有可能要慎重考虑一下了。他可不想在一个乡下小镇给栽了跟头。 基恩的佣兵身份,其实只是表面上的掩护,其实他背地里做的,全都是给黑色街区里的组织合作,拐卖人口,联络买家,买凶杀人,之类的非法勾当。只不过瑟亚城的组织被一个神秘人给覆灭,他不得已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兄跑来这个乡下,想要试试水。 而基恩运气真的很不错,刚来就遇到了镇子里的变故,他便找了这块没有士兵巡逻的地方,准备物色点生意,或是去那个没了人的宅邸里碰碰运气。 这一碰,便碰到了三个绝色少女,他那叫一个激动。 不过基恩还是没有丧失理智,对他来说,生意远远没有命重要,生意没了可以再找,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若是这个少女认识自己,那么她很可能是自己不能动的人。 不过事情显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只见爱丽丝摇了摇头,笑道: “当然不是。你这种烂人我要真见了,你不可能还活着。” 爱丽丝一言出,基恩身后那几个男人顿时一愣,然后倏地爆笑起来。 莉莉娅眼神一如既往的漠然,对外人,她一直都是这样,而薇薇安则是目光有些微妙。 ——这个“绯红的统御者”还是如以前那般,听说她去了瑟亚城,可性格还是一点儿没变,开口便是火药味儿。 不过这也正是她成名的一大原因就是了。 今天若是有爱丽丝出手救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不知道为何薇薇安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薇薇安真的希望爱丽丝其实是个哪里来的王子殿下。 当然,只是瞎想想。 这时候,男人们的笑声渐歇,倒是科菲·基恩脸色不那么好看。 “口出狂言,耍嘴皮子倒是一流。” 基恩身边凑上一人,给他出谋划策: “老大,别和她废话了,直接捉了吧!” “你能别毛毛躁躁的吗?” 他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又想了想,向爱丽丝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里人?为什么?” 爱丽丝淡淡一笑。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人?” “你……” 基恩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吹了好几下胡子,末了,又耐着性子沉声问道: “好,那我问你,你是谁?” “爱丽丝。” 完全是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你!……好,很好。” 基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是什么认识自己的有背景的大人物,结果却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他却还认认真真地和她周旋了一会儿,这不是在打自己脸? “他妈的你敢耍我!一个窝囊小镇里的乡巴佬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他越想越气,噌的一声拔刀出鞘,男人们顿时起哄,而爱丽丝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冷着声说道: “我没时间和你瞎扯,我只再说一遍,把我朋友放了。” “好啊,可是我平白无故为什么放给你?你自己来拿啊!” 基恩端平刀口,眼神微眯。 而爱丽丝却忽然微微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爱丽丝便一步步向男人走去。 “老大,既然这样别和她啰嗦啦,咱们几个一起上,把那俩妞也拧过来,这个归你,至于后面那个白色衣服的嘛,这腰……” 基恩身后凑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人,冲着基恩一阵贼笑,看着莉莉娅的眼睛几乎要放出绿光。 可他话还没说完,爱丽丝陡然脸色一冷。 “你找死!” 一脚落地,宛如平地惊雷,整块地砖在一瞬间完全爆碎,蛛网一般的裂纹铺满了整块地面,所有人都感觉脚下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绯红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那个贼眼低眉的瘦矮男人面前,一脚出,宛如迅雷落地,竟然凭借身体击出音爆,直刺男人面门。 那男人还没发出痛呼声,爱丽丝一脚便从他脖颈上掠过。 血雾像是被激起的水花般绽放,肉块、血水、骨片,像是往一个方向炸开的炸药,墙壁上到处都是碎肉和鲜血,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个西瓜上去一般。 噗通—— 男人瘦可见骨的身体直直倒下,砸在满是裂痕的地砖上,这才惊醒了众人。 看去时,那身体自脖颈上竟然已经空无一物。 “嘶……” 莉莉娅神色不变,但脸色仍旧有些发白,薇薇安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而那些男人们,则是各个倒吸凉气,面色惨白。 他们只觉得背脊仿佛结了冰,僵硬、冰冷。 爱丽丝目光冰冷,掏出手枪,对着那无头尸体便又是一梭子弹。 “敢打莉莉娅的主意,死有余辜!” ———————————— 【感谢@一脸羞射~@最爱z46@代代大总统的刀片!】 第77章:爱丽丝回来了 弹壳落地,空气中弥漫着青烟。 爱丽丝换了弹匣。 没有人说话,只有爱丽丝再次将手枪上膛的声音。 科菲·基恩只觉得牙齿打颤,手中的刀也不自觉地脱手落地。 “请、请饶过我……”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愣着干什么啊!快放人!给我跪下!” 看着宛如死神一般的少女,基恩对着身后的手下就是一顿吼,然后他扑地跪倒在地,向着爱丽丝磕头,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像是失了魂一般,颤颤巍巍地慢慢跪下。 薇薇安被松开,她捂着嘴,逃也一般地跑去了爱丽丝身后,然后趴在墙边又是一顿呕吐。 莉莉娅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爱丽丝则是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基恩。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基恩脸上泛着惨白,冷汗直冒。 他想说,他有一万句脏话想说,能说吗?他心里叫苦,可嘴巴却只能乖乖求饶: “爱丽丝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冒犯,小人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饶过我吧……大人,我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给您,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求求您饶了我吧……” 他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并不是什么用情至深,而是被吓的。 他可是记得,少女刚才才说过一句话——“你这种烂人我要真见了,你不可能还活着。” 他真的怕少女一个不快就直接把他杀了。 这个少女杀人比他还果断,而且实力极强,若是真想杀他,十个他也拦不住,他可是亲眼见到自己的手下的头颅就在自己的脑袋边上被踢爆的,那脚下的劲风,差点没把他给吓折了。 基恩知道,这次已经不是什么碰到铁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没一个人能活着从这里离开。 他忽然又想起少女之前说的一句话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人。” 原来少女根本没和他说大话,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 可现在后悔都完了。 “是嘛?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的东西,漫不经心,基恩颤巍巍地将头抬起,回答道: “科菲·基恩……” “人类总是本性难改,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少女绯红色的眸子泛着冷光,基恩一个冷战。 他目光阴晴不定地闪烁,不知道少女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的名字吗?” 基恩浑身都在抖,问道: “为、为什么?” 而少女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爱丽丝就喜欢斩有名之辈。”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鲜血四溅,基恩的尸体应声倒地。 这一幕立刻就吓破了那些人的胆,他们纷纷丢掉武器,跪地求饶。 “别、别杀我啊!!” 薇薇安此时躲在远处,干呕不止,她已经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她是公会的柜台小姐,常年和冒险者佣兵打交道,魔物狩猎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魔兽在临死时总会发出这样不成声的凄厉嘶吼,可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小丫头,眼前那凄厉地哭喊声可是货真价实的,那漫天的血雨,那无力的哀嚎,都深深地刻在她的眼中,任凭她怎么想把这些差点让她堕入地狱的人千刀万剐,可真的见到他们一个个惨死,心里却是塞满了抵触。 而莉莉娅则是稍显镇静一点,她默默地看着爱丽丝将基恩杀死,却也没说一句话。哪怕小脸惨白,却执拗得没有移开视线。 一直到爱丽丝再次抬起枪。 她笑了笑,说: “对了,我爱丽丝其实也喜欢斩无名之辈。” ———————————— 枪声划破黯淡的天幕,等到士兵们终于找到这个隐蔽的小巷尾时,只发现了一地尸体。 每具尸体都惨不忍睹,特别是其中一个,整个头颅都被打爆,像是西瓜一般拍在墙上,那叫一个血腥,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都忍不住吐了出来。 血腥的现场是一副炼狱的景象,而另一边,爱丽丝和莉莉娅已经跟着薇薇安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薇薇安走在前面,她的脸色惨白,手还在抖,刚才那炼狱一般的景象着实是让她吓破了胆。 莉莉娅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再一次亲眼看到爱丽丝杀人,她还是有些心底发颤。 哪怕那些都是该杀之人。 以前,爱丽丝从不在她面前展露这样的一面,那一次审讯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已经算是越界了不少,但今天却完全没有避开莉莉娅的意思,仿佛是特意做给她看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其实爱丽丝只是想稍微锻炼一下莉莉娅的心性,以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以为是的,想要将自己的另一面给莉莉娅看。 以前的莉莉娅是克兰斯芬家的大小姐,所以爱丽丝会在这些方面为莉莉娅多做考虑,可现在的莉莉娅,是伯爵觊觎已久的半精灵,是帝国除之而后快的亚人,是帝国费尽心思想要操控和奴役的兵器。 自莉莉娅的身份真相大白之时,爱丽丝便明白,莉莉娅终究不可能无忧无虑地安稳生活下去,她的路上,布满了敌人。 ——对敌人不能有丝毫的心软,遇到危险时,心软定然会招致灾祸,一颗不够坚强的心脏,是藏在身体里的危险,是伴随着自己的定时炸弹。 这是爱丽丝一直谨守的信条,这是必须让莉莉娅学会并适应的生存准则。 不管莉莉娅会不会因此而害怕,甚至远离自己,哪怕是一厢情愿也好,爱丽丝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莉莉娅会遭遇不测,所以今天爱丽丝并没有留手,而莉莉娅执拗又笨拙的勇敢,也让爱丽丝再一次感受到她的决心。 十分钟后,她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冒险者公会。 公会关着大门,薇薇安颤颤巍巍地摸出钥匙,对着钥匙孔,可她在门上面划了好几下都没有对准。 “不、不好意思……天、天黑了……我、我最近眼神不太好……” 她着急地捏着钥匙划来划去,就差没哭出来。 那后面,可是站着一尊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那个“绯红的统御者”在等着她开门,她能怎么办,她也很害怕啊! “让我来吧。” “咿!?” 爱丽丝夺过她手中的钥匙,一下便打开了门。 薇薇安吓得推开好几步,爱丽丝哭笑不得地催促: “快进去吧,你快说说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然后,我也有话要问你。” ———————————— 第78章:精灵剑·破军 其实薇薇安·妮卡出现在克兰斯芬宅邸附近并不是偶然。 而是为了完成她舅舅交给她的任务。 薇薇安的舅舅便是普林镇的冒险者公会会长,卡尔·达内尔,这个神秘的会长曾一度被人认为是一个退役的冒险者,有着山铜级的实力,其实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才不是“山铜级”那么弱的家伙,而是如假包换的前“精钢级”冒险者。论个人实力,在整个普林镇也就只有罗伊·维·克兰子爵和克兰斯芬的侍卫总长莫林·罗德能与他一较高下。 而且,薇薇安更是知道,她的舅舅卡尔·达内尔之所以会来到普林镇,便是受了克兰子爵的邀请。她的舅舅曾和她说过,克兰子爵与他是生死之交,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来到普林镇,便是为了这个昔日的朋友,以及同袍而来。 当时与他一同来到普林镇的,还有那个侍卫总长,前瑟亚城骑士队副队长,莫林·罗德。 这三个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甚至称之为兄弟也不为过,他们之间偶尔也会在一起切磋身手,总是互有输赢,薇薇安·妮卡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认识了莉莉娅·维·克兰的。 只不过这个大小姐实在太难以相处,总是拒人千里,而薇薇安忙于公会事务,莉莉娅又总是闭门不出,她们之间实在没有多少交集,理所当然的,她们便一直停留在“认识”的地步,再没有更多的发展了。 不过这一次,薇薇安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莉莉娅·维·克兰这个克兰斯芬家的明珠。 最起码,连薇薇安都自认完全忍受不来的血腥,莉莉娅却做到了,薇薇安这才第一次觉得,莉莉娅或许根本不是传闻中那个只能当做“花瓶”的孱弱少女。 “原来,我一直隐约感觉到的视线,就是你派出的人啊。” 爱丽丝笑了笑,薇薇安则是怕怕地点了点头。 薇薇安从进来公会之后,便一直缩得远远的,想尽可能离爱丽丝远一点,显然是怕了爱丽丝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 自爱丽丝和莉莉娅进入普林镇时,她舅舅留下的三个得力手下便远远地看到了她们俩的身影,然后这个消息被秘密地传递,最后送到公会,送到薇薇安·妮卡的手中。 “我、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而且也根本就跟丢了不是嘛……” 薇薇安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宽檐帽,哭丧着脸。 因为舅舅留下的人只有三个,人手根本不够,普林镇不大,可也完全称不上小,加上爱丽丝显然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跟踪,有意为之之下,这边立马就被甩开了。 薇薇安有苦不能言。 要不是跟丢了的话,她也不会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连自己都跑出去找人,也就不会遇上那档子事了。 而且那三个人还特别不靠谱,明明“绯红的统御者”就在这里,他们却跑出去望风,就留薇薇安一个弱女子在这里面对爱丽丝。 薇薇安已经在心底问候了他们无数遍。 “那你舅舅呢?” “自从军队离开,他把东西交给我之后便也离开了……” 薇薇安的眼神黯淡一瞬。 “现在都还没有他的消息……” “是吗,就是这个东西?” 爱丽丝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木匣子。 木匣看起来普普通通,有些旧,有点泛黄,一米多长,一尺来宽,放在那里毫不起眼,若不是薇薇安抱着它出来,爱丽丝都不会注意到。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瞧了爱丽丝一眼,点头。 “在那些人刚才镇子里的时候,罗德叔叔忽然找到舅舅,带着这个东西,他们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舅舅离开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了我,告诉我一定要交给克兰小姐。” “交给莉莉娅?” 爱丽丝有些诧异,莉莉娅更是疑惑,她问道: “罗德叔叔知道我会回来?” “唔……” 薇薇安摇头。 “我也不清楚,但是舅舅说,你一定会回来的,而且……” 她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爱丽丝一眼。 “而且还说爱丽丝小姐也一定会回来……” “是嘛……”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 薇薇安拍拍脑袋,又拿出一个朴素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封缄,薇薇安怯怯地望了爱丽丝一眼,将信递给莉莉娅。 “这个是罗德叔叔留下来的信,是交给克兰小姐你的。” “是罗德叔叔的信?” 莉莉娅快速地抽出信,抖开,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爱丽丝能看吗?” “他没说……” “那就是能。” 莉莉娅毫不犹豫便一语敲定。 ———————————— “莉莉娅小姐,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爷或许已经不知去往了何方,不过我会保护好老爷,请不要担心。” “好了,长话短说。” “我写这封信,老爷并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我擅作主张,请莫要责怪。” “和这封信一同交给你的,还有一柄剑。小姐,请务必保管好它,那是夫人唯一的遗物,也是帝国寻找了十几年未果的圣物,‘精灵剑·破军’,这是它的名字。” “这柄剑是只有拥有精灵的血统或是被精灵所祝福之人才能引动其力量的圣物,夫人曾携它迎战‘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却因此陨落,剑也因此受损,但仍旧保有不俗的力量。” “老爷将这柄剑交给我的时候说,命令我和达内尔潜伏在普林镇,等到您归来,保护您离开这里,然后寻找机会离开帝国,有了精灵剑,将来的您一定能作为冒险者而完成您的誓言的吧,哈哈。” “可是……” “对不起,小姐,我还是决定和达内尔一同去营救老爷。” “请听我一个不情之请。” “去请求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帮忙吧。” “将您的血滴在剑上,引动它的力量,交给她。” “如果是她,一定可以。” “若得不到她的援助,那么,拿上剑从这里离开吧。达内尔留下了三个最信任的手下在公会,去找到薇薇安·妮卡,你们一同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我和达内尔会竭尽全力营救老爷,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您美丽的身姿,但不论我们成功或是失败,请您一定远离帝国,也千万不要向帝国复仇。” “但请一定记得老爷和夫人,您是他们最爱的女儿。” “切记。” “——莫林·罗德。” ———————————— 【感谢@Mlxn的刀片~感谢@乌酱单推人的辣条,感谢@书客巴拉巴拉的刀片~】 第79章:薇薇安,单推人 理所当然的,爱丽丝根本不需要罗德或是莉莉娅来说,她本就打算出手帮助莉莉娅救出克兰子爵。 毕竟克兰子爵是莉莉娅的父亲,也是莉莉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既然是莉莉娅重要的人,爱丽丝没打算束手旁观。 不过,自己打算去做是一回事,被人拜托去做又是另一回事,而且爱丽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大叔,莫林·罗德,竟然会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爱丽丝又不傻,常年出入战场的她反而对某些隐晦的敌意和目光更为敏锐,罗德对她隐隐约约的敌意和防备,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一直没去计较也没有理会罢了,可到头来,罗德这个一直防备着爱丽丝的家伙,却把赌注压在了爱丽丝身上。 这到底是傻,还是天真呢?病急乱投医? 爱丽丝忽然有些搞不懂罗德了,可罗德那种小心谨慎的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种经不起推敲的傻事来。 还是说,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罗德认可了? 爱丽丝有些有些啼笑皆非。 “罗德大叔可真是一手好算盘,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出手?再说了,万一我没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大概……是直觉吧?” 莉莉娅攥着信,看起来有些低落。 毕竟信上面又再一次提到了她一面都没有见过的母亲,以及现在落入了危险中的父亲。 都是她重要的人。 不过她对自己的情绪控制非常好,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天然的笑脸,她将信收好,看着爱丽丝,接着问道: “爱丽丝相信吗?直觉这种东西。”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还是觉得奇怪啊,不论怎么说,太草率了……随便就将赌注压在一个才认识十天时间的冒险者身上什么的。” “不许奇怪,而且,才不是‘随便’。” 莉莉娅来到爱丽丝身前,数着步子后退几步,然后抬头,和爱丽丝四目相对。 “爱丽丝,我想和你打赌。” 莉莉娅轻呼爱丽丝的名字,身后似是升起了片片粉色的花瓣,一时间忽然降临的暧昧气氛令爱丽丝变得窘迫。 “嗯、嗯?什么赌……赌什么……” 莉莉娅没有说话,只是展颜微笑,目光清澈好看,仿佛闪烁着星光,爱丽丝看愣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移向别处。 爱丽丝承认,莉莉娅这样的家伙自己真的对付不来。 轻轻松松,就能让自己缴械投降。 “好、好了!别、别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呀!” 爱丽丝恨恨地咬着牙根,恨自己不成器,竟然会如此简单就落败。 ——而且啊,薇薇安还在旁边看着呐!!! 确实,莉莉娅和爱丽丝的互动充满了微妙的暧昧,旁边瑟缩着的少女薇薇安已经看了她们好一会儿。 爱丽丝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莉莉娅却只是轻笑不止,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她闭上眼,忽地脚下一松,整个人向前倒去。 “!!” 事情发生太突然,爱丽丝差点反应不及。 她下意识地向前两步,千钧一发地伸手,稳稳接住莉莉娅。 莉莉娅的身体很轻,她的胳膊很软,体温透过薄薄的衣,传到爱丽丝的手心。 “莉莉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爱丽丝将莉莉娅搂在身前,伸手准备去试探莉莉娅额头的温度,不过抢在爱丽丝之前,轻柔的笑声从怀里升起,一只纤细手指抵住了爱丽丝的唇。 少女睁开眼,秋波明眸,看得爱丽丝一呆。 柔弱无骨的腰肢贴近,爱丽丝感觉到莉莉娅的手臂从自己腰间划过,在背后靠拢,轻柔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上。 爱丽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拥住了。 淡淡的香味向着爱丽丝侵袭。 爱丽丝僵硬地维持着环抱莉莉娅的姿势,不敢动弹。 莉莉娅就这样紧紧搂住爱丽丝,柔声道: “我赌你在意我。哪怕你在看别处,目光也一定在我身上,所以才能在这个距离接住我,对不对?” 一旁的薇薇安已经完全惊呆了,她脸蛋被绯红爬满,小手掩住眼睛,又分开了手指偷看。 而沉浸在粉色空气中的莉莉娅完全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爱丽丝,等待着她的回答。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细细的声音才传来。 “我……我认输。” 爱丽丝华丽丽地投降了。 不过她立刻又加了一句: “我确实很在意你,不过这可不代表我现在就喜欢上你,爱上你了!” “是吗,我赌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爱上我。” 莉莉娅笑得灿烂,看得爱丽丝再没有反驳的念头。 爱丽丝不禁会想,这样下去,会不会哪一天自己真的会沦陷在这个小丫头手里。 不,或许已经踏进了她的旋涡里。 爱丽丝忽然觉得,自己恐怕是一个窝囊又怯弱的人。 “唔……先不说那个……” 爱丽丝想要松开,可莉莉娅抱得更紧了。 “爱丽丝……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莉莉娅埋在爱丽丝的胸前,嗓音忽然沙哑了不少,有些走调。 莉莉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怀里的莉莉娅肩膀微微颤抖,爱丽丝手上的动作一顿,犹豫一瞬,反而将莉莉娅搂紧。 父亲生死不明,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回荡着少女死死捂住的哽咽,爱丽丝默默地抱着莉莉娅,任这个坚强又柔弱的少女将眼泪擦在自己胸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莉莉娅哭也哭过了,又忽然在爱丽丝的怀里轻轻笑起来。 “爱丽丝你果然喜欢我。” “我没有……” 面对变脸神速的莉莉娅,爱丽丝无奈又无力地辩解,可莉莉娅显然没打算听。 一旁,薇薇安还红着脸看着二人,爱丽丝抿了抿嘴,尴尬一笑。 “那个……你能当做没看到吗……” “薇薇安。” 莉莉娅冲着薇薇安笑了笑,脸上的泪痕还未擦掉,却生得好看。 “你看,爱丽丝其实并不可怕吧?” 薇薇安有些无措、有些呆愣地点头。 现在的爱丽丝,真的与刚才判若两人。莉莉娅,也与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安静的冰山少女大相径庭。 爱丽丝可怕? 可爱爆了好吗? 莉莉娅清冷? 这不是很火热吗…… 而且…… 薇薇安狠狠地咽下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相拥的少女二人。 ——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两个人!克兰斯芬家的花瓶?杀人不眨眼的绯红的统御者? 管他是什么。 现在的薇薇安只想站一波莉莉娅×爱丽丝。 ———————————— 【给、我、贴!!!!(超!大!音!)】 第80章:精灵圣剑 好一会儿,莉莉娅才依依不舍地从爱丽丝怀里离开。 爱丽丝轻轻地帮莉莉娅擦去泪痕。 “好点了吗?” 莉莉娅片刻不离地看着爱丽丝,重重点头。 “嗯!” 近在咫尺的暧昧视线扎得爱丽丝一阵心慌。她赶紧退开一步,视线飘向别处,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地。 “既、既然没事儿了……我、我们来、来研究一下精灵剑吧……” 爱丽丝忸怩的样子看得薇薇安有些感觉不真实,莉莉娅则是忽然俏皮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果然很可爱呐。” “没有果然,也没有可爱!” 爱丽丝只觉得羞赧万分,执拗地否定着,莉莉娅只是付之一笑。她回味着刚才的片刻芬芳,向着爱丽丝逼近一步。 “我不管,爱丽丝就是可爱。还有,爱丽丝,愿赌服输,你得完成我一个愿望。” 爱丽丝不太敢看莉莉娅,视线飘忽不定,显得有些局促。 “可是……我没和你赌呀……” “你可是自己认输的。” 爱丽丝苦笑,想起貌似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可……” 爱丽丝还想说什么,但刚开口,莉莉娅就忽然凑近,近到能看清莉莉娅的每一根睫毛,能感受到莉莉娅的温热体温,能闻到属于莉莉娅的香甜呼吸。 爱丽丝一下就短了路。 “我、我答应就是!” 莉莉娅的唇离爱丽丝的唇瓣已经只剩下了一指的距离,爱丽丝迅速地认了输,莉莉娅也停止了自己的袭击。 爱丽丝看到少女露出好看的笑,明明阴谋得逞,却不是小恶魔一般,而是确确实实地洋溢着名为“幸福”的小花般。 “那么,就这样说定啦!” 莉莉娅笑得灿烂,爱丽丝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就算是这样,但是不能违背我的原则,而且太离谱的要求我可不会听哦……” 莉莉娅笑容一僵。 空气忽然诡异地顿了一秒,爱丽丝没由来地一阵恶寒。 不过莉莉娅立刻天然地一笑,将忽然凝固的空气换成了春天的阳光。 “当然不会,说到底,我只是想更了解爱丽丝一点而已~” “谁信啊!你刚才愣了一下的吧!你脑袋你到底闪过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生个小孩之类的?” “!?” 爱丽丝惊恐地后退一步。 “开玩笑的,其实我还没想好呢~” 虽然莉莉娅仍旧一副春风烂漫的笑,但爱丽丝由衷地感觉到了不妙。 这家伙,恐怕根本没在开玩笑。 而另一边,满脸霞红的薇薇安,已经拿着纸巾在捂鼻血了。 ———————————— 被爱丽丝滋润,莉莉娅的心情显然恢复了不少,爱丽丝也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悸动的心,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薇薇安也一同加入了讨论。 三人围坐在一张不算大的木桌前,桌上铺着一张裁剪整齐的纸。 纸有些粗糙,有些泛黄,还有些凹凸不平,是从一张压平的边角不齐的纸上面裁下的,看起来就是粗制滥造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这个世界品质比较优质的纸了。 爱丽丝将纸尽可能摊平,大致地扫了一眼,拿起笔画了几条基线之后,便开始以克菈铃保存的地图为准进行地图绘制,不出一分钟便将普林镇以及普林镇以北的大片森林地区的大致地图画出,甚至标注了大量的魔物栖息地和水文、山岭。 薇薇安看得惊讶了好一会儿。 因为爱丽丝绘制出的地图比公会所保存的最为精确的地图都要详尽,看起来也更为精准,甚至有很多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的地区都被标注了出来,然而对冒险者来说,那种地方可是冒险者们的禁地。 洛萨斯森林里栖息着巨龙,数十年来无人敢深入,森林的地图记录自然也残缺不全,可为什么爱丽丝如此清楚? 而另一边,莉莉娅也同样诧异。 因为她在地图上看到了那个亚人的村庄。 爱丽丝轻描淡写地以“亚人聚居地”一句话就将那个被“神树”所庇佑,因此逃开了巨龙的视线的秘密的亚人村落给标注了出来。 明明那个村落本不应该,也不可能被其他人所知道才对。 那是森林深处,深入到巨龙领地内的险境,也因此而没有人类的足迹,克兰子爵和莉莉娅每次前往都是借着隐蔽林道的掩护才能安全抵达的,而且即便是那样,他们都不止一次地看到巨龙从头顶飞过,如果是一般人胡乱闯入那里,恐怕早就被巨龙盯上并吃掉了。 可爱丽丝为什么知道那里?难道爱丽丝与那里有着什么联系吗? 莉莉娅忽然回忆起,自己弄丢的那套衣服和内衣裤。 那套内衣还在爱丽丝手中,而自己弄丢的时间和地点,正是从亚人村落返回的路上…… 薇薇安和莉莉娅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爱丽丝停下了笔,她开口道: “现在,以这一份地图为准开始拟定计划。” 爱丽丝目光从薇薇安和莉莉娅身上扫过。 一旦进入状态,爱丽丝身上的气息便会立刻变得锋锐而危险,薇薇安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莉莉娅则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你来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战斗相关的事情,莉莉娅可谓是一窍不通,所以计划的拟定也理所当然地全权交给爱丽丝来做了,而莉莉娅和薇薇安只负责执行,或是提出建议,或是指出爱丽丝计划中的疑点,完善计划。 爱丽丝点头,也不客气: “我先重新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首先,关于敌人。” 爱丽丝在地图上普林镇以北,洛萨斯森林内圈出一大块地方。 “根据我得到的信息来看,对方起码有一千人,而且是正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不俗,主力部队为步兵,其次还有不少骑兵和弓手,除此之外还有数人的疑似法师,暂时未发现辎重,随行的人百余,疑似后勤部队。” 莉莉娅想了想,进行补充: “我以前听父亲说过,他们行军的时候,粮草都由昂贵的空间装备携带,但是那么大空间的空间装备应该只有少数精锐部队才有配备才对……” “也就是说他们是精锐部队咯?” “恐怕是这样的,而且甚至可能是附近哪个领主手下的军队。这些人特地没有竖起旗帜,恐怕是担心被认出身份。” “是嘛,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爱丽丝笑了笑。 “没关系,精锐军队嘛……不如说,我反倒有了一点兴趣。” 不如说,爱丽丝来到这个世界唯一遇到的强敌便只有米菈,爱丽丝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战斗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不到万不得已,爱丽丝不会随意挑起战争。 “好了,接下来说说我们这边。包括克兰先生在内,现在整个克兰斯芬家被带走的人共有十几人,都是营救目标,除此之外,莫林·罗德和卡尔·达内尔先生则是作为先行队前去施救了,虽然很遗憾,但是现在看起来,可以作为行动力量的人只剩下我和莉莉娅了。” “那个……爱丽丝小、小姐……” 薇薇安弱弱地举了一下手,小心翼翼地说: “我这边也还有三名手下,他们都是舅舅最信任的手下,而且实力非凡,每个都是前山铜级的冒险者,他们可以作为战斗力和您一同出战……” “不用。” 爱丽丝摇头否决。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留在这里,你们是莉莉娅最后的退路和同伴不是吗?而且普林镇需要你们。虽然很抱歉,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你们来做,我来就够了。” 爱丽丝说完,笑了笑。 其实她还没有说完,“他们只会拖后腿。”显然这种话直接说出来有些过于伤人,爱丽丝姑且还是有着对他人自尊的怜悯之心,索性没有挑明。 “好了我接着说。” 爱丽丝指向地图,普林镇以北的洛萨斯森林深处,被爱丽丝标出了一块区域。 “第三点,情报,我们需要掌握敌军现在的动向,不过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已经得到了较为可靠的消息,据我所知,现在这些军队应该就在这一块的范围内,还在继续往北前进。” 爱丽丝派出的无人机并不止一架,而是12架,每四架为一列,第一列向北辐射展开,进行查找和探测,第二列和第三列则是负责来回传输即时信息,现在第一列无人机还未找到军队所在,但按照时间和已经查明的大规模行军的痕迹来看,很容易就能锁定大致范围。 不过薇薇安和莉莉娅显然不清楚,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爱丽丝是说,我们能找到他们并趁机接走子爵大人吗?” “当然,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两个,第一个是将克兰子爵和克兰斯芬家族的人救出,第二个是……反击。” “反击?” 薇薇安微怔。 “对,反击。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很不爽吗?都被人找上门来了,难道还要放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去吗?” “主动进攻吗……” 薇薇安若有所思。 如果是能最大限度削弱军队执行力和战斗力的深林里,或许这种计划真的有可能成功。 但是这种计划未免也太冒险,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解决。 薇薇安脸色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可是……洛萨斯森林可是巨龙的领地……那个地方已经离中央湖很近了,若是惊动了巨龙……怎么办……” “啊?这个啊……” 薇薇安的问题很有道理,爱丽丝抿抿嘴,只觉得有些无奈。 她差点忘了这茬,下意识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代入了计划拟定当中,差点出了破绽。 爱丽丝当然不可能将米菈已经离开了森林的事实告诉这些人,她还需要米菈作为威慑力来阻止人类靠近洛萨斯森林中央湖,不然一旦森林被人类进入到深处,一定会有人发现她的战舰,到时候恐怕会面临一些难以处理的情况。 爱丽丝微顿,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解释道: “嘛,这个也不用担心,巨龙会以目标更大的军队为主要目标,我们这边目标越小越安全,所以我才提议由我单独行动。而且对方是军队,若是有人去阻劫俘虏,他们的第一反应定然是防守反击,对我来说,只要不是以人质作为要挟,都是能简单应付的情况,我只需要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就好。” “是这样啊……” 薇薇安恍然,莉莉娅则是一脸担忧。 “可是,爱丽丝,独自行动还是太危险了……” “安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还会把克兰子爵先生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比起这个,把那个拿出来吧,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我得尽早决定一下此行会用到的武器了。” ———————————— 剑无鞘,收于匣中。 ——精灵剑·破军。 当木匣子被开启的那一刻,立刻便夺去了少女三人的目光。 这是一柄华丽无比的银色武装剑,躺在朴素的木匣子里,像是沉睡于石棺之中的睡美人。 剑身长一米余,剑身为银色的不知名金属打造,雕刻着繁复的古朴花纹,仿佛在诉说着古老传说,握柄与剑格为深蓝色,上有金色刻花,剑首没有配重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绚丽的深蓝宝石,庄重而神圣。 爱丽丝在莉莉娅同意后,将剑拿起。 不愧是传说中的圣物,这柄剑很显然已经尘封了十几年之久,可依旧锋利如新,那冷冽的寒芒哪怕是离开数十米远都清晰可见。 唯独它的剑身上有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痕,想必那就是十几年前莉莉娅的母亲陨落那一战所造成的伤痕了。 爱丽丝将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番。 剑很重,不过重量分布非常合理,整体设计非常优秀美观,带着一丝细腻的美,看到剑本身,就仿佛想起了当年莉莉娅母亲的英武身姿。 这就是帝国追寻多年的,精灵的圣剑之一。 ———————————— 【唔姆,不太好断章,就二合一好了……】 【感谢@南宫晓凪@帅气型德莉傻@熊猫有点2的刀片!感谢@巫神的祭祀的辣条!】 第81章:借训练场一用 进入夜晚前的街道寂寥而安静,在特殊状况的现下,许多家庭都早早地捻熄了灯。 一队巡逻士兵从冒险者公会前走过,探头向工会瞧了瞧,没有多做停留。 这让潜于暗处的三人松了口气。 屋内—— 精灵剑·破军躺在木桌上,莉莉娅深吸口气,将袖口捋起。 爱丽丝随手折了一张纸,电火点燃,取出匕首过火消毒,递给莉莉娅。 “可能会有点痛哦,如果……” “爱丽丝是在心疼我吗?” 莉莉娅调皮一笑,生生将爱丽丝噎住。 看着爱丽丝像是吃了什么酸葡萄一般的微妙表情,莉莉娅笑得花枝乱颤,她手中接过刀,瞧了瞧这把设计风格很是别致的匕首,说道: “好啦好啦,我开始啦。” “小心点。” 爱丽丝提醒道。 薇薇安安静地站在一旁,有些紧张。 接下来就是唤醒这柄精灵圣剑的时刻了,对莉莉娅和薇薇安来说,这柄传说中的武器是救出克兰子爵的关键。 不过对爱丽丝来说,她只是想知道精灵剑·破军和自己使用的Prog-W粒子束刃刀相比如何。 她会选择更厉害、更合适的武器,如果精灵剑·破军比自己的武器好用,爱丽丝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反之,爱丽丝则会选择保持原有装备搭配。 这一次的行动是救人,说不定会碰上不能单靠机甲解决的场面,所以单兵装备必须完备且优秀,爱丽丝总是喜欢做足准备。 有备无患,这是爱丽丝的习惯。 莉莉娅捏紧了拳头,右手拿起刀,在手腕上轻轻划下。 爱丽丝的匕首果然很锋利,一刀过,刀刃未红,一秒后,被割开的皮肤才渗出了血,划过细嫩白皙的肌肤,一滴又一滴,拍打在剑身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小花。 有微光从那湛蓝宝石中浮现。 薇薇安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爱丽丝则是微微凝目。 莉莉娅轻咬着下唇,闭上眼睛。 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精灵剑之间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联系,她需要集中精神去感受。 这种隐晦的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学习魔法时一样。 不过,魔法可比这简单多了,魔法只需要咏唱特定的“键语”,配合“阵”来辅助,凭借莉莉娅极高的魔法亲和性,很轻松就能引动和控制魔力。 但想要引动血脉的力量进行共鸣却并非易事。 时间在爱丽丝和薇薇安紧张的注视下过去了十四秒,薇薇安一直盯着精灵剑的动静,爱丽丝则是时刻关注着莉莉娅的状态,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银铃突兀地刺破空气。 莉莉娅陡然睁开眼,张开手掌,一句生涩的咒语念出,掌心顿时出现一个复杂的魔法阵,缓缓旋转。 而精灵剑·破军也同时散发出微弱的白光,一瞬间,白光暴涨,整间屋子都一瞬间被笼罩在了无尽的光华之中。 薇薇安果断地被晃瞎了眼。 只有爱丽丝和莉莉娅则安然无恙。 莉莉娅有着精灵剑·破军的庇佑,而爱丽丝的视觉系统干脆根本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强光所影响,这就是机械体的好处。 “怎么样?” 爱丽丝看着微微喘息着的莉莉娅,莉莉娅则是咧着嘴角勉力一笑。 “成功了哟。” ———————————— 爱丽丝将早就准备好了的止血修复凝胶涂抹在莉莉娅手腕的伤口上,然后熟练地进行包扎。 莉莉娅则是将精灵剑单手拿起。 没错,是单手,这让爱丽丝都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可是知道这柄剑的重量的,别说莉莉娅这样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系统训练的贵族大小姐了,换做任何成年人恐怕都没办法像现在的莉莉娅一样轻松写意地将这把剑笔直端平。 薇薇安则是直接就看呆了。 要知道,今天下午这把剑一直都是她保管的,这柄剑到底有多重她比谁都更有体会,她抱着这个木匣子都觉得吃力,可莉莉娅却生生将剑笔直地端平,看起来还毫不费力。 这可和她印象中的大小姐不一样。 她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向莉莉娅问道: “克、克兰小姐……原来你练过吗……” 不过莉莉娅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没有哦。” “那……” “这不是我的力量。” “诶?” 薇薇安一愣,爱丽丝这时也给莉莉娅包扎完毕,抬起头来。 “所以说,这是精灵剑的力量?它变轻了?” “也是,也不是……” 莉莉娅忽地叹了口气,将剑重新放在桌上,木质的桌面发出沉重的低吟。 “爱丽丝,罗德叔叔又没有和我说实话。” “怎么了?” 爱丽丝好奇地问道。 “爱丽丝,你觉得以我的臂力能像刚才那样抬起这把剑吗?” “不能。” 爱丽丝很坦然地摇头,又笑了笑。 “但是你做到了。” “是啊,不过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这很奇怪不是吗?爱丽丝,其实,所谓‘唤醒’它的力量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罗德叔叔一定又骗了我。就在刚才,我和它签订‘契约’了。我将自己的血滴上去时,我感受到它在向我传递……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魔法,我下意识就跟着它走,然后就签订了契约。” 爱丽丝和薇薇安都是一愣。 莉莉娅深深地看了桌上的精灵剑一眼,继续说道: “现在,我是它的主人,所以想要挥动它,甚至不需要我自己的力量。而且,它还给我了很多别的东西。” 说着,莉莉娅退后两步,缓缓抬手,张开手掌。 厚重的震鸣声一闪即没,在爱丽丝和薇薇安的目光中,精灵剑·破军倏地发出微光,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莉莉娅飞去,然后落入她的手中。 莉莉娅持剑在手,手腕翻转,转身便是两剑挥出,剑光交织,一闪即逝。 突兀的破裂声响起,门边的墙上忽然燃起火花,那悬挂着的盾牌竟然咔地一声裂为了四块,摔落在地。 薇薇安直接就惊呆了,目光不断在那碎裂的盾牌和莉莉娅之间跳跃,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莉莉娅则是无奈地摊手。 “哝,这也是它给我的,事先声明,我只学习了一些粗浅的魔法,对剑术可谓是一窍不通。” “这……” 爱丽丝一阵苦笑。 她心中的惊讶并不比薇薇安小多少,说实话,她也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一时间没人说话,各有所思。 爱丽丝看着莉莉娅手中的剑,忽地想到什么。 她看向一旁的薇薇安。 “说起来,薇薇安,我记得公会有一个训练场是吗?” 薇薇安无意识地点头,显然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爱丽丝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要借你们训练场一用。” ———————————— 【感谢@今日份咸鱼儿童的四张刀片~感谢@LuGoのⅦ@无口萝莉@维克托斯塔克的刀片!】 第82章:代号克菈里昂 四周放满了各种兵器和铠甲,地上是被简单推平的粗质砂土,中央直直地立着被魔法强化过的三个木头人,上面覆满了各种歪歪斜斜有深有浅的痕迹,有的是刀剑留下的,有的是元素的魔法留下的。 这就是所谓的,“公会训练场”。 在每个冒险者公会驻地内,都有这样一块地方,设立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留给新晋冒险者进行实力等级评级用的场地,但是事实上,新晋冒险者中很少有像爱丽丝那种没有任何准备的家伙,大多数人都持有从学院或是其他机构开出的实力证明,根本不会选择花费两个银币在冒险者公会来进行测试。 所以,这个专门用来进行实力等级测试的场地便空置下来,只有偶尔会有一些冒险者向公会申请,借来进行练习,后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不论是战术练习或是对新购置的装备的熟悉,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就近在公会里的场地中进行。 所以这里便被玩笑一般地称为“训练场”。 普林镇冒险者公会驻地内,也有这样一块场地,虽然规模比之城市里的工会驻地要小,但该具备的设施它一个不少。 除了作为靶子的魔法强化人偶。 因为那个东西在十几天前刚被爱丽丝毁掉一个,现在还没有新的魔法人偶从上面运送过来,所以砂地里就只剩下两个木偶孤零零地杵着。 此时,这两个靶子终于又迎来了新的对手。 持着名为“精灵剑·破军”的“新晋剑士”少女,莉莉娅·克兰。 一袭白衣胜雪,金色的发简单地绑成马尾,莉莉娅接过薇薇安手中的皮带,分别将手臂和腰部束紧。 那个大小姐莉莉娅已经不再,现在的莉莉娅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干练的剑士。 只不过这一次只是简单测试,所以并没有装备护甲。 她将精灵剑握在手中,深呼吸,倏地出击,一斩,一挥,对于剑士来说这种简单的十字连击算是初学者必修的科目,并不是武技,而是基础的攻击招式,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东西,然而在莉莉娅手中却立刻变得凌厉而锋锐。 爱丽丝微微点头。 莉莉娅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学者,虽然仍然有些许的僵硬,但是动作凝练,出力精准,勤加练习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精灵剑吗……哪怕受创之后,仍然拥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圣物。” 爱丽丝轻声感慨。 哪怕是在科技异常发达的地球,这种能即刻就提升使用者的个人能力的武器也是不存在的。 此时的训练场中,少女已经停止了攻击。剑光入鞘,木偶表面又多了两道新的伤痕,蓝紫色的光幕泛起涟漪,摇摇欲坠,薇薇安生疏地确认着手中的记录板,然后给出评级。 山铜级。 看着莉莉娅,爱丽丝微微含着笑。 “莉莉娅,你已经拥有匹敌山铜级的力量了。” “这又不是我自己的……” 莉莉娅嘟着嘴反驳,随即又说道: “说到底啊,爱丽丝,精灵剑在我手中根本发挥不出它的价值,罗德叔叔说得没错,这种强大的武器只有交给你才能展现它的威力。” 莉莉娅将剑卸下,递给爱丽丝。 然而爱丽丝只是摇摇头。 “莉莉娅,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交给你最适合不过了。至于我这边,其实我也有一把‘只有我能用的武器’哟。” 爱丽丝笑了笑,将Prog-W束刃刀抽出,然后走到人偶前。 “看好了。” 在莉莉娅和薇薇安好奇的注视下,爱丽丝将刀横架出,不过并没有进行劈砍,而是一寸寸地横向移动。 然而,那人偶的强化魔法却仿佛不存在一般,甚至整个人偶都仿佛变成了豆腐一般,竟然被爱丽丝一寸寸切开。 然后变成两半。 毫不费力。 “怎么可能!?” 薇薇安张着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足以抵挡一般精钢级冒险者全力攻击的魔法加固人偶,上一次爱丽丝用魔法将它击毁尚且还在情理之中,毕竟爱丽丝实力很强,这种程度理所当然。 可是,用魔法和用武技,完全是不同的概念,魔法不需要身体上的蓄势,但是武技的发动却需要力量的收发。 然而,爱丽丝却只是轻飘飘地切上去,木偶就坏了? 那把刀该有多锋利? 今天见到骇人听闻的东西实在太多,薇薇安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莉莉娅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我这把刀,也只有我自己能用,在别人手里,那就是一把普通的刀罢了,这样的武器,我若不用岂不是浪费?” ———————————— 爱丽丝没有说谎,单兵武器Prog-W粒子束刃刀,因为体积受限,刀身并没有内置供能模块,所以必须依靠爱丽丝的供能才能使用,单看这一点,确实是“只有爱丽丝才能使用的武器”没错。 不过她还是隐瞒了一点。 她确实对精灵剑·破军有过一瞬间的想法。 因为——精灵剑·破军能进行远距离斩击。 这是精灵剑最大的优势之一。 短兵相接,一寸长,一寸强,可精灵剑·破军干脆越过距离,能直接对数米外的目标进行攻击,其强大可见一斑。 这可是Prog-W粒子束刃刀做不到的。 不过,既然精灵剑能带给莉莉娅力量,那么爱丽丝便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打算。远距离攻击自己可以用其他武器弥补,但莉莉娅却无法得到真正的保护。 上一次有爱丽丝,这一次有爱丽丝,那么下次呢? 下下次呢? 爱丽丝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吗? 爱丽丝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甚至不是一个人类。 只是一个披着人类外壳的机器罢了。 爱丽丝永远坚信,只有自身强大,才是前进路上最坚实的保障。 若莉莉娅能借精灵剑的力量提升自己,甚至将这一份力量完全化为己用,那么莉莉娅的自保能力将会一口气提升许多。 ———————————— 天色愈渐暗沉,离入夜不远了。 爱丽丝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在公会耽误了太久,原本充裕的时间立刻紧迫起来。 “好了,时间不多了莉莉娅,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做,要赶紧了。” “嗯!” 爱丽丝又看向薇薇安。 “薇薇安,你就在普林镇,保护好自己,等我们的好消息,这一次行动之后,他们的残党一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普林镇这边还需要你们的力量。” “嗯……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请一定平安无事!” 简单地道别后,爱丽丝带着莉莉娅从公会后门离开,找了一个无人的小巷装备外植装甲向森林飞去,贝尔芬格已经等候多时。 “莉莉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关于我的秘密的地方。” 爱丽丝这样对莉莉娅说道,莉莉娅只是点头。 与爱丽丝有关的地方。 她不禁有一些雀跃。 莉莉娅再一次乘上这个金属巨人,脚底的全景屏上,森林不断倒退着。 这是向着西北方向,洛萨斯森林的深处而去。 莉莉娅不禁有些紧张。 “爱丽丝,前面是巨龙的领地了……我们……” “莉莉娅,龙已经不在这里了。” “诶?” ———————————— 贝尔芬格全速飞行的速度极快,很快,贝尔芬格便穿过深林,笔直地抵达了中心湖。 此时的莉莉娅早已经被不安填满,她一直四处张望。 虽然爱丽丝说巨龙已经从这里离开了,可是身为从小便听着巨龙的恐怖故事长大的普林镇的贵族大小姐,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心来。 贝尔芬格悬在中心湖的上空。 “爱丽丝……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驾驶舱被嘈杂的轰鸣填满,对于莉莉娅的提问,爱丽丝沉默着没有回答,而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克菈铃,打开舱门。” 轰鸣声在这一刻忽然激昂。 那是水的旋涡搅动冲激的喧哗。 莉莉娅睁大了眼睛。 ——中心湖的湖面,竟然从中分开,像是有庞然巨兽在水底张大了嘴,又像是被一刀劈开的瀑布。 “爱丽丝,这是……” “别怕。” 根本来不及害怕。 有亮光从脚底的湖底出现,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震鸣,然后便是像是什么艰难地摩擦而过的声音。 出现了一个布满了比月亮还洁白,比太阳还明亮的灯光的巨大洞窟。 不,不是洞窟。 莉莉娅的目光片刻不离地盯着那诡异之景。 ——那分明是和这架名为“贝尔芬格”的巨大怪兽如出一辙的金属组成的不可思议的巨大房间。 “这是我现在的家。” 爱丽丝轻声解释,莉莉娅只是呆呆地点头。 这就是爱丽丝的秘密? 不愧是爱丽丝。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 爱丽丝回到战舰,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给贝尔芬格加装战术外植装甲。 因为这一次面对的目标是以千人为单位的军队,贝尔芬格作为特化突击战斗机甲,其进行大范围饱和攻击能力其实非常有限,因此需要加装一个搭载了战术支链火力系统的加强武装。 虽然这会让机甲变得笨重,但是在战役中,这种可以随时拆卸丢弃的外植武装能在战斗初期补足机体的短板,帮助爱丽丝快速取得优势,而且在条件成熟之后,这个“累赘”便会被果断抛弃,在战争中,合理且强大的外植武装有时甚至可以扭转战局。 贝尔芬格在平台降落,舱门关上,一直到湖水完全排干,爱丽丝才带着呆愣的莉莉娅从驾驶舱出来。 莉莉娅一直是这个状态。 水是如何消失的?舱门是如何关上的?这些灯为什么和自己见过的不一样?那些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铁人是什么东西?那些复杂得看不明白的柱子是什么东西…… 她有一万个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只是呆滞着,一言不发。 爱丽丝有些无奈。 她大致能猜到莉莉娅心中的困惑,但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过,莉莉娅的眼中并没有闪过“恐惧”、“害怕”、“忌惮”之类的负面情感,似乎也没有因此而想要逃离自己,这对爱丽丝来说就是好的开端。 贝尔芬格已经开始了装配,粗重的机械臂在一刻不停地工作,大概十分钟就能完成。 爱丽丝拉着莉莉娅的手,向着隔离门走去。 “唔姆,待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在此之前稍微休息一下吧。” “……” 莉莉娅没有说话。 她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这时,气压阀传来声音,隔离门缓缓打开,从这里过去,很快就能走到爱丽丝的房间。 正当爱丽丝准备迈出脚步时—— “爱丽丝,晚上好,欢迎回家。” 清脆,好听,这样的女孩的声音夺去了爱丽丝和莉莉娅的目光。 那是一个女孩。 娇小,可爱。 绀蓝色为底、白色为衬、红色为饰的女仆装,桃粉透亮的柔顺长发,湛蓝的明亮双瞳,以及一对可爱灵动的猫耳,还有身后翘起的猫尾。 身量未足,却灵秀可爱。 这个女孩,爱丽丝和莉莉娅都见过。 却出现在了这里? 莉莉娅愣住,爱丽丝也愣住了。 只有女孩偏着头,可爱异常地看了莉莉娅一眼,然后向着爱丽丝说道: “代号克菈里昂,为您服务。” ———————————— 第83章: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爱丽丝完全无法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眼前,自称克菈铃的猫耳女孩儿站得笔直,湛蓝的明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你……是克菈铃?” 这是爱丽丝第三遍如此问到。 在给莉莉娅送去了两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营养合剂后,眼看贝尔芬格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爱丽丝便把“克菈里昂”拉到了一边。 “正式代号克菈里昂,不过爱丽丝你老喜欢用‘克菈铃’来称呼我。” 这也是女孩第三次如此回答。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许久,爱丽丝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事实上,根本由不得爱丽丝不信。这里是她的战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她想查没有什么查不到的。 结果就是——眼前的少女,确确实实就是浮空战舰法夫纳的AI系统,克菈铃。 如假包换。 她与爱丽丝一样,获得了自己的躯体,一个合金骨架和一副仿生躯体,并且将中控核心也转移到了这个躯体之中,只留下了一个保留了低限度权限的副本系统在外面负责调控战舰的运转维修和其他事务。 不同的是,爱丽丝的骨架是利用逆向粒子变构重置技术制造的“HHD机械骨架”,强度比之战舰的装甲都还要高出几个量级,这样的骨架制造难度极高,独此一份,所以克菈铃所使用的骨架便只不过是相对普通得多的合金骨架罢了,不过这些骨架本就是作为爱丽丝的备用骨架而制造的,其强度仍然不可小觑。 其次,克菈铃所使用的能源模块也不同,爱丽丝所搭载的能量核心所使用的是足以提供整艘战舰运转百年的“逆物质反应核心”,而克菈铃仅仅只是搭载了一个小型的“高聚电能驱动模块”, 除此之外,克菈铃同样搭载了非逻辑运算核心,只不过是曾作为爱丽丝运算核心的备用型号,是比较早期的试制版本,特化了逻辑算法,信息处理速度比爱丽丝要高出一个量级,相对的,她的“非逻辑运算能力”将会大打折扣,比之爱丽丝,她的学习能力会差不少,不过更适合进行演算和执行既有命令以及收集和处理数据。 爱丽丝在很久之前就有想过激活备用的运算核心,然后给克菈铃装载,由克菈铃作为自己的辅助员,而现在,眼前的克菈铃很显然非常胜任这一点。 但是显然,眼下爱丽丝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就算是这样,可是,克菈铃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搭载了非逻辑核心的?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吧?而且我们几天前是不是见过?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瑟亚城?” 爱丽丝的疑问比山上的石头还多,她只能捡几个最在意的问,克菈铃也一个个回答。 “爱丽丝给克菈铃下达过命令,需要激活备用核心并进行测试。” 该说不愧是非逻辑核心吗?学习能力确实很强,克菈铃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也开始绕弯子了。 爱丽丝只是默然。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爱丽丝的命令是激活备用核心,并测试其装载在机体上的可行性,当时爱丽丝便已经生出了“唤醒”克菈铃并将克菈铃当做自己的辅助员的打算。 但是,爱丽丝的命令应该到此就为止了。爱丽丝并没有对克菈铃下达过其他命令。 “克菈铃激活了核心,并进行测试,模拟演算,积累数据,进行调试……克菈铃手中只有爱丽丝的数据,可是没有调取权限,又联系不到您,按照协议,我将自己的数据用于了测试实验中。” 听到这里,爱丽丝脸色忽然古怪起来。 克菈铃继续说道: “现在仍处于实机测试阶段。因为非逻辑核心的不确定性,克菈铃做出了莽撞的行动,前往了瑟亚城,非常抱歉,可是克菈铃实在非常想念您,希望您不要因此丢弃我。” 好一个实机测试阶段。 爱丽丝嘴角抽搐。 因为测试核心时取得了独立的思考能力,然后就顺水推舟地给自己造了一副身体出来,这不是直接投入使用了?真的还需要测试吗? 而且,因为想念自己,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举动,希望自己网开一面?——这就是非逻辑核心的学习能力?克菈铃从“被唤醒”到现在这才几天?怎么还学会贫嘴了? 为什么不学点好的。 要不是爱丽丝没有下达结束测试的命令,恐怕克菈铃就直接放飞自我了吧? 爱丽丝忽然有一种被自己坑了一把的错觉。 “好吧……” 半晌,爱丽丝长长地叹了口气,末了,她忽然直直地盯着克菈铃。 “克菈铃,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爱丽丝请说。” “我还能继续信任你吗?” 面对爱丽丝的提问,克菈铃忽地一怔,然后用力点头。 “能。” 她回答地相当坦然。 “爱丽丝,您是我的主人,无论我变成什么摸样,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法夫纳的权限我已经全部卸除,新的密钥和权限指令已经通过加密指令发送到您的战术护目镜里,备份数据也已经将我移除,我不会再有任何控制权限,也不再属于法夫纳。现在的克菈铃,只是克菈铃,只是属于爱丽丝的克菈铃而已……” 爱丽丝打开信息,果然,相关的资料和密钥都已经发送到自己手上,而且这种加密指令,是只能开启一次的随机值,使用过便会立刻重置并销毁。 也就是说,克菈铃确实将所有的权限尽数交出。 克菈铃湛蓝的明眸怯生生地望着爱丽丝,空气被机甲平台传来的噪音填满,爱丽丝移开视线,沉默了许久。 爱丽丝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爱丽丝问出那句话,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才对。 说到底,克菈铃如果真的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或者说,因为自我思考能力的觉醒而背叛了爱丽丝的话,那么她早就可以下手了。 浮空战舰,无人机,还有数台机甲。只需要一轮毫无征兆的饱和攻击,哪怕是爱丽丝也绝对会陨落。 根本不会等到现在,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 爱丽丝只是下意识地,问出了那样失礼的问题。 只是下意识地,以对待“AI”的态度对待了克菈铃。 还是说,潜意识里,害怕被背叛呢? “爱丽丝……” 克菈铃忽然轻声呼唤爱丽丝的名字。 爱丽丝看向克菈铃。 四目相对。 “克菈铃只是想要和爱丽丝在一起……爱丽丝……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待克菈铃吗?” ———————————— 【感谢@沉迷游戏的凌酱@会思考的芦苇的刀片!!】 第84章:相形见绌吗? 爱丽丝决定带上克菈铃一起行动。 不是单纯作为一个辅助员,而是,一同战斗的队友。 克菈铃想要跟着爱丽丝,这是她自己的意愿,是她作为AI无法传达,好不容易拥有了思想,所以才能亲口传递的心愿。 爱丽丝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克菈铃作为浮空战舰“法夫纳”的原·战舰AI系统和全世界最为顶尖的机甲战斗小队“法夫纳的骑士”的原·辅助AI系统,其数据中保存的各种机甲战斗数据和模拟战斗系统简直比整个帝国的机甲数据库还要丰富。 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说,克菈铃几乎能熟练驾驶任何一种机甲,能够熟练使用任何一种机载武器或挂载武装,哪怕她搭载的逻辑核心并不如爱丽丝那般先进,比起“思考”更倾向于“判断”,无法发挥出一个优秀的驾驶员全部的实力,但克菈铃的厉害之处体现在其全能性和数据演算速度的优越性上。 哪怕是爱丽丝都做不到将所有型号的机甲和机甲武装全部练习到能够熟练驾驶或使用的地步。 除此之外,克菈铃还是与自己一样的仿生机器人,虽然配置不如自己,但如论如何其机体力量也绝非一个普通的精钢级冒险者能轻易相比的,而且她还熟悉所有种类的单兵武器,有了现代武器的加持,她的作战力量更是上升一大截。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能源核心并不能支持她装备能耗极高的Prog-W束刃粒子刀,因为那种武器没有内置能源,只能由机体供能,而偏偏克菈铃的能源核心只是一个能量密度较低的通用型机器人电源罢了,供给自己机体的日常消耗还行,但若是给这种武器供给,先不说能用多久,单单能量密度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当然无法使用。 不过总的来说,克菈铃仍然拥有极高的理论战斗力,哪怕不是为了作为自己的战力补充,只是为了进行战斗策略的学习,扩充克菈铃的战斗能力,爱丽丝也没有理由将她放在战舰里当一个花瓶。 ———————————— 爱丽丝在武器库挑选武器,顺便也给克菈铃拿去了一整套武装。 不过鉴于克菈铃的能源有限的原因,爱丽丝并没有给克菈铃也装备一个夸张的武器背箱,而是用一个稍小一号的狭长提箱,放入了手枪和冲锋枪之类的超轻型武器和一把折叠放置的反器材狙击枪。 爱丽丝给克菈铃的定位便是灵活机动,以及辅助。 正面强攻,只需要自己就足够了。 “贝尔芬格差不多进入预备状态,克菈铃,待会儿你驾驶‘塔拉斯’,与我一同出击。对了,驾驶机甲,你会吗?” 爱丽丝将提箱合上,交给克菈铃。 “塔拉斯”是“法夫纳的骑士”中,负责强火力覆盖和火力掩护的重型机甲,灵活度与贝尔芬格相比自然是不够看,但也不差,除此之外火力非常强悍,防御力量也极为优秀,是“法夫纳的骑士”中的主力机甲之一。 这台机甲本来在战舰迫降时受到了些微的损伤,不过已经修复完成,现在能够投入使用。在没有更多时间准备机甲战术外植武装的现在,这台机甲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会!爱丽丝不在家的时候,我有自己练习过!” 克菈铃接过提箱,湛蓝的眸子闪着星星,很是兴奋,不过脸上却没有更多表情。 她似乎并不太擅长笑,笑起来有些奇怪的死板的感觉,虽然是很标准的端庄的笑容,但是铺在克菈铃的脸上就是看起来有些不合适,显然,AI的学习尚且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所以经过爱丽丝的提醒后,她干脆摆出了她本来的模样——一副标准的扑克脸,整整一个标准三无少女摸样。 虽然看起来有些死鱼眼的嫌疑,但是呆着脸,只用眼睛表达情绪,却微妙地更显她的可爱。 爱丽丝看着克菈铃,只是笑了笑。 “既然这样,我就小小地期待一下吧。” “克菈铃一定会努力的!” 克菈铃兴致满满。 ———————————— 爱丽丝的卧室内,莉莉娅简单地吃了一点爱丽丝拿去的压缩饼干,晚餐就算是这样对付了。 她坐在床上,发着呆。 克菈铃——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可爱女孩,竟然是爱丽丝的女仆。 她到底有几个女仆? 不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莉莉娅曾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莉莉娅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个对爱丽丝来说极为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真的见到时,莉莉娅却止不住地失落。 她吃醋了。 其实莉莉娅自己也明白,克菈铃是在自己之前就陪伴在爱丽丝身边的重要的人,自己既不是爱丽丝的谁,也不是陪伴着爱丽丝的那个人,自己不应该有这样失礼的想法。 可她分明在克菈铃的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情愫。 不只是女仆。 克菈铃,一定一直陪伴在爱丽丝身边,在爱丽丝欢笑的时候陪她欢笑,爱丽丝悲伤的时候陪她悲伤,见过爱丽丝的笑容,品尝过爱丽丝的睡颜。 和自己这个鲁莽地只知道一味地说着“喜欢”的粗浅的家伙不同。 而且,克菈铃实在是很好看,惹人怜爱,甚至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都比了下去。 相形见绌,莉莉娅忽然这样觉得。 这到底一种怎样的心情呢?那种空虚的感情,就像是飘落的雪花一般堆积起来。 莉莉娅忽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深吸口气。 “我莉莉娅是不会认输的!” 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 克菈铃是亚人,那对猫耳和那可爱的毛乎乎的尾巴可以证明。而克菈铃是爱丽丝的女仆,看起来她们之间也还相处融洽,甚至有些奇怪的暧昧。 虽然很悲哀,但莉莉娅也发现了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爱丽丝确实不排斥亚人。 那么自己的顾忌便终于少了一分。 想到这里,莉莉娅算是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 第85章:横亘于此之物 收拾了杂乱无章的心情,莉莉娅将没吃完的饼干拿上,在爱丽丝的房间里四处瞧了瞧。 比起这种没吃过的食物,她更对爱丽丝的“家”好奇一点。 这是深藏在湖底的“家”,属于爱丽丝的房间没有窗,空气中不断传来粘稠的震动。 像是浪花拍上礁石,莉莉娅不禁会想到,会不会是湖底水流的暗涌。 在这种地方能好好睡觉吗? 莉莉娅的视线挪开,可惜,这里除了一些根本看不明白用途的东西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张床。整个房间的摆设都很简单,别说爱丽丝的画像之类的东西了,连衣柜和桌椅这些基础的东西都没有。 到头来,还是只有这张床才有一点点生活的气息。 属于爱丽丝的味道。 她怵了一会儿,悻悻坐回床上,安静地等待着爱丽丝,可一会儿过去,并没见爱丽丝回来。 爱丽丝和克菈铃……她们在做什么呢? 莉莉娅四下望了几眼,没有看到人,又跑到门口伸出脑袋望了望,回廊上空荡荡的,她回到房间,心下一阵邪念作祟,又来到了床边。 这次她没有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趴在床铺上。 床很软,洁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带着干净的、淡淡的香味,莉莉娅贪婪地将属于爱丽丝的味道送入鼻腔,忽然又痴痴地笑起来。 她承认自己有点变态,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这种来自心底的悸动抑制不住,所谓喜欢,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想要触碰爱丽丝,想要靠近她,了解她……每一份愿望都璀璨夺目,莉莉娅只觉得自己越发地不可自拔。 如果能顺利离开帝国,莉莉娅想要和爱丽丝一起去旅行。 不过眼下,必须得救回父亲才行。 除了父亲,还有其他人。 她深吸口气,才终于从软软的被褥里探出头来,她拍拍脸颊,振作精神,视线向门口瞟去。 绀蓝色的剪影忽然出现在目光的角落。 莉莉娅吓了一跳。 是克菈铃。 克菈铃摆着一副扑克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与莉莉娅对视。 而莉莉娅还保持着半个身子埋在爱丽丝的床上的古怪姿势。 空气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莉莉娅的耳垂唰地红了,她根本不知道克菈铃什么时候过来的,来了多久,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克菈铃小姐……你、你好……” 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她忽然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一躲。 不过克菈铃并没有露出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直视着莉莉娅,语气比她的胸还要平上几分: “你好,莉莉娅·克兰小姐,爱丽丝说要准备出发了,让我来告知你。” “嗯、好、好的!” 莉莉娅慌忙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没吃完的饼干一股脑地抓在手里,便准备从这里逃走。 “等一等。” 克菈铃叫住了莉莉娅,莉莉娅身形一顿,侧着半张红透的脸,垂下目光,试图逃离克菈铃的视线。 履带转动的声音传来,克菈铃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筒。 工作机器人,它的手中拧着一个小小的金属提箱。 克菈铃将提箱接过,然后递给莉莉娅。 “爱丽丝说,叫你穿上这个。” 莉莉娅的脸红还未褪去,她手忙脚乱地又将饼干放下,接过提箱。 提箱很重,接到手中便是一沉,莉莉娅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方才若无其事地提着提箱的克菈铃。 好在现在的莉莉娅有着精灵剑的加持,身体素质甚至堪比山铜级的冒险者,不然这个箱子铁定是能将她压得不轻的。 莉莉娅疑惑地问: “这是?” “你的战斗服。” 克菈铃平淡的话语中,提箱打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制服呈现在莉莉娅眼前。 ———————————— 克菈铃摁下墙上的按钮,一面明亮的落地镜出现在莉莉娅眼前,克菈铃退出房间,关上门,将时间留给莉莉娅。 莉莉娅则是一边感受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爱丽丝的味道,一边换了衣服。 她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 外表上看,这套白色的制服和爱丽丝身上所穿着的战斗服款式相近,只不过颜色几乎是全白,比起醒目,更直观的印象是耀眼。 像雪。 搭配上莉莉娅纤细却窈窕有致的身材显得气质十足。 可爱中多了一份清雅。 莉莉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许的雀跃。 因为克菈铃说,这本是爱丽丝的衣服。能和爱丽丝联系上的东西,都会让她感到高兴。 莉莉娅拿上精灵剑,推门出来时,克菈铃正在门口等她,手中还提着一个狭长的金属提箱,见莉莉娅已经准备完毕,她便带路与莉莉娅一同来到了机甲平台,爱丽丝正在这里等待她们,手中抓着一个数据监测平板,快速地划动着手指。 看到莉莉娅和克菈铃过来,爱丽丝不着声色地打量了莉莉娅一番,视线最终停留在莉莉娅的粉嫩嘴唇和如牛奶般干净的脖颈上。 有些局促地撇开视线,爱丽丝嗓子有些干巴巴的。 交给莉莉娅的这身战斗服其实是爱丽丝备用战斗服中的一件,功能与爱丽丝和克菈铃所穿着的战斗服别无二致,总重量同样达到了恐怖的17.4Kg,这已经是一套半身甲的重量了,别说一个普通女孩子,就算是一个成年男性也得稍微掂量一下。 若不是因为莉莉娅的力量已经被精灵剑增幅过,这样的负担不会对她造成困扰的话,爱丽丝也根本不会想到给莉莉娅也配一套这样的战斗服。 爱丽丝转移注意力: “克菈铃,塔拉斯进入预备状态了吗?” “已经预启动完毕。” “嗯。” 爱丽丝点头,将平板扔给工作机器人。 “那么,出发吧。” ———————————— 中心湖湖水翻涌,两台机甲一前一后地从中升起,然后拖曳着明亮的白光和轰鸣,向着远方而去。 爱丽丝和莉莉娅同乘“贝尔芬格”,现在的“贝尔芬格”搭载了战术外植武装,密集的炮管像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黑蛇,外观看起来比之前更为具有侵略性和压迫力。 而另一边,克菈铃独自驾驶“塔拉斯”,不近不远地跟随在“贝尔芬格”后面不足一公里的位置。 两台机甲才刚刚从中心湖离开,爱丽丝就收到了无人机传来的情报。 军队的位置,找到了。 画面投映在显示屏上。 所幸,克兰子爵还活着,身后的莉莉娅明显地松了口气,爱丽丝则是快速地校正了目标方向,然后推下操纵杆,全速前进。 ———————————— 四处都是金属碰撞的驳杂噪音。 脚下是淌淌的水流。 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是层叠的阴云,在密林里堆积,蠕动,沿着溪流向着一个方向艰难却快速地前行。 溪流旁一块儿块儿地堆积着漂流而下的碎浮木。 罗伊·克兰淡淡地扫了一眼,没多在意。 “这里继续向前,一直沿着溪流去那座山下……到时候得注意隐蔽……” 他声音沙哑地向身边的士兵传递话语,声音低沉得不像一个活人。 现在,他的双手被戴上了粗重的镣铐,手腕早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腰间的佩剑被卸除,取而代之的是血污和伤痕,裤脚沾上溪水浅浅的黑泥,脏兮兮的,他的嘴角挂着发黑的血丝,锦服也被划破了无数个口子,像是破布一般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的暗红血肉,一丝不苟的整齐短发也肮脏而凌乱,单片眼镜不知去了何处。 现在的他,比之之前实在是落魄了不少,若是拷问再持续一会儿,他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固执地笔挺着腰,如一棵伤痕满满却蓄势待发的劲松,萎靡之下,是比押解他的士兵的剑都还要锋利的意志,他走在军队的前方,就像是一个久战沙场的将军,他笔直地向前迈着步子,线条明朗的脸上满是血污,目光却坚定异常。 旁人看起来,罗伊面色如常,顶多有些委顿,可其实罗伊早就已经快要咬碎了牙根。 现在的发展和他计划中完全不一样! 他竟然算错了关键的一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进入深林地区也已经半个小时之久。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洛萨斯森林的霸主,那只盘踞着整个深林地区的巨龙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紧迫的危机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军队的前进速度实在是比预料中快上太多,任何魔兽都阻止不了军队的脚步,平时需要花费一天时间兜兜绕绕才能走完的路程,竟然三个小时便过去了一半多。 这样下去,不出两个小时,便会抵达亚人部落。 那么他的谎言将会不攻自破。 罗伊·克兰不着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 身后的士兵挟持着其他人质,这些人都是克兰斯芬的下属,有些是克兰子爵极为信任的心腹,有些只是克兰斯芬雇佣的佣人,在克兰子爵决定交出自己作为人质时,他们也被士兵一同捕获至此。 那些士兵没有从这些人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然后干脆将他们作为筹码,逼迫克兰子爵。 队伍再往后,便是军队的中心,而最中央,就是那哪怕在森林中也不曾从他的魔兽坐骑上下来的男人,弗劳尔·加布力尔。打磨得发亮的银色铠甲下是他结实的肌肉,体魄坚韧而强壮,被阳光灼得发黑的皮肤闪烁着铸铁一般的暗芒,看起来充满了极致的力量感,他的目光总是看着远方,淡漠却藏着锋利的刃,脚下的魔兽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嘶鸣。 很不好对付,这是罗伊看到这个男人时的直觉,但除此之外便再也无法探查更多信息。 罗伊·克兰至今没有搞明白这个男人的身份,或者说,这支军队的来历。 唯一的猜测,便是这支军队背后的势力主恐怕比伦纳德伯爵还要位高权重,不论是军队的素质,还是纪律,都超出了伦纳德伯爵手中那一支精锐力量的水平,与自己手中的势力更是不在一个量级。 而且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从瑟亚城以北的方向而来,笔直地抵达普林镇。 那个男人,弗劳尔·加布力尔手中掌握着克兰子爵想要隐瞒的全部信息,包括精灵剑·破军和莉莉娅·克兰的存在,除此之外甚至调查出了自己庇佑之下的亚人部落的存在,他明面上地下达通牒,让罗伊交出精灵剑和莉莉娅,然后下令包围了整个普林镇,在普林镇收集情报,同时分出兵力去森林探索亚人部落的所在。 毫不掩饰的阳谋,却生生将克兰子爵最后的退路都封死。 罗伊自然是不可能交出精灵剑和莉莉娅,但是面对这样的军队,仅凭他手下所掌握的力量,哪怕全部磕死,也定然无法逆转战局,反而会因为自己的激进而波及整个普林镇,甚至会葬送掉莉莉娅最后的退路。 最起码,不能将普林镇作为战场。 于是罗伊制定了一个计谋。 罗伊安排自己的心腹留下来做足了表面功夫,直到被捕,而罗德则是借着他们的活跃逃过视线,带着精灵剑暗地里潜伏在了普林镇,等待逃走或是接应将要归来的莉莉娅的时机。 而罗伊自己,则是做足了苦肉计,最后才以几乎被夺去生命的重伤和好几名部下的死换来了信任。 “精灵剑·破军无法为我所用,我将其留在神树庇佑的亚人手中,那里有足以引动其力量的精灵,若是想要取得精灵剑,我可以带路,条件是放那些亚人一条生路”——这样的借口最终被弗劳尔·加布力尔所接受,罗伊也最终成功地将军队从普林镇引开。 当然,口头的承诺到底有多没用,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对这些人来说,那些肮脏的异族必死无疑,只不过弗劳尔·加布力尔愿意站在绝对强势方施舍给罗伊一个台阶。 而费尽了心力才好不容易将弗劳尔套进圈套的罗伊,则是沉默地顺了弗劳尔的意,看起来就像是不甘却无法不妥协的败兵。 戏演得很足,代价很大,可罗伊万万没想到,那条龙竟然没有出现。 前往亚人部落的路不止一条,可真正安全的路却是唯一的。 其他的都是伪造出来的贯通了数个不同魔物领地的“绝路”,其中更是以现下这条道路最为险恶无比,因为这一条路会借道中心湖东面的低地向前,沿着一段宽度不窄的溪流向前,最后从巨龙作为“巢穴”的裸岩山之下经过。 看起来就像是一条为了借助山体的掩护进入目的地密林的秘密小路一般。 洛萨斯森林是明面上的人类禁地,没有情报流出,仅靠第一感觉便会如此以为,然后天真地掉进罗伊·克兰精心布局十多年所构建的天然陷阱内。 现在的弗劳尔·加布力尔就是如此。他做了好几手准备,有恃无恐,但本人却走在最危险的道路上毫无自觉。 而这条路的险恶,只有真正熟知洛萨斯森林的罗伊·克兰知道,所谓的赖以隐蔽身影的山峰,其实就是巨龙的巢穴,所以这段路可谓是在巨龙的眼皮子底下走了一遭,是绝对的“死路”。 他不止一次地放出驯养魔物进行试探,但唯独在这条路上,无一幸存,并且死因都一模一样——被巨龙所盯上,然后沦为“不合格的玩具”,最终惨死。 罗伊本以为这支军队也定会走上相同的死境,却没想到,总是会出现在这里的巨龙,今天没有出现。 借刀杀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没有回应罗伊·克兰的期待。 不、还不能妄下结论。 罗伊如此安慰着自己。 离龙巢还有一点距离,在那座裸岩山的山脚,是几十年前的前人们留下的并不深的矿洞和对抗森林那头的“污浊者”们的前哨营地,虽然早已经废弃多年,但是那里地势复杂,天然或人工掩体众多,最适合周旋战斗。 或许巨龙很不凑巧在沉睡,或许巨龙只是突然外出觅食所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军队,但是…… 若是在它视之珍宝的巢穴底下掀起战斗呢? 反正已经离开了普林镇,大不了就是一死,不如同归于尽,反正森林里的消息想要传回去,恐怕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在伦纳德伯爵的势力被遏制住的现在,那时候罗德必定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带着莉莉娅离开了这里。 如果能帮女儿铲除危险,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定要将这个危险的弗劳尔·加布力尔拖死在森林,哪怕献上自己的性命,哪怕拼上克兰斯芬所有的精锐,也在所不惜。 罗伊有把握将巨龙引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不心慌了。 一直到…… 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焦黑的泥土突兀出现。 那是一道横亘在眼前的,数米宽的横贯森林强硬开辟出的毁灭的路。 焦黑的泥土被刨去一个弧形的面,表面是结晶化的晶尘,这条路从远方的中心湖方向一直延伸而来,贯穿溪流,向着遥望不可及的极远处而去,所过之处,一片荒芜,树木仿佛被巨力所折断、粉碎、烧焦,到处都是飞溅的碎木块,到处都是被毁灭殆尽的焦土。 刚才看到的溪流下游的碎木堆就是来自于这里。 罗伊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 【呜呜呜,没有推荐位了嘤嘤嘤~】 【PS:一点点小提示,文中最后提及的这条焦黑的路其实和爱丽丝与米菈有关……(其实只是担心有人会忘了剧情所以……我就一厢情愿地提一嘴啦,诶嘿嘿~不会困扰的吧?的吧!)】 【感谢@DC-NFSK的咸鱼突刺!】 【感谢@wz&hhhh@西内!的刀片~】 第86章:罗伊的骗局 那就像是一副干净明亮的画作上,突然被重重地抹上了一笔漆黑的油墨。 横亘在眼前的景色就是如此的突兀。 到处都是碎裂断开的木、焦黑的土、和结晶化的断面。看起来就像是被无数大型火焰魔法轰炸过一般。 哪怕是天雷也做不到如此程度。 根本不是人类的领域。 面对眼前完全超脱理解范围的一幕,士兵们倏地嘈杂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士兵们发出疑问,眼底埋着若隐若现的恐惧。 深入巨龙栖息的洛萨斯森林这种近乎送死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眼前的异状更是在他们心上又浇上火油。 只要一个不起眼的火星,说不定就会燃烧起来。 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萦绕的恐惧面前也失了一丝纪律,明明弗劳尔·加布力尔还没有下令进行作战准备,却有人已经拔出了武器。 “喂!问你呢,这到底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罗伊没有回答。 眼前认知之外的诡异景色让罗伊卡了壳,蚕食了他思考的余力。 “欠揍!” 士兵冲着罗伊质问,却没得到回应,气急败坏地对罗伊一顿拳打脚踢,罗伊一下子就被撂倒了。 溪水裹杂着污泥,浸没他的衣服。 伤口被冲刷,冰冷又火辣辣的刺痛感挑弄着他的神经,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强压着内心的动摇,快速分析现状。 ——眼前的未知状况会让弗劳尔·加布力尔升起怀疑和戒心,但是同时也是一个契机。 人类在处于未知的危险状况中时,判断力会直线下降,这里离龙巢已经不远,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失措而前功尽弃。 不能犹豫。 弗劳尔·加布力尔的注意力越是偏离,罗伊成功的把握就越大。 沉重的脚步声破开水流,正如罗伊所料,弗劳尔·加布力尔骑着他的魔兽坐骑过来了。 士兵们看到统帅前来,立刻噤声,笔直地退让到一旁。 弗劳尔·加布力尔一直来到罗伊的身前才停下,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罗伊,坐下的魔兽沉闷地嘶鸣声。 他冷眼瞥了刚才出手和拔出武器的几个士兵一眼,看得那几个人浑身一抖。 没有命令,擅自行动,他们已经被记上一头了。 不过弗劳尔·加布力尔没有在这里和他们计较的打算,而是向罗伊说道: “罗伊·维·克兰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 哪怕是情况陡然严峻的现在,弗劳尔·加布力尔的语气中都夹着十足的傲慢,还有满载的张狂。 不过,他眼底的凝重却瞒不过罗伊的眼睛。 他不紧不慢地从泥水里爬起身,向着加布力尔微微躬身,以标准的贵族礼仪行了一礼,不过刻意地将手部的位置放低了些许,低声道: “因为很不对劲,大人。” 罗伊不着声色地观察着加布力尔的表情,果然,在看到罗伊的动作时非常明显地露出不悦。 他蠕动着嘴,最后只是淡淡一句: “你知道怎么回事?” “我得去看看,才能确定。” 罗伊神色认真,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 弗劳尔·加布力尔微微皱眉,看向那片焦黑的土,沉默了片刻。 罗伊又继续说道: “大人,我在被授予子爵的爵位前,曾是冒险者,这个我拿手,而且我不会逃跑的。” 弗劳尔·加布力尔脸色不悦,面带鄙夷,随意地挥了挥手。 “别想搞小动作,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罗伊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望着加布力尔,将加布力尔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之前就感觉到加布力尔身上有着一股狂傲,现在看来,加布力尔似乎只是对自己的冒险者身份很是鄙夷。 除此之外还能迅速分辨出自己那些微差错的贵族礼仪的不规范之处。 加布力尔的身份大致浮出水面了。 很大可能是世家子弟,除此之外,若是帝都来的人的话,说不定还属于贵族那一派系。 这是罗伊目前的猜测。 贵族对冒险者仅仅依靠实力就能获得提拔的无礼莽夫向来很是不待见,这样的风气尤以那些实力强大的大贵族为盛,至于能分辨出自己礼仪的不规范之处,恐怕还是某个老牌世家,那些家伙对这些东西尤为重视。 罗伊有了个大致判断。 不过他没有继续多想,既然加布力尔发出警告,那么就权当加布力尔默认了,他转过身,缓慢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走去。 弗劳尔·加布力尔看着罗伊的背影,冲着身边的人下令。 “看住他。” “是!” ———————————— 罗伊并没有逃跑。 密集而警惕的视线扎在背上,罗伊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做出允许之外的动作的下一秒,一定会被那些紧盯着自己的魔法师和弓箭手杀掉。 罗伊的依仗是他手中的情报,他知道通往亚人部落的路,弗劳尔·加布力尔显然需要他带路向前。 在偌大的洛萨斯森林里寻找一个小小的亚人聚居地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如果没有人带路,弗劳尔·加布力尔和他手下的军队很有可能会因此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付出大量的人员伤亡,而最后还不一定会有收获。 所以弗劳尔·加布力尔才会留着罗伊。 但是罗伊也知道,如果自己逃跑了,那么愤怒灼心的加布力尔一定会立刻折返军队,直接对普林镇展开报复,而且其余被扣押的人质也一个都跑不掉,罗伊所计划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化为泡影。 而且在这片空旷的地方,他绝无可能逃掉。 罗伊踏上焦黑的地面,一直向前,走到那凹面的中间,蹲下,用手捻起一点像是玻璃般的结晶。 确实是火烧的没错,痕迹不新,但也不旧,恐怕是一个月内出现的状况。 ——火属性,时间在一周到一个月之间。 他又抬头看向四周。 四周很安静,在巨龙的领地内,这样的安静空气算是常态。 罗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森林废墟上。 到处都是炭化的痕迹,不过…… 罗伊随手走到一块焦黑的木桩前,手指用力摁下。 炭化的块并不如想象中脆硬,反而带着一些柔软,寸寸剥落,露出里面泛黄的干枯的木。 罗伊向身后的监视者示意,然后离开溪边,在更远离的地方分别尝试了几处,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他攥着指头沉思。 明明是足以结晶土块的温度,却完整地留下了森林,甚至炭化程度都不深。 ——那天恐怕下过雨,而且起码也得是大雨。 所有的断口都是焦黑的,但隐约可见那炭化的木块之下的折着木刺的痕迹。 ——钝器,而非利器。 焦黑的树木折断和飞溅的方向趋于一致,断口高度也及近一致,森林消失的部分大体呈圆弧状,不论是低矮纤细或是粗大结实的树木,无一幸免,哪怕是折倒在地的断桩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 ——这是一次性造成的结果。 罗伊目光移开,毫无阻拦地穿过无数树木,望向一个方向。天色渐渐昏暗,他看不清晰,但他知道那里是中心湖的方向,中心湖的那边是山岭。 ——按照角度来看,攻击的发出地,是中心湖。 罗伊沉默。 明明得到的信息很多,可他却完全无法进行判断。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眼前的异状应该是发生于十几天前的夜晚,罗伊还记得,他送走了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冒险者之后的夜晚,普林镇迎来了一场夸张的暴雨。 但是那天夜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伊不得而知。 不过以现在掌握的信息,欺骗一下弗劳尔·加布力尔或许已经足够了。 罗伊如此想到。 除非他看走眼了,不然加布力尔大概率会相信他的说辞。 不过,话又说回来,罗德从瑟亚城回来后就一直在罗伊面前说起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冒险者,据说在瑟亚城,爱丽丝帮助莉莉娅解决了危机,然后,罗德就一遍遍地在罗伊耳边念叨爱丽丝有多厉害,说爱丽丝人多么好,说只要爱丽丝愿意出手,克兰斯芬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将不成问题之类的话。 罗伊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来,明明罗德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神经。 他只觉得,这个深藏不漏的爱丽丝一定是本就和伦纳德伯爵有着私人恩怨,帮助莉莉娅说不定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但是无论怎么说,罗伊不相信莫名其妙的好意。 但是话听多了,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罗伊也不禁会想,那个素不相识的冒险者会不会忽然出现,帮助克兰斯芬解决危机。 当然,异想天开的天真幻想笑笑就好,罗伊自然是不可能当真的。 摆摆头,甩去莫名其妙的想法,罗伊径直来到加布力尔身边,有人想要拦住他,不过被加布力尔制止了。 罗伊行礼,说道: “依我看,这是巨龙的吐息魔法,大人。” 弗劳尔·加布力尔皱着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看来巨龙或许已经察觉到这条路的存在了,不过没关系,大人,我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罗伊指向前方的裸岩山。 “昼夜交替之时是巨龙的视力和知觉最弱的时刻,现在太阳就快要下山了,我们待会儿趁机穿过这里,去往山脚。从山脚下走,有着山体的庇护,巨龙发现不了我们,而且山脚下有几十年前帝国留下的前哨阵地和一处矿洞,也可以作为庇护所。” 弗劳尔·加布力尔面无表情,不过罗伊知道,他没有直接让他闭嘴就已经是处于动摇中,在思考他的话语的可行性了。 罗伊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现在天色快要黑下来,夜晚对巨龙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夜行对我们十分不利,所以我提议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清早,趁着昼夜交替,直接前往亚人部落,然后取得圣剑!” ———————————— 天色已经黑下去一半,另一半被落日蒸得泛红。 军队分为三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块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焦黑空旷地。 ——弗劳尔·加布力尔终究是接受了罗伊的提议。 现在,军队重新汇合,正向着裸岩山而去。 一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全黑,军队也终于到达了裸岩山的山脚。 这里果然有一个废弃的前哨营地,和一处废弃的矿洞。 而且还是秘银矿。 数十年前,这里是作为对西面森林彼方的“污浊者”建立的前哨战斗和监视营地,同时也是保护这一处珍贵的秘银矿的军队驻地。 结果,巨龙从远方而来,霸道地盘踞在这里,吓跑了所有的工匠,逼退了强大的帝国军队。 从此,污浊者再未进犯,而帝国这边也再也没深入森林,这里的矿藏也放弃掉了。 他们算是几十年来唯一来到这里的人类。 那就是巨龙的威慑力,在这个世界上,巨龙就是如此超然的存在。 士兵们开始简单地进行清理。 不少木质建筑还剩下一个糟掉的壳子,石墙也已经倒塌,里面还放着一些工具和锈蚀的武器铠甲,以及生根发芽后来又干枯死亡乱糟糟成了一堆废草的粮食仓库,山岩上还能看到岩壁上建成的哨塔,不过通往哨塔的梯子已经坏掉。 虽然这个地方已经荒废多年,但是有不少还能用的,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钩锁在岩壁上的哨塔扣牢,然后由一人拉紧,一人攀上绳索登上哨塔,负责监视异动。 地下粮仓无法利用,但破开腐朽的门,做好表面伪装,将这里作为陷阱设下,也可以防止一些夜晚活动的野兽袭击。 营地的武器和工具则是集中放置,清理出来的仓库就可以作为休息的地方了。 在巨龙栖息的森林,弗劳尔·加布力尔下令禁止生火,士兵们只能吃干粮,这也是为了避免人类的气息被巨龙所捕捉,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罗伊被扔在了矿洞边的一角,看起来是一个挖了一块,专门放置工具的角落。 其他人质被送去了另一边,和罗伊分开。 每一边都有五个士兵负责值守,防止他们逃跑。至于矿洞,多年没有进行过通风,已经无法让人长时间待在里面,更别提在里面休息了。 罗伊坐在地上思考着对策,他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将士兵们巡逻的路线和时间全部记牢,正在等待着下一次看守换班。 他准备行动了,接下来需要将自己的几个手下救出,然后在这里大闹一场! 但就在此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诡异钝响忽然传进他的耳朵。 他倏地站起身来,靠着墙向外看去。 那几个看守的士兵靠在墙边,可罗伊敏锐地发现,他们的气息已经没了,除此之外,他盯了很久的好几个位置的士兵也都不见了踪迹。 黑夜中,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收起手中的匕首,迎面走来。 正是莫林·罗德和卡尔·达内尔。 罗伊·克兰愣住了。 ———————————— 【爱丽丝掉线的第二天,想念她……(爱丽丝:明天一定!布鸽!)】 【2333,本想随便处理一下这边,早点让爱丽丝出场的,结果写着写着就随便不了了呜呜呜,果然还是无法将爱丽丝的岳父大人(或是公公?)随便一笔带过啊……(不是故意浪费大家的饼干的,土下座)】 第87章:流星 罗伊一身轻铠,卡尔·达内尔则是一身皮甲。 伊紧紧盯着罗德,视线冰冷。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守在普林镇,接应莉莉娅吗!?” 哪怕是刻意压抑着声音,但怒气反而更明显。 达内尔会出现在这里罗伊并不算意外,哪怕罗伊为了不被怀疑并没有去联络达内尔,但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达内尔理所当然会知道,以自己和达内尔的交情,他确实有可能会跟来这里。 以他身为前精钢级冒险者的能力,循着森林里的痕迹慢慢摸索前来,并不是难事。 但是罗德却是罗伊费尽心思留在普林镇的最信任的人,他可是把莉莉娅的安全都押在了罗德的身上,可罗德却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莉莉娅呢?莉莉娅怎么办? 妻子死后,莉莉娅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承载着他的所有,若是莉莉娅因此出了什么意外,罗伊可能会真真正正地彻底绝望。 看着几欲动手的罗伊,罗德并不意外,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是小姐让我来的,您知道的,我拗不过她。” “哪怕这样,你也不该来!就算是绑,也得把她给绑走!” “大小姐不会放弃的,罗伊·克兰,你想救你的女儿,只有活着回去这一条路。” 罗德毫不退让地直视着罗伊的眼睛,罗伊死死咬着牙根,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他还想说什么,可没法反驳。 他的女儿,莉莉娅,他当然比谁都了解,莉莉娅就是那样认真的人,绑走一次,但终有一天她定会回来复仇。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无法撼动帝国一分一毫。 结局是注定的。 罗伊的神色黯淡了一瞬间,罗德趁热打铁: “但是我也没有将莉莉娅小姐的安危置于不顾,达内尔留下了最信任的三个心腹在公会,如果我们回不去,他们会将小姐带走。” 达内尔也补充道: “是的,而且我还留下了不少的钱财,现在伯爵的封锁网松动,凭他们的能力未必不能逃走。” 罗伊深深地吸口气,让夜晚的凉风灌进胸口。 “先帮我解开。” 罗伊抬起手来,声音沉闷,却有力。 罗德和达内尔微微一笑。 ———————————— 达内尔熟练地将罗伊的镣铐解除,然后递给罗伊一个小瓶子,说道: “快喝掉吧,我们时间可不多。” 罗伊瞥了一眼手中的瓶子,仰头灌下。 这是一瓶魔法炼金药剂,看样子是具有治愈伤势作用的愈合药。 这样的一瓶药,比请来一名大牧师进行治疗还要贵,但是与之相对的,药剂效也非常显著,就像是施以了强大的愈合魔法一般,在喝下药剂的几分钟内,一些不算很严重的皮外伤都会愈合得无影无踪,就算是遭受到了致命创伤,也能吊住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有钱就能弄到的烂大街的东西,只有罗伊、达内尔这些有些地位的人才能弄到少量。 一口下去,罗伊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没一会儿就好了个七七八八,战斗力也恢复了不少。 他站起身来,接过达内尔递来的剑。 是他惯用的佩剑,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心安。 “你小子,什么时候把我的剑给弄来了?” 达内尔和罗德相视一笑。 “不过是在可恶的贵族手里偷点东西罢了,这个我熟。” 罗伊没好气地抡上一拳头,不过被后者躲过了。 “行了,现在跟我来,我们去救出艾萨克和弗恩他们,他们就在那边。” 艾萨克和弗恩以及其它好几人都是罗伊的得力手下,都是前山铜级的冒险者,有些人还是曾经冒险团的队友。 罗伊趴在洞口边,向外望去。 时间才过去四分钟,可是外面巡逻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远远地就能看见几个士兵向着这边走来。 “我数三二一,将他们解决掉。” 罗伊伸出手,比出手势。 那些士兵穿着轻铠,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声响,没多久,就来到了关押罗伊的浅洞前。 为了不吸引巨龙的注意,营地里只有微弱的月光才是唯一光源,离远了看不清楚,可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在这里值守的五人越发怪异。 一直笔直地靠在这里,动也不动一下。 但还没等到他们继续靠近,黑色的人影倏地近身,为首一人只觉得脖子上一凉,身体不听使唤地倒下。 月光下,血是乌黑色的。 和那些站立不动的值守们脖子间的血一模一样。 难怪,一动不动,原来早就死掉了呀。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了。 来的人不多,才八个人,罗伊负责两个,罗德和达内尔各自负责三个,一下子就全部解决,只发出了轻微至极的声音。 他们又快速转移,来到另一个俘虏关押地,顺利地将守卫解决。 俘虏中,不相干的人和下人直接打晕,其他人救走,一人从守卫身上取了一些武器。 “人也差不多齐了,那么,大闹一场吧!” 罗伊单手握剑,说道。 ———————————— 营地的战斗是悄然发生的。 为了不吸引巨龙的注意,营地是没有燃起灯光的,这给克兰斯芬的众人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罗伊给每个人都下达了目标,而那些目标,全都是后勤人员或是辎重管理人,而另一些人则是去矿洞里寻找遗留的炸药。 最首要的目标,是随行的医师和牧师,除了掠夺他们手中的恢复药剂为自己所用之外,更多的是为了毁掉军队持续战斗的能力。 在罗德和达内尔的帮助下,那些绵薄的守卫力量根本不够看。 克兰斯芬的刺客们,像是黑夜的鬼魅,将这些随行的医护人员一个个封喉,然后夺过他们的空间装备,取出一些药剂服用之后,便一刀劈了。 …… 完成这一步后,他们便分开行动,开始分别找上驻地内的各个辎重管理者,此时,炸药也分别放置在了各个黑夜的角落。 比起医护人员,这些辎重的守卫力量要集中不少,果不其然,行动没多久,宁静的夜晚终于被划破了。 警报的信号刺破夜空,军队,这个庞然大物,终于醒来了。 可这时,军队已经损失了几乎全部医疗人员和近三分之一的辎重。 而且,又是一波剧烈的爆炸在军营的各处发生,那些都是炸矿的炸药,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潮湿或是其他原因没法引爆,但仍旧有能用的,哪怕少,但每一次爆炸都声势浩大。 炸死的人不多,罗伊的最主要目标是为了吸引巨龙出现。 …… 在军队的碰撞中,个体的力量永远不够看,可是,若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存在铁了心要和军队过不去,彻底地贯彻游击和伏击战斗,那么他所能造成的破坏力也仍然不可小觑。 特别是在夜晚的森林或是掩体众多的军营遗址这种地方,视野极差,调配不便,军队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但克兰斯芬的众人却能借着夜色和掩体的掩护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十二成。 但军队仍旧是军队,是正面战场的主力,袭击者一旦恋战,被军队反应过来,就会立刻陷入劣势,此时指挥者们快速指挥,立刻集中力量,克兰斯芬这边立刻就出现了伤亡。 克兰斯芬的人少,才十几人,每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这时候,最大的威胁也终于来到了这里。 “罗伊·克兰!” 沉闷的怒吼响彻驻扎营地,野兽的嘶吼同时传来,罗伊眼中最为危险的人,弗劳尔·加布力尔出现了。 他坐在自己的魔兽坐骑上,扭动肌肉,发出雷声一般的炸响。 “罗伊·克兰!这就是你的回答吗!?你想好了?” “哼。” 罗伊懒得废话,直接拔剑攻上去。 弗劳尔·加布力尔的实力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强大,只两招,他就落下劣势,罗伊立刻几剑劈出,与此同时,埋伏在阴影中的罗德和达内尔也同时出现,三人联手,硬生生地逼退了加布力尔,不过加布力尔很快就扳回劣势,狂猛的攻击如暴风,三人很快支撑不住。 “走!” 罗伊大吼一声,调转身形,克兰斯芬的一众人手快速脱身,沿着裸岩山脚逃跑,拐入矿洞里。 加布力尔见到这一幕,抬手停止追击。 “真是蠢蛋!” 竟然敢跑进空气稀薄的矿洞里去?而且矿洞里面有瘴气,待久了必死无疑。 但是,就这样死掉太便宜他们了。 他森然一笑。 “下令,用火!给我狠狠地烧!然后轰掉洞口,给我堵死!” 他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子爵好好品尝一遍绝望的滋味。 魔法师们卖力执行命令,加布力尔大笑着向矿洞里喊话: “我回去就把你的领地屠个血流成河!你想要保护的亚人,也一个不留!哈哈哈!哦,对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是吗?真不凑巧啊,她也是我的目标,在将她献给侯爵大人之前,就让她好好品尝什么叫绝望吧!!” 矿洞内,克兰斯芬的众人用水系魔法沾湿了布,捂住口鼻,努力地平复呼吸,尽量少吸入洞窟内的气体。 罗伊则是安静地听着加布力尔的话,没有回答。 “哼,到底是谁蠢还说不定呢,巨龙可就要来了。” 罗德在一旁嘲讽,罗伊瞥了他一眼。 “少说话,你想死吗?” 罗德悻悻地闭了嘴。 这个洞窟里的瘴气毒性很强,进来才一分钟,手下中已经有人开始意识模糊了,而实力比较强的他们,也有些呼吸不畅。 外面,加布力尔漠然地看着洞口被碎石封住,便准备命令军队收拾一下赶快离开。 之前加布力尔可能只是有一些猜测,但现在罗伊的举动明显到他想不往那方面猜都不行。 ——罗伊很明显是想要将巨龙引来。 这么大的动静,军队已经处于了危险之中了。 而这时。 “那是什么?” 士兵中渐渐有人开始望向天空。 不好的预感充斥心中,加布力尔也抬起视线。 天空中,是拖着长长的光,如流星一般快速及近的某物。 …… 贝尔芬格,驾驶舱内。 刚来到信号覆盖区域内,爱丽丝就将无人机拍摄的历史画面投在屏幕上。 莉莉娅全程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和罗德、达内尔三人与弗劳尔·加布力尔的战斗,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堵在洞窟内,生死未卜。 爱丽丝能清晰地感受到莉莉娅几乎颤抖的身体。 “爱丽丝,要发动攻击吗?” 通讯里传来克菈铃没有起伏的声音。 爱丽丝回头看了一眼莉莉娅。 “饱和攻击,但记得避开洞窟和那个指挥官。” “是。” 克菈铃平淡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的流星,降临了。 …… ———————————— 白光划过天幕,如流星坠落。 起初是两束,然后是无数,弗劳尔·加布力尔甚至可以看到那一块块被照亮的云海。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并不是巨龙,或者说,那东西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巨龙还要快速,弗劳尔·加布力尔唯一知道的是,那东西绝对很危险。 “防御!!!”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训练有素的魔法师们在下一秒就撑起了巨大的淡蓝色光罩,一道道奥秘的魔法注入其中,将其不断增强。 咏唱声不绝于耳,可弗劳尔·加布力尔还是心绪不宁。 可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那流星和防御罩相撞了。 起初是极静的,所有人的眼中只有刺目的亮光。 弗劳尔·加布力尔看到那光在一瞬间便震碎了光幕,就连云层都被驱散,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自白光的中心传出。 然后,刺耳的爆鸣与尾随而至的无数流星降临了。 那是被拉上人间的地狱。 火海在一瞬间绽放,仿佛傍晚的火烧云从天上塌下,军队、森林,亦或是营地内的防御工事和哨塔,都在一瞬间被无尽的火焰吞没,被撕裂成了碎片。 凄厉的叫喊被热浪吞没,鲜血都被燃烧。 耳膜渗出血,座下的魔兽也被吓得趴倒在地,不得动弹。 几枚流星落在不远处,热浪袭来。 弗劳尔·加布力尔只觉得有无数巨锤抡在自己身上,内脏也被震得移位,口中鲜血狂喷,头痛欲裂,他被远远地推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狼狈地爬起来时,发现坐下的魔兽已经被震死在原地。 然后又是一轮爆炸,将他再次掀飞。 再起来时,浑身没有一处有着知觉,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到处变得模糊一片。 朦胧中,他看见流星还在落下,向着那些拖着残破身体,却还留有一口气的士兵们。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 ———————————— 贝尔芬格拔出刀,几刀下去,轻松地将堵住洞口的碎石切碎。 碎石被搬开,克兰子爵等人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这些人中,只剩下罗伊和罗德、达内尔三人还保持着清醒的思考能力,其他人都因为吸入了过量的气体而昏昏沉沉的,所幸,因为援救及时,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状况。 他们都被传进洞内的剧烈震动和爆炸声惊了一身冷汗,有的人耳鼻都涌出了血,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然后就是直冲着洞口来的冲击。 洞口涌入灼热的空气,他们看到了面前的巨大机甲。 所有人都是一惊,罗德则是一喜,立刻上前拦住准备拔刀的众人,快速解释了一遍。 这时爱丽丝也从机甲上跳下,冲着罗伊笑了笑。 “克兰先生,又见面啦。” “爱丽丝小姐?” 罗伊看到来人是爱丽丝,满脸古怪。 不过虽然有一瞬间愣住,他倒也快速接受了事实。 ——他的计划竟然没有成功,反而是自己最不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他真的被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冒险者给救了。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考虑也无用。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最近的计划总是不太顺利。 但是所幸,结果都不坏。 …… ———————————— “好了,别待在这里,快出去吧!”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爱丽丝提议道。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或许没事儿,但罗伊等人却是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吸入瘴气了。 罗伊也点点头,挥手,招呼着众人向外走去。可刚从洞口出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满目疮痍。 火光冲天,夜风灼热,焦炭一般的地面像是溃烂的皮肤,森林不复存在,营地灰飞烟灭,几分钟前还塞满了视线的千人多的军队,竟然只剩下了残败的肢体。 目光所及,竟然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落脚处。 罗伊愣了许久,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一丝眼熟,那贯穿了森林的巨大焦黑沟壑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爱丽丝笑了笑。 “抱歉,做得有些过火了。” 众人默然。 女孩儿说得真诚,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过火,所以把这里给铲平了? 这时,罗德凑到罗伊身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怎么样,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现在信了?” 罗伊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 远处传来枪声,克菈铃正在“清扫”战场。 爱丽丝拿来氧气面罩,均衡气压后交给众人,并告诉他们如何使用。 这就算是应急处理一下了,至于后续的治疗,不能在这里进行,爱丽丝可不想让他们升起疑心,觉得森林里的巨龙不在了。 “爸!” 莉莉娅刚从贝尔芬格上下来,就向罗伊扑去。 父女二人再次相逢,莉莉娅压抑了很久的担心才突然爆发,哭得梨花带雨,罗伊则是轻声安慰,同时一阵感叹。 众人没多久就恢复了初步的行动能力,罗伊·克兰来到爱丽丝身前,重重一礼。 “爱丽丝小姐,再次相见,您还是如此的美丽优雅,这一次,真是多谢您了,您的恩情,克兰斯芬没齿难忘。” 罗德也来到爱丽丝身边,几句不离感谢。 爱丽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没事,莉莉娅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其他的话还是带会儿再说吧,现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爱丽丝指了指天上。 “待会儿巨龙过来了我们谁都跑不了。” “啊?” 罗伊和罗德都是一惊。 “我将巨龙引走到了别处才能来这里救你们,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奇怪,所以我们尽快离开吧。” 原来是这样,克兰心中一凛。 本以为巨龙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离开了这里,原来竟然是少女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办到的,但搅黄了自己的计划的就是她无误了。 不过,要不是她前来,哪怕自己计划执行成功,他们也大概率会死在这里,总的来说,罗伊还是对爱丽丝抱以了十二分的感激的。 能再次见到他的女儿,他便别无所求了。 —————————————— 【感谢@小城里平凡的人@ロリ团团长(七傻的刀片!】 【我真的在认真推剧情啦……没水呜呜呜,但是还是写着写着就5k6+了,(躺)……尽力缩减了,不是故意花大家猫饼干的!】 第88章:陪我 考虑到随时可能会回来的巨龙,众人没有在洛萨斯森林久留的打算。 不过伤员很多,这些人身上都挂了彩,直接坐在机甲手臂上由机甲运载会有风险,另外机甲也会被限制灵活性。 虽然爱丽丝和莉莉娅还有克菈铃都知道巨龙根本不会来,但爱丽丝选择演戏,莉莉娅也选择默默配合。 “爱丽丝,这个可以吗?” 克菈铃的声音平平的,没有起伏,爱丽丝看到她从矿洞内硬生生扛了一个比她本人都要大得多的斗车来,而且还是单手扛着,另一只手托着一条粗重的锁链。 斗车很大,足以装下两三匹马,底部有坏掉的轮毂,看样子应该是装一些矿石用的,现在是一个空车,可即便如此,其重量仍旧惊人。 克菈铃一步下去便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脚印,一些小一点的石头便是被她直接踩成碎末。 克兰斯芬众人呆滞失语地看着克菈铃扛着斗车走出矿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跟着地面在震动。 爱丽丝看了一眼,点头。 “可以,那就准备锁链吧。” “好。” 克拉玲放下斗车,开始忙活,爱丽丝也上去搭了把手。 另一边,罗伊和达内尔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深深震撼。 克菈铃外表看上去是一个亚人,猫族的少女,目测年纪甚至可能比莉莉娅都要小,之前因为爱丽丝的活跃,他们都忽略了一直在远处“清扫战场”的克拉玲的存在,唯一的印象便只是“和绯红的统御者同行的亚人少女”的程度而已,倒是克兰子爵还稍稍多看了几眼,因为他对亚人会稍微多一分敏感,除此之外他分明记得爱丽丝的女仆应该是一个蓝发女孩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但,也只是这种简单的留意罢了。 可没想到,克拉玲竟然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那样的斗车,哪怕是以力量见长的前瑟亚城骑士队副队长,实力堪比精钢级冒险者的罗德都没办法单手托着扛在肩上。 而且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克菈铃一直在使用着与爱丽丝一模一样的瞬发魔法将那些侥幸活下的士兵一一处死,也就是说,克菈铃还是一个实力极强的魔法师。 克拉玲的实力,可见一斑。 而众人又不禁会去想,哪怕是克菈铃,也只是爱丽丝的女仆罢了,那么爱丽丝到底又是站在怎样的高度在俯瞰他们? 只有罗德还稍稍有了点心理准备——克菈铃是爱丽丝的女仆,想想爱丽丝,想想米菈,或许就能稍微能理解一点眼前的异状了。 毕竟,和爱丽丝沾边的,没一个是站在常理之中的。 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 ———————————— 乘坐在斗车里飞翔在天空,对克兰斯芬的众人来说都是一次相当新奇的体验。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现在的时间吧。 夜晚的高空,除了看不到什么美景之外,更要命的是冷,这让他们无暇去享受这一刻的神奇体验。 哪怕队里的魔法师撑起了防御罩,都无法彻底抵御那刀一般的寒冷侵袭。 而且,身下的铁疙瘩一直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断地提醒着他们——他们可是在几百米的高空中飞行,若是掉下去,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那铁疙瘩传来的寒意便更甚了,从脚下一直沿着背脊上窜,冷得他们直打颤。 一直到贝尔芬格降落在普林镇外的森林,他们才哆嗦着从斗车上爬下来,只有罗伊、达内尔、罗德面色好看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昏迷不醒的人被拖出,那些是克兰斯芬的下人,这一次他们是被卷入纷争的,在营地被轰炸时,这些人因为被囚禁在那个放工具的浅窟里,因而幸免于难。 不过,这些人中还有一个浑身是血,满身灰尘和泥土的家伙。 ——弗劳尔·加布力尔。 他被扔在长满了细嫩青草的地上,爱丽丝拔出刀,向他走去,然后一刀切下了他的耳朵。 凄厉的哀嚎传遍森林,远处有惊鸟飞起。 弗劳尔·加布力尔捂着血淋淋的侧颈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居高临下斜睥着他的少女。 映着皎洁月光的如雪般的发,像是沐浴在鲜血中开放的妖艳血色花朵般的红色剑士服。 还有那宛如无情的恶魔一般,毫无温度的冷冰冰的嗜血的红瞳。 无处不在泛着血海一般的恐怖,却又莫名的妖异迷人。 宛如鬼魅一般的美丽又危险的少女。 他下意识挪着身子后退一步,然后看到了其他的人。 以罗伊为首的克兰斯芬家族的人,还有主要目标之一的少女莉莉娅·克兰,以及一个粉色头发的亚人少女。 他目光移动,又看到了莉莉娅腰间的剑。 圣剑——精灵剑·破军,帝国求而不得苦苦追寻十数年的圣物! 他的目光一下子清澈了,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他的爱剑已经不在。 但无妨,他虽然性格傲慢,可身为一名合格的帝国骑士,他的武器可以是任何东西。 而且他的靴子里还藏有一个匕首。 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之前那刺目的光仿佛还在眼前,但是,如果只是眼前的这些孱弱的家伙,他一个人就能拿下,两个最主要的目标都在眼前,他没有退缩的理由。 “我劝你别做无谓的反抗……” 少女话还没说完,弗劳尔·加布力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犹豫只在一瞬间,他如猛蛇般暴起身形,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状,单手撑地,一脚横扫,踢向爱丽丝的下盘,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从皮靴的夹层拔锋出刃的匕首。 这是高效又出其不意的进攻,一般人在将俘虏前会下意识的大意,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必杀的一击,被撂倒后,紧随而至的匕首便会夺去少女的性命。 看罗伊他们愕然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会反应过来的。 弗劳尔·加布力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可…… 不太正常。 哪怕是反应不及,少女的表情也太奇怪了。 绯红的眼眸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像是极静的冰面,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愕,只有如注视着死人一般的连怜悯都称不上的冷漠。 弗劳尔·加布力尔的攻击到了,他狠厉果决的一脚直接踢上少女的腿,少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以一记轻飘飘的回踢。 下一瞬间,仿佛铜钟被撞响的诡异声响传遍所有人的耳朵,在克兰斯芬众人无法置信地目光中,弗劳尔·加布力尔的腿,整个的反折过去了。 那就像是某种禽类的腿,向前弯折,可是出现在人类的身上,却是诡异至极。 “啊——!” 沉闷的痛呼从弗劳尔·加布力尔的牙缝里漏出来,痛苦地捂住自己折断的腿,额头上凝固的血再次被汗水湿润。 他牙齿打颤,刚才,没有人比他的感受更为真切。 那少女,就像是站立在那里的亘古天柱,刚才那一脚,就像是踢在山岩上。 不,那恐怕比山岩还要坚硬。 而且重——他都被反震得失了平衡,可少女竟然连挪动一点距离都没有,只有脚下的泥土深深下陷的痕迹在告诉他少女确实承受了他的一击。 “我都说了,劝你别做无谓的反抗。” 弗劳尔·加布力尔满身冷汗,背脊发凉,强忍着痛,艰难地抬头。 少女还是那副冷漠的眼神。 …… ———————————— 罗伊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断了一条腿,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的弗劳尔·加布力尔。 就是这个人带领了这支军队来到普林镇,将克兰子爵差点逼迫上了绝路。 也是他独力迎战罗伊、达内尔和罗德三人,并将三人都压制住。 他下令放火消耗矿洞内的氧气,又将洞口堵住时,罗伊曾一度以为自己或许会死在那里。 可就是这样实力强大,又阴鸷狠厉,还掌握着千人精锐军队的家伙,在爱丽丝的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这就是真正的实力的差距。 爱丽丝身上没有一丝强者的气息,但是她眼底流淌的压迫力确实货真价实的,罗伊认得那样的光,那是从无数人的鲜血中开放出的,名为“杀戮”的眼神。 只有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才会拥有的死神一般的压迫感。 眼前,爱丽丝离弗劳尔·加布力尔又近了一步。 说不定加布力尔会被杀掉。 罗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人当然该死,罗伊也想要他死,可是他的身份恐怕不简单,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感受到爱丽丝眼中实质的杀意,罗伊立刻上前,向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小姐,请手下留情!” 爱丽丝侧过目光。 “怎么了?” “我之前在和他战斗时,听到他提起过‘侯爵’的字眼,他恐怕是侯爵的人,侯爵无一不是一方霸主,若是弗劳尔·加布力尔死在这里,恐怕会引来侯爵的注意,情况再坏一点,爱丽丝小姐您恐怕会被帝国报复。” 顿了顿,罗德又看了弗劳尔·加布力尔一眼,继续说道: “而且,这个人应该也是一方贵族,并且是那个侯爵手下的左膀右臂,否则一般贵族不可能会培养出那样的精锐部队。现在军队已灭,若是再杀了他,恐怕会惹上麻烦。” “是吗……” 罗伊将话说得明白,可爱丽丝却似乎不以为意。 “反正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莫非还要留他一个?” “在帝国,他这样一个贵族或许比那军队还要重要。” “放我一马吧!” 弗劳尔·加布力尔也开口央求。 “放我一马!我定然不会追究!” 而爱丽丝仿佛没听到般,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求人的语气?你闭嘴吧。” 说着,便一刀将加布力尔的嘴划破,精准地切掉了他的舌头。 剧痛难忍,又是一阵痛呼,那痛苦的声音掺着从血水里带出的粘稠,哪怕是罗伊也有些头皮发麻。 现在加布力尔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而爱丽丝无动于衷,反而转过身去,看向莉莉娅。 “莉莉娅。”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爱丽丝将莉莉娅拉到加布力尔的身前。 爱丽丝冲着莉莉娅一笑。 “莉莉娅,若是现在给你一个决定他生死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啊?” 没想到爱丽丝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莉莉娅微微一怔,克兰斯芬的众人也是一愣。 爱丽丝表情不变,直视着莉莉娅的湛蓝眼眸。 “你会怎么选?” “我……” 莉莉娅有些发懵,爱丽丝的手段,她见得多了,倒也渐渐习惯,本以为这一次也是一如既往地折磨加布力尔来套取情报,可没想到爱丽丝会忽然把自己推上来。 她下意识地望向罗伊。 这时又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他是帝国的走狗,是盯上你、盯上你母亲的遗物、盯上亚人部落的人。知道吗,如果没有人救你,没有人救你父亲,事情又会走向哪里呢?” 莉莉娅身体一僵,忽然说不出话来。 双肩传来力量,有一双温暖的手捧上她的脸颊。 一双绯红的璀璨眼眸出现在眼前。 爱丽丝的好闻味道中掺杂着血腥的气味,令莉莉娅不适,却又有些贪恋。 “这些人将会夺走你们的所有,他们已经夺走了你的母亲,差点夺走你的父亲,现在还想夺走你。他们就是十几年前杀害你母亲的同样的人,他们都是杀人凶手,都是你的仇人。” “现在选择权在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你会怎么选?” “他手下的军队是我杀的,你不需要沾染鲜血,你只需要决定他一个人的生死就好,杀人的事,我可以帮你做。” 到底是因为夜晚的风太凉,还是背脊的汗水太滑。 莉莉娅只觉得浑身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 眼前的少女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现在,你会怎么选?” “我……” 莉莉娅微微开口。 罗伊直觉到一丝不妙,刚想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何尝不也是这样想? 想要复仇,想要将夺去妻子生命、觊觎女儿的人一个个全部千刀万剐,让他们全部为自己的妻子陪葬,这样的鲜血淋漓的欲望一直被理智死死压住。 现在却松动了。 如果换他,他会怎么选? 罗伊只觉得难以呼吸。 莉莉娅紧咬着唇,深深地吸气,又颤抖着平复呼吸。 空气一时间变得极静,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回答。 爱丽丝松开手。 而莉莉娅垂着视线。 好一会儿,她的手攀上了腰间的剑。 罗伊默然,罗德露出了笑,爱丽丝则是松了口气。 寒芒一闪而没,那银色的光隐没在月光中,加布力尔无法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脖颈。 然后,头颅落下,尸体倒地。 罗伊这才发现莉莉娅所用之剑就是精灵剑·破军,而莉莉娅收剑而立,紧紧地咬着下唇,忽然在克兰斯芬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踮脚印上爱丽丝的唇,然后埋头在了爱丽丝胸前。 空气忽然寂静,只剩下了莉莉娅颤抖着呼吸的声音。 “爱丽丝,谢谢你……” 莉莉娅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而爱丽丝看了罗伊一眼,罗伊几乎把眼球给瞪出眼眶,爱丽丝有些哭笑不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小丫头如此袭击了,可每一次,都是在人前,上一次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这一次倒好,干脆当着她父亲的面直接来,也不知道克兰子爵和罗德大叔会怎么想。 “你真勇敢,各种意义上。” 爱丽丝由衷地夸奖道。 “才不呢。” 莉莉娅抬头,映上爱丽丝的目光,然后抬起手来,捧着爱丽丝的脸。 她的手还在抖,这是她第一次夺去他人的生命。 “我只是想陪你一起罢了……你看,现在我也沾血了哟。” 莉莉娅笑了笑,眼角还堆着水珠。 但目光却坚定,看得爱丽丝有些失神。 “爱丽丝,我不要你站在我的身前给我遮风挡雨,我要你陪我。” 说着,又踮起了脚。 “在我身边陪我。” …… ———————————— 【终于,大小姐终于一步步走上追逐爱丽丝的道路啦…!(某子爵大人: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不好断章,直接二合一了~】 【感谢@熊猫有点2的咸鱼突刺!感谢@小城里平凡的人的刀片!】 第89章:我们合作吧 夜晚的冷风粘稠又锋利。 一行人影借着夜色,潜入普林镇,向着克兰斯芬宅邸而去。 加布力尔被莉莉娅杀死之后,克兰斯芬的众人怀着沉重又有着兴奋和一丝古怪的奇妙的心情回到克兰斯芬宅邸。 就在刚才,他们的大小姐,那个克兰斯芬的明珠,不仅杀了人,还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出柜了。 当然,杀人什么的,对一个仇人痛下杀手无可厚非,出柜的话……贵族们的喜好千奇百怪,这种程度其实没啥。 可这一切都与那个“绯红的统御者”有关,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不过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爱丽丝这样强大的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助克兰斯芬。 现在他们就想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爱情啊。” 他们这样想着。 可对爱丽丝的动机放下心来之后,倒是罗伊又因为另外一方面而苦恼起来。 一路上,罗伊不止一次地欲言又止,罗德也有些神色微妙。 罗德或许还算早就有些察觉,因为莉莉娅和爱丽丝之间的关系有些好得过分,看到那旖旎的一幕倒也觉得还算合理,但是罗伊可就有些混乱了。 诚然,莉莉娅确实是半精灵不错,继承了一半精灵血统的莉莉娅确实有可能会喜欢上女孩没错。 可爱丽丝是谁?绯红的统御者,杀人不眨眼,一瞬间就灭掉了整个千人精锐军队的,足以与贤者平起平坐的实力者。 爱丽丝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没搞清楚,才认识十多天,莉莉娅怎么就当面出柜了? 而当罗德小声告诉他,在瑟亚城时莉莉娅和爱丽丝每天都睡在一个房间的时候,罗伊更是惊得差点没把舌头给咬到。 他不禁会想,莉莉娅和爱丽丝,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可最终,罗伊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因为莉莉娅老是黏着爱丽丝,两个少女贴在一起说话玩笑,他一个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 人家自由恋爱,他又能说啥呢? ———————————— 回到克兰斯芬宅邸后,他们全都分开行动。 一部分人养伤,同时由克菈铃提供一些对瘴气中毒的治疗方案,毕竟所谓的瘴气,多半都是一些有毒气体罢了,没那么多值得神神叨叨的东西,在现代科技下很容易就能分清其正体,然后对症治疗。 而另一部分人,以罗伊、罗德、达内尔为首,强势回归普林镇,将普林镇的控制权再次握在手中。 普林镇里不过是一些余党而已,本来就只是作监视的眼线和一些爪牙,根本不够他们看的。 至于爱丽丝,则是拿出一套被血染得失了颜色的衣服交给克菈铃。 那是莉莉娅送给爱丽丝的衣服,却因为那天的突发状况而染上了血。 “克菈铃,将这件衣服清洗一下,然后按照这个配色和款式,设计一套战斗服。” “嗯。” 克菈铃乖巧点头,没再说话。 她的声音从来都没有什么起伏,可爱丽丝却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没多在意,爱丽丝又交代了几句,便又去找到莉莉娅。 她们站在门外。 “莉莉娅,我要去一趟瑟亚城。” “去接米菈小姐吗?” “是的。” 爱丽丝点头。 “你父亲说,这一次对方的身份恐怕是坎兹桑伯格侯爵,这是从搜来的一些证物上做出的判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更要加快脚步了,时间可不等人,如果这件事情被帝国知晓,终究不是好事,你父亲已经在进行后续处理了,明天我们就从帝国离开,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米菈接回来,我去瑟亚城的时候,你也稍微整理一下行李吧。” 爱丽丝想了想,又道: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去找克菈铃,她会帮助你们的。” 莉莉娅点头道谢,便没再说话。 她其实挺想跟着爱丽丝,可现在克兰斯芬需要她,而且她也有一些行李需要整理。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待了十几年的地方了,她也有些不舍。 “好了,事不宜迟,我就先走了。” “爱丽丝……” “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莉莉娅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像是落地的羽毛。 “那我走了。” 爱丽丝离开了。 莉莉娅看着爱丽丝的背影,默默地叹口气。 那一句“亲我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天已经袭击过一次,再来一次的话,爱丽丝会讨厌吧? 她可以等,但是绝对不想被爱丽丝疏远。 反正现在这样偶尔袭击一次,也不赖。 …… ———————————— 莉莉娅收拾完东西,站在阳台上。 夜已深,可她却睡不着了。 她不由得会去想,爱丽丝已经到了哪里,爱丽丝什么时候回来,爱丽丝一个人的路上,会不会有那么哪怕一丁点地想自己。 爱丽丝对莉莉娅的态度是暧昧不清的,明明没有拒绝,可也从来都不迈出那一步。 但是爱丽丝说过,她需要时间,莉莉娅也不急,她喜欢现在这样偶尔占占便宜,揩揩油,吃个豆腐。 爱丽丝从来不脸红,可眼睛是做不了假的。 每次看到爱丽丝局促害羞的眸子,莉莉娅就欢喜得紧。 她不是喜欢作弄爱丽丝,只是觉得那样的爱丽丝未免太惹人怜爱,因此便多捉弄了她。而且说是捉弄,其实莉莉娅是非常认真的,只是爱丽丝从没有正视她的这一份心情。 徒然地叹了口气,莉莉娅只觉得路还很长。 可前方到底通往哪里,爱丽丝会不会什么时候离开,莉莉娅完全摸不准。 “需要时间”,那么这个时间是多久呢?一直到爱丽丝离自己而去吗? 明天就要启程了,今后爱丽丝还会陪在她身边吗? 莉莉娅隐约有些不安,没处倾诉。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来到莉莉娅的旁边。 莉莉娅转过身,看到的是粉色头发的小小猫耳女仆,不过因为她是亚人的原因,现在的她戴着一个可爱的白色帽子,遮住了猫耳。 更显可爱了。 “克菈铃小姐,你真好看。” 莉莉娅由衷地夸奖。 克菈铃很好看,甚至是莉莉娅也不禁会有些艳羡,爱丽丝的两个小女仆都生得极好看,看到克菈铃,又想到米菈,莉莉娅总会有一些莫名的醋意。 ——为什么爱丽丝身边的女仆都这么好看? 之前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不肯定的猜想,可现在想来却有些耐人寻味,爱丽丝对男人从不多看一眼,倒是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可爱到有些过分,这很难不让莉莉娅在意。 莉莉娅总觉得爱丽丝和克菈铃在某种意义上有些相像。 而且,“爱丽丝”、“克菈铃”、“米菈”,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听到这三个名字的话或许都会觉得奇怪,因为她们的自我介绍和相互称呼中都没有一个具体的姓氏,这让莉莉娅有些微妙的在意。 克菈铃似乎不太擅长说话,只是看着莉莉娅。 莉莉娅试探地问: “克菈铃小姐……?” 换来了一瞬间的沉默。 莉莉娅看到克菈铃湛蓝的眸子微微闪烁,视线飘向别处。 “和爱丽丝一样叫我克菈铃就好。” “真的吗?克菈铃……嘿嘿,那我就叫你克菈铃好啦,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莉莉娅。” “莉莉娅。” 克菈铃轻声念了一遍,莉莉娅展颜微笑。 不知道是爱屋及乌还是怎的,莉莉娅总是对米菈和克菈铃有着超过一般人的好感。 “克菈铃怎么没去休息?” “我?……我不需要怎么休息。” “是嘛……” 莉莉娅想起,爱丽丝似乎也总是很晚才睡,又很早就醒来,就这点来说,克菈铃和爱丽丝还挺像。 相比之下,米菈站在她们之间就会有些显眼了。 爱丽丝和克菈铃都是属于性格比较正经的人,爱丽丝还好一点,克菈铃在这方面尤为令人在意,和克菈铃的相处虽然短暂,可莉莉娅却发现克菈铃真的是全能女仆,而且什么事情都包揽着做。而反观米菈,米菈可是除了饼干就是睡觉,而且超级跳脱,完全没有一点女仆样子的小懒鬼。 同样是爱丽丝的女仆,米菈和克菈铃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但是即便如此,她们俩对爱丽丝却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爱丽丝”而非尊称“主人”,这很奇怪。 “你怎么不睡?” “我有些睡不着……” “是因为爱丽丝?” “算是吧。” 直球地提问,让莉莉娅有些害羞,不过倒也很痛快地承认了。 克菈铃继续问到: “爱丽丝说,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不担心吗?把你送出帝国之后,她可能也会就此离开了。” “是这件事情啊……” 莉莉娅难为情地笑笑,眼神黯淡了几分。 “当然会担心啊,不如说,爱丽丝总给我一种感觉,什么时候会忽然离开我都不意外。” 那种若即若离的眼神,莉莉娅已经在爱丽丝目光中看到过好多次。 爱丽丝总是那样,不拒绝她,可也与她保持着距离,爱丽丝说……“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到底需要多久?明天之后的道路就再也看不清了,那个时候爱丽丝还会在吗? 远处的夜色被划破,镇子里又到处亮起了灯,克兰斯芬取回了镇子的控制权,开始收拢人手,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明天就要走了。 莉莉娅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克菈铃忽然问道: “如果爱丽丝离开,莉莉娅你会怎么做?” “我跟她一起走!” 莉莉娅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察觉到一丝难为情。 怎么说得跟私奔一样? “是嘛……” 克菈铃垂着视线,灯光斜斜地打下,莉莉娅看不清她的脸。 “莉莉娅,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请说。” 见克菈铃转移了话题,莉莉娅也稍稍放松了一点,恢复了平时的克兰斯芬大小姐的摸样。 爱丽丝会不会离开,尚且还是个未知数,莉莉娅算是怀着半分躲避的想法在的。 “若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推辞啦。” 倒不如说,莉莉娅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 爱丽丝帮助了自己那么多,可自己却没法回报她,单方面地索取,又单方面地爱上她,这样的感觉让莉莉娅很不好受。 她很早就想为爱丽丝做些什么,可自己实在能力有限,爱丽丝又实在太过厉害,想要站在爱丽丝的身边莉莉娅便已经费尽了全力,哪还有余力为爱丽丝做些什么。 可若是能帮上克菈铃的忙的话,是不是也算是间接地帮助了爱丽丝? 这让莉莉娅更坚定了心思,不过显然,她想岔了。 “你喜欢爱丽丝对吧?你在追她对吧?” 克菈铃突兀丢出的直球让莉莉娅一愣,还没待莉莉娅反应,她就继续说道: “那就把她追到手,让她喜欢上你。这就是我的请求。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合作吧!” 克菈铃说完,看向莉莉娅,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 而莉莉娅还有些没有理解现状,只有淡淡的红晕爬上脸颊。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 ———————————— 此时—— 米菈还在吃饼干。 旅店提供的饭后点心饼干不如之前的好吃,但是聊胜于无,米菈也懒得再挑剔。 照顾人实在过于无聊,这些饼干拿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也不知道爱丽丝什么时候回来…… 米菈看向窗外,相比前几天,瑟亚城已经恢复了一些秩序,从这里能看到一些明亮闪烁的灯光。 米菈只觉得有些寂寞。 床上,艾米莉娅·维·安柏手中捧着喝完了的汤碗。 她醒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背后的伤势犹在,不过好了不少,醒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全黑,也就是说她在床上几乎躺了一整个白天。 “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向米菈道谢,米菈只是叼着饼干,淡淡点头。 “不要在意,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你可要珍惜。” 米菈说了艾米莉娅不太听得懂的话,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眼前是可爱的米菈,要不是身上绑着绷带,她恐怕会扑上去好好抱抱这个小女孩。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米菈可是那个爱丽丝的女仆,她没有道理还要对救命恩人的所有物下手。 可喜欢就是喜欢,看看总是可以的。 她如此想到。 ———————————— 【感谢@沉迷游戏的凌酱@DC-NFSK@EX~萝莉棒@ロリ团团长的刀片!】 【唔姆……这章节奏有些慢,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唔姆…… 抱歉,本以为晚上能更出来的,结果没能达成…… 前两天忙于家里的事情,懈怠了更新,说声抱歉,我今天会更新的(土下座)…… ———————————— 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 爱丽丝克菈铃米菈莉莉娅…… 麦丽素巧克力曲奇沙琪玛…… 第90章:亡命 天幕一分分地沉下去,时间已经接近深夜。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的夜色很美,但终究少了一些明亮的色彩,那是纯粹的黑,但也正因为如此,那星月才更显美丽。 真好看呐…… 爱丽丝无声赞叹,她觉得自己或许比以前还要更喜欢晴天了。 冷冽的夜风呼啸刮过,爱丽丝飞行在瑟亚城的高空,最后向着城内落去。 瑟亚城,这个充满活力的中型城市,现在仍处在些微的紧张氛围中。 明明是夜晚,城卫军队的巡逻却丝毫没有懈怠下来,但对爱丽丝来说,这种程度的警戒网实在是漏洞百出,只要小心一点,绕过他们的视线并不算多么难办的挑战。 爱丽丝来到瑟亚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收无人机传来的画面情报。 回放中显示着自爱丽丝离开后到现在的整个瑟亚城内大大小小的俯瞰画面,爱丽丝快速确认了一遍,向着一处无人的深巷走去。 折过巷口,难闻的昏臭忽然扑面而来,掺杂其中的,还有粗鲁的唾骂和回荡不息的呼噜声。 人影站着睡着,横着倒着,挤在并不算宽的巷子里,地上堆着酒瓶和一些食物残渣。这些人说不上蓬头垢面,但绝对说不上整洁,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头巾和衣服沾着油腻,衣角从腰带扯了半边出来,有一个人身上还穿着上下不搭的脏兮兮的甲胄,卷了刃的直剑靠在墙角,还有一个人蹲在地上用手中的肉皮擦拭着一把银晃晃的匕首。 这些人是一群街井流氓,爱丽丝如此判断到。 自从爱丽丝把这些家伙顶头上司的老家给端了之后,这些自诩为街角霸主的家伙实则只是一群连爪牙都算不上的游手好闲之人便在各个地方冒了出来,这些人显然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爱丽丝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爱丽丝。 虽然爱丽丝半边身子都裹在夜色里,因此看不清晰,可那手、那脖子、那腿、那腰肢,皮肤干净眉眼清晰媚然,这整一个美人胚子立刻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浑浊粘稠的酒臭和躺在地上的人从鼻腔挤出的鼾声。 然后打鼾的人被一脚踹醒,那些人夸张地大笑,拉着这人靠在一边,给爱丽丝留出行走的空间。 一双双戏谑的视线落在爱丽丝身上,就好像在问:“这路在这里,你走还是不走?” 一般人大概只会另寻他路,不过爱丽丝有恃无恐,她不动声色地迈动脚步。 走了没几步,她身前身后便都被这些人拦了去路。 “小妹妹,一个人呀?” 有人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瓶,嗤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可爱丽丝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的惊慌和无措,反而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爱丽丝因为身无分文而被冒险者拒之门外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有这么一群不长眼睛的家伙找上自己们来。 结果晚了这么久。 可是,给自己送钱来的家伙,什么时候来爱丽丝都是欢迎的。 ———————————— 理所当然,他们都被收拾了,还被逼着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整个过程还没超过两分钟。 穿过巷子离开时,爱丽丝手上裹着布袋子,一脸嫌弃地挑了脏兮兮的银币擦了个遍,然后一枚枚地细数。 “怎么这么穷!?” 爱丽丝愕然又恼怒。 还好没开枪,不然几枪下去这不又赤字了? 要不折回去把那些家伙的折断的武器和凹了个拳头印的铠甲也扒了变卖?兴许还能多来十来二十个银币。 爱丽丝如此考虑着。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爱丽丝可没那么闲,况且那些家伙已经被打断了腿扔在街上,没多久就会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他们,由不着爱丽丝操心。 爱丽丝可是忙得很。 …… 爱丽丝折过弯,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坐落于富人区旁边街区的低矮屋子。 她一脚将门踢开。 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漆黑的房间立刻就被月光侵占了一半,露出缩在角落的人影。 林德·维里恩。 现在的维里恩状况不怎么好,眼白布满血丝,皮肤发红甚至有些溃烂,口鼻旁满是胡乱擦拭掉的血迹,他颓废呆滞地坐在角落,身边是脏兮兮的呕吐物。 爱丽丝微不可查地一笑。 果然,这个世界的医师,最起码瑟亚城的医师,根本不足以对付这种程度的损伤。 他似乎终于注意到门口的人影,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便是一怔。 而爱丽丝笑了笑。 “这个地方还真是不怎么样啊,维里恩,你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吗?” 爱丽丝的声音像是魔咒,维里恩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勉力地撑着身子后退,可身后已经是墙壁,他退无可退。 “我早就说了的吧,你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的。” 维里恩颤抖着,没有说话。 爱丽丝向前一步。 黑暗中,她的眼睛似是泛着红芒。 “怎么样?感觉如何?不好受吧?但是我悄悄告诉你哦,这只不过是开始而已,接下来,二十天内,你就会死,并且是比现在更痛苦一万倍的死。” 维里恩颤抖着肩膀,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爱丽丝是匆忙离开的,但是她离开前给了他这份“礼物”,灼伤了他的皮肤,告诉他这是一份令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诅咒”,然后却匪夷所思地放了他,只告诉他,若是想活下来,找一个地方等她回来。 果然,爱丽丝刚走没多久,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强烈不适,他吓住了,左思右想,便先去向特罗洛普报告了任务的失利之后,借着“彻查原因并执行任务”的名义去求救。他费尽了全力去寻找医生和牧师,想要寻求治疗,他调动自己的关系,整个瑟亚城的医生牧师他都见过了一面,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体怎么回事。 没人看出什么端倪,治疗魔法只能缓解,却不能治愈,乱七八糟的药,千遍一律的调理方案……那些人给出的办法很多,告诉他“试一试”。 他哪有时间试一试?爱丽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既不是毒素,也不是诅咒。” 那些人这样告诉他,没一个靠谱。 维里恩没有继续挣扎,理所当然的,维里恩早就知道会这样,这就是爱丽丝设下的诅咒——没有人能奈何。 爱丽丝有着能够一击铲平整个伯爵城堡的“贤者级”的实力,她设下的诅咒哪有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解除?维里恩只是稍稍想想便放弃了反抗。 他只能按照爱丽丝离开前丢下的话,找了一处地方等待着。 果不其然,哪怕是再隐秘的地方,爱丽丝也找了来。 最后的小心机也落空,他彻底放弃了。 “能让你解脱的,只有我。所以,想好了吗?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杀掉特罗洛普和索尔兹伯里就可以哟。” 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在屋内荡开。 “事成之后,带着伦纳德的财产,离开瑟亚城,我还会回来的。” 沉默了许久,终于,维里恩缓缓点下了头。 从今天起,他的生命就握在这个恶魔的手中,只能为她卖命。 ———————————— 询问了一些在意的事情之后,爱丽丝就叫维里恩离开了。 之后,爱丽丝又去特罗洛普宅邸里找到索尔兹伯里拿到了“通行证”。 索尔兹伯里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利索地交出通行证,还顺带拿出来不少珍贵的药剂和宝石之类的东西,爱丽丝想了想便全都收下,然后爱丽丝说什么,他就准备什么,唯首是瞻,毫不拖泥带水,爱丽丝收获颇丰。 倒是特罗洛普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还在苦苦等待着去往普林镇劫持克兰子爵、取得精灵剑的卡兹桑伯格侯爵的得力手下和未来女婿,帝国骑士团成员,名誉子爵,弗劳尔·加布力尔的消息。同时也对杀死艾米莉娅·维·安柏任务的失利有些不好的预感。 普林镇那边即便是不顺利,在明早也应该会传回消息,而维里恩已经去寻找消失的艾米莉娅的下落,事已至此,现在的他只能等。 联络侯爵的正是特罗洛普,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计划早就被爱丽丝通过维里恩之口了解了全部,更不知道维里恩根本没去寻找艾米莉娅而是背叛到了爱丽丝的手下。 临走前,爱丽丝留下一句“永别了”,便没入黑夜里,那阴森森的似笑非笑的一句让伦纳德父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所幸爱丽丝没有再给他们的住处来一发“魔法”。 所谓“永别”,大概只是如爱丽丝所说的一样,“离开帝国”,如此罢了,他们如此想着。 但他们不会知道,爱丽丝给维里恩下达的命令就是:“三天后,做掉他们。” 有些事情爱丽丝并不想自己动手,毕竟,克兰斯芬离开帝国,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得“平安无事”。 这段时间,就让这两个家伙多享受一下人间的日子,也无所谓。 至于林德·维里恩…… 爱丽丝才不会真的费力去救他。 空头支票这种东西又没有成本,爱丽丝随口说说,维里恩却只能选择相信。 为了稍微让做戏做得真一点,爱丽丝还特意强调让维里恩事成后带走伦纳德的财产,在特罗洛普宅邸的时候也收下了索尔兹伯里给她的“买命钱”,就是摆出一副自己会看得起那些财产的样子,让维里恩产生“爱丽丝看重财产所以不会抛下他不顾”的错觉。 但其实爱丽丝对这些剥削整个领地人民得来的财富并没有什么想法,维里恩带着财富离开,终究会被下一任领主追查,逮捕,处死,财产理所当然会充公。 哦,说不定还没有逮捕就会自己死掉。 反正,他永远等不来爱丽丝给他解除“诅咒”的那一天。 是个人都会死的,不过维里恩的结局必定是做一条被抛弃的丧家犬般狼狈绝望地死去罢了。 一边顶着谋杀贵族的罪行逃亡,一边期待着应允的救援到来。 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诅咒”中一天天凋零。 直到深陷死亡的绝望中还怀抱着那样不真切的期许。 一定美妙极了。 …… 其实爱丽丝给维里恩的礼物只不过是所谓的“辐射病”罢了。 本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维里恩种下这个礼物,想着或许可以趁此了解一下另一种大杀器在这个世界里的适用性如何,而结果果然如爱丽丝所想的一般——在这个世界,最起码在瑟亚城这个中型城市中并没有应对辐射的有效方案。 看到维里恩那个失魂落魄的模样,爱丽丝就知道这个棋子到手了。 维里恩怕死,爱丽丝早就看出来几分,因此才会选他。 ———————————— 旅店内。 米菈将艾米莉娅手中的空碗接过,拿给门外的侍女,自己又坐去一旁吃起饼干来。 艾米莉娅时不时会找米菈说几句话,询问一下手下侍卫的情况,米菈一一回答。 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艾米莉娅在说,米菈在听。 米菈的心根本没在这里。 她又拿出一块饼干,慢慢地咬来吃。 “米菈很喜欢吃饼干呢……” “是嘛?” 简单无意义的问答,但艾米莉娅似乎乐此不疲。 米菈看了看手中咬掉一半的点心,上面有一排小巧整齐的牙齿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吃饼干。 人类的食物多半味道不错,她唯独钟爱饼干,或许只是因为爱丽丝总是给她投食这个而已。 然而爱丽丝还不回来。 米菈忽然想飞到房顶上去等等看,说不定就能碰上。 这时,窗帘翻动,一个人影翻进屋内。 红色的剑士服,银白的发,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收拢折叠,然后成了一个小提箱。 来人正是爱丽丝。 “米……” “爱丽丝!!!” 爱丽丝话才刚到嘴边,就被米菈的娇嫩欢呼给塞了回去,米菈一把扔下吃到一半的饼干,兴奋地冲着爱丽丝扑上去,差点把刚站稳的爱丽丝又给撞出窗外。 将飞扑的女孩稳稳接住,爱丽丝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爱丽丝,你终于回来了呀!” 米菈双手挂在爱丽丝脖子上,仰着脸,月牙般的眼睛里尽是欣喜的笑意。 爱丽丝回以无奈的浅笑,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脸。 “突然间怎么了,该不会是急着要谋杀我吧?” 爱丽丝的腰都已经抵上了窗台,要是再退一步就真的可能会翻出窗外。 外植武装已经收拢,若是爱丽丝一个不小心没抓稳,可就真的会笔直栽到街上去。 而米菈只是傻乎乎地一笑。 “诶嘿嘿~米菈只是想爱丽丝了嘛~” “咿……该不是闯祸了吧?” “没有闯祸!我一直在好好照顾安柏!” 米菈一面为自己正名,一面又眯着眼睛蹭着爱丽丝的手心,心满意足。这一幕看得艾米莉娅那叫一羡慕。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和米菈的关系真好啊,真令人嫉妒……” 如果自己是爱丽丝就好了,艾米莉娅如此想到。 爱丽丝放下米菈,笑了笑。 “是吗,看起来安柏小姐和米菈也相处得蛮不错的。怎么样?恢复得如何,感觉好点了吗?” “叫我艾米莉娅就好。” 艾米莉娅一脸微妙的遗憾,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她向着爱丽丝轻轻点头,算是代替了见面礼仪。 “多亏了阿娜丝塔茜娅小姐相救和米菈的照顾,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哦对了,你也可以叫我爱丽丝。” 爱丽丝转身将窗帘拉上,将夜晚的凉意隔绝在屋外。 “爱丽丝小姐,请允许我向您表示谢意,这个人情,我艾米莉娅·维·安柏永远铭记。” “别在意,我只是正巧看到罢了。” 爱丽丝温和地笑笑,艾米莉娅不可置否。 会信才有鬼了,当时的情况艾米莉娅可是清楚得很,那些黑衣人可不止闯进宅邸里的那么点,那些人将宅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得水泄不通,凑巧从宅邸旁路过?只不过是谦辞罢了。 ———————————— 【感谢@レイガ@141收尸大队长@啃树根的NID@以星予你@35670lab@今日份咸鱼儿童 @NagiSnow@Mlxn的刀片!!!】 第91章:离别 爱丽丝回来,米菈表现得很兴奋,艾米莉娅则是有些奇怪的微妙感觉。艾米莉娅和爱丽丝简单寒暄之后,又聊了几句,不过二人都没有过多提起其他事情,所以聊天的内容反倒显得有些贫瘠,话题几乎都是艾米莉娅在扯。 而且,爱丽丝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实在有些浅,所以话题倒也比较局限,但即便如此,爱丽丝却并没有感觉到话题无聊或是尴尬。 艾米莉娅在这方面很有技巧。 不得不说,莉莉娅与艾米莉娅同为贵族,气质却完全不同,在与人说话攀谈这方面艾米莉娅更是完胜莉莉娅,莉莉娅从小都独自一人,在外人前便是一个生人勿近的冷冰冰大小姐形象,而艾米莉娅虽说任性妄为,但回归贵族身份时展现的优雅和矜持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让爱丽丝对艾米莉娅的印象稍许改观。 当然,要除开第一次和爱丽丝见面时以及爱丽丝给她上药时那个回归本性的她,除此之外的时候,艾米莉娅就是一个妥妥的端庄大小姐,温和文静,大方不逾越,态度谈吐游刃有余。 但艾米莉娅始终没有提一句关于那些黑衣人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别人太多,也不习惯一直依靠别人,她不问,爱丽丝更不会说。 她只是在心底狠狠地记下了这笔账,总有一天会将事情弄清,然后数倍奉还。 至于爱丽丝,她在询问了艾米莉娅手下侍卫们的恢复情况后,她才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带米菈离开。 期间爱丽丝刻意省略了很多关于克兰斯芬的事情,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冒险者身份透露给艾米莉娅,她将大部分事情都以“委托”为借口一笔带过,封住了艾米莉娅无端联想的空间。 “爱丽丝和米菈……要离开帝国吗?什么时候走?” “差不多……现在就打算走了。” 爱丽丝顿了顿,稍作解释: “委托约定的时间是上午,需要护送雇主离开帝国,所以得早点赶过去,而且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我想在此之前问问艾米莉娅的打算……你父亲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嗯……父亲很担心我,亲自带了接应的人前来,大概天亮就会到这里,然后接我回去,爱丽丝不用担心……” 艾米莉娅颇有礼貌地笑了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晨发生的事情的原因,这个给爱丽丝第一印象有些“吵闹”的大小姐现在安静了不少,眼底埋着掩不去的失落,爱丽丝看在眼里,倒也没多想。 这个大小姐给爱丽丝的第一印象着实算不得好,但相处下来倒也说不上讨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米菈情有独钟,虽然有些刁蛮,但却不是蛮不讲理的小丫头,在知道米菈不可能留下来陪她之后,感觉到失落倒也正常。 除此之外,艾米莉娅说不定还会担心那些盯上她的家伙卷土重来,有这样的表现情理之中。 不过艾米莉娅大概不会知道特罗洛普手下的那支力量已经被爱丽丝给端了个干净,队长林德·维里恩成了爱丽丝的走狗,副队长梅恩·科塔里更是被分了尸,这些人哪还有力气再来找艾米莉娅的麻烦。 爱丽丝想了想,还是没打算告诉她关于那些黑衣人的事情。 自己解决特罗洛普主要还是因为私仇,而且自己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艾米莉娅的父亲,那个所谓的安伯伯爵已经派人前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那些人就好,与爱丽丝已经没有了关系。 “那就好。” 爱丽丝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艾米莉娅这边的事情有了着落,那么爱丽丝也算是放下心来。 事已至此,瑟亚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虽然还有很多预定计划没有完成,比如考察市场上的矿石种类、质量和价格,考察这里有没有赚钱很快的路子,之类,但这种事情爱丽丝并不是那么着急,所以只能搁置一下了。 爱丽丝看向米菈。 “米菈,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 “没……不对,我还有一袋饼干。” “嗯,那就稍作收拾吧,顺便帮我通知一下艾萨克他们,准备出发了。” …… ———————————— 房间内,爱丽丝最后检查了一下艾米莉娅背后的伤势。 伤口很深,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部,但在再生凝胶的修复下也已经没了大碍,新生的组织已经填充取代了坏死的部分,也没有继续出血或是感染的迹象,看起来不消几日就能恢复得差不多,而且不留伤疤。 爱丽丝想了想,又给艾米莉娅换了一次药,重新绑了纱布,才叫来米菈和艾米莉娅道别。 “再见。” 米菈像模像样地挥挥手,怀里还揣着她吃了一半的饼干。 再见到爱丽丝,米菈似乎有些开心,更不会因为和艾米莉娅这个刚认识的人道别而失落,倒是艾米莉娅有些欲言又止。 “再见……” 看着眼底泛着落寞的艾米莉娅,爱丽丝只是笑了笑,安慰道: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委托完成之后我和米菈还会回来的呢。” 毕竟浮空战舰还泡在中心湖里呢,等到把莉莉娅送出帝国,爱丽丝当然还要回到这里。只要战舰没办法移动位置,爱丽丝就不可能长时间离开。 真要说再见…… 也应该是不得不留在帝国的爱丽丝和不得不离开帝国的莉莉娅说再见才对。 在这个信息极为落后的世界,这一别之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运气不好的话,或许就此别过再也见不到也说不定。 可是,离开这里回到地球,这才是爱丽丝的目标,与莉莉娅相处的时间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爱丽丝不是没有这种觉悟,所以一直不肯面对莉莉娅的视线,一切早就决定好了,事到如今自己又到底心不在焉些什么呢? 爱丽丝无声地自嘲,移开视线,窗外的夜空繁星明灭,明天依旧是个大晴天。 “爱丽丝……如果爱丽丝小姐旅行的路上经过莫尔顿弗尼亚,请一定要告诉我……” “会的。” 爱丽丝温和地笑了笑,艾米莉娅虚弱的脸上也终于小小地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好。那爱丽丝小姐一路小心。” “谢谢,祝你早日康复。” 爱丽丝笑了笑,看向米菈。 “好了,米菈,我们走吧。” “嗯!” 爱丽丝放下提箱,也不忌讳艾米莉娅就在旁边,她展开外植武装,一手抱上米菈,掀开窗帘离开了。 声音远去了。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 艾米莉娅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爱丽丝和米菈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落寞。 “冒险者……吗?” 这样的人是冒险者?而且还带着女仆。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相信的吧? 她叹了口气。 果然,越是想要去了解一个人,就越是会发现捉摸不透,就像是不断深陷蛛网,无法逃脱。 而且啊…… 这个人怎么老爱走窗户?专业做贼的吗? …… ———————————— 【抱歉……最近有些身不由己……唔姆,明天中午之前应该还能写一更。】 第92章:得偿所愿吗? 夜已深。 爱丽丝和艾米莉娅告别之后,又带着米菈一路回收了数十个监视器,等她们二人来到城门前的时候,艾萨克等人早已经等候在这里。 这里是城门前的街道,一个旅行酒馆的门前,自那日瑟亚城的异变之后,这些平日里总是热闹非凡的地方也变得冷清起来,寥寥数人坐在酒馆里,从窗户里投来视线,打量着爱丽丝和米菈,粗鲁地扯着沙哑的嗓门把她们当做谈资,然后哄笑喝酒。 爱丽丝瞥了那些语出不逊的黝黑大块头一眼,没做理会,拉着米菈径直走到马车边。 马车有三辆,外观看上去都很朴素,但其中一辆似乎有些不同,看起来有些“大”——轮毂、轴承、车辕,都比另外两辆马车粗重不少。 那就是专程为爱丽丝准备的,承重力大幅强化的马车,此时正静静地伫立一旁。 此时艾萨克也见到了爱丽丝,他立刻三两步迎上来,以礼示意,向爱丽丝做了简单汇报,然后问道: “爱丽丝小姐,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事不宜迟,能走就走吧。” 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将莉莉娅没有带走的行李交给艾萨克。 “我们得赶在早上之前到达普林镇,时间也并不是很充裕,做好心理准备吧。哦对了,马不是有三辆吗,我和米菈一辆,行李装备一辆,另一辆你们用来轮流休息,另外,这个包你帮我放上我坐的那辆马车去,别弄丢了。” 爱丽丝一脸淡然。 在这个世界,夜晚出行最重要的便是侦查和警戒,这些家族侍卫和商队出行时雇佣的冒险者雇佣兵便是为此。但这些工作爱丽丝的无人机便足以胜任,再不济,有爱丽丝在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对爱丽丝来说,作为机械体,休息并非那么必要,那么这些工作她便干脆一个人揽了下来,她可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出什么差错。 不过艾萨克就不这么想了。 或许一开始爱丽丝是外人,是接受委托,为了钱财而来的冒险者,或许有一份令人尊崇的实力,但也只是一个外人罢了,在罗德和莉莉娅都不在的现在,艾萨克就是临时队长,如何也不可能轮到爱丽丝拿决策,所谓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可现在不一样。 经历了瑟亚城的一系列事情之后,爱丽丝在艾萨克和其他随从们的眼中,早就已经远远不只是一个冒险者了。在他们看来,爱丽丝不仅是一个强大的实力者,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小姐。 更重要的是,爱丽丝还是莉莉娅的“女朋友”。 自从上次莉莉娅向爱丽丝表白后,艾萨克看待爱丽丝的表情都不一样。 那分明就是看着“驸马爷”一般的神情,这种目光一度让爱丽丝有些无所适从,但也无可奈何。 莉莉娅的攻势是事实,爱丽丝被当众强吻,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也是事实。 想到这里,爱丽丝就只想叹气。 艾萨克讪讪一笑。 “爱丽丝小姐,其实我们不必休息的……” “嗯?” 艾萨克想要拒绝,但看了爱丽丝一眼,说了一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爱丽丝摆摆手,权当揭过。 “行了,之后路途遥远,现在不休息好,谁来保护小姐和子爵大人?就按我说的办,出发吧。” 没再多言,爱丽丝带着米菈登上马车,艾萨克只是苦笑一声,转身下令,车队终于缓缓向前驶去。 其实,为了保证行进速度,弃用马车改为骑马会更快不少,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马匹能承载爱丽丝的重量,因此这个提议被很痛快地否决。 反正天亮之前到达普林镇就可以,克兰子爵也需要留出时间安排各种事情,爱丽丝没必要非得抢那一两个小时。 换言之,若真是赶时间,爱丽丝有一百种方法在两个小时内到达普林镇。 但显然,现在没有随便招摇的必要。 ———————————— 克兰斯芬家族现在正是需要时间的时候。 普林镇的整合需要时间,撤出帝国需要时间,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在侯爵方面有所察觉和行动之前离开。 一千多人的军队出行,不可能没有其他接应和侦察部队接应和维持情报链,而且无人机也隐约拍摄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在普林镇附近出没的痕迹,对克兰斯芬来说,现在仍旧是处于危险的阴霾之中。 所以爱丽丝并没有避开夜晚出行的决定,不过她也调派了无人机跟随,有了高空中的这一双眼睛,只要不是经过迷雾森林区域,爱丽丝有足够的自信将危险扼杀在几百米之外。 从街道的尽头就可以望见由城卫军把守的城门。 城门像是镶嵌在厚重的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带着弓箭和刀剑长枪,一刻也不松懈地注意着黑夜里的动静。 漆黑的天幕下,城墙上的灯火显得些许突兀,冷清的月光和炽热的火光交映,将城卫士兵们的铠甲和刀兵照亮,离异状发生才过去三天时间,瑟亚城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城门城备处尤甚,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在不远处集结的打扮成行商的克兰斯芬众人。 铿锵肃杀的视线蔓延而至,艾萨克他们倒是浑然不惧。 身为克兰斯芬家族的侍卫,艾萨克他们的实力本就远超这些士兵,他们本就自有傲气,况且克兰斯芬一直以来都被伦纳德伯爵打压得厉害,艾萨克他们对隶属于伦纳德的这些士兵可没有好感,心中都憋着火气,态度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艾萨克甚至没有从马背上下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领着车队向着城门而去。 在人类国度里,这个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允许出入城镇的时间,瑟亚维斯古朴而厚重的西城门紧紧关闭着,越过城墙,只能看到远处天幕下的繁星闪烁。 这个世界夜晚的景色很美丽,但却充满着黑暗和荒芜,那之下,存在着魔物,那是货真价实的狩猎者,它们总是隐没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在人类最为疲倦的时间,这些猎杀者却灵活而亢奋,阴险狡诈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时机。 夜晚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来说是极具危险的,哪怕是熟练的冒险者和佣兵们也不敢在漆黑的夜晚独自外出行动。 而城市,则是保护人类安全的最大屏障,只要城门关闭,那些东西再怎么也威胁不到城里的人。 原则上,夜晚是不允许打开城门的。 但现在这些气势汹汹的士兵却乖乖闭上了嘴。 因为这队车队出示了来自伦纳德伯爵的“通行证”。 那是无论何时,不论承担多少代价,只要在伦纳德的领土内,只要是伦纳德伯爵手中势力把守的关卡,见到此证都必须允以放行的绝对通行命令。 这些人不敢不从。 艾萨克不屑地从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便趾高气昂地骑马带队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敢上前去查看车队的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 ———————————— 今夜的普林镇比以往要来得更喧闹。 克菈铃站在客房的窗台前,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夜空。 弦月莹白,繁星明灭,普林镇亮起于夜间的灯光和火把将天幕底下染红了小半边。 莉莉娅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克菈铃送她离开后,便独自一人在这里发呆到现在。 也不知道爱丽丝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 希望莉莉娅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吧。 如果莉莉娅不行,或许还可以试试米菈,还可以试试安柏。不,艾米莉娅·维·安柏那个跋扈的大小姐尚且需要考察一番,比起她,公会的薇薇安·妮卡虽然胆小又缺根筋,但论做恋人的资质恐怕都要比安柏稍微高一点,况且,薇薇安和爱丽丝认识时间久一点,成功率也稍微高一点。 克菈铃认真地在脑海里挑选了一番,可到底,也选不出什么来。 其实,她一个都看不中,选择了莉莉娅也只是矮个里拔了个高个儿来。 或者说,如果可以,她才想做站在爱丽丝身边的那个人。 可是不能,大概。 克菈铃叹了口气,拉上窗帘,回身将门反锁住,然后灭了灯,靠着自己的夜视能力摸上她随身的提箱。 打开。 提箱里面有一个精巧的暗格,藏在植绒的覆层底下,连爱丽丝都不知道。 克菈铃将暗格打开,拿出一块小小漆黑的晶块。 那是黑暗豹的核晶,正是爱丽丝从瑟亚城放在情报机上送回去交给克菈铃研究的那几块其中一个。 核晶在黑暗中散发着暗紫色的幽光。 克菈铃坐在床上,床单深深下陷,将她的大腿裹住,她一手握住核晶,另一只手轻轻撩起自己的裙摆,露出小巧干净的内裤。 内裤上贴着可爱的小蝴蝶结,她将内裤褪下,在光滑的皮肤上摸索。 清脆的弹括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分外清晰,克菈铃的小腹下,一块小小的机械格被打开,她甚至可以看见里面错综复杂的机械结构,以及……两块晶核。 这是两块镶嵌于机械格中的晶核,一块闪烁着幽暗的紫色,另一块却像是一块浑浊的玻璃,没有一丝光芒。 “真是不耐用啊……” 克菈铃皱着好看的眉头,嘟囔着,将没了光芒的核晶取出,把手中的那块安放下去。 黯淡的光最终隐没在少女的裙底。 克菈铃将手中废掉的核晶重新放入提箱,暗格里,剩下的核晶只有一颗了。 哪怕是暗黑豹这种质量不错的核晶,也只能支持克菈铃行动数个小时罢了,得尽快寻找替代品才是,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惨淡的轻笑一声,克菈铃拉过棉被睡下了。 ——哪有什么非逻辑型备用核心,那种不成熟的技术,怎么可能存在于世间? 克菈铃不过是觉醒了自己残存的意识罢了。 爱丽丝或许不知道,可“神秘学”却一直存在于地球上。 很不巧,克菈铃就是神秘本身。 她与爱丽丝的牵绊千千万,最终双双倒在围剿中,她还记得爱丽丝趴在血泊里冲着她笑。 那可真是比哭还难看。 现在的爱丽丝是她用生命换来的,临走时,她沉睡了爱丽丝的记忆。 这也是为了保护爱丽丝,哪怕做得并不彻底,她只求时间能抹去一切。 一切陷入黑暗,克菈铃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爱丽丝,可爱丽丝送回来的核晶却唤醒了她。 这个世界果然比想象中要厉害很多。 她来不及兴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凭依了这个机械的身体,精心打扮一番,什么都没有想就像个迫不及待想要见上心上人一面的懵懂少女一般去到了瑟亚城。 终于得偿所愿地见到了爱丽丝的身影,虽然这个大老爷们儿变成了温婉可人的美丽少女,少了那一份记忆的她,更显纯真迷人,像精心雕琢的玉器,那是初出于世的干净,看得她都嫉妒。 果然,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会变的。 克菈铃气势汹汹地来,只为了给她留下最后一点哪怕微不足道的记忆,然后灰溜溜地逃走。她本以为自己就此心满意足,可以安心离去的,可见上这一面,却让她再也不满足于此。 所以,现在的克菈铃承载着自己的贪心和愿望活了下来。 只是…… 不知道能活多久。 靠着核晶的魔力保留意识终究有尽头,她或许终究会彻底消失。 其实想要留下来,很久很久,能守着爱丽丝,哪怕时空变幻,直到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可,事与愿违才是常态不是吗。 所以她必须让爱丽丝能活得更久。 比自己还要久才行。 只有她知道爱丽丝到底有多脆弱。 一碰就碎。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支撑爱丽丝活下去的勇气的人,要让爱丽丝爱上她,让她代替自己,让爱丽丝的记忆永远沉睡就好,让爱丽丝永远活在这个世界,让爱丽丝永远相信自己还活着,让爱丽丝记得自己那时的模样,让爱丽丝过得比谁都幸福。 一定要赶在爱丽丝回忆起一切之前。 ———————————— 【感谢@单线程のCPU的刀片!】 【本来说好前天(还是昨天?)中午更的,当时已经写了一千多字,想着加把油就能更2k啦,却咕了呢……(惨笑,远目)】 【本来想后面再慢慢通过各种伏笔抖出克菈铃的秘密来着,后来想想,或许应该加快进度?好,这就安排上!反正莉莉娅都参战好一会儿了,克菈铃为什么不行?总不能落在米菈那个小丫头片子后头吧(雾)。】 第93章:准备就绪 克菈铃从浅眠中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房顶的玻璃吊灯上映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的微光,干净透亮,从浅浅的、与傍晚并无差异的霞红色,穿过那晶莹的帘就变成了斑斓的彩色。 “早上了啊……” 轻微地叹气。 木质的床板发出吱呀的声音,克菈铃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声,还有及近又远去的轻盈鸟啼。 克菈铃穿着完毕,打开窗户,艳红的日光才裹着清晨特有的凉意斜斜地涌进房间。 空气中泛着一丝好闻的幽香。 那是花圃里的小小白花,有佣人已经早早地在后院里轻手轻脚地收拾,将那些小花精心地修剪了枯叶,选了几盆开得艳的进了屋。 这种小白花在克兰斯芬宅邸的四周茂茂腾腾地开着,是克兰子爵很喜欢的东西,陪伴了他十多年。 但今天,这些小东西显然是带不走了,所以才叫了人来最后收拾打理一番。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入驻下一任领主吧? 没有人会关心这些小小的白花承载着怎样的思念,只会觉得碍眼,然后铲掉吧? 或许也会将它们留下,但意义截然不同。 谁又会理会呢。 …… 克菈铃还保留着洗漱的习惯。 她认真地对着镜子,把头发认真梳理整齐,白底红衬的发带束在耳后,垂下两束柔软的发。 她又偏着头左右看了看。 还算完美,如果是爱丽丝在这里,一定会夸上几句。 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候,作为“人工起床闹钟”的交换,爱丽丝也会负责给她梳头。 克菈铃很喜欢爱丽丝的手抚过头顶的感觉。 或许现在去讨也能讨来一次,可这对“克菈里昂”来说太突兀了。 不,或许也不会。 米菈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但米菈可以,她就可以吗? 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思绪一旦陷入奇怪的胡同里,就会变得扭曲打结,克菈铃叹了口气,放弃思考。 克菈铃将化妆盒放了回去,呆呆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可爱万分。 眉眼间和曾经的她有几分相似的线条,只是头发变了颜色,头顶和裙底多了毛茸茸的猫耳和猫尾,以及身长又可恶地变矮了几分,而且……胸前也变得贫瘠起来。 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无论如何这具身体也太过于“幼、稚”了一点。 “变态萝莉控……” 克菈铃不禁鄙夷。 鄙夷爱丽丝的癖好。 ——这具身体是凭依战舰AI“克菈里昂”后从数据中心提取出来的数据所模拟合成的“爱丽丝可能会喜欢的模样”为蓝本所制造的躯体。 因为凭依的原因,克菈铃能提取名为“克菈里昂”的AI的一切信息,理所当然地也翻阅了一切有关于爱丽丝的记录。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克菈铃”。 …… ———————————— 克菈铃又对着镜子从头到脚地好好打量了几遍才心满意足。 她的早晨永远都是这样千遍一律,换做以前,或许还得加上一条“去把爱丽丝从被窝里挖起来”。 如果有机会,克菈铃真想站在爱丽丝的床边,看看现在的爱丽丝的睡颜是什么模样,守着她醒来,而不是作为一个战术眼镜,在被取下后在摄像头的角落找到爱丽丝入睡的身影。 对,想到这个就来气,爱丽丝竟然和莉莉娅和米菈那两个家伙大被同眠。 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是女孩,转换思维来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偏偏莉莉娅对爱丽丝有心思,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而且,前几天莉莉娅可是在深夜偷偷吃了爱丽丝的豆腐,爱丽丝不知道,克菈铃怎么可能不知道。 通过战术眼镜,爱丽丝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克菈铃都清清楚楚。 “出让爱丽丝,只是把她交给你保管!可不是真的将爱丽丝交给你了啊!——莉莉娅!” 克菈铃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呐喊,末了又无奈地叹口气。 谁叫自己无法去守护她呢,握不住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也无可厚非。 况且莉莉娅的这一份感情纯粹又简单,这也是让克菈铃暂且选择了莉莉娅的理由。 收拾完床铺,克菈铃整理了表情,才打开房门。 不管内心如何,“克菈铃”在外表上就应该是这样,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爱丽丝看到她多余的表情。爱丽丝的直觉向来很准,很多东西,她看上几眼便有了猜测,克菈铃可还没有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提上提箱,克菈铃小小的脚踩着楼梯下来,楼梯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有些渗人。 来到楼下,克菈铃看到了这个家的主人。 罗伊·克兰。 此时的罗伊正端着一杯茶从待客厅旁的书房里出来,身上脏破的衣服已经换回了一袭锦服,头发也重新变得干净整齐,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子爵大人。 当然,他已经不再是子爵,舍弃帝国荣誉的人,根本不必自己来承认,帝国便会将他从贵族行列除名,收回领土权力荣誉和财富。 罗伊似乎一晚没睡,眼底也徒增了一抹藏不住的晦暗疲倦,见到克菈铃,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克菈里昂小姐,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早上好,克兰先生,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个世界的魔法药剂很是神奇,甚至能在一瞬间将重伤濒死的人完全康复,那瞬间展现的强大治愈能力连爱丽丝和克菈铃都为之咋舌,但是这种昂贵的药剂并非是什么万能品,这种东西会透支使用者的生命力,短时间内使用多次,效果只会一次次递减。 而且使用之后,会在短则一周,长至几个月的时间内变得萎靡,甚至落下后遗症。 是爱丽丝提供的生物合剂帮助罗伊免去了这个麻烦,现在的他除了有些疲累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这也让他对爱丽丝的神秘更好奇了几分。 “多亏了您和爱丽丝小姐的帮助,现在恢复得很不错,非常感谢。” “不用感谢我。” 罗伊语气诚恳,而克菈铃面无表情,语气却执拗得很。 她和罗伊·克兰素不相识,对克菈铃来说,罗伊只是外人,自己只是照办了爱丽丝的意思,罗伊要感谢也应该去感谢爱丽丝才对。 罗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又问道: “说起来,克菈里昂小姐这么早就醒来了,是因为房间不太舒适吗?” “不,我只是习惯早起,请不要在意。” 克菈铃呆着脸,没有多做回答,罗伊·克兰温和地笑了笑。 “是我招待不周了。” 爱丽丝说过克菈铃有些认生,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不爱说话,罗伊便权当如此。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克菈铃回绝了早餐的邀请,问了一下那些中了毒的侍卫们的恢复情况,又向罗伊询问了出发的时间,便提着提箱推门离开。 克菈铃和城门的士兵队长说了几句话,对方痛快地打开大门,让克菈铃出了镇。 普林镇外空无一人,只有哨塔上的士兵投来好奇或是惊艳的视线,克菈铃早早地等在这里,翘首以盼。 然后爱丽丝回来了。 看到俏生生地站在镇外森林小道尽头的克菈铃,爱丽丝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这一抹意外只存在了一瞬,转眼就被丶干净如白露的微笑代替。 “早啊,克菈铃。” “早安,爱丽丝。” 克菈铃木着脸,认真郑重又无比用力诚恳地道了早安。 她其实真的很想很想冲着爱丽丝笑的。 ———————————— 对罗伊·克兰来说,离开帝国去往另一个国家,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而且时间很紧,他只能尽可能压缩时间去完成。 他本不是如此习惯于仓促的人,有条不紊才是他的风格。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得过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说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因为突然出现在普林镇又误打误撞地掺进克兰斯芬和伦纳德伯爵之间的爱丽丝,还是因为其他一切被藏在黑夜之中蓄谋已久的暗涌。 总之,就结果而言还算不错,比起计划全盘被搅乱的抱怨和对未知未来的不安,罗伊更多的是兴奋。 希望就在眼前,他就算拖着伤痛未愈的身体忙碌也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而对爱丽丝来说,这一次离开普林镇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她需要做的准备一点并不比罗伊·克兰少。 因为浮空战舰还在这里,战舰长时间无人值守,爱丽丝当然会有些放不下心来。 虽然在林瑟修斯帝国境内,位于帝国西部边境的洛萨斯森林对爱丽丝来说是相对安全的,因为米菈的存在,战舰所在的中心湖区域根本不会有人类的身影。 洛萨斯森林又被称作巨龙之森,这里是帝国境内赫赫有名的人类禁地,人类向来和龙族相安无事,帝国显然也不想破开这个先例,更何况,米菈的存在只是限制了一片矿藏资源丰富的森林,却阻挡了整整一半与帝国西部接壤的人类死敌——“污浊者”的进犯。 这个交换无疑是十分划算的,林瑟修斯帝国自然愿意拿这一片森林求來安稳。 但无论如何,谨慎仍旧必不可少,况且爱丽丝也需要准备一下其他的事情,关于战舰,以及这半个多月时间以来来自于战舰AI的堆积如山的情况汇报。 时间并不充裕,所以爱丽丝没打算在克兰斯芬宅邸停留,在此之前需要向罗伊询问一下出发的时间。 不过克菈铃早就有所准备。 “克兰先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他说,最快也得要到三个小时之后才能全部准备完毕。” 换来的是爱丽丝有些诧异的视线。 但并未多问。 “是嘛……”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着身后牵着马的侍卫队副队长艾萨克说道: “那么艾萨克,接下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离开,米菈还在睡觉,你们就护送她回去吧,克兰先生和罗德大叔那边还请帮我问个好。唔……还有……还有莉莉娅,嗯……把行李交给她吧,告诉她稍微等等我。” 爱丽丝移开视线,有些难为情的不自然。 说到莉莉娅,爱丽丝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莉莉娅温软冰凉的唇。 还有莉莉娅气势十足,却笨拙得可爱的表白。 不动心是假的,不然爱丽丝早就该推开莉莉娅,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莉莉娅偷袭得逞。 可是这份没由来的心动和自己暧昧不明的心意,反倒让爱丽丝无所适从。 爱丽丝和莉莉娅的未来没有交集,她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这一份感情终究会消失在茫茫星海。 既然没有结局,那么现在就应该拒绝才是。 可是…… 爱丽丝发现自己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渴望这一份感情。 她在纵容莉莉娅一次又一次地得寸进尺。 甚至乐在其中。 爱情果然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字眼,当那一份熠熠生辉却无法伸手触及的感情真正摆在爱丽丝眼前时,她却无法再把自己紧紧裹进心底。 她也想找一个人去喜欢。 “是嘛!关于小姐的啊!我知道了!” 而另一边,刚刚听到莉莉娅的名字,艾萨克等人立刻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来了精神,一个笔挺的站姿,气势夸张地昂头,大声回答: “爱丽丝小姐请放心!您的爱意,在下一定一字不漏地传达给小姐!” “不、不是?你误会什么了……” “当然没有,在下知道,爱丽丝小姐比较害羞,无法坦率地传达心意,但您的爱意,小姐却一定能感受到!所以请放心,为了您和小姐的幸福,在下绝对不辱使命!” “……” 艾萨克以超出常人的语速流畅而果决地发出令爱丽丝无法置之不理却又无可奈何的宣言。 爱丽丝果断地噎住了。 一直到艾萨克等人一脸兴奋地离开,爱丽丝才叹了口气。 “算了,克菈铃,我们先回去法夫纳吧。” 克菈铃站在爱丽丝的身边,仰头望着爱丽丝。好看的朝霞打在爱丽丝脸上,映在她的眸子里。 “好。” 她点头。 克菈铃很喜欢“回去”这个词。 ———————————— 浮空战舰,法夫纳—— 舰桥受损严重,尚在修复中,爱丽丝干脆只拿了一块操作板坐在贝尔芬格的驾驶仓内。 克菈铃坐在后头,四处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狭窄舱室。 这就是爱丽丝战斗的地方,克菈铃在战舰AI“Clarion”的数据记忆中看到过无数次,但克菈铃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到进这里来。 “核晶研究的进展很快嘛,就已经进入测试阶段,看来拿来应用也指日可待嘛。” 爱丽丝细嫩白皙的手指在操作平板上划过,低声赞叹。 “因为能量本质并无多少区别,所以只是以提取能量作为储备和供能为目标来说并不困难,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如何稳定高效地应用于能量输出上。” “是嘛……” 爱丽丝点点头,没再多问。 “对了爱丽丝,因为反复的实验,核晶快要用完了,所以……” “已经用完了吗?嗯……我知道了,我会多留意的,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伦纳德伯爵送给我的礼物,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不少核晶,我叫艾萨克给我打包好了由无人机送了回来,应该已经早就抵达了存储室,那些可以拿来用。” “我去取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克菈铃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爱丽丝继续滑动着平板,仔细阅读着堆积了数百条的战舰大大小小的信息汇报。 与魔法相关的研究稳步进行着,在各种精密仪器的观测和试验下,对“魔力”的初步掌握已经有了头绪,只是正如对核晶的研究一样,这项技术只是尚具雏形,还不足以立刻投入使用中来。 当然,爱丽丝知道对能量的研究根本急不来,现在战舰内没有研究员,一切的操纵都靠AI数据演算完成,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得到最终成果。 要说最为令人安心的进展,其实是战舰的修复进度。 首先,战舰的修复一直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很幸运的是,动力系统的抢修得到了有效进展,主动力系统预计两个月内可以勉强重新投入使用,但动力系统基础部分损坏严重,距离完全修复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而且,战舰各个功能区的基本功能修复也基本完成,只是最重要的外部物理防御模块一直没有足够的合金储备来支持,而且很多的武器损坏严重。 而研究区的汇报尤其之多,吸引爱丽丝注意的是,对米菈的生物组织的分析已经得到了初步结论。 甚至已经在进行组织提取和培养,而目标产物的生物特性显著,只是在很多指标上达不到亲代的表现水平,而且很快凋亡。 虽然有些不如人意,但是总的来说,方向是好的。 如果可以,爱丽丝甚至想将其应用到自己的仿生皮肤上,那可是舰载机炮都打不穿的皮肤,比自己的仿生皮肤可厉害了不止一丁点。 除此之外,雷达已经修复完成并正式投入使用,周边地区的精准测距和地图绘制已经全部完成,建立在裸岩山顶的小型信号塔将会把整片森林都变成信号覆盖区。 另外,爱丽丝一直很在意的“卫星发射计划”也纳入进程,如果材料储备充足,那么一个月内就可以进行航空拖载发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材料充足”。 其实……除开米菈的那一座金库不提,爱丽丝已经连续赤字一个月了。 ——哪怕最近取得的最大收入,那来自克兰子爵委托收益的一百金币,也根本不够看。 连续大规模出动机甲和无人机,甚至投放了导弹,这些支出的窟窿无论如何也不是区区一百金币就能填下的。 爱丽丝有些欲哭无泪。 等送走了莉莉娅,爱丽丝一定想办法再去弄点钱。 这次一定。 ———————————— 爱丽丝换上了一身绀蓝色的衣裙。 那是根据莉莉娅送给爱丽丝的服装为模板制作的战斗服,饰带和荷叶边下,是繁琐有秩的底料,整套衣服并不比爱丽丝穿着的那套红底黑饰的剑士服轻多少,但功能性却差了不少。 ——毕竟这件衣服本就不是设计为战斗用的东西,比之用无数设计师苦思冥想在各种刁钻的角落做到几乎苛刻细节的战斗服为模板改良的剑士服,这套大小姐裙装除了美丽便没有别的用途了。 所以爱丽丝不得已只能在大腿上也绑了几条皮扣带,藏在裙底,作为一点点“战术补充”。 克菈铃抱着一个大大的金属箱子过来,爱丽丝打开背后的背箱,蹲在金属箱子前开始补充弹药,顺便拿走一些东西。 其中有一张弓。 弓体镂空设计,表面泛着漆黑色哑光,弓弦交织紧绷,轮轴精巧,整体线条流畅又不失锋利,好几处折叠设计让它显得科技感十足。 这是战术复合弓,各部件加强优化设计,专为机械臂打造,配合专用箭矢,一箭击穿钢板简直轻而易举。 除此之外,它还可以配备各种多功能箭头,而且在爱丽丝的要求下,以爱丽丝的臂力为参考对这把弓进行了材料升级,比制式原版更要夸张数倍。 放在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手中,他甚至无法拉动弓弦。 其实爱丽丝本不是热衷于冷兵器的人,但包括这把弓在内,爱丽丝手中的武器已经有一半都更换为了冷兵器。其意义,便在于冷兵器只需要极低的维护成本。 就算不用维护也不会生锈腐蚀的材料,和经久耐用的部件决定了它们的成本集中于制造阶段,对爱丽丝来说,这是为缓解自己财政危机的手段之一。 爱丽丝张弓试了试,满意地放入了背箱中。 金属箱子里还躺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个精致华美的剑鞘,一套量身定做的白色战斗服,一把花纹别致的小巧手枪,和几小盒弹药。 这些都是送给莉莉娅的东西。 爱丽丝将手枪拿在手里把玩几下,便放在一个精巧的红色礼物盒里,收在背箱里。 克菈铃只是默默看着。 “差不多了,克菈铃,我们准备走了。” “嗯。” ———————————— 爱丽丝离开前给战舰AI,克菈铃的数据库缩水版“Clarion”下达了指令。 其中一点便是将驾驶舱构建升级。 如果可以,爱丽丝希望能最大限度利用自己的机械身体,将自己与战机直接连接,通过数据交换进行机甲操纵而非手动。 在帝国,曾有过一个名为“核心战士”的人体实验计划。 那是将活生生的人体作为数据容器和处理核心,植入到战机内进行直接控制,将人类变成战机的核心,把人类与战甲合二为一,以“零延迟的直接链接”来取代“落后的物理操作”。 显然,实验失败了。 后来在她赴任时听说又重启过,不过具体怎样爱丽丝也不知道。 但是这个计划带给了爱丽丝一些想法。 反正自己已经是机械体了,那么尝试一下这个未完成的计划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安全爱丽丝可以尝试转接操作。 总之,万一设想能够成功,那么战甲的敏捷性和反应速度都会提高一大截,那么相应的战斗能力自然水涨船高。 当然,这个企划只是雏形,可以利用的研究材料也算不得多,所以爱丽丝不急于一时。 除此之外,便是爱丽丝一些根据最新发现的情报制定的策略了。 比如“Clarion”在米菈的小金库里发现了一把很奇怪的剑。 那是一把单手剑,但是它的剑身却环绕着总量惊人的未测定能量,类似于初步观测到的“魔力”。在特定的外部能量刺激下,这柄剑甚至会放出光芒来,看到这把剑的资料时,爱丽丝首先联想到的便是莉莉娅手中的那柄圣剑——“精灵剑·破军”。 毫无疑问的,这柄能发光的剑也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魔法剑。 至于其到底是一柄绝无仅有的圣物宝剑,还是一柄只是比较厉害程度的魔法剑,爱丽丝有些好奇。 而且,这柄剑能做什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或者说,圣剑的“原理”和“技术”能不能复刻到自己所用的武器上来,这更是爱丽丝所关心的东西。 武装自己永远是第一要义。 最后,爱丽丝还下达了“矿物勘探”和“开采”的命令。 在营救克兰子爵时,米菈作为巢穴的裸岩山山脚有好几处矿洞,爱丽丝看在眼里,馋的不行。 后来她有意无意地询问起那些矿洞时,克兰子爵给了她肯定的答复,而且据说那里还是超级稀有的精钢矿脉,出产价格昂贵强度惊人的精钢的同时,还会出产极为少量的优质魔法媒介金属——秘银。 而且爱丽丝还在克兰子爵的口中得知了中心湖周围其实是一片巨大的矿区的情报。 这让紧缺金属材料和钱的爱丽丝如何不心动。 ———————————— 【这算是半个总结篇?所以字数稍微多了一点。从这章往后,便是新的副本新的故事啦!当然,回来低级本刷刷材料也是作为一个合格的RPG玩家理所当然会做的事情(bushi),敬请期待吧!】 【三次元乱七八糟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啦,接下来我会尽量快点恢复更新,这章7000字的当做这些天的赔礼~(诶嘿嘿~)】 【另外,感谢@黑色猫猫头@千澪的刀片!】 II◆骑士游戏 第01章:回到普林镇 时间仍是清晨,爱丽丝和克菈铃回到克兰斯芬宅邸时,宅地外停靠着几辆马车,宅邸内仆人们才刚刚开始工作,昨天的余波还未过去,克兰斯芬宅邸冷清了不少。 宅邸大院里,侍卫的身影比佣仆还多,他们看见爱丽丝,都礼貌恭敬地躬身行礼。 爱丽丝一一点头回应,她来到宅邸门前,门内大厅里,管家正吩咐着几个女佣将一些盆栽移去室外,而罗德正指挥着手下侍卫帮忙取下墙上的装饰盾剑,他也没闲着,搬起一个大木箱就准备往外走,然后与爱丽丝碰面了。 爱丽丝向罗德挥挥手。 “罗德大叔。” 看见是爱丽丝,罗德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木箱,向爱丽丝行了一礼。 “哦,是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和克菈里昂小姐,二位早上好。” “早上好,没打扰到你吧?” 爱丽丝指了指地上的木箱子,这个箱子长宽一米,甚至能塞进一个小米菈。 “需要帮忙吗?” 罗德赶紧摇头。 “不用不用,只是一点杂物罢了。” 罗德叫来两个侍卫帮忙搬走了箱子,自己招待爱丽丝入内,刚准备叫人端来茶水,忽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沙发和茶几上落满了灰尘。 “嘛……真是不好意思,如您所见,这里乱糟糟地一片,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今天要离开帝国,销毁的东西和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很多,希望谅解。” 爱丽丝随意地摆摆手,笑了笑。 “没关系,我不在意。”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真是心胸宽广,不过这里又吵又脏,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办法,离早餐尚有点时间,我带您去侧厅休息一下吧?米菈小姐也在那里,她一直说着想见您呢。” “米菈没有捣乱、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的事……” 罗德咧咧嘴角,欲言又止。 米菈确实没有捣乱,倒不如说,其实挺安静的,也不吵也不闹,听说爱丽丝很快就会回来,就只是抱着饼干在那里等。 可是,再怎么说米菈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爱丽丝的女仆,是能轻易击杀那个怪物的小女孩。 罗德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将米菈当做一般的小女孩看待,也就只有爱丽丝才能如此了。 “那就好。” 爱丽丝放心地笑了笑,又四下看了一眼,因为爱丽丝的存在,那些侍卫显得有些拘谨,罗德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妄动,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那就带我过去吧。” 也不能耽误别人的工作不是? “请随我来。” 罗德在前面带路,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一边走,一边斟酌着表情向爱丽丝问到: “听艾萨克报告说您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不知道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无妨,一点小事罢了,另外,叫我爱丽丝就好。” 老实说,罗德突然改口以爱丽丝的姓称呼她,爱丽丝还有些不习惯。 而且罗德在自己面前有些过于拘谨了。 但罗德非要这样的话,爱丽丝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仆人们看到罗德都会行礼,有些人并不认识爱丽丝和克菈铃,便会投来好奇和惊艳的目光。 侧厅在一楼,是东侧的一个房间,推开门,米菈果然在。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水果和零食都没有吃,就只是抱着怀里的饼干干坐着,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她投来目光。 “爱丽丝!” 爱丽丝换了一身衣服,但米菈仍旧眨眼认了出来,她惊喜地欢呼一声,扔下饼干,便冲上来。 正要一口气跳到爱丽丝怀里,可视线瞥到爱丽丝身后的克菈铃时,她陡然一怔。 克菈铃穿着和她样式相仿的女仆装,不过在细节上做出了很多改变,绀蓝色的,白色的饰带,红色的饰色,尤为好看,虽然服装的款式和米菈甚是相近,但若是站在一起,倒也能认出二者服装的不同。 可是…… ——明明穿着这身衣服的只有自己才对。 米菈忽然站在了原地,看得爱丽丝有些不解。 爱丽丝都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了,可米菈却瘪了气。 爱丽丝有些不解地笑了笑。 “米菈?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啦?” 米菈立刻像是拨浪鼓一般摇起了头,然后目光才从克菈铃身上移开,有些怯怯地看着爱丽丝,问: “没、没有……我当然很开心……那个……爱丽丝,她……是谁啊?” 米菈小心地向克菈铃投去视线,询问。 对这个女孩,米菈有些不太舒适的直觉。 也说不上是哪个方面。 “我的名字是克菈里昂,和你一样,是爱丽丝的专属女仆,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克菈铃,爱丽丝是这样叫我的。” 抢在爱丽丝之前,克菈铃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她明亮湛蓝的眸子直视着米菈,似是老师在认真审视调来班上的转校生,又像是姐姐在剖开妹妹青涩的秘密。 米菈望向爱丽丝,后者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可要和克菈铃好好相处哦。” 爱丽丝笑了笑,米菈又望了克菈铃一眼,望了她身上比起自己更别出心裁的女仆装一眼,忽然感觉有些失落。 “是、是这样的啊……” 米菈以为爱丽丝的女仆,就只有她一个的。 当然,自己只是半路出家,被爱丽丝收做女仆的家伙,爱丽丝家里准备有这种衣服,那就是说在此之前爱丽丝当然是有女仆的吧? 说不定自己身上的衣服本就是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的。 哦对,她叫克菈里昂,克菈铃,米菈真的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爱丽丝总是念叨她,可米菈没想到她也是爱丽丝的女仆。 为什么爱丽丝有这么多女仆啊? 当然,米菈并不是非要做爱丽丝的女仆不可。 米菈认真地考虑过。 只是屈于人下,没办法才穿上的,是被逼的,是被卑鄙的爱丽丝胁迫的。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打败的家伙,为什么爱丽丝却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对待自己。 事到如今习惯了这种关系的人反而变成了自己。 说到底,为什么看到爱丽丝和克菈铃穿着相同颜色的衣服时,会觉得不开心。 米菈忽然想不明白了。 而另一边,看着忽然闷闷不乐的米菈,爱丽丝有些不明所以。 克菈铃只是安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米菈果然可以当做备选。 克菈铃如此想着。 …… 在待客的房间落座,爱丽丝询问了一些克兰斯芬的情况。 而米菈霜打的茄子一般闷闷地坐在一旁,抱着饼干吃。 克菈铃端坐在爱丽丝身边,面无表情。 “是这样嘛……具体行程还没有定下来啊……” 爱丽丝若有所思。 “是的,因为考虑到帝国会有所动作,老爷打算先尽快撤离普林镇,再做之后的打算。” 罗德认真地回答爱丽丝的问题,时不时偷瞄爱丽丝的反应。 不过爱丽丝的脸上仍旧一如既往的淡漠,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算了,不管了,我们先按照原计划行事好了。” 爱丽丝想了想也想不出个结果,罗德所说的那些地名,有不少都是帝国以外地区,爱丽丝很多都陌生得很。 早知道就应该扩大调查范围,准备一张地图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这种事情现在还强求不得,帝国内行商们用的地图相当简洁,并说不上有效,而国家地图更是战略性资料,除非自己调查,不然也拿不出个所以然来,爱丽丝需要一张“世界地图”,或许得等到卫星就位,才能正式开始绘制。 爱丽丝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现在已经接近八点,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要交给莉莉娅。罗德还没离开,爱丽丝便直接问他: “对了,罗德大叔,克兰先生和莉莉娅呢?” “老爷去了公会,卡尔·达内尔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至于莉莉娅小姐……在下早前看到她去后院摘了几束花,想必现在就在房间,爱丽丝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派人帮您传达。”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自己去看看吧,你也好去忙你的。” “那我给您带路。” “嗯。” …… 莉莉娅的房间在二楼,从宅邸后院抬头望,就可以望见莉莉娅房间的窗台。 罗德带着爱丽丝来到房门前。 “小姐。” 敲门,然而没人应。 莉莉娅似乎并没有在房间。 这让爱丽丝有些什么小小期待落空的感觉。 其实爱丽丝还挺好奇莉莉娅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这一次克兰斯芬举家搬离,莉莉娅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说不遗憾那是骗人的。 罗德又敲了好几声门,都没人应,直到一个女佣路过,罗德叫住她询问,才知道莉莉娅去了厨房。 “厨房?” 罗德有些诧异。 “小姐去厨房……干什么?” “小姐一直在厨房帮忙呢。” 在罗德面前,女佣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拘谨,似乎在克兰斯芬,上下级的关系并没有爱丽丝想象中级别分明。 “是嘛……” 罗德似有所思。 莉莉娅并不会厨艺,那么去厨房干什么?去拿一些备用的干粮?可是这种东西都会有人准备才对。 罗德又看了看不知所以的爱丽丝,和跟在爱丽丝身后的克菈铃。 该不是为了爱丽丝? “那我们也过去吧,顺便也可以打打下手。” 爱丽丝笑了笑,她倒是没什么特殊想法。 倒不如说,厨房对爱丽丝来说,还挺亲切的。 ———————————— 【感谢@ZiYin233@百合之铃的刀片~】 【这一章好淡啊……好淡啊……好淡啊……嘛,一卷的开头我总是有些拿不准,唔姆……】 第02章:厨师爱丽丝 爱丽丝来到厨房时,厨房里几个女佣忙活着准备宅邸上下的早点,而莉莉娅和其中两个女佣站在一张桌案前,桌上摆着面团和蔬菜以及一些香草粉和牛奶之类的辅料。 看到爱丽丝,莉莉娅明显怔了一瞬。 “爱、爱丽丝!?” “莉莉娅,早上好呀。” 爱丽丝笑了笑,向莉莉娅打招呼。莉莉娅连忙将手中的面团放下,手忙脚乱地整理沾上酱料和面粉的衣服和扎成发包的头发,可越弄越乱。 看着这个弄成了小花猫脸的大小姐,爱丽丝不由得一阵好笑。 莉莉娅则是更窘迫了。 她扯着围裙,有些心虚地看着爱丽丝。 “你、你怎么就回来啦?” “不欢迎呀?” “不、不是……只是、只是……” “只是?” 莉莉娅偷偷望了克菈铃一眼,后者只是对她点头。 似乎在鼓励她。 又似乎在说:我尽力了,你加油。 给爱丽丝做早餐——这是昨晚克菈铃给莉莉娅支的第一招,理由是:“想要抓住爱丽丝的心,那就一定要抓住爱丽丝的胃!” “我拖慢一点时间,你抓紧机会准备,一定要在爱丽丝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份惊喜。” 这是克菈铃说的原话。 莉莉娅本就想学学厨艺给爱丽丝尝尝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可原来这样的想法只是出于“想得到爱丽丝的夸奖”这样的心情,并没有想到利用这一点来追求爱丽丝这方面来,经过克菈铃一说,她便一下就心动了,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一清早就爬起床找到厨房来。 可她哪知道,克菈铃根本没有刻意去拖慢爱丽丝,反倒还有意无意地帮爱丽丝节省了不少时间。 因为克菈铃知道爱丽丝没有味觉,根本尝不到味道,也没有认为仅靠这种事情就能帮助莉莉娅俘获爱丽丝。 她谋求的是其他的东西。 比如莉莉娅和爱丽丝相处的机会。 爱丽丝追求的不是多么多么浪漫的约会和惊喜,她只是想要一份平静温馨的生活,这一点克菈铃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莉莉娅显然被蒙在鼓里,她又望了一眼爱丽丝,有些怯弱。 “想给爱丽丝做早餐吃……” 声音算不得大,仅仅只是听得清楚。 莉莉娅的脸被红霞塞满了。 “给我?” 爱丽丝恍然。 原来的世界,有相恋的人或是追求者一方给另一方之间准备“爱心早餐”的一说,那么在这个世界又如何? 想到这里,爱丽丝一声苦笑。 “嘛……其实没必要的。” 若是莉莉娅突然想想体验生活的话,爱丽丝倒不会觉得什么。 可是若专程给自己做来吃……自己品尝不到味道,吃与没吃有什么区别? 显然,莉莉娅不知道这一点。 “有必要的……” 她粉着脸,固执地反驳,目光澄澈。 “爱丽丝都没有说过喜欢我!如果、如果爱丽丝能喜欢我做的点心,一定会更认可我一点……吧?” 莉莉娅声音越说越小,就像是被发现了不轨企图的小孩儿一样,整个人都畏缩成了软趴趴的一团。就像那一团发酵好的面团一样,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捏。 这一幕看得她身边的佣人们怔了好一会儿。 他们何时见过那个冷冰冰的大小姐如此模样?今天小姐破天荒地叫她们教她做点心时,她们便心觉奇怪,而现在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什么喜欢?小姐和这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说喜欢? 这是哪门子演出? 而爱丽丝对总是忽然直球上来的莉莉娅有些哭笑不得。 她走到莉莉娅身前,帮莉莉娅擦掉了脸上的面粉。 爱丽丝笑了笑。 “既然这样,我也来帮忙怎么样?” 正巧,米菈正在不高兴呢,那么给米菈做一点点心吃是不是能逗她舒心点? ———————————— 罗德离开了厨房。 眼神疲惫。 他不用时刻盯着莉莉娅了。 现在的莉莉娅已经长大成人,各个方面。 当然,在瑟亚城的时候小姐就总是这样,可一开始罗德权当是因为常年把自己锁在屋里的小姐遇到了同龄人敞开了心扉,所以变得开朗了许多。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小姐是堕入了爱河里。 喜欢上了那个神秘的冒险者,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是了,每次一想到这个罗德就头疼。 喜欢某个人,这种事情对正处于这个春天萌动的年纪的大小姐来说无可厚非,倒不如说以前的大小姐反倒有些不正常。 但对方若是其他人或许还没什么,小姐是半精灵,拥有着精灵血统的她或许会走上这条路,罗德和罗伊都早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偏偏莉莉娅喜欢的人是爱丽丝,这就有些不一样了。 对爱丽丝,罗德可谓是又欣赏,又敬畏。 就如罗伊·克兰所说,他们对爱丽丝终究是了解得不够多。 先不论爱丽丝那一身谜一样的实力和魔法,只论他们接触过的,摸得着的东西,爱丽丝的坐骑——那种巨大的钢铁巨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从何而来,有着怎样的力量,他们一概不知。 罗伊曾推测,那种庞然大物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又忽然消失,普林镇周边地区要么是平原要么是森林,这些地方克兰斯芬几乎都了若指掌,爱丽丝又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钻出来的? 联想到爱丽丝的一系列举动,他们不得不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森林。 森林的深处,巨龙栖息之地。 那么这样看来,爱丽丝能深入森林腹地营救罗伊时的说辞,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好在爱丽丝似乎也很喜欢小姐,这多少让罗德放下一点心来。 可终究伴于猛虎之侧,担心是无法避免的。 “全看莉莉娅的选择了。” 罗德有些苦恼地扶额,暗自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件事情。 ————————————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经常会用到的淡奶油和黄油、沙拉之类的调剂品,也没有曲奇、海绵蛋糕之类的点心。 最起码,爱丽丝没有在普林镇和瑟亚城见到过。 这个世界最常见的饼干是简单发酵过的面粉做成的饼干,类似于苏打发酵饼干,有的会加入干奶酪,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粮食作物与地球不一样的原因,还是说制作工艺有些微的区别,最终的成品便成了米菈怀里的那种酥酥脆脆的甜品。 爱丽丝没品尝过那种味道,但是粗犷的工艺下,可想而知味道应该也比较枯燥,所以才会有各种口味品类以避免立刻就会吃到厌腻。 但总的来说,比地球上数之不尽的各类甜点来,这个世界的点心实在是太过于贫瘠了。东方琳琅满目的食物暂且不论,哪怕只论西点方面来说,这个世界在食物方面仍旧是落后的。 当爱丽丝从烤炉里端出一盘精致的点心时,莉莉娅和一众女佣们都发愣了好一会儿。 香,太香了。 而且每一个都精致好看。 明明爱丽丝一边做还在一边问这是什么食材那是什么调料,又小心翼翼地挑选,看起来就是一个完全的新手。 可当她上手操作时却俨然一副娴熟的老厨师的模样。 最后的成品更是令一众人为之折服。 而且根本不止那一块块精美酥软的小饼干,还有很多见都没见过的糕点,有的柔软得似是棉花,有的层叠堆砌,有的顶着雪山,有的卧着河流。爱丽丝取了些甜酱,拌入鲜果点缀其上,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在这个世界,这些都是尚未出现,或是只有雏形的糕点,但对爱丽丝来说,这些只不过是用有限的材料做出的平常随处可见的简单点心。像慕斯或是冰淇淋蛋糕这种需要特定添加剂的糕点爱丽丝当然做不出来,但这个世界本就有了雏形的奶酪蛋糕却可以很轻易地做成。 在此之上,填心和千层也不是难事。 然后爱丽丝又拿来一些发酵面团,用一些新鲜食材做了包子和披萨。 最终准备完全时,莉莉娅和一众女佣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米菈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爱丽丝手中盘子里的漂亮蛋糕。 莉莉娅忽然觉得挫败万分。 刚才她一直在和爱丽丝一起,可刚开始还能笨拙地帮上点忙,后面干脆就完全插不上手,最后全部都由爱丽丝包办了。 说好的自己给爱丽丝做早餐的,这怎么反过来了? 而且爱丽丝的手艺真的好到不行! 这才是最气的。 “爱丽丝,你告诉我,你除了不会喜欢我之外,还有什么不会的!” “唔姆……” 面对气鼓鼓地涨着脸、凶巴巴地逼近到咫尺的莉莉娅的质问,爱丽丝只能尴尬地侧过脸去,萌混过关。 真的太近了,爱丽丝怕又被莉莉娅袭击一次。 这里人多,爱丽丝多少还是会有些羞赧。 “莉莉娅若是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嘛。” 爱丽丝只能如此妥协,莉莉娅才稍微消了点气。 一旁的克菈铃默默地看着,忽然又冷不丁地补充一句: “爱丽丝的厨艺完全不止这个水平,只不过这里的食材只够这些而已。” 这下,换成克兰斯芬的佣人们尴尬了,而莉莉娅又是一阵气馁。 敢情堂堂子爵家能提供的食材,竟然还够不到这个爱丽丝手艺的高度吗? 她到底是什么人?专程从帝都请来的大厨师? 若是谁能娶了她,那定然是有口福了。 佣人们如此笃定。 正巧,莉莉娅和米菈,以及克菈铃也都是这么想的。 ———————————— 第03章:危险分子米菈酱 早餐的准备几乎被爱丽丝一手包办。 克菈铃、莉莉娅和女佣们给爱丽丝打下手,帮忙,爱丽丝则变成了“主厨”。 早餐还算是比较丰盛,按照这个世界的习惯,除了西点和包子之类的小点心之外,肉排和蛋饼牛奶之类的爱丽丝也有准备。 这些食物都被爱丽丝加工了一番,变得美味又精致。 米菈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待着,时不时投来期待的目光。 她本就对人类食物了解不多,爱丽丝手下的那些精致美食更是见都没见过。 扑鼻的香味不断撩拨着她,之前的那点不开心的阴霾早就被抛去脑后了。 现在她只觉得饿,只想好好美吃一顿。 期待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空气中淡淡的香味让米菈流连。 “米菈。” 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是爱丽丝在向她招手。 米菈三两步跑了过去。 她看到爱丽丝端出一个硕大的盘子,盘子里盛着一块包裹着金黄色奶酪的蛋糕,蛋糕上点缀着好几种晶莹漂亮的水果,还有一些奶油做成的花,整个蛋糕比她脑袋都大一圈。 米菈看得眼睛都直了。 爱丽丝有些好笑,她蹲下身,将盘子递到米菈眼前。 “别看啦,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真的!?” “当然啦,本来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米菈眨着大眼睛,有些意外。 爱丽丝只是笑笑,拿出一个小碟子,将蛋糕从上而下切了一小块儿递给米菈。 “要不尝一尝味道如何。” 犹豫只维持了一瞬,米菈将碟子接过,迫不及待地叉起蛋糕一口塞进嘴里。 味道氛香,甜腻在舌尖化开,轻飘飘的,甜丝丝的,像是棉花一般包裹着味蕾,仿佛一口吞下了云朵,带着阳光一般的惬意和舒适。 远超米菈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 一口根本不够吃。 她砸了咂嘴,眼巴巴地望向爱丽丝,似乎还想要一块,只见爱丽丝微微一笑。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超级好吃!” 米菈像是馋嘴的小猫,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爱丽丝也被逗得泛起笑意。 米菈的可爱不仅来自于外表,更是在于她干净纯粹的内心,那一份简单爱丽丝很喜欢。 爱丽丝忽然觉得,这一次心血来潮下厨做蛋糕,还真是值得。 “你喜欢就好,这些都是你的,不过得忍一忍,这是早餐,待会儿端上桌再吃。” 毕竟这里是克兰斯芬宅邸,不是自己家。好在米菈很听话,只是点头,爱丽丝伸手去揉米菈的头发,米菈配合地蹭着爱丽丝的手心。 她眼底的那一丝阴霾早就烟消云散。 “真乖。” 爱丽丝心满意足,伸手拭去米菈嘴角的奶油。 米菈的脸软乎乎的,又嫩又弹,爱丽丝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可这一捏不要紧,却被后知后觉的米菈盯上了爱丽丝勾在指尖上的雪白奶油。 “嗷呜!” 饿狼扑食(米菈限定)。 一切发生得太快,爱丽丝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抽离,就被凶神恶煞的米菈扑上抓住,一口含在了嘴里。 “唔嗯……” 温温润润的舌头灵活地卷上手指,幼嫩而滑腻的触感将指尖包裹,湿而滑的津液传递着来自女孩体内的温度。 不曾预料的一幕令爱丽丝卡了壳。 “好吃。” 米菈吮吸完爱丽丝指间上的奶油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松了口。 晶莹的银丝一闪而没,弥漫起氤氲热气。 莉莉娅和克菈铃呆住了。 极度的危险分子——她们给米菈贴上标签。 特别是克菈铃,她最了解眼前的这一幕对爱丽丝这个死萝莉控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另一边,爱丽丝也呆住了。 米菈仰起脸来,干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 “真好吃。” 她强调了一番,爱丽丝呆愣着不知所措。 仿佛进行了长时间的超频运行一般,爱丽丝只觉得脑袋里忽然变得乱七八糟的一片。 若她还是人类,顶会一口气憋红了脸吧? ———————————— “若是觉得好吃,以后还想吃的话,我再给你做就是。” “嗯!” “所以以后不要、绝对、千万、一定不要再咬别人手指头了!” “嗯!” 爱丽丝生气地吊着眉头,米菈缩着脖子乖巧点头。 虽然又被爱丽丝凶了,但她脸上的调皮笑意是藏不住的。 看着一脸憨态的米菈,爱丽丝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竟然发现自己拿这个小丫头没了法子。 无语凝噎,爱丽丝放弃了。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爱丽丝扶着额头,来到洗手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手指清洗了一下。 米菈则是开心难抑地坐在那里晃着小脚。 她忽然觉得,自己恐怕是很幸福的一条龙了。 哪怕是长老,估计也没有谁能傍上爱丽丝这么厉害的饭袋吧。 实力又强,人又温柔大方。 好说话,做的东西也好吃得不得了。 虽然有时候有些凶,但混熟了之后其实也还好。 关键是,人家好看呀。 而且刚才,刚才爱丽丝绝对绝对是害羞了吧。 爱丽丝也会惊慌失措? 超好玩的啊! …… ———————————— 餐点前,罗伊·克兰与卡尔·达内尔一同回到宅邸,身后还跟着达内尔的几个得力部下,以及薇薇安·妮卡。 薇薇安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连衣裙,带着她的宽檐帽子,有些怯怯地跟在达内尔的身后。 帽檐底下,她明媚的双眸四处张望了几番。 佣人和侍卫在宅邸穿行,她看到罗德带着人前来迎接,却没看到爱丽丝的身影。 自昨夜一别之后,薇薇安就再也没见过爱丽丝了。 深夜的时候卡尔·达内尔回到普林镇,帮助罗伊·克兰主持局面,也带回了爱丽丝的消息。 那时,薇薇安才知道爱丽丝带着莉莉娅成功救回了罗伊·克兰。 一切落定后,薇薇安听舅舅卡尔·达内尔说起爱丽丝,说她如何如何厉害。 不过达内尔略去了很多,比如一千多人的精锐部队瞬间被覆灭,比如那火海下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黑之地。 达内尔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好。 达内尔说了很多,不过薇薇安也听不太明白,她虽然是公会的柜台受付小姐,见过不少魔物狩猎的工作,可对达内尔天马行空一般的描述,薇薇安也只觉得有些缥缈。 想象力终究是有限的,她见过的,顶多也只是两个山铜级冒险者在训练场里大打出手,说不定只是因为几瓶酒钱。 再往上,便是薇薇安未曾接触过的领域了。 见薇薇安不懂,达内尔也只是笑了笑,没太多解释,他只告诉薇薇安,爱丽丝配得上她的称号,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多多交好爱丽丝。 那时达内尔意味深长的笑容薇薇安并没多想。 她只觉得,爱丽丝和莉莉娅平安归来,舅舅和叔叔们没有生命危险,那便是最大的慰藉。 …… 早餐时间。 罗伊亲切地招待众人落座。 宅邸内到处都收拾得乱七八糟,所以早餐也没有惯例选在餐厅进行,而是由侍卫们在大厅里摆下了餐厅的奢华长木餐桌。 同席的有罗伊、罗德、达内尔,他们坐在上席,薇薇安也跟着达内尔在他身边入座。 不过餐桌的对面,属于莉莉娅的位置上还没有人。 好几个空位被特意留出,薇薇安直觉那是留给爱丽丝的,但是空位不止一个。 露出疑惑的不止薇薇安一个人,达内尔和罗伊也是同样的表情。 “莉莉娅呢?她怎么还不来?” 面对罗伊的疑问,罗德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老爷,今天你可有福喽。” “什么意思?” “你看。” 罗德向一旁指了指,薇薇安也跟着望过去。 那里,爱丽丝和莉莉娅正端着早点,迤迤然走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佣人,将一份份精美别致的早点放在桌上,然后才落座。 罗伊有些不解,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很疑惑。 小姐为什么做起了佣人的事情?而且为什么今天的早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罗德没说话,很多知情人也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笑。 达内尔在一旁,压低了声音问薇薇安: “你看克兰小姐和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像不像一对夫妻?” “夫妻?” 薇薇安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 “无论如何……都不像的吧?她们可都是女孩子诶……” “可是,她们是恋人。” “啊?” 卡尔·达内尔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女,嘴角又泛起那丝捉摸不透的笑,将爱丽丝和莉莉娅之间的事情告诉了薇薇安。 薇薇安懵了。 女孩子之间…… 也能? 她偷偷地观察着爱丽丝和莉莉娅,莫名升起一丝艳羡。 这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的心情持续了很久,一直维持到那精美的蛋糕入口。 “这是什么!太好吃了吧!” 惊叹声此起彼伏,这时候罗德才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今天可是爱丽丝小姐亲自下厨哟,我早说了吧,你们真有口福。” 一言出,众人顿时愣了,向着端坐在一旁给米菈切蛋糕的爱丽丝投去视线。 爱丽丝只是笑了笑。 “嘛,一时手痒,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胃口。” 这就算是默认了。 也就是说,这些见都没见过的美味,尽皆出自于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美少女之手? 第一次,他们算是对爱丽丝印象重新刷新了一遍。 薇薇安也望了望爱丽丝。 她再一次发现,爱丽丝果然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捉摸不透。 ———————————— 【在间贴玩了玩,真好玩诶嘿嘿~~】 第04章:钢铁直女爱丽丝 爱丽丝今天穿着一身绀蓝色的裙装,头顶戴着那朵小巧可爱的红色蝴蝶结。 莉莉娅总是盯着她看,然后傻乎乎地笑。 她正沉浸在少女的世界里,眼中只剩下了爱丽丝。 果然,爱丽丝不论穿什么衣服都一如既往的吸引目光。莉莉娅越看越为自己的目光感到满意。 爱丽丝身上的那身衣服莉莉娅当然认得,那与爱丽丝头顶的蝴蝶结都是莉莉娅给爱丽丝送出的礼物,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 之前忙于早餐,所以没太注意,现在想来,原来爱丽丝和克菈铃都穿着同一个颜色的衣服。 都是绀蓝色的。 今天的克菈铃为了遮住象征着她亚人身份的耳朵而戴上了帽子,她和爱丽丝坐在一起,一高一矮,一个青涩美丽,一个纯洁可爱。 都漂亮得过分。 就算说她们是一对姐妹莉莉娅也是信的。 ———————————— 热闹的早餐过后,一行人终于从普林镇出发。 随行四十余人。 队伍里共三十匹良种马和好几辆马车,特地地打扮成行商和佣兵的模样,所以从外部看起来并不会感觉太过夸张。 他们向东行,等到穿过迷雾森林之后,便会一路向南而去,在那里,他们将会和接到罗伊的指示早一步离开的亚人们汇合。 罗德和精锐侍卫们骑马在前,达内尔和他的几个手下护行在后,中间,罗伊·克兰和管家以及几个伤者同乘一辆马车,除此之外,爱丽丝和莉莉娅、米菈、克菈铃、薇薇安同乘一辆,其他人分别乘坐在剩下的马车里。 队伍中的人都是罗伊·克兰手下的精锐和心腹,以及少数几个追随了罗伊多年的佣人。 至于其他的佣人和士兵,要么拿到了一笔钱回到了家,要么继续留任在原职。 而森林里的亚人们,则是早早地行动起来,扮作行商和佣兵到达了目的地,等待着与罗伊一行人汇合。 罗伊从马车里探出视线,流连于不断后退的景色里。 渐渐的,普林镇完全淡出视线,再也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足以遮挡视线的愈渐浓郁的白色雾气。 “老爷,前面就是迷雾森林了。” 管家低声提醒,罗伊才终于收回视线。 “有罗德和达内尔在,不会有事的。” “是。” 短暂的交流,马车内又回归沉默。 只有车轮吱呀而过的干枯噪音。 不久之后,普林镇或许会迎来下一任领主。 也或许会被纳入伯爵的领土内。 总之,普林镇的未来已经从克兰斯芬的命运里剥离出来,就算罗伊·克兰心有不舍,有所担忧和顾及,走到这一步也无法再回头了。 就像那宅邸里的花圃,那些茂茂腾腾的小白花,被留在这里,再也无人问津。 若是有机会,他定还会回来祭拜他逝去的妻子吧? 可是未来的路,谁又知道呢。 ———————————— 爱丽丝所乘坐的马车是特地进行过加固处理的厢型马车,比一般的马车都要大上一号,前后足有四匹马两两并列拉动。 这辆马车的配置甚至比罗伊自己坐的马车还要高级,虽然有照顾和保护莉莉娅的考虑在内,但更多的其实还是为了照顾爱丽丝。 一般的马车根本无法长时间承载爱丽丝的重量,对于这一点,爱丽丝总是将责任推卸到她的背箱上去,罗伊和罗德倒也没有多想,只有莉莉娅对爱丽丝的说辞半信半疑。 只有她知道,爱丽丝的东西,哪怕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都比一柄单手剑还要重得多。 现在身上穿的这套白色剑士服,就是爱丽丝的。 若不是精灵剑带给了她加持,强化了她的身体力量,仅这身衣服就足够让她腰酸背痛好一阵了。 而莉莉娅不知道的是,其实爱丽丝本人的体重比她一身的装备重太多了,而且,现在这辆马车里重量超规格的美少女其实不止爱丽丝一个——克菈铃以及她的装备箱加起来也达到了两百公斤,和裸身爱丽丝差不多持平。 还好这辆马车规格庞大,不然恐怕非得把自己留作备用的摩托给搬出来才行。 爱丽丝在心底如此庆幸着。 …… 马车里相当宽敞,几个少女之间用闲聊打发着时间。 “这是送给我的吗?好漂亮……” 莉莉娅捧着一副精美的剑鞘,左右打量,又用手抚摸。 剑鞘为特殊合金制作,整体涂装为宝石蓝色,覆以精致的银色浮雕,端庄大气,又美丽优雅。 这就是爱丽丝专为莉莉娅所准备的礼物,用于她那柄一直没找到合适剑鞘的圣剑——精灵剑·破军。 剑鞘的整体风格的设计与圣剑也非常相似,用这个剑鞘配圣剑,很是合适。 “喜欢吗?喜欢就收下吧。” “谢谢!爱丽丝果然对我最好啦!我要一直一直保管它!” 莉莉娅一阵欢呼雀跃,爱丽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对莉莉娅来说,这个剑鞘是爱丽丝送给她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礼物,所以她才会如此开心,如此珍视。 可对于爱丽丝来说,这是她对莉莉娅的饯别礼。 等这一次护送任务完成,爱丽丝定然会回到洛萨斯森林,回到普林镇。因为战舰还在森林里,那是她唯一能回到地球的希望,地球上,还有爱丽丝挂念的人,爱丽丝不可能将其舍弃。 莉莉娅和爱丽丝很快就要分别,兴许以后也再也见不到,没有察觉到这点的莉莉娅还沉浸在欢喜中,而爱丽丝却早早地送出了饯别礼物。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温差吧? 爱丽丝有些空落落地想着,苦笑了一瞬,又从背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个也是给你的。” “诶、还有吗?” 莉莉娅已经喜不自胜了。 “爱丽丝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没有的事情,这些只是回礼罢了。” “哼,我才不信。” 这时候,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休息的克菈铃也忽然插话: “别听爱丽丝撒谎,她为了给你挑选这些礼物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最终制成也花了不少时间和材料,还特意亲自检视调试了一番。” “诶?真的吗!” 克菈铃的精准背刺让爱丽丝彻底哑巴了,倒是莉莉娅乐开了花。 “……” 爱丽丝一阵失语,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没了力气,而莉莉娅得逞地笑着,将手中的礼物盒抱在胸前,爱不释手。 “爱丽丝小姐和克兰小姐的关系真好啊。” 薇薇安坐在一旁,看着爱丽丝和莉莉娅,弱弱地笑了笑。 一开始,薇薇安还有些拘谨,但稍微熟络后倒也还放得开。相比之下,米菈忙于和爱丽丝烤出的各种各样的小饼干战斗,克菈铃则是一直都闭着眼睛休息。 所以基本都是爱丽丝和莉莉娅以及薇薇安在聊天。 “真是令人羡慕……” “是吧是吧?我和爱丽丝的‘交往’就是十分‘亲密’哦!” 莉莉娅适时地发出宣言,爱丽丝肩膀一颤,差点没把扶手给捏断。 “不要随便做出令人误会的发言啊!” 爱丽丝反驳。 “承认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莉莉娅只是狡黠地笑,爱丽丝一阵气结。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 “诶嘿~” 莉莉娅吐吐舌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她总是将恶作剧的程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对爱丽丝的“骚扰”和“揩油”也从来都点到即止,这既让爱丽丝安心,又让爱丽丝有些幽怨,而她反倒是吃了爱丽丝豆腐,还妥妥地规避了爱丽丝的仇恨。 而爱丽丝却是被占了便宜,可偏偏莉莉娅一点不越界,爱丽丝满肚子憋屈没处宣泄。 甚至有些难言的不满足萦绕在心底,这让爱丽丝又慌乱又羞愤。 无视掉爱丽丝埋怨的目光,莉莉娅将礼物盒放在腿上。 “这东西好重哦,爱丽丝,我能打开看看吗?” “随你的便。” “嘿嘿,爱丽丝最好了~喜欢你~” 莉莉娅向爱丽丝抛去秋波媚眼,不过被爱丽丝恶狠狠的一个白眼过滤掉了。 薇薇安在一旁微微苦笑,她忽然觉得,浸润在这两个人之间暧昧的空气中的自己好多余。相比之下,米菈和克菈铃却能在这种足以腐蚀掉钢铁的桃色空气中完美存活,不得不令人佩服。 “是什么呢?” 莉莉娅期待地将礼物盒放平,小心翼翼地拆开白色的系带,将礼物盒打开。 光滑的丝绸锦缎上,躺着两件物品。 一件整齐叠放好的颜色雪白的衣服,和一把泛着漆黑哑光的手枪。 莉莉娅一怔。 似乎有点和她想得不一样? “诶?这是……” “你身上那件有些不合身,所以给你定做了一件新的,拿去吧,款式都是根据你的衣服定制的,希望你能喜欢。” 爱丽丝有些耿耿于怀地瞥了莉莉娅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 “至于另外一个东西,想必就不用我来解释了,你应该见过,也知道它的用途,我把它交给你,可以作为防身用。你可能不会使用,不过没关系,具体的用法,就由我来教你。” 另一边,克菈铃眯着眼睛将这一幕看在眼底。 “钢铁直女,哪有送女孩子手枪的,真是没救。” 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 第05章:远航启事 穿过迷雾森林后便笔直向南而行,直到夕阳拉下夜幕,罗德才指挥着队伍寻了处空旷地升起了营火。 帐篷密集地扎了堆,佣人们端着锅碗准备着晚餐。 营帐外,罗伊与达内尔和罗德席地而坐。 罗伊手中拿着一张地图。 “达内尔,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 “罗德呢?” “也没有。” “是嘛……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有点担心啊。” 罗伊有些疲惫地笑笑,从昨天事情突发,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将地图卷好,扔在一边,沉着声音说道: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坎兹桑伯格侯爵若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不可能不有所行动,可事实是我们离开伯爵领之后也没有任何追兵追上来。” “嗯……也不排除侯爵准确判断利害,最终放弃,所以没有行动的可能。” 罗德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立刻就被罗伊驳回。 “如果是这样简单就好了,可是,我们之所以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其实是拜托了爱丽丝小姐的帮助,我们无论何时都要认清楚这样的事实,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闲适就得意忘形。” “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尚且不能完全称作安全,在离开帝国之前都不能说我们是安全的,甚至在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之前,我们都要小心谨慎才行。” “你们也知道,帝国已经丢失了一把圣剑,几十年搜寻无果,现在终于有另一把圣剑出现,不论是贵族一派或是王权甚至是革命派,都不可能会这样简单放过我们才对,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可能不走漏风声,如果他们现在不动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等待。” 罗伊的话令罗德和达内尔默然。 二十几年前,帝国上一任的“勇者”在执行任务途中被身份不明的人袭击,因此丢失了圣剑。 那一次意外后,被称为帝国两百年内最值得期待的勇者因此引咎辞退,退出人们的视线。 帝国也因为失去了最顶端的战力而陷入了一段国力低迷期,若不是帝国还有三大贤者支撑着,恐怕现在的大陆局势会有很大变化。 “你是说?” “我不确定……或许在等待一个机会,或许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简单的命令,又或许在等我们,谁知道呢?但是一次行动,总会需要时间的,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处于安全之中,只是……应该不会很久,或许也永远不会结束。但是这一切都可以在‘联合’找到答案不是吗?我们不会将莉莉娅交给帝国,同样,教廷不可能会放任现在的帝国再次得到一把圣剑,只有精灵的力量可以驾驭圣剑,所以,为了莉莉娅,这把剑不能丢,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只有圣剑才能帮助莉莉娅建立起能够与教廷平等对话的高度,这也是当初罗伊哪怕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也无论如何都要将圣剑交给莉莉娅而非自己使用的原因。 罗伊叹了口气,视线越过火堆,望向自己的女儿,莉莉娅·克兰。 此时,莉莉娅正一手挽着爱丽丝,笑嘻嘻地吊着爱丽丝的胳膊,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她们身后跟着爱丽丝的两个女仆,米菈和克菈铃。 下午的时候,莉莉娅突然找到罗伊,告诉罗伊她成为了爱丽丝的“爱徒”,询问罗伊的意见,当时罗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未反对。 莉莉娅和爱丽丝打好关系有利无弊,罗伊为什么要反对? 况且,莉莉娅那样开心的表情,罗伊真的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也不忍心反对。 罗伊注意到,莉莉娅腰间的圣剑已经有了归宿。 一个华美精致的剑鞘,与圣剑很是相配。 她们有说有笑,正向着营地外走去。 看着莉莉娅开朗的笑颜,罗伊也不着声色地笑了笑。 “总之,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帝国。” 罗伊话音落下,罗德和达内尔皆是叹了口气。 时间仍旧紧迫。 哪怕信息和命令的传送需要大把时间,可谁也不敢肯定会不会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他们手中会不会持有着能够将消息传送到几百里之外的魔法卷轴。 不论这一切最终会落到坎兹桑伯格侯爵手中,亦或是什么其他暗中的势力手中,总会花费时间。 可时间终究有限。 罗伊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争取而来的时间里,离开帝国,对此,罗德和达内尔心知肚明。 可知道归知道,制定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并实施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情。 前方的路还很长,伦纳德伯爵的“通行证”终究只能帮助他们离开伯爵领罢了,罗伊花费十几年铺下的计划本就没有完成,他只是一个子爵,手中可以利用的东西实在有限,之后的路要怎么走,要如何避开帝国的视线,安全逃离,实在是一件大难题。 罗德盯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问道: “有什么办法吗?” “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我带人分离帝国的视线,你们趁此机会离开?” “这个办法太蠢了,我们这点人继续稀释,到时候派来一个骑士就能把我们全部收拾掉。” 罗德瞧了一眼远处的莉莉娅。 “就算我们有圣剑,也有能够挥动圣剑的人,可现在的圣剑力量早已流失大半,况且,我们也难保对方会不会有什么能够压制圣剑的手段。” 哪怕是十几年前,持有圣剑的,罗伊的妻子,莉莉娅的母亲,仍旧陨落在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手中,而实力不及她的罗伊和莉莉娅又能做什么呢? 可这番话罗德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这是罗伊的伤口,他没有想要揭开的恶趣味。 “是这样没错,可现下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达内尔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办法他们已经讨论了不下五次,因为实在是没有了其他办法,但每一次都提起,每一次都否决掉。 空气再次坠入寂静之中。 “不,办法倒是有,不过……” “不过?” “嗯……我就说说我的打算吧。罗德,达内尔,你还记得克林德克伦吗?” “克林德克伦,那个小渔村?” 达内尔有些诧异,罗伊则是一笑。 “没错,不过,现在它可不是小渔村,而是整个洛斯达克自戍行省都仅有十来个的边港城市。”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罗伊,你该不会打算走海路吧?我们去哪里弄来一艘能确保我们安全离开帝国的大船?” 从海上出发自然最为稳妥,大海浩渺无际,若是遇上太阳遮蔽的阴天和风雨天气又没有方位指示魔法的话,甚至方向都难以分清,在那样的境况中如何去追踪一艘离港的船只? 可是正因为如此,如果无法拿到一艘足够坚固的船,没有足够多的船员,没有足以支持他们不短时间的食物,那么这就是一纸空谈。 海上永远是危险又充满未知的,这是无论如何无法反驳的铁律。 “当然,我们无法弄到船,哪怕是我也没有足够多的资金去购买这样一艘庞然大物。但我们不一定非要买下一只独属于我们自己的船不是吗?来自莫尔顿弗尼亚的商会,他们手中有很多贸易船只,那些船是克林德克伦唯一被允许自由出入帝国海境的民间船只。” “但是那些商人警惕得很,他们控制着整个克林德克伦,他们可不会允许一路来历不明的家伙登上他们远渡的商船,那里面只会有他们自己的人。” 罗伊笑了笑,不置可否。 “可是,我认识他们驻克林德克伦的主管。” ———————————— ID86537940.jpg 【你们在看什么,我是说弓啊!弓!这个弓多好康呀,所以说泥萌在看哪里(笑)。嘛,如果这就是爱丽丝就好了,虽然形象有一点不一样呢。有人说这是『明日方舟』里的角色之一“Platinum”(白金),我没有玩过就不多嘴了,但是果然还是喜欢的呀。(再次重申,重点是弓!)(你信了吗?诶嘿嘿~)】 【PS:图片来自Pixiv,ID=86537940】 【感谢@Zeguqi的辣条,@ANR和@标qiang-gai(屏蔽词只能拼音呜呜呜)的刀片~~】 第06章:严格的爱丽丝 任何枪械对使用者身体素质的要求都是比较高的,就这一点来说,被圣剑强化过身体力量的莉莉娅暂且合格。 当然,那是指一般枪械。 爱丽丝交给莉莉娅的手枪属于威力特化型的定制款,重量暂且不提,这把枪的后坐力很大,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随随便便承受得住。 在此基础上,还要学会快速拔枪,瞄准,射击,保证命中率的情况下如何保全自身同时进行作战,以及枪械的保养知识和维护常识。 并且时间并不充裕。 这就不是一般的具有挑战性了。 …… 砰—— 枪口泛着淡淡的青烟,不远处的木桩纹丝未动,倒是另一旁的树干忽然爆裂折断,木屑翻飞中,那可怜的小树就这样摇晃着倒下了。 莉莉娅抬起视线望了望。 “偏差8.51,未命中目标。” 克菈铃报出结果,米菈漫不经心地嚼着饼干。 爱丽丝悠悠地站在莉莉娅身边,护目镜进行着弹道模拟,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啊。” “还要进行继续训练吗?” 克菈铃问。 “当然要,最起码要达到‘简单使用’的标准才行。” 爱丽丝一本正经地在UI上回播着莉莉娅进行射击训练的全过程,克菈铃看在眼底,只觉得好笑又怀恋。 曾经,有过那一段时间,爱丽丝也是这样教导自己的。 那时候的自己很笨,学得比莉莉娅还要慢,还要不灵光,当时总是盼着练习结束好好享受爱丽丝的厨艺。 要知道,爱丽丝唯独在这方面会很严格,所以训练总是异常艰苦。 和现在的莉莉娅一个模样。 只不过这相关的记忆都集中在那一切终结来临之前的短暂时间里,理所当然的,因为记忆被清除,爱丽丝不会记得。 不记得也好。 ———————————— 砰—— 枪声阻断克菈铃的记忆,莉莉娅在爱丽丝的示意下又开了一枪。 这一次命中了。 “偏差3.44,命中。” 莉莉娅的眼中总算是松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气馁。 “好难啊这个……” 当然,只是嘴上说说,真要说的话其实比想象中简单太多了,甚至比魔法入门还要简单。 在莉莉娅心中,能够掌握这样强大的“魔法”是曾经的她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可爱丽丝让她做到了。 哪怕现在离爱丽丝所说的“简单使用”仍旧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莉莉娅很知足。 不知足的是爱丽丝才对。 “还不够,莉莉娅,想要用好‘手枪’确实不容易,可只是做到‘简单使用’的话不会太难,更何况莉莉娅你拥有得天独厚的力量优势,作为防身手段来说,‘手枪’绝对是很好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保护好你自己。为了这个目标,继续进行持枪练习吧。” “噢……” 莉莉娅有些怯怯地又举起了枪,爱丽丝则在一旁观察。 每日的开枪练习必不可少,四天的时间过去,从一开始的爱丽丝随身携带的军队制式手枪,一直到专供机械臂使用的威力强化版手枪,莉莉娅勉强使用了一个遍。 可准度只能说有些遗憾,不完全是因为枪械的后坐力,更是因为莉莉娅在这方面实在只是一个初学者。 十五米外,别说瞄准要害攻击了,就连擦边都要碰运气。 而在此之上的快速拔枪射击或是多目标连续射击更是惨不忍睹。 爱丽丝伸手,托起莉莉娅的手臂。 “莉莉娅,持枪的握姿一定要正确,这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用力握紧,平视,眼睛跟着手臂,跟着瞄点,然后呢……” 爱丽丝讲了一大通,扭过头来就和莉莉娅近在咫尺的目光撞上了。 “你看着我干嘛?” “我喜欢你啊~嘿嘿~” “不许笑,在训练呢。” 爱丽丝没好气地给了莉莉娅一个栗爆,莉莉娅一阵哀嚎。 “唔……爱丽丝好严格……” “训练中别说无关话题。” “呜呜……” 莉莉娅委屈得噘着嘴,就差没挤出眼泪来。 一到训练中来,爱丽丝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严格得不行。 莉莉娅只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断掉。 如果训练完没有一个抱抱,铁定不会原谅爱丽丝! 莉莉娅气愤地想着。 ———————————— 每日的训练是必修课,枪械使用的练习一般都在傍晚进行扎营时进行,有时爱丽丝也会一整天一整天地让莉莉娅进行枪械知识的学习。 莉莉娅好不痛苦。 可认真起来的爱丽丝也好迷人,莉莉娅想到这里就一点抱怨都没有了。 当然,这一次除外。 训练完便是晚餐时间,罗德前来通知爱丽丝和莉莉娅后便返回了,爱丽丝则是收好枪械,把现场的痕迹简单处理后,带着莉莉娅先回去马车里。 克菈铃则是和米菈一起待在马车外,不让男人靠近。 因为爱丽丝要给莉莉娅擦药。 每一次训练,莉莉娅的手臂都会出现大片的淤痕,这是长期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人突然加入魔鬼训练后会出现的问题。 哪怕莉莉娅的力量过关,可这并非是经历过长年累月的训练而得来的真正属于她的力量,莉莉娅的肌肉和韧带无法适应长时间的高强度使用和拉伸,好几次她都差点被爱丽丝的训练内容给弄到哭鼻子。 不过她忍住了,也挺过来了,在这方面来看,莉莉娅确实令爱丽丝有些刮目相看。 马车里—— 莉莉娅半脱了衣物,露出如牛奶般白皙滑嫩的肩颈和有些惨不忍睹的手臂,爱丽丝有些干巴巴地舔了舔嘴唇,移开视线,轻柔地在淤痕上抹上药膏,莉莉娅总是像被捏了尾巴一般的小猫一般发出哀嚎。 “疼疼疼疼疼……” 爱丽丝有些不忍地停了手。 “唔姆……抱歉啊,弄疼你了,忍一忍,等肌肉松下来就好点了。我再轻一点,涂完我们就去吃饭,罗德大叔和克兰先生还等着呢。” “呜呜……” 莉莉娅欲哭无泪地点点头,心底还惦记着爱丽丝真的没有给她抱抱。 可看样子也不会有。 ——如果、如果吃饭前没有一个抱抱,就真的不会原谅爱丽丝了! 莉莉娅气愤地想着。 ———————————— 第07章:欲擒故纵爱丽丝 一直到吃饭爱丽丝也没给莉莉娅一个“抱抱”。 “笨蛋爱丽丝!” 莉莉娅在心底恨恨地把爱丽丝数落了一个遍,难以释怀地来到火堆旁。今天的晚餐是肉食,是森林里的一种草食飞禽,肉质鲜嫩,味道极美,可莉莉娅怎么也爱不起来。 她手抖得厉害,抓着食物甚至都送不到嘴边。 更别说吃了。 爱丽丝的训练对莉莉娅来说确实很有挑战性,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痛,手臂更是涨麻得厉害,好不容易趁着擦药休息了会儿,身体困乏得紧,现在她只想吐,哪还有什么食欲。 况且,莉莉娅本就不偏爱肉类,相比之下,她其实更想念离开普林镇的那个早上,爱丽丝亲手做出来的糕点和名为“包子”的面团球。 莉莉娅真的很羡慕米菈,能独自享用爱丽丝特地为她准备的点心。 当然,米菈是爱丽丝的女仆,可爱又实力强大,比自己厉害了千万倍,那些奖励自然都是米菈应得的。 而自己空有喜欢爱丽丝的心,却无法爬上配得上爱丽丝的高度,与她并肩而立。 当爱丽丝提出教她“魔法”时,鬼知道她有多开心。如果可以借此更接近爱丽丝,莉莉娅是不论怎样都愿意的。 但是果然,这条路比自己想象中都要艰难无数倍。 莉莉娅发现自己终于走进了某种死胡同里。 越是发觉自己与爱丽丝之间那宛如鸿沟一般不可逾越的距离,就越是会将祈愿寄托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幻想背叛,重新跌回地面。 莉莉娅垂头丧气地垂着头,张了张嘴。 还是咬不到。 “莉莉娅。” 熟悉的声音。 爱丽丝拿着属于她的那一份肉汁饱满的大腿肉来到莉莉娅身边坐下,罕见的,她身边没有跟着米菈和克菈铃,而是独自前来。 她冲着莉莉娅笑了笑。 “手臂还在痛?” 莉莉娅白了爱丽丝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莉莉娅可是说这个就来气,爱丽丝竟然真的到现在都没有抱自己。 虽然知道自己和爱丽丝并不是恋人,可是就算是朋友,看到自己沦落成这样也应该会心疼地安慰几句的吧? 可爱丽丝也没有。 莉莉娅气不打一处来,鼓起脸将视线瞥向了别处。 “你不是在和父亲说话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如果现在安慰自己,再给自己一个抱抱,那么就原谅爱丽丝。 莉莉娅想着。 “嘛,只是问了一下安排,也没什么事,看到你似乎吃东西很艰难的样子,就过来了。” “才没有很艰难!” 莉莉娅怨恨地白了爱丽丝一眼,爱丽丝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地拿着小刀熟练地在手中的大腿肉上划拉几下,酥嫩的表皮撕裂,紧致的白花花的嫩肉撑开,热气翻涌,流出油汁。 爱丽丝切下一块肉来,递到莉莉娅嘴前,虽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嘴上却是早早地服了软: “好了好了,虽然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我可以喂你吃吗?” 她有些意外地回望爱丽丝一眼。 “真的喂我?” “嗯……我特地为你烤的,里面放了一些我特制的香料,嘛,你若不喜欢那就算了。” 爱丽丝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遗憾受伤的脸,起身就准备离开。 莉莉娅一怔。 说走就走? 这下轮到莉莉娅着急了。 “诶?等、等等!爱丽丝!等、等一下啊!!!爱丽丝你给我回来!!” ———————————— 莉莉娅干脆地放弃了用手,只是乖巧地在那里期待地望着爱丽丝,像个等待着投食的小小猫。 爱丽丝则是将一块块肉切整齐了,用刀插着一块块喂到莉莉娅嘴里。 莉莉娅也不顾什么大小姐形象,几口下来嘴角都黏上了油光。 爱丽丝好笑地替莉莉娅抹了抹嘴角。 “慢点吃,又不和你抢。” “嘿嘿~” 莉莉娅只是笑。 爱丽丝的厨艺果真是好到不讲道理。 并不怎么爱吃的肉食在爱丽丝手中翻来覆去了一阵,也变得美味又馋人起来。 爱丽丝将那油润的大腿肉和莉莉娅手中的肉串交换了喂给莉莉娅吃,自己则是拿着肉串干巴巴地嚼着。 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机械。 对爱丽丝来说,没有进食的需要,没有味觉,没有食欲,“吃”只是一种行为,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对人类行为做出模仿”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人类罢了。 但看在莉莉娅眼中却是另一番味道。 “爱丽丝,你自己也吃一点嘛……怎么全给我吃了……” 爱丽丝摇头。 “我没所谓的,吃什么都习惯。” “我早就发现了,爱丽丝你果然不怎么爱吃东西,每次也就吃一点,但为什么偏偏你做饭那么好吃,凭什么呀……明明自己都不怎么吃东西,不吃东西的厨师怎么可能是好厨师嘛。” 莉莉娅又气馁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在享受过爱丽丝的厨艺之后,再面对平时屡见不鲜的食物时,食欲也下降了不少。 那么爱丽丝呢? 克菈铃可是说过,爱丽丝的手艺根本不止这个程度。 “爱丽丝该不会是吃不习惯我们这种粗糙廉价的食物吧?” “没有啊,挺好吃的,这些食物在我的家乡都没有见过,算是稀有货呢。” “那为什么……感觉你不太爱吃……” “唔……” 爱丽丝有些无奈。 “也算吧……但总之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你还吃不吃了???” “我吃!” 爱丽丝故作将肉腿拿开,莉莉娅一下就服了软,可怜巴巴地眨巴眼睛,停止追问。 又一块肉递过来,莉莉娅小口地咬在嘴里,细细品味。 她默默地望着爱丽丝。 火光摇曳,将爱丽丝的侧脸烧得泛红,爱丽丝小小地咬了一口,慢吞吞地嚼着,好看的红唇覆着薄薄的油汁,像是裹了一层软绵绵的糖衣,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爱丽丝……” “嗯?” 爱丽丝偏过头来,看着莉莉娅。 “怎么了?” “我果然喜欢你。” “突、突然间说什么呢……”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好听的响声,莉莉娅笑着,看着爱丽丝有些呆呆的脸。 爱丽丝白皙的脸映着橘红的火光。莉莉娅权当是爱丽丝害羞了。 ———————————— 紧急说明!! 刚才不小心传错章节,发了一个万字大章上去。 (当然,并没有万字大章这种东西,那里面全是设定和未来剧情之类的东西。) 虽然立刻就更改过来,但是或许有订阅错误的读者。 为此造成的误会深感抱歉,花费的猫币什么的,我会拆分之后的vip章节作为非vip章节当做补偿,抱歉了~ 对了,如果订阅错误,可以等一两分钟之后刷新一下~应该就正常了。 第08章:一个要求(1) 饭后是休息时间,帐篷里,爱丽丝再次给莉莉娅涂抹了药膏。 “真是痛啊……” 莉莉娅哭丧着脸,将衣服捡起穿好。 布料之下,是露出冰山一角的雪白香肩,爱丽丝跪坐在莉莉娅的背后,视线角落,那莹润的白皙沟壑隐约可见,牛奶般的脖颈惹人意动,莉莉娅的皮肤很好,像是剥壳的蛋,紧致白嫩,吹弹可破。 唯独手臂上遍布着可怖的淤痕,爱丽丝有一些于心不忍。 “若是很难受的话,我们明天果然还是降低一些训练标准吧……” “不行!” 莉莉娅穿好了衣,侧过身来直视着爱丽丝。 “爱丽丝绝对不可以偷偷给我放水哦!绝对不行!” 唯独在这时候,莉莉娅寸步不让,爱丽丝也有些无奈。 莉莉娅执拗地望着爱丽丝。 “如果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我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到,那只会让自己离爱丽丝越来越远。 既然选择了喜欢爱丽丝,想要和爱丽丝在一起。 那么就要努力追上爱丽丝的脚步。 这些伤痕,爱丽丝一定在自己想象不到的年纪里就一一尝了个遍,所以才会如此强大又坚强。 这样想来,自己就更没有妥协的理由。 “你那么厉害,什么都会,我也想……想和你一样,毕竟我喜欢你嘛~诶嘿嘿~” 莉莉娅粉着脸凑到爱丽丝身边,往爱丽丝肩上靠。 爱丽丝下意识退了半步,但没有躲,只是有些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是嘛……随你便好了,反正,若是撑不住了随时告诉我就好。” “嘿嘿,爱丽丝,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的一时任性而受伤罢了。” 面对莉莉娅的“不要脸”爱丽丝有些气结。 “再说了,我这是站在身为你师父的角度在照顾你,每个人的身体能力都是有限的,我不知道你的上限在哪里,可是你自己应该知道。如果撑不住,疼痛难忍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不然因此受了伤就适得其反了。” “嗯!我会注意的!” 莉莉娅乖巧点头答应,但是看起来却执拗得很。 爱丽丝默默叹了口气。 【嗯,拆分发布,这就不会收费啦,这样的章节将维持6k字,作为道歉~唔姆。】 第09章:一个要求(2) “唔姆……行吧。那,我就先离开了,晚安,莉莉娅,做个好梦。” 爱丽丝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衣袖却被忽然蹭上来的莉莉娅给扯住。 “爱丽丝……” 她唤着爱丽丝的名字,爱丽丝有些不知所以。 “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 莉莉娅神秘地泛起微笑,露出好看洁白的牙。 “爱丽丝还记得我们在普林镇的打赌吗?你输了,还欠我一个愿望,现在,我忽然想到想做的事情了。” “诶?可是那是你自己……”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莉莉娅忽然凑了上来,埋在爱丽丝的颈间。 气势上爱丽丝一瞬间败下阵来。 “唔……是……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爱丽丝想立刻离开这里,老实说,莉莉娅现在忽然提起这一茬,爱丽丝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莉莉娅休息的帐篷,自己在这里,两个人独处,又没有别人,还是在这个暧昧的时间点…… 莉莉娅该不是打算在这里把自己办了吧??? 这样的可怕想法一闪而逝,爱丽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你要干嘛?” “要干嘛呢?诶嘿嘿,让我想想~” 莉莉娅从爱丽丝的颈间仰起头来,狡黠地笑笑,开口说道: “抱抱我,我想要爱丽丝抱抱我就好。”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爱丽丝有些意外。 “啊?就这么简单?”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还好只是…… “诶?这么简单?爱丽丝不满足吗?嘿嘿,果然,爱丽丝是喜欢我的吧?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真是惹人心动呢,原来如此,爱丽丝是属于隐藏的强欲型少女呀,这样的程度满足不了爱丽丝的话,放心好了,我还准备了更刺激的、爱丽丝一定会心脏咚咚跳的东西……” “不、不用了,请务必按照刚才说的来好了……” 果然根本就是洪水猛兽!爱丽丝一脸黑线地截断了莉莉娅越发丧病的发言。 再让莉莉娅说下去,爱丽丝真的担心会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诶?真的吗?真的吗?我好开心!” 而莉莉娅则是一脸兴奋地大叫起来,爱丽丝几乎可以想象到帐篷外巡逻的士兵那奇怪的眼神了。 “那我来喽!” 莉莉娅开心地眯着眼,跃跃欲试。 爱丽丝总觉得…… 自己似乎被上了套? “来吧。” 爱丽丝放弃一般伸出手来,做出“随时可以拥抱”的动作。 莉莉娅配合地靠在爱丽丝怀里,任凭爱丽丝柔软却有力的双臂将自己包裹。 睡觉之前总算是得到了爱丽丝的抱抱。 这是爱丽丝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不,或许也是她们两人之间第一个拥抱。 莉莉娅几乎笑出声来。 嗯。 莉莉娅觉得,自己应该大概或许算是勉强原谅爱丽丝了。 ———————————— 【咳咳……我、那个,听我狡辩……】 第10章:梦境(1) “爱……” “爱丽丝……” “你还……记得我吗?” ……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爱丽丝睁开眼睛,莉莉娅就趴在她的身上,安恬地闭着眼睛,一手搂着爱丽丝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爱丽丝的胸前。 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此时她们横躺在卧席上,莉莉娅还穿着外套。看来昨晚的拥抱超了时,就这样睡去了。 爱丽丝轻轻拉开莉莉娅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放下,给她掖好盖被,自己独自躺去一边。 作为机械体,爱丽丝每天只需要休息四个小时左右就足够,所以总是醒来很早。 但这一次不同…… 一片黑暗中,爱丽丝再次闭上眼睛。 她做梦了,她是从梦中惊醒的。 机械体不应该会做梦才对,可却真实地发生了。 虽然梦境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已经破碎遗忘,可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那宛如沉入海底被黑暗和窒息埋葬一般的绝望,那被无尽的悲伤所包裹的无助是那样的真实。 就好像确定发生过的,某件痛彻心扉的往事。 有人说梦境是一个被现实世界所影响却又独立存在的世界,每个人都能在那里找到一个“自己”,就像是镜子一般。 在这片大陆上,人们总是说,“梦”是存在于女神之镜里的彼岸。 真实存在的过去,或是未来。 “另一个世界……吗……” 爱丽丝抬起手,黑暗中,电子填色的夜视画面有些许失真。 那个世界的自己……所思念的人…… 到底是谁呢? 哪怕梦境并非现实世界的真实存在,但梦境里的一切,确确实实是爱丽丝在此时此刻所亲身经历的事实。 为什么那样重要的人,重要的心情,会被自己忘记? 爱丽丝循着梦境的残破碎片,想要将一切复现,可与模糊的画面一同降临的,是被炮弹轰炸过一般嗡嗡作响的耳鸣。 脑海像针扎一般的痛。 那宛如梦呓,凄迷而悲伤的少女的声音挥之不去,越发清晰,越发强烈,甚至几乎蚕食掉爱丽丝的视觉。 疼痛也愈发剧烈,几乎夺走爱丽丝的意识。 爱丽丝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让这忽然袭来的痛苦稍有缓解,可机械的身体没有足够称之为“疼痛”的神经感觉。 “啧……” 好痛…… 不能再继续了。 爱丽丝想停下来,可她忽然发现自己办不到。 如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当自己停止去追索,却仿佛被病毒入侵了一般,那画面的片段如潮涌一般宣泄而入,在爱丽丝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辗转反侧,头痛愈演愈烈,再也无法抑止,痛苦地呻丶吟溢出牙缝。 “爱丽丝?” 莉莉娅被惊醒,布料摩擦的声音与黯淡的光辉一同降临,划破黑暗。 光芒在她的手中闪烁,那是来自魔法的光。 “爱、爱丽丝……你怎么了!?” 莉莉娅第一眼就看到痛苦地蜷缩在身侧的爱丽丝,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来。 …… 【感谢@凌芸幽的五包辣条~~~】 第11章:梦境(2) 回应莉莉娅的是爱丽丝近乎嘶哑的嗓音。 以及一闪而没的电弧。 莉莉娅根本来不及反应,火光炸响,圣剑的光辉在同一瞬间暴涨,巨大的力道紧随而至,将莉莉娅狠狠掀飞,帐篷应声塌下,莉莉娅在泥水中滚出了十几米才缓缓停下。 “咳啊……” 疼痛将身体塞满。 内脏像是移了位,浑身像是散架一般的痛,手臂被麻痹感填充,肌肉僵硬地抽搐着。 莉莉娅忍住翻涌的喉咙,挣扎着爬起身来。 耳畔是自己剧烈又无序的喘息声,和听到动静奔来的侍卫。 莉莉娅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手心皮开肉绽,焦黑的伤痕触目惊心,而爱丽丝送给自己的战斗服的袖管也泛着淡淡的灼烧斑点。 天空还是黑色,下着雨,鲜血被雨水冲刷,从伤口涌出。 心跳声仿佛近在耳旁。 “爱丽丝……” 莉莉娅无法想象,平时那个温柔的爱丽丝,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痛苦才会出手伤了自己。 如果不是拥有着圣剑和爱丽丝送给自己的战斗服的保护,这一击之下她必死无疑。 “小姐!小姐!” 侍卫跑到她的身边,紧张地询问: “您没事儿吧?发生什么了?” “没事……” 这时,汹涌的火焰逆着雨水冲刷而上。 帐篷着火了。 爱丽丝还埋在那燃烧的废墟里。 “救火!” 有人奔着帐篷而去,但莉莉娅知道,这些人过去,和送死无异。 “谁都别动!” 莉莉娅用尽全力,几乎抽空了肺部的空气,呵止了焦躁不安的侍卫们。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有些不稳,向着火光走去。 一身布衣的罗伊握着一把剑,也赶来莉莉娅身边,看到莉莉娅几乎被染红的右手。 “莉莉娅?!” “谁都不许靠近,这里交给我!” 莉莉娅制止了罗伊的接近。 圣剑可以保护自己一次,那么就可以保护自己第二次。 无论如何,不能放任爱丽丝不管。 如果事不可为,也不能拖累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人。 这时,娇小的身影拦在了莉莉娅身前。 “莉莉娅,这里还是让我来吧。” 克菈铃穿着单薄的睡衣,桃色的秀发在火光下染成绯色,脸上见不到一丝平日里的慵懒和漠然,取而代之的险峻的冰冷。她站在那里,拦住莉莉娅的去路。 她的视线从罗伊和一众侍卫身上划过,最终停在莉莉娅身上。 “但是这件事情,还请你们对爱丽丝保密。” 克菈铃湛蓝的眸子闪烁着寒光,与莉莉娅四目相对。 “不然,杀了你们。” ———————————— 第12章:梦境(3) 醒来时,爱丽丝发现自己正枕在克菈铃的腿上,身上只有单薄的衣料。 “克……菈铃?” “爱丽丝,早安。” “早安……” 爱丽丝下意识捂住胸口,有些难为情地坐起身来。 “我怎么在这里?” “下了雨,地上积了水,所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帐篷外传来雨点落下的声音。 “这样啊……” 爱丽丝眨眨眼。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在莉莉娅的帐篷里,然后和莉莉娅拥抱……然后…… 记不起来了。 …… 天色昏暗,但时间指着十点一刻。 这让爱丽丝有些意外。 一般来说,一天只需要休息四个小时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睡到这个时间才醒来才对。 而且,明明都这个时间了,为什么车队还没有出发? “对了,米菈呢?” 米菈总是黏着爱丽丝要和爱丽丝一起睡,今天却没看到。 “今天下雨,她似乎很兴奋,先一步起床了。” “这样啊。” 爱丽丝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自己竟然都落在了米菈的后面,最近自己是不是过于懈怠了? 简单地洗漱完毕,爱丽丝戴上兜帽,和克菈铃一起离开帐篷,爱丽丝准备去找罗伊·克兰询问情况。 刚离开帐篷,爱丽丝就看到了小巧单薄的身影。 “米菈?” 爱丽丝一怔。 此时的米菈戴着斗笠,纤细的身影埋没在雨中,蓝紫色的发梢被雨水沾湿,黏答答地贴在脸颊。 看起来,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 看到爱丽丝,米菈立刻就跑上来,扑在爱丽丝的怀里。 这让爱丽丝有些错愕。 总感觉米菈的状态,和克菈铃所说的“兴奋”有些出入? “米菈你怎么了?” 米菈只是摇头,小小的指头勾着爱丽丝的衣袖,将小脸埋在爱丽丝胸前。 “没有什么……唔,爱丽丝,早安。” “早安……” 爱丽丝有些意外地看着米菈,今天的米菈似乎有了些心事。 不…… 总感觉是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呢? “对了,莉莉娅呢?” “莉莉娅……” 米菈的眼神黯淡下去,看了克菈铃一眼。 “她受伤了。” ———————————— 第13章:梦境(4) 天空下着雨。 米菈带着爱丽丝找到罗伊·克兰,然后由罗伊陪同着来到一个帐篷外。 一路上,罗伊向爱丽丝说了很多。 爱丽丝这才知道,原来队伍迟迟未再次启程,就是因为莉莉娅受了伤。 昨晚,莉莉娅在自学魔法的时候,不小心控制失误,造成魔法能量暴走,烧了帐篷,自己也受了伤,不过好在克菈铃及时赶到,将莉莉娅救出,所以莉莉娅现在的伤势很稳定。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她在休息,我就不进去了。” 罗伊歉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爱丽丝和米菈一眼,转身离开。 身为莉莉娅的父亲,和克兰斯芬的家主,现下正是罗伊最为忙碌的时候,早在之前罗伊就已经来看望过莉莉娅,现在意外发生,正是需要重新调整行程的时候。 对罗伊的离开爱丽丝并没有多想,她连接上无人机,将昨晚的画面调出。 无人机主要巡视的地点都是营地外围和森林中,所获取到的画面多是森林和远处的旷野,而非营地,但画面中短暂出现的营地那升腾的火焰仿佛应证着罗伊的话。 有什么一下子被揪住,爱丽丝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让她不知所措。 她现在就要见到莉莉娅。 …… 爱丽丝进到帐篷第一眼,就看到莉莉娅一个人躺在那里,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神色有些疲惫,听到帐篷鼓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爱丽丝……?” “莉莉娅,你没事儿吧?!” 爱丽丝快步走到莉莉娅旁边蹲下,见到莉莉娅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她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我没事……多亏了克菈铃第一时间赶到救了我,米菈也一直在照顾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看~” 莉莉娅抬起手,晃了晃,换来的是爱丽丝的白眼。 “别乱动,好好养伤。” “嘿嘿,爱丽丝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莉莉娅吐了吐小舌头,俏皮地冲着爱丽丝笑。 爱丽丝只觉得一阵头疼。 “别闹,能不能安静休息。” “爱丽丝能陪我我就心满意足啦。”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爱丽丝埋怨地看了莉莉娅一眼。 “克兰先生说,你尝试魔法的时候弄伤了自己,唔……昨晚我似乎有些睡得太沉了,对不起,没有及时去帮助你……但是莉莉娅,这种事情你应该及时告诉我的,不论是什么事情,遇到危险你应该首先告诉我。” 爱丽丝说得认真,莉莉娅只是默默地看着。 不知为何,看着现在这样担心自己的爱丽丝,她忽然有些后悔没有伤得更重一些。 许久,她才自嘲地摇了摇头。 “爱丽丝你……啊,算了。爱丽丝,我终究需要自己成长的,再说了,这只是一点小伤罢了,没有必要麻烦你。” “可是……” “爱丽丝,你果然、果然是非常喜欢我的吧?” 莉莉娅又换上那副俏皮的笑脸,让爱丽丝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不知为何,爱丽丝有些没由来的恼火。 她讨厌被敷衍和隐瞒,更讨厌毫无用处的自己。 “好好养伤吧。” 留下这一句,爱丽丝起身离开了。 ———————————— 爱丽丝留下克菈铃和米菈照顾莉莉娅,自己独自离开了。 帐篷里,莉莉娅和克菈铃相视无话。 “看起来……爱丽丝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莉莉娅,她仰起头,直视着克菈铃。 “克菈铃,我能问为什么吗?”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克菈铃漠然地移开视线,不作回答。 她的思绪还放在爱丽丝身上,她能感觉到,爱丽丝本能地察觉到一丝违和,只是没有明说。 想必爱丽丝会自己重新彻查一遍吧? 也不知道临时剪辑的视频画面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除此之外,还得时刻注意不要让那些嘴笨的侍卫太接近爱丽丝,那些人可不像罗伊那般会说话,既然没有杀掉,那就保不齐会说漏嘴。 难办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克菈铃只觉得心烦。 而且此时还有一个不依不挠的烦人的莉莉娅。 “明明让我配合你,却不交给我知情权吗?况且,你总是装作神秘,可你考虑过我和米菈的感受吗?” 莉莉娅面无表情地质问着克菈铃,然后将视线投向米菈。 米菈垂着视线站在克菈铃身后,湿润的发角黏在脸颊,看不清表情。 她继续说道: “当然,克菈铃,我无意冒犯你,但是克菈铃,在保护爱丽丝这件事情上,我相信我也是抱持着足够的觉悟的。” 莉莉娅信誓旦旦地拍着她颇有些规模的山峦,看得克菈铃好一阵咬牙切齿。 又要担心爱丽丝会不会看破什么,又得忍受莉莉娅狂风骤雨一般的追问,克菈铃只觉得头都大了。 “觉悟?你是说想死吗?” 克菈铃拔出枪,恶狠狠地威胁,但莉莉娅却全然不惧。 “是又如何?但你真的能做到吗?你或许很厉害,可是哪怕你能杀掉我,能杀掉这里所有人,可你……能杀掉米菈吗?” 克菈铃强压着心底的不快,抿唇未语。 莉莉娅大概是猜错了。 其实克菈铃杀掉这里包括莉莉娅在内的所有人简直轻而易举,哪怕莉莉娅有圣剑的加持,也无法正面抵抗反器材步枪的攻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克菈铃甚至不用拔枪就能把他们尽数斩杀。 昨晚警告他们的那一番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这件事情对爱丽丝造成了什么伤害,克菈铃真的会将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杀光。 克菈铃没有出手,仅仅是因为莉莉娅对爱丽丝来说是重要的人而已。 可莉莉娅却有一点说的很对,克菈铃唯独无法对米菈下手。 或许在莉莉娅眼中,米菈与克菈铃同为爱丽丝的女仆,所以不会自相残杀。只有克菈铃知道,米菈的真实身份是龙,哪怕是克菈铃也无法简单战胜的货真价实的巨龙,这才是她无法对米菈下手的原因。 反驳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但克菈铃最终选择了沉默。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也或许,是自己猜错了,莉莉娅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勇敢,也更爱爱丽丝。 而且还不算笨,能敏锐地察觉到米菈和自己立场的不同,然后将米菈拉入她的主场,并以此要挟自己。 这样看来,莉莉娅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克菈铃目光黯淡地望着帐外的雨幕,妥协了。 “行吧,你想知道什么?” “昨天的事情……为什么要篡改她的记忆?” “恕我無可丶奉告(这也屏蔽就离谱!)。”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喜欢爱丽丝吧?” 莉莉娅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间,克菈铃凝视着这个半躺着的少女许久,才缓缓点头。 “是。” “果然。” 莉莉娅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有些颓然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可以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丽丝吗?” “当然。” “是嘛……那我,暂且信你一次。” ———————————— 爱丽丝将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找不到什么足够值得在意的地方,然后她又独自找到了罗伊,要求罗伊带着她来到了那一大堆烧毁的物品前。 烧毁的物品多半是莉莉娅的行囊和衣物,爱丽丝蹲下身来,在满是焦炭和泥水的灰烬堆里翻翻找找。 爱丽丝想要找到一点能够佐证自己的猜疑的线索,正翻着,一本外壳焦黑的书册映入她的眼帘。 “嗯?” 爱丽丝凝眉,将浸泡在泥污里的书本拿起。 这是莉莉娅行李中翻出的一本书。 很可疑。 虽然这个世界的书很少,但作为子爵家族的大小姐,行李里一本书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本书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纸张在爱丽丝看来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但这本书却完全不同,纸张薄而软,虽然被高温炽烤得发黄,但仍能辨别其原貌一二。书本的字体整齐端正,分明是印刷的产物。 这分明是一本来自于现代的书册,为何莉莉娅的行李里会有这种东西? 莫非是克菈铃交给莉莉娅的?这个队伍里所知的能够接触到现代产品的人只有克菈铃才对。 “果然有事情瞒着我吗……” 爱丽丝眼神黯淡。 从刚才开始就隐约感觉到她们没有对自己说实话,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莉莉娅那笨拙地转移话题的敷衍态度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爱丽丝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怎么可能看不懂莉莉娅眼底的那一丝愧欠。 爱丽丝没有追问,那不是她的风格。 这件事情莉莉娅不愿意说,爱丽丝便不会问,等今天过去,或许就彻底翻篇了。 但当事情的线索就摆在自己面前时,爱丽丝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她果然还是在意的。 爱丽丝将书本沾湿的扉页缓缓揭开。 《如何攻略自己心爱的女生?——恋爱韬略之一百计!百分百告白成功之策!》 有些焦糊的纸页上,十几个大字清晰分明地映入爱丽丝的眼眸,浸水的纸页下,还透着莉莉娅密密麻麻的娟秀笔记,自己的名字屡屡出现,不断强调着这本书的所谓“攻略对象”。 爱丽丝一瞬间卡了壳。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在那里瞎猜。 ———————————— 第14章:没心没肺莉莉娅 “爱丽丝!你回来啦!” 爱丽丝刚回到营帐前,就被米菈扑了个正着。 现在是雨天,脚下是湿滑的泥泞,若是米菈再用力一点,爱丽丝说不定会保持不了平衡摔倒。 爱丽丝搂住撞在怀里的米菈,揉乱米菈沾湿的发,笑了笑。 “怎么啦?就想我啦?” “嗯……” 米菈重重点头。 岂止是想。 爱丽丝昏迷不醒的时候,米菈差点和克菈铃打起来,还是莉莉娅站在中间才阻止了她们。 然后米菈一整夜都守在营帐前,等着爱丽丝醒来。 她忽然发现,那时候的自己比想象中还要难过,印象中,上一次这样心神不宁还是刚从龙谷离开的时候。 好在爱丽丝没什么事情,这让米菈放下心来。 米菈埋在爱丽丝怀里蹭来蹭去,悄悄地将爱丽丝胸前的柔软品尝了个遍,冰凉的雨水弄得爱丽丝身上到处都是。 爱丽丝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吃了豆腐,只是无奈地苦笑。 因为米菈是冰龙,所以对于雨水尤为不敏感,也没有什么避雨的意识,对此爱丽丝只是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进去吧,我们要准备动身了。” “好。” 爱丽丝抱着缩在她怀里的米菈,进到帐篷里去。 最近,米菈越来越黏她了。 ———————————— 爱丽丝并没有拿走那本已经烧焦的书,回去也没再继续追问莉莉娅和克菈铃,权当这一茬揭过了。 她看得出来,莉莉娅和克菈铃不想说,所以没打算问。 爱丽丝自觉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阴霾埋在插曲里,随着雨声渐渐远去,车队再次启程时,已经到了下午。 马车里,莉莉娅换药的工作就交给了爱丽丝。 就伤口包扎来说,爱丽丝比克菈铃要擅长不少,这是爱丽丝在战场多年的必修课。 爱丽丝半跪在莉莉娅身前,小心翼翼地拆开将莉莉娅手上的纱布。 莉莉娅有些入神地看着爱丽丝,嘴唇抿着淡淡的笑。 “爱丽丝……” 莉莉娅轻声呼唤身前的少女,看到绯红的眸子抬起,与她对视。 “嗯?弄疼你了吗?” “不是……” “怎么了?” 爱丽丝毫不自知地眨了眨眼睛,莉莉娅捂着嘴一阵好笑。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姿势,真像是在求婚。” “啊?” 爱丽丝一怔。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单腿跪在莉莉娅身前,双手捧着莉莉娅的右手,这个姿势确实很微妙。 空气中忽然被暧昧填满,爱丽丝有些无奈地移开视线,马车里空间就这么大,坐在莉莉娅身侧有些不方便,除了蹲在这里,貌似也没有别的办法。 “行了,别乱动,正换药呢。” 白了莉莉娅一眼,爱丽丝依旧半跪在莉莉娅身前,继续拆开纱布。 “到时候留疤了我看你怎么办。” “啊?真、真的会留疤吗……” “你乱动的话就会。” “哦……” 似乎威胁的话很有用,莉莉娅乖乖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注视着爱丽丝。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爱丽丝拿开染得暗红的垫棉。 伤口呈现在爱丽丝眼前,经过速效凝胶的作用,已经基本愈合,但淡淡的血痕和尚未恢复的嫩肉仿佛在告诉爱丽丝伤口的狰狞原貌。 爱丽丝蹙起眉头。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到底在实验什么魔法,为什么不注意一点安全?这一次有克菈铃,下一次若出现意外了你能保证自己能安全脱离吗?” 看到爱丽丝真的憋了脾气,莉莉娅缩缩脖子,果断认怂。 “我不小心啦……下次不会了……” “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爱丽丝有些无从下手,捧着莉莉娅的手问: “怎么样?还疼吗?” “疼……” 莉莉娅小声嘤咛,点头,爱丽丝端着莉莉娅的手认真的观察。 “难道还没有恢复完全吗……看样子不像啊。” “有时候又不疼。” “有时候?” 爱丽丝心头一紧。 “莫非是留下暗伤了?” 爱丽丝根本不知道莉莉娅晚上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她下意识地向着不好的方向猜想。 而莉莉娅忽然笑起来。 “看不到爱丽丝的时候就疼,爱丽丝抱我的时候就不疼了~” 说着,莉莉娅还俏皮地吐吐舌头。 爱丽丝又是一怔。 “抱?” “书上说,爱情可以治愈创伤,抚平疼痛,所以,爱丽丝能不能抱我一下?像昨天那样……” 莉莉娅笑得很灿烂,爱丽丝却一脸茫然。 “我在问你疼不疼你和我说这个?” 莉莉娅缩缩脖子,嘴上却不示弱。 “就抱一下嘛……” “你……” 爱丽丝真的有被气到,每次面对莉莉娅都感觉像撞上了棉花墙,有劲无处使,不管是关心还是责问,都被莉莉娅那具有迷惑性的笑给蒙混过去。 “看来你好得很,我就不该担心你!” “诶?等等?别!爱丽……!” 说完爱丽丝直接取来凝胶,还没等莉莉娅反应过来,粗暴地招呼在莉莉娅的伤口上。 “——呀!!” 莉莉娅从未叫得如此凄惨过。 ———————————— 四名少女相对而坐。 爱丽丝和米菈坐在一边,莉莉娅和克菈铃坐在对面,这样的安排是爱丽丝所坚持要求的,也是为了马车两侧的重量相对平衡。 当然,也是为了远离莉莉娅。 爱丽丝憋着一口闷气,因为莉莉娅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很欠扁,爱丽丝真的想不明白,和自己初相遇时的那个冰冷安静的大小姐去了哪里。 自从莉莉娅向爱丽丝告白之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而且总是喜欢袭击爱丽丝。 短短数天时间,莉莉娅就成了爱丽丝最应付不来的人。 所以爱丽丝很生气,一点也不想被莉莉娅黏上。 当然,她更气的是自己。 其实一直到前天夜晚为止,莉莉娅都老是黏着爱丽丝非得和爱丽丝睡同一个帐篷,而这两天,她非常自觉地说自己一个人睡。 这几天一直赶路,没有条件洗澡,除此之外每天又得进行持枪训练,流了些汗,莉莉娅总觉得自己变得脏兮兮的。莉莉娅不希望身上会有什么味道被爱丽丝闻到,所以才特地分了帐篷。 爱丽丝对此心知肚明。她并没有反对,不如说虽然感到些许意外,但也乐意。 莉莉娅晚上睡觉真的很黏人,而且比起米菈,莉莉娅很有侵略性,爱丽丝可不想整晚整晚地防备莉莉娅的袭击,分开帐篷正合爱丽丝的意,可爱丽丝没想到分开第一个晚上莉莉娅便受了伤。 爱丽丝总觉得这与自信不会发生意外而疏忽大意睡得死沉的自己有脱不开的责任。 可爱丽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了,为何设定程序也会发生“误时”,或许是因为下雨遮蔽了异响,也或许就是那么巧合,自己的机体出了故障,所以那些异动被自己所忽略掉。 毕竟这具身体从投入使用到现在已经两个月时间,偏偏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而一次全身维护都没有做过,本就是尚未彻底研发完成的机体,出现什么故障本就算不得意外。 或许,最终就是因为自己没去做维护,而没有防止意外的发生,所以莉莉娅受了伤。 每次想到这里,爱丽丝都自责到不行。 或许比起生气,爱丽丝更多的是有些逃避。 可偏偏莉莉娅根本不给爱丽丝逃开的机会—— 莉莉娅坐在爱丽丝对面。 “爱丽丝……” 小声抽泣了几下,莉莉娅一脸哀怨地叹气,一边埋怨着“爱丽丝不喜欢我了”,一边偷瞄爱丽丝。而爱丽丝仰头靠着闭目养神,眼皮都不抬一下。 每次莉莉娅黏上来的时候,爱丽丝都会觉得,自己的担心和自责真是多余。 当然,这只是气话罢了。 但所谓生气,不装到底就输了! 爱丽丝板着脸,不论莉莉娅怎么演,就是一点都不见软,莉莉娅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了。 她确实累了。 “终于……” 莉莉娅睡得沉了,爱丽丝才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起身,拿来薄毯给莉莉娅披上,向克菈铃问到: “莉莉娅她没事儿吧?” “检查过了,没有大碍,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嗯……” 爱丽丝木然地点头。 其实爱丽丝有一点想要追问克菈铃昨晚的事情。 莉莉娅对此守口如瓶,克菈铃也非常默契地绝口不提,怎么看都是早早串通好的,想必是莉莉娅的主意,不然克菈铃身为智能AI应该不会有“隐瞒”这种举动才对。 如果自己去追问克菈铃,一定能问出来,但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明明去问莉莉娅自己就好,但却因为下不定决心,就让什么都不懂的克菈铃为自己埋单。 那就太欺负人了。 “克菈铃,下次若出现异常情况,第一时间唤醒我。” “嗯。” 克菈铃重重点头。 事已至此,爱丽丝只能将克菈铃作为自己的闹钟了。或许,得早一点回去战舰做一次全身维护吧? 不然,下一次故障又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意外。 ———————————— 【感谢@無茗@=OvO=@最爱z46@标qiang-gai@叠纸,咕!?的刀片~~】 【感谢@慧心的打赏~~~】 第15章:风起云涌 阴云终于被拨开,时间已经到了夜晚时分,月光透过淡淡的层云洒下,给大地铺上银妆。 车队终于抵达克林德克伦东部森林,这片森林不算大,但算是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越过北部的荒野与山丘便能一眼望到视野尽头的洛萨斯森林,从西而来的海风吹拂着这片都市和密林,空气中弥漫着海浪的潮湿味道。 港口都市克林德克伦就在望之可及的森林西面,在夕阳落下的现在早已经关闭了城门,高高耸立的城墙厚重而霸道,匍匐在夜色里却仍旧散发着浑厚的压倒性的气势。 罗伊指挥着车队在浅林里停下,没有继续前进。 虽然没有前进,但也没有开始扎营,因为他们在此停留并非是为了度过夜晚,而是为了与早一步来到此处潜伏的亚人们取得联络。 按照罗伊原本的行程安排,他们现在早该到达这里,与亚人交换情报之后便进城去,而现在他们落后了整整半天的时间,罗伊需要第一时间将重新拟定的计划交予亚人们。 罗伊带着罗德和达内尔在队伍前方观望,他们燃起一种草木,将明火捻灭,等待着海风将烟吹散。 那是一种特制的熏香,这一类香料对于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特别的不同之处,一般人闻起来只会觉得与松木燃烧的味道相似,但对于老练的炼金术师或是工作者和猎人来说却能察觉到一些异常。 这种香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盛产于东方的植物嫩叶所熬制的一种昂贵的材料。 据说,这种植物通过特殊熬制处理之后再晒干,就可以制成一种特殊的诱捕剂,对部分猫型亚种人来说,这种味道便像是某种具有强烈兴奋作用的药物,当然,这种效果并不持久,也并非对所有猫型亚人有效,而且能通过训练来抗拒,但无论如何,任何猫型亚人都能非常准确地分辨这种植物的味道,而这种植物经过加工之后燃烧,便会产生独特的非常有辨识度的气味,哪怕飘散千米之外也能被猫型亚人们捕捉。 这就是罗伊·克兰和亚人们的联系方式,猫型亚人身形敏捷,夜晚视力相当之好,常常担任斥候,罗伊便是与在森林里负责警备的他们取得联络。 侍卫们下车警戒,同时进行休息修整,薇薇安早早地逃开了气氛微妙的爱丽丝和莉莉娅她们,抱着干粮袋子,顶着她的宽檐帽和侍卫们打着招呼,将“晚餐”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不得不说,不愧是原冒险者公会的柜台受付小姐,除开应付不来爱丽丝这点以外,薇薇安在哪里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爱丽丝则是坐在马车旁,远远地观察着那戒备森严的城门,米菈坐在爱丽丝身边,一块块地嚼着饼干。 克菈铃站在爱丽丝身后,靠无人机传回的画面进行着地图绘制和情报补充。 “克林德克伦吗……据说是近二十年间才新兴的大型海港贸易都市,真是耐人寻味。” “爱丽丝,情报搜集完成,需要现在将支援机调来吗?” “先等等吧,还没到用的时候。” 克菈铃在爱丽丝身边坐下,悄悄地向着爱丽丝挤近了一点,爱丽丝只是若有所思地捻着发丝,并没有察觉。 其实爱丽丝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据罗伊·克兰所说,克林德克伦在二十几年前还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这里入驻了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组织,在商会的建设之下最终才发展成现在这样一个繁华的海港都市。 能在二十几年时间里就打造出这样一个港口,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能量可见一斑。 但爱丽丝更在意的是,之前自己在瑟亚城救下的那个小女孩,艾米莉娅·维·安柏,貌似就是莫尔顿弗尼亚的贵族大小姐。 艾米莉娅和莫尔顿弗尼亚商会有什么联系没有? 如果有,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爱丽丝,饼干吃完了。” 思绪被一阵奶声奶气的嘤咛打断。 米菈坐在爱丽丝身边,小脚丫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双手挽着爱丽丝可怜巴巴地投来视线。 她是一只才几十岁的幼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的时候还要死要活地差点和克菈铃打起来,觉也不睡,一直在爱丽丝的帐外等了一整晚,看到爱丽丝没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就饿了。 许久没有进食的她,一口气就把爱丽丝给她准备的饼干给吃了个精光,现在还没见饱,只得缠着爱丽丝要。 爱丽丝也有些无奈。 “忍一忍,进城了给你买好吃的。” “爱丽丝会给我做吗?” 米菈仰着头,闪起了星星眼。 爱丽丝的美味,米菈尝过一次就再也吃不下其他。 “你乖的话,就会有。” “我很乖哒!” 爱丽丝捏了捏米菈的小鼻子,笑了笑。 这时,营地外也传来声音,爱丽丝投去视线,月光的阴影之下,几名蒙住脸的黑影站在罗伊·克兰身前,罗伊·克兰将一份地图交到他们手中,说着什么。 想必那些就是亚人了,爱丽丝有些好奇这个世界的亚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他们蒙着脸,哪怕是夜视模式下爱丽丝也看不清楚。 大概……和克菈铃一样长着耳朵和尾巴? 爱丽丝悄悄地望向克菈铃,盯着克菈铃头顶毛茸茸的一抖一抖的耳朵看。 如果亚人都像克菈铃一样可爱就好了。 爱丽丝想。 正当爱丽丝抬手准备去摸一摸克菈铃的猫耳时,这对可爱的毛绒三角忽然移开去了一旁,取而代之的是克菈铃可疑的视线。 爱丽丝伸出一半的手僵住了。 “爱丽丝在干什么?” 爱丽丝尴尬地收回手,僵硬地笑了笑。 “那个……看到你的耳朵很可爱,就想摸摸看来着……” “不可以,摸耳朵是禁止事项。” 克菈铃双手放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 “唔……为什么呀?” “很不舒服!” 罕见的,克菈铃展现出有一些不安和局促的情绪。爱丽丝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小侄女。 自己的侄女也总是不让自己碰到她的耳朵,每次梳头都得小心翼翼的。 因为侄女很怕痒。 来到这个世界都两个月,爱丽丝忽然有些想念她了。 克菈铃并不知道爱丽丝心底在想些什么,她抱着自己的小脑袋,将自己的耳朵塞在兜帽里,才重新坐回来。 才刚落座,UI界面忽然弹出画面。 “爱丽丝,距离八千九百米,有一个可疑人员。” 克菈铃说道。 ———————————— 时间往前—— 漆黑的夜幕将层云笼罩,弦月似弓,挥洒着银沙,夜风有些凉意。 空荡荡的殿内,曼妙的身影端坐在座上,金色的柔顺长发从肩上泄下,一身华服将少女包裹在金色之中。 她的身后站着一身鎏金铠甲的高大骑士。 一个黑影从殿外快步走进,摘下面罩,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他远远地止住身形,望向殿上的少女,垂下视线,单膝跪下。 “正骑士——沃·克雷斯参见女皇陛下。” “请起。” 座上的少女轻轻抬手,沃·克雷斯抬起头来,仰视着那被辉煌的金色所包围的华服身影。 这名少女就是他所效忠之人,帝国的女皇。 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林瑟修斯帝国历代女皇中上任年龄最年轻的女皇,“帝国最美丽的明珠”,她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登基上位,执政至今已经十余年,然而她的面貌却似乎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仍旧年轻如少女。 她是一位非常有争议的女皇。人民对她的评价不一,赞赏和贬低皆有之,沃·克雷斯知道,这并非她的错。 近十年来,帝国因为“王政派”、“共和派”的派系纷争国力衰退,夹在派系斗争中间的“女皇派”势力力量发展缓慢,这位美丽的明珠确实过得并不好,整天沉浸在两大派系斗争的阴影里,她的脸上美丽如初,但却浮上了深深的疲惫。 上一代女皇,也就是现任女皇的母亲于十几年前被暗杀,帝国因此而陷入长久的动荡,当时才十来岁的小皇女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被推上皇位,在宰相和帝国议会院的辅佐下艰难治国。 但好景不长,“王政派”和“共和派”两派的纷争浮出水面,小皇女根本无力遏止,眼睁睁地看着以手下最得力的大公——宰相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为首的“王政派”和以帝国议会院为代表的“共和派”发生争斗。 至此,帝国国力陷入低谷。 十多年过去,当初的小女孩现在已经生得修长又美丽,也终于将帝国勉勉强强挽回颓势,但从没有人见她笑过。 在帝国,偶尔也能听到谈论她毫无作为的言论出现在某些街角,但无论如何,她依旧是帝国高高在上的女皇,在最艰难的时期撑起帝国的是她,在这片瑞恩卡尔尼亚大陆上,甚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对她看轻丝毫。 更不是沃·克雷斯这一介正骑士所能妄自揣测的。 沃·克雷斯,正骑士,隶属于帝国最精锐的精英战斗编制:皇家骑士团。皇家骑士团历来只听令于女皇,是女皇的盾和剑,是现在依旧站在女皇身边的最后的支柱。 此刻,女皇的身后还站着一人,那是沃·克雷斯的直属上司,皇家骑士团团长,十二守护骑士之首,帝国最强之“盾”,帝国现存唯二圣遗物“炽天之翼”的现持有者,“骑士总长”:卡西乌斯·维·哈维。 卡西乌斯·维·哈维笔直地站在少女身后,向沃·克雷斯投来视线。 克雷斯将那凌厉的视线刻在心底,急忙站起身来。 座上的少女,女皇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开口询问: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勇者殿下的回复如何?” “陛下,莉芙蕾特大人请求独自行动,所以在下斗胆独自归来。” “独自行动?她没有任何接受协助的意思吗?” “看样子没有,陛下,莉芙蕾特大人说,她需要‘确认那个人有没有资格’。” 沃·克雷特笔直地站立着,回答少女的提问,在说到前代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时,他并没有像斯缇琪娅女皇一样使用“勇者殿下”的敬称,转而用“莉芙蕾特大人”代替。 说到底,这也是为了区分现任勇者和前任勇者罢了,对于女皇都会尊重的人,沃·克雷斯不会生气一丝一毫的轻蔑之心。 要知道,哪怕是失去了圣剑,前代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都足以和卡西乌斯·维·哈维一决高下。很难想象若是圣剑:光之座·格拉墨没有遗失的话,这个两百年来的最强勇者该会有多强大。 将任务大致陈述了一遍,沃·克雷斯从怀里取出一封只用了简单泥封装好的信。 “并让在下转交给您一封信。” 沃·克雷斯将信双手呈上。包裹在辉煌金色铠甲里的骑士总长卡西乌斯·维·哈维走下台阶,接过信封回到原处。 “别拆开了,给我吧。” “是。” 对于少女的话没有任何异议,卡西乌斯将信双手递出,然后静候一旁。 “希格德莉法……” 安静的空荡大殿里,信封被拆开,传来粗糙纸张的摩擦声,斯缇琪娅轻声念叨着写信人的名字,抖开信,细细地读。 信并不长,斯缇琪娅很快就将信读完,然后叠整齐,捧在手心里,迟迟没有说话。 最后,她轻叹口气。 “希格德莉法……确认‘资格’吗……真像你会做的事。”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柔和,但很快泯去。 “但是一个人去,是不是有些冒险了,虽然你很厉害,但能出入洛萨斯森林的人,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啊……” 斯缇琪娅站起身,橙红色的美眸远眺夜空。 “哈维。” “在!” “随我出宫。” “是!” ———————————— 女皇出宫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一直到第二天才在皇宫内传开。 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站在谒见厅前,眼角的皱纹像是碎石的缝,目光凌冽如刃。 洛斯达克自戍行省刚传来圣剑:精灵剑·破军的消息,女皇就消失不见,其目的所在昭然若揭。 定是为了圣剑而去。 现在“王政派”、“共和派”的斗争胶着。莱恩福尔特领导的“王政派”控制着现任勇者和管辖于秘密组织第七机关之下的帝国最终兵器——人工精灵:零,而“共和派”有帝国议会院和议会院直辖的西风旅团的支持。 更主要的是,西风旅团旅团总长手中持有着前代女皇赐予前代骑士总长的帝国唯二现存的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这让一度处于优势地位的“王政派”无计可施。 在这时候,圣剑的出现无疑是一块沉重的砝码,不论放在天平的哪一边都会加速天平的倾斜,对于“共和派”和“王政派”来说,这是必争之物。 而对于“女皇派”来说,圣剑是强大自身势力的宝物,更是足以破坏帝国脆弱平衡的炸弹。 三大派,都必须争夺圣剑。 可是…… 现在第七机关正在执行“神之女”计划的最终阶段,正是最缺人手的时候。 莱恩福尔特只觉得头疼。 “啧……偏偏在这个时候吗……” 秘书官抱着一叠文件站在莱恩福尔特身后,小声询问: “大人,需要通知莱奥弗德副长吗?” 库尔特·莱奥弗德,莱恩福尔特手下的秘密机构:第七机关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担任副长,总长是莱恩福尔特本人。 第七机关的存在算是一个秘密,哪怕是女皇都没有将其全貌摸清,是莱恩福尔特手中的王牌。 但此时第七机关根本抽不出人来。 “不,他还有任务要做,你去通知奥特海姆师团长,叫他速来见我。” 兰伯特·维·奥特海姆,帝国第九步兵师团团长,他和他的军团是莱恩福尔特公爵手下最得力的助力之一,同时也是“王政派”的中坚步兵战力。 当然,只是步战兵团并没有多大价值,但帝国唯一的人工精灵成品,管辖于第七机关的半精灵最终武器——零,就由第九步兵师团所名义保有,那是帝国的终极兵器,同时也是莱恩福尔特手中的最大杀器之一。 “还有,把勇者殿下给我叫来,叫她带上‘那个’,快去快回,不得有失!” “是!” 秘书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立刻跑远了。 …… 于此同时,帝国议会院几大长老碰头,紧急调配西风旅团总长去往洛斯达克自戍行省,同时,一道道命令迅速通过魔法通讯下达,隶属于“共和派”的势力纷纷响应,在通往洛斯达克自戍行省的道路上处处封锁,设下路障。 而“王政派”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路障和暗壕各自拖延着对手的时间。为了争夺先制权,三派都非常默契地派出了各自的精锐。 这是尖刀的时间争夺战。 而此时,克林德克伦郊外的森林前,一名少女从马上跳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大衣解开,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她将厚重的御寒裘大衣收进空间戒指里,这种北境才用得上的东西,来到这里只会成累赘,她抬起手,手中躺着一块厚重的像时钟一般的圆盘,圆盘上的银针笔直地指向前方。 “看来就在前面了。” ———————————— 【唔姆……唔姆唔姆唔姆……虽然已经很用力地在简要说明了,但是果然,一旦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戏码我就感到万分苦手啊,大把的人物一股脑就堆上去了,哪怕精简了还是很多很杂呜呜呜,希望叙述不会很模糊吧?如果有很难以阅读的部分或是太过于混乱的部分请务必指出哦,我会想办法进行修改的!】 第16章:深夜到访 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牵着马,晃悠着手中的圆盘,向着银针所指的方向快步前进。 她是林瑟修斯帝国的前代勇者,如果有人认识她,就会发现她仍然是十几年前那个天才的勇者少女。 岁月似乎根本无法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人类强者的寿命足有百余年,十几年时间对他们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 “圣剑吗……” 轻声呢喃着,莉芙蕾特将视线投向地平线的尽头。 身为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与圣剑结下了永远无法解开的连结。 那还是压在记忆的尘埃之下,十几年前的往事。 帝国的两大派系之争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前代女皇仍在位的时间里。 那时,莉芙蕾特还只是一个怀揣着梦想,以令人叹为观止的优异成绩从国立学院毕业的随从骑士少女,为了成为皇家骑士团的“正骑士”而努力着。 她的父亲是骑士,母亲是战地牧师,都倒在与污浊者的战场上。 “获得力量,守护需要帮助的人。” 这是莉芙蕾特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愿望,也是她的梦想。 她的梦想赋予着她动力,令她走上她父母也不曾到达过的高度。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成为了帝国的最强战士——“勇者”。 莉芙蕾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阴差阳错地被女皇授予了“勇者”的称号。莉芙蕾特仍旧记得那天灿烂的骄阳,那个一直被她误认为是某个不谙世事的刁蛮大小姐,同时也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少女一步步踏着阶梯走下来,将帝国的圣剑:光之座·格拉墨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上,冲着她款款微笑。 她单膝跪下,向着那美丽的女子起誓,将一生一世为帝国而奉上力量。 但那少女却告诉她。 “你只需要为需要守护之人拔剑就好,这个国家,就交给我吧。” 那是莉芙蕾特一生中最灿烂的一天。 然而,任务途中圣剑遗失,莉芙蕾特被架上了审判法庭。 女皇力排众议,将她保下。 她摘下象征勇者地位的头冠,发誓必定追回圣剑。 可这一去,便是永别。 女皇被暗杀的噩耗传到她的耳中,很快,帝国陷入内乱,两大派系浮出水面,幼小的皇女被推上皇位。 那个人在议会院和众臣的口诛笔伐中保护了她,她却没能见上那个人的最后一面。 她甚至没能为那个人而拔剑。 这一切全都源自于自己的无能。 心灰意冷,再无牵挂的莉芙蕾特想就此了解一生,却接到一封未署名的信。 来自已逝女皇的信,由骑士总长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原来女皇对这一幕早有预感,这是她很早就准备好的“遗书”。 说是“遗书”,其实既是告白信,也是诀别信,同时还是惊天秘闻的密信。 那时莉芙蕾特才知道,刚刚被推上皇位的皇女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并不是女皇与她丈夫所生,而是只属于女皇自己一个人的女儿。 笼罩于政治婚姻之下,女皇与她那个早早死去的丈夫并无任何夫妻之实。女皇真正所爱的是身为勇者,同为女性的最真挚的友人——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而这一份隐秘又炽热的感情,直到那封信送到莉芙蕾特手中,才被莉芙蕾特所知晓。 在信中,女皇拜托莉芙蕾特照顾好自己的女儿斯缇琪娅,不要让斯缇琪娅也沦为这个国家的牺牲品。 从那天起,莉芙蕾特站在了年幼的斯缇琪娅身后,与新任骑士总长卡西乌斯·维·哈维成为年幼少女最强的剑和盾。 十几年的时间宛如昨日,斯缇琪娅最终从“王政派”和“共和派”的阴影中脱离,没有变成提线木偶,没有成为这个国家的牺牲品,她越发强大,成为独当一面的女皇,独力支撑起“女皇派”,成为帝国两大派系的最大约束力。 新任的勇者被选拔出来,取代了莉芙蕾特这个前代勇者的位置,莉芙蕾特退居幕后,成为女皇“看不见的剑”而活跃在北境。 “女皇派”将越发壮大,最终将帝国的飘摇终结。 ——如果十几年前埋下的罪恶的种子,精灵剑·破军没有出现的话。 ———————————— 银月铺洒着辉光。 莉芙蕾特将外套脱下,露出紧身的劲装,久居北境行省克洛斯贝尔自治州的她有些不适应空气中潮湿的海风味道。 今年她还是第一次离开终年严寒飘雪的北境,本来她将会继续留在北境作为掣肘第七机关在北境遗迹渗透的一大镇压力,但现在情况紧急,她想都没想就放下了手中的任务奔赴而来。 第二把圣剑:精灵剑·破军出现了,为了帝国的势力平衡,莉芙蕾特需要确保圣剑不被“王政派”或“共和派”中任何一方所夺得。 如果能夺得圣剑,收归“女皇派”所用当然更好,但是无论是斯缇琪娅女皇还是莉芙蕾特都不希望这样做。 为何一定要“抢夺”呢? 比起以刀兵相见,斯缇琪娅更愿意以礼相待,没有人需要为了别人的欲望而付出代价,帮助弱者,为弱者而拔剑,这是这位女皇的原则,也是莉芙蕾特甘愿为她奉上自己的全部的理由。 在此之上,女皇不希望对身为半精灵的少女出手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帝国上下也只有女皇和莉芙蕾特两人知道的秘密。 莉芙蕾特对此心知肚明。 不是强夺,而是谈判。莉芙蕾特来此的目的便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注定不会轻松。 此次出现的圣剑掌握于一名半精灵少女手中,她的身边有一名神秘的冒险者担任护卫,现在半精灵少女真和她的家族一起,准备离开帝国。 根据得到的情报表示,这名少女便疑似为十几年前出现在西省地区,为解放亚人而活跃着的精灵之女。 十几年前,“王政派”捕获到那名精灵的情报,并知晓了她所使用的武器,圣剑:精灵剑·破军的存在,当时“王政派”与“共和派”的斗争僵持不下,精灵剑·破军的出现成为了打破约束的契机。 于是由宰相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授意,调动“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带领帝国第九步兵师团以“革除叛乱”的名义将精灵和亚人们包围。 那是一场惊天之战,那一战中,折损士兵便足有数千人众,“末法贤者”受伤,终于将亚人尽数歼灭,那名精灵也在那一战中身陨。 但“王政派”苦苦追寻的精灵剑却不见了下落。 时隔十几年,精灵剑再出,与之一同出现的是那位精灵的女儿。再一次觊觎上她们的,仍旧是宰相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 这一切都不得不令人唏嘘。 但这一次,“女皇派”抢占了先机,如果可以,莉芙蕾特愿意为这一次契机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助力。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半精灵少女是一个合格的圣剑持有者”的基础上。 ——情报显示,对方歼灭了一整支步兵旅团,而且是完全压倒性地单方面屠杀。 或许这只是对方为了自卫而做出的必要反击,但无论如何,这位半精灵少女是否还如她的母亲那般为守护弱者而拔剑,还是说,已经被仇恨所蒙蔽,堕落进淤泥中。 如果那个半精灵少女已经堕身于黑暗,成为污浊里的恶魔,那么莉芙蕾特将无论如何都会将其斩杀。 必须确认持剑之人有没有握住圣剑的资格,这是前代勇者,原圣剑:光之座·格拉墨的最后一任持有者的使命。 ———————————— 克林德克伦越发近了,高耸的城墙上,火把在海风中摇曳,依稀可见巡守士兵的身影。 海风湿润,莉芙蕾特深吸了口气,忽地咳嗽起来。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边的湿润空气。 “最大敌人是‘王政派’吗……不,说不定现在的最大敌人恐怕是那个神秘的冒险者和半精灵,希望是能进行对话的讲理的家伙啊……” 突然出现的神秘冒险者,被称为“绯红之统御者”的活跃在巨龙栖息之森洛萨斯森林的少女,以及疑似前一任精灵剑所有者之女,能够唤醒沉睡至今令帝国查无音讯的精灵剑·破军的半精灵,情报中所提及的这两者很有可能都是评级为S的强者,甚至也有可能是与贤者同等水平的存在。 哪怕希格德莉法再怎么自信,面对能随手坍塌一座城堡、覆灭一千多人精锐军队的家伙,还是要保持十二分的谨慎。 夜空中闪着星光。 按照时间来算,从北境行省赶来的她应该是最早到达此地的“尖刀”,远驻东部防区的西风旅团和“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不可能这么快赶来,需要注意的敌人只有最近忽然销声匿迹的第七机关和大公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手下的第九步兵师团以及帝国两大派系驻扎在洛斯达克自戍行省的爪牙。 而在这三者之中,最需要警惕的便是帝国第九步兵师团。 只因为那个难缠的半精灵,人工精灵:零。 那是帝国手中唯一的最终兵器成品,早年就被帝国所捕获,最终抹去意志,被培养为帝国杀戮兵器的半精灵少女。其战斗力足以硬撼一整支步兵师团,哪怕是希格德莉法对上她也只能慎重以待。 也就是说,如果将目标也算作敌人的话,那么敌对力量的庞大程度远超想象。 “果然,一个人还是太勉强了吗?嘛,谁知道呢,说不定最该伤脑筋的是她们才对。” 轻声笑着喃喃自语,希格德莉法向着银针指向的海港都市克林德克伦走去,一眼望去,银月的天空之下,巍峨的城墙巍然耸立。 看样子,目标已经带着剑进了城内。 “希望不是一上来就发起进攻的野蛮人就好,我可不想在城市里拔剑啊……” 如果在城内发生战斗,如何避免伤及无辜又会成为一个沉重的问题。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目标来到克林德克伦,无非就是想利用海路逃走罢了。 ——如果事不可为,对方不接受谈判,而自己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其制裁,那么干脆将那背负了无数血与恨的圣剑连同整艘船全部倾覆在海底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 只要莱恩福尔特大公爵和帝国议会院得不到圣剑,那么天平就不会倾斜,帝国就不会因此而动荡,在“女皇派”仍旧是皇室正统传承的现在,响应斯缇琪娅女皇的呼声日益高涨,帝国回归王权指日可待,并不需要圣剑的帮助。 只要不落入贼心之人手中,让圣剑永远沉睡于海底又如何。 莉芙蕾特下定了决心,迈开步伐。 越过一片小小的山丘,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向着她走来。 月光下,那身影背后的白色背箱异常醒目,绯红色的双眸隐约可见暗光。 希格德莉法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看来……不必担心会在城内发生冲突了啊……” 她不是没有猜到对方最终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 克林德克伦城内,莫尔顿弗尼亚商会驻克林德克伦分会办事处后门对面的街道旁停下了三辆马车。 罗伊·克兰和卡尔·达内尔避开夜晚巡逻士兵,向办事处后门摸去,和接待的佣仆说了些什么,便有人来迎接他们。 夜半的来访让大厅里燃起了微弱的光。 夜半时分,办事处只有寥寥数人,在商会,佣仆都是以“工时”来计算薪酬的雇佣工,晚上并没有排班工作,所以现在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远远望去,只有灯火摇曳,远处传来海风的阴桀呼啸,瘆得慌。 马车里,克菈铃将枪械逐一查看了一番,然后将注意力放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 米菈坐在她身旁,无趣地踢着脚丫,没有了饼干,也没有爱丽丝,她只觉得无聊万分。 一声浅浅的嘤咛,莉莉娅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爱丽丝……” 莉莉娅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爱丽丝的身影,她捏着手中的毛毯,张望了一番,不过很显然,她没找到。 睡意一下子全部散了,莉莉娅拨开身上的薄毯,坐直身子,睁大了眼睛拨开窗帘向外望去,没一会儿便缩进车里来,抓着米菈的小手询问: “米菈、米菈!爱丽丝呢?你知道爱丽丝去哪里了吗?” 米菈被抓这手一顿晃,马尾辫泛起好看的弧度。 “爱丽丝还在城外,她说等一会儿再过来。” “在城外?” 米菈点头,张开手指将自己的头发打理整齐。 “我们已经到了克林德克伦了吗?但是……她在城外干什么?难道有追兵已经过来了吗?” 莉莉娅有些不知所以地眨眨眼。 猜的很对,克菈铃在心底如此夸奖一番,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 “爱丽丝有点事情要做,让我和米菈负责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克菈铃替米菈回答了莉莉娅的提问,米菈附和着点头。 “诶?该不会是不想见我吧!?” “那就不用留我和米菈在这里保护你了。” “对哦……” 莉莉娅俏皮地吐吐舌头,克菈铃继续查看着无人机的画面。 其实,克菈铃很羡慕莉莉娅。 爱丽丝将自己和米菈留在莉莉娅身边,不就是察觉到帝国的动作所以留她们保护莉莉娅吗? 爱丽丝确实是关心莉莉娅的,如果可以,克菈铃也希望爱丽丝能这样关心自己一次。 ———————————— 【唔姆,收到读者反馈,名字太多太长所以记不住——嗯,这样说来确实有一点,之后的章节我一定注意区分!】 第17章:唯一的谈判席 与此同时,克林德克伦自治兵团团总部—— 自治兵团总长,卡贝德·班宁斯坐在桌前,双腿搭在办公桌上,懒洋洋地叼着卷烟。 兵团明文规定,不许在工作和执勤时间里喝酒或是吸烟,但对于这些臃肿的规矩,班宁斯从来都懒得去遵守。 现在是深夜,手头的事情刚刚做完,工作之余,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时候吸上一口烟,对班宁斯来说算是难得的享受。 班宁斯并不会在工作时间如此,驻团士兵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从来都装作没看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办事处的门被推开,烟圈在翻涌而的夜风中绞散。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班宁斯浑身一抖,班宁斯猛抽一口,抬头望向来人。 是他的秘书官,此刻抱着手中的一摞文稿,喘着粗气。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总、总长大人,总督、总督忽然传来急讯……叫您集结人手……有阻截任务下达……” “总督?任务?” 班宁斯眉头微皱,将腿从办公桌上放下。 “这么晚了为什么……好吧,有命令函吗?” “没、没有……总督大人的传令员就在门外,他带人过来通报的,他还说总督大人已经亲自赶来,很快就要到了!” “哈?你说什……!?……咳咳!……” 班宁斯惊得一抖,一口烟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懒惰的肥肉块竟然会在深更半夜搞突袭检查?而所谓的阻截任务已经被他抛去了脑后。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心底暗骂几句。 “总长大人!您、您没事儿吧?” “别、别管我!快下令,给我把警备队的全部叫叫醒!叫副长过来,然后让那些家伙精神点儿,你快去办,我去迎接总督阁下,你随后跟来!” “是!” 秘书官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班宁斯用力地吸了最后一口,将烟捻灭,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着,正准备推门出去。 而此时,专用于超远程联络的魔法阵忽然发出璀璨的光芒。 “报!收到急讯!” 传讯员的声音吓了班宁斯一跳。 “你又是怎么回事?” “是来自莫尔顿弗尼亚商会总会的紧急讯息!” “商会总会?你没搞错?不是分会是总会?” “是的!总会!” 班宁斯一怔,有些没搞明白状况。 以往偶尔也会有不长眼的家伙在商会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动作,然后他们自治兵团深夜出勤镇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但总会直接发来联络还是第一次。 班宁斯不敢怠慢,命令道: “快拿来给我看!” 莫尔顿弗尼亚商会是站在克林德克伦身后的庞然大物,虽然商会对直属于克林德克伦总督府的自治兵团没有任何管辖力,但实际上,在克林德克伦,包括总督府在内的所有管辖机构都是由商会一手支撑起来的“代理人”,总会的重量可比总督府都还要夸张。 传讯员快速地跑到班宁斯的身前,将转写的讯息递给他。 而班宁斯还没来得及过眼,又传来传讯员的声音。 “报!克莱顿·维·安柏伯爵大人也传来联络!” “啊?伯、伯爵?……” 这下班宁斯是真的有些懵了。 克莱顿·维·安柏,帝国世袭伯爵,是斯洛达克自戍行省里有名的大贵族,虽然领地有限,但他手中掌握着一个庞大的组织:莫尔顿弗尼亚商会。 也就是说,比之总督府的传呼、商会总会的急讯,安柏伯爵的联络具有最重的分量。 班宁斯快步走向传讯员,正准备拿笔记录一下联络的信息时,魔法阵又再次亮起。 “报!来自帝国议会院的联络!” 帝国政治与军事的顶端之一,帝国议会院。 同时也是近十几年来掀起无数大浪的庞大组织“共和派”的最终领导机构。 班宁斯彻底呆滞了。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大、大人……要接收吗?” 传讯员的声音都在抖,班宁斯甚至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异响。 “废话!不接,你等死吗??” “哦、哦……” “讯息上写了什么?” “有任务……阻截任务……” “哈?” 班宁斯忽然想起总督府下来的任务指示,不妙的预感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具体目标呢?” “一队来名为普林镇的子爵贵族家系队伍,首要目标为其家主之女,她手中持有……圣、圣剑?!……任务要求……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杀死,将圣剑扔进……海里?” “……圣剑?!扔进海里??他们疯了吗!?这可是圣遗物啊!而且,这个暂且不论——那可是圣剑啊!那东西我们能拦得住?叫我们送死去吗!?” 班宁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精彩万分。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整个帝国都只有三件的圣遗物级至宝之一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班宁斯可不认为自己的自治兵团可以和圣剑碰一碰。 “大人,通讯中说,她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很可能是乘船从海路逃跑……那我们……” “逃跑?乘船?” 班宁斯若有所思。 如果在海上,那么进行袭击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出了很多了。以很远的距离用魔术炮和火药轰炸,哪怕是圣剑也应该会疲于应付。 正思考着伏击方案,班宁斯忽然心口一凉,冰冷的海风倒灌进喉咙。 他想起今天凌晨将会有前往圣冈里奥尔神圣国的商船出海。 “糟了!……给我联系商会分会!快!还有!海事队,叫他们全部集结!!” …… ———————————— 莫尔顿弗尼亚商会驻克林德克伦分会办事处—— 主管伯克·克尔德里安眉头紧锁,他的对面坐着他昔日的战友罗伊·克兰,以及昔日一同共事过的友人卡尔·达内尔。 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箱,木箱里放满了金币。 伯克·克尔德里安有些犹豫。 罗伊的请求他不是办不到,但想要出动一整艘商船,哪怕是他这个主管也很是困难,而且事后定会被追责。 但眼前是他的朋友,桌上是他奋斗半辈子都未必能取得的财富。 无论是为了朋友,还是为了钱,他都应该接下这个委托才对。 但他很犹豫。 这是一条很可能会葬送掉他的未来的路,踏上去,说不定就无法回头。 “不、我是说,不需要一整艘船。” “啊?” 罗伊忽然笑了笑,说出的话让克尔德里安一怔。 “你刚才不是说……” “你听错了。” 罗伊将单边眼镜摘下,脸上挂着他从容不迫的绅士笑容。 “我只需要借您之手,给我们提供一个途径。让我们扮作‘雇佣工’和‘货物’就好。” “是这样吗?” 克尔德里安有些欣喜。 调动一艘跨国商船当然难如登天,但只是将他们“走私”出去,那么或许并不会多么困难。 “那……我能问一下,克兰你的目的地吗?” 罗伊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回答: “圣冈里奥尔神圣国。”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正好,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商会就会有去往神圣国的商船,‘黑隼号’,我们最优秀的船员负责驾驶它,不知道你们……” 叩叩—— 敲门声忽然打破夜的寂静。 “谁?” “主管阁下,有来自兵团总队的急讯。” 是秘书官的声音。 “自治兵团?” 克尔德里安眉角微皱。 “他们能主动找我,这还真是头一遭。” 克尔德里安有些鄙夷地嗤笑,又看了仍旧不动声色的罗伊一眼。 罗伊冲他点点头。 “知道了,我这就来。” …… 待客厅里,达内尔站在罗伊身后,罗伊静坐在沙发上,揉着手心。 他感觉自己背后都冒出了汗。 他紧绷着脸,然后大口地换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这一次拜托的人是他昔日的战友,一同共事过好几年时间,算是称得上知心之交。 不然也不敢放心来拜托他。 但即便如此,罗伊仍旧不敢懈怠,人类有多么善变罗伊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拿出了那一箱金币,数量不足以多到令人警惕,也不至于少到令人鄙夷,正是恰到好处能勾起一个人的侥幸心的程度。 然后还用了一点小技巧,让克尔德里安放松了防备,也拉低了他的预期值。 明明已经成功了,却被那个很不凑巧的急讯给打断,这让罗伊很不爽。 达内尔站在窗边,勾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克兰,那家伙还没过来,会不会有问题?我们要不要先离开?” “不。” 罗伊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达内尔的提议。 诚然,罗伊也担心会不会事出有变,克尔德里安会不会忽然背叛自己,但事情好不容易来到这一步他并不想就此放弃。 再说了,如果他想走,仅凭克尔德里安和这里的那些侍卫,根本拦不住罗伊。 这是身为原精钢级冒险者,实力评级为B的罗伊的自信。 这时,门开了。 是克尔德里安,冰冷湿润的夜风裹着他进了屋来。 “怎么了?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罗伊依旧摆着微笑,克尔德里安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抛出了提问: “克兰,告诉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达内尔目光微凛,袖管里的刀刃已经握在手中。 罗伊依旧只是笑,许久,他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回答: “我手中有圣剑,我摘掉了伦纳德伯爵的右臂,我杀掉了一整个步兵旅团,这个回答,如何?” 克尔德里安明显地愣住了。 “但,我从没有对无辜之人下手。” “是嘛……” 克尔德里安颓然地摊摊手,却忽然笑了。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啊,算了,不管怎么说,你肯对我说实话,看来你还当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必定会帮你。” “嗯?” 罗伊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好友。 “帝国已经下令追捕你,自治兵团发来联络便是将这个消息交给我,他们所有人都在寻找你们,克林德克伦可能不太适合你们了。但是,我却有办法让你们从这里安然离开,你不是想去神圣国吗?那跟我来!” 克尔德里安勾起嘴角。 “明天大概会有暴风雨,为了规避危险,特此决定让‘黑隼号’提前出海。克兰,你觉得如何?” …… ———————————— 克林德克伦城外—— 潮湿的风拂过低矮的草地,爱丽丝划掉无人机传来的监控画面,伸了个懒腰。 牵着马的少女在十步距离之外缓缓停下脚步。 爱丽丝打量少女一番,将手枪拔出,背后的束刃刀已经充能完毕,随时可以使用。 一上来就祭出远超一般规格的装备,这算是爱丽丝来到异世界的第三次。 第一二次都还是对战米菈的时候。 因为爱丽丝一点都不敢轻视眼前的少女。虽然少女看起来平平无奇,身上也没有凸显多少肌肉,手臂和大腿并不强壮,身材比起结实,更多的是柔软,眼神也不带杀意。 如果是大白天,这样的少女出现在这里大概也只会有人多看几眼,赞叹一下她的气质和容貌,或是讨论一番她颇有北省风格的装束。 但现在是深夜,一个少女在危机四伏的城郊游荡,怎么看怎么可疑。 根据观测数据显示,眼前这个少女的能量评级最高甚至达到过372,这个指数一直在波动,现在则降到了只有91,但哪怕如此也超过了普通人太多,在爱丽丝的印象中,即便是瑟亚城城卫军这样的正规军队,其士兵在战斗中所爆发出的能量评级也不过个位数。 更何况,少女从北边荒野而来,行进的路径一直在小幅度的变动,但前进方向却总是能精准地指向莉莉娅所在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爱丽丝通过无人机的监控和克菈铃的辅助计算得到的情报。 也是爱丽丝能准确拦截她的原因。 爱丽丝抬起枪口,指着少女。 “我姑且问一句——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是帝国派来的吗?” ————————————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银发少女,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有些无奈。 她不是没有发现爱丽丝的身影,只是对方显然早就注意到她所以才在那里等待她的到来,很显然在第一次的交锋上她输掉了。 以前执行任务,莉芙蕾特从来都是“尖刀”的代名词,如箭矢一般直刺对方老巢,站在目标的身前向目标质问,很少有她被对方掣肘的情况。好在眼前的情况倒也不算太坏,最起码对方似乎不算野蛮,而莉芙蕾特的任务便正是“谈判”,只要没有产生冲突,那便证明对方还有对话的余地。 思考至此,莉芙蕾特向着爱丽丝轻轻躬身,礼貌而认真地问道: “敢问阁下是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吗?” “没错,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 莉芙蕾特笑了笑,摘下兜帽,又向爱丽丝行了一礼,继续说道。 “早就听闻阁下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初次见面,深感荣幸。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在下乃林瑟修斯帝国前代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 “勇者?” “正是。”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只是前代罢了,不值一提。” “既然不值一提,又为何要说给我听呢?” “身为女皇的使者,理当如此。” “是嘛。” 爱丽丝目光微凛。 如果没记错的话,所谓“勇者”是帝国的最高战斗力之一,其荣誉甚至凌驾于“贤者”之上,手下虽没有实际掌控的战斗编制,但在帝国,“勇者”被赋予调动大部分帝国军队与佣兵贵族的势力的权力,是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怕只是“前代”,但其实力必定不可小觑。 而且莉芙蕾特代表着帝国和女皇,如果可以,爱丽丝甚至不太想和莉芙蕾特发生冲突。 可形势无法控制,爱丽丝以莉莉娅的安危为重。 爱丽丝微不可查地侧过身形,这是她的攻击架势,同时也是非常灵活的攻守兼备的一种战斗体势。 “我姑且再问一句:你为何而来?” “奉女皇之命来此,希望与阁下进行一次平等的对话,更准确地说,是与您身后的半精灵少女,掌握着‘精灵剑·破军’的莉莉娅·维·克兰小姐对话,所以……” “是‘莉莉娅·克兰’,不是‘莉莉娅·维·克兰’。” 爱丽丝打断莉芙蕾特的话。 “莉莉娅可从没有承认自己是你们帝国人,不要自以为是地将没人要的肮脏垃圾扣在别人头顶上,这是一种人人都应该遵守的礼仪。尊敬的勇者小姐殿下你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 爱丽丝挑衅地笑了笑,看得莉芙蕾特嘴角微抽。 帝国以冠以“维”的姓氏来代表着帝国贵族的荣耀身份,莉芙蕾特以此表示自己的善意和拉拢态度,但似乎对方根本不领情。 “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 或许只是单纯地没有领会到意思,莉芙蕾特如此想到。 “我想你才是误会了。” 爱丽丝仍旧拿枪指着莉芙蕾特,继续说道: “莉莉娅可从来不以此为荣。算了,其他的话我不想听,勇者小姐,现在我们也已经互相认识,那么就请您返回吧。回去转告女皇我们择日再聊,今日恕不奉陪。还有,别想着来纠缠莉莉娅,不然……” 爱丽丝抬高手臂,莉芙蕾特无声地看着爱丽丝。 “杀了你。” 漆黑的枪管上,是爱丽丝泛着冰冷杀意的绯红双眼。 深吸口气,莉芙蕾特温和地笑了笑,补充一句: “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我奉女皇之命,前来和克兰小姐谈判,所以,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不能。” 爱丽丝也笑了笑。 “看你似乎听不太明白我的话,我就直说了吧:现在,转身离开。不要妄图来纠缠莉莉娅·克兰,这就是最好的谈判。” ———————————— 【感谢@阿圆的刀片!】 第18章:无光的邂逅 帝国西省斯洛达克自戍行省,一级城市莫尔顿弗尼亚,领主府—— 天幕慢慢降下,夜晚来临。 偌大的宅邸空荡荡的,佣人们退下去了外面,将时间留给了刚回到家的大小姐和老爷。 莫尔顿弗尼亚是此地的领主领土上的中心城市,领主是大伯爵:克莱顿·维·安柏,而这府邸便是安柏伯爵的住处。 此刻,府邸的二楼正厅,艾米莉娅·维·安柏抱着玩偶安静地卧坐在沙发上,目光向着窗外的星空远远地飘去。 回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爱丽丝留给她的那种“软绵绵”的玻璃一般透明的药真的效果很好,现在艾米莉娅下床活动也不会觉得伤口会痛,而且愈合的部分竟然没有留下明显的疤痕,这让艾米莉娅喜出望外。 就是不知道,和自己分别之后,爱丽丝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是出任务要离开帝国……但爱丽丝这么厉害的人,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艾米莉娅将玩偶的捧起,拨弄着毛茸茸的耳朵,自言自语。 这时,脚步声走近,初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看到沙发上的艾米莉娅便立刻加快脚步走到沙发旁,蹲下身关心地问到: “艾米莉娅,你怎么下床了?伤口好点了吗?” 来人便是艾米莉娅的父亲,大伯爵克莱顿·维·安柏。 “哼,我好不好你会关心吗?” 艾米莉娅眉角吊起,看也不看身旁的初老男人一眼。 “我当然会关心啦,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呀。” 克莱顿在艾米莉娅身边坐下,揉了揉艾米莉娅的发。 在外面,他是声名显赫的莫尔顿弗尼亚商会会长,帝国贵族克莱顿·维·安柏世袭伯爵,一般人见到他都需要对他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怠慢。 但在家里,他就只是一个老父亲。 “关心我的话,就别再催我嫁人了。特别是特罗洛普这种蠢蛋,我真的很不喜欢。” “这……特罗洛普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蠢家伙,可并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像他一样嘛。” 克莱顿苦笑着。 “艾米莉娅……我重新给你物色一个吧。” “啊?还要找?” 艾米莉娅一阵心急。 “不行!绝对不行!我才不想嫁人!” “听父亲的话,你以前很乖的对不对?” “你以前也很宠我的!” “我当然最宠你了,以前和现在我都宠你啊!你是我最爱的女儿嘛!” “我不听!我只知道,我才不要和那个蠢蛋结婚!那家伙又丑又挫,那种东西到底哪点好了,他是给你喂了什么迷丶药,让你非得把你的宝贵女儿嫁给他?” 艾米莉娅根本不听他说话,甩过脸去,撅起嘴,生着闷气。 “好好好,不结,不结了……已经送信过去退掉啦,艾米莉娅放心吧,爸爸不可能会将你交给那种人的。” “真的?” “真的!” 艾米莉娅终于笑了。 “那以后也不催我结婚了?” “这……这……那还是不太好吧,等你老了……” “哼!果然在您心里,艾米莉娅一点都不重要!” 艾米莉娅又鼓起了脸打断了克莱顿的话,克莱顿额头直冒汗,连忙解释。 “不是这样的艾米莉娅……你听我说……” “我才不听!” “艾米莉娅……” 克莱顿自知现在解释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心底把伦纳德父子痛骂了个遍。 本来将艾米莉娅送去瑟亚维斯就是为了让特罗洛普趁机好好与艾米莉娅培养感情,可这倒好,一下全完了。婚约吹了是小事,艾米莉娅的安全才是大事,艾米莉娅回来时那虚弱的模样像是一柄尖刀插在克莱顿心里,克莱顿心痛无比,艾米莉娅背后的刀伤触目惊心——她差点死在瑟亚维斯,这让克莱顿怎么可能还会放心将女儿交给特罗洛普? 于是当即就发函退了婚。 说起来,多亏了一个路过的热心冒险者伸手搭救,不然克莱顿大概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吧? 艾米莉娅回来的这一天时间里,句句不离那个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的冒险者,仰慕之心溢于言表,克莱顿看得出,艾米莉娅真的受到了那个少女的不少帮助,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克莱顿很少见到艾米莉娅如此开心过,要好好感谢这个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才行,克莱顿心想。 但在此之前…… 伦纳德伯爵那家伙,面对克莱顿的质问竟然装聋作哑,这个仇,克莱顿定会亲自上门讨个说法。不仅要将那袭击者的背后指使者揪出千刀万剐,还要让伦纳德父子为他们的不作为而付出代价。 视情况而定,他甚至会让索尔兹伯里和特罗洛普为自己女儿的手上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不,干脆让他以死偿命。 就算拼掉半个安柏家也在所不惜。 但是,不是现在…… 现在“共和派”正是忙碌之时,克莱顿承认自己老了,心力交瘁,也没有闲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伦纳德的麻烦,伦纳德伯爵所掌握的势力不及他,但在这个关键时期和伦纳德翻脸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安柏家族表面光鲜,实则摇摇欲坠,已经不是由克莱顿随意妄为的时代了。 克莱顿继续安抚着自己的女儿。 “艾米莉娅……是我不对,但是……希望你也能理解爸爸,之前选择特罗洛普也是有原因的,特罗洛普那人虽然刻薄,实力也不强,更没有魔法天赋,但你可不要不承认,他的手腕却是货真价实的,在你们这一辈年轻人中,除了你哥哥,便是属他最优秀,仅论商场手腕,便是你哥哥都不及他。” 克莱顿叹了口气。 “现在你爸爸我老啦,压不住你哥哥了,他这么冷血又好强的人,又不是与你同一个母亲所生,定然不会将这一切平白交给你。” 越说,克莱顿便越是显出疲态。 他真的老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活不了几年,早年狂妄自大,加入“共和派”,对被安排的婚姻和血肉羁绊不屑一顾,后来,前妻逝去,儿子一怒离家便一直住在了军队,撑起属于他自己的事业。等到克莱顿追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又得了一个女儿,他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影子,他这才终于找到自己一生最终的归宿。 那就是他的女儿,艾米莉娅的幸福。 艾米莉娅是克莱顿最大的软肋和心头肉。要说克莱顿最放不下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女儿。 但安柏家族再也回不去了,他的一切都被“共和派”夺去,他再也无法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什么。 安柏家族,只不过是帝国议会院的棋子罢了。那个忽然崛起的莫尔顿弗尼亚商会,安柏家族怎么可能拥有支撑起那样的庞然大物的能量,这一切都只是议会院的选择罢了。 克莱顿只是被推出来的代理人。 一步走错,便无法回头,沦为“共和派”的傀儡,看着前妻死在自己面前,目送着儿子离自己远去,克莱顿一生都在品尝着自己一手铸就的苦果。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无法放下对艾米莉娅的愧欠。 “艾米莉娅……我的位置终究是你哥哥的,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什么都不会留给你。你现在若是不嫁,等我死了,还会有谁去为你着想给你去寻找这样好的归宿?” 艾米莉娅这才扭过头来,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 “艾米莉娅才不要您死!” “好好……爸爸不死,不会死的,哈哈哈~我还要看着你成家,要抱抱我的孙女呢!” “但是我也不嫁,您老就别异想天开了。” “……” 艾米莉娅又别过头去,克莱顿一阵气结,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管家忽然出现在门前。 “老爷,有来自帝国议会院的急讯。” “议会院?” 克莱顿眉头锁紧。 “走,带我去看看。” …… 圣剑再次出现。 虽然并非帝国十几年前遗失的那把圣剑“光之座·格拉墨”,而是十几年前发生于斯洛达克自戍行省的亚人剿灭之战中出现的精灵圣剑,同为“圣遗物”,此次出现在帝国的圣剑“精灵剑·破军”的价值仍旧不可小觑。 克莱顿还来不及为此而吃惊,来自议会院的命令就直接下达到克莱顿的手中。 克莱顿接到的新指示是:派遣军队力量拦截可能会经过此地的“女皇派”和“王政派”派出的“尖刀”,尽量为“共和派”在克林德克伦那边的爪牙争取埋伏行动的时间,同时派人迎接并护送即将赶来的“尖刀”——“西风旅团”旅团总长,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的使用者,洛伦斯·雷纳尔过境。 这一次行动可谓声势浩大,但当前的形式对“共和派”来说并不乐观。 “共和派”之下的最主要力量“西风旅团”远驻东部防区,对帝国西部港口城市克林德克伦鞭长莫及,唯一能快速就位的战斗力只有常驻帝国议会院的西风旅团旅团总长洛伦斯·雷纳尔。 只有一个顶尖战斗力的“共和派”在此次“女皇派”和“王政派”面前实在有些不中看,在被“女皇派”和“王政派”夺得先机的现在,圣剑的争夺说不定在“共和派”赶到之前便已经落下帷幕。 所以“共和派”做了两手准备,其一便是在保全“七环之破魔枪”的基础上做出最大尝试的洛伦斯·雷纳尔,他将会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拥有绝对的自我判断的机动性,其二便是破罐破摔的终途:将圣剑从帝国抹去。 只要圣剑不落于其他两派任何一边的手中,那么“共和派”就不会在今后的斗争之中落入绝对下风。 说不定“女皇派”和“王政派”还会因为争夺和实力受损,届时,只要圣剑不落入他们任何一方手中,那么实力得以保存的“共和派”便是最大赢家。 但这一切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具体行动都需要进行协调,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时候正缺人手,于是议会院便将视线投向了克林顿所管辖的莫尔顿弗尼亚城。 莫尔顿弗尼亚是距离克林德克伦最近的大型城市,克林顿是世袭拥兵贵族,是一方制霸的强手,其麾下存有的力量不容小觑,作为此次的行动助力者再合适不过,克莱顿被下达的命令便是:集中所有的力量配合洛伦斯·雷纳尔的行动,如果条件允许,斩杀目标半精灵莉莉娅·克兰,夺走圣剑,否则,将圣剑永远藏于深海。 不能让圣剑落在其他两派手中,也不能让半精灵为“王政派”所捕获。 不然,“王政派”说不定会培养出又一只战争兵器。 只是…… 克莱顿接到的情报中—— 目标半精灵的身边有一个强大的护卫,虽然不算是任务目标,但她的存在毫无疑问会让任务出现变数,所以也列入斩除之列,她的名字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和帮助了自己女儿的冒险者同名,描述也大致一致。 克莱顿可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 “怎么了……爸爸?” 克莱顿沉着脸从房间出来时,艾米莉娅就站在门外。 艾米莉娅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克莱顿的视线落在艾米莉娅的的脖颈处,白色的绷带从那里露出一角。 自己的傲慢决定让女儿受了伤,但自己现在又要去伤害她的朋友…… 阴霾一闪而过,克莱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艾米莉娅,你伤势未愈,好好休息吧,爸爸出去一趟。” “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却要这么晚了出门吗?” “嗯……艾米莉娅,这几天你待在家,哪里都不要去,安心养伤,好吗?” “要出远门吗?” 艾米莉娅垂着头,克莱顿看不清她的脸。克莱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轻轻搂住艾米莉娅。 “是的……对不起,艾米莉娅,爸爸也没有办法……我答应你,我会很快回来的。” 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今晚就一切落定了吧?克莱顿默默地抚摸着艾米莉娅的发丝,艾米莉娅抿着唇,许久才轻叹口气。 “那……注意安全……” …… 克莱顿换了一身遒劲的装束,推门离开了,管家就在门外等候,手中提着克莱顿的绒衣外套。 他回过头,二楼的露台上,艾米莉娅向他浅浅挥手。 克莱顿点点头,转身离去。 有时候总会面临某些选择,但有时候没得选择。 这一次的目标是名为莉莉娅·克兰的少女,而她的护卫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是救下了自己的女儿艾米莉娅的冒险者。 自己欠那个未曾谋面的冒险者一个人情,却不得不对她刀剑相向。一切都因为那突然出世的“圣剑”。 克莱顿目视前方,骑士们环伺四周,策马前行。 如果她能投降,自己就去争取一下,留下她的性命吧。如若不然,也定不能让女儿知道这件事情。 …… 伯爵府邸—— 女佣给艾米莉娅换了药,推门出去,艾米莉娅无趣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吊顶灯,灯影被帘后的微风拉扯着晃动,她的眼眸也跟着摇曳。 “真是的,嘴上说着一套,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套,从来都不陪我,妈妈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翻了个身,艾米莉娅把自己的父亲在心底数落了一个遍。她转过手腕,探到背后在新包扎的绷带上按了按,微微的刺痛,旧伤还未完全痊愈,爱丽丝说,现在仍需要休养。 爱丽丝还说,如果可以,多准备一些骨汤更好,或者服用那种难吃又磕牙的药,爱丽丝…… 爱丽丝说了很多,像个大妈,有些唠叨,艾米莉娅并非全部记得……可并不讨厌。 她叹了口气,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念着那个有些坏心眼的银发少女。 不知道爱丽丝现在在干什么,听说爱丽丝要去一趟普林镇,普林镇是莉莉娅的故乡,那……要不要,去那里玩玩呢? “才不是想去见她,只是想见米菈,想见可爱的米菈……” 爱丽丝又不是自己的菜,米菈才是。 艾米莉娅抬起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然后从床上爬起。 “不管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去看看吧!” …… 作为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会长和本地最有名望的佣兵贵族,同时也是议会设置在自戍行省的重要棋子之一,克莱顿·维·安柏经常忙得脱不开身,总是一声不响地就出了门,艾米莉娅被一个人留在家里是常事。 但艾米莉娅可不会乖乖地在家里发呆。视情况而定,艾米莉娅经常会趁着克莱顿不在,偷偷摸出家门玩耍,而至于这个“情况”……那当然是取决于克莱顿什么时候会回到家。 当然,克莱顿忽然提前回家却发现不在,然后将艾米莉娅狠狠训了一顿的时候也是有的。 摸到房门口,艾米莉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透过门缝向外望了望。 “哦吼~没人!” 到底是因为自己受了伤需要休养,还是因为什么其他考虑所以调离了楼上的护卫呢?艾米莉娅懒得去细想,她偷偷摸摸地离开房间,摸到克莱顿的书房前,拿出自己悄悄拓下的备用钥匙,一下就打开了房门。 艾米莉娅扬起嘴角。 “真是小菜一碟呢,爸爸。” 来到书房里,艾米莉娅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书房里,全是克莱顿办公的文稿纸张和堆满了书柜的书籍,桌上的水杯里水还没凉。 艾米莉娅轻车熟路地拨开墙边的暗格,机括声响起,木板弹开,一个繁复的魔法阵出现在眼前。 魔法的光辉闪烁在艾米莉娅手中,魔法阵被激活,艾米莉娅拿着笔记录下,一笔一划,逐渐凑出一个个字节。 “爸爸去做什么去了呢~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也不知道足不足够自己去一趟普林镇又回来。 艾米莉娅将写好的纸张拿起,把混乱的字节一个一个对照着读表拼凑起来。 有些生疏,但帝国的通讯本就是这样复杂,艾米莉娅接触不多,只能慢慢来。 这一次的文件有些长,艾米莉娅费了好大的劲才解读完成,她兴奋地趴在桌前,将纸张摊开。 “看看是什么呢……嗯……克林德克伦……度假吗?诶?西风旅团??协助……击杀……” 勉勉强强读下去,但艾米莉娅却本能地感觉到这一次解读出来的内容有一些不一样。 字里行间,仿佛涌出一股肃杀。 冰冷的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屋子,艾米莉娅打了个冷颤。 微微皱眉,她接着往下读。 “圣剑……目标……协助……” “首要……” “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诛杀!?” 冰凉的空气灌进喉咙,艾米莉娅睁大眼睛,眼底的恐惧如漆黑的夜空一般蔓延。 “糟了!爸爸!” ———————————— 第19章:对决 与帝国的谈判迟早会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与罗伊·克兰交谈的只言片语,或许是莉莉娅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担忧,总之在很早之前,爱丽丝就本能地察觉到自己和帝国之间必定会有那样的一天。 洛萨斯森林无法永远地作为爱丽丝的荫蔽之处,只要法夫纳一天没有修复完成,无法离开洛萨斯,那么暴露的风险就会加大一分。总有一天,神秘的雾霾退去,帝国的掌权者若非无能者,便立刻会察觉到森立深处的秘密。 爱丽丝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所拥有的力量对这个世界来说实在过于令人忌惮,爱丽丝所掌握的科技力量是这个魔法和信仰统治的古建制世界所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超前事物,代表着那个世界人类最顶级的军事手段。如果爱丽丝是帝国的统治者,那么她也定不可能会放任一个完全无法探寻与理解的危险存在不管,战斗、谈判,或是二者兼而有之,那一天总会到来,爱丽丝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绝不能是现在。 爱丽丝在这个世界所熟知的事情、所熟识的人实在太少,如果说这其中有谁与爱丽丝有过无法令爱丽丝视之不理的交集的人,“莉莉娅·克兰”这个名字一定会脱口而出。爱丽丝现在的唯一任务是保护莉莉娅的安全,掩护莉莉娅离开帝国。 任务至上,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在爱丽丝的考虑范围内,这才是爱丽丝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 漆黑的枪管闪烁着黯淡微光,爱丽丝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眼前的少女,微微偏过头,语气不容置喙: “我不管理你是谁,来干什么,但想要从这里向前去,恕不欢迎。我数到三,请你离开这里。” “等等、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您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事情非谈不可的话,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 爱丽丝打断莉芙蕾特。 “而且还非得莉莉娅不可?说到底,你们就是为了圣剑而来的不是吗?一介武官来当使者,你们帝国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让你过去?你若真这么想,大可以试试。”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女皇派我前来是有其他考量,绝非有对阁下和阁下小姐有失帝国公允与荣誉的打算……” “我应该怎么做可不需要你来教我。” 爱丽丝再次打断莉芙蕾特。 “多说无益,趁我还有耐心你快离开吧。” 帝国抱着几分真诚爱丽丝尚不得知。莉芙蕾特是帝国的前勇者,以使者的身份来此,可一个抱持着目的而来的人嘴中说出的话到底有多不可信爱丽丝早在军队和战场上品尝过无数次,她自然不可能因莉芙蕾特的一面之词而将莉莉娅置于未知的险境。 “一。” 没有立刻收到对方的回答,爱丽丝开始计数。 莉芙蕾特默然,眼底的焦急一闪而过。 离行之前,她拿到了一些关于爱丽丝的情报,也从女皇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十几年前发生在那个边境森林里不曾为人所知的秘密,这一次的任务事关紧急,也无比重要,莉芙蕾特知道这次任务很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可她也根本没想到自己根本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尊敬的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我真的不想和你们产生冲突……” 莉芙蕾特抬起手来,手心展开,以示自己的立场。无论如何,女皇交待给她的任务,莉芙蕾特没有这样简单退缩的打算。 “女皇陛下任命我前来,是抱持着绝对的公平和友善的立场,想要和莉莉娅·克兰小姐取得一次平等对话的机会,我手中有女皇亲自签署的密函,看了这个你一定会感受到女皇陛下的诚意!” “废话少说,想见到莉莉娅、想要对话,让女皇亲自过来吧!至于你,恕不欢迎。” “你……” 莉芙蕾特一阵气结。 “女皇陛下正在赶来的路上!所以……” “二!” 爱丽丝绯红的双眸紧盯着莉芙蕾特,枪管之上,是越发危险的视线。 莉芙蕾特抿着唇,快速思考着对策。 事已至此,双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在立场上来看,爱丽丝与莉芙蕾特一样,本就只是一个护卫和打手,决策权并不在她们手中,她们只负责完成自己身上的任务。 正如爱丽丝不想与莉芙蕾特互相纠缠一样,莉芙蕾特也绝没有在爱丽丝身上花费时间的打算。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爱丽丝看着她,轻轻摇头,缓缓开口。 “三。” “这样啊……” 莉芙蕾特苦苦一笑,将手放下,叹了口气。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圣剑再次出现,帝国的形势必然再次发生变化,或许帝国和克兰小姐之间产生过诸多误会,对此,我谨代表女皇陛下向您和克兰小姐道以诚挚的歉意。” 莉芙蕾特望着爱丽丝,退后几步。 “但是圣剑再现,身为勇者的我被女皇期与厚望、身负罪孽与荣耀,我无法对圣剑的出现置之于不顾,赌上吾等的一切,女皇陛下的愿望定然会将之实现,这一切,无法被任何人阻挡,也……不能被任何人阻挡。” 爱丽丝默默地看着莉芙蕾特,没有说话,莉芙蕾特则是远远地与爱丽丝对视,微微躬身。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听闻您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这个距离对你我来说应该都很公平,那么……” 话音落下,飓风暴起,如旋涡一般向着莉芙蕾特聚拢。 莉芙蕾特拔出腰间的银色武装剑,平举身前。 “——得罪了!” 她一步跃出,汹涌的耀光一瞬间爆闪,清脆的金属震鸣声响彻夜空,在爱丽丝的护目镜上,数值以令人眼花的速度瞬间攀升,一直到达七百多才停下。 爱丽丝目光微凛,迅速扳动扳机,但在下一瞬间,空气被吞剿殆尽,无数的剑光宛若银月,织成了一张覆盖在莉芙蕾特身前的银色巨网,橘红的火花在银月之中爆闪,然后被吞没,莉芙蕾特的身形在一瞬间将距离拉近。 一十发子弹全部倾泻,却没能突破莉芙蕾特的防御。 爱丽丝眉角微挑。 Pro-H机械臂专用改装手枪,配合制式军用钢芯弹头,150m距离下足以击穿7mm均质钢板并造成有效杀伤,而爱丽丝所使用的是根据自己的机体重新设计的加强版,杀伤力更甚。 但却被莉芙蕾特以人类之躯全部格挡下来,明明她所用的武器也不过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制式武装剑罢了。 要不是在这个世界已经震惊过太多次,爱丽丝大概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换弹匣已经来不及,莉芙蕾特的速度极快,几乎破开音障,二十来米的距离转瞬间就被越过,爱丽丝甚至能看到莉芙蕾特那冰冷的视线。 “林瑟修斯帝国,前代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敬上!” 清冽的剑光绕过莉芙蕾特的身体,从诡异的角度钻出,由下而上,银光划出闪电,一记简单却凶悍无匹的挑击在爱丽丝的眼中放大。 莉芙蕾特瞄准的位置是爱丽丝的手臂。 这一击下去,眼前少女的右臂一定会被摘下。虽然本意并非产生冲突,但是现在时间紧急,由不得慢慢交涉,否则圣剑落入他人之后帝国必定会因此而倾乱。想要打破僵局,突破爱丽丝找到莉莉娅·克兰才是唯一高效的选择。 眼前一瞬间闪过斯缇琪娅那灿烂的笑容,莉芙蕾特握持着武器,剑刃来到少女的身前。 铿—— 火光四溅,震鸣声几乎刺穿耳膜。 预料之中的熟悉手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几乎将虎口震裂的强大反制力量从手中的直剑上传来。 一柄漆黑的直刀在千钧一发的距离里将莉芙蕾特的攻击格挡住。 而近在咫尺的少女在冲着她笑,莉芙蕾特看清了少女绯色眼底的揶揄。 “勇者阁下,在觉得自己能取得胜利之前,先好好调查一下您的对手,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战场上的礼貌。正如您所见,我可不是一名魔法师。” “怎么可能——” 莉芙蕾特呼吸一滞。 得到的情报虽然有很多漏掉的疑点,但对少女的攻击手段却是摸得透透彻彻,因此莉芙蕾特才能在第一次交锋中以自己强大的反应力将那些古怪的金属尖头格挡开。 哪怕是莉芙蕾特,若是在没有刻意准备的情况下遇到这名少女,正面迎上那样疾速又毫无征兆的攻击说不定真的会一瞬间乱了手脚而受伤,无论从哪方面说,拥有着如此程度的强大魔法攻击手段的魔法师至少也是评级为A的魔导师。 既然是魔法师,那么只要被擅长近距离战斗的剑士近身,那么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可眼前的事实却是——比起魔法师,少女在“剑士”的造诣上似乎更为令人恐惧,根本不输于身为前勇者的莉芙蕾特。 甚至……犹有过之。 莉芙蕾特甚至没有看清少女如何抽刀,在一米不到的距离下还能以未拔出武器的情况展开防御反击,将自己几乎必杀的强攻完美架住,哪怕是莉芙蕾特自己也做不到。 冰冷的空气一瞬间充斥了莉芙蕾特的喉咙,她几乎本能地翻转剑刃,笔直地抢攻而上,但却被稳稳格开,留下灿烂的火花散溢在空气中。 “——再来!” 莉芙蕾特紧咬牙关,剑刃上的力量分毫未减,快速地屈身前踏一步,回身冲进爱丽丝未设防的正面,一记凶狠地肘击迎面攻出,爱丽丝以手臂格挡。 砰—— 沉闷的撞击声向夜空荡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爱丽丝和莉芙蕾特脚下画出粗糙的裂痕。 泥土和草屑飞溅,泥土地面像是蛛网一般裂开扩散,露出浅土之下的岩石,莉芙蕾特一击未成,紧接着欺身弓步又是一拳,却又被爱丽丝轻飘飘地架开。 “哼!” 火花几乎将夜空点燃,剑刃擦着刀刃,快速地格挡反击,但爱丽丝的防御仿佛一张无法切断的巨大的网,任凭莉芙蕾特如何进攻都无法突破一分。 莉芙蕾特后跳回撤,胸部起伏,直视着站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的爱丽丝。 爱丽丝笑了笑。 “敏捷度不错,但力度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理会爱丽丝的嘲讽,莉芙蕾特摆出架势,将直剑双手握紧,质问道: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你到底是谁……我可没有听说过,我们帝国内还有你这样的剑士。” 年轻,美丽,实力超凡。这样的人若是存在于人类国度早就应该被传开,不可能默默无闻更不可能什么信息都无法打探到。 是了,无法打探到。 情报中说,少女忽然于某一天出现于普林镇,而无论如何调查都无法查找到其身份。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莉芙蕾特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对方掩饰得比较好,而情报组时间有限所以才无法深挖到更多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莉芙蕾特已经在心底给手下情报组的失职找到了借口,但现在看来,恐怕对方与自己是同一个层面的人,而且说不定更甚于自己。 对莉芙蕾特的质问,爱丽丝并没有做出回答。 她将直刀握于手中,横在身前。 “勇者阁下,你打不过我的,别费力气了,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哼……只不过取得一点小小的胜利就得意忘形了吗?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你很厉害,也很忠诚,我敬重你,但是同样的,我也有绝对无法退让的愿望,为了实现那久远的一切,恕我无法同意您的建议。” 莉芙蕾特凝神而立,将手中的武装剑双手握紧,伫立身前。她的脚下泛起微光,如蝴蝶萤火,飘摇而上。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您该不会觉得盯上克兰小姐的只有我们吧?帝国形式的复杂,您可能并不知晓,这一次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三人与我同等实力的家伙来到了这里,您的猜测很正确,包括我在内,我们都是为了圣剑而来,但只有女皇才希望与克兰小姐谈判而非杀戮与抢夺,所以我才会作为使者出现在这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为了夺得圣剑,可不会简单地放过你们。” “圣剑从来都是帝国的利刃,也是帝国头顶的尖刀。” “武器为了守护而存在,可有人想要将尖刀为自己所用,有的人希望尖刀就此毁灭……女皇陛下大概是唯一希望能和你们对话的人,阿娜丝塔茜娅阁下,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光辉盘绕而上,聚集于莉芙蕾特的剑刃上,散发出灿金色的光芒。 爱丽丝淡淡地看着,摇摇头。 “听了你的话,我稍微有些敬重你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是是而非的选择,某些时候我更愿意选择扼杀。今天我在这里,你便不能过去,其他人同样不能。所谓谈判,如果不能保证莉莉娅的安全,便不存在开始,如果女皇陛下真有实意,在下定当登门拜访,但不是今日。你现在离开吧,至于其他烦人的臭虫,我会帮你、也是为了莉莉娅将它们解决。” “是这样吗……希望您说到做到,而且,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让圣剑落在那些人手上。” “嗯……你不会失望的,那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 “没有亲眼见到最后的结果前,不能,吾生而为此,死而为此,恕我无法退却。” “固执。” 爱丽丝叹了口气,抬起刀,一步步走向莉芙蕾特。 如果莉芙蕾特的话属实,那么爱丽丝几乎可以确认,帝国女皇是一个可以进行对话的突破口,如果可以,爱丽丝真的不想和女皇的势力发生冲突。 但现在莉芙蕾特的话到底几分真实,几分虚假?爱丽丝无从知晓,更无法冒险,莉莉娅的安全必须保证,爱丽丝可不想出现闪失。而且,爱丽丝没有足够的余裕。正如莉芙蕾特所说,这个城市里还潜伏着其他人,就在刚才克菈铃已经传来消息,监测到城内可疑人员的靠近。 也就是说,莉莉娅已经被盯上了。哪怕有米菈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莉莉娅的处境也并说不得安全,爱丽丝想要尽快赶回去,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就别怪我了,勇者阁下,我赶时间。” “自负会使人堕入深渊,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你不会希望了解我的力量的……” 莉芙蕾特手中的剑被光芒填满,她看着爱丽丝,缓缓开口。 “我被选为勇者,自当守护这个称号的荣誉,为此我竭尽一生,取得了足以令其闪耀光芒的力量和勇气。” “你能将龙斩杀吗?” “龙?” 莉芙蕾特目光微微闪烁,变得怪异,爱丽丝横着刀,笑了笑。 “做不到吧,可是我能。” “龙不是人类能够战胜的。” “只是你做不到,而非不能,多说无益,我的劝告到此为止,要走要战,随你的便了。” “那……恕我不客气了!” 金色的光影一闪即逝,莉芙蕾特几乎以超越第一击时双倍的速度欺近爱丽丝的身前,她手中的骑士剑金光暴涨,像是白昼的日轮。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会魔法的剑士,可不止你一个!” “就算你这样说,可是我真的不会魔法。” 冰冷的声线近在耳畔,莉芙蕾特心脏猛地收缩。 少女不见了。 仿佛引爆了火药桶一般,爱丽丝所站立之处的地面如铺上了巨大的蛛网一般碎裂成块状,岩石碎成粉末,整片地面都往下陷了半米深。 莉芙蕾特看到眼前出现音爆,她只感觉到来自脚底的剧烈晃动,少女绯红的双瞳几乎在一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和一把跳动着电光的刀。 莉芙蕾特只来得及横剑格挡。 铿——阻力只出现了一瞬间,那电光与白焰交织而过,带起一片灿烂的辉光。 巨力从肩部传来,莉芙蕾特再也无法阻挡爱丽丝的进攻,像是冲着地面发射的炮弹一般笔直地陷进地面。 恐怖的震动将五米之内的所有泥土全部清扫一空,泥土之下的岩石也碎裂成了无数的粉块,被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撞散。 “噗——” 一大口鲜血从喉咙涌出,溅满盔甲。 莉芙蕾特的肩部铠甲深深下陷,扭出不似人体的诡异弧度,鲜血从铠甲之下涌出,莉芙蕾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忍住没有发出狼狈的哀嚎。 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剑柄,折断的剑刃从空中落下,斜斜地插进泥土里。 不,并非折断,莉芙蕾特清楚地知道,她的剑是被生生砍断的。 爱丽丝居高临下地看了莉芙蕾特一眼,叹了口气。 “我说了,我不会留手。” “真、真的……吗?” 莉芙蕾特硬撑着仰起头,僵硬地笑了笑。 “但……你留手了……不是吗?” 明明一刀就将他她的剑砍断成两断,却没有选择直接夺走她的生命,莉芙蕾特知道眼前的少女定是留手了。 爱丽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开。 “勇者阁下,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还需要你给女皇陛下带话,不要误会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那……我也不……送了……” 没有再得到回应。 强提入喉的一口气散开,莉芙蕾特苦涩地自嘲一笑,开始去取下扭曲得不成模样的肩甲。她艰难地喘息着,将肩甲扔去一边,从空间手镯里拿出魔法药水。 光辉在肩上汇聚,修复着她的伤势。 爱丽丝的身影还在视野内,渐渐行远,莉芙蕾特没有再上前。 莉芙蕾特眼神复杂。 “情况有变啊……计划……计划不能继续了……得快点告诉女皇陛下才行……” 除非她持有圣剑,不然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再站在这名少女的对面,她们不是一个高度的人,没有下一次站在同一个战场的机会。 她忽然有些“哪里判断错误”的错觉。 这一次还活着实属侥幸,那么下一次呢? 越是实力强大之人,越是不要去试探她的耐心,这是这个世界生存的铁律。那样的人,绝对不能与之对立。 莉芙蕾特忍着剧痛,掏出卷轴。 那是可以传递讯息的魔法卷轴,用一次便会销毁,莉芙蕾特总是会带一些在身上备用。 莉芙蕾特从没有想过,强大如自己,也会有请求协助的一天。 就在这时,耀眼的光芒出现在视野的角落,随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将夜晚吞没。 “怎么回事!?” 莉芙蕾特勉力地撑起身体,抬头向光芒发出的方向望去。 视野的尽头,名为克林德克伦的海港都市里,耀眼的火光冲破天际。 有什么被引爆了。 “怎……怎么回事!?码头的方向吗?” 莉芙蕾特怔住,脑海里划过无数可能。 “‘贤者’没有来到这里,能制造这等程度攻势的只有可能是人工精灵和圣剑……难道……战斗已经开始了吗?” ———————————— 时间往前—— “莉莉娅,你跟着罗德叔叔,在这里等我。我和达内尔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罗伊·克兰摸了摸莉莉娅的头,又冲着克菈铃和米菈笑了笑,眼角的兴奋藏不住。 能得到友人的帮助,提供给他们一艘商船,这便意味着他们能够借此离开帝国,多年的愿望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不开心。 “克菈里昂小姐,米菈小姐,莉莉娅就拜托你们了,真的十分感谢你们的帮助,在下定有厚报。” “不用在意,爱丽丝交给我的任务我定当竭力完成,更何况,莉莉娅是我的朋友呢。” 克菈铃面无表情地说道,米菈也附和着点头。 “如此甚好。那么,待会儿再见。” 罗伊转身离去了,不远处的街角,一名男子和达内尔正在那里等待罗伊。 克菈铃一直望着那名男子,她侧过脸问米菈: “米菈,你有觉得那个人眼熟吗?” “诶?有吗?这些男人不都有胡子有嘴的,一个样吗?” 克菈铃瞥了米菈一眼,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而是开始调出无人机里的监控数据。很快,画面定格在模糊的一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这是……糟了!” 克菈铃倏地起身,望向罗伊远去的方向,然而罗伊的身影已经隐没在街道的角落里。 “可恶!我怎么就没注意到!” “克菈铃,怎么了?” 莉莉娅投来询问的视线。 “你父亲有危险,你父亲找到的那个家伙很可疑。” “啊?危险?父亲他……不行,我要去把父亲叫回来!” 莉莉娅正要起身,却被克菈铃一手直接按了下去。 “你哪都不许去,给我待在这里。唯独你,绝对不可以出现闪失。” “可是……” 莉莉娅焦急地握紧克菈铃的手。 “可是父亲他……” “没有可是,你父亲的安全交给我,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不容置喙,克菈铃根本不给莉莉娅说话的机会。 莉莉娅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她是最有希望拯救爱丽丝的人,克菈铃无法将她放在危险之中。 克菈铃看向米菈。 “米菈,你来保护莉莉娅的安全,没有我或者爱丽丝的同意,绝对不能让莉莉娅离开,知道了吗?” “好。” 克菈铃又掏出两个通讯耳塞,给莉莉娅和米菈戴上。 就在不久前,支援无人机已经就位,这意味着实时通讯也得到了实现。 “通过这个可以联系上我和爱丽丝,想对我们传达什么就直接说,我能接收到,你们一定要耐心等待爱丽丝回来,听到了吗?” ———————————— 【感谢@DC-NFSK的刀片~】 第20章:睡一觉吧 罗伊和达内尔紧紧跟随着克尔德里安。 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快速地移动,直指港口而去。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让人安心,他们要去查看一下商船的情况,同时商量一下如何将他们伪装成“商品”带离这里。 越往港口走去,就越是能感觉到空气的潮湿,咸咸的海风搅动着夜晚的安静,房屋渐渐洗漱,空气中也泛起薄薄的雾气。 “这边有时候也会起雾,注意别迷路了。” 克尔德里安冲着罗伊笑了笑,摸出一个纸包的小块。 “来自克洛斯贝尔的蜂蜜糖,硬的,这东西可比糖浆稀有多了,怎么样,要试试吗?” “谢了,不过我现在不怎么想吃东西。” 罗伊歉意地笑笑。 多年的习惯让罗伊对别人递给他的食物从来都保持着拒绝的态度——谁也不知道食物中会不会被掺进了毒。罗伊仍旧本能地对克尔德里安抱持着警惕心,在一切都准备妥善之前,罗伊再怎么也不可能将完全的信任交付于这个几年未见的朋友。 克尔德里安只是笑笑,深深地看了罗伊一眼便不再说话,他将糖果纸剥下,糖塞进嘴里,继续领着罗伊和达内尔前进。 雾渐渐浓了,空气中除了海风的呼啸,便只剩下了脚步声。罗伊本能地察觉到一丝违和,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罗伊和达内尔一直跟着克尔德里安来到港口。 然而,这里空无一物,翻涌的海浪拍来,夺走体温,留下潮湿的腥咸海水。 “商船……没在这里?克尔德里安,你该不会记错地方了吧?” 罗伊笑了笑,打着趣,然而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沉重。 “哈、哈哈……记错了?” 克尔德里安忽然的大笑让罗伊不详的预感爆发了。 “克兰,你也算是了解我的人了,你觉得我像是记性差的人吗?” 话音落下,浓雾后面传来清脆的铁器敲击摩擦声,人影攒动,浓雾被拨开,全副武装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陆续出现在罗伊和达内尔的视野里,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的一人来到克尔德里安的身旁站定,冲着克尔德里安打了个招呼,笑了笑。 “克尔德里安阁下,真有你的,你还真给我把这家伙带来了,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 他正是克林德克伦自治兵团兵团总长,卡贝德·班宁斯。 “班宁斯阁下,罗伊·克兰已经被带来,我能力有限,只能走到这一步,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哈哈,克尔德里安阁下真是谦逊,您的好意,我班宁斯收下了,等到了雷纳尔大人面前,我定不会忘了你。” 罗伊终于彻底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脸色渐渐冰冷下来。 “克尔德里安,我认识中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家伙。” 克尔德里安笑笑。 “不,当然不是,但人是会变的,克兰,你应该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你拦不住我们的,我不想杀你。” 罗伊托着刀柄,指节紧扣,目光快速地在士兵中划过。罗伊敢孤身来到商会寻找克尔德里安,自然有几分把握,也顾及了后路,对方虽有士兵助阵,但仅仅只是这些经过简单的系统培训从征召兵中筛选出来的家伙,根本不够罗伊或是达内尔一个人看——罗伊和达内尔,在十几年前他们就已经成为了佣兵中的精英,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相比之下,克尔德里安稍有几分实力,但仅仅只是评级勉强达到B级,对上B级中的佼佼者罗伊,他撑不过十个回合。 值得注意的只有那边的兵团总长,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但即便如此,罗伊和达内尔想逃跑他们也拦不住。 但克尔德里安仍旧面不改色,反而讥讽地笑了起来。 “你做得到的话,试试看?” “那就对不起了!是你找死!” 罗伊将剑拔出,达内尔手中也握紧了他的短刀,二人同时发起进攻。 但在踏出脚步的那一瞬间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体仿佛枯萎的老树一般摇摇欲坠,体内浩瀚不绝的力量现在了无踪迹,身体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不听使唤。 他们竟然使不出力气,发出的攻击自然也毫无力量可言,被克尔德里安轻飘飘地一刀便全部架开。 达内尔被一脚踢到在地,罗伊被紧随而至的一拳撂出两米远。 武器脱手落在一边,鲜血从嘴角流下,罗伊挣扎地爬起身来。 “怎……怎么回事……” 这下,罗伊和达内尔的心都落进了谷底。 看着狼狈的二人,克尔德里安大笑起来。 “使不上力气吧?哈哈哈……克兰,聪明如你,却想不到那些雾里面,可是藏了毒的吧?现在是不是感觉到浑身无力,呼吸困难?” “毒!?……难道!?” “没错。这就是解药哦,罗伊,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珍惜。” 克尔德里安大笑不止,手中捏起一颗纸包糖果,塞进嘴里。 “嘛……老实说,克兰,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啊,不过更令我吃惊的是,你竟然掌握着圣剑。哈哈……我差一点就真的帮你了。可是啊,议会院的人要得到圣剑,这可怪不得我。” 罗伊一怔。 “你说议会院?” “是啊,议会院,你自己都没想到吧?” 克尔德里安嘴角翘起,古怪地笑起来。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到底面对着什么吧?噢,也对,你一个被边缘的小小子爵能知道什么。” 罗伊定定地望着克尔德里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死个明白。” 克尔德里安摇摇头,忽然扬起手。 “那可是圣剑啊!你知道吗?帝国破裂,女皇的统治摇摇欲坠,圣剑能带来安定,能带给我们胜利!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帝国都在追捕你……” “!?” 心脏猛地一缩,冰凉的空气灌进胸腔,罗伊不可置信地盯着克尔德里安。 罗伊当然想过帝国不可能会这样放过自己,但他根本没想过一切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克兰,帝国隐藏的手段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你所到达的世界,只不过是沙漠里渺小的一角罢了。” 罗伊怔怔地睁着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一切正如克尔德里安所说,罗伊现在最担心的是莉莉娅。 可是…… 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上莉莉娅。 “但我现在还不会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克尔德里安摇摇头,讽刺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可不想亲自试试圣剑的威力,但是……没记错的话,克兰,掌握圣剑的是你的女儿吧?将圣剑交给一个小丫头,莫非你也变蠢了吗?哈哈哈,克兰,你觉得……拿你去换圣剑,你的女儿会不会同意呢?啊……真是令人羡慕呢,克兰你都有女儿了。嘛,无所谓了,很快就没有了。” “克尔德里安!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若敢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克兰愤怒地爬起身,可武器已经被一旁的士兵拿走,哪怕他的鞋里还有备用的小刀,可在身体中毒的现在他什么都做不到。 “卑鄙?哈哈哈……真是可笑。卑鄙的人却说我卑鄙?罗伊,现在的你很难受吧?可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忍受着这样的折磨啊……” 克尔德里安的笑容收敛,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罗伊,面目变得狰狞。 “凭什么受伤害最多的总是我,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你,仅仅因为你是队长就能得到提拔?口口声声说是朋友,而你当了子爵,是吗?可我呢?除了这一身的伤痛,这一身永远无法治愈的残破的身体,我还有什么!?” 克尔德里安激动地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指着罗伊,怒目而视。 “只有你!只有你得到了一切!你!你对得起死去的他们吗!这十几年来!你可曾有来探望过我一次!?” 罗伊愣愣地看着克尔德里安,无法言语。 “你没有,克兰。你坐上子爵的位置那天,我给你写信,祝贺你,但后来我才发现,重视这一段关系的只有我而已,只有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克兰,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咎由自取!” 克尔德里安愤怒地一口气说完,看向一旁的兵团总长班宁斯。 “抱歉,班宁斯总长,见笑了,之后就交给你吧……” “行吧。” 班宁斯将嘴里的烟换了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他瞥了克尔德里安一眼,没有多话,挥挥手,将士兵们聚拢起来。 “把他们两个给我押起来!动作迅速点!雷纳尔大人还等着呢!” 看着士兵包围上来,罗伊摸出藏在鞋子里的匕首,杀意在眼底闪现。 士兵中有人拿着一条锁链。 “给我把他拷上!” “休想!” 罗伊与达内尔几乎同时暴起,刀光在手中隐没,罗伊拽过士兵手中的锁链,一脚扫过士兵的脚踝,将士兵撂倒,刀刃划过士兵的脖子。 长枪从四周刺来,罗伊格挡反击,可终究难敌四面八方的围攻,双腿被刺穿,他被轻易地压制了。 而另一边,达内尔一声怒吼,以刁钻地角度出刃,刺向班宁斯,却被轻易地拨开。 班宁斯几乎都没正眼看达内尔,直剑出鞘,毫不留情地将达内尔刺穿。 鲜血如柱,从达内尔的胸口涌出,班宁斯瞥了他一眼,冷笑。 “我不杀他,还不敢杀你?” “达内尔!!” 罗伊沙哑地嘶吼,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法奈何,那种弱化体力的毒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力量。 达内尔瘫倒在地,颤抖地咳出鲜血,班宁斯再次举起了剑。 “住手!” 罗伊大声怒吼。 “你若还想要我当你的人质,就给我放了他!” 班宁斯的手顿了顿,最终没有砍下去。 克尔德里安看了罗伊一眼,向班宁斯摆摆手。 “无妨,班宁斯总长,就把他扔在这里,量他也掀不起浪来。” “嘁……” 班宁斯将达内尔一脚踢开,收剑入鞘。 “恭喜你捡回一条命。” 他转身又看了一眼克尔德里安,向士兵下达命令。 “将人带走!” 话音落下,班宁斯刚准备带人离开,一阵清脆的声响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的耳畔。 像是银质的铃铛,但却是一种不足拳头大小的漆黑的圆柱物体,大概三四个,被细石子弹起,然后落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敲出好听的声音,向着他们滚来。 “停下!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班宁斯本能地感觉到违和,吐出嘴里的烟,正准备下达命令,而这时,异变发生了。 白芒剥夺了视野,爆鸣充斥了脑海,眩晕感和无力感同时上涌,班宁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撕裂的痛觉便侵袭了全身。 灼热的温度执拗地钻进身体,在体内炽烧。 失重感带着他的知觉从身体内被剥离,一片混沌之中,沉重的力道从体内透过,像是无数的钢索扣住他的脖子被蛮牛拉扯。嘴里的烟与血液一同挤出,班宁斯失神地摇着头,仰倒而下。 世界沉寂在一片白光中,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乱麻,罗伊被掀倒在地,视觉和听觉甚至嗅觉都被剥夺,他隐隐约约听到密密麻麻的如雨点一般的擂鼓声,又像是某种钝器敲击在肉块上的钝响,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从一片混乱的摇晃中找回知觉。 而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原本埋伏在此的数十名士兵,没有任何一人还能够完整地站立着,地面上血流汇成了暗红的溪流,潮湿的空气中被血腥味塞满,在自己的正前方,兵团总长班宁斯扑倒在地,胸口开了四个惊悚的血洞,他无助地张着嘴,直直盯着罗伊,嘴唇抖动着喘息,带出大片的血花,但胸口的起伏却越来越弱,俨然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脚步声穿透浓雾,渐渐靠近,而紧接着,纤细的人影出现在罗伊身前。 粉色如樱的发丝,绀蓝色的女仆制服,她手中握着只有小臂长短的漆黑的武器,一边扔下某个金属块,然后重新塞上一个,一边拔出腰间的备用武器,向着班宁斯走去,冰冷着视线,抬起手。 砰—— 像是雷声刺进耳膜,火光在浓雾中印出女孩儿的背影,班宁斯的脑袋像西瓜一般爆开,包括脖颈在内完全地消失不见,血浆喷涌四溅,连同脑袋下面的地板也被轰击成了碎末。 掉在地上的烟被血水浸没,熄灭,班宁斯只剩下了四肢的身体一阵抽搐,便再也不再动弹,死得不能再死了。 罗伊只觉得一阵眩晕,难闻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想站起身来,却做不到,只能徒劳地望着少女。 来人正是爱丽丝的女仆之一,克菈里昂,她走过满是血腥的战场,手中的手枪吞吐着漂亮的火光,将那些在冲锋枪的扫射中幸存下来的人全部抹杀。 克菈铃一路补枪,来到了克尔德里安的身前。 此时的克尔德里安已经陷入了昏迷,但仍旧有着微弱的呼吸。 克菈铃抬起了手枪。 “克菈里昂小姐……等、请等一下……!” 砰—— 血肉飞溅,克尔德里安的胸口开出三掌大小的大洞,上下断成两截。罗伊无力地伸直了手,没能阻止克尔德里安的死亡。 克菈铃这才向罗伊投来视线。 “抱歉,雾太浓,所以来晚了。” 声音没有起伏,也听不出任何的歉意,以及怜悯,克菈铃走近罗伊,一边将弹匣换下,来到罗伊身前蹲下,伸出手。 “克兰先生,你没事吧?还能行动吗?我们要尽快离开了。” ———————————— 罗伊将魔法治愈药灌下,勉力地爬起身来,搀扶起重伤的达内尔,给他也灌下一瓶魔法药。因为魔法药剂的作用,罗伊和达内尔算是勉强恢复了行动力,达内尔找回了被夺走的武器,罗伊蹲在克尔德里安的尸体前摸索,找到解药,和达内尔分别服下。 但他们吸入那有毒的雾气已经太久,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恢复,只不过是能够勉强无碍行动的程度。 “那些士兵已经包围过来了吗?” “是的,但不用惊慌,我和爱丽丝会保护你们的。” 克菈铃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丝起伏,但看在罗伊眼里,并不能带给他安心感。 “可恶……偏偏这个时候吗……” 罗伊气馁地一拳砸在地面,碎屑在他的手上留下血痕,克尔德里安的话还盘桓在他的耳畔。现在他们正在被整个帝国所追捕,事到如今,已经再也没有退路了。 唯一令罗伊稍稍安心的,大概只有来自克菈铃的“莉莉娅还很安全”的消息了吧。 克菈铃瞧了罗伊一眼,没在说话,而是与爱丽丝取得了联络。 这时,爱丽丝才刚刚结束与前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的战斗,正在赶回克林德克伦的路上。 “……遇到袭击?现在情况如何?克菈铃你受伤了吗?” 通讯里,爱丽丝的声音有些急促和不安,克菈铃听在心底,细细地品尝。 “爱丽丝放心吧,我没事,敌人已经全部歼灭,克兰先生和达内尔也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莉莉娅和米菈她们也留在安全的地方,暂时很安全。” “是嘛……你没事就好……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克菈铃含着浅浅的笑,微微垂着视线,不安分的双脚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环。 爱丽丝关心的语气她听在心底,淡淡的欢喜围绕着她。 如果可以,克菈铃真的想永远陪着爱丽丝走下去。 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啊,对了,爱丽丝,这里有一点小状况。” 克菈铃忽然想起什么,从沉浸的幸福感里跳出。她望了望背后的罗伊和达内尔一眼,向通讯机彼方的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克兰先生和达内尔先生中了毒,现在行动不是很方便,我正准备带他们回去隐藏点。” “中毒?什么毒?严重吗?” “暂时没有问题,克兰先生已经找到了解药,想必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那就好,不过,克菈铃,还是把你的坐标告诉我吧,我来接应你们。” “啊?其实、其实不必的……” “克菈铃,发给我。” “好吧……” 爱丽丝的态度强硬,克菈铃立刻软了下来。 对爱丽丝,她从来学不会拒绝。 “爱丽丝,计划行进路线和坐标已经发送给你。” “好,我马上过来,待会儿见。” 说完爱丽丝就切断了通讯,克菈铃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她知道,再不离开这里说不定又会迎来什么敌人,电子地图上,已经观测到一些可疑人影在往这边靠近的痕迹。 克菈铃叹了口气。 “克兰先生,我们得走了。” “克菈里昂小姐,先吃下这个吧。” 罗伊一瘸一拐地来到克菈铃身边,拿出一颗糖来。 那是针对“毒雾”的解药。 克菈铃看了罗伊手中的糖果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是、是嘛……是我愚钝了。” 罗伊笑了笑,将糖收进空间戒指里,对克菈铃的回答并不怀疑。 如果克菈铃真的会被这些毒所影响,那么她又是如何将自己救下的呢? 果然,爱丽丝和她的两个女仆,没一个好惹的。 “走吧。” “嗯。” 罗伊转身,将还有些站立不稳的达内尔搀扶起,跟着克菈铃一同离开。 可才踏出一步,克菈铃却忽然止住了身形。 “怎么了?” “克兰先生,站在那里别动。” 克菈铃警惕地望着浓雾,抬起了枪,眼角微眯。 “是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怎么回事?” 罗伊有些不明所以,视线越过克菈铃,往前望去。 只见那浓雾中忽然出现一个漆黑的人影,然后渐渐浮现出颜色,不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一柄赤红的长枪笔直插在地面,男子悠闲地靠着长枪,双目轻闭,似是在睡觉一般。 “挺不错的,竟然能发现我,难怪能把那几个不中用的家伙解决掉。” 仿佛轻声呢喃,又仿佛近在耳畔,男子睁开眼,向克菈铃投去视线。 “但是……杀了我的人,就想逃跑吗?是不是太天真了?” 男人笑了笑,拔出身后的长枪。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啊,班宁斯这家伙的鬼点子确实挺有一试的价值,所以,你们就代替他给我留下来吧!” ———————————— 男人一步步地走进。 空气被湿润的海风侵袭着,克菈铃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这个男人的存在竟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信号源探测里。 没有温度,没有体积,没有活动的迹象,仿佛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这个人竟然屏蔽了克菈铃手中的所有探测,要不是克菈铃隐约在浓雾中看到一丝淡淡的阴影的话,她甚至不会发现自己的正面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克菈铃很难想象若是自己没有发现他,从他的身边经过时,会发生什么。 机械体不会代谢,不会出汗,但在这一瞬间,克菈铃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仿佛变得湿润滑腻起来。 或许只是雾水。 身后,罗伊·克兰和达内尔已经重新拔出了武器。 “怎么了?不用你那古怪的武器进攻了吗?” 男人嘲笑着,一步步向着克菈铃靠近。 “克兰先生,请退后,千万不要靠近。” “克菈里昂小姐……” “快!” 克菈铃的语气不容置喙,罗伊咬咬牙,搀扶着达内尔快速后退。 而在下一秒,克菈铃与那个神秘男人的战斗也打响了。 E4制式微声冲锋枪,这是克菈铃的装备,一共28发填装,子弹如雨点一般倾泻而出,但令克菈铃意外的是,明明系统已经将男人锁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命中目标。 克菈铃从没有想过,人类的身体能力竟然能到达如此敏捷的程度。 “可恶……” 根本无法命中,那么就不存在有效杀伤,更无法阻止男人的逼近。子弹很快便消耗完,克菈铃一边快速后退,同时一手掏出Pro-H手枪射击,另一边将冲锋枪夹在腋下换上弹匣。 可男人已经近身了。 那绯红的枪刃如璀璨绽放的花瓣,明明只是一击,却出现了数个幻影。 ——无法防御!克菈铃当机立断舍弃冲锋枪,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诡异弧度扭曲身体,转而欺身前冲,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千钧一发之际从枪刃刺击的死角袭上,向着男人挥出。 匕首对阵长枪本就拥有着天然的劣势,男人只是轻轻回身一步,便躲开了克菈铃的攻击。 但克菈铃手中的手枪也在此时喷出了火舌。 男人只得抽枪格挡。 砰——铿—— 如此单纯而刻薄的清脆撞击声回荡在浓雾中,一匣子弹射击完,男人被逼得退了好几步。 但仍旧没受伤。 或许武器箱里的电磁驱动反器材狙击步枪S型GA步枪能够击破男人的防御,但显然,现在克菈铃根本没有时间将它拿出来。 “嘁……还有两下子嘛……” 男人咧着嘴,虎口的麻痹感让他毫不怀疑,刚才的攻击若是直接命中自己的身体,绝对会让自己丧失行动力。 他扫视一圈,活动着手腕,撤身回退入雾中,而克菈铃却死死地咬住他的步伐,手中的手枪已经扔下,换成了一对锋利的匕首。 “去死!” 克菈铃猛地加速,巨大的力量将脚下的地板震得粉碎,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冲出,瞬间突破男人的枪刃防御。 枪刃迅速回撤,但却被克菈铃死死抓住,甚至借力前冲,迅猛的一击刮起飓风,克菈铃抓着枪身,越过身形,一记鞭腿冲破浓雾,直刺男人的胸口。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将几米范围内的浓雾都震开,冲击波以克菈铃和男人为圆心,横扫两米之远,将范围内的地板尽数粉碎。 但令克菈铃没想到的是,男人根本没被击退,反而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的攻击竟然被接住了,甚至被反制了。 “放开你的脏手!” “要是我不呢?” “那就死吧!” 克菈铃以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诡异弧度弯曲身形,匕首闪烁着寒芒袭上,但男人却用力地拧过克菈铃的脚踝,电火花划破浓雾,克菈铃身形不稳,被狠狠地甩出,砸在地上。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紧接着,枪刃破开空气,狠狠向着克菈铃砸下,克菈铃千钧一发之际侧身躲开,回身掏出另一把手枪进行射击。 脆硬的火花照亮浓雾,子弹毫不意外地被防御住。 克菈铃从地上爬起,男人提着枪向她走来,她却无法做出更多抵抗手断了。 ——她的脚在刚才被完全拧碎,已然无法恢复行动力了。 她的合金骨骼只不过是与外骨骼装甲同样的一种军用合金,根本无法抵挡男人那样巨大的力道。 更何况,还是脚踝那种易损区。 “怎么了?不跑了?” 男人嗤笑着,横起了枪。 “克菈里昂小姐!小心!” 身后,罗伊·克兰和达内尔握着武器冲出,却来不及了。 赤红的枪刃横向袭来,破开浓雾,一击挥出了音爆,克菈铃根本无法阻挡,只能抬手护住即将被命中的头部。 震鸣声几乎刺破耳膜,电火花如焰火一般绚烂,克菈铃如炮弹一般被轰出,几栋房屋应声坍塌,克菈铃被狠狠地砸进地板下。 空气中充斥着灰尘和土屑,还有电火花的炸响。 克菈铃艰难地翻开废墟,从地底爬起,她的前臂已经完全被折断,消失不见,只留下电弧闪烁的断肢。 而她的脸,也破损了一块,从脸颊一直到耳廓之下,呈现出诡异的裂痕。 人造皮肤和合金装甲根本无法抵挡男人的攻击,已经摇摇欲坠。 咔哒—— 男人从空中落下,落在克菈铃的身前,看到克菈铃的断臂,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用知道。” “嘁……死到临头,还嘴硬吗……” 男人笑了笑,而克菈铃也笑了笑。 “死到临头,还要嘴贱吗?” “嗯?” 男人眉头微跳,强烈的危机感忽然降临,他抬头向身后望去,刺目的白光划破天际,在眼中越放越大。 一瞬间,夜空被照亮如白昼。爆炸的瞬间,空气被火海所侵蚀,刺目的火光直冲天际,浓雾在剧烈的爆炸下完全消散。 半径三米之内被完全夷平,热浪如海浪般翻滚荡开,冲击波将克菈铃再次埋入废墟中。 好一会儿,克菈铃才从废墟中钻出,看着眼前狼藉的一片,她叹了口气。 “啊啊……用反装甲导弹打击人型目标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是克菈铃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浓雾限制了无人机支援的能力,自己又没有使用反器材狙击枪的余地,刚才她也是找准了对方懈怠下来的短暂时间,启动“信标”系统,才锁定了导弹落点。 不然以这种电子仪器完全无法捕捉到的强者为对手,又在这么近的距离对攻,还遇上了糟糕的雾天,克菈铃还真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拿下他。 克菈铃可不想燃烧自己的力量和他碰一碰,那是最后的手段,用了,便意味着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在爱丽丝走向幸福的彼岸之前,克菈铃才不想死。 “克菈里昂小姐!!” 这时,罗伊和达内尔也赶了来,远远地望见狼狈的克菈铃都是一阵心惊。 克菈铃的断臂处,燃烧着电火花,电弧在她的体表跳动着,露出触目惊心的诡异之状——那是从没有见过的某种神秘的存在,仿佛是金属和无数从未见过的东西所构建的肉体。 他们早知道克菈铃并非人类,在他们的心中,克菈铃其实应该是猫型亚人,但却不曾想,克菈铃的身体竟然会是由钢铁所铸。 罗伊和达内尔心中心惊,但却没说什么。 但在他们的心目中,爱丽丝和她的两个女仆的神秘感再次登上了一个台阶。 克菈铃默默地扭动身体,从废墟里爬起来,这时,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响起,是爱丽丝传来了联络。 “克菈铃!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有一个家伙比较难缠,我调用了一枚反装甲导弹。” “反装甲导弹!?” 通讯对面的爱丽丝似是一愣。 “竟然是需要调动导弹的对手吗……克菈铃,我这边看不清你那里的情况,你……你没事吧?” 克菈铃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苦苦一笑,不得不说……大意了,接下来的机体修缮工作,恐怕会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说不定又没办法和爱丽丝一起旅行了。 “放心吧爱丽丝,我没事……” “那就好……” 并没有怀疑克菈铃的谎言,对面的爱丽丝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说道: “我马上赶到!等我!” 说完,便挂了通讯。 克菈铃默默地垂下视线,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记忆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爱丽丝也如现在一般关心她,问她吃没吃饱,睡没睡好,问她学校发生了什么,问她未来想做什么。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她只能以这样的身体陪伴在爱丽丝身边,但爱丽丝还是一如既往。 不,或许爱丽丝只是关心名为“克菈铃”的这具身体罢了。但那又如何呢?自己在爱丽丝的心中仍旧占有着无可替代的重量,如此,克菈铃就心满意足了。 罗伊和达内尔向着克菈铃奔来。 远处的天边,一束白芒快速接近。 克菈铃知道,爱丽丝来了。 她的爱丽丝,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守护在她的身边,从来如此,次次如此。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爱丽丝死掉。 绝对不能。 哪怕…… “克菈里昂小姐!!!!小心背后!!” 罗伊忽然疯了一般大叫起来,危机感暴涨,克菈铃本能地侧身躲避,却来不及。 赤红的冷光在眼前一闪而没,克菈铃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红色枪刃——那是从她的心口刺出的,贯穿了她的胸口的武器。 电火花充斥着视线,电弧在枪尖跃动,UI界面疯狂地闪烁,数个红色警报一瞬间充斥了克菈铃的脑海。 “小姑娘……不得不说,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家伙。” 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喘着粗气,似乎受伤不轻。 “但是,你还是太年轻了。所以……去死吧!” 男人猛地一拔,电火花闪烁燃起,克菈铃被巨大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枪刃消失在视野里,从背后被抽出,然后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带起灿烂的电弧光芒——克菈铃的胸口又出现了一道可怖的伤痕。 伤痕里没有血,只有看不到底的精密的电路。 “唔……” 没有痛觉,但却无比的不甘。 仿佛将心脏撕裂一般的不甘。 克菈铃的视线还停留在不远处落在地面向自己狂奔而来的绀蓝色的身影上,那个人,今天穿着与自己相同颜色的衣服,是自己朝思夜想的模样。 “爱……爱丽丝……” 想要向那个人伸出手,却已然失去了手臂。 “克菈铃!!!” 那嘶哑的声音仿佛不像是女孩子。 充斥着绝望和满溢的痛苦。 “嘁……叫了帮手吗?” 身后的男人快速地抽枪回撤,机体性能大幅度缺失,克菈铃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向前跪倒在废墟里。 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起,眼前出现了无数次出现在梦境的少女好看的脸。 “爱丽丝……” “克菈铃!!克菈铃!!!!克菈铃!!!!!!” 爱丽丝真的美丽……很美丽,克菈铃望着发疯一样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少女,望着她如勾着雪花一般卷翘的睫毛,望着她如藏在水底的玛瑙一般的美丽双眸。 机械体不存在眼泪,可克菈铃分明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泪光。 到底是怎样呢……这个世界又不存在奇迹,或许只是看错了,还是说是某种奇怪的现象呢? 意识在远离。克菈铃已经不想去深究了,现在很温暖,很舒适,自己最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明明想要抱一抱她的…… 却做不到…… 没关系了,无所谓了。 她只想在少女的怀里,好好地睡一觉。 睡一觉吧。 ———————————— 【感谢@三贞海味@路人甲`的刀片~~~】 第21章:梦之伊始 赤红的长枪将少女残破又纤细的身体洞穿。 那刺目的火花仿佛鲜血,在爱丽丝的眼中浸染开来。 “爱丽丝……” 爱丽丝的耳畔还徘徊着克菈铃那宛如梦呓一般的沙哑呢喃。 “克菈铃!!!” 漆黑的夜幕将爱丽丝包围,冰冷潮湿的海风夺去身体的温度。 明明只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机械的身体,却平等地接受着这一切,也与身为人类时的心脏一样,平等地感受着痛苦。 “克菈铃……” “克菈铃!” 口口声声说着“没事”。 可说到底,“承诺”这种东西本就是毫无保障的,随时会被背叛的东西,更何况只是随口的应答。 爱丽丝当然知道。 因为知道,就要无差别地接受,那这个世界也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怀里的少女闭着眼,半边破碎的脸颊像是摔破的美丽瓷器。 有些烫手,但并不会疼。 克菈铃以前不是这样的才对。 “克菈铃……” 爱丽丝轻声的低呼着怀中少女的名字。 “啊……” 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正在透体而出。 “哈……还真是感人呐,既然这样舍不得她,那就在地狱陪她去吧!” 是谁在说话呢。 赤色的枪尖在眼底放大,那是杀害克菈铃的凶器。 身后的男人面容扭曲,脸上的血迹,嘴角勾起的得逞笑容清晰可见。 “爱丽丝小姐!克菈里昂小姐!小心啊!!” 罗伊与达内尔在呼唤。 吵死了。 “吵死了!!” 爱丽丝抬起手,笔直地迎向枪刃。 …… ———————————— “吵死了!!” 雷纳尔的袭击并没有达成预想中的结果。 赤红的长枪袭上少女,迎上了少女的拳头,枪刃在一瞬间被巨力挑开,却只是浅浅地刺破了少女的皮肤。 不,比起刺破,那种密密麻麻的裂痕更像是某种贴在皮肤上的玻璃一般。 雷纳尔面色变得凝重,他还来不及惊讶,强烈的电光便充斥了视野。 “OC-Mode!!” 银色的发跃动着刺目的电弧,绯红的眼透出金色的光。 爱丽丝双拳紧握,将克菈铃放下,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能量指数无法测算,眼前的男人的存在几乎无法被电子仪器所捕获。 这大概就是克菈铃无法提前观测到他的袭击的原因。 但这样的伪装在爱丽丝面前根本无效。 爱丽丝的力量,是在无法预测的战场中磨砺出来,是一次次与死神的博弈中催生的,专为杀人而生的力量。 “杀了你!” 爱丽丝的声音失去了平静,变得不似少女,灿烂的金色与诡秘的紫色在体表跃动,比起人类,此时的她更像是某种被神秘所浸染的怪物。 “喂喂……难不成疯了吗!?” 那电弧比白昼的阳光还要刺眼,雷纳尔站在五米开外都能感到自己体表传来的阵阵麻痹感。 他货真价实地感觉到了不妙,那强烈的压迫带给他的危机感比他曾以为的帝国魔法第一人“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还要来得令人胆寒。 有着罕见银色头发的少女,此次的次要目标之一,雷纳尔在她灿金色的眼底看到了杀意。 那是宛如鲜血灌注的海洋一般,沉浸在永无止境的战斗中,于无数生命的毁灭中诞生的杀意,雷纳尔几乎能闻到实质的血腥味。 “杀了你!!” 少女似乎已经不会说出别的语言。 只剩下似诅咒一般的怒号。 “可恶……” 雷纳尔后撤一步,萌生的退意催促着他逃跑,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爱丽丝发动了进攻。 身体缠绕着电弧,裤袜和鞋子被狂猛的力道撕裂,脚底深深陷进地面,破空声震耳欲聋,地面像是被轰炸过一般裂成粉末,湿润的海风仿佛被点燃一般灼热,连石质的墙体都在瞬间被蒸发。 雷纳尔根本不知道爱丽丝的身形是如何消失的,哪怕以他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分毫,残影在眼前闪现,那一拳闪烁着电芒,雷纳尔只来得及横过他的长枪。 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 圣遗物坚不可摧,哪怕是贤者的至强一击,都只能在圣遗物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雷纳尔将防御全部托付在手中的圣遗物上。 “杀了你!!!” 那少女的嘶吼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模样,刺目的电光带着撕裂空气的一拳在雷纳尔眼中放大。 宛如亘古的洪钟炸响,电光缠绕而至,整个码头在一瞬间被挤成碎片,地面仿佛被整个掀开,恐怖的震裂将地面绞碎,雷纳尔所站立处更是完全下陷整整两米有余。 港口在震动,海水翻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海浪推向了十米多高,爆空声将罗伊和达内尔的鼓膜都震得破裂,二人像是被巨锤砸中一般被吹飞。 而正面硬抗爱丽丝那一拳的雷纳尔更为不堪。 虎口被瞬间的高压挤压成了肉酱飞散,手臂的骨头震成了碎渣,七零八散地从各个方向每一寸皮肤中刺出,鲜血被风压绞成血沫,巨大的力道将长枪完全脱手,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凹进胸腔。 口鼻鲜血狂喷,眼珠不堪重负而爆裂,脑浆从耳窝里涌出。 他那引以为傲的长枪,将他整个人完全掀飞,埋进地底,血液和肉沫飞溅得到处都是。 这一击,爱丽丝完全没有留手。 那是以无视机体性能限制而启动的,以巨大的机体损伤换来的迄今为止最强的一击。 爱丽丝右手上的人工皮肤已经完全破碎,露出了她已经出现裂纹的机械手骨。 金色渐渐暗淡,超负荷运转透支着爱丽丝的机体能力,爱丽丝向前走去,惨白的蒸汽在周身凝聚,机体温度高达上千度,视线变得不再稳定,画面跳动,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能听到来自金属的哀嚎。 爱丽丝将废墟掀开,把深埋其中的破烂尸体拉出。 那是男人的尸体,此时已经断了气,胸膛上下,完全地断成了两块,只有一点脆弱不堪的皮肤相连。 爱丽丝僵硬地举起了拳头。 一拳挥出音爆。 头骨粉碎,血浆爆散。 又一拳,肩膀消失,碾成肉沫。 爱丽丝机械性地蹂躏着男人的尸体,她的身上染满了鲜血,每一拳下去,整个港口都为之震动。 “爱丽丝……他已经死了……” 少女的轻吟仿佛近在耳畔,爱丽丝停住了手。 电子的声音缺乏感情,但爱丽丝还是认了出来。 “克菈铃!” 爱丽丝抛下剩下半截的尸体,跑到克菈铃身前,将女孩残破的身体抱起。 “克菈铃!克菈铃……” “爱丽丝……不是那边,是这边……” 爱丽丝终于注意到,声音并非怀里的女孩发出。 “克菈铃……你在哪里?” “在这里~” 战术眼镜的界面中忽然跳出一个可爱万分的与克菈铃八分相似的虚拟形象,冲着爱丽丝一笑。 爱丽丝怔住了。 “克菈铃?” “嗯……” 眼镜里的少女似乎并不如克菈铃一般总是摆着扑克脸,少女穿着一身可爱的连衣裙,白衣胜雪,发如泼墨,明眸动人,那似曾相识的脸上洋溢着甜美柔和的笑意,可爱,又深埋着一份青涩。 爱丽丝甚至有一瞬间看到自己侄女的影子。 只不过,自己的侄女才八岁,可少女看起来大概已经十五六岁了。 “爱丽丝,谢谢你……” “不、不对……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克菈铃,克菈铃可是机械生命哦。” 小巧的克菈铃笑了笑。 “只要有合适的凭依,我就不会有事,谢谢你,及时赶来救我,让我有足以进行凭依的媒介——你的护目镜,之前可是搭载了我的AI核心的哦。” …… ———————————— 周遭是一片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无法获得任何感觉。 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模样。 “果然还是得有一个媒介作为自己活动的凭依才行啊……真是可惜了,那具身体可是花了我好久才完成的啊……竟然能对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痛下杀手,那家伙该不会是那边的同志吧?” 克菈铃叹口气。 虽然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喜欢同为女孩子的爱丽丝的自己其实和同志相比也只是个半斤八两的区别罢了。 克菈铃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把那个死无全尸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忽然涌上心口的幸福感很快将心底的不忿冲淡。 ——爱丽丝那为她而痛苦,为她而战斗的身影,真的是百看不厌。 爱丽丝还是那个爱丽丝,克菈铃很喜欢。 但这样的事情还是得尽量避免。 爱丽丝的过去不能在这里上演,如果可以,克菈铃愿意让那一份记忆永远沉睡。 克菈铃的力量早已枯竭,她没有余力再将那样的爱丽丝沉睡一次。 好在这一次克菈铃及时通过护目镜稳住爱丽丝,才让爱丽丝没有暴走,为此她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但这种并不太严谨的谎言,也只有骗骗爱丽丝那个心思单纯的家伙,不然自己那点漏洞百出的骗局一下子就会被拆穿。 脚下的道路束缚着克菈铃的脚步。 谎言终究是有尽头的。 若是这种事情再来一次,克菈铃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将爱丽丝从那一边拉回来。 哪怕记忆被抹除,爱丽丝还是那个爱丽丝。 “哎……” 无力感从心底升起。 在爱丽丝的潜意识中,她从未离开,这让克菈铃品尝到幸福和满足,但…… 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经过这一次强行转移灵体的损耗,克菈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这一次爱丽丝的机体受损,自己的身体干脆直接报废,需要修复和维护,又要因此而耽误不少时间。 未来……会怎样呢…… 前方的路藏在无可窥探的黑暗中,克菈铃无从知晓。 但她会拼尽全力去做。 至少,要让爱丽丝幸福。 …… ———————————— 无人机在高空盘旋,将整个克林德克伦尽收眼底。 爱丽丝坐在商船的桅杆顶上,远眺着这个繁华的海港都市。她的右手裹着粗布,将合金的机械骨架藏住。 高空空无一人,只有爱丽丝独自享受着潮湿的海风。 脚下的这艘船名为“黑隼号”,是莫尔顿弗尼亚商会驻克林德克伦分会的最大的跨国商船,它被藏在离岸不远处的海湾背面,在浓雾散开之后,它的所在无所遁形,爱丽丝从罗伊·克兰的手中得到船只的情报之后,“黑隼号”很快就被无人机捕捉到,并由爱丽丝将之劫持。 现在,“黑隼号”正停靠在破烂不堪的海港外,克兰斯芬的众人踏着木板有序地登上船来。 而爱丽丝在此处负责守卫,以及监视。 将克兰斯芬的众人安全送离,这是爱丽丝的最后一个“任务”。 “克菈铃,你是说,你可以将自己的数据保存在其他载体上?” “是的。所以‘我’并不会因为核心的损坏而消失。不过因为其间不可控因素太多,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使用这个系统。” “是嘛……” 对于克菈铃的一派胡言爱丽丝根本没有怀疑,说到底,爱丽丝其实对这些电子设备的运行模式不算很在行,只是能够熟练使用的程度,她是战士而非维护和工作人员。 她点点头,紧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心情从谷底被捞起,未曾体会过的冲动挤在喉咙里。 “什么嘛。原来核心破坏不会死掉啊……早说嘛,真是的……害我白担心那么久。” 爱丽丝垂着视线,下方的甲板上,莉莉娅和米菈的身影若隐若现。 “你也没有问我……” “可我差点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 如果将克菈铃的数据恢复拷贝回去,重新注入一具新的机械体里,那么那个重生的“克菈铃”,还是克菈铃吗? 爱丽丝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就是机械体,除开爱丽丝对克菈铃那无法言喻的隐晦感情之外,爱丽丝其实在克菈铃的身上找到了很多自己的影子。 “大概不是吧……” 爱丽丝呢喃自语。 反正AI大概也不太能听明白她的话……爱丽丝自暴自弃地想着,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矫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爱丽丝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很多。 若是被以前的部下看到现在这个多愁善感的自己,怕是牙都会笑掉几颗吧? 只是那些人都不在了。 “爱丽丝在想什么?” “没什么……嘛,算了,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爱丽丝移开视线,站起身,向远方望去。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目光所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靠近“黑隼号”的可疑身影。 “爱丽丝在看什么?” “敌人。看来……这边的动静太大,他们已经不打算再进攻过来了吗……” 爱丽丝守在这里的理由除了守护克兰斯芬众人的安全转移之外便是:复仇。 克菈铃虽然还“活着”,这让爱丽丝终于放下心来,但克菈铃差点被“杀掉”是事实,这个仇不会就这样算了。 爱丽丝从来都是一个很护短的人。 高空中布满了无人机,远处的机甲也正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可以对这片空旷的港口进行饱和轰炸。 “黑隼号”就是诱饵,但令爱丽丝意外的是,似乎因为此处的动静太大,已经没有人上钩了。 然而爱丽丝不知道的是,克林德克伦的两大组织克林德克伦自治兵团和莫尔顿弗尼亚商会驻克林德克伦分会的最终指挥者,“共和派”帝国议会院直辖西风旅团团长洛伦斯·雷纳尔已经被爱丽丝所杀。 兼之两大组织各自的首领兵团总长卡贝德·班宁斯和总管伯克·克尔德里安都已经死在克菈铃手中,现在克林德克伦城内所剩下的本地势力早已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再次冒头。 但也仅仅只是没有冒头而已,在无人机的监控之下,爱丽丝仍旧能看到城内蠢蠢欲动的士兵,和海港外的船只,以及船只上黑黝黝的巨炮。 “算了,不等了。” 爱丽丝展开飞行装甲,一跃而下。 “爱丽丝?” “他们不来,那我就过去。” 只不过在此之前,也差不多该与莉莉娅道别了。 ———————————— 流星从外郊的森林深处升起,向着海域坠落。 海港外的船只轰然爆炸,夜空被点燃,“黑隼号”上克兰斯芬的众人皆是一惊。 罗伊·克兰向着远方望去,黑夜中,那耀眼的火光清晰可见。 爱丽丝降落在他身边。 “不用在意,有几个烦人的家伙,貌似是这里海事队的,不解决掉大概会追着你们进入海域吧。” 罗伊愣了愣,看着脸颊血污未尽的爱丽丝,欲言又止。 “爱丽丝小姐……” “不用说了,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克菈铃急需治疗,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今后……” 爱丽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莉莉娅,莉莉娅望着爱丽丝,眼角的泪痕还未干,她沉默地站在那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想象中的分别,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爱丽丝叹了口气。 “愿你们一帆风顺吧。” …… 爱丽丝留在岸边,目送着商船载着克兰斯芬的众人驶离。 莉莉娅和米菈站在甲板上,与爱丽丝遥遥相望,莉莉娅眼角挂着泪,米菈早已哭成了雨季的晴天娃娃,但爱丽丝态度坚决,愣是没准许她们留下来。 米菈暂且不论,莉莉娅即便留下来也只会徒增危险罢了。 爱丽丝原本打算亲自护送莉莉娅前往圣冈里奥尔神圣国,在那时再与莉莉娅分别,然后带着米菈回来。 但在克菈铃损伤严重的现下,她只能临时变更了计划,将米菈派去保护莉莉娅,自己则留在帝国。 爱丽丝已经将海港内除开“黑隼号”之外的所有船只尽数炸沉,由此,也不担心会有追兵追上去。况且,有身为这个世界顶点的战斗力米菈的帮助,只是一般的小麻烦他们也能自己应付。 反正爱丽丝也无法永远站在莉莉娅的身边帮助她,这一次离别,只不过比爱丽丝设想中要早来了一段时间。 ——无所谓了。 商船远到看不清轮廓,爱丽丝也收回了视线。 心底空落落的。 “导弹落点已经测算完毕。” “那么,发射吧。” 那是比繁星还要闪耀的流星雨,在夜空中高高升起,将黑夜点燃,逆着天际直冲而上,然后向着这个繁荣的海港都市落下。 火海升腾,硝烟血雨。 漆黑的海水倒映着冲天的烈焰,克林德克伦城内数个防御堡垒全都在一瞬间被摧毁,集结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便被火海所淹没,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除了居民区之外,任何兵力和防御设施的集结点全都沦为了导弹的靶子。 爱丽丝不会对平民下手,但军队,一个不留,克林德克伦驻军驻地和防御堡垒被无尽的火海夷平。 一束笔直的焰火笔直地命中城墙,石屑翻飞,厚重的城墙被生生刨去近一半,掩没于城墙内部的通道也完全崩毁。那是来自机甲塔拉斯的震荡导弹。 今晚的克林德克伦注定不复平静。 看着燃烧的火海,爱丽丝忽然说道: “克菈铃,这一次回去之后,启动卫星投放计划吧。” “嗯,需要削减其他项目的预算吗?” “可以,一切以卫星投放计划优先,我再也不想被动受敌了。至于材料和能源不足的问题,我给你想办法缓解。” 克兰临走前交给了爱丽一笔金币,这些可以拿去使用,除此之外,爱丽丝准备将米菈的财产拿出来充当经费,补足财政空缺。 只要有钱,爱丽丝就可以弄到大量的金属矿产。 还有魔晶石。 虽然爱丽丝手中掌握的技术还不足以高效提取核晶里的能量,但若不计成本地拿来使用也能缓解能源损耗程度,同时也能借此收集资料改进能量提取技术,一举两得。 “就这样办吧。” “收到。” 在现代军事进攻手段下,哪怕是厚重的城墙都变得脆弱万分。爱丽丝绯红的眸子倒映着被点燃的海港都市。 这一次,自己对帝国的城邦切实地发起了毁灭性的进攻,将其中的全部军队尽数铲除,这便是与帝国宣战了。 那么,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军事卫星的必要性便摆在了首位。 就算没有演变为战争,作为谈判的筹码,足以威慑对方的手段也是必要的。 况且,一颗军事卫星的存在,是组建“空间阵列系统”的前提,当搭载“战术部署系统”和天基武器“离子炮”的空间轨道基地:“环(Ring)”搭建完毕,那么这个星球对爱丽丝来说就再也不会存在秘密和威胁。 届时,“环”所发射的离子光束将会通过“空间阵列系统”的反射而修改攻击落点,借以从任何方向精准打击目标,其攻击面可以辐射整个星球,攻击点可以精确导向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位置。 那是爱丽丝手中所能掌握的终极兵器之一。 …… ———————————— “黑隼号”—— 湿润冰冷的海风吹拂着莉莉娅的发,爱丽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的彼岸,消失在她的眼眸中。 她多想跳下去,去到爱丽丝的身边。 可每当看到爱丽丝颓然地出现在她眼前,那样几乎没有了生机一般的眼神时,她又止住了。 那时候莉莉娅才知道,克菈铃受了重伤,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莉莉娅其实和克菈铃算不得熟,她们之间的来往,仅限于克菈铃单方面地想要帮助莉莉娅攻略爱丽丝的“联合战线”。 其实莉莉娅一直没有想明白,克菈铃明明也喜欢爱丽丝,为什么会将爱丽丝拱手相让。 莉莉娅从来都看不透克菈铃的想法。 甚至有那么一点敌意,来自于克菈铃对爱丽丝身体的问题瞒而不说,来自于克菈铃对爱丽丝的爱。 她们算是半个情敌。 但听说克菈铃重伤的消息时,莉莉娅还是无法抑止地感受到了心脏的抽丶动。 ——“你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这是爱丽丝的原话,像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在莉莉娅的心底。 爱丽丝和克菈铃在战斗,爱丽丝因此而负了伤,克菈铃更是差点死去。 而莉莉娅却只能站在后面,看着自己所爱的人,看着自己的朋友身临险境。 这样的罪恶感让莉莉娅无法再向爱丽丝说出任何任性的要求。 所以,莉莉娅最终没有选择留下。 米菈蹲在一旁,咬着下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甲板上,淹没在海浪的拍击声里。 “爱丽丝……我要爱丽丝……她说好的给我做饼干吃的……根本没有……骗子!大骗子!大骗子爱丽丝……” 米菈呜咽着,怀里的饼干已经捏成了碎末。 克菈铃负伤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米菈,对米菈来说,她只觉得爱丽丝背叛了她的承诺。 莉莉娅踌躇在她身旁,垂着视线,抚摸着爱丽丝送给她的礼物。 一把手枪。 “爱丽丝,如果我也能取得力量,你会让我留下来吗……” …… ———————————— 【感谢@白灼冰兔的十张刀片!!】 【感谢@百合之铃的刀片~】 第22章:未存 克林德克伦海港都市以南是一片草原和丘陵。 一队人马站在丘陵上,黑夜勾勒出他们的轮廓,银色的钢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 他们是帝国第九步兵师团所属的精锐部队,作为此次圣剑争夺行动的“尖刀”而被宰相约鲁尔格·维·莱恩福尔特派遣来到此地,但中途与“女皇派”发生战斗,耽误了行程,而且人员也折损了不少,原本一百来人的编制现在只剩下了七十多人,更关键的是,人工精灵“零”在围攻下受了伤。 “第七机关”和“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因为任务在身无法出动,因而此次行动的队伍中的中坚战斗力只剩下人工精灵:“零”和“勇者”,面对女皇麾下的守护骑士团的十二名强者,他们吃了败仗,现在落后于“女皇派”一步赶来。 而显然,他们两派全都落在了“共和派”的后面。 “奥特海姆大人,前方来报,目标已经乘船离港,我们要派人追吗?” 副官站在身旁,兰伯特·维·奥特海姆远眺着那蔓延在火海中的海港都市,眉头紧锁。 根据潜伏在城内的内应传来的消息,此时的克林德克伦城内正在开战——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丶杀,目标的确已经乘船逃离,但他们留下来一人,一个异常强大的魔法师。 疑似为目标的护卫,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现在克林德克伦的惨状便是那名少女一手铸就,她仅靠一人的战斗力,便将整个克林德克伦的全部防御力量完全倾覆,如果前线侦查人员传回的消息没有任何纰漏,那么现在甚至可以确定“西风旅团”的团长也死于其手。 奥特海姆根本不知道此次的目标中竟然会有如此实力的家伙,但即便如此,“女皇派”的人还是快速地向着克林德克伦接近,其中甚至有女皇的身影。 至于他们这些第九兵团的“尖刀”,来得太迟了,“共和派”与目标产生了激烈冲突,“女皇派”中途介入——现在的形势已经发展到“王政派”无法插手的地步了。 况且,目标已经携带着圣剑乘船逃跑,他们也没有了插手的必要。 比起留恋这边,不如尽快将这边的情况汇报,拟定之后的计划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他们和代表着帝国的“女皇派”立场不同,现在的他们再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拿定了主意,奥特海姆才缓缓开口。 “留下侦察部队,我们撤退。” “啊?” 副官明显的愣了一下,换来的是奥特海姆如鹰一般的目光。 他加重了音调。 “撤退,没听到吗?所有的船只都被炸了,你拿什么追?再说了,你也看到了,那样的家伙——” 奥特海姆指了指那火海中的城市。 “凭状态不全的‘零’和那个废物勇者,你觉得能胜利吗?” “可是……莱恩福尔特大人说……” “没有可是,莱恩福尔特大人那边我去解释,你现在去把勇者殿下叫回来,‘零’也回收吧,这一次和我们无关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奥特海姆将远望筒收回腰间,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又回头望了那仿佛火岛一般燃烧的都市一眼,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 “圣剑没捞到,还惹上这样的强者,我真的很好奇,女皇陛下会如何收场呢,哈哈哈哈……” …… ———————————— 爱丽丝来到港口下的废墟旁,轻轻蹲下。 覆满尘屑的地面,有一把枪。 那是克菈铃所使用的武器,E4微声冲锋枪。 爱丽丝将它拾起,抖了抖,尘屑落下,露出漆黑的枪身。爱丽丝简单地检视了一遍,弹匣里已经没了子弹,但不远处的角落放着克菈铃的武器提箱,那里面放着备用的弹匣和子弹。 “唔姆,运气不错,看来还能用。” 子弹也充足,但这种武器只能对付一般的士兵罢了,若是再碰上前勇者莉芙蕾特或是那个持枪男人那种层次的强者,这种微声冲锋枪甚至连牵制目标都做不到。 爱丽丝将冲锋枪别在腰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废墟前。 “哦?有客人来了。” …… 卡西乌斯·维·哈维谨慎地在夜色的掩护中前行,火光将城市照亮,他只能选择从狭小的房屋间的空隙里前进。 热浪在头顶翻涌,耳畔响彻着凄惨的哀嚎。 那些流星并没有在这样的居民区落下,但对于居住在此地的无辜的普通人来说,此时此刻,此处此景,与噩梦无异。 尘屑飘落,玻璃碎成粉末,每一次来自远方的爆炸都会让哈维心惊一分,但他有自信,能在那样的一次轰炸中全身而退。 这是圣遗物——圣盾·“炽天之翼”的持有者的自信。 手中的圆盘上,指针笔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昭示着另一件圣遗物的所在。 哈维抬手起盾。 “喝!” 猛击之下,眼前的石砌墙壁应声破碎,哈维翻越障碍,无视房屋里抱在一团惊恐地望着他的平民,快速向着目标点前进。 在与“王政派”遭遇后,皇家骑士团所属的十二守护骑士在女皇的命令下与“王政派”所属的人工精灵·“零”和勇者之间爆发了一场战斗,在骑士们的围攻下,“王政派”不敌而溃逃。 但他们也因此而耽误了行程,在先遣“尖刀”前勇者莉芙蕾特不敌目标而败下阵来的现下,最终被“共和派”抢占了先机。 这个城市,克林德克伦本就是归属与“共和派”之下的势力范围,“尖刀”莉芙蕾特失利,那么后续的情况可想而知。 但当哈维保护着女皇来到这个城市外时,那耀眼的火海和坠天的流星却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以一己之力覆灭一整个防御力量完备的都市,哪怕是“末法贤者”斯普林霍尔·克萨罗萨斯都不曾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战斗局面到底如何,究竟持有着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的“魔枪使”洛伦斯·雷纳尔和目标之间的战斗,结局如何,“共和派”没有动作,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争夺,那么“女皇派”还能如莉芙蕾特所说的一般,取得对话的机会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但具有尝试和查看的必要。 在莉芙蕾特肩部受伤,佩剑被毁的现在,被“炽天之翼”所庇护,被称为“绝对防御”的骑士总长卡西乌斯·维·哈维肩负起这个任务,并作为前卫先一步脱离队伍来到了这里。 建筑渐渐稀少,损毁的程度越发夸张,脚下是破碎的碎石,天空是被点燃的火云,当哈维跟着圆盘的指向来到港口时,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仍然让他心脏抽搐。 而更令他感到胆寒的是,那名站立于废墟之顶的少女。 绯红的眸子仿佛闪烁着血光,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把狭长的赤红色长枪。 哈维认识那柄长枪——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前代女皇赐予前代皇家骑士团骑士总长的圣遗物,后在内乱中被“共和派”夺得,现任持有者是帝国议会院直辖军队“西风旅团”的旅团总长:洛伦斯·雷纳尔。 雷纳尔靠着足以切割一切魔法的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和他那神秘莫测的“屏息”绝技,被称为“魔法师之杀手”,寻常魔法师对上他,无一例外都是身死下场。 可现在看来,“七环之破魔枪”落在了少女手上,那么雷纳尔的败北便已经是确定之事了。 果然如莉芙蕾特所说的那般,少女并非只是一个魔法师罢了,她在剑术上的造诣也非常吓人。 背脊在发凉。 之前是前勇者莉芙蕾特,现在是西风旅团总长雷纳尔,竟然全都败于这名少女的手下,哈维几乎可以预见,若是自己向少女发起进攻,也定会最终倒在这片废墟里。 而看见哈维的少女狡黠地一笑,那灿烂的笑容映在哈维的眼中却无比瘆人。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们到底是怎么追踪到莉莉娅的踪迹,原来,是靠这种东西啊。” 爱丽丝将手中的赤色长枪翻转,划了个漂亮的弧形,插在脚边的废墟里。 “听说这把枪是你们口中的‘圣遗物’,我在这里等你,然后你就来了,该说是巧合吗?还是说……你心中有所图谋呢?” 少女的绯红色眸子注视着哈维,刻意拉长的音调令他感到背脊发凉。 “说吧,女皇麾下的骑士,你来到这里,想要知道什么?” 少女似乎知道哈维所属的势力,哈维抿抿嘴,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后退。 他将圆盘收纳进手镯中,向着爱丽丝行一礼。 “敢问阁下……是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吗?” “不然,你希望我是谁?” 看着少女的微笑,哈维一阵哑然。 这一次的圣剑争夺任务已经发展得远超了三方势力的想象,整座城市的军队因此而死去,哪怕这些士兵是敌对派系“共和派”之下的爪牙,但哈维看到那些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毫无抵抗之力地消逝时,他仍旧会觉得胆寒。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圣剑从未出现过,眼前的一幕只是幻觉。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哈维甚至来不及去挽救,便走向了终途。 “女皇陛下派我前来查看情况。” “仅此而已?” “是的,我们无意战斗,只是想……” “是无意……还是不敢?” 爱丽丝打断哈维的话,讥讽像是尖刀一般抵在哈维的喉咙上,他抿着唇,不作回答。 “算了,你们想怎么样与我无关,既然你们现在还不是我的敌人,我暂且不杀你。” 爱丽丝笑了笑,拔出身侧的长枪,指向废墟之下的哈维。 哈维手持着一面半身高闪烁着金芒的盾牌,腰间的武装剑斜斜的挎着,看到爱丽丝的动作,近乎本能地做出进攻架势,手搭在腰间,仿佛随时会拔剑出鞘。 而爱丽丝只是将长枪扔在他的身前。 哈维不解地看向爱丽丝。 “收起你的敌意,骑士,我劝你不要犯傻。你能活着来到我面前,只是因为你和莉芙蕾特拿着一模一样的东西,莉芙蕾特很聪明,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要把我给你施舍的仁慈当做自己僭越的底气。” 爱丽丝漠然地扫了一眼哈维手中的光盾。 “拿着你们所谓的‘圣遗物’回去吧,告诉女皇,我不稀罕你们的宝物,我所希望的,只是无争的生活,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爱丽丝从废墟之上走下,与哈维擦肩而过,向着城市而去。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这里反抗我的人我将会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你们就不要做无用的交涉了。至于今天之后,我将在普林镇等待你们的好消息,当然,若是要开战我也不介意赐予你们死亡。” 少女挥挥手,走远,消失在火海中。 而哈维花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窒息的压迫力之下缓过气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注意到的时候,冷汗已经覆满了额头。 他颤抖着手拾起脚边的赤红长枪,可拿在手中,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长枪的中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可怖的裂纹,向着两端发散。 “绝对无法被破坏”的“圣遗物”,竟然损坏了!? …… ———————————— 夜空被火焰点亮,潮湿的海风中裹着喷薄的热浪,和粘稠的血腥味。 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远远地望着那沉没在火海中的海港都市,眉头紧锁。 昔日的繁华都市,在火海中被燃烧殆尽,海浪裹着黑沉沉的阴云,席卷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城市。 所有的炮塔尽数被摧毁,城墙之上的士兵绝望地握着手中的兵器,茫然无措,对这些士兵来说,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退路被炸毁,前方是一片火海,他们无路可逃。 光束横扫而至,就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那是名为“末日”的场景。 斯缇琪娅紧咬着牙,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在出发前,斯缇琪娅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一幕,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涉足的领域。 前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立于斯缇琪娅身侧,她的右臂铠甲已经卸下,残破的布料下,露出干净白皙的肩膀。 斯缇琪娅的身前,骑士长卡西乌斯·维·哈维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一柄赤红色的长枪。 “现状就是这样,陛下。” “嗯……” 斯缇琪娅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伸手抚摸着赤色长枪。 枪身上斑驳的裂纹在手心留下锋利的划痕。 斯缇琪娅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连被称为“绝对无法被破坏”的“圣遗物”都在战斗中产生了如此程度的创伤,交战双方的力量,不,应该说那位名为“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的少女的力量之强大令人胆寒。 情报的谬误实在太多,在情报中,少女是一名“厉害的魔法师”,斯缇琪娅现在只想嘲笑做出这个结论的人。 这个所谓的“魔法师”已经将魔法师杀手“七环之破魔枪”都击碎,那么她究竟站在怎样的高度在俯瞰着她们? 斯缇琪娅毫不怀疑,爱丽丝口中的“赐予死亡”并非说笑。当一个绝世强者铁了心要和国家过不去,那么哪怕是军队都无法彻底拦住她。 或是潜伏,或是游击,只要一个纰漏便会成为对方的突破口。 除非有人能够阻挡她,可,现在的帝国真的有人能够阻拦住她吗? 斯缇琪娅惨然一笑。 “辛苦你们了……” “陛下,我们也撤退吧。” 前勇者莉芙蕾特上前一步说道: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对方的实力足以以单纯的力量碾碎持有圣遗物的雷纳尔的防御,是一位极为可怕的大魔导师,同时在下和她交过手,可以肯定,她的剑术造诣也足以配得上‘剑圣’的称号。以在下之见,现在应当尽快撤退,从长计议。” 哈维也诚恳地奉上建议: “陛下,在下赞同莉芙蕾特大人的看法,现在应当当即撤退,现在不是与之交涉的好机会。” 但斯缇琪娅只是摇摇头,神色颓然。 “不,我们不能退。” “可是陛下……” “什么都别说,我意已决,整顿队列!随我前去!” …… ———————————— 还在军队任职时,总会有人标榜着正义来宣扬战争,来支撑自己被罪恶所腐蚀的心。 好像战场上真的有什么美丽崇高的事物一般。 可…… 爱丽丝从来都明白。 所谓战场,那是比地狱要更像地狱的地方,战场上不存在希望,有的只是不折不扣的绝望,以及只能以败者的痛苦堆积起来的,名为“胜利”的罪恶。 战争只会带来痛苦,战场从来都不存在救赎。 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 火光在城内点燃,生命平等地消逝,那焰火比起残忍,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无情。 无助的哀嚎,悲痛的哭泣,撕心裂肺的呼喊。 士兵在火海中消逝,而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父母,有着自己的儿女,他们的背后站着挂念着他们的人。 而爱丽丝将这一切斩断了,只留下生者品尝重要之人被夺走的痛苦。 爱丽丝所做的一切与迁怒者毫无区别,自己的行为,与被自己碾成肉酱的男人毫无区别。 但她却仍旧选择了这样做。 战场不存在仁慈,任何一次手下留情都是给自己埋下的地雷。 爱丽丝大概一直明白。 所以爱丽丝一直在尽力避战,一直在避免与帝国的直接冲突。 但是…… 逃避本就是一种变相的示弱,而示弱会引来欺凌者。 当克菈铃倒下的那一瞬间,爱丽丝便再也不打算收敛獠牙。 机械地手起刀落,爱丽丝收割着幸存者的生命,子弹如水一般倾泻,结束奄奄一息伤者的苟延残喘。 或许也有勇敢地抓起武器迎面而上的勇士,但在爱丽丝的面前他们的无力抵抗根本不值一提。 城外被机甲的火力包围,所有的无人机都被调来城内追踪幸存者,只留下一台俯瞰全局侦查有没有来自外部的军队支援,爱丽丝在无人机的引导下在城内游荡,重复着机械的杀戮行为。 轰炸的覆盖点多半集中于军事驻扎区和防御设施区,因此还有人数众多的士兵得以在轰炸中幸存,他们似乎知道导弹不会向着居民区落下,便向着居民区狂奔。 可却迎面碰上了一身血渍的爱丽丝。 然后被夺去生命。 居民区里是一边倒的凄惨杀戮,城外是面对钢铁大军的无力抵抗。 在无人机的监视下,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逃离。 …… 克莱顿·维·安柏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 周密的计划被强硬地打破。 兵团总长、分会管事,先后死于目标之手。 甚至连西风旅团总长,“魔枪使”洛伦斯·雷纳尔也被残杀,无数的士兵葬身火海,哪怕有幸存者,也逃不过那个恶魔的索命。 身后的街角传来枪声,克莱顿几乎用尽了生平的所有力气向前狂奔。 和他一路的共有十几人,有些是他手下的士兵,有些是克林德克伦的驻兵,他们的目的地是城门,只要逃到城门外便是一片荒野,再往东是一片森林。 只要逃到森林里,他们就安全了。 可…… 一声枪响,克莱顿身边的士兵上半个身子像是被陀螺碾碎的葡萄一般爆开,鲜红的血向着他们的前路飞溅。 眼泪被剧烈的恐惧挤出眼角,克莱顿一个不慎,踩在血泊中跌倒。 浑身被鲜血染满,视野中只剩下火焰和鲜血的海洋。 刺鼻的浓烟和腥臭与缺氧的窒息一拥而上,让他头晕目眩。 没有人因为他的摔倒而停下脚步。 又是一声枪响,又有一人因此而失去了生命。 还不能……还不能倒下…… 艾米莉娅还在家里等待着自己。 艾米莉娅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 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 口干舌燥,意识模糊,但克莱顿仍旧艰难地爬起,向着前方跑去。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了,身边的人接连倒下。 艾米莉娅!!! 残破不堪的城门到了。 却看到了城外钢铁巨兽上漆黑的枪管。 克莱顿的身侧空无一人,他呆滞地望着十几米高的巨兽,望着那漆黑的枪管,身后,爱丽丝缓缓抬起枪。 “艾米莉娅……” 扣下扳机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死亡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金属的脆响。 “喂,还能动的话,就快点跑。” “啊?” 克莱顿睁开眼,那是一名骑士,坚固的盾牌横在身前,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而视野的尽头,一队整装的骑士出现在黑夜里,马匹向着这边快速奔来。 此时,传来了清亮高昂的宣告。 “女皇陛下驾到!” …… 漆黑的夜幕下,城市倾覆于火海,湿润的海风裹着灼热的烈焰向天幕升腾。 海岸仿佛如白昼。 艾米莉娅擦掉眉角的汗。 马在奔驰。 “快……快啊!!再快一点!!” “爱丽丝……你一定要平安……” “还有……” “父亲……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可视线的尽头,如魔神一般的金属怪兽将城市包围,城门处,银胄的骑士们与少女对峙着。 “爱丽丝?那是……” 而骑士们的身后,克莱顿瘫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爱丽丝。 “父亲!?” …… ———————————— 爱丽丝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数名身影,微微蹙眉。 除开一台监视戒备大规模军队行动的无人机外,其他无人机全都在城内负责搜寻幸存者,因此爱丽丝也没有能提前注意到眼前从城外而来的一行人。 一共十二名骑士,为首一人便是之前在港口遇见的手持光盾的骑士。 在骑士们身后,是帝国前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 而在莉芙蕾特的身边,是一名华服少女。 如麦穗一般美丽的金发,如宝石一般湛蓝的眼眸,爱丽丝一瞬间产生了在她身上看到莉莉娅身影的错觉。 这名少女,爱丽丝在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见到过。 爱丽丝将手枪弹匣卸下,重新填装子弹,不急不缓地将视线投向华服少女。 “你就是女皇吧?明明要强出头,却躲在属下的身后吗?” “无礼狂徒,请注意你的措辞!” 骑士拔剑出鞘,指向爱丽丝。 “把剑放下!” 斯缇琪娅从骑士们的身后走出,来到爱丽丝面前。 “阿娜丝塔茜娅阁下,初次见面,正如你所说,我就是帝国女皇,莉芙丝菈希尔·维·斯缇琪娅。” “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 爱丽丝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手枪,瞥了一眼被骑士保护在身后的克莱顿·维·安柏。 “所以,女皇陛下来这里干什么?该不是为了保护这家伙吧?他看起来可不是你们的人,而且,你们不会觉得就凭你们能护下他吧。” 城外屹立着机甲,哪怕是被骑士们所保护着,但在机甲的集中打击下,在场没有人能将克莱顿完整护下。 斯缇琪娅抿抿嘴。 “他是帝国人。” “所以?” “我觉得阿娜丝塔茜娅小姐和帝国之间有些许误会,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是嘛……” 爱丽丝抿抿嘴,轻声一笑。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不要来做无谓的交涉。” 爱丽丝抬起枪笔直地指着斯缇琪娅,绯红的眸子闪烁着冷芒。 “还是说,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要与我开战呢?” “不是这样的,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正如您之前所说,我理应亲自前来与您对话,现在我来了,我想,这足以表明我的诚意,所以……” “所以,这和我要肃清这个城市有什么关系?” 爱丽丝盯着斯缇琪娅,斯缇琪娅一时哑然。 “让开,否则别怪我动手!” 爱丽丝不理会欲言又止的斯缇琪娅,向着克莱顿走去。 斯缇琪娅抿着嘴,深深地吸口气,让潮湿又灼热的夜风充斥胸腔。骑士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终在斯缇琪娅的授意下,还是向两旁退开来。 在女皇和守护骑士们面前屠丶杀一名手无寸铁的国民,这是对帝国荣誉的践踏。 可眼下也没有了更多选择。 这个贵族男人是“共和派”派系之人,死了也就死了,与他们无关,骑士们更关心的是女皇的安全。 而斯缇琪娅更关心的是,如何与爱丽丝取得一次平等谈话的机会。 显然,舍弃对手派系之人的性命,来平息爱丽丝的愤怒,这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爱丽丝迤迤然来到克莱顿的面前,抬起了枪。 克莱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爱丽丝看着他,却没有开枪,而是开口说道: “你与那个拿着红色长枪的家伙一同前来,看来,来头不小啊。” “不、不是这样的!” 克莱顿急忙辩解。 “是帝国议会院派我前来,负责护送雷纳尔大人……洛伦斯·雷纳尔!这是他的名字!他是议会院直辖,西风旅团的团长!真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不关你事?” 爱丽丝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揶揄地翘起嘴角。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从南边进城,绕道西城去了总督府,然后和总督一同前往自治兵团驻地,在埋伏行动开始前,你都在场,除了你口中的雷纳尔另外几个家伙都听命于你,然后你告诉我,‘不关你的事’?” 在此之前爱丽丝将无人机的监控记录全部翻了一个遍,克莱顿是她找到的唯一尚幸存的“高层”。 跟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爱丽丝一路上追击而至,就是为了找到他,然后—— 报复。 如果说士兵们只是执行者,那么这个人便是“谋划者”,克菈铃的重伤和这个人脱不开干系,爱丽丝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 “我、我……我只是被派遣来到这里……我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哈、哈哈……” 爱丽丝又笑了起来,眼底绯红的杀意藏不住。 “好一个没有办法,说实话,我也没有办法,但……这是你罪有应得!” 枪口缓缓抬起,手指搭上扳机,骇人的杀意将克莱顿笼罩,克莱顿挣扎着后退。 “不要……不、不要杀我……” “由不得你!” 砰—— “爱丽丝!!不要!!!” 扣下扳机的瞬间,银铃一般的少女的疾呼传入脑海,男人被突然闯入视野的黑影推开,而出现在子弹落点的,是一名披着斗篷的纤细少女。 子弹将脆弱的血肉搅碎,肉沫飞溅,鲜血如花一般绽放,在Pro-H手枪的火力下,少女被瞬间夺去包括肩膀在内的整个左胸膛。 残破的肢体高高地掀起,像破布一般向着后方飞去,少女仰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爱丽丝这才看清少女沾满血污的脸的模样。 她怔住了。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一周前还站在爱丽丝的身前大言不惭地宣告要买下米菈的刁蛮大小姐。 “艾、艾米莉娅……” 大脑仿佛短了路,手枪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爱丽丝愣愣地看着少女黯淡下去的双眸,那湛蓝的眸子没有闭上,死死地盯着爱丽丝,透着惊恐、绝望,和不可置信,小巧的嘴一张一合,血块成了泡沫,从嘴角溢出。 艾米莉娅的左胸腔已经完全消失,身体一片血肉模糊。 “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 克莱顿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都不顾,连滚带爬地狂奔到艾米莉娅的尸体前,颓然跪下。 “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 “我的艾米莉娅……我的艾米莉娅!!!” 眼泪将克莱顿的脸颊铺满,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颤抖地将仅剩半边身体的艾米莉娅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爱丽丝……” 少女的声音轻如羽毛,那是最后的呼唤,从血液和碎肉中钻出。 “艾米莉娅!!” 爱丽丝在艾米莉娅的身前蹲下,将耳朵凑上。鲜血如火药一般刺鼻,揪着爱丽丝的心。 艾米莉娅的眸子染上了鲜血,被眼泪浸染,直勾勾地盯着爱丽丝,胸腔被破坏,她已经无法呼吸,却执拗地想要传达最后的愿望。 “求求你……放过……放过我父亲吧……” 满是血的手微微抬起,扯住爱丽丝的银发,在爱丽丝身上留下艳丽的红。 “你……已经报仇了……” “所、所以……” “求求你……” 手臂逐渐失去力量,无力地坠落,瞳孔涣散开,艾米莉娅确确实实的死亡了。 “艾米莉娅!!” 爱丽丝颓然地抓着艾米莉娅的手,克莱顿发疯一般呼唤着她的名字。 ——战争永远不存在救赎,战争通往的彼岸,是比地狱还要残忍的终途。 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会被拯救。 爱丽丝早就知道的。 早就知道的。 可是…… “不会的!” 爱丽丝猛地推开克莱顿,将艾米莉娅抱在怀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绝对不会!” 重要的人,还有朋友,爱丽丝再也不想要看到她们离自己而去。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克莱顿泣不成声,他的嗓子哑了,只能绝望地扯住爱丽丝的裙摆,向着爱丽丝跪下,但满是鲜血的滑腻的手,什么都抓不住。 “求求你……求求你了……把我的女儿给我……把女儿给我……” 而爱丽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紧紧抱着艾米莉娅的尸体,机甲“贝尔芬格”来到爱丽丝的身后,伸手将爱丽丝举起。 “不、不、不要!!!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 “还给我!!!!” 舱门合上,隔绝了克莱顿撕心裂肺的呐喊,爱丽丝抱着艾米莉娅,坐在驾驶席上。 机甲轰鸣,向着北方飞去,直指洛萨斯森林。 无人机和其他机甲也相继离去。 克林德克伦城内,无数人为少女的离去而庆幸,幸存的士兵无力地瘫倒在大街上。 女皇和骑士们目送着爱丽丝的远去,心底久久不是滋味。 而克莱顿,望着爱丽丝离去的方向,一瞬间仿佛衰老了十几岁。 …… 距离克林德克伦遥远的洛萨斯森林深处,巨大的机甲缓缓沉入中心湖。 爱丽丝将艾米莉娅的尸体放在手术台上,无影灯投下刺眼的白光。 “艾米莉娅!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 战争从来都不存在救赎。 但是哪怕一次。 一次也好。 爱丽丝从来都学不会放弃。 …… ———————————— 【感谢@沉迷游戏的凌酱@以星予你的刀片!!】 【嘛,接连几天的大章抽干了我的脑细胞啊……想想,我这三天更了2w6诶,写书果然是一件致命的事情。好啦好啦,总而言之能,接下来这边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之后将会开启一个全新的旅途,什么?开后宫?不不不,我爱傲天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信我。唔姆。】 【声明:作者不是宣扬战争,她是反战派,书中情节,纯属虚构,不掺杂对任何现实中或历史上的影射,只为故事情节服务。】 第23章:环基Z-01 克林德克伦,帝国西部沿海地区最为热闹和繁华的海港都市之一,承载着帝国斯洛达克自戍行省五分之一的海贸流通,是近二十年来新兴的大型港口都市。 然而,这样的庞然大物却在一夜之间沦为了废墟。 引以为傲的厚重城墙近乎全毁,防御堡垒无一幸免,军队几乎损失殆尽,普通民众也有不少人在火海中受了伤,火海绵延,燃烧了一天一夜,直到邻城的魔法师团前来援助才将火焰完全扑灭,这一次灾难直接导致十数万人无家可归,无数的财产都随着被炸毁的商船一同被海浪所吞噬,克林德克伦一战,令林瑟修斯帝国举国震动。 而传闻中,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一人所为。 无数人为之胆怯。 也有人呼吁,要求制裁这惨剧的始作俑者。 这一战最大的受益者是“王政派”,也数他们的叫嚣最为激烈,他们将责任推给女皇,放言“女皇优柔寡断,是无数牺牲者们的加害者”,以此来给“女皇派”施加压力。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但女皇却一直未曾对此发出宣告。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个月。 …… 浮空战舰法夫纳—— 爱丽丝站在偌大的落地电子屏前,她的身侧,是一台工作机器人,机器人的手臂间与控制台由一条插线连接着。 机器人头顶,蓝色的暗芒微微闪烁,电子合成的语音机械地重复。 “故障排查系统运行正常。” “数据接续稳定,控制核心温度正常。” “战术部署系统,检测正常。” “环基卫星矩阵编号Z-01,数据反馈完毕,已进入预定轨道待命。” “第一次轨道卫星数据采集任务正式启动。” “……” 爱丽丝仰头望着电子屏,许久,终于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电子平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一个月的时间,从卫星投放计划正式执行,一直到所有条件完全齐备,卫星进入正常运行状态,现在一切落定,爱丽丝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身后的金属门机械地滑开,又缓缓关闭,接着传来脚步声。 “爱丽丝。” 桃粉色的亮发,绀蓝色的女仆裙装,出现在爱丽丝身后的,是爱丽丝的女仆:克菈铃。 “看起来一切顺利。” “是啊。” 爱丽丝叹了口气,冲着克菈铃微微一笑。 “多亏了你进行调试试验,不然我可没办法把这东西弄天上去,这些我可不擅长。啊,对了,现在这具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继续调试的地方?” “调试的地方……” 克菈铃歪歪头。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没有需要调试的地方。” “是嘛。” 爱丽丝伸手摸了摸克菈铃的头,这一次克菈铃垂着脑袋,并没有躲开。 “那就好,我再也不希望你遇到那样的危险了。” “嗯……” 克菈铃垂着视线,爱丽丝看不到她的脸。 从外表看起来,现在的克菈铃与之前其实并无区别,但其实克菈铃的系统和身体都被爱丽丝完完整整换了一遍。 所使用的系统与爱丽丝无异,但最主要的改变还是机械骨骼的升级。 在克菈铃之前所使用的机体损毁之后,爱丽丝调用了大量的HHD合金,为克菈铃重新打造了一副全新的身体。 HHD合金是在逆向粒子变构重置技术下诞生的次世代机密级军用合金,这种高硬度高密度的合金造价昂贵且合成效率极低,战舰内仅有的储存本是为作为机密AI改造计划实验体而存在的A.L.I.C.E.机体所准备的备用素体,爱丽丝不顾克菈铃的反对,将其作为了克菈铃的机械骨骼使用。 现在克菈铃的身体强度与爱丽丝并无区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克菈铃所使用的动力核心还是落后的“高聚电能驱动模块”,在机体重量与驱动功耗水涨船高的现在,仅靠这种用于工作机器人的能源核心已经有些跟不上克菈铃的能量支出了。 可偏偏现在正是能源紧缺的时候,爱丽丝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好的能源核心来,只能如此将就。 再次之上,因为能源核心成为短板,这也意味着克菈铃虽然与爱丽丝使用着同一套系统,但却无法启动“超频模式”,也无法使用机体供能的“Prog-W粒子束刃刀”。 “对了,克菈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艾米莉娅呢?” “她训练提前结束,所以我过来了。” “提前结束?” 爱丽丝有些疑问,克菈铃点点头,解释道: “她对义肢已经基本适应,基础的康复训练已经无法满足她现下的需求,这种程度的练习,她很快就全部完成了。” “挺厉害的嘛……明明一周前还走路吃饭都成问题……” 爱丽丝微微苦笑,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艾米莉娅被爱丽丝夺去了左手臂和几乎整个左边的胸腔,爱丽丝为了救回艾米莉娅,将她带回战舰,最终对她进行了“义体辅助系统”的植入。 脊柱神经完全破坏,左半边身体的内脏全都消失,因为在路途中耽误时间过长,全身大面积坏死,所以艾米莉娅一半的身体都被改造成了机械,除此之外,为了适应陡增的身体重量而植入了全身的合金骨骼,腿部也为了适应沉重的身体而进行了改造,颈部外置了预留的数据接口。 外表看上去与原来的她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置换成了机械。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的艾米莉娅其实算半个机器人,只不过还保留着自己的记忆和思想。这种人,在爱丽丝原来的世界被称作“义体人”,与“仿生人”有所区别。 一周之前,艾米莉娅终于从维生系统中苏醒,爱丽丝前去查看情况,结果被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艾米莉娅狠狠地抡了一拳。 至于原因,说来爱丽丝都有些难以启齿。 ——艾米莉娅醒来发现自己裸着身子,而正巧,爱丽丝正俯身给她的机械肢体检查情况,被误会为对她不轨,然后本能之下挥出了拳头,爱丽丝就被完美地“偷袭”成功了。 不得不说,从那时开始爱丽丝便发现了艾米莉娅对“义体辅助系统”的高适应性——进行了神经重置的义体人,能在醒来的瞬间做出攻击行为,就算是在几十万例临床试验中都异常罕见的情况。 “嘛,总之,去看看她吧。” ———————————— 【唔姆,那个叫什么来着……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大雾)】 第24章:来访 爱丽丝来到康复区时,艾米莉娅正坐在双杠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幕,百无聊赖地摆着小脚丫。 “看起来,艾米莉娅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嘛……” 爱丽丝无奈地笑了笑,克菈铃点点头。 “艾米莉娅的适应性很强,这几天,她完成了训练之后,甚至会在闲暇之余学习使用筷子。” 爱丽丝一怔。 “嗯?她已经恢复到那个程度了吗?” “不,只是学习而已,其实,那些金属餐具她已经折坏了一百七十八双。” “一、一百七十八双???……” 爱丽丝一阵哑然。 现在,洛萨斯森林内的几处矿点已经由工作机器人开始进行采矿挖掘,也渐渐有几架专用型机器人投入了使用,矿产量大幅度升高,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矿产的紧缺程度已经远远低于能源。 爱丽丝对艾米莉娅折损的金属餐具说不上的心疼,正是因为那些餐具的制作都需要能源。 没有能源,再多的材料爱丽丝也无法用上。 爱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力量的控制还不足啊……” 爱丽丝越过观察窗,向房间内走去。 今天艾米莉娅只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白色外衣,看起来像是哪里的病号,金色的发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晃晃荡荡地,露出她牛奶般干净白皙的脖颈,脖颈上有一块不明显的痕迹。 那是预留的调控和内检端口,全身改造的义体人几乎都会预留这样一块地方,以备远程调试失效时应急使用。 爱丽丝向艾米莉娅打招呼。 “艾米莉娅,上午好。” 看到爱丽丝和克菈铃,艾米莉娅的脸上绽放出光彩。 “爱丽丝,克菈里昂?上午好呀!” “艾米莉娅小姐,上午好。” 她从双杠上跳下来,打过招呼之后,来到爱丽丝身边,冲着爱丽丝笑了笑。 “大忙人爱丽丝——你终于有空来看我啦?” “唔姆……” 爱丽丝脸色微窘。 “抱歉呐……这两天实在有些脱不开身……嘛,说起来,听克菈铃说你恢复得不错?怎么样,身体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你让我做的那些‘康复训练’,现在我都能很快完成了。” 艾米莉娅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爱丽丝,你之前说过的吧,只要我‘康复’完成,就让我出去玩,让我去见我父亲,是的吧?” “是嘛……是吧,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爱丽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话锋一转,问道: “虽然数据显示,你确实已经达到了‘康复’的标准,不过,你现在还是没办法很好地控制力道吧?” “诶?” 艾米莉娅一下就垮了脸,可怜巴巴地望着爱丽丝。 “那、那种事情……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吧……爱丽丝,我好久都没出去了,反正……” “不行哦,不行。反正你父亲那边我已经传去过消息,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训练吧。” 爱丽丝摆摆手指,然后拿出一块饼干,放在艾米莉娅手心。 “你能做到用左手两指夹着,完整地将它吃下去,我就带你出去,不然,你就继续待在这里,直到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为止。” “这种事情……太难了啊!!!” …… 艾米莉娅一脸苦逼地重复着“康复训练”,爱丽丝去往了“工房”。 克菈铃独自一人回到她的房间,确认爱丽丝和艾米莉娅不会过来之后,将手中的提箱放在床上,打开。 一排核晶出现在视线中。 之前黑暗豹的核晶已经消耗完毕,这一批都是新购入的。 这些核晶都是爱丽丝在普林镇的商人手中批发采购回来,用于能量提取研究所使用的核晶,被克菈铃偷偷挪用了一部分。 克菈铃撩起裙摆,用嘴衔着,从下方拿出已经变成灰色的废核晶,进行更换。 更换完毕,克菈铃叹了口气。 “新的一批核晶质量不怎么样啊,看来得多备用一些,重新进行调试了。” 这些核晶多产自于洛萨斯森林,其质量与高级魔物黑暗豹体内孕育的核晶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耐用,杂质多,克菈铃几乎是一天就要换一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克菈铃若有所思,将核晶收拾好,从床边拿出电子平板。 手指滑动,克菈铃翻出核晶研究相关的资料,微微蹙眉。 “没有丝毫进展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AI终究是AI,如果没有切实有效的实验方案,那么它只会重复毫无意义的数据记录而已。 如果没有任何外力作用,那么就算再花费一倍的时间,AI也无法将核晶解析完成。 但爱丽丝并不知道这一点。 之前的所有研究都有着克菈铃的影子,爱丽丝理所当然地以为那一切都是AI的功劳,所以这一次仍旧将任务扔给了AI。 而这一次克菈铃多部分时间都在回复自己的灵体,根本无暇他顾,也因此核晶的研究陷入了困境。 “看来得稍微推一把了。” …… 爱丽丝在“工房”调试机体制导系统。 不同于克菈铃所使用的引导导弹与定位的“信标”系统,机体制导系统专用于对外装甲激光制导的部署,现在环基Z-01卫星已经部署完毕,外植装甲的卫星部署已经成为现实,为了适配卫星部署系统,爱丽丝给自己安装了这样一套制导系统。 调试完成之后,爱丽丝又拿出几台卫星电话,适配之后,交给工作机器人放入自己的武器箱里。 现在和女皇已经达成初步协议,虽然尚在进一步的洽谈阶段,但爱丽丝准备等事情安定下来之后,就去一趟圣冈里奥尔神圣国将卫星电话交给莉莉娅,然后带米菈回来。 “也不知道莉莉娅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米菈……” 爱丽丝已经习惯了莉莉娅和米菈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这一个月,她时常会想到那两个人。 有些多愁善感了。 自嘲地笑了笑,爱丽丝四顾了一下,又来到武器间拿取弹药。 卫星已经进入正常运行,战舰内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爱丽丝也差不多该出去一趟,狩猎材料,购置一些核晶。 这时,通讯里传来克菈铃的呼叫请求。 “有什么事情吗克菈铃?” “爱丽丝,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来了。” “是嘛,正好,我也正准备出去一趟。” 爱丽丝手中未停,将弹匣送入手枪,然后撩起裙摆将手枪插在大腿上的皮带扣内。 “啊对了。” 爱丽丝想了想,继续说道。 “克菈铃,叫上艾米莉娅吧。” ———————————— 第25章:变化 康复房—— 艾米莉娅自暴自弃地将用来练习的饼干干巴巴地嚼着,趴在桌上,盯着几乎空掉的饼干盒子发呆。 离她醒来到现在,艾米莉娅已经在爱丽丝的“家”里生活了一周时间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特别。 饼干薄薄脆脆的,比她父亲聘请来的高级厨师的手艺都还要美味。 床也软绵绵的,不是塞满了棉花的那种轻飘飘的软,而是恰到好处地将背脊和四肢好好承托起来的富有弹性的软。 每天的生活都很单调,但这里想要什么都有,数不尽的书被神奇地收纳在一面会发光的玻璃板里,每天都能吃到爱丽丝亲手制作的美食,每天都能泡在温暖舒适的浴缸里,头发湿了,用“热吹风”吹一吹就变得光滑柔顺,感到无聊了,拍拍手就能听到风格奇特的异域歌谣。 爱丽丝所生活的世界,是曾经的艾米莉娅完全无法想象的。 哪怕她是安柏伯爵的女儿。 爱丽丝所拥有的技术,是究极真理都无法揣测的深奥知识。 哪怕这里是拥有着除教廷之外最强大力量的帝国。 将死亡的她强行拉回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匪夷所思。 那时候,她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爱丽丝,在任何意义上都是与她不为同一个世界的人。 脑袋里思绪万千,艾米莉娅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薄薄的饼干,刚要送去嘴里就碎了开来。 “好难啊这个……” 气馁地叹了口气,手心里的饼干破成了几块。 这时,机械的声音响起,房门打开,艾米莉娅下意识坐正了身子,向门口投去视线。 粉色头发的女仆提着提箱,站在那里。 “哦,是克菈里昂啊,上午好呀。” 松了口气,艾米莉娅再次趴下,冲着克菈铃笑了笑,又看眼克菈铃手中的提箱,问道: “克菈里昂准备出去了吗?” 克菈铃和爱丽丝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将一丝不苟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艾米莉娅看来,克菈铃不愧是爱丽丝的女仆,在克菈铃身上,艾米莉娅看到了许许多多爱丽丝的影子。 比如克菈铃现在手中提着手提箱,那么艾米莉娅几乎就可以确定克菈铃应该是准备出去了。 果然,克菈铃点点头,说道: “嗯,爱丽丝有些事情要办,她让我一同过去。” “真好啊……又可以出去玩了……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像克菈里昂一样跟着爱丽丝出去玩啊……” 艾米莉娅无趣地叹着气,趴在桌子上一副死鱼模样。 “说起来,艾米莉娅会使用空间装备的吧?” “会……的吧……我右手还保留着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的能力,如果只是简单地拿出来放进去姑且还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像‘魔剑使’那样随心所欲地利用空间装备更换武器我可做不到啊。” “不,这样就足够了。” “诶?克菈里昂小姐莫非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艾米莉娅腾地坐起身来,兴致勃勃地追问: “如果是力气活,我可是很在行的哟!” 说着,艾米莉娅还象征性地比了比自己的手腕,在义体化改装之后,艾米莉娅的力量也提高了不少。 “不是我,而是爱丽丝。” 克菈铃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纠正道: “爱丽丝叫我过来,就是让我转告你这件事情的。” “诶?爱丽丝?” “是的。” 克菈铃招招手,身后的工作机器人上前,将一个小小方盒交到克菈铃的手中。 “这个是给你的衣服,准备一下吧,爱丽丝要带你出去。” “诶诶!?” ———————————— 当克菈铃告诉艾米莉娅爱丽丝决定带她出去的时候,艾米莉娅除了兴奋,更多的是意外。 因为爱丽丝向来没有给过她什么甜头,虽然屡次救了她的命,但偏偏在一些艾米莉娅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爱丽丝尤其之严格,甚至到了说没有饭吃便真的没有饭吃的地步。 艾米莉娅抱着疑问,手上倒是忙不迭地更换好了克菈铃交给她的新衣服。 原来的衣服已经完全损坏,这是爱丽丝给艾米莉娅准备的制服,也勉强是战斗服的一种,不过比起战斗,这套服装更偏重日常生活中的适用性,只是保留了基本的战术性能的改良款。 但即便如此,仍旧保证了不俗的防御力和耐腐蚀性、绝缘性。 风格上,这是一套比起可爱,更倾向于干练和实用的量身定做的服装,黑色的小背心外是一套短衬外衣,下装是热裤和长筒袜,除此之外,还有一副配套使用的皮质手套。 因为艾米莉娅目前义体的特殊性,爱丽丝给艾米莉娅定做了这样的一款日常穿着和近身搏斗全适用的制服,兼顾美丽的同时,实用性也强。 虽然这一套服装的风格有些大胆,与帝国常见的款式也有很大区别,但艾米莉娅一眼便喜欢上了它。 至于爱丽丝,则是回归了她习惯的装束。 红色底,黑色饰带的兜帽长衣,内里是一套紧身战斗服,不同的是爱丽丝的下装换为了低腰黑色短裙和黑色吊带袜、高筒靴的组合,还在腰部、大腿上的藏了备用的手枪和匕首。 见到爱丽丝时,艾米莉娅都为爱丽丝的大胆装束吃了一惊。 当然,是被惊艳到了,爱丽丝本就是罕见的美人,加上她赤色眼瞳和银色头发带来的不一般的异域风格,艾米莉娅几乎可以预见若是不知道爱丽丝身份的人见到爱丽丝,一定眼睛都会盯直。 就连艾米莉娅都想要去品尝一下爱丽丝光滑诱人的皮肤,好好看看这个令人嫉妒的家伙到底会做出如何反应。不过这种想法只是心底冒出一下,立刻就被压了回去,艾米莉娅可不想试试爱丽丝的铁拳。 见到克菈铃和艾米莉娅,爱丽丝将背箱背上,然后掏出一个戒指。 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银色戒指,表面经过抛光处理,看起来像是某种玉石一般反射着亮光,内面刻印着细小的某种文字,煞是美观漂亮。 比起某种饰品,更应该称之为“工艺品”,或者说,婚姻的仪式道具。 但爱丽丝却将戒指交给了艾米莉娅。 “艾米莉娅,这个给你。” “啊?给我?” 爱丽丝将戒指交到艾米莉娅手中,艾米莉娅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而爱丽丝丝毫没有注意,继续说道。 “嘛,看你在这里面也憋得难受,那这一次你和我一同出去好了,不过条件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艾米莉娅则双手有些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捧着戒指,弱弱地望着爱丽丝。 “可、可是……帮忙就帮忙……我帮就是……至于、至于这样吗……我们、我们可都是女孩子诶……” 而且超级没有仪式感,这不像是爱丽丝的作风。 “嗯?什么这样?” 爱丽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冲着艾米莉娅笑了笑: “我其实是有一些东西要拿,东西太多了,运输太麻烦,听说你会使用空间装备,所以就叫你过来做我的搬运工啦。这枚戒指是经过我的实验室加工之后的产品哦,怎么样,好看吧?” “搬、搬运工?用、用这个?这是空间装备?” 艾米莉娅明显一愣。 爱丽丝歪歪头,显然不知道艾米莉娅在说什么。 “不然呢?” “不、不是求……不对!为什么偏偏……那你早说啊!还有为什么非要用戒指啊喂!这种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送人的啊!爱丽丝你给我稍微长点心啊好吗!!” 看着一脸无辜的爱丽丝和气到脸色涨红的艾米莉娅,一旁的克菈铃心底一阵好笑。 有时候,爱丽丝木头起来,还挺可爱的。 ———————————— 普林镇,林瑟修斯帝国西部行省斯洛达克自戍行省西部边境小镇,邻近巨龙栖息的大森林洛萨斯森林,是一个比起落魄贫穷其实更让人感觉到恰到好处的安静和舒适的小镇。 在几十年前,帝国还在和“污浊者”持续着旷日持久的战争,那时洛萨斯森林便是战争的前线之一。 在洛萨斯森林里,大量的矿产被发现,洛萨斯森林作为“污浊者”进犯帝国的一大缓冲带和一片丰厚的矿产地而被帝国纳入统治范围。 那时候,普林镇还只是西省内陆的一个小小的村落。 后来巨龙盘踞森林,污浊者与帝国同时后撤,帝国边境大幅度东移,原本位居内陆的村落普林镇变成了边境小镇。 曾有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帝国也曾派人治理过这片地区,目的便是为了以防有可能会来袭的巨龙和潜在未除的“污浊者”的威胁,普林镇也在这段时间得到了不小的发展,初具一座边境小城的规模。 再后来,一切落定,巨龙的存在隔绝了“污浊者”进犯的可能,也未曾离开过森林,更没有袭击过人类。 帝国为了弥补西北的战线而撤离了军队,仅仅将内陆的二级城市作为要塞,而这个再也没有建设价值的普林镇便被抛弃与森林边境。 直到克兰子爵上任空悬已久的领主之位。 十几年的时间,这个边境小镇已经发展为一个初具规模的城镇,虽然掣肘于巨龙威胁的存在和资源运输的不便和伯爵的限制而无法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但大多数基本的城镇机构在这里都已经齐备。 不过,这一切都在两周时间内发生了逆转。 克林德克伦的一战之后,爱丽丝回到洛萨斯森林,并在洛萨斯森林的几大矿点和普林镇周边进行活动,偶尔也会出现在冒险者公会,承接一些高难任务以此获得一些魔物群聚地的情报,或者干脆找到行商,从他们的手中买下大量的核晶和打听一些信息。 普林镇的冒险者公会负责人在原会长卡尔·达内尔离开之后便由普林镇目前唯一的精钢级冒险者“火焰刀”克里斯特·巴德尔临时接任,柜台受付小姐也换成了一个来自邻城公会的实习生,爱莎·克莱儿。 一切都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克兰子爵的离开而发生改变。 在爱丽丝再次出现在普林镇起初的几天时间里,冒险者们也总会一如既往地对爱丽丝的再次出现而津津乐道,公会和商人们总是乐意将材料卖给他们的“大客户”爱丽丝,也有商人找到爱丽丝,在她手中购买大量的工艺水平比帝国军工要优秀数个档次的精炼金属制品。 短短两周时间,普林镇便吸引来了不少邻城的行商。 可后来,爱丽丝在克林德克伦的“事迹”终于传来了普林镇。 一时间,所有人看爱丽丝的眼神都变了。 人们对她避之不及,很多人都选择了远离普林镇,搬迁离开了。 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持他们离开这里,平原上的魔物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对付得了的东西,没有钱聘请冒险者和佣兵的话徒步穿越平原与找死无异,所以普林镇还是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居民。 但显然,那些人并非是自愿留下的。 …… ———————————— 普林镇,冒险者公会驻普林镇分会—— 公会大厅,柜台前。 “那、那个……您的委托书已经做好了……请妥善保管,祝任务顺利!” “哈哈、谢谢,克莱儿小姐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呐。” “诶、有吗?” “显而易见呢,不过看到你这么勤恳地工作,让老夫我也充满干劲!我也要去认真工作了!再见了小爱莎。” “再、再见……” 大胡子的奇怪大伯挥着拳头大笑着离开了,下一个冒险者又拿着委托单出现在柜台前。 这样的场景重复上演,爱莎·克莱儿今天也在勤恳又认真地工作。 空气中泛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掺杂着钢铁气息的汗味,一份份的委托单和任务书做成,手中的委任书和汇报书一份接着一份,堆成了小小的一摞。 每天的上午总是会很忙,委托人想要早早地发布委托,冒险者们则希望一天时间不要浪费,也有很多前一天回来城镇比较晚的冒险者们来这里递交委托完成书。 克莱儿来到这个古朴的小镇已经两周了,对于被公会派遣过来“实训”的她来说,比起第一次上手时的工作处理效率已经高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 并不大的公会大厅里,需要承接委托或是递交任务和发布委托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老实说,自从那个少女的事迹传开之后,来到这里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每天的工作仍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经常忙到手忙脚乱。 每次看到那一摞厚厚的任务书,克莱儿都会在心底佩服一次自己的前辈:薇薇安·妮卡。 克莱儿并没有见过薇薇安,但却从冒险者们的口中听说过不少她的事情。对公会的冒险者们来说,其实会长的换任并无太多不适应,倒不如说,会长是谁都无所谓。反而离他们更近的薇薇安·妮卡一直都被挂在嘴边。 薇薇安总是能非常恰到好处地融入到冒险者们的话题中去,对付冒险者们无恶意的调侃总是能滴水不漏地绕过去,与手生到不行,名副其实的实习生爱莎·克莱儿不同。 说到底,冒险者们排起长长的队伍,其中也不乏为了和克莱儿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的恶趣味者存在。克莱儿总会一脸窘迫,无以应对,这样的她总是会惹起大家的哄闹,俨然成了冒险者公会里的吉祥物。 要说有什么时候能稍微休息一下,那大概就是那个少女来到公会的时候了。 那个少女名叫“爱丽丝·阿娜丝塔茜娅”,在克莱儿来到这个城镇之前就是这里有名的冒险者,称号“绯红的统御者”,以毫不留情的风格和破坏力极强的攻击手段而为冒险者们所熟知,是讨论度比现任临时会长的克里斯特·巴德尔还要高的人物。 每当那个人来到公会,冒险者们总是会非常默契地给她让开路来,不论是承接任务还是交付任务都会选择避开她进行。 那时候克莱儿需要接待的人便只有她一个人,那便是克莱儿难得的休息时间。 所以哪怕那个人听起来可怕万分,但克莱儿却总是在心底悄悄希冀,希冀能见到她。 但她已经一周时间没再出现了。 正心底想着那个人,公会大厅的门口便出现了三个纤细的身影。 三名女孩,中间的少女像是一袭红色的旋风卷入冒险者们的视野。 除了正在办理递交手续的冒险者之外,其余人顿时作鸟兽散,前一秒还排得老长的队伍,立刻就只剩下了柜台前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个冒险者现在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胆怯地挪开一步,为少女腾开空间。 然后克莱儿便与那个人对视了。 ———————————— 【感谢@最爱z46的五张刀片~感谢@是梦是实的刀片~】 第26章:不一样 来到冒险者公会时时间尚早。 爱丽丝默默地扫视了一圈。 今天,公会比往日要热闹不少,而且存在感相当之强的生面孔也挺多,看起来是最近来到普林镇的外来人员,只看装束并不能分辨出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冒险者还是伪装潜伏在此的帝国间谍。 长长的队伍排在柜台前,挤得水泄不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柜台接待员爱莎·克莱儿忙碌的身影。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野物和泥草的腥味、铿锵的金属和铠甲武器养护油的味道。 并不好闻,但这才是冒险者公会大厅该有的味道。 “这就是冒险者公会吗……有些意料之外呢……” 艾米莉娅皱着眉四顾了一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是吗?” 爱丽丝笑了笑,接过话。 “那艾米莉娅,在你心中冒险者公会应该是什么样的?” “最起码得稍微再大气一点吧?” 艾米莉娅张开双臂,一本正经地比划着。 “这里是边境小镇哦。” “那又怎么了,再怎么说要比莫尔顿弗尼亚的公会……不,要比商会还要夸张才行,这可是横跨十几个国家的大机构诶,不能因为位置偏僻就缩水吧!而且啊,冒险者看起来和书里面不一样啊!” 艾米莉娅丧气着脸,爱丽丝看得一阵好笑。 “冒险者不就是这样吗?再说了,你身为商会大小姐,竟然不知道这些吗?” “父亲和公会串通一气,拒我于门外,不然本小姐早去当冒险者了。” “还是别去的好。” 爱丽丝有些不礼貌地想到,如果艾米莉娅真的去当冒险者,那么第一天就会被欺负很惨吧? “嗯……现在的确不是很想做冒险者了。” 艾米莉娅不满地鼓着脸。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这落差也太大了一点……我以为,至少是比父亲手下的那些冒牌骑士们要稍微厉害一点才对……” 如果非要说的话,爱丽丝才是艾米莉娅心中的冒险者该有的形象,虽然与“帝国骑士”那种高大正派的形象相去甚远,但爱丽丝确确实实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美丽又帅气的女孩儿,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很厉害,想象不到的厉害。 当然,像爱丽丝这么厉害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但无论如何,冒险者本应是强大和自由浪漫的象征。 可这一次与爱丽丝一同来到这里,看到那些邋里邋遢的工作者们粗犷的模样,她心中的高塔倒了。 “那些好歹是正规军队吧……你这样诋毁他们,父亲听到会哭的。” “随他哭好了,哼,女儿醒来都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没有来看我一次。” “他也有苦衷。” 眼前闪过那个名为“克莱顿·维·安柏”初老伯爵的模样,爱丽丝没有多说。 克林德克伦被燃烧殆尽的晚上,爱丽丝差一点就杀了他。 安柏伯爵只不过是“共和派”之下的爪牙,爱丽丝明明清楚这件事情,但那天的报复欲填满了她的心脏,如果不是艾米莉娅的“阻止”,爱丽丝大概还会无休止地残杀下去的吧? 哪怕他们投降,爱丽丝也不会停止,无辜的平民受害者也会因此而增加。 冷静下来之后,爱丽丝只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不像自己。 说到底,明明知道克菈铃是AI,哪怕是一个拥有自我思维的AI,爱丽丝也应该拥有将其修复的手段才对,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克菈铃会离自己而去,那发疯一般的行径,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穷途末路的绝望。 “嘛,说起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等个人。” 爱丽丝在人群中反复扫了几眼。 “顺便做点生意。” ———————————— 爱丽丝没有看到莉芙蕾特的身影。 克菈铃监测到莉芙蕾特的时候莉芙蕾特才刚刚出现在离普林镇十几公里外,为了以备帝国军可能存在的袭击,爱丽丝将无人机的侦查范围扩展到了五十公里远,然后通过卫星中继将信号传回。 莉芙蕾特还没有到达这里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对爱丽丝来说,她还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做,除了将带出来的一些精锻的武器出售换钱之外,更多的是想要购买和狩猎一些核晶,顺便打探一些消息。 虽然爱丽丝“凶名”在外,但为了钱铤而走险接下爱丽丝的委托的生意人也不在少数,不,比起“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有些规模”,甚至连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人都曾来过,只不过爱丽丝并没有与“共和派”所属势力谈生意的想法,直接回绝了他们。 其实对大部分商人来说,钱的力量远比其他东西都要重要很多,更何况爱丽丝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在他们之间确立起了不错的口碑,那些商人更愿意跑个远路来与爱丽丝做一笔生意。 和爱丽丝做生意看似很冒险,但其实一直以来爱丽丝都很看中这些掌握着不少小道消息和倒卖各种物资产品的人的重要性,偶尔甚至会派出无人机为大商人们保驾护航,在女皇没有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他们很愿意前来——说到底,都是看在钱的份上,这个简单朴实的真理不论在哪边的世界都永远不会过时。 总之在与莉芙蕾特见面之前,爱丽丝并不会在这里闲着,在各种意义上,现在的爱丽丝都算是一个大忙人。 爱丽丝抬脚迈入公会大厅,这时候,公会大厅里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地惊呼了一声,无数的视线顿时向爱丽丝投来。 “她来了?喂,真的出现了!一周了!终于来了!” “什么?真、真的是本人吗?” “废话!你该不会觉得这里有人敢冒充她吧?再说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世间无二,冒充的家伙一眼就能看穿!” “嗯,确实是真货,我感应到了,不错不错,今天的能量补充完毕,兄弟我先溜了。” “我、我也……” 公会里从别的城市新来的冒险者不在少数,但所有的冒险者之间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共识:看到“绯红的统御者”时,远远避开就是了。 不需要去过问原因,来到这里的冒险者要么是因为总工会发出的委托而来此一探究竟,要么就是因为最近的传言而好奇,干脆冲着爱丽丝本人来的,自然不可能漏掉爱丽丝响彻帝国的“凶名”。 所以,所有人都严律遵守着这一条如禁令一般的规矩,今天也不例外。 前一秒还在排队等候递交或是承接任务的冒险者们立刻就四散开来,只留下柜台前正在递交委托书的冒险者不知所措地望着爱丽丝,任务书在柜台接待员爱莎·克莱儿手中,克莱儿正在给他确认报酬,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在冒险者们全都离他而去的现在,他仿佛站在聚光灯下一般醒目。 不过爱丽丝并没有前往柜台,她只是冲着柜台后的克莱儿报以一笑,克莱儿怯怯地举起小手,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克莱儿总是这副怯生生的模样,不太擅长与人搭话,见到谁都是一样,爱丽丝算是习以为常了。 爱丽丝和克莱儿之间的相处从来没有太多多余的交流,爱丽丝忙着进行自己的计划,克莱儿忙着自己的实习工作,每次爱丽丝过来她们之间也只会进行最低限度的关于任务情报的交换。 克莱儿与爱丽丝第一次见面时,作为柜台接待员的克莱儿根本没法逃开,因为职务需要被迫直面爱丽丝,但也因此和爱丽丝之间稍稍熟络起来,渐渐变成普林镇少有的愿意和爱丽丝说话的人,爱丽丝也算将她看做半个朋友,不然大概不会特意打招呼。 爱丽丝也轻轻挥挥手,便移开目光,径直向着立在柜台左手方向,放置在墙角前的公会委托布告板走去。 木质的布告板上贴满了雇主通过公会发布的委托单。 委托单是冒险者和委托人之间唯一的系绳,通过公会的存在而连接。 与爱丽丝在罗伊·克兰手中承接的私人委托不一样,大部分的委托单上甚至连署名都没有,只写上了简要的要求描述和报酬信息,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为了避免委托人与工作者之间直接接触而导致纠纷,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各自的隐私,因此信息的交接便由公会全权代理。 冒险者们会通过自己的经验或是对柜台接待员的咨询来判断自己是否有足够的把握去完成那些委托,除非是一些指定为“极为危险”的委托之外,公会原则上不会干涉冒险者们的任何选择。 哪怕冒险者会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送命。公会的存在,永远是中立的。 ———————————— 冒险者们像是罚站一般贴在墙边窃窃私语,偶尔推推搡搡发出铁器的碰撞声,然后倏地噤声。 他们各自寻找着离爱丽丝稍微近一点的位置,但又不敢真的靠近。 对他们来说,爱丽丝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令他们如此矛盾的少女。 而爱丽丝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一般,站在布告板前,只顾着认真地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 克菈铃站在爱丽丝身后,默然无语,一身干净的绀蓝色女仆装,提着自己的提箱,一丝不苟地以“女仆站姿”站立着,脸上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像是守护着公主的骑士一般。 在爱丽丝的事迹传开之后,克菈铃便不再在人前用帽子遮住自己的猫耳,而是连同毛茸茸的尾巴一起展露在阳光下。 她亚人的身份完全坐实,却从未有人敢对她如何。 而艾米莉娅则是缩在爱丽丝身侧,有些心虚地承受着来自冒险者们的目光。 那些目光多半都是好奇和敬畏,也有一些称得上狂热或是虔诚的古怪视线,身为安柏伯爵之女的艾米莉娅对此一点都不陌生,但却无法坦然面对。 老实说,艾米莉娅其实不是很会与人打交道。更何况,这些冒险者们可是每个都有真材实料的武斗者,这些人的压迫力和威慑力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可哪怕如此,这些人都对爱丽丝敬畏有加,爱丽丝刚踏进公会大厅,他们就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四散奔逃。 偏偏这只猫其实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艾米莉娅望着爱丽丝。 “爱丽丝,我发现他们都躲着你诶……好像很怕你……” “这是当然的吧,我可是屠城的魔女哦。” 爱丽丝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布告板,一边自顾自地思考着什么,一边回答艾米莉娅。 “不,那不一样的吧……再怎么说爱丽丝你也……” 艾米莉娅垂下视线。 “街上的人也是,这里的人也是,为什么呢……明明爱丽丝……” 说道一半,艾米莉娅卡了壳,欲言又止。 爱丽丝在艾米莉娅的眼中仍旧称不上可怕,不如说,爱丽丝从死神手中救下了她两次,爱丽丝在她心中是绝对的“美丽和善良”的形象。 但想到自己的父亲差点永远离自己而去,艾米莉娅却没有这样说出口的底气。 正如爱丽丝所说,一个月前在克林德克伦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正确”可言。那是帝国内部派系纷争带来的恶果,而爱丽丝也没有选择最为稳妥和损失最低的应对方式。 如果隐藏獠牙或许会安抚不安的弱者,但也会引来更多的觊觎者。 或许一切都能追溯到缘由,但无论如何,错了就是错了,一切的开始本就没有正确可言。爱丽丝总是对艾米莉娅这样说,对爱丽丝来说,她否认了自己,那艾米莉娅还能说什么呢。 十几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只是狩猎者和猎物双方互换了立场,没有谁能用正义的托辞而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悲惨死去的人,为之恸哭的人,这些人确确实实存在,是他们在为这场闹剧承受代价。 甚至艾米莉娅也曾是其中一员。 爱丽丝曾说过,如果当时她没有替父亲受下那一枪,哪怕知道她父亲的身份,爱丽丝仍旧会坚定不移地扣下扳机,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是来自复仇者的烈焰,不被浇灭便永远无法停息。 而艾米莉娅只能说是歪打正着,触到了爱丽丝的软肋——爱丽丝从不会选择伤及无辜,而那时的艾米莉娅确实是“无辜”的。 思绪飘飞去了远处,却无论如何也思考不到结果,艾米莉娅叹了口气。 “可是爱丽丝,你不会觉得别扭吗?” “不会。” 爱丽丝忽然笑了笑,摊摊手。 “不如说,其实对我而言这些崇拜实力至上的冒险者们远比这里的居民要好相处多了,或者说,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对我便一直是这个态度,我都已经习惯啦。” 冒险者们总是对爱丽丝躲之不及,在爱丽丝成为“绯红的统御者”时是这样,在爱丽丝以“屠城的魔女”回来时仍旧是这样。 事实上,离开普林镇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仅有五分之一不到,从比例来看甚至比离开的居民还要少。 明明这些高收入群体拥有足以远离这里的实力和财富,但他们仍旧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有不少人自发组成了爱丽丝的崇拜者小团体,这也让爱丽丝明白了一件事实:在冒险者这个飘无定所的特殊的跨国家性质团体中,恶行远比实力更容易被遗忘。 “是吗……真是困难啊……嘛,其实我不觉得爱丽丝可怕,真的。” “以前给你换药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不一样!那是……” “是什么?” “总之,不一样。” 艾米莉娅抿抿嘴,不再多说。 …… ———————————— 第27章:刁钻黑商爱丽丝 普林镇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们挤在门外,或是簇拥在墙边,交谈声窸窸窣窣。 爱丽丝带着艾米莉娅和克菈铃来到布告栏前。 艾米莉娅好奇地在布告栏前扫过一圈,不过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最高价的委托也才几个金币啊……就为了这么一点钱,冒险者真是不容易。” 艾米莉娅失望地摇摇头。 “可是爱丽丝,你不缺钱的吧?明明可以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大小姐却非要做这种吃力辛苦的活儿啊……” 据艾米莉娅所知,爱丽丝不可能会缺钱花。 哪怕是除开那见不到底的“储藏”之外,爱丽丝手中所掌握的技术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让她成为整个林瑟修斯帝国最为富有的商贾。 除此之外,爱丽丝本人的实力也不得不让帝国与她站在同等高度进行对话,也就是说,爱丽丝若是愿意,她一个人就足以堪比一个小国家的体量。 这一切还仅仅只是艾米莉娅所见到的表象,并非爱丽丝的全部。 “艾米莉娅,作为冒险者,是一种浪漫哦。” “不要随便摘下别人的话回敬别人啊!” 艾米莉娅一副炸毛的表情。 “嘛,就算你这样说……艾米莉娅,其实对一般人来说,委托所能给出的报酬已经很可观了。” “可是对爱丽丝来说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吧?” “话虽这么说,但我看重的是潜藏在微薄收益下的珍贵情报。” “珍贵情报?是说魔物吗……” “嗯。” 爱丽丝解释道。 “我的目标并非是报酬,而是魔物活动的动向。魔物太多,太杂乱,我自己去一个个调查和筛选的话会花费时间和能源,但是如果有人将情报免费送上门,还花钱雇用我,何乐而不为?” 委托会带给爱丽丝有较高概率出现有价值的猎物的情报。 而猎物越是实力强大,其体内孕育着核晶的可能性便越高,核晶的品质也越优质。 对现在的爱丽丝来说,核晶是实验室研究的重点对象,特别是高品质核晶一直是绝对的紧缺货,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核晶有望成为解决战舰面临的能源空缺难题的关键。 “狡猾啊……” “纠正,这叫策略。” 爱丽丝向克菈铃投去视线。 “那么克菈铃,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收到。” 布告板的最上方总是有几张高额悬赏委托单常驻,同时也是公会评定中难度相当之可观的委托。 在爱丽丝来到这里之前,这些委托一般都是由数十人规模的冒险团来承接,或者干脆一直贴在布告栏的顶端直到期满被取消。 但在爱丽丝回来后,这些委托多半都落在了爱丽丝的手中。 “收益预期嵌入完毕。” 克菈铃的声音出现在耳畔,爱丽丝眼中的布告栏上出现了数个写有数字的小方框。 “谢谢,克菈铃,有你在真是帮了大忙。” “请不要在意,能让克菈铃成为您的助力是克菈铃的愿望。” 克菈铃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太多表情,她总是这样回答死板而程序。 爱丽丝无奈笑了笑,视线移到布告板上。 今天布告栏顶部贴着三张委托单。 第一张印着公会的印章,在同一个位置重复贴了好多张,是最近由冒险者公会总会发布的多人探索型委托。 那是关于对迷雾森林西部出现的商队遇袭的异常事态进行调查的任务委托。 有证言说袭击者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异常强大的人型魔物,虽然最终商队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但因为人型魔物的出现是前所未有的奇怪事态,所以由总工会下达命令进行悬赏调查,因为这个原因,最近似乎也有来自于其他城市的冒险者入驻普林镇。 另外两张则是关于出现在平原和森林浅林地区的巨大化魔物出没与讨伐的委托,对平原地区魔物的围剿还是以私人委托的形式发布的。 在最近两周时间里,高难委托数量增加了不少。 这与米菈和克兰子爵的离去脱不开干系。 魔物之间偶尔也会通过竞争蚕食,吞食其他魔物的肉体和核晶来进化。米菈还生活在这片森林的时候,她总是会将一些比较大型的魔物当做玩具,掠夺它们的核晶为食物。 克兰子爵也一直没有松懈对魔物灾害的防治,时常会派遣罗德带领卫队剿灭一些富有攻击性的魔物。 所以罗伊·克兰的辖地里一直没有出现什么灾害性的魔物。 但现在森林没有米菈镇压,罗伊·克兰离开帝国,加之爱丽丝的存在让许多畏惧爱丽丝的居民离开普林镇,生力人口不足,防备力量也下降不少,镇子里的警备力量都有些捉襟见肘,更别说派遣卫队去剿灭魔物,导致现在魔物越发猖獗。 爱丽丝想了想,伸手将第二张和第三张委托单撕下。艾米莉娅凑在布告栏前,好奇地眨眨眼。 “这就是你们冒险者承接委托的方式吗,好古朴啊~” “只是为了节省人力罢了,而且也算是一种简单可行的隐私保护手段。” “啊……?冒险者真的需要这个吗……” “偶尔吧……艾米莉娅,你去帮我把这个交给爱莎吧。” 爱丽丝将两张委托单交给艾米莉娅。 “爱莎?” “柜台后面的小女孩就是。” “好的……爱丽丝,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委托的话,先去东边。” “诶?要……先去那边吗?唔……也对,平原上找到目标或许会简单一点。” 艾米莉娅认真地分析着。 东边是平原,是旅人和行商来到普林镇的必经之路,虽然经过管控之后出现在平原地区的魔物已经减少了许多,但因为人类无法大肆深入的迷雾森林在,平原地区的魔物问题一直存在。 对于初学者来说,来到视野开阔的平原地区寻找孱弱的猎物练手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嘛……虽然有些不一样,但也没差就是。” 爱丽丝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置可否。 对爱丽丝来说,无人机就是她的眼睛,因为“环基”卫星的存在,无人机的活动范围被一口气扩大了许多,甚至还有部分无人机被派出在外执勤绘制和勘探。 “不过在这之前,艾米莉娅,差不多也该交给你第一份工作了。” ———————————— 公会大厅里,冒险者们贴在墙边窃窃私语。 暖暖的阳光渐渐从大厅退出去,时间在推移,大厅里呈现微妙的安静景色。 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笑意地招呼着手下雇工将艾米莉娅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的一箱精炼钢制盾牌搬走,留下一包金币,与爱丽丝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这样的人并非只有一人,他们都是商人,排着队来到爱丽丝身前。 有时候爱丽丝也会从他们手中买下核晶,或者是像刚才那样卖出“特产”作为交换。 对这些商人来说,爱丽丝卖出的货物质量很高,仅仅只看钢铁的精炼技术就完全碾压了帝国最好的工房制品,偏偏价格还很便宜,只要付出足够引起爱丽丝兴趣的“情报”,偶尔还会得到“幸运价”。 爱丽丝的商品在往来普林镇的行商之中几乎人尽皆知,不少人都靠这个发了财,哪怕后来爱丽丝的凶名传出,放弃与爱丽丝合作的人也只是少数。 这些人平时会不定期来到普林镇贩卖或收购材料,目标多是从洛萨斯森林狩猎而来的魔物皮毛,或者炼金术师们需要的某些特定魔物的特定组织器官,但最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更换了目标——爱丽丝手中的这块大蛋糕。 爱丽丝在城镇里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排着队上门来寻求“合作”,爱丽丝会与他们交易商品。 而且没有人敢在爱丽丝的面前闹事。 据说曾经也有人动了心思,对同行的商队下手过,但当晚就被处理掉了。 这种传言不是没有,想到爱丽丝在克林德克伦的事迹就不会去揣测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自然而然的,来到普林镇的商人们都谨遵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别惹事儿”,在某种程度上与冒险者们的行事准则有点相似。 总之,在普林镇不去惹事,那么便能与那个传说中的魔女谈上一番生意,借此发个财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前来的商人也很多,正好爱丽丝也带足了“货”,等到爱丽丝采购到足够的核晶,并将艾米莉娅空间戒指里的“特产”全部贩卖完毕,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 忙活了一上午的艾米莉娅一脸生无可恋地跪坐在爱丽丝身边,揉着自己的腰叫苦连连。 “累、快累死了啊!好想吃爱丽丝的炒饭啊……所以说爱丽丝你就为了这种事情而欺骗我的感情吗!” 艾米莉娅仰着头懒散地闭眼叹息,气愤不已。 “这是黑工啊!黑工!” “话可不能这么说。” 爱丽丝伸出食指。 “事先声明,我可没有欺骗你,这叫等价交换。你真该和这些商人好好学学,明明是莫尔顿弗尼亚商会的大小姐,却连这个都不懂吗?” “是是是,是我太过天真信了你的鬼话。可你没告诉我你这个戒指能放那么多东西啊!!” 艾米莉娅埋头抱怨。 空间装备都很宝贵,一般的空间装备会构建出一个魔法空间,用来存放物品。 但哪怕魔法空间只有足够放入几副手套的大小,其空间装备仍旧能卖价高达几个金币。 这种昂贵的东西一般只用来放置非常重要的信物或者金币,这也是很多人明明有空间装备却只能选择将沉重的包袱行囊背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所以当爱丽丝告诉艾米莉娅说想要她帮忙搬运一些东西时,艾米莉娅理所当然地认为物品一定不会太多,因此欣然接受。 可她亲眼看到爱丽丝将整整一个房间里的所有木箱全部搬空,结果空间装备还没有放满。 也就是说,她手中的空间装备至少足以装下两辆马车。 艾米莉娅傻眼了。 只有正编军队中的精锐那种级别的部队才会配置如此稀有的空间装备,可偏偏爱丽丝手中就有。 或许这对“灭城的魔女”来说并非什么难以得到的稀有品。 艾米莉娅当然不会知道,这些空间装备其实本来就是从军队手中缴获而来的物品,只不过爱丽丝嫌弃它的外观不够美观,送去实验室实验,这一只是进行了打磨抛光的实验成品,最终才变成如此模样。 “可是你也没问啊,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的人是谁呀,难道交易之前确认一下货物不应该是商人的常识吗,你明明是商会大小姐……” 爱丽丝好笑地挖苦艾米莉娅,艾米莉娅别扭地扯起嘴角。 要是换做以前,艾米莉娅大概早就忍不住要和爱丽丝一较高下,可当认清现实后,艾米莉娅只觉得那种行为除了逞一时之快没有丝毫好处。 而且还会被爱丽丝二次伤害。 比如“明明是商会大小姐,却只会使用简单的空间道具呢,不愧是搬运工”之类的,艾米莉娅几乎可以预感到爱丽丝绝对会这样挖苦她。 艾米莉娅鼓着脸瞥开视线,不和爱丽丝斗嘴。 爱丽丝放下手中的委托书,看了艾米莉娅一眼,笑了笑。 “艾米莉娅,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大概?累到快死掉算不算?” “嗯,一切正常,看来适配不错。” “喂喂!有没有听人说话啊!!” 艾米莉娅气愤地挥起拳头,却被爱丽丝无视了。 与克菈铃一样,艾米莉娅的体内内置了“高聚电能功能核心”作为能量来源,但不同的是,艾米莉娅尚且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进食能力和需求,并可以从食物中摄取糖分充当燃料。 虽然效率算不得多高,但这能保证艾米莉娅在仅进行日常生活的情况下可以完全倚靠进食来保证躯体的正常活动。 这是艾米莉娅为数不多的遗留的人类的证明,也是爱丽丝为了以防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艾米莉娅无法得到能量补充而陷入机体瘫痪的局面而保留的机能。 但副作用就是,因为机体能量的消耗远非普通人类身体能比拟,因此为了促进艾米莉娅主动进食的欲望,她会感觉到远胜于人类时期的饥饿感和疲劳感。 ———————————— 【2021/2/7上午9:34修改完成。】 第28章:未逢前路 莉芙蕾特来到普林镇时是正午,街上算不上冷清,但也不热闹。 第一次来到普林镇时,这里还是一个挺有活力的小镇,在克兰子爵的治理下发展得不错,但在爱丽丝的传闻出现之后便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空气都变得压抑了不少。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爱丽丝的力量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恐怖,洛伦斯·雷纳尔惨死其手,连号称绝对不会被摧毁的圣遗物都几乎被折断。 莉芙蕾特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就算光之座·格拉墨还在她的手中,她就能胜过爱丽丝吗? 苦笑浮现在嘴角。 莉芙蕾特在北境时,可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家伙,哪怕是驻扎于北境的第七机关,也从没让她如此难以招架过。 莉芙蕾特牵着马默默前行,偶尔会有人好奇地打量一眼莉芙蕾特。 这一次,她代表女皇而来,所以并没有刻意换下了那一身显眼的银色铠甲,莉芙蕾特本身气质超群,面容也好看,这一身夸张的骑士轻甲理所当然吸引到了路人的视线。 普林镇并不大,莉芙蕾特轻车熟路地来到公会,推开公会会客室的门,爱丽丝早早地等在了这里,手中握着她黝黑的武器擦拭。 莉芙蕾特微微颔首。 “抱歉,阿娜丝塔茜娅小姐等候多时了吗?” “不用在意,莉芙蕾特阁下,远道而来,接待不周,望见谅。” 爱丽丝笑了笑,伸手示意。 “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芙蕾特在爱丽丝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爱丽丝身边的克菈铃和艾米莉娅。 克菈铃是爱丽丝的女仆,今日也如往常一样垂着视线恭敬地坐在爱丽丝身边。 莉芙蕾特对克菈铃有印象。 克林德克伦的惨剧就是因她而起,本是身受身体被洞穿的重伤,但此刻却正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而且。 她和爱丽丝明明是女仆与主人的关系,可坐着时的位置姿势和距离却根本不像是主仆。 或者说,更像是姐妹。 除了克菈铃之外,这一次爱丽丝身边还出现了一个些许陌生的面孔,见到莉芙蕾特时,好奇地望了几眼,却没有说话。 莉芙蕾特不动声色地微蹙眉头。 ——莉芙蕾特认识这个女孩儿,艾米莉娅·维·安柏,那晚在克林德克伦见过一面的伯爵之女。 莉芙蕾特分明记得艾米莉娅推开安柏伯爵承受了爱丽丝的攻击,左手和胸腔被撕成了碎片,死在了爱丽丝的怀里。 而现在,她手脚完整,哪像个死过一次的人。 “说起来,莉芙蕾特阁下还没用餐吧?” 爱丽丝示意艾米莉娅给莉芙蕾特端上饮料和果盘零食,将手中的枪别在腰间,向着莉芙蕾特笑了笑。 “也到了用餐的时间,愿意品尝一下普林镇的特色吗?” “不用了,女皇还在等着我回宫。” “是吗,那么就长话短说,不耽误阁下的时间。” “哪里,是我冒昧前来,阿娜丝塔茜娅小姐愿意见我,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 “是这样吗?可是我看你……并不大高兴。” 爱丽丝笑容不减,倒是莉芙蕾特表情有些僵硬。 爱丽丝的嘲讽,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莉芙蕾特早就知道爱丽丝是一个相当不客气的人,在第一次协议签署时,即便是面对女皇,爱丽丝的态度也说不上友善,莉芙蕾特对此多有准备,没去纠结。 她抬起手,从空间手环里拿出一个蜡黄色的卷轴。 “这是女皇交给您的私信。” 卷轴上有魔法的封印,爱丽丝瞥了一眼,从莉芙蕾特手中接过。 光晕荡开,爱丽丝就这样直接将卷轴拆开了。 莉芙蕾特眼角微跳。 ——这家伙都不担心这卷轴有什么陷阱吗?再怎么说,现在女皇和爱丽丝尚且算是敌对关系,即便女皇绝不是那种小人,但爱丽丝完全不设防也未免太粗心。 还是说,爱丽丝本就没把这种可能存在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莉芙蕾特不知道,她只能默默地等着。 克林德克伦一战后,女皇与爱丽丝达成了初步的互不干涉协议,之后,女皇带着皇家骑士们迅速赶回皇宫,莉芙蕾特也从北地紧急调任回到中央省,留在斯缇琪娅女皇的身边,每天都与女皇和骑士长一同探讨对爱丽丝的具体方针。 但一直以来都没个确切的结果。 爱丽丝既不要钱,也不要封地,更不会要爵位,爱丽丝想要的是“共和派”的覆灭。 ——“共和派”,那是自前任女皇死后,与“王政派”一同浮出的两大派系之一,同时也是现在帝国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前任女皇的亲卫,也就是前任帝国骑士团团长曾使用的圣遗物“七环之破魔枪”在后来出现在“共和派”手中,毫无疑问,在前任女皇被刺杀那扑朔迷离的真相背后,一定有“共和派”的影子。 斯缇琪娅没有一天不想将共和派铲除,可“共和派”之庞大令人瞠目,上至帝国议会院与议会院所辖西风旅团,下至帝国各省的贵族和商贾,全都有“共和派”的影子,盘根错节,哪怕是女皇派倒下,帝国覆灭,改朝换代,“共和派”都不一定能根除,想要覆灭它谈何容易。 而且,“共和派”无论如何都是帝国之下的势力,帝国的荣誉不可能会允许帝国对某一个人低头,“女皇派”若同意爱丽丝的话,联手对付共和派或是放任爱丽丝不管,那么“女皇派”最后也会迅速失去民望。 最终的胜利者将会是“王政派”。 那么选项只剩下“招揽”或是“合作”,可偏偏爱丽丝什么都不接受。 所以,表面上的选择便只剩下了“敌对”。 不过,在此之上,还有一个办法。 正如“共和派”与“王政派”一样,他们表面上为了帝国,为了女皇,但事实上,都时刻紧盯着斯缇琪娅身下的皇位与政权。 那么斯缇琪娅也可以表面与爱丽丝敌对,背后却与爱丽丝合作,联手除掉“共和派”。 只是…… “共和派”若真能被铲除,那么对于女皇和莉芙蕾特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这种事情会动摇帝国的支柱,在一切准备的条件成熟之前贸然将支柱斩断只会让帝国向破灭的深渊再踏出一步。 如果“共和派”倒了,那么帝国将会削弱至少二分之一的中坚力量。 即便如此,女皇却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这封卷轴。 斯缇琪娅,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与猛虎合作,杀死猎物之后这头猛虎难道不会袭向自己吗? 莉芙蕾特注视着爱丽丝,眼底的担忧愈发深沉。 这时爱丽丝放下了卷轴,抬起视线,与莉芙蕾特对视一眼。 爱丽丝笑了笑。 “真让人意外,我以为你们不会同意的。” 莉芙蕾特抿抿嘴,没有接话。 爱丽丝拿起笔,在卷轴上潦草地签下名字。 “我看到了女皇陛下的诚意,这也是我的答复。艾米莉娅,把那个拿出来吧。” “哦。” 艾米莉娅微微抬手,白色的光辉浮现,一柄单手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是一柄包裹在灿金色的光芒中的武装剑,莉芙蕾特盯着剑,疑惑,却熟悉。 “阿娜丝塔茜娅小姐,这是……‘圣遗物’?” “大概是吧……但也不算是,谁知道呢?” 爱丽丝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也知道,我手中经营了一些生意,这把剑便是其中的最新作,嘛,为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这就当是我送给女皇陛下的礼物,还劳烦莉芙蕾特阁下代我转交给女皇。” 艾米莉娅将剑递给莉芙蕾特,莉芙蕾特双手接过。 沉甸甸的触感和熟悉的魔力流动充满手心,莉芙蕾特忽然感觉到心底的什么被拨动了。 “这个感觉……难道是……‘格拉墨’!?” 莉芙蕾特睁大眼睛,惊骇满斥心底,但很快就被抹去。 “不、不对……不像……不是格拉墨,到底……” 莉芙蕾特抬起头,复杂的心绪塞满眼底,却看到爱丽丝挂着淡淡的笑。 “听闻阁下是前代勇者,我想,这把剑若是女皇陛下能赏赐给你,那么一定能绽放它最耀眼的光辉吧?” ———————————— 【感谢@孤辰人命的刀片~】 第29章:未逢前路(2) 傍晚,中心湖,灯光照亮漆黑的旋涡,贝尔芬格渐渐沉下。 集成舱—— 操作台上的机械臂快速地运作着,克菈铃在一旁微调和监测。 “数据获取完成。” 爱丽丝抱着操作板站在一旁,手指在操作板上滑动。 隔着玻璃,便是装配间,一柄闪耀着银色星辉的武装剑正被机械臂快速挥下,银刃如月,十米外的标靶应声碎成两半。 “核晶型号D,数量6,输入能量级600,输出能量级177,共振时间0.08s,目标破坏达成率72%。” 爱丽丝点点头。 利用核晶催动‘核晶武装’是可行的,不过能量提取技术还需要再次改进,现在针对核晶研发了能量回收系统,废掉的核晶并不会完全浪费掉,不然爱丽丝也不敢如此浪费地使用核晶进行这种近乎一次性的实验。 “克菈铃,这一次的数据与之前的实验数据相比如何?” “适配性良好,但能量利用率过低。” “是嘛……果然没有掌握魔法的技术就无法再进一步吗?”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抿抿嘴。 这一次的实验是以从莉芙蕾特手中捕获的数据为基础而进行的,也就是取自爱丽丝送给莉芙蕾特的“圣遗物”。 那柄剑是仿自米菈宝库中的“圣遗物”的第一批完整的产成品,被爱丽丝命名为“核晶武装”。 而送出的那一把特地搭载了监控核心,基于能量循环系统,用使用者的魔力供给核心,同时利用终端将数据上传至“环”网络,并转送回法夫纳,这样一来可以实时监控莉芙蕾特的所在,二来可以在必要时强行让“核晶武装”自我摧毁失去效用,三来,莉芙蕾特每一次使用那把剑都会为爱丽丝提供实验数据。 一举三得,这才是爱丽丝将剑交给莉芙蕾特的理由。 这一次得到的数据便是爱丽丝怂恿莉芙蕾特进行试用之后得到的,比起爱丽丝待在实验室毫无头绪地一次次徒劳尝试,直接从“前勇者”身上获取显然更为高效。 “继续测试,这次减小电流,增加共振时间,同时更换B级核晶。” “收到。” 克菈铃快速地在操作台上拨动按钮,很快,开始了再一次的测试。 艾米莉娅站在爱丽丝的身后,与手中的饼干奋斗着,好不容易夹着一块饼干完整地送到了嘴边,可克菈铃一刀挥下,爆裂声炸响,艾米莉娅手指一颤,饼干也碎成了渣。 她气恼地扔下饼干渣,被工作机器人慢悠悠地打扫干净。 爱丽丝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艾米莉娅,练习力量控制是一个漫长又枯燥的过程,不可以太过于急躁。” “我知道啦……” 艾米莉娅噘着嘴,把手中的饼干盒放在工作机器人的头顶,看着机器人举着机械爪跑来跑去,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爱丽丝,在工会里见到的莉芙蕾特小姐……难道是前代勇者,希格德莉法·莉芙蕾特大人吗?” “大概是吧?别人都那样称呼她。” “竟然是本人吗……”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真的听到爱丽丝坦然的承认时艾米莉娅还是不自觉地卡了壳。 “看起来真是年轻啊……听说实力强大的人几乎可以维持二三十年时间年轻,真是令人羡慕。” “其实你也一样。” 艾米莉娅现在的身体若是保养得当,使用个两百年也完全不成问题。 但爱丽丝没有特地说过,艾米莉娅也并不知道,只是兴趣缺缺地摆摆头。 “这不一样,人家那是勇者诶,找遍整个帝国,将不足百个天赋异禀的人凑在一起,集中训练,而勇者便是其中的最后优胜者,我就算了吧……就算拿出安柏家族全部的家底也不足人家一个小指头看的。” “嗯……选拔吗?艾米莉娅,其实抛开前言不谈,你确实有这个资质。” “什么啊?你是在挖苦我吗?我可不是自愿死一回的!” 艾米莉娅忿忿地叉起腰,爱丽丝只是笑了笑,没做回答。 以“勇者”这种称号为目标,进行以“胜利”为终点的选拔训练,这种安逸的训练真的能铸就真正的强者吗?从古至今,天赋只是一道门槛,并不是全部,战场出猛将,只有在生死间徘徊,挣扎,在炼狱历练的人才能登上顶峰,很显然,在瑟亚城时,能在绝地中奋起斗争的艾米莉娅有这个潜质。 但艾米莉娅能走到哪一步,尚未得知。 “对了,莉芙蕾特很有名吗?” “当然啊!那可是前代勇者,被称作百年难见的天才!” 艾米莉娅继续追问。 “所以啊所以!爱丽丝你到底认识多少这样的人啊?” “其实挺少的。” “当然的吧!毕竟是那个等级的人……” “十四个左右?算上死掉的那家伙,该有十五个吧。” “十、十五??……你把最上面那群人全部招惹了一个遍吗!?” “谁知道呢?而且啊,说是‘招惹’什么的也太难听了点,我才是受害者。” 爱丽丝摊摊手,做出无辜状,艾米莉娅则是一脸古怪,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一个月前的夜晚,那些身披华丽铠甲的骑士,和一名华服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时艾米莉娅的注意力都在爱丽丝和父亲的身上,所以忽略了,后来她才知道那竟然是现任帝国女皇陛下和帝国皇家骑士团的守护骑士大人们。 这些人艾米莉娅从来都只能极远地望上一眼,帝国重要的场合,并没有安柏家族的位置,就是这样一群想见上一面都极难的人却为了爱丽丝全部出动。 但对爱丽丝来说,这些人不过是几个位高权重的交涉对象罢了。 不,甚至是不对等交涉才对。 看到莉芙蕾特对待爱丽丝的又敬又惧的态度,艾米莉娅不得不下此结论。 同样的,自己在爱丽丝面前其实连一只小虫都不是。 可爱丽丝还是救了她,救了她两次。 到底为什么呢? 克菈铃还在进行测试,斩击的呼啸拍打在心头,艾米莉娅抿着唇,没有说话。 “对了,艾米莉娅,你现在若是闲的话,不如去收拾一下。” “啊?收拾什么?” “嗯?” 爱丽丝侧过头来,上下瞧了艾米莉娅一眼。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见见你父亲吗?明天我们就出发,所以你差不多可以准备一下了。” “诶、诶诶??真的吗!明天就……” “但是。” “但是?” “你也看到了,莉芙蕾特拿着女皇的密信过来,我和女皇的协议已经达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共和派’大概还在思考如何策动那些大臣如何谏言女皇对付我,却不知道我已经和女皇达成共识,剩下的时间……就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时候了,在此之前,我有任务交给你。”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艾米莉娅的欢呼卡在喉咙里。 “应女皇的要求,我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次前往莫尔顿弗尼亚,我与克菈铃会乔装前往。” “首要的事情就是摸清共和党派的枝枝节节,届时,莫尔顿弗尼亚的共和派残党,一个都不会留下,但想要将帝国所有的共和派全部拿下,我们还需要更多情报,你的父亲在西省地区深耕多年,同时也是议会院在西省地区的代言人之一,想必一定掌握着不少情报吧?我希望你能从你父亲手中拿到那些,然后交给我。” “不然,我就只能亲自去问他老人家了。” ———————————— 第30章:暗箭难防 清晨,法夫纳,调试舱—— 调试舱位于研究区的里侧,是专供机体维护和改造升级的舱室,与实验舱紧紧相邻,其包含的功能除了基础的维护保养和硬件升级之外,更多地是作为机体功能测验调试用。 爱丽丝赤丶裸地躺在工作台上,蓝色的扫描光线从皮肤上划过。 “机体检测正常,维护结束。” 气阀被拨开,爱丽丝摘去身上的连接线,坐起身来。 操作台前,克菈铃也拔去了连接线,投来目光。 “爱丽丝,色素注入已经完毕。” 注意到克菈铃的视线,爱丽丝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胸丶部和下身,半侧着身子,拾起一旁的浴巾裹住身子。 “比想象中要快。” “因为人造头发本质是复合纤维,颜色的变换只需要进行预注入和光处理两步就可以完成,所以并不会消耗多长时间……爱丽丝,要看看吗?” 克菈铃在爱丽丝身前蹲下,递上一面小小的圆镜。 镜子里,爱丽丝已经换成了一头乌发,因为刚刚完成染色,还有水珠挂在前额,发丝黏在脸侧,弯弯地勾住一缕绯色。 配上爱丽丝的红瞳,原本的可爱与英气少了,却平添一丝妩媚。 爱丽丝撩开鬓角的发丝,蹙着眉,左瞧右瞧。 “克菈铃,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我的程序中没有写入‘审美’的判断逻辑。” 目光越过手镜,克菈铃注视着爱丽丝的眼睛。 “但……我认为现在的爱丽丝很美丽。” “哈?” 爱丽丝翘起头望了克菈铃一眼,有些意外。 非逻辑核心的学习机能是针对“仿生”开发的机体核心,建立于底层逻辑之上,理论上可以无限延展。最近一个月里,爱丽丝有意识地会去询问克菈铃一些非常“主观性”的问题,克菈铃都能一一作出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克菈铃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风向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有些不曾在意过的事情也如无法抓住也无法忽视的雾一般浮现在眼前。 ——若是某一天,克菈铃可以真正被称为“人”。 会流泪,会欢笑,会生气,会迷茫,受伤了会痛,也会有自己的梦想,会遇到爱的人。 那么,自己还有资格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吗? 从某一天开始,爱丽丝的“明天”变成了缥缈的愿望。 所以也要夺去别人的“明天”吗? 爱丽丝抿抿唇,移开视线。 “克菈铃,帮我梳头吧。” ———————————— 落地镜前,克菈铃撩起爱丽丝的乌发。 爱丽丝的发丝轻而柔,有爱丽丝独特的淡香。 捧在手心便会从指间滑落。 克菈铃拿着梳子,偏过头。 “爱丽丝,这样可以吗?” “还是有点不习惯啊……不过没关系,简单一点就好。顺便帮我把这个戴上。” 那是一只精巧的茜色蝴蝶结发卡,放在克菈铃的手心。 克菈铃怔了怔。 很眼熟的发卡,克菈铃见过无数次,但最近一个月已经没有再看到爱丽丝戴过了。 “这是……是莉莉娅送给爱丽丝的礼物吗……” “算是吧……” 爱丽丝抬起眼帘。 镜子里,克菈铃注视着手心的发卡,爱丽丝捻了捻发丝,让鬓角微微内扣。 “只不过是仿品,之前那个在克林德克伦弄丢了。” “这样啊……” 克菈铃点点头,没再说话。 在克林德克伦,克菈铃重伤,爱丽丝将雷纳尔轰杀,高功率的输出导致发卡被电流引燃。 发现的时候发卡已经燃成了灰烬。 那个蝴蝶结发卡是莉莉娅送给爱丽丝的第一件礼物,是爱丽丝非常看重的珍贵品,自瑟亚城从莉莉娅手中收到之后,爱丽丝每天都会戴在头上。 但却在战斗中燃毁了。 之后爱丽丝便再也没有特地说起过这件事情,但克菈铃知道, 给爱丽丝编好头发,戴上发卡。 “说起来,艾米莉娅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调试完成了。” “嗯,我们准备一下,去作战室。” ———————————— 爱丽丝换了一身装扮。 红色的外套被脱下,换成常见的冒险者的甲胄布衣和兜帽长袍,手枪被藏在裙底,腰间绑着皮带,系着剑鞘,扣着一把直刀,身后的白色背箱也被一张漆黑的弓取而代之。 这一身装备都是常见款式的仿布长袍,还有作为商品向商人们出售过的装备款式的武器和铠甲。 但实际材料却和爱丽丝对外售卖的产品完全不同。 至少,仅论爱丽丝背后的战术复合弓,其拉力就超过了六千磅,而爱丽丝对外售卖的制式产品拉力只有40到几百不等。 现在的爱丽丝几乎已经没有热武器在身,形象大改,戴上兜帽,便是艾米莉娅都认不出来。 同样的,克菈铃也扔下了她惯常的风格,手提箱变成了弓弩和短刀匕首,背在腰后。 作战室—— 电子屏幕上是从卫星传回的地图。 艾米莉娅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又抬头注视着地图。爱丽丝的地图总是和她所接触过的商队所用的绘制品有很大出入,有些地方甚至和艾米莉娅所认知的有所违背,但事实是,爱丽丝手中的地图却是最精准的。 爱丽丝望着艾米莉娅,沉思了一瞬。 “说起来,艾米莉娅,今天就准备出发去莫尔顿弗尼亚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 艾米莉娅问道: “和……爱丽丝与女皇的协议有关吗?” “是的。” 爱丽丝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铠甲。 “这也是我进行乔装的理由。还有,我再问一遍,这一次行动之后,你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帝国,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愿意。” 艾米莉娅下意识地望了爱丽丝的黑发一眼,点点头。 “再说,他们说不定早就已经把我当做异己,我都已经这样了,什么时候被那些家伙找上门来都不奇怪。” “是嘛……那我开始说明。” 爱丽丝没再多说,拉下屏幕,放大。 “艾米莉娅,你记住,在战场中,所有正面的碰撞都是建立在无数次的暗中交锋之上。” 爱丽丝站在屏幕前,在地图上画出一条醒目的红线,起始点是迷雾森林外的小村庄,弗格村,弯弯折折向前,终点是瑟亚城以东,地处斯洛达克自戍行省深处,靠近北境行省克洛斯贝尔自治州的莫尔顿弗尼亚领。 “这是预定的路线,路上经过的城市都是女皇派的地盘。这一次行动,就是我们的第一支‘暗箭’。” 爱丽丝看向艾米莉娅。 “为了避免舆论发酵,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地下工作的展开和内线的铺网,女皇不希望我以‘爱丽丝’的身份进行活动,这便是女皇在协议中提出的要求,我答应了。所以相对的,这一次的任务我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也是我乔装的目的之一。” “我乔装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手中没有足够的势力与‘共和派’展开多线作战,所以‘斩首’是唯一选择,这也是为了避免被‘共和派’的眼线提前发现异常,打草惊蛇。” “所以我和克菈铃会扮作冒险者,沿着女皇给出的路径前去莫尔顿弗尼亚,与你的父亲接触,并以莫尔顿弗尼亚为第一站对‘共和派’展开反击,也就是你看到的这条线。” 艾米莉娅望着地图,眨眨眼。 “那……那我呢?我有什么任务吗?冒险者什么的我也……” “你的任务就是别惹事。” “啊?怎、怎么这样……” “不然你还想干嘛?” “当然是冒险者呀……我也可以扮作冒险者吗?” “不行。” 爱丽丝白了艾米莉娅一眼。 “这一次变装行动的只有我和克菈铃,所以女皇只给我们准备了冒险者公会的注册身份,还有,别忘了你可是花了两周时间才只学会了用手枪,论近身实战的功夫,你还达不到精钢的门槛,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说服你的父亲脱离‘共和派’,并将情报提供给我。” ———————————— 翌日,弗格村——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 少女三人带着斗篷,行走在这个迷雾森林以东的小小村子里,在一处旅馆前停下。 爱丽丝抬头看了一眼店门牌。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爱丽丝与罗德和莉莉娅一同前往瑟亚城的时候。 漂亮的女孩迎上来,小心翼翼地望了少女们一眼,摆上笑容。 “各位需要住宿吗?” “不了,就要点吃的。” 一边说着,爱丽丝将兜帽摘下,一头黑发披散而下,斗篷里漏出白皙的手指。 手中的精钢级冒险者证明晃了晃。 “另外,索林丽娜,帮我们找一支往瑟亚城去的商队,今天出发,不需要酬金。” 因为工作地点不定,所以冒险者通常不会自己养马,相对的,也会有想要到哪里去的冒险者提供免费护送服务寻找有载具的商队同行来搭个便车。 “诶?啊……好、好的……” 被精钢级的身份牌吓住,还被陌生的面孔叫了名字,索林丽娜懵懵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将少女三人迎进旅店,招呼人张罗着端上餐前小点心和饮料。 旅店里暖和了很多,爱丽丝在桌前坐下,少女三人立刻吸引了来自其他顾客们的目光。 “真是少见……北省的吧?跑这么远来这里,想必是因为最近传言中的‘魔女’而来的家伙吧?” “不太像,我进来的时候听到她们要去瑟亚城。” “是嘛?看来是已经见过‘魔女’了……”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被爱丽丝无视掉。 克菈铃端正地坐在爱丽丝身边,艾米莉娅凑上来,小声地问: “爱丽丝,接下来我们……” 爱丽丝白了艾米莉娅一眼。 “在外面不要叫我爱丽丝。” “哦……” 艾米莉娅尴尬地揉揉脸颊,笑了笑。 “那……我尊贵的骑士殿下?” 爱丽丝眉角微跳,艾米莉娅则是一阵发笑。 女皇给爱丽丝准备的身份是“皇家骑士团预备骑士”,为了“历练”而注册成为了“精钢级冒险者”。 女皇这样安排是为了让爱丽丝通过各个城市关卡时更容易点,也不会被找麻烦。谁知道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跑去为难爱丽丝一番,爱丽丝又会不会一个不爽再屠个城? 所以便成了现在这样。 爱丽丝叹了口气。 “算了,在外面叫我昂可儿就好。” “同样,叫克菈铃克菈丽丝。” “诶?感觉还不错诶……那我有新的名字吗?” “你不需要。” “哦……” 艾米莉娅立刻瘪了嘴。 这时索林丽娜和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嗯……嗯?” 见到少女三人,他先是微微错愕,然后才堆上笑容。 “诸位……就是要前往瑟亚城的人吗?” ———————————— 【爱丽丝,为什么不化名尤莉呢(笑)~~】 第31章:暗箭难防(2) 天空飘着小雨,商队的货物裹了油布,向着瑟亚城驶去。 爱丽丝坐在拉货车上,克菈铃靠在爱丽丝的肩上,艾米莉娅骑着马在一旁同行。 比起全身机械合金的爱丽丝和克菈铃,半身义体的艾米莉娅体重要轻不少,因此爱丽丝回绝了商队给她准备的马匹,一如既往地与载货马车为伴,而艾米莉娅则被爱丽丝要求骑马同行。 这也是“康复训练”的一环,通过日常的训练和运动来增强机体和神经的适应性,是每一个义体人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艾米莉娅百无聊赖地抓着缰绳,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马车上少女的背影。 脑袋里在胡思乱想。 “说起来,爱……” “嗯哼?” 看到爱丽丝倏地扫来的视线,艾米莉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扯着嘴角尴尬一笑,立刻纠正: “昂、昂可儿……?” “嗯,怎么了?” 没有被追究漏嘴,艾米莉娅松了口气。她骑着马在马车旁侧,故意瞥开视线,东瞧瞧西瞧瞧。 原野上空无一物,远方的瑟亚维斯山脉只能看到淡淡的虚影,没有魔物的影子。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嘛,不如说本来有什么可是突然忘了嘛。” “是因为义体植入而变笨了吗……” “你才笨了!” 艾米莉娅气呼呼地还嘴,换来爱丽丝的一笑。 此时一名身影骑马来到马车旁侧。 “三位,前面就到瑟亚城了!” 喊话的人是商队的队长,黑格利特·布伦斯,一名中年男人。身材笔挺健硕,长袍底下裹着风衣,鹰鼻脸上有着似刀刻上去一般的法令纹,这一支商队就是他的,这一次往来于瑟亚城和弗格村之间。 布伦斯拽着兜帽冲着少女三人点头微笑。 “昂可儿小姐,克菈丽丝小姐,还有安柏小姐,下午好。” “布伦斯先生,下午好。” 爱丽丝轻轻颔首。 布伦斯笑笑,说道: “三位真是客气了!多亏了三位,这次的路途比任何一次都要平安,最近因为平原魔物的数量增多,雇佣工作者的费用也一口气增加了不少,说实在的,拜此所赐我都快要赚不到钱啦,哈哈,还得谢谢三位的慷慨援助!” 布伦斯的商队往来于瑟亚城与弗格村之间,最近因为瑟亚城的变故,导致被瑟亚城的能量所辐射的包括弗格村在内的西部大片区域里的魔物活动没有得到瑟亚城军队的管控而变得猖獗起来。 商队和旅行者们被袭击的事件时有发生,可他们又放不下从“魔女”爱丽丝手中流出的各种价值极高的武器装备与工艺品,于是商人们对工作者的需求一口气增长了数倍,这也是最近有大批冒险者和佣兵们涌入的原因之一。 相对的,工作者们的雇佣价格也水涨船高,能遇到高等级的冒险者不收取报酬随行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而一路上,商队遇到的两只魔物甚至才刚刚出现在视野里就被“昂可儿”一箭击杀,甚至根本不用自己手下雇佣的几名佣兵和贴身保镖出手,哪怕是以布伦斯的眼界,也早早意识到了同行三位风格奇特的少女们作为冒险者的强大实力。 理所当然的,布伦斯生出了一丝“交好”的心思。这是他作为商人的直觉,只是“昂可儿”似乎对他的奉承一点也不感冒。 “不用在意,各取所需罢了。” 爱丽丝摆摆手,没有继续多言的打算。 布伦斯尴尬地干笑两声,咂咂嘴,又补充道: “说起来,目的地就快要到了,我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情忘记与昂可儿小姐说了。”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因为‘恶魔诅咒’的传闻和忽然出现的‘异教徒’,最近的瑟亚城混乱不堪,发生好几次命案了,治安早不如从前,所以啊,现在城卫军进行过关检查的时候需要进城的人提供一些身份证明,冒险者证不太算数,他们要求一定得通过认证的文书才行……这些东西不知道昂可儿小姐是不是早有准备了?” “哦?” 爱丽丝瞧了布伦斯一眼,轻笑出声。 “这种事情,现在才说吗?” “也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的。” 插话的是艾米莉娅,她一脸鄙夷地瞧着布伦斯。 “大叔!明明是必要的情报,却没有在出发前告诉我们吗?你是不是在盘算什么?” “这……不不不,没有盘算!艾米莉娅小姐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见情况不对,布伦斯赶紧解释: “我只是冒昧询问一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二位千万不要误会!” “是嘛。” 爱丽丝默然地注视着布伦斯,那绯红的眸子看得布伦斯浑身不自在。 布伦斯讪讪一笑: “我的意思是说……如若三位没有准备,我这里有办法能帮三位进去,所以……” 其实布伦斯只是做了两手准备,既可以坑埋她们,也可以借机给她们卖一个人情。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亏的。 但他有些失算了。 爱丽丝或许对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可在军队里待久了,这种小把戏也见得不少。 而艾米莉娅本身是商会的千金小姐,虽然从未经手过商队,可待在父亲身边多少对商人间的一些手段有所了解,一眼便看穿了布伦斯的心思。 而且,以爱丽丝三人的实力若真要和布伦斯较真,他根本应付不来。 “所以什么?你该不会把我们当做傻子了吧喂!告诉你,你知道昂可儿小姐到底是谁吗!说出来可能得吓死你!” “艾米莉娅……” 爱丽丝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你少说两句又不会被当做哑巴……” “哦,那我不说了……” 艾米莉娅乖乖闭了嘴,嘴角却得逞似的上扬几分。 显然,布伦斯已经被艾米莉娅的一番话给挑起了一丝好奇。 他再次打量了一遍爱丽丝,可除了兜帽下年轻可爱的脸庞之外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布伦斯先生。” “啊?” 爱丽丝对布伦斯的小算盘心知肚明,没有戳破,只是摆摆手,收回视线。 “不必劳烦你了,另外,天快黑了,加快速度吧,我可不想在城外野营。” “唔、是、是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心思被看穿,布伦斯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 【今天复更~拖了一个月还真是抱歉啊,不过今天递交了辞职申请,所以想必拿来更新的时间也有保证了,果然,还是写小说最愉快了!(开心)】 【说起来,如果一转公路无敌文,一边旅游玩耍一边惹是生非为祸一方(笑),泥萌还会看吗?】 第32章:暗箭难防(3) 早晨,天气晴朗且凉爽。 莉莉娅坐在餐桌前发呆,眼角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尽显疲惫之色,餐盘里的面包吃了一半。 她昨晚又一宿未眠。 离开帝国后,她已经来到圣冈里奥尔神圣国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在海上航行一个月,然后在南边的海港短暂停留,罗伊·克兰为克兰斯芬众人准备了身份证明,然后他们便一路前行,直奔圣冈里奥尔北部的诺芬提亚教区。 诺芬提亚教区是北部的几大教区之一,事实上,诺芬提亚教区便是「七星圣座·苍之圣座」罗莉娅·莎柏琳娜的影响力范围之下的直辖教区。 现在他们已经顺利地在城内落了脚,对之后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头绪的时候反而过上了悠闲得有些过分的生活。 这一份闲适令莉莉娅不安。 “哟吼~!” 米菈举着一块糕点,突然从莉莉娅的头顶探出头来。 “莉莉娅!早上好口牙!!” “是米菈啊……早上好……” 莉莉娅的脸颊浮起微笑,仰头望着米菈嚼着糕点的圆滚滚的小脸蛋。 “米菈还是这么有精神呢。” “因为是新的一天呐,不拿出干劲不行!” 米菈叼着糕点,伸了个懒腰,才从椅子上跳下来,指了指莉莉娅餐盘里的半块面包。 “莉莉娅早餐没吃完诶,是因为不好吃吗?” “没什么食欲……或许是好久没有运动了吧,大概?” “可是莉莉娅每天才吃那么点东西,如果填不饱肚子,没有力气的话训练也就没办法进行了哦。” “我会注意的……” 米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吃完嘴里的糕点又看着餐桌上的食物,爬上餐桌,拎起一个果子大口啃了下去。 “说起来,莉莉娅今天起好早啊,不去学校吗?” “嗯……” 莉莉娅摇摇头。 “请假了……不想去。” “是嘛……不舒服吗?” 莉莉娅摇头,没有回答。 米菈侧目望着莉莉娅,眨了眨眼。 “感觉今天莉莉娅有些不开心呢。” “被看出来了啊?” “太明显了,莉莉娅总是不喜欢上学嘛,无所谓啦,总之不想去的话就不去呗,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人类的学校对米菈来说过于陌生,对米菈来说,那种地方教授的魔法知识实在是刻板又无用,其他方面的学习更是丝毫不感兴趣。 她去过几次学校也都是为了“照顾好莉莉娅”,这是离开之时爱丽丝交给她唯一的任务,她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米菈小小的双手从脖颈拂过,脖子上的金属环传来冰凉又安心的触感。 那是爱丽丝给她的第一件物品,算不得礼物,但却是米菈身上唯二能代表她与爱丽丝之间的联系的物品了。 米菈蹲在桌上,摆出笑容。 “偶尔休息一下倒也不错,反正那种地方也学不到什么正经的魔法,只限于冰系魔法的话还不如我来教你。” 米菈嘿嘿一笑,转过身去抱起餐盘开始享用早餐。 “……” 莉莉娅抿着唇,撑着下巴安静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米菈是爱丽丝的贴身小女仆。 每当看到米菈,莉莉娅总会看到爱丽丝的身影。 爱丽丝被帝国通缉了。 这个消息对莉莉娅来说称得上噩耗。 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将爱丽丝拖进危险之中,可无论莉莉娅如何想要逃避,想要将自己躲藏起来,厄运总是会如期而至,找上门来。 正如爱丽丝所说,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因为爱丽丝的帮助,她获得了安全。可是爱丽丝却留在了帝国,深陷危险之中。 莉莉娅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爱丽丝了。 爱丽丝留给她的记忆不多,离别的两个月,每天晚上抱着爱丽丝离别前送给她的礼物索取温暖已经快要到达极限,思念的心情像是睫毛上层层堆叠的雪花,只差最后一毫便能将她的眼泪压垮。 想念一个人实在过于苦痛,莉莉娅第一次货真价实地体会到了孤独。 只有米菈能让莉莉娅感觉到一丝暖意,穿着黑白配色的小女仆服装的米菈每天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出现在莉莉娅的眼前,将好吃的有趣的分享给她,安慰她,陪她练习,教她魔法,莉莉娅的实力在一个月内飞速增长,在学校里也理所当然地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 莉莉娅垂着视线,好看的睫毛像是麦穗在飘动,盈盈勾起朝霞。 “不知道爱丽丝又在哪里……做什么呢……” 好似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向谁发问,胡乱的思绪填满脑海。 米菈侧过头来。 “莉莉娅……有说什么吗?” “听说帝国已经在通缉爱丽丝了……” 莉莉娅紧咬着唇,低垂的发丝遮住她的侧脸,米菈看不清她的表情。 “爱丽丝……爱丽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她在哪里,有没有受伤……米菈,我好怕、好担心她……” 莉莉娅的声音微颤,细细的哽咽声若有若无。 “莉莉娅……?” 米菈望着莉莉娅,斟酌着表情,小心地藏起担忧,在桌上挪过来将手放在莉莉娅的手心里,挤出笑容。 “嘛,莉莉娅又在担心爱丽丝吗……放心好啦,爱丽丝她不会有事的。爱丽丝可是比我都厉害诶,帝国那些人奈何不了她的啦。” “可是……” 米菈小小的双手被倏地握紧。 一滴泪水流淌下来,在米菈的手背上开出黯淡的小花,温热的触觉直达心底。 米菈有些怔住。 少女的抽泣声终于决堤,轻软如羽,透过发丝,在屋内回荡。 “她本来不必犯险的……都怪我……” “米菈,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好想她,想见她……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了,可是为什么非要分开呢……明明知道……知道的,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为什么呢……我甚至还没有机会了解她……” 像是在向自己质问一般。 米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从帝国发出的通告传来,莉莉娅的状态便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她会撑不住,放任自己溺死在自责里吧? 所以米菈小心翼翼地避开爱丽丝的话题,在莉莉娅的身边黏着她,像一个开心果一般逗她笑。 将可爱发挥到淋漓尽致,这已经是米菈在爱丽丝身边学会的唯一一项技能了。 可这天终究还是来了,爱丽丝叫她照顾好莉莉娅,她却连爱丽丝给她唯一的任务都完成不了。 米菈安静地坐在桌上,任由莉莉娅捧着自己的手哭泣。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三个月的时间,米菈仍旧不甚明白人与人之间那些微妙的联系,那些东西都是独居的龙族从来不会去考虑的生存的赘余品。 可心底却不是滋味。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久没有尝过爱丽丝的饼干了。 “笨蛋爱丽丝!……莉莉娅都哭了,你怎么还不来!” ———————————— 第33章:思念 克兰斯芬众人租住的房屋集中在城市里的一块居民区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罗伊·克兰站在房门前整理着领口,将匕首擦拭了一遍放在裤腿的暗袋里,管家捧着什么站在一旁。 传来敲门声,管家将门打开,达内尔与罗德从门外走来,冲着罗伊打招呼。 “哟,早~” “早,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还没有完全老去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这么一天呐。怎么,今天也要去那里吗?” “自然,乘胜追击偶尔也是很重要的手段。” “嘁,真不像你……” “说起来,怎么样了?” “算不得顺利,虽然也不是毫无成果。嘛……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就此放弃也未免太过于草率,这种时候就别管那么多,只要行动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是嘛,总之需要帮助的时候告诉我!” “没问题。” “说起来,克兰。” 罗德手肘轻捅了罗伊一下,向屋内呶呶嘴。 屋子里,莉莉娅独自靠在餐桌上,肩上披着罗伊的大衣外套,已经睡着了。 “大小姐最近精神不太好呢……” 看到平日里开朗的大小姐忽然失了魂一样,罗德有些不忍地叹口气,问: “克兰,可能说来有些冒昧,大小姐……这样已经很久了吧?” “到底多久了呢……” 罗伊注视莉莉娅良久,有些疲惫地垮下肩膀: “来到这里之前就这样,之前还顾忌到我们的心情,最近已经有些失去余裕了。每天看着她一点点消沉……却没有办法,作为父亲我可真是失职啊。” “别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起来,是因为爱丽丝吗?” “是吧……大概。帝国那边传出消息,已经正式发布全国通缉令了。” “通缉啊……啧,已经麻烦到这个程度了吗,不知道爱丽丝小姐现在在哪里……我们要是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回去帝国与直接送死无异。” “话虽这么说……” “放心吧,我也不是没有打算。若事可为,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试试。” 罗伊拍了拍罗德的肩膀。 “不过也暂且不用太过于担心了,我们不能因为臆测和瞎想自乱阵脚,爱丽丝小姐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被打败的人。据我所知,女皇发布通缉令之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倒不如说女皇、王政、共和三方互相推诿牵制,反倒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想必爱丽丝小姐也会拿出真本事来和帝国周旋的吧?我最近也同时在争取那边联络的手段,怎么说我可不会让恩人白白死掉,虽然爱丽丝小姐身上还有很多谜团值得在意,但就算是为了莉莉娅的幸福,我也会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 “大小姐会开心的吧……看到她和爱丽丝,我偶尔都会羡慕啊,但是克兰,路还很长,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你更可靠,所以也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如果可以也请给我派遣任务吧!战斗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谢谢,如果需要,我会的。” “到时候也别忘了带我一份。” 达内尔笑了笑,探过头来,向屋内望去。 “说起来,大小姐今天不上学吗?” “她身体不舒服,我给她请了病假。” “身体不舒服?需要请牧师吗……” “不用了,只是她昨晚又没有睡觉,所以精神有些疲惫,休息一下就好。” “这样啊……” 达内尔若有所思。 “我这边明天没有什么事情,薇薇安也会在家,我叫她过来陪陪大小姐吧。” “真的吗?那就拜托你了。” “这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不过说起来,怎么只有大小姐一个人?米菈小姐呢?” “她就在……嗯?刚才还看到的,去哪里了?” …… 同一时间,米菈正走在诺芬提亚宽阔的大街上。 手中抓着饼干袋,嘴里叼着饼干,小小的身体,迈着夸张的步子,气势汹汹,引来行人纷纷侧目。 “如果爱丽丝不来找我的话我去找你就好了!” “反正不过是横跨大陆的距离,如果想做的话一周时间就可以做到!” “虽然有迷路的风险但是有地图就不会有问题!” “大概……?” “就算迷路了只要去问总会有人告诉我的!没有人能拒绝本小姐的可爱!” “……” 米菈粗鲁地将还未嚼碎的饼干一口气吞下,望着远方的天际,斟酌了好一会儿。 她叹了口气。 “可是米菈被爱丽丝吩咐过不许擅自离开莉莉娅……” “不能擅自回去爱丽丝身边……” 小小的手在脖颈上的金属环抚过。 “怎么办嘛……” 米菈泄了气。 莉莉娅睡着了,所以米菈跑了出来。 可在街上转了一圈下来,米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城里的几家糕点店她全都去过,那些毫无新意又硬又焦的饼干她早就吃腻了。 她想念爱丽丝的饼干。 “明明说好的会来的,这都两个月过去了,是忘了吗……” 龙族的寿命长达千年,独居,两个月时间对它们来说实在短暂,在遇到爱丽丝之前,趴在小金库上睡觉曾是米菈最喜欢的事情。 可每一天细数下来,现在却体会到了不曾感受过的寂寞心情。 “到底怎样呢……人类的生活也习惯了不少,所以变得像人类一点了吗?” 米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位小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纤细的声线打断了米菈的思绪。 她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周围也有一些打量而来的视线。 这些人都身着与这个安定和平的城邦格格不入的铠甲,肩上腰上和背后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眼前的人挂着和蔼和有些为难的表情,在米菈身前蹲下。 “小妹妹一个人吗?这里是冒险者公会哦,小孩子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好,我是这里的接待员,有什么可以让我帮你的吗?” “公会……” 米菈迷迷跌跌地眨眨眼。 漫无目的地闲逛,然后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里,米菈记得爱丽丝以前也来过这种地方,只不过这里的公会可比普林镇那个要气派太多了。 接待员小姐略微斟酌,问道: “小妹妹是迷路了吗?” 米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诶?难道是教会的……” 眼前的接待员歉意地笑笑。 “抱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有……” 忽略了接待员小姐的猜测,米菈若有所思地望着公会大厅里的布告板,脑海里忽然有什么快要冒出来。 米菈直勾勾地盯着公会大厅里的布告板,忽然想到了什么。 “爱丽丝!!” “诶?那是什么?你的名字吗?” “不是!” “你……” “我想发布委托!” “诶?发布委托?可是你……” “发布委托的话!随便什么事情都有人做的吧!” “倒也不是什么都……小妹妹,发布委托需要写出委托书,然后还要提供抵押金和报酬以及身份证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 “我出五百枚金币!” 米菈的一句话让接待员一怔,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我现在就可以付钱!” 米菈大声说着,伸出手,手中光芒流转,放着金币的布袋出现在她手中,沉甸甸的金属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空、空间装备?” “喂喂……真的假的?” 有人含糊地念叨了一句,呆若木鸡。 这下连正在办理业务的冒险者都投来了视线,然后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不够吗难道……” 米菈看到没人回应她的话,有些着急。 水水的眸子晃了晃,她咬咬唇,挣扎了一瞬,又从衣袋里慢吞吞地摸出一小袋金币,小声说: “那……那就五百二十枚金币!绝、绝对不能再多了!……这、这些都是我买饼干的钱……” ———————————— 第34章:思念(2) 天黑前商队总算是勉强赶到了瑟亚城。 没有许可证,城市内不允许骑行,但坐在拉货马车上反倒没有什么问题。 行走在街道上,爱丽丝默默地观察着这个两个月前光顾过的城市。 瑟亚城变了许多。 艾米莉娅拉着马,小声说道: “蛮久没有来瑟亚,这里看起来意外的有些……萧条呢。明明是不亚于莫尔顿弗尼亚的城市……” “嗯……” 爱丽丝的视线越过兜帽,移向前方巡逻而过的士兵。 “或许雨季就是这样。” “大概吧……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如果……” “不用在意,就算有什么,解决掉就好。” “唔……” 艾米莉娅无奈摊手。 “果然是厉害的人才有的余裕呢。” 爱丽丝瞥了艾米莉娅一眼,后者乖乖地闭了嘴。 来到瑟亚城内,上空的无人机并没有调动太多,仅仅是能大致俯瞰郊野的程度,雨天的高空视野不好,降低高度又会有被发现的风险,所以从进城来爱丽丝便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城市。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两个月前,与那时比起来,现在瑟亚城巡逻密度大幅度增加,街道清洁也变差了不少,远远地还能望见北门外伯爵城堡的废墟,道路两旁的房屋和商铺都关着门,明明是雨天却有不少身影站在巷尾,看起来衣着有些破烂,商队经过时便一直紧盯着,那复杂的视线令人不适。 到处弥漫着压抑粘稠的空气。 “说来……三位知道瑟亚城发生的事情吗?” 说话的人是布伦斯,在入城时见到了爱丽丝皇家骑士团预备骑士的身份文书之后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果说之前布伦斯还对爱丽丝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的话,现在的他对爱丽丝三人就只剩下了恭维,爱丽丝有任何需要,他几乎都是无条件满足。 他并不笨,对身为商人的他来说,只要能试探到爱丽丝的喜好或是了解到爱丽丝其他的信息,那么便能借此与爱丽丝交好,或是将这些东西交易给其他对此感兴趣的人。 在林瑟修斯帝国,皇家骑士团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荣誉和实力那么简单的东西。 从初代骑士团开始皇家骑士团就是帝国女皇直系战斗与护卫部队,帝国最精英的战斗编制,直接对女皇负责,权责横跨帝国上下任何方面,代表着女皇至高无上的统治和荣誉,哪怕是一方贵族在见到皇家骑士时都得恭敬三分。 “什么事情?” “昂可儿小姐有听说过吗?瑟亚城的变故。” 商人永远以“交易”为准则,布伦斯一路上都在寻找突破口,无话不谈,但恰到好处地控制在不会令人厌烦的程度。 爱丽丝需要情报,所以对布伦斯的示好并没有拒绝。 “事实上知道一点。我两个月前曾经过此处。” “两个月前……” 布伦斯恭维地笑笑,然后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是那件事情吗……原来如此,不过昂可儿小姐或许不知道瑟亚城后来发生的事情吧?” “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这里的事情了。” “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这里流传起恶魔的诅咒的传闻。” 布伦斯向北遥遥指去。 “昂可儿小姐既然曾经来过这里,一定知道伯爵城堡吧?伯爵府在被摧毁后就开始进行清理,不论怎么说,北门被毁可是大事,哪怕城卫军再怎么自信也会担忧从西面来到这里的魔物啊。可是你看,一直到今天北门都只是潦草地支起木桩,城堡更是早就没人过去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诅咒。” “诅咒?” 面对爱丽丝的疑问,布伦斯压低声音。 “不瞒昂可儿小姐说,在下本来也是来这里寻生意,和我一同从南方来的人还有几人,都冲着钱来嘛。我第一次见到特罗洛普公子的时候,他就有些病恹恹的,后来他和我们见面的时候就穿上了长袍子,藏在面罩底下说话,再后来,我就没见着他了,答应给我的钱也没了音讯,所以我们就去他宅邸讨个说法,就发现他死掉了。” 布伦斯瞧了爱丽丝一眼,似乎想在爱丽丝的脸上瞧出一些其他的表情。 可他失望了,爱丽丝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着脸。 “你继续说。” 布伦斯心底嘀咕。 “我那时候听说他与伯爵都得了很可怕的病,身上的皮肤一块块溃烂、剥落,头发都掉光啦,我最后去找他的时候是一个月前,那时候他就全身烂掉死在宅邸里,可听人说,他们可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杀。本来吧,死人我不是没见过,可城外忽然出现一个怪人,也和死掉的伯爵一样浑身烂出血肉,头发一根不剩,那男人我认识,叫林德·维里恩。” “林德·维里恩?” 爱丽丝终于有点反应,微微蹙眉。 伯爵父子的死在爱丽丝的意料之中,不如说这本就是爱丽丝为他们设计的终途,而计划的最终执行人就是林德·维里恩。 在爱丽丝的计划中,伯爵父子必须付出死亡的代价,但当时的克兰斯芬正需要转移离开,手中的通行证便是伯爵所颁发,于是爱丽丝有意推迟了他们的死亡时间,将处刑交由林德·维里恩执行。 伯爵父子的辐射病只是爱丽丝施加的第二重保险。 “他可是公子的二把手,也是伯爵的得力部下。以前他随身保护公子的安全,有时候也会来找我们商人的麻烦,和他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 “后来呢?” 布伦斯见爱丽丝似乎有些兴趣,心下一喜,继续说道。 “没有后来啦,我上次离开瑟亚城的时候据说有人在森林里见过他,已经精神失常像一只走兽,白天有时候能在森林里见到他,晚上就不知道了去向,骑士团好几次追捕都被他逃了,听人说他是彻底疯掉了。不过啊,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城市就开始莫名其妙死人,都是被杀,死状极惨,第一个就是伯爵的秘书官,然后陆陆续续又死了不少人,都是伯爵身边的家伙,每天都有,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连总督都怕得不敢出门,我走的时候骑士团和城卫军正在查这事儿呢,可是一直没个结果。” “……” 爱丽丝不答话,若有所思。 “然后就有‘伯爵府受到了恶魔的诅咒’这样的传闻传开了,伯爵和维里恩的惨状是很多人都见过的,后来就连伯爵曾聘请过的牧师都说他们是中了很诡异的诅咒,每次死掉的家伙都是伯爵身边的人,更没人不信了。再之后,就是出现异教徒的传闻,失踪的人口又变多了,就因为这些怪事儿瑟亚城一下乱套了,所以就成了现在这副颓败的景色。” 爱丽丝点点头。 其实伯爵父子和维里恩的状况就只是辐射病罢了,对爱丽丝来说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其他人的死亡在意料之外。 爱丽丝不嗜好杀人也不畏惧于此,但与她无关的事情她也提不起兴趣来,反倒是布伦斯口中的另一条线索令爱丽丝有些在意。 “你说你离开前还有人见过林德·维里恩?” “是……那个人是一个冒险者,据他所说,他是承接了委托从森林回来的路上看到的。” “你上一次离开瑟亚城,是什么时候?” “这个……一周前才从这里离开。” “只有一周吗?” “是的……我们往返弗格村与瑟亚城的商队一般都是一周一个来回,耽误久了货物会坏掉,待得时间短了,有时候又拿不到上好的货,所以……” “嗯,我知道了。” 爱丽丝不置可否地摆摆手,陷入沉思。 如果布伦斯所言属实,那么维里恩现在很可能还活着。 在本来的计划中维里恩不应该会活到现在,不如说在他杀掉伯爵父子之后不久就应该死去才对。 爱丽丝喃喃自语: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计量有误?” 可是爱丽丝为了保险特意增加了时常才对。 就在这时。 “米菈天下第一可爱!!!” 像是某种行刑一般地嘶吼在耳畔炸响,爱丽丝和克菈铃都是一怔,艾米莉娅也好奇地抬头四顾。 “米菈?” 爱丽丝与克菈铃对视一眼。 “昂可儿,刚才……” “是米菈的名字吧?” “是听错了吗?” “不,没有听错,就是米菈。” “在两点钟方向,坐标位置为20米的钟塔顶端。” 爱丽丝掀开兜帽,鸦羽一般的发在肩上铺开,她仰头望去。 此时,钟塔上站着一个身着皮甲的男子,腰间绑着绳索,目光抖擞气势昂扬,双手在嘴前合拢。 “米菈!天下第一可爱!” 声嘶力竭。 路上有人驻足围观,也有人耻笑着指着他,说: “喂喂,这些家伙又开始了,这算什么,劫后余兴节目吗?” 但钟塔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 爱丽丝与克菈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狐疑。 既视感太强了。 “克菈铃……丝(克菈丽丝),我们过去。” “好!” …… ———————————— 第35章:思念(3) 爱丽丝来到钟塔之下时,这里已经有一行人在等待了。 除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之外,还有一行十几人,看起来是冒险者的打扮,还有一人肩上戴着冒险者公会的徽章,手中拿着纸笔,正在与冒险者们聊天。 爱丽丝面露狐疑。 “冒险者公会的人?” “地上可以看到一些酒瓶和碎骨头,放置的时间有长有短,钟塔入口的门前留着不少走动过的痕迹,湿脚印一直往里延伸,有些痕迹已经消失,看来这些人大概来到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克菈铃分析了一番,爱丽丝瞧了她一眼,认同的点头。 她看到之前在钟塔上大喊的男人吊着绳索下来。 “我这边有些支持不住啦,换你了!” “好嘞!” 说着,男人和冒险者里的其中一人就这样换了班,自己蹲下跑去休息了,而换班的人去了钟塔上继续男人的工作。 “——米菈!世界第一可爱!” “这些人原来是一伙儿的啊……我说怎么那么奇怪,而且那个公会的工作人员在纸上记了一笔,看起来像是在计数。” 爱丽丝打量着那些冒险者。 “克菈铃,你和艾米莉娅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这些人,待会儿听我命令行事。” “等等,爱丽丝,有士兵过来了。” “士兵?能获取到具体信息吗?是瑟亚城的部队还是帝国所属?” “画面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不过最近瑟亚城没有军队出入,所以现在出现的士兵很可能是瑟亚城所属部队。” “瑟亚维斯的士兵吗……总觉得有些蹊跷。我们先藏起来看看情况。” 爱丽丝拉着克菈铃和艾米莉娅往小路旁靠去,戴上兜帽。 这时一队城卫军士兵出现在街角,小跑步地从爱丽丝身边经过直奔那些冒险者而去。 为首的队长脸上带着怒气,冲着冒险者们大吼。 “喂、你们!我说啊,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又开始了,之前有说过不许在这里进行这种活动的吧?” 冒险者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他们中一名中年人迎了出来。 “哟!是埃布尔队长!” 中年人开口便是满脸的笑意,看得爱丽丝直皱眉。 “哈哈,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来,您请坐!” “少套近乎,告诉我,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这个嘛……拿钱办事,我也没有办法嘛。埃布尔队长,要不进去坐坐?” “啧,当这里是你们家了是吗?” 中年人讪讪一笑,四处瞧了瞧。 “别别别……这不,下着雨呢。” 暗示很明显,路上的行人都很自觉地离开了此地。 被称作埃布尔队长的人微微蹙眉,抬手示意其他人原地等待,自己跟着冒险者走进了钟塔里,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脸上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中多了一个小布袋,正往胸前塞。 “就这样吧,下不为例。但是你们这些家伙也稍微给我消停点,不许往西城区过去听到没?不然我也会很难办的。” “哈哈不会不会,自然不会!那么埃布尔队长慢走!” 埃布尔伸手一招,带着城卫队的人离开了。 “当上巡逻队长的油水可真多,刚才他大概拿到了好几个金币吧?这就是贪财的官呢。” 艾米莉娅鄙夷地朝着离去的城卫队做了个鬼脸,爱丽丝只是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几个金币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瑟亚城几个金币也是足以让精钢级冒险者心动的数目了,但显然,这些人手中完全不止这么点钱,不得不说有点令人在意。” 爱丽丝看向克菈铃。 “我去问问好了。” …… 爱丽丝向着钟塔走去,冒险者们见到爱丽丝便立刻有人站起身来,一旁的公会工作人员也投来了视线,爱丽丝摘下兜帽,鸦羽一般的黑发流淌而下,看得冒险者们一阵失神。 “你们好。” “你……好?” 爱丽丝摆出礼貌的微笑,说道: “请问各位都是冒险者吗?我也是冒险者,来自南方的小城卡尔里德,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各位前辈。”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刚才那位中年人从门后探出头来,望着爱丽丝。 “哦?是同行啊……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有些好奇。” 爱丽丝摆出一副无害的笑。 “刚才我看到有士兵经过……各位前辈,这是在做什么呢?‘米菈天下第一可爱’——这个米菈又是谁?” “嗯……” 冒险者们打量了爱丽丝一番,眼底泛着狐疑。 “在此之前,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米菈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米菈的名字,爱丽丝心底一跳,眼角微凛,试探地答道: “饼干。” “咿?” 身旁的冒险者们忽然骚动起来,中年人也明显地一怔,然后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 “‘米菈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金币。” “那……‘米菈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刷牙。” “‘米菈脖子上戴着什么?’” “项圈。” “‘米菈有多高?’” “一米四二。” “那是什么?” “嗯……大概这么高。” 爱丽丝将手掌平放在自己胸前,男人见状也点点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 …… 男人一共提出了十来个问题,全都是关于米菈的提问,爱丽丝一边联系克菈铃和艾米莉娅将此处的几处路口全部封锁,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冒险者们。 “竟然……都答对了!!” 中年人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爱丽丝,此时冒险者们已经喧哗起来。 “这是不是说任务完成了!?太好了!赏金归我们了!” 吃惊和兴奋写在这些冒险者脸上,一群大男人手舞足蹈,反倒是爱丽丝皱起了眉。 两个月未见,再一次听到关于米菈的事情竟然是从一群冒险者口中说出,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征兆。 “是值得这么开心的事情吗?嘛,总之既然你们提问结束了,接下来换我了吧?” “啊!当然!对了,这位小姐,我这里还有东西要交给您!” 中年冒险者爽快地点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爱丽丝越发冰冷的眸子,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卷卷轴,递给爱丽丝。 “这是?” “这是米菈小姐交给您的东西。” “米菈?” “是的,米菈小姐就是我们的委托人。像我们一样接受了委托的冒险者足有上百人呢,我们组成了冒险团,从圣冈里奥尔神圣国来,驻扎在附近的五六个城市,在公会的监督下完成委托的就能获取报酬!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城市里最显眼的地方大喊‘米菈小姐天下第一可爱’然后等待别人来询问,如果有人能回答正确全部的问题就把这个交给她——米菈小姐是这样说的。” “哈???” ———————————— 第36章:愿望 奇怪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在黑格利特·布伦斯的介绍下,爱丽丝三人在一家旅店住下。 因为晚上还要商量一些作战相关的事情,爱丽丝索性开了一间双人套间,三人同住。房间很大分为卧室、浴室、餐厅和书房,装饰也很奢侈豪华,正是布伦斯口中“勉强才配得上昂可儿小姐的身份”的旅店。 此时是洗过澡之后的休闲时间,艾米莉娅轻车熟路地叫来果酒和水果。 爱丽丝坐在桌前,盯着桌上摆开的卷轴。 卷轴上满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错字连篇,前言不搭后语,用词遣句乱七八糟,相同的意思要前前后后啰嗦个三四遍。 笨拙又执拗,正是米菈写给爱丽丝的信。 克菈铃来到爱丽丝身侧,将旅店提供的饮料和果盘端到桌上。 “爱丽丝,怎么了?还在为米菈的事情伤脑筋吗?” “嗯……” 爱丽丝叹了口气。 “米菈说她们终于在教国落了脚,算算的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克兰先生每天都很忙,罗德叔开始教导莉莉娅剑术,薇薇安和莉莉娅一同去上了学。 还有克兰斯芬的其他人,都在教国过上了可以称之为轻松的生活。 爱丽丝从信里面大致得到了这些信息。 这让爱丽丝安心了许多,但伤脑筋的事情也接踵而至。 “可是果然还是会担心……通过冒险者公会大张旗鼓地发布跨境私人委托不可能不会引起帝国的注意,倘若共和派与王政派以此为线索追查过去那么发现莉莉娅藏身地将会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如果我是决策者,那么派出杀手抢夺圣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且……总感觉令人有些不愉快。” 爱丽丝单手撑着额头目光落在信的最后,被她的手遮住的部分。 (“莉莉娅哭了,她很担心你。”) 直白的陈述让爱丽丝感到踌躇犹豫。 她叹了口气。 克菈铃在爱丽丝身旁坐下,拿出操作板。 “既然这样,爱丽丝,需要修正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吗?” “暂时不用。” “了解。” 克菈铃在操作板上熟练地敲击着,将情报和任务进行统合。 “虽然嘴上说不愉快,可是爱丽丝明明摆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说话的人是艾米莉娅,她刚洗完澡,身上只裹着薄薄的浴巾,在沙发上坐下,用刀叉叉起一块水果送进嘴里。 “刚才你可是笑个不停诶,连布伦斯先生都感觉到奇怪了,你自己到底有没有自觉啊。说到底啊,爱丽丝明明很在意米菈和莉莉娅,我觉得偶尔也稍微坦率一点会比较好。” 艾米莉娅的话让爱丽丝卡了壳。 克菈铃不动声色地侧目,将爱丽丝沉默侧脸映在眸子里。 “爱丽丝,我们的‘行囊’里有准备卫星电话,在我们抵达北境之后就可以用无人机将电话送过去,通过电话取得联络是一件不算困难的事情。” 帝国的北境与圣冈里奥尔神圣国部分接壤,无人机的电力足够支持无人机穿过边境到达圣冈里奥尔神圣国境内,虽然因为北境的日照条件不好,得不到足够太阳能补充电力的无人机不足以支持回收,但送一点小东西过去尚足以办到。 “林瑟修斯帝国北境,克洛斯贝尔自治州吗……” “诶,等等!” 艾米莉娅举手: “如果是克洛斯贝尔自治州的话,我知道!几百年前帝国的起源之地,原帝国帝都所在,那里有非常夸张的秘银矿藏地,同时也是以恶劣的地形和凶残的魔物而著称的行省,爱丽丝如果要去那种地方的话我可以推荐熟悉那边的商人领路!” “可以信赖吗?” “因为是我父亲的直系手下所以没有问题!” “很好,那么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拜托艾米莉娅了。” “嘿嘿,只要帮得上忙就行~” “嗯,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只有时间了——这些冒险者来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考虑到从这里到教国诺芬提亚的直线距离,也就是说保守估计米菈应该是在两周多以前就已经发出了这份委托,那么如果帝国方面比较谨慎的话,应该在此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想要提前防范未知的失态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是十分充裕。” “我听说公会私人委托保密严格,公会又不归国家管辖,一个城市里每天产生的委托数量就有上百件,帝国也许不会这么快注意到。” “但不得不做此考虑,不如说这些冒险者做的事情过于招摇,米菈的名字若是传到知情者的耳朵里很难不引起人怀疑。” “诶?那么那些冒险者……” “如果我想要通过这些人作为线索顺藤摸瓜我就不会打草惊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克菈铃,那些人的监控就交给你了。” “了解。” 克菈铃点点头,又补充道: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取得女皇大人的帮助,若占据着政治立场优势的女皇有意阻挠,那么共和派与王政派想要追溯到米菈现在的居住地可能性也不大。在此之上,圣冈里奥尔神圣国本就与帝国不和,帝国方想要派暗杀者潜入几大直辖教区其中恐怕本身就是一件会引起政治争端的麻烦事情,考虑到可能会被女皇借机当做把柄而发起攻势,共和派和王政派应该不会过于莽撞地行动。退一步讲,如果他们有办法绕过这一层而做出动作,那么女皇同样可以,一边拜托女皇,一边稍微相信一下米菈的实力的话便不必过于担心。” “嗯……那么在此之上还需要与女皇取得合作才行,不然就算拿下了共和派王政派那边仍旧是一个未知数。但是相对的,将希望寄托在同样需要圣剑的女皇派身上也未免有些令人不安,战争之中想要抹去几个人的姓名实在不是一件羞于启齿的难事,如果女皇派对我们的利用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牢固,单方面将莉莉娅和米菈暴露给女皇就会是一个危险且不理智的尝试。” “那么需要加强卫星的监控等级吗?通过米菈小姐的项环信号我可以实时追踪她们的动向。” “仅依靠画面信息还是有些不够稳妥——如果气象情况糟糕就拿不到准确的情报。” “那么可以命令无人机在那里待命,虽然阳光稀缺无法补充足量的能源,但通过几台无人机交接执行的方式可以有效规避能源补充不及时的问题。” “嗯……但无人机休眠期间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便会加大,我担心这样反倒会吸引教国的注意。” 克菈铃的建议被一一驳回,艾米莉娅安静地坐在一旁插不上话。 爱丽丝沉思片刻,忽然问道: “说起来,克菈铃,我记得莉芙蕾特小姐有提及过王政派的势力范围有一部分就驻扎在北境省内吧?” “正是如此,根据莉芙蕾特小姐提供的情报和我们从女皇手中得到的线索来看,王政派之下的机密机构‘第七机关’便藏匿于北境之内,在克林德克伦之前,莉芙蕾特主要负责的职责便是对北境王政派势力的牵制。” “王政派嘛……最初将半精灵置于奴役之下培养为战争武器的家伙、杀害莉莉娅母亲的家伙,都是这些人吧?伦纳德伯爵之所以想要得到莉莉娅,这些人真是功不可没啊……” 爱丽丝抬起视线,望向克菈铃。 “虽然可能时间会有些提前了,但也未尝不可——克菈铃,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前往莫尔顿弗尼亚找到安柏伯爵拿到必要的情报,之后我们改变路线,绕过中央行省,前往北境,或许说来有些狂妄,但若是能提前了解一下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王政派的情报也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 …… 夜晚—— 早早地为明天的到来做好准备,艾米莉娅进入了梦乡。 爱丽丝站在窗台前发呆。 白天的喧闹不见其影,天空的云层散开能看见星星,夜风清冷带着雨后的湿润。 克菈铃将操作板放好,来到爱丽丝身旁。 “爱丽丝为什么不睡觉呢?” “啊?是克菈铃啊……嘛,我现在还不困,你呢,既然没什么事为什么不早点休息呢?至少要保证机体维护的待机时长哦。” “因为爱丽丝还没有睡觉的打算,我也不想睡。爱丽丝……你在想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没什么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我可以知道吗?” 克菈铃抬起视线,与爱丽丝的目光对视。爱丽丝忽然笑了笑,看向一旁。 “嘛,说起来,克菈铃,你还记得以前在战舰上作为AI时的事情吗?” “记得,不过也仅仅只是当做数据存储备份记录下的程度,真正属于我的记忆从我作为‘我’来到这个世界才开始。” “是嘛……这就好。” “好?” “没什么,不用在意。” 爱丽丝展颜微笑,垂下视线。 “克菈铃有过什么梦想吗?” “梦想……” “想做的事情,喜欢做的事情……之类的?” “我可以说吗?” “当然。” 爱丽丝踌躇地移开视线,声音变得纤细。 “不论是什么只要是你自己所想的都可以……我想听听……” 克菈铃回答: “我就只想陪着你。” 丝毫没有迟疑,爱丽丝有些意外。 “这不算吧?除开协议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为什么……不算呢?” “想要做的事情、喜欢的事情……其实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陪着爱丽丝就好。这本来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也是我自己的愿望和梦想,爱丽丝不能理解吗?如果爱丽丝消失了,我也会消失,爱丽丝开心我才会开心,正是因为爱丽丝在这里所以我才被赋予了价值,因为爱丽丝想要向前所以我也不会放弃,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算作愿望呢?……所以……爱丽丝,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克菈铃安静地注视着爱丽丝等待着爱丽丝的回答。 ———————————— 【ps:芙兰好大雷好大雨啊(哭),还有冰雹,房顶到处都漏了水,电也短路停了,什么啊有人在渡劫吗!这种场面咱没见过啊!!(大哭)】 第37章:愿望(2) 清晨,早餐时间。 早餐是贵宾套房所享受的众多服务的其中一个,服侍生推着餐车将色香俱全的餐点一盘盘摆在餐桌上。 艾米莉娅独自一人在餐桌前就坐,克菈铃坐在床边,手中抱着操作板,手指快速地敲击着。 爱丽丝坐在沙发上擦拭武器。 或者说抱着武器发呆。 昨晚克菈铃对她说的话还盘旋在脑海,令她无所适从。 (“爱丽丝……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爱丽丝垂着视线,克菈铃干净的双眸在眼前闪过。 “克菈铃……” 叩叩—— 房门外传来叩击声,紧随着是布伦斯粗沉的嗓音。 “昂可儿小姐、克菈铃小姐和艾米莉娅小姐,早上好,我是布伦斯,冒昧打扰,有一件事情想和昂可儿小姐说,请问我能进来吗?” 爱丽丝与克菈铃对视一眼,将手中的武器在桌旁放下,克菈铃也把操作板关闭收好,然后二人在餐桌前并排坐下。 “请进。” 布伦斯小心地推开门,来到房间里,恭维地行了一礼。 爱丽丝拿起酒杯。 “是布伦斯先生啊,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本以为你应该会很忙才对。” “哈哈……” 布伦斯讪笑一声。 “昂可儿小姐今日就打算离开这里吗?” “你想说什么?” “不不、无意冒犯,只是在下碰巧得到了一条消息,猜想昂可儿小姐会不会感兴趣,所以冒昧前来。” “是嘛……” 爱丽丝瞥了眼前的商人一眼。 本来今日爱丽丝便准备在瑟亚城打听一下情报之后便离开,理所当然会与布伦斯分道扬镳,但看起来布伦斯似乎不是很想自己离开瑟亚城。 “说罢,什么消息?” …… 布伦斯带来的消息是有关于“林德·维里恩”和“恶魔诅咒杀人”的目击报告和传闻。 吃过饭之后,爱丽丝便离开旅店,直奔冒险者公会而去。 “昂可儿……我们就这样放着那个维里恩真的好吗?” “艾米莉娅,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他……不是坏人吗?” “是这样没错……其实他就是之前暗杀你的那些黑衣人的指挥者,怎么了?你想找他报仇吗?” 心思被看穿,艾米莉娅缩缩脖子。 “唔……不是……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现在应该以任务为重……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坏人放任不管的话会不会……” “放心吧,没打算放过他。” 爱丽丝笑笑。 “只是我不喜欢被人牵着走。艾米莉娅,你难道不认为这个布伦斯很可疑吗?明明昨晚才来到瑟亚维斯,今天一大清早就‘碰巧’得到了维里恩的消息,作为一个行商来讲怎么说都有些太刻意了,如果不及时卸货结算的话对他来说应该会很麻烦不是吗?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 “或许只是想和你攀上关系?”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我没有直接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布伦斯的身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我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唔……爱丽丝考虑得真周到啊。” “走吧,我们先去公会,借着这个预备骑士兼冒险者的身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 ———————————— 冒险者公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在伦纳德伯爵死后,遭受了巨大损失又失去了实际统治人的瑟亚维斯经济状况每况愈下,加之“诅咒”的传闻愈演愈烈、死亡和失踪的人口数量持续增长,“异教”也在瑟亚维斯兴起。 表面上失去了领主的瑟亚维斯将收归女皇的直接统治之下,但事实上因为女皇打算将这个领地作为礼物送给爱丽丝的原因一直没有派遣新的领主前来,所以暂由瑟亚维斯的最高行政人员或指挥官即总督盖洛普·布雷迪代为管理。 但盖洛普·布雷迪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他害怕“诅咒”的降临而一直躲在戒备森严的深宅鲜少露面。 前伯爵遗留下的体系人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管理断层像是被划拉开的巨口,各种本应有效的政令和规划自是被搅得一团糟,这个前王政派所辖的西省大城现在沦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灰色城市。 城卫队人手严重不足,于是渐渐地,通过总督府、城卫队或是商队与私人发布的委托越来越多,拜此所赐,“金钱的工作者”们便更加活跃起来。 理所当然的,公会就成为了当下汇集了大量情报和线索来源的节点。 爱丽丝三人来到公会,立刻就吸引了大片的视线。爱丽丝无视冒险者们的目光在接待柜台前坐下,将自己的“精钢级”冒险者证明和“皇家骑士团预备骑士”证明拿出。 “帮我请示一下你们这里的会长。” “诶?这是……” 接待员见到爱丽丝手中的证明显而易见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点头。 “大人请、请稍等,我现在就去通知会长!” 说完,接待员立刻起身跑着离开了。 “说起来,该说不愧是大城市吗?瑟亚维斯这边的公会大厅可真是宽阔得令人头晕目眩啊,人数也与普林镇的公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仅仅是从门外进来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 艾米莉娅兴致不错,好奇地左右打量着。 爱丽丝这才开始观察这个偌大的公会大厅。 大厅很是宽阔,论占地面积大概有两个篮球场地还要多,高度也相当可观,至少有普林镇的公会大厅六个大。 即便是在瑟亚维斯,冒险者公会的存在仍然称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 “仅论体量来说,莫尔顿弗尼亚的公会应该还要在此之上吧?艾米莉娅难道之前没有去过?” “没有哦。” 艾米莉娅将手抱在胸前,怏怏地解释道。 “因为父亲从来不让我去那些地方,哪怕是凑近看看都不行,他总说会碰上一些愚蠢又麻烦的家伙,所以……” “啊——!!” 突兀的惨叫刺破喧闹空气,从身后传来,将艾米莉娅和爱丽丝的视线拉扯过去。 艾米莉娅的身后,克菈铃正反手拽住一个瘦小男人的衣袖,一个漂亮地下段踢击将男人的身体划出弧线,脸朝下地放倒在地,发出像是猪肉拍在砧板上一般的钝声。 “嗷啊啊!!我、我的鼻子……区区奴隶……痛、痛死我了!你这家伙竟敢打本大爷!快把我放开!我饶不了你!!” 哀嚎几无意外地从男人嘴中发出,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克菈铃一脚踩住了肩胛骨,反扭着手臂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群一下噤了声。 克菈铃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冷然地看着地上哀嚎不断的男人。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若有下次,我废了你!” 眼前的一幕发生得突然,爱丽丝和艾米莉娅皆是一阵失语。 “那个……我父亲怎么说的来着……” “‘总会碰上一些愚蠢又麻烦的家伙’。” 爱丽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此时人群分开,走出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冒险者。 “这里怎么回事?” ———————————— 【感谢@猫H叔的刀片!】 第38章:愿望(3) 男人背着防盗门一般宽阔剑身的大剑,身上的肌肉青筋扭结盘绕,像是鼓胀的气球,爆发的力量感仿佛随时会从身体里冲击而出。 在场的冒险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出头回答他的话。 公会接待小姐见事情发展不妙,立刻有人交流了眼神,向后面跑去。 此时,躺在地上的男人叫嚣着: “克洛贝森!别愣着啊,你快扶我起来!” 被称作克洛贝森的男人视线微凛,扫过周围的人群,在克菈铃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蹲下身将地上的削瘦男人扶起。 “可恶……轻点!很疼啊!” 削瘦男人向着克洛贝森大叫着,他的手臂已经脱臼,脸上更是鼻血四溅狼狈不堪,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爱丽丝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着装因为夸张地倒地而变得乱七八糟,但布料干净鲜艳,鞋子上也没有一丝泥土的痕迹,看起来与冒险者们格格不入。 削瘦男人狼狈地擦拭掉脸上的鼻血,摆上一副凶恶的脸,指着克菈铃: “你这个可恶的奴隶!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打伤我!竟然敢打伤我!!” 他目眦欲裂,愤怒地咒骂着。 他今天来到公会本来的打算是办理一些委托业务,可正准备离开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爱丽丝少女三人,被吸引了视线。 他无意间发现了跟在黑发少女身后的粉色头发少女兜帽下的猫耳。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儿是亚人。 秉着好奇心,他跟着少女来到柜台前,趁着附近没有人注意到便色心大起,向少女伸出了手。 ——在帝国亚人是没有任何人丶权的,是奴隶,是遭受任何不公平的待遇都没有反抗权力的被奴役者。特意遮住自己的兽耳一定是因为不想要被发现,在领主死后,瑟亚维斯的治安一口气跌到了最低点,如果街上出现了姿色极好的奴隶说不定会遭受地狱一般的恶意。 就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肆无忌惮地想要占点便宜,却不曾想还没摸到就被对方狠狠地摔倒在地。 被奴隶打伤的羞愤和怒意一拥而上,他指着克菈铃,大声地叫嚣着: “你的主人呢!让他出来!竟然放任一个奴隶自由行动,我要让他赔偿!让你付出代价!” “明明是个猪头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艾米莉娅来到克菈铃身旁,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是你先对克菈丽丝小姐动手动脚的才对吧?这是给你的教训!活该!” “哈?你这家伙在称呼一个奴隶什么呢!?一个奴隶而已就算我真的碰了她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不能反抗人类知道吗!我就算是杀了她她也不可以对我动手!还有,你这家伙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就凭你这种泥坑里的脏东西还没有资格知道本小姐的名字!” “你……” 削瘦男人一阵气急,忽然狞笑起来。 “好啊,袒护一个亚人奴隶,可真是活腻了!我可是看到了的哦,这家伙兜帽底下可是有一对不属于人类的耳朵,你可考虑清楚了,多管闲事的话就把你一起送去监狱!” 听到削瘦男人污秽的话,周围的冒险者开始窃窃私语,偷瞄着克菈铃。 仔细看的话,的确可以隐隐约约看出兜帽上并不醒目的凸起,和藏在兜帽里的黑色猫耳。 冒险者们的视线立刻被隐晦的敌意填满。 削瘦男人还在叫嚣。 “然后把你们都变成我的奴役、成为我的女人,狠狠地折磨你们!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真是兴奋呢,想象一下你们在我……啊!?” 话还没说完,削瘦男人忽然一阵痛呼,被抽得倒飞了出去,砸翻了柜台。 下手的人正是爱丽丝。 “说话注意一下场合吧,丑东西,满口污言秽语,是吃〇长大的吗?” “诶?爱……昂可儿,没关系吗?在公会里就这样动手什么的……” 公会大厅里禁止纠纷打斗,更不许使用武力伤人,这是冒险者公会的规矩。 爱丽丝挥挥手,毫不在意。 “无所谓,这家伙太碍眼了,周围的家伙也是,给他们一点警告。” 爱丽丝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没去理会,转身回到柜台前等待,克菈铃和艾米莉娅也赶紧跟上,但三人随即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是被称作“克洛贝森”的大剑剑士,爱丽丝的身高甚至不足他的胸口,他倨傲地睥睨着爱丽丝。 “二位,你们难道就想这么离开吗?” “干得不错克洛贝森……给我拦住她们……” 身后传来削瘦男人的沙哑嗓音,他瘫坐在地上,脸上红肿一片,泛着血丝,显然被一巴掌打得不轻。 他怒目瞪着爱丽丝和克菈铃。 “那个黑头发的不能放走!还有那个奴隶!区区奴隶竟敢反抗,还持有武器……我要以‘危害城市安全’检举你!竟然敢打伤我,等着受死吧!” 克洛贝森单手拦住爱丽丝的去路,视线掠过克菈铃和艾米莉娅,停留在爱丽丝身上。 “这位小姐,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也只不过如此罢了,我现在告诉你,你出手打伤我的老爷这件事情决不能就这样算了,你得留在这里,还有,这个奴隶必须交出来。” “她是我的女仆,才不是什么奴隶,给我搞清楚了。” “嚯?口气还真不小嘛。” “克洛贝森!别和她废话了!你现在就给我拿下她!你不是什么‘精钢级’吗!那就给我拿出配得上给你的报酬的实力来,把她的手脚都给我砍掉!” “这样的话,得加钱。” “给你五十金币!” “成交。” 克洛贝森单手后探,拔出了那柄门板一般的巨型大剑。 他看着爱丽丝,露出阴桀的笑。 “这位小姐,你也听到了,他叫我砍掉你的手脚呢。真是可惜,如此美丽的身体就要坏掉了,怎么办呢,要不……我给你开个价,买下你的四肢吧,只要一百金币哦,怎么样?很实惠吧?” “做得到的话,可以试试?” “哈哈……说大话还真是擅长呢,那就别怨我了。” 说罢,大剑卷起狂风,倏地挥下。 人群终于骚动起来,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呆愣当场,有人兴奋高呼。 没有人想到克洛贝森竟然真的在公会里动了真格。 爱丽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拔出武器,在他们看来已然是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必败无疑。 但下一秒他们都惊掉了眼睛。 只见爱丽丝不躲也不闪,单手抬起,迎上克洛贝森的大剑,轻飘飘地横扫便将大剑打偏。 金属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大厅,大剑几乎是贴着爱丽丝的身体扫下,将地板砸出大坑。 而爱丽丝则是趁着克洛贝森身前空挡大开,两步欺近他身前,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她背后的黑色长弓。 “你这家伙!” 克洛贝森显然也是被爱丽丝的一击给惊到,再也没有轻视爱丽丝的想法。 但他被欺近身前,挥剑之后的身形重心不稳无法立刻撤开,他只能当机立断扔下大剑转而以包覆了铠甲的一拳向爱丽丝挥出。 他的一拳足以击碎大石,但却被爱丽丝轻飘飘地偏头躲开,从爱丽丝的弓中间穿过。 “真不够看。” 爱丽丝偏着头,在克洛贝森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拉弦开弓。 “右手我就收下了。” 说罢,弓弦松开,刺耳的割裂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在冒险者们呆滞的目光中,克洛贝森的整条手臂高高抛起,惨叫声在大厅回荡。 爱丽丝一脚将克洛贝森踢倒,反手拔起陷入地板的大剑,单手持剑,向着克洛贝森高高举起。 周围的冒险者们早已经没了声音,就连削瘦男人也一样,都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呆滞地望着爱丽丝。 这时忽然从人群后面钻出来一个初老男人,向着爱丽丝大喊: “等等!小姐请手下留情!” “会长!?” “是会长!终于、会长终于来了……这下那家伙算是有救了……” “太可怕了……” 听到人群传来的嘈杂,克洛贝森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向初老男人求救。 “会长!会长救救我啊!” 爱丽丝瞥了初老男人一眼。 “你就是会长?” “在下正是……” “来得正好。” 爱丽丝冷然地笑笑,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剑将克洛贝森的左臂砍下。 鲜血四溅。 “啊啊啊!!——我的手!!” 克洛贝森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冒险者们脸色煞白,哪怕是经常与死亡打交道的他们这下再也没有人出声了。 初老男人看着爱丽丝,面带愤怒。 “昂可儿小姐你……” “会长阁下,我可以问一下你在那里看了多久吗?” 爱丽丝的提问令初老男人微微一怔。 “我刚……” “如果说谎的话,可打算做好被我追究责任的打算了?” 爱丽丝静静地注视着初老男人。 男人下意识地咽下唾沫,回想起眼前少女来到这里时亮出的“预备骑士”身份,迟疑了一瞬。 “我、我一开始就到了……” “具体点呢。” “在他找茬的时候……” 会长指向还跪倒在地的削瘦男人,削瘦男人惨白着脸不敢吱声。 爱丽丝闻言一笑,质问: “那么既然这样,会长大人,你袖手旁观了那么久一直等到事情彻底发酵才肯出来,你这个会长当的是不是也太懈怠了?还是说,你有什么……不轨居心?” “绝、绝对没有……我只是……” “只是因为我是女生,所以觉得我很好对付是吗?” 爱丽丝接过初老男人的话。 “会长大人,是谁给你的权力,还是说是你自己的想法……怠慢公职毫不作为、激发矛盾怂恿犯罪,连我们‘皇家骑士团’也不放在眼里,是不是把女皇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话音落下冒险者们又是一怔,只有初老男人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昂可儿小姐!绝对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啊!!” 他忽然后悔了。 伯爵死后瑟亚维斯成为了无主之城,前王政派的爪牙崩毁,共和派与王政派同时派人前来抢占地盘,这其中便有人负责与工会接洽。 唯独女皇派没有任何消息。 当收到“预备骑士到访”的消息后,他便立刻下楼来迎接,但看到来人是一名少女时,他动了心思。 下马威、话术、威逼利诱、套话……对付经验不足的少女他有无数种方法取得优势。 这样就能为自己取得更多的权力和益处。 他是这样想的。 可没有想到女皇不派人来则已,一来就是一个狠茬。 ———————————— 第39章:憎恶 冒险者公会贵宾接待室—— 爱丽丝来到接待室时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纳米覆层防水耐脏,不会沾染血迹是这种衣服材料的一大特性。 克菈铃和艾米莉娅跟在爱丽丝身后,初老男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初老男人名叫威拉德·克里斯托弗,是瑟亚维斯冒险者公会现任会长,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前秘银级冒险者,被任命为公会高层之后并未停下对自身的磨炼,虽然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导致身体大不如前,实力下滑,但仍旧保持在秘银级冒险者的水准,他的个人实力在瑟亚维斯仅次于骑士团团长与魔法师团团长二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自问不能像爱丽丝那般一击格开克洛贝森的大剑,两招制服现役的精钢级冒险者。 所谓“皇家骑士团预备骑士”,正如字面意思是皇家骑士团的预备与候补役,皇家骑士团的正式编制只有一千名“正骑士”与十二名“守护骑士”,在此之下便是几百名“预备骑士”,三千余人的“随从骑士”和若干“见习骑士”。 想要成为“正骑士”,成为“预备骑士”是一条必经之路,正如成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人对实力和身为冒险者的经验、身为管理者的水平有要求一样,骑士团也对骑士的个人素质和品格有着极为苛刻的门槛。 骑士团“正骑士”晋升考核最重要的考核项目是绝对忠诚的品质,与“实力评级”这种外在能力的考核不同,对“忠诚心”的考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为此骑士团对任何有资格入团的人都会执行一个长达数年时间的考核期。 这个考核期便是“预备骑士”编,身为预备骑士时常会被下达各式各样的命令和任务,或是进行长达数个月之久的“修行”,其中不乏政治敏感的任务以筛去潜在的“隐患分子”,在此基础上以任务绩效和预备骑士在考核期内的行动与积累的声望和荣誉等来对预备骑士的“考核项”进行评价,优秀者便会在“正骑士”减员时被提拔入团。 因为考核流程和项目的繁琐和严苛,哪怕是取得了等同“守护骑士”的实力的“预备骑士”也未必能取得“正骑士”的称号,因此,认为“预备骑士”一定会在实力方面落后于“正骑士”或“守护骑士”的话毫无疑问是愚蠢的想法。 不如说,正因为是“预备骑士”,在“对女皇表明忠心”这一点上尤为积极甚至狂热,因此其在涉及政治立场事项的行事手段往往异常残酷和狠辣,这也是深陷王政、共和两派夹缝中的威拉德·克里斯托弗所不愿意面对的。 克里斯托弗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摆出恭维的态度。 “骑士大人……” “叫我昂可儿就好。” “是、是……昂可儿小姐……” “别摆出那个样子,我没打算杀你。” “是、是……” 爱丽丝没有坐下,而是拿着染血的弓,开始擦拭,同时询问: “克里斯托弗阁下,我和那个扫帚男在大厅起了纠纷,破坏了公会的规矩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你就这样替我揭过真的可以么?” 扫帚男便是那个削瘦男人,爱丽丝隐约听到有人说他是个什么还算厉害的商人,被克里斯托弗以“寻衅滋事”的名由控制起来,现在被拘禁在公会里等候发落。 “虽然公会里不允许持械斗争,但如果是自卫攻击,当然是在一定程度上被允许的……昂可儿小姐出于自卫而将他打伤,自然不在违背公会原则的行为里……” “还真是方便的说法。” “哈哈……” 面对爱丽丝的挖苦,克里斯托弗只能讪笑一声。 “另外那个拿着大剑的冒险者呢?” “昂可儿小姐是说伯克·克洛贝森吗……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解除了对他的拘禁,然后他被人送去了教会里……” “是嘛……” 爱丽丝若有所思。 “好了,转入正题。克里斯托弗,我来这里是想要请你帮我做几件事。” “昂可儿小姐尽管说,在下自当竭力完成……” “话可别说得太满。” 爱丽丝瞥了克里斯托弗一眼,放下手中的弓。 “据我所知,最近来到瑟亚维斯的商人和旅行者多不胜数,但其中有几个却只是披着伪装外衣的家伙罢了。我知道他们和你接触过,把他们的名单做出来给我,我要知道这些人是谁,现在都在什么地方,背后又是谁在指挥。” “这……” 听完爱丽丝的要求,克里斯托弗一下就苦了脸。 “怎么了?不肯做吗?” “昂、昂可儿小姐……这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做,只是这真的太为难我了啊……我只是一介公会会长而已,怎么可能知道……” “我才懒得管你那么多,你做得到就去做,做不到我就让别人来做,你该不会觉得这么简单的小事非你不可吧?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亲自动手?” “不、不……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威拉德忙不迭地摇头否认,脸色跟吃了蚯蚓一般难看。 他单知道这一次女皇派人下来,一定是打算在瑟亚维斯对共和派或者王政派进行宣战了,可却没想到手段会如此直接。 “明白了的话就去做,其他的事情你别问也别想着做什么小动作,那些人只要跑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是……” “第二件事,我听闻最近瑟亚维斯兴起了‘诅咒’的传闻,我对这件事情有点兴趣,你去调派人手,搜寻‘林德·维里恩’这个人的全部线索,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 …… ———————————— 离开接待厅,爱丽丝四周望了望,忽然开口。 “艾米莉娅,据你所知,教会拥有将克洛贝森的断臂接上的方法吗?” “有啊~” 艾米莉娅不在意地回答道。 “如果只是重创未久,及时找到教会牧师就可以得到治疗服务,我曾听我父亲他们说起过,用治疗魔法辅以治疗药水,只要创伤时间短、伤者的体力还留有不少,任何伤口都能恢复,只不过因为用药昂贵还必须得会治愈术的牧师亲自上手才行所以价格不是小数目,不过如果是精钢级的冒险者倒也不会缺这点钱就是。” “断臂重接的魔法吗……真是方便,真想拿几个牧师来研究一下。” 艾米莉娅并没有听到爱丽丝的自言自语,继续说道: “不过啊,像是断臂这种重伤,除非圣女殿下亲至,想要完全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原因嘛,主要还是教会牧师的水平所限啦……昂可儿知道吗,会治愈术的牧师真的很稀少,能够接手这种程度伤势的牧师更是少之又少,不够熟练的治愈师施展治愈术时就必须搭配治疗药水来使用,治疗药水在提供治疗的同时本身就会抽取伤者的生命力,如果只是小伤还好说,但若是断肢或是濒死,那么哪怕是救回来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伤口之下的暗伤也会遗留数年时间甚至一辈子。我看啊,经此之后克洛贝森毫无疑问会丢掉精钢级冒险者的饭碗,像他这种仗着自己实力不错就到处作威作福的家伙恐怕立刻就会被仇家找上门来的吧?” “原来如此,虽然是方便的技术但限制却很多吗?” 艾米莉娅的话像是给爱丽丝泼了一盆冷水。 正如爱丽丝所掌握的医疗技术能够将半截身体都崩毁掉的艾米莉娅重新复生一样,这个世界也掌握着堪称“奇迹”一般的魔法医疗技术。 但也正如艾米莉娅失去了人类的身份,留下了永久性的“暗伤”一般,这个世界的“奇迹”同样拥有着众多的限制和代价。 “没有免费的‘奇迹’吗……” “爱丽丝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不过这种事情果然不太现实。” 爱丽丝叹了口气,视线望向远方。 如果可以,爱丽丝真想在这个充满魔法的奇幻世界寻找到能够救回她死去的战友的方法。 “嘛,虽说如此,我还是蛮感兴趣的,有机会我想要拿一些治疗药水来研究一下。” “那么去道具店买一瓶如何?虽然是严禁贩卖的稀有品,但据我所知,如果是瑟亚维斯这样的商贸城市,总会有商人手中留有几瓶。” “可以。” 爱丽丝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总督府。” “诶?我们去那里干什么呀?” “伯爵城堡被毁了,从伯爵城堡里转移出来的所有书籍和情报都集中在那里,我需要这些。” “伦纳德伯爵?他能有什么东西……” “有我想要的东西。” 爱丽丝看向艾米莉娅,说道: “伦纳德伯爵偏向于王政派,但却并非完全被王政派所控制的人,不然艾米莉娅你的父亲也并不会找到他来联姻。但同时他又有一定手段接触到王政派的核心情报,并且在王政派那边也有所凭依,不如说他就是典型的墙头草角色,只不过这堵墙也稍微太丰奢了点,靠着两边的雨露壮大自己,早就长成一棵树了。如此来判断,他手中或许掌握着不少可以为我所用的情报,而在现在,这些残存的情报都集中在总督府里。” 爱丽丝目光远眺,望着城市北面的伯爵城堡废墟,继续说道。 “我调查过瑟亚维斯。与莫尔顿弗尼亚这种近几十年被派系扶植崛起的城市不同,瑟亚维斯的繁荣可以追溯到斯洛达克自戍行省成立之初,这个横亘在中部地区的中型城市是王政派与共和派同时在争夺的蛋糕,伦纳德依靠于自己的手腕在两派间周旋,借着两派互相掣肘牵制而让自己获利。不得不说那个肥猪唯独在这点上还算有点脑筋,他在这几十年之间一定对王政和共和两派都有所调查和接触,如果我猜的没错在这里就能找到不少有用的情报,敌在暗,我在明,我需要通过总督府,最好能知道在这个偌大的洛斯达克自戍行省到底有多少地方是被两派所控制的,以及具体的指挥者是谁,控制区域上的势力分配又是怎样,越详尽越好。” “唔……原来是这样。” 艾米莉娅沉思片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正如爱丽丝所说,当初她的父亲若不是看中了继承于伦纳德伯爵的特罗洛普的手腕和背后伦纳德伯爵的势力,又怎么会让艾米莉娅与特罗洛普订婚? “可是昂可儿,就算我们过去,又如何说服盖洛普·布雷迪总督的协助呢?” “很简单啊,女皇不是给了我一个非常方便的东西吗?” 爱丽丝掏出“预备骑士”银晃晃的身份证明,狡黠一笑。 “就用这个,不怕他不松口。” “可是……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表明身份真的没问题吗……现在的瑟亚维斯可是潜伏着王政派和共和派两派的人诶,而且伯爵之前可是更偏向于王政派那一边的,与他们的往来甚多,我们这样过去一个不好说不定我们就会暴露了,那样的话不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干扰吗?” “管他呢,倒不如说女皇盘算着利用我铲除共和派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利用共和派除掉我呢?既然这样到手的便利我为何不用?反正在别人眼里我也只是女皇派来除掉那两派家伙的暗手罢了,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将别人的视线转移到女皇身上,为我们的行动打掩护,这样我的胜率才会更大。” 说话间,爱丽丝三人已经回到公会大厅。 公会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传来说话的声音。 “抱歉帮不了你,那种地方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安然无恙地走一趟啊……” “求求您了……” “不行不行,你全部的钱拿来也不够我吃顿饭的,而且就算你肯把自己卖给我,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又能干嘛,长大点再来吧。” “小妹妹,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而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可是……” 听起来声音略显稚嫩,很快淹没在嘈杂人声里,爱丽丝没多在意,从楼梯上走下。 见到爱丽丝三人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一个度,爱丽丝三人不出意外地成了视线的焦点,投来的视线中充斥着复杂的颜色,惊讶、好奇,还有一些惧怕和崇拜。 爱丽丝无视了众人的目光,正准备离开时,有小声的交谈从人群里传来。 “喂、小妹妹,你刚才不是想找人帮你吗?去找那边那家伙吧,看到没,就是下楼来的那个。” “我说啊,你这家伙疯了吗?竟然叫她去找那家伙?!” “有什么关系嘛,难道不觉得挺有趣吗?” “啧……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喂喂,别听他的,我们帮不了你,但是那家伙可就不好说了。” “对呀对呀,如果是她的话大概没问题,不过……嘿嘿,那家伙可没这么好说话,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的话,就去试试吧~” 听起来阴桀狡猾的议论,比起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不怀好意一般的怂恿。 爱丽丝闻声投去视线,那些声音立刻就戛然而止,反倒有一声细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那、那个……等……请等一下!” 一只小小的身影挤开人墙,冲着爱丽丝大声呼喊。 是一名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只看孱弱的体型的话和人形态的米菈差不多大,比米菈要稍微削瘦一些,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裤脚和鞋子像是从泥坑里捡回来的一般,脸上脏兮兮的,在一群冒险者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穿过人群,踉踉跄跄地跑来爱丽丝身前,又没有太靠近,只是站在那里,不安又害怕地捏着衣角,仰头怯怯地望着爱丽丝,捧着手递到爱丽丝面前,手心里是黑黢黢的两枚银币和几枚铜币。 她全身上下也就手心还算白净了。 “大、大姐姐……他们都说您很厉害……可以接受我的委托……吗?我可以给您钱……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当您的仆人,只要您愿意帮我一次就好……” 她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有些结巴地一口气将话说完,像是背熟了台词登上舞台剧又变得紧张的新手演员。 她挂着泪痕,紧张的眼底斥满了祈求之色。 女孩儿的身后跟随着一众冒险者们的目光,幸灾乐祸有之,踌躇不安有之,但对上爱丽丝的视线,想要说什么的人都退却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冒险者公会里会有小孩子?” 爱丽丝细细得打量眼前的女孩儿一番,看着女孩儿脏兮兮的模样有一些踌躇。 “大姐姐……可以帮我一次吗……” 爱丽丝与女孩儿水水的眸子对视了几秒,最终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冲着小女孩儿露出微笑,看得周围的人皆是一呆。 爱丽丝伸出手放在女孩儿头上。 女孩儿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才感受到爱丽丝手心摩挲发丝的温度,温暖舒适。 爱丽丝看了克菈铃一眼,向女孩儿说道: “我已经有女仆了,不需要仆人。” 听到爱丽丝的回答,女孩儿的眼神变得黯淡,咬着唇,嘴巴动了动。 “您、您……也不愿意帮我吗……” 爱丽丝摇头,伸手捧住女孩儿的手,女孩儿下意识地缩了缩,终究没有推开。 “姐姐?” “我能听听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 ———————————— 【感谢@EX~萝莉棒@IIlIl的刀片~】 周末请假…… 看望奶奶和爷爷,周末请假…… 丢失的章节咱会尽力在下周补上(望谅解)…… ———————————— 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花式一百字 第40章:憎恶(1) 想要尽快摸清共和派的手足所在,爱丽丝并不想节外生枝。 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爱丽丝都尽可能地保持着低调,更没有插手其他事情的打算。 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爱丽丝还是心软了一下。 爱丽丝问: “我能听听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面对爱丽丝的提问,小女孩嘴唇动了动,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颜色,最终才犹豫着开口: “我、我想找我的爸爸……” “找爸爸?” 爱丽丝面露一丝疑惑。 “找人啊……” 爱丽丝其实很不喜欢这一类工作。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你知道你爸爸去哪里了吗?” 优娜摇头,小声说: “我不知道……但是那边的姐姐说让我找人去‘索恩拉奇亚遗迹’寻找我爸爸。” “‘索恩拉奇亚遗迹’?那是什么地方?” 优娜摇头。 “我不知道……”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那边的姐姐……” 爱丽丝看向优娜所指的方向,那里站着一名接待员。 爱丽丝若有所思,又问: “那你爸爸长什么样子?” “唔……” 优娜露出一丝为难,爱丽丝顿了顿,换了个说辞。 “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征?就是特别的地方之类的,能一眼认出是你爸爸的那种。” “很高很帅很厉害……胡子很扎人……” “嗯……??这算什么?” 爱丽丝歪歪头。 “昂可儿,这里还是让我来吧……” 身后传来克菈铃的声音,克菈铃来到女孩儿身边蹲下来,伸手去摸优娜的脸庞,优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有躲开。 克菈铃轻轻擦掉女孩儿脸颊上的灰尘,问: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优娜……” “小优娜……真好听~” 克菈铃温和地笑笑。 “你可以叫我克菈丽丝。” 优娜抿抿唇没有说话,有些紧张。 克菈铃将优娜的小手从爱丽丝手中拉过,小声又轻柔地问: “小优娜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爸爸呢?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优娜胆怯地望了爱丽丝一眼,又将视线放在眼前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姐姐身上。 “知道……我爸爸经常来这里,所以我来这里找他……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刚才的姐姐说他去了外面,还没有回来……” 优娜说着,眼神黯淡。 “我爸爸说,这里的人都很厉害,如果有钱就可以请厉害的叔叔帮忙……” 优娜的父亲有可能是隶属于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亦或者是贩卖或修理商人,爱丽丝在心底做出判断。 克菈铃看向优娜手中紧紧捏住的几枚钱币。 两枚银币和几枚铜币,塞在优娜小小的手中,这点钱,恐怕仅仅只付得起公会委托的手续费和抵押金,别说发布委托了,即便是直接请人帮忙也有些不够看。 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一餐饭都不够”的程度,两个银币不算多,但在瑟亚维斯一般的小酒馆吃饱喝足绝对绰绰有余。 克菈铃环视了后面的冒险者一眼,继续问道: “小优娜找你爸爸多久了?” “我每天都来……已经三天了……” “他有几天没有回去了?” “四天……” “你还去过其他地方找过他吗?” 优娜摇摇头。 “你住在附近吗?” 优娜又摇头,说: “我住在‘蒙托街’……” 克菈铃眉头微蹙。 “蒙托街”,位于瑟亚维斯城内南区,是瑟亚维斯聚集了大量流民和贫困人口和灰色产业的“被放弃的街道”,正是所谓的“灰色区”的代名词,上一次来到瑟亚维斯时,爱丽丝曾在那附近端了一窝特罗洛普手下的地下组织。 那是个治安和卫生、经济等等各方面条件都差得离谱的地方,正是这个城市的阴影。 从优娜的穿着和她营养缺乏的外表上看去,很容易分辨优娜的家庭状况,克菈铃没有多想,斟酌了一瞬继续问: “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家里只有我和爸爸……” 优娜垂着头,声音轻细,克菈铃看不到她的目光。 “这样吗……” 克菈铃顿了顿,改蹲为半跪,伸手将优娜轻轻揽在怀里。 “抱歉,不该问你这么多……” 怀里的女孩有些僵硬地绷直了身子,嗅着好闻的清香,没有说话。 克菈铃转过头来看向爱丽丝,眼底带着一丝问询。 “昂可儿……她看起来很需要帮助。” 艾米莉娅也看向爱丽丝,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要不我们给她一点钱吧?这里是冒险者公会,只要有足够的钱发布委托的话,应该很多人都愿意接手。只是钱的话,我家里可以拿出不少。” 爱丽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克菈铃,眼神复杂,老实说,爱丽丝的关注点已经完全被克菈铃占去了。 眼前的克菈铃表现出来的模样实在是与爱丽丝心目中那个学习型AI该有的样子相去甚远。AI在非逻辑型判断中表现出来的学习能力并非完全没有,只是完全基于演算而进行的AI行为总是会无可避免地带来严重的割裂感和距离感。 但克菈铃与此完全相反。 爱丽丝看着克菈铃,甚至感受到了心底涌出的莫名悸动与踌躇。 这种陌生的不安令爱丽丝相当不自在,她下意识瞥开视线,看向优娜,问: “优娜,你还记得你父亲的姓名吗?” “记得……韦林恩斯……这是爸爸的名字……” “这样就好办了,你跟我过来。” 爱丽丝说着,起身向接待柜台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克菈铃一眼,顿了顿。 “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总之我先带着优娜去问问这里的接待员吧,如果她所言非虚,她的爸爸就有很大可能是这里的冒险者或者商人,那么就应该会有人见过他,或是留下了委托记录之类的信息,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然后再给她一点钱,帮她发布委托就好。” 克菈铃拉着优娜的手。 “小优娜,我们也过去吧。” 优娜站在原地,用力地捏着衣角,抿了抿嘴,向克菈铃和爱丽丝深深鞠躬,大声地说: “谢谢姐姐……” 克菈铃微微一笑,爱丽丝则是摆摆手。 “不要在意。” …… 爱丽丝向柜台接待员出示了自己的“预备骑士”身份,很快,就拿到了“韦林恩斯”在公会进行活动和交易的所有记录。 爱丽丝翻看了一遍。 不出爱丽丝所料,韦林恩斯果然是一名冒险者,铸铁级。 铸铁级冒险者算是冒险者公会系统里实力最低的一批人,但这个评级的人数最多,活动最频繁,算是公会的中坚力量之一。 爱丽丝仔细翻找了一下记录,韦林恩斯在公会最多的活动就是进行委托咨询和报酬领取,除此之外便是素材贩卖,像他一样的人很多,关于韦林恩斯的记录平平无奇。 要说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那就是韦林恩斯最后接受委托的时间。 7银币的探索和素材收集委托,时间是六天前,单独挑出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爱丽丝叫来优娜。 “优娜,你之前说你爸爸是几天之前离开家的?” “四天……” “那你爸爸最后出门前有说什么吗?” 优娜摇摇头,眼圈泛红。 “他给我留了面包,还留了钱……叫我等他回来……” “嗯……” 爱丽丝抿抿唇,在记录上翻了翻。 四天前与韦林恩斯相关的记录只有两次情报咨询和代理交易,咨询内容是与名为“索恩拉奇亚森林”的相关内容,代理交易内容是来自“药师联合”的“商品”,看起来也没有过于特别的事情。 “那个……尊敬的昂可儿小姐,我有一件事情要说……关于小优娜的……” 说话的是一名柜台接待小姐,她来到爱丽丝身边,小心翼翼地挤着微笑。 正是优娜之前所说的“姐姐”。 “我们刚才见过面吧?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嗯……我想说的是……小优娜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找她爸爸,其实那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帮她找了一下……” “有什么结果吗?” “有……” “说来听听。” “嗯……” 接待小姐看了优娜一眼,斟酌着表情,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其实四天前接待韦林恩斯先生的人就是我,我对他有些印象。昂可儿小姐你们……一定已经看到了‘索恩拉奇亚森林’那条记录吧?那是韦林恩斯先生最后咨询过的地方,其实那里是索恩拉奇亚地下遗迹的入口,我认为他应该是去了那里。” 爱丽丝与克菈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遗迹”,这个词出现在冒险者中很是常见,但是并非是什么经常会去到的地方,据爱丽丝收集的情报表示,正如其名一样,“遗迹”就单单只是遗迹,来自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类或是其他生物文明活动的旧址遗留在地底的痕迹。 比起冒险者,考古工作者才更对遗迹感兴趣一点。 艾米莉娅插话道: “遗迹?你该不会说韦林恩斯先生去了遗迹吧?” “我不确定……但是我如此猜测。” 面对艾米莉娅的质问,接待员有些紧张。 爱丽丝说道: “能告诉我你这样猜测的理由吗?” “理由……理由的话,我记得韦林恩斯先生后来又委托我们向‘商人联合’购买了一些药剂和物品,其中有‘雾华’……” “‘雾华’?” 爱丽丝微微蹙眉,在脑海里思索。 “你说的是‘迷雾森林’里的那种花吗?” “没错……既然是昂可儿小姐,一定知道那是前往‘遗迹’的必备品吧?因为韦林恩斯先生购买了‘雾华’,所以我才如此猜测。” “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因为几乎从来都没有冒险者会购买这种昂贵又没什么用的东西所以我才有印象……所以我之前猜测韦林恩斯先生应该是去了遗迹里,并告诉优娜让她找人去遗迹寻找她爸爸。” “我想问问,去往‘遗迹’的话,‘雾华’是必要的唯一要求吗?” “是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不是必须品。” “那么韦林恩斯的确很有可能去了‘遗迹’啊……” “正是如此,只是……” 接待员看了优娜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听说‘雾华’的储备流程相当苛刻,所以价格也比较昂贵。因为这个原因,哪怕是优娜再怎么祈求,都没有人愿意揽下她的‘委托’……” “原来是这样……” 爱丽丝看了优娜一眼。 似乎对爱丽丝的犹豫有所察觉,优娜紧张地捏着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在优娜身前蹲下。 “大姐姐……” 爱丽丝伸手揉了揉优娜的头发,这次优娜没有躲。 “别担心,我们会帮你寻找你爸爸的。” 优娜微微怔了一下,爱丽丝看向克菈铃。 “克菈丽丝……帮我找一找这个‘索恩拉奇亚森林’吧,在地图上标出来。” ———————————— 第41章:憎恶(2) 爱丽丝原本打算在瑟亚维斯待上一天左右,拔掉钉瑟亚维斯的共和派的爪牙顺便搜集一些情报。 事情很多,时间很紧,所以爱丽丝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 但看着优娜那小小的身影,爱丽丝又放不下心来。 老实说爱丽丝心软了。 “呼……搞定。” 爱丽丝离开柜台,手中捏着一份委托凭证。 艾米莉娅和克菈铃带着优娜迎上来。 爱丽丝又看了优娜一眼,优娜正缩在克菈铃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优娜有些怕生,比起爱丽丝优娜似乎更愿意亲近克菈铃一点。 艾米莉娅问爱丽丝: “爱……昂可儿,怎么样了?委托已经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第一次发布委托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要提供的资料可真多,还好有女皇给我的身份证明,免去不少麻烦,真是帮大忙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环视一圈,公会里有不少冒险者,看到爱丽丝的目光纷纷避开视线。 “只不过……这里的家伙看到委托人是我,有些不太敢接的样子。” “诶?这样吗?” “无妨,公会不会透露太多委托人的信息,而且优娜的爸爸现在状况不明,为了赶时间我给出了高价,不怕没人接,哝,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怕,但其实还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不过不敢当着我的面接手,可能是担心到时候委托情况有争议被我追究责任吧?” 艾米莉娅看向身后的冒险者,果然,这些人直勾勾地盯着布告板,一副起跑冲刺的模样,只不过看到爱丽丝,便又畏缩了。 爱丽丝收回视线。 “总之,我们先离开公会,我在这里只会让这些人紧张,反倒拖慢了速度。优娜父亲现在情况未知,还是越早有人过去寻找越好。” 说着爱丽丝便带着三人离开了公会。 “说起来昂可儿,你给出的价格是多少啊?” “五十金币。” “哦,还算不错。” 艾米莉娅给出中肯的评价,五十金币对于她来说,的确算是“还不错”的价格。 但听到爱丽丝的话,跟在克菈铃身后的优娜脸色却是变得复杂。 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金币”,但其代表的价值优娜心底却清楚得很——对优娜来说,一个金币便是足以支持“蒙托街”一户家庭生活几个月时间开销的巨款,五十个金币早已经远超想象的范围。 优娜脸色有些泛红,犹豫了一瞬,便挪到爱丽丝的身边,扯了扯爱丽丝的衣袖。 “大姐姐……” “怎么了?” 爱丽丝停下脚步。 “谢谢您……这些钱……就让我做您的仆人偿还给您吧……” “不用在意,只是小事而已……” “不行!” 优娜一口打断了爱丽丝的话,抬起头望着爱丽丝。 “我爸爸说,得到别人的帮助就一定要报答,不可以理所应当地承受好意,所以……姐姐,就让我报答您吧……” 优娜表情认真,执拗地抓着爱丽丝的衣袖,大有爱丽丝不同意她就不松手的意思。 爱丽丝扯了扯嘴角。 老实说,爱丽丝不太会对付小孩子。 这时候克菈铃却轻声笑了起来。 “要是昂可儿想要再添一个女仆,我也无所谓哟,只不过……米菈大概会炸毛吧~?” “我这还没同意呢!” 爱丽丝没好气地白了克菈铃一眼,想起那个远在教国的小饿龙,又叹了口气。 斟酌再三,爱丽丝换上一副温和的脸,蹲下身揉了揉优娜的头发,冲着优娜微微一笑。 “其实啊,姐姐我可是很有钱的哟,五十金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优娜不用在意就好。” “可是我爸爸说……” “等等……” 知道优娜接下来大概又要复述一番,爱丽丝及时打断了优娜的话。 爱丽丝看着优娜,想了想,提议道: “那么要不这样,我还会在瑟亚维斯待上一天时间,这一天里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以拒绝,这就当做偿还报酬了,怎么样?” “那怎么行……才一天的话……” “不然就不理你了。” 爱丽丝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优娜伸出的手又吓得缩了回去。 “可、可是……” 似乎在犹豫,优娜眼眶有些泛红,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下来。 爱丽丝微微一笑,揉揉优娜的发。 “总之就这样说定了,那么现在就给你第一个任务。” “啊?好……好的!” 优娜紧张地望着爱丽丝,爱丽丝则是看向克菈铃。 “接下来你跟着克菈丽丝姐姐,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 优娜看了看爱丽丝,又望了望克菈铃。 克菈铃则是冲着优娜一笑,从后面一把将优娜抱起来。 “诶、等等……我身上很脏……” “有什么关系嘛。” “可是……” “好啦好啦,第一件事,我们去吃饭吧,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 优娜微愣,摇了摇头。 她在“蒙托街”长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爸爸带回来的点心。可是点心这种东西,优娜不知道眼前有钱的姐姐们会不会喜欢。 看着优娜的反应,克菈铃狡黠一笑。 “那就干脆就由我来定好了,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可是……” “刚才说了,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可以拒绝的吧?” 优娜一怔,回过头来望向爱丽丝,只看到爱丽丝得逞的微笑。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怎么这样……好狡猾……” 没等优娜说什么,克菈铃就抱着她离开了。 …… 优娜看起来很久都没有进食过,脸色很不好看,爱丽丝本就打算带着她去吃一顿,现在这件事情交给了克菈铃,爱丽丝就能空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情。 而且比起爱丽丝,显然克菈铃这个“前AI”更懂得如何与小孩子相处,这也是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将优娜交给克菈铃的原因。 “好啦,麻烦事情终于远离了。” 爱丽丝长舒一口气,看起来轻松不少。 艾米莉娅则是有些狐疑地望着她。 “没看出来,你……还蛮有同情心的?” “怎么?难道很奇怪吗?” 艾米莉娅默默地看了爱丽丝一眼,没有说话。 爱丽丝看了一眼时间。 “对了,艾米莉娅,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大概就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所以在此之前,你去找人准备一辆马车,最好是熟路点的,因为我们或许会稍微绕点路,顺便,你再去‘药师联合’买一些‘雾华’回来。” 对于“雾华”这种神奇的植物爱丽丝还是有些感兴趣的,所以才叫艾米莉娅买一些下来,准备送回战舰研究一番。 “没问题,这种小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艾米莉娅一口应下。 “钱不够的话,直接在戒指里面取就好。” 顿了顿,爱丽丝补充道: “我去一趟总督府,你事情做完之后可以和克菈铃一起行动,也可以回旅店等我,你自己安排。” ———————————— 第42章:憎恶(3) 离开公会,穿过几条街道,爱丽丝沿着地图指示一路步行,来到总督府前。 总督府位于瑟亚维斯城的城北,在这个依托于山林而建立的城市里,北方都是地势较高的位置,视野开阔舒适,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瑟亚维斯的大半景色。 远远地,东城区外已经有冒险者的队伍集结,正向着索恩拉奇亚森林的方向而去。 那些人正是接受爱丽丝的委托,前去索恩拉奇亚森林遗迹寻找优娜父亲的冒险者,爱丽丝派出了一架无人机跟随前去,时刻掌握他们的动态。 爱丽丝没有继续关注城外的人影,转身看向身后的大宅。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足有两篮球场大的宅邸,森然古朴,复式的层楼在铁栏之后,周围是矮墙和花圃,说是宅邸,其实更像是仿古风格建筑的某种集式楼宇。 这里就是总督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瑟亚维斯表面上的行政集中区域。 附近没有人。 爱丽丝站在铁门前,透过铁栏向里张望,能望见杂乱的花坛和府邸半开着的大门。 令人意外的是总督府并没有人员戒备,好像值班的守卫和巡逻并不在此。 爱丽丝眼底泛起狐疑。 “怎么回事?布伦斯不是说总督害怕诅咒,因此戒备森严,已经好久没有人见过他了吗?” 可现在看起来却不像那回事。 爱丽丝将手放上铁门,轻轻一推,铁门就这样缓缓打开。 没有锁,也没有守卫,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 爱丽丝直觉到一丝不对劲。 “总督府明明是瑟亚维斯的行政中心,怎么可能没有人?” 爱丽丝退后一步,四顾了一圈,总督府前的街道上都没有人,围墙附近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倒是大门上有一些利器划过的痕迹,雨后的现在没有锈迹,看起来还很新,花圃后面散落着杂草和凌乱的花瓣枝叶。 爱丽丝没有多想,推门进去,无人机也在她的指挥下拔高高度,在天空中盘旋,向着主楼而去。 主楼有几个大窗,可是此时却被什么严密地遮住,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爱丽丝微微凛眉,从后腰拔出直剑,并没有通过前门,而是向着侧边摸去。 脚步踩在泥土上,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留下醒目的痕迹,但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侧门也如正门一样,静静地开着。 爱丽丝向里瞧了一眼,没有看到人,但却闻到些许异味。 这些气味爱丽丝之前就有察觉,但在空旷的草地和花圃前不甚清晰,现在闻起来却是显而易见的血液的粘稠腥味。 爱丽丝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拔出武器,贴在墙边开启联络。 “克菈铃,能听到吗?” “能听到。” 克菈铃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些嘈杂的人声,听起来像是在某个商店内。 想到克菈铃大概还在照顾优娜,爱丽丝没有多在意。 “总督府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我正要进去查看情况,你帮我警戒附近,另外注意一下前往索恩拉奇亚森林的那行人,如果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我。” “收到,这边就交给我好了,爱丽丝请注意安全。” “嗯。” 说完爱丽丝就关闭了联络,推门而入。 一楼的回廊静悄悄的,窗户的窗帘都拉着,明明是下午看起来却如夜晚一般晦暗。 爱丽丝小心地往前走去,木质的地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她来到第一个房间前,探头向内望去,能看见一排整齐的桌椅。 桌上还放着茶水和几本翻开的书册。 同样没有人。 血腥味从走廊深处传来,爱丽丝没有过多逗留,握紧手中的直剑向前走去。 到处都漆黑一片,越往深处去越是看不清晰,爱丽丝的视野也从默认模式调整为夜视模式。 爱丽丝一间挨着一间房间查看,能闻到血腥味,但却看不到任何一人,一直到最后一间。 这是一个大厅,大厅的中间摆放着长长的圆桌,四周的椅子凌乱的摆放着,桌上还有一些书本和纸页,但和之前所见到的房间不一样,这里的书本纸页上明显能看到一些翻动的痕迹,杂乱地摆放着,水杯也倒着,桌面上的水渍还未干。 爱丽丝走到桌前,用手摸了摸,又来到书本前翻了翻。 书页上有血迹。 事到如今,爱丽丝已经完全确定,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就已经发生了什么。 而且,根据克菈铃没有传回任何其他消息这点来看,城卫队乃至骑士团和魔法师团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还是说…… 爱丽丝没有多想,目光在这个房间扫过。 这看起来是一个会议厅,中间是桌椅,两侧有书架和地图之类的物品,没有找到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东西。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还有人? 异响一瞬即逝,爱丽丝紧盯着天花板没有出声。 没有第二声传来,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爱丽丝很笃定刚才确实听到了什么。 “克菈铃,帮我盯住西面最后的一个房间窗户。” “收到。” 说完,爱丽丝慢慢地挪动脚步,退出房间,贴着墙壁向楼道间走去,然后上楼。 嘎吱—— 木质的楼梯发出声响,下一秒,一声怪异的嚎叫从二楼传来。 “克菈铃,能看到什么吗?” “不能,但是可以接收到能量反应,反应等级27!请小心行事!”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 爱丽丝目光微凛,不在刻意压低动静,抬手甩出一道锁链。 锁链向天花板飞去,然后展开成网状,一声爆响,紧紧扎进楼顶的木层中。 爱丽丝手中一抖,锁链便将爱丽丝拉上二楼。 “还挺结实。” 爱丽丝没有犹豫,快速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锁链也伸缩到她的袖管里。 转过转角,眼前的场景映入爱丽丝眼中。 ——一道乌黑的身影立于走廊尽头,看身材是一名女子,她直勾勾地望着爱丽丝,嘴中似乎念叨着什么,身前的地面有一个复杂的魔法法阵,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华。 爱丽丝握紧手中的直剑,微微蹙眉,问道: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爱丽丝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一滴血液滴入法阵内。 克菈铃的声音传来: “爱丽丝,能量等级还在拔高,已经达到39了。” “克菈铃,能对能量进行解析吗?” “无法做到,但是这个波动很像是之前普利特·维·伦纳德所召唤出来的恶魔‘梅尔卡迪亚斯’。” “是嘛……” 爱丽丝思索了一会儿,提着剑向前走去,向人影问道: “总督在哪里?” “死了。” 这一次,对方终于开口,发出难听的笑声。 爱丽丝看到她的眼瞳是诡异的黑色。 这时,法阵终于消弭,一只犬型黑影在法阵中浮现。 ———————————— 第43章:憎恶(4) “总督已经死了?” 爱丽丝看着眼前的黑影,微微蹙眉。 她来到总督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总督盖洛普·布雷迪,布雷迪曾在伯爵手下工作,是伯爵手下稳稳的二把手,爱丽丝打算通过布雷迪取得伦纳德伯爵留下来的关于共和派或王政派的相关情报。 但自己才刚到瑟亚维斯,总督就死了,按时间点来看实在有些微妙。 这是巧合,还是…… 爱丽丝没有多想,现在情报不足也不足以支持她进行判断。她提起剑,盯着黑影。 “总督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这个府邸内的其他人呢?” “都杀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有罪,我代替主,为他们赎罪。” 神神叨叨的回答,黑影发出阴森的怪笑。 “怎么?你是来讨伐我的吗?” “讨伐?” 爱丽丝摇摇头,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来这里有其他事情,你杀不杀布雷迪也与我无关。但是……你似乎对他人的生命毫无敬畏,不论你的动机是什么,在你对无辜之人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哦?你又是哪里来的‘正义’的勇士吗?” 黑影桀桀一笑。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今天这里的人都要死……你,来得不是时候……” 说完,黑影右手抬起,黯淡的光芒在掌心浮现。 就在这时,克菈铃传来联络。 (“爱丽丝,发现一队士兵正往你那边过去!”) “了解,我速战速决。” 这时黑影已经完成了施法,向身前的紫色巨犬命令: “去吧,撕碎她!” 收到黑影的命令,巨犬狂吠一声,倏地向爱丽丝冲来,带起一阵黑色的风浪。 巨犬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紫芒,表皮没有明显的皮毛,反射着金属一般的暗光,它每一步都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裂痕,速度如奔驰的猎豹。 它张开巨口,露出森然的白牙。 爱丽丝看着巨犬,眼神微凛,迎着巨犬向前一步踏出,同时直剑沉于腰下,猛地斜挑而上。 巨大的力道将地板瞬间踩裂,剑刃精准地命中巨犬,将巨犬一分为二,然后收于身前。 巨犬的尸体摔倒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钝响,血液四溅,然后化作浓黑的气体散开消弭。 (“能量反应消失。”) 爱丽丝瞥了一眼,将踩穿了地板的脚拔出。 黑影看着爱丽丝,漏出一声轻咦。 “嗯?怎么回事……怎么回应消失了!?” “现在搞清楚状况了吗?” 爱丽丝持着手中的剑,冷着眼,一步步向着黑影走去。 “你……” 看着爱丽丝冰冷的目光,黑影终于意识到不对。 “你把它杀了!?” “是啊,杀了。” “怎么可能!” 黑影一声怪叫,骇然后退。 她抵住了身后的窗户,窗帘被她仅仅压住,丝丝光亮透进回廊里。 爱丽丝这才彻底看清眼前的身影——浑身裹着破烂肮脏的黑布,身形削瘦形如枯槁,只露出干裂的嘴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黑影直勾勾地盯着爱丽丝,之前的余裕荡然无存。 因为她清楚那只巨犬召唤物的分量,那是来自地狱的生物,力量极强,残忍嗜杀,就算是瑟亚维斯的魔法师团团长和骑士团团长亲至,想要解决它也要下一番功夫。 可眼前的少女却非常轻松地将它解决。 这意味少女和她根本不是同一个高度的存在。 “为什么不可能?” 爱丽丝在黑影身前两米的距离站定,平持着剑指着黑影。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 黑影没有说话,布满血丝的眼睛用力地盯着爱丽丝,忽而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将为他们的恶行赎罪……” 黑影阴阳怪气地笑着。 “还挺顽固?那就怪不得我了。” 爱丽丝一剑轻挑,将黑衣人的手指切下,但爱丽丝很快发现,黑衣人仍旧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爱丽丝微微蹙眉。 “你感受不到疼痛?” 黑衣人咧着嘴角。 “我的身体早已经献给吾主。” “看来只能来点硬的了。” 说着,爱丽丝抬起剑刃。 “反正你也不会感到痛,那么就算把你整个切开也无所谓的吧?” 黑影还在笑,爱丽丝眼底泛起冷芒,对准黑影的手臂一剑劈下。 可诡异的是,爱丽丝的剑就这样轻飘飘地穿过了黑影的肩膀和手臂,挥空了。 “嗯?” 爱丽丝微微挑眉,又一剑挥出,然后她才看到,自己手中的剑竟然从黑影的身体里穿过,像是砍在了影子上一般毫无阻力。 这种情况爱丽丝还是第一次遇到,她不禁皱紧了眉。 “这是什么?” “哈哈哈……” 这时黑影大笑起来,看着爱丽丝的表情浮起玩味的笑意。 “我的身体早已经献给了吾主,你……杀不了我。那么,再见了……” 说完黑影就这样在爱丽丝面前化成一团黑雾,倏地冲向窗户,向外飞出,爱丽丝迅速地一剑劈出,却只将窗户劈碎,还是穿过了那团黑雾。 显然,黑影仍旧毫发无伤。 爱丽丝没有多想,脚下猛地用力,几乎将二楼的地板踩塌,就这样跳窗而出,瞄准黑雾的方向将手中锁链扔出。 但锁链的铁网仍旧从黑雾中穿过,丝毫没有影响它分毫,然后收回爱丽丝手中。 “你碰不到的我,小丫头,别白费力气了,哈哈哈……” 空中传来黑影的嗤笑。 爱丽丝翻身落地,地上的石板被踩得粉碎。 “啧,看来这种办法行不通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爱丽丝看到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正迎着黑影而来。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停下!戒备!” “队长……” 他们似乎也对那一团黑影一无所知,而这时,黑影却陡然向着他们冲去。 “这东西过来了!” 为首一人才刚惊呼出声,下一秒就被黑影所笼罩,紧接着黑影向着下一个人而去,而那个被黑影罩住的人就这样站在原地,脸上腐烂,铠甲腐蚀,血水和烂肉一同掉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士兵们顿时慌了神。 (“爱丽丝,她要逃了!”) “克菈铃,派出无人机,给我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能逃到什么时候。” (“了解!”) 外面的士兵被一边倒地屠杀,爱丽丝目光微凛,将剑收入剑鞘,快速向黑雾奔去。 爱丽丝飞速奔跑,一脚踢开大门,然后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矢。 ——功能性箭矢,用于特定场景或行动的特殊装备,爆炸箭矢便是其中一种。 此时黑雾离爱丽丝不过三十米远。 爱丽丝在原地站定,搭箭开弓,目光凛然,向着士兵们大喊: “你们快散开,远离黑雾,然后趴下!” 士兵们听到爱丽丝的话,几乎想都没想便朝街道两旁逃跑然后趴下,露出人群中间的黑雾。 爱丽丝抓准时机一箭射出,箭矢刺穿黑雾,然后在黑雾前发生爆炸。 爆炸产生的热浪一瞬间便将黑雾笼罩,爱丽丝看到黑雾如滴入水中的墨水一般被搅得散开,几乎无法成型。 “又是你!?” 黑雾离传来愤怒的声音,声音有些不稳,显然被爆炸所影响到。 爱丽丝原地未动,而是搭上第二支箭,快速射出。 因为微调了爆炸时间,准确地在黑雾中间引爆,火光从黑雾中涌出,将黑雾完全吞没。 这一次,黑雾没有再凝聚。 ———————————— 勿订!!!!!千万不要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勿订勿订勿订!!千万别点错了!】 (“副本采集中……数据样本收集完毕。”) 克菈铃正在收集这里的数据,测量范围包括重力加速度、空气密度、辐射痕迹等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舰数据丢失的原因而间接导致的轨道测算与修正错误所以才延误了最佳修正时机,总之,无法进行卫星协助修正的现在,这些细微的数据差异是必须在意的东西。 (“——充能完毕。”) 推进器喷射着刺目的白光,「贝尔芬格」回到了湖边。 战舰迫降成功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数据接收装置仍旧没有排查到任何问题,但却一直无法接收和探查到任何的信号源,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毫无进展。 大概已经彻底无法进行修复了。 很难想象工作机器人也无法对故障进行排查,但是事实如此,爱丽丝也不得不放弃。 而这样一来,联络上总部并向总部求援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爱丽丝远远地回望了一眼被锁住的蓝色巨龙,然后驾驶着机甲向着密林之上飞去。 “克菈铃,将你获取的地图信息发给我。” (“已发送。”) 那是一份并不完整的测绘地图,距离的表示也很模糊,但是仅用来判定方向和临时使用的话尚且足够。 之前在高空中的时候,战舰影像捕捉到了不少疑似人类活动痕迹的目标,爱丽丝相信,以这些痕迹为辅助去寻找,一定能找到附近的人类聚居地,在那里必定可以寻找到能够接入通讯的设备,届时便只需要爱丽丝进行骇入,然后向帝国方发送加密讯息即可。 (“代号爱丽丝,你的惯性传感器已经故障,有迷失方向的风险,建议进行维护后再出发。”) “这个啊……没问题的。” 爱丽丝查看着地图,不以为意——她可是机甲骑士,在没有信标的高空中驰骋数年,就凭她的经验,何来迷路一说? ———————————— “那个……克菈铃,帮、帮我导航一下……” 爱丽丝支支吾吾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人的感知器官,也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哪里与地球不太一样,爱丽丝最终还是迷路了,之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尴尬,她只觉得自己面子没地方放。 好在克菈铃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并没有嘲笑她。 (“收到,现在将模拟地图发给您。”) 没有惯性传导器的辅助,这个光学绘制的地图并不足够准确,只是能作为参考的程度,爱丽丝好不容易校正了方向之后,向着森林外笔直前进。机甲从森林之上掠过,降落在一处深林里的瀑布水潭前。爱丽丝圈出了一处疑似人类据点的位置作为此行的目标,而此处距离目的地还有数公里远,但是为了隐蔽和安全,接下来她打算徒步过去。手持着「P-W粒子刀」,「贝尔芬格」一步踏进深潭,在瀑布后面的岩石山体上硬生生开了个足以容纳下整台机甲的大窟窿,然后爱丽丝将机甲藏在了其中。毕竟无法取得卫星定位支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何方,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探查到任何可疑的电信号源,但是直接开着机甲去到不知是敌是友的未知区域也难免太过于招摇。 爱丽丝并不希望节外生枝,轻装上阵的她只携带了较低限度的武器——单兵远程支援武器高斯集束步枪、单兵中程压制武器电磁线性自动步枪、单兵近身武装P-W束刃刀、配合机械臂使用的大威力近程杀伤性武器P-H手枪,以及战术电子望远镜等侦察用装备。 在制式武装中,单兵武器的编号一般为“S-XX”,其中“P-XX”一般为非制式或是实验性的装备,其中的代表性武装就是束刃刀,那是只有搭载了动力核心的机体才能使用的次世代装备。 一切准备妥当,爱丽丝小心谨慎地确认了一遍信号屏蔽的状态,然后在森林里缓慢前行。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爱丽丝没有找到像样的小路,在林间穿行,每一脚都会深深陷入松软的枯叶堆里,这之下便是泥土和盘错的树根,时不时有什么被崩断的脆硬声音响起,她大致能猜到那应该是树枝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声音。 自己现在的身体可是足有241.9kg,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一边观察着这奇妙的硕大森林,然而,一直来到了森林的边缘,她都没有看到哪怕任何一个人影。 “可疑啊……我难道误入了哪里的生态实验区里面了吗?可是这种规模的实验室基地真的存在吗?” 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瞒过帝国卫星的小玩具,爱丽丝从来不知道地球上竟然还留有这样一块没有被人迹所占满的森林。 不,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比如那条巨龙,那种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存在于现实中的生物,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生化实验体,真就就像是电影里的巨龙一般。要不是战斗时的实感实在过于强烈,爱丽丝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信,她只希望心中的一丝不安的阴霾不会变为现实。 拨开树叶,爱丽丝蹲在树丛后面,通过望远镜远远的观察着那所谓的“人类的聚居地”。 然而出现在她的望远镜里的,却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城墙所包围的城市,低矮的灰白城墙是由圆木和石块堆砌包围的粗制滥造的产物,像是上上个世纪的烂尾楼,猎人打扮的人通过盘查进入城内,也有人从里面出来,背着劣质金属的大剑和盘桓蜷曲的枯木杖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士兵站在哨塔上,旁侧能看到黝黑的炮口架出,看起来没有一点像样的杀伤力。 “这是在拍电影吗?” 爱丽丝皱着眉,很想吐槽一番,心里却没由来地升起了一丝焦躁。 “大概……不会吧……误入异星球什么的……可不好玩啊!” 这里没有检测到电信号源,她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解除了信号屏蔽,然后与战舰取得了连接。 (“代号爱丽丝,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克菈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克菈铃,之前的测量结果怎么样了?” (“测量已经完成。”) “发给我。” (“已发送。”) 收到了来自克菈铃的报告文件,爱丽丝紧张地打开。 ——只要测量结果没问题的话,那一切大概都只是错觉吧。 然而…… ——全部不匹配。 关于上一个章节 上一个章节发布错误了,现在请暂时不要订阅(土下座)。 因为最近在修改部分章节,想要再次捡起这本书,结果弄错了一些东西作为章节发布出来了,但是VIP章节没办法删除就只能放在这里了……(悲) 之后这一章节会进行修改,作为正文内容,那时候再订阅吧……至于已经手滑订阅了的读者,届时只需要刷新一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