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作者：liuxk 简介： 我能感到薄翼扇起的微风， 　　我能听到草间叶下的低吟， 　　我能看到复眼倒映的光影， 　　那是我的同类在自然界留下的痕迹。 　　虫这种生物是弱者吗？ 　　我的答案是“是”。 　　但……或许也不尽然？ 序 “呐，妮儿，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过。” “诶，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没意义，而且比起人，我更接近虫。” “说的也是呢，不过啊，比起无血无泪的虫，我更喜欢作为人的你哦。” “随你喜欢。” “唉，直到最后都是这么淡漠，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吗……的确，如果你都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朋友了吧。” “呼呼，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好高兴~~啊……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是啊，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再见了，妮儿。” “……” “啊，对了。” 最后一次，浅褐色长发少女看向银灰色短发少女，露出明媚的微笑。 “等未来的某一天，妮儿你变得足够强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然后，她就像阳光下的朝露一样，消失无踪。 第1章 茧中世界（一） 闭上眼。 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那是微观世界向大自然发出的讯息。 悠长又古老，却很少有人留意。 只因太过渺小。 虫这种生物是弱者吗？ 我的答案是“是”。 然而—— —————————————————————————————————— “为什么会这样……” 三个棕发的男子张口结舌，同样发色的三个女子掩面而泣，赤发少女跌坐在地，蓝发青年紧咬牙关，妮尔丽斯也张大了嘴巴。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大厅，被窗杆和外面的树木分割成一片一片，仿佛碎掉的金箔。在大厅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半凝固的小小血泊在支离破碎的阳光照耀下泛起妖艳的光泽。 血泊中心是个长着深棕色短发体态魁梧的男子，单是那伟岸的体格就散发出无尽威严。但就是这样伟岸的男人——妮尔丽斯和兄弟姐妹们的生身之父，此刻正平躺在地，表情狰狞，双目紧闭，浑身染血，已然是一具尸体。 最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是一个大大的血洞，里面空无一物，心脏不知被谁挖去了。 战栗的气氛传播着，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震惊和恐惧。 “到底……是谁干的啊啊啊啊啊！！！！！” —————————————————————————————————— 事件发生的昨天—— “那么，这就是本周魔晶产量明细了。” “辛苦了，三小姐。” “请再确认一下，我的统计是否有误。” “哪里哪里，您的能力我们是非常信任的，这么久以来不论大事小事您几时出过错？” “那就这样吧，也省去一些麻烦，从今天开始就是为期三天的休假，希望大家过得开心。” “““““谢谢三小姐！””””” 有点昏暗的矿井中，以队长为首，矿工们向妮尔丽斯行了个简单的礼。虽然清楚这只是走个过程的礼节，但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们向自己低眉弯腰，她还是感觉有点怪。 “那么三小姐，我来把您送出去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有劳烦。” 在提灯的矿工队长引导下，妮尔丽斯和他慢慢穿过黝黑的矿道，向外面走去。 两人离远后，刚才还稍微讲点规矩的矿工们“呼啊~~~”的一下坐到地上，脱下背心扇风，拥挤而阴暗的空间立刻被汗臭味充满。 “哎呀呀呀，终于到放假的时候了。” “老婆孩子估计都等急了。” “他奶奶的这次工期咋这么久？” “谁知道？” 队长和他们口中的“三小姐”一走，大家也就随便了起来。 “别说这三小姐还真敬业啊……在这荒郊野外跟咱一群糙老爷们为伍，人家一句怨言也没有。” “没准她只是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而已，私底下早就烦透了，毕竟是贵族嘛。” “谁知道呢？就算真是那样，作为贵族子弟不在咱面前摆谱就够难能可贵了。” “不过你说人家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咋就被派到这破地方当统计员呢？人家好歹是个贵族小姐吧！” “不受家主待见呗。” “真不知道家主那老头子在想啥……知书达理处事成熟从不犯错，这么好个姑娘，咋就不受待见呢？” “鬼知道！不过如果家主是有意让子孙们吃吃苦的话……嘿嘿，为啥不把四小姐派来呢？” 一个矿工突然露出恶心的痴汉笑，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 “四小姐？人家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啊！咋可能到这鬼地方来？” “不过如果能近距离见人家一面的话……咕嘿嘿嘿嘿，让我多忙一个月我也愿意。” “你个色胚。” “垂涎四小姐美色的人能排到城外去，哪轮得到你？” “瞧你说的，好像四小姐多骚多诱人似的，我以前远远看过一眼，那气质可真叫个出尘！不像三小姐……” “三小姐也不错啊，又温和又漂亮。” “但是……就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啊。” “是呢，没兴趣。” “硬不起来。” “说什么的呢你们！小声点！被听到了就不好了！” ———————————————————————————————————— “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但是小姐……” “没关系的，这段路既没有野兽也没有土匪强盗，而且其他佣工们也该等急了。” “那就失陪了，三小姐。” “嗯，再见。” 不用再护送人的窃喜、对放假的期待、些微的担心家中小姐出了什么事自己受到怪罪——我从他眼中捕捉到了这些信息。他向我行了一礼，就急急赶回去了。 山间小径上，只剩我一个人。 “呼……” 我脱下为下矿洞准备的厚底靴拎在手上，直接赤脚站在地上。微湿的土壤，柔软的野草，土里混杂的小石子，种种触感透过脚底的神经传到大脑，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嗯？” 新的触感传来，有东西从地上爬到了我脚上。小小的，软软的，糯糯的，还有点痒。我知道这是什么，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低头看去，略显苍白的光滑脚面上多了一个异物，灰白的颜色，柔软的身体，小小的足，在我脚面上静静蠕动着。 是只常见的蠕虫。 虽然是弱小但顽强的生物，但继续这样呆在脚上的话，很可能被我不小心踩死。 上来点—— 我心里这么想的同时，蠕虫微微一颤，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它颤颤巍巍地爬过脚面，绕过脚踝，最终攀在了我的小腿上。不敢再往上上了，是因为怕生吧。 这么站了一会，我又穿回了厚底靴，毕竟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磨破脚就不好了。 从矿区通往外界有两条路，一条是为运矿开辟的大路，一条是我现在走的山路。淌过山涧，穿过树丛，这里的气温有点偏冷，但我身在其中却感觉很舒服。在未开化的山中或林中散步、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只要稍一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那些躲藏在草间叶下的小小生命。 “出来吧……” 随着我的轻声呼唤，藏在暗处的虫们快而有序地钻了出来。有毛虫，蠕虫，飞蛾，蝴蝶，苍蝇，蚂蚁这些常见的虫类，也能看到几只勉强碰到了最低阶魔兽门槛的虫，比如火针蜂、伪蝶之类。这些虫平时或胆小或凶残或与人无争，但现在都有序地在我身边活动，飞虫在半径两米内飞舞，爬虫在同样大小的范围内来来去去，就像护卫一样。 这当然不是我驯养的结果，虽然我想做的话也很轻松。 天赋魔法，虫魔法。 与虫沟通、操纵低阶虫类就是基础中的基础。 当然，想象一下女性看到喜爱的衣服上趴着只毛毛虫时惊声尖叫的样子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受欢迎的魔法。 事实上几十年前，虫魔法及其各个分支还被归入到“黑魔法”一类，何止是不受待见，连私下研究都不允许。直到后来通天塔的老魔法师们对当时被指定为黑魔法的魔法细细梳理了一遍，重新给出定义，包括虫魔法在内的许多魔法才得到解禁。 如果我早生个一百年的话就不能自由施展才能了吧，事实上即使是现在也最好别随便施展。很多曾经的所谓黑魔法虽然得到昭雪，但因为一直以来人们对其的印象早已定型，还是很不受待见，为了与一开始就是白魔法的魔法相区分，它们甚至被安上了“灰魔法”这么个古怪的头衔。 这确实不太公平，因为有些人的天赋魔法就是这些黑魔法灰魔法，各种各样的禁令和偏见让这些人的才能不能很好地发挥，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这个世界太广阔了，魔法的种类也太多了。各种各样的魔法体系在漫长的岁月中互相融合交汇，就像老树的根须一样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这就导致给魔法分类或者梳理出个确切的魔法体系十分困难，直到现在都没人能给出个合理的分类方法。最简单的分类法就是“白魔法”和“黑魔法”，对于不懂其中道理的门外汉们而言，感觉“正常”的魔法就是白魔法，让人不舒服的魔法就是黑魔法。听上去很可笑，但正因为这样才会有黑白魔法之分。 除黑暗之外的元素魔法、一些驭兽术、不太诡异的结界、占卜算卦等等都算白魔法，而暗元素魔法、活人献祭、尸术、操纵灵魂等乱七八糟的都算黑魔法。 太过简单粗暴，以至于让人无话可说。 但事实证明，黑魔法整体的危害性确实远大于白魔法，如果受到滥用甚至会让现有的社会秩序崩塌、严重毁坏自然，再加上专精黑魔法的终究是少数派。很久以前人们开展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运动，人们把黑魔法师杀的杀抓的抓，把跟黑魔法有关的书籍全部管制封禁，把以黑魔法师为主导的结社全部捣毁。后世把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古老运动称为“大清洗”，多亏了它，现如今的魔法师几乎都修白魔法，使得社会稳定运行，秩序得到确保。 魔法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最原始的魔法都是远古的魔法师们从大自然中、从行星的轨迹中、从万物的生长中、从心灵深处感悟而来。 而到了现代，虽然魔法种类和体系难以系统划分，但关于魔法的教育和进阶早已实现了系统化。儿童成长到一定年龄后测试作为魔法师的资质，若有资质则作为魔法学徒学习魔法的基础知识，通过考核成为初级魔法师，然后是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士，大魔导士，贤者，大贤者，还有传说中的法皇魔皇法神之类的…… 至于我？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魔法学徒，并没有参加过初级魔法师考核。 十七岁的魔法学徒，如果我是从贫民家走出来的，这姑且算一般般；但作为拥有封地、人力和大量物资的贵族的一员，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啊……差不多到了，大家先回去吧。” 虫子们听话地离开我身边。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长长的下坡，站在坡上放眼望去，能看到落月山谷的景色。虽然我所处的位置只是边缘，眼前这被绿色覆盖的山谷也是相当壮美。 考虑到体力问题，大贵族泽拉赫家当然不会让自家子弟徒步穿过山谷，所以就有了缆车的存在。这个悬挂在缆绳上的玩意外表如同马车的车厢，但要小了不少，车体和缆绳上都刻满了复杂的咒文和法阵，还有个小小的插槽。我取出一块纯度较高的魔晶塞到插槽里，这些魔文和法阵立刻发出亮光，隆隆作响的缆车带我越过了山谷。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每次乘坐还是忍不住感叹它的方便，难怪王国近些年大力鼓励魔匠师的培养呢。 亚伦王国东北部的一片地域，包括阿尔法山区、落月山谷、广阔的耕地和草场、落月平原上阿尔法城中常住的万户人家在内，一切全由泽拉赫家管辖。泽拉赫家的先祖是开国国君麾下的大功臣，建国后自然被册封为大贵族，赐予领地。这片领地虽然位置较偏僻，但面积广阔，资源丰富，农业矿业非常繁荣，为泽拉赫家带来了数之不尽的财富。事实上国库中的军粮和军用矿产有相当一部分都由泽拉赫家上缴，其地位可见一斑。 很荣幸的是，我，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 在同辈姐妹四人中排行第三，通常被佣人们称为“三小姐”。 —————————————————————————————————— 泽拉赫家大宅—— 这个背靠阿尔法山区、面对落月平原的豪华庄园，就是我们这些嫡系子女的家了。大宅周边没有其他住户，站在门前放眼望去是郁郁葱葱的草场和一条平整的直通大门的道路，简约而怡人的景致，正符合泽拉赫家族“贵而不奢”的家训。 我从院墙的侧门进入而非正门，一来是因为近，二来是我并不喜欢引人注目。院墙内正对侧门的部分是几个小型的苗圃，里面种植着一些珍稀的草药，据说原本这个侧门就是为方便草药师进出而设置的。 但现在这里并没有草药师，连园丁和花匠都只有寥寥几个，他们正在低头收拾工具，小声闲谈着。 “啊，三小姐，您回来了。” 其中一个园丁察觉到了我的经过，抬头向我问了声好。其他园丁见已经有人向我打招呼了，也就没再抬头。 “嗯，矿场那里的事已经忙完了。” “您辛苦了。” “你们才是，从今往后的三天好好休息吧。” “谢谢您的关心。” 短暂的寒暄到此戛然而止，我继续走我的路，他也低头不再理我。 “这个家里见了三小姐不必恪守礼节，随便点也没事的”——这在佣人和侍卫中早就是常识了。往好里说是主佣关系和睦，往坏里说就是佣人没把主人当回事。 不过无所谓。 我总得来说是好静之人。 “啊，对了，三小姐。” “怎么了？” 竟然又主动叫住我了，这可真稀奇。 “那个……四小姐正在前面，和她的……侍卫们游玩。” “……哦，多谢提醒。” ———————————————————————————————— 大宅后的花园中，繁花锦簇，芳草茵茵，被无数花匠园丁们打点得很好。 八个健壮男子围成一团，个个都英俊非凡，衣着颇为暴露，能清楚地看到肌肉线条，下身的皮裤更是紧得要命，第五肢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而被他们簇拥在正中的，是个比我小了一岁的花季少女。她长着一头浅棕色长发，容貌颇为娇俏可爱，一双水眸充满青春活力，身材和同龄少女相比更是前凸后翘。大概十个人见了她有八个都会一见钟情吧。 她目前获得了“阿尔法的珍珠”、“泽拉赫之星”、“绝代佳人”、“天之骄女”等十几种美誉，作为女性的魅力能完全压倒阿尔法地区乃至其他贵族封地的所有太太小姐，再自傲的青年俊杰见了她也会像丢了魂似的扑上去献殷勤，把她作为梦中情人的男性们能从这里排到阿尔法城外去。 事实上，她正是泽拉赫家现任当家的掌上明珠，我的妹妹，十六岁的四小姐莉莉安·泽拉赫。 而现在的她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傍晚微风的吹拂，以及美男侍从们的服侍。 “小一，给我点心。” 美男一号立刻像变魔术一样端上了精致的美味。 “小二，给我酒。” 美男二号忙不迭地献上一杯美酒，他眼中充满了痴迷。 “小三，帮我揉脚。” 美男三号浑身一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得到了如此殊荣，其他美男们都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快！” “啊、是，是！” 三号立刻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脱下那镶金带银的华美凉鞋，小心翼翼地捧起白皙的玉足，轻柔地按摩起来。 莉莉安看了三号一眼，享受着被服侍的快感，突然有了一丝恶作剧的冲动。 “喂，三号……” “嗯？有何吩咐？” “今晚要不要侍寝？” 噗——所有人都差点喷了，三号更是满脸的火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幸运，回老家后真得到神殿里去拜一拜了。 “喂，那个，姐姐！” 直到这时，被美男们挡住的那个瘦小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 “啊呀，对不起咯我可爱的尼亚~都忘了你爱吃醋了~” 说着，莉莉安妩媚的眼瞟了瞟尼亚的胯下，泽拉赫家的末子立刻羞红了脸，不再吭声。 尼亚·泽拉赫，泽拉赫家的末子，没什么能力也没主见，总是对最依赖的四姐莉莉安言听计从。他的长相相当柔弱，身材也偏瘦小，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有个长处。 从连那宽松裤子都掩盖不住的尺寸就能看出，此子，虽貌不惊人，却蕴有大♂器。 所以他很荣幸地被选为亲姐姐莉莉安的专属炮友。 他们二人的**关系称不上什么秘密，当初不小心暴露的时候虽然被家主狠狠责罚了一顿，但最终家主——也就是我们的父亲也加入了保密的行列，毕竟这等丑闻要是传到外面可就不单单是出糗的问题了。于是等风头过去后，莉莉安依然会瞒着父亲和乖孩子尼亚偷偷亲热，她的佣人和侍卫口风都很紧。 调戏完了男宠和亲弟弟，莉莉安充满慵懒之色的美眸环视着周围的鲜花——然后看到了某路人甲。 “哦……呀？” 她脸上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 “哎呀呀？这不是三姐吗？真是稀客啊~” 还是被发现了。 “……啊，你好莉莉安，我只是借道经过而已，请不要在意。” “吼~~借道经过，呢？” 她从躺椅上坐起，围着我转了一圈，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在我身上游走。 “瞧瞧你的衣服……刚从矿井里出来吗？真是够难看呢~” “的确呢……” 她说的没错，我作为统计员是一定要下矿井督查的，下井自然要穿工服，那土灰色的连衣裤和厚底鞋就算恭维也称不上好看。 “真辛苦啊~瞧瞧你身上还粘着土呢，不会没洗澡就回来了吧？” “是呢。” 这也是事实，矿坑外面有个借山泉搭成的简易浴室，是矿工们洗漱的地方。虽然男人们都对我提不起什么兴趣，但一个妙龄女性和一群壮汉们一起洗澡终究影响不太好，所以我只在回来的路上用溪水洗了洗脸，其他地方还是风尘仆仆。 “啧啧，你身上本来就全是虫子的腥味了，再加上土的味道，我都不敢靠近你了啊。” “实在不好意思。” 这我就有点不同意了。土的味道确实有，但虫腥味就不太可能了，绝大部分虫子的体味人类是闻不到的。 又看了看我的身体，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哎呀，三姐你最近是吃多了么？身体都有点发福了哦。” “我的确是有点控制不住饮食，让你见笑了。” 这句话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了。我的身材比包括莉莉安在内的同龄人更为纤细，腰肢比较细瘦，但胸围和臀围比她要大一些，勉强能够到“丰满”的边。 这是女性无聊的嫉妒和攀比心吧，无妨，就顺着她说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我的脸，似乎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甩出了下一张牌。 “话说啊，上次我跟父亲大人去首都的时候，猜猜发生了什么？四皇子卡洛斯竟然向我公然示爱呢！吓了我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拒绝了，当时他的表情可是超沮丧的呢！回来后父亲大人也责备我不给人家面子……”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那时候所有的佣人都在传，当时在场的大哥也作了证。 不过这对我而言怎样都好，我对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为了脱身，我还是顺着她说吧。 看她的样子，只是言语上的附和是不会满足的，是时候让我这平时不是无表情就是淡笑的脸动一动了。 “诶诶！？真的吗？那个有白月骑士之称的四皇子？” 让声音高亢一点，眼睛适当瞪大，嘴巴张开一些，但幅度都不能过大，否则就显得做作了。 “呼呼，没错哦，就是那个无数上流贵妇的梦中情郎，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的名声能传到首都那边，一定是父亲大人在那出席宴会时说着说那了吧，真是没~办~法~” “好厉害……” 眼睛比刚才稍微合上一点，嘴巴张成O型，语气里必须要有60%的赞叹和40%的嫉妒。 “呼呼，就是这样，我倒有点羡慕某些人呢，吸引不到男人，也乐得身边清闲~” “是呢……” 好，结束了。她的表情显得很是心满意足。 接下来我就说要回房间洗尘，而她会说着“哼~赶紧走吧，别弄脏了花园”之类的话放我离开，然后就没事了。 但是—— “三妹，四妹，三弟，你们都在这啊。” 变数出现了。 我们一起转过头去，而莉莉安的男宠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仓皇离开。 “啊，约克哥你好呀~忙了一天真是辛苦咯~”←莉莉安 “大哥好……”←尼亚 “贵安，约克大哥。”←我 来者是一个棕色长发的青年，25岁上下，生得仪表堂堂，十分知性的面容，称得上英俊青年。这是我们的大哥，同时也是泽拉赫家当代的长子，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约克·泽拉赫。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讨厌啦约克哥，只是散散心顺便和三姐交流感情而已~” 约克静静看了我们几秒钟，然后很头痛似的摇了摇头。 “你们啊……都是姐妹，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作为大哥我当然不想看到有谁针对谁。尤其是你，莉莉安，如果再听说你和哪里的谁搅到一起，不要怪我家法处置。”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扫了三弟尼亚一眼，小少年立刻抖了一下，缩到莉莉安身后。 约克·泽拉赫，虽然缺乏作为魔法师的才能，但其他方面的表现都非常出色，家主也一直在把他作为继承人培养。还有一点——他似乎是唯一一个能抵挡莉莉安无敌魅力的性取向正常的男性，这点尤其值得称赞。 他话说完后就让到了一边，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我和尼亚立刻挺直了脊背，而莉莉安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相貌极为方正，一头深棕色短发就像狮子的鬃毛。他有种不怒自威的魄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恭敬起来，当然也包括我们。 “贵安，父亲大人。” “父、父亲大人！啊……那个……您好……” 家主克拉法·泽拉赫看着我们，对我只是一扫而过，对三少爷则是凌厉的一瞪，吓得他直哆嗦。 直到看到莉莉安，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回来了，莉莉安。” “欢迎回家！！” 莉莉安像乳燕一样扑进了克拉法怀中，刚才那骄奢放荡贪图口舌之快的样子荡然无存。 “我的好女儿，在家怎么样？想爸爸了吗？” “当然了！最喜欢爸爸了！” “但是……为什么又和尼亚搅在一起？” 见克拉法眼神变得严肃，莉莉安慌忙解（yan）释：“爸爸你真是的，就不往好的想！我刚才只是偶然在花园遇见尼亚，才没有做不知廉耻的事！” “是吗……” “别管这个了，爸爸你看！” 莉莉安娇笑着离开他的怀抱。她眯起眼睛，摊开手掌，用清脆的声音咏唱起咒语，再艰难晦涩的咒语经她一念都会变得悦耳动听。大量极为精纯的火元素化为炫目的火球出现在她手中，就像一轮小太阳。 “去！” 她手一扬，火球立刻向天空飞去，爆裂成许许多多雨点一样的小火球落下，范围覆盖了整片花园。就在火雨即将落到大家头顶时，她又一挥手，漫天火雨立刻消散无踪。 “怎么样~爸爸？” “火雨术，对力量和范围的把控都属上乘……莉莉安，你成中级魔法师了？”克拉法一脸惊喜。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厉害啦爸爸~不过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半年我就能稳过中级魔法师考核了！” “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克拉法狠狠揉着女儿的秀发，一脸自豪。在贵族中，年轻的初级法师很常见，但中级法师大多数都是三十岁以后了，而莉莉安还只是个少女，再过半年也不到十七岁，十六岁的中级魔法师，说出去绝对能给他长脸。 “很好！不过切记不能骄傲，看看你的大姐和二姐，才二十多岁都是高级魔法师了！” “放~~心~~~莉莉安一定会继续努力的！姐姐们一直都是我的努力目标哦！啊，当然除了某人……” 说着，她向我斜眼一撇，克拉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我一眼，目光漠然了不少，我立刻欠身又行一礼。 “妮尔丽斯啊……最近怎么样了？还是魔法学徒吗？” “是女儿愚笨，让父亲大人失望了” “魔晶矿那边的统计工作呢？” “已经汇总成表，请您过目。”我从外衣中掏出一个档案袋，交给了克拉法，他打开扫了两眼，微微点了点头。 “嗯，收成还行。” 然后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再看我。 与其说我是被讨厌了，不如说单纯是被漠视了。 这才是正常状况，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对我的态度都是这样，当然某莉莉安除外。 “好了，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赞恩和佛里昂家的儿女也快到了。” ““““是。”””” —————————————————————————————————— “多谢，放到那边就好。” 听到妮尔丽斯的指令，飞虫把一摞厚书放到了墙角。这种飞虫体型较大，活像是一条长了昆虫翅膀的小蛇，身体下侧有很多适合抓取东西的小钩爪，用它们搬运东西最合适。 她伸了个懒腰，环视房间——书，书，书，有很多书，靠墙的大书架都被占满，墙角的书页堆成了小山。看书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这里的书基本上都是学术书籍，内容包罗万象，她的大部分闲暇时间都花在了它们上面。 至于家具就简单多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床头柜，一个小型衣柜，一个简易试衣镜，一个养殖缸。这就是全部了。样式都很简单，而且配色均为黑白灰三色，都是妮尔丽斯喜欢的颜色。 洗去身上的脏污，换上深灰色高领毛衣和素色长裙，总算恢复到了能见外人的状态。 “嗯……” 她对着试衣镜打量自己。 和兄弟姐妹们截然不同的银灰色及肩发，只有后面垂下长长的一束。苍蓝的双眸，眼角有点往上吊，睫毛很长，皮肤偏苍白，嘴唇颜色有点淡薄，五官十分精致秀美，和脸型搭配得天衣无缝。妮尔丽斯并非自恋之人，但就客观角度来看，她的容貌确实带有种梦幻般的剔透美感，说是万中无一的美女也不为过吧。 再往下看是跟同龄人相比较纤细的身体，肩膀、胳膊、腰肢的线条都颇为纤瘦，腿线很长，而胸部和臀部勉强能被称为“丰满”。这样的身材虽称不上千娇百媚，但放在上流贵族中应该也算相当不错了。 但她依旧没什么存在感，对他人也没有任何吸引力，矿工们也悄悄议论过“三小姐身为女性的魅力完全不合格”之类的，和莉莉安完全是天差地别。 差距不仅仅在于魅力或人气，还在于才华上。莉莉安离中级魔法师只有一步之遥，而她还只是个没参加过考核的魔法学徒。 不过这当然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更好。 魔法的进步在于知识的积累、对世界和内心的感悟、与自然的沟通，与这三者比起来魔力的储量或咒语的熟练程度只能算其次了。 这是每本初级魔法教材都会提到的东西，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在意了。毕竟，既然有了成熟的分级体系，亲民的冥想方法，公式化的晋级流程，谁还会把过多的时间花在探索世界和自身内在上呢？ 今天，妮尔丽斯·泽拉赫也把晚饭之前的闲暇时间花在了看书上。 ———————————————————————————————— 莉莉安正在房间里认真地打扮自己。 虽然这只是个古老又无聊的节日，来的也都是熟人，但莉莉安决不允许自己的外表有一丝瑕疵。 （今天的我也是如此完美~♪） 一想到男人甚至一些女人们的狂热追捧，莉莉安就窃笑不已。 然而——虽然她很喜欢被无数人钦慕的感觉，但越是受欢迎，她心中的某一处就越是不爽。 即使公然羞辱某银灰色发的家伙也难以平息这莫名的躁郁。 （要加大量吗……不，应该和用量无关吧？） 补完妆，莉莉安一边想着某些事情，一边摸了摸衣服。 今天，那本书也好好地待在衣服的夹层里。 不论放哪都不放心，还是随身带着最好。 第2章 茧中世界（二） 一年一度的安苏娜节——俗称丰收节，今年也如期而至。 时间是每一年的丰收时节，人们会在这一天清点一年以来的收成，给自己放个大假，祭祀伟大而仁慈的丰饶女神安苏娜。 ……虽然，时至今日，那三天假才是人们真正在意的，祭祀女神之类的都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地方上的法律明文规定，每年的丰收节，不分贵贱，每个人都有权享受三天完全自由的假期。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贤人还是街头巷尾的小贩，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们在这三天内干任何他们不想干的工作。 作为大贵族的泽拉赫家也不例外。每年的这三天泽拉赫家下属的所有侍卫、佣人、工匠、园丁、药师、矿工、农牧人等都会享受到完全自由的三天，而且不用担心结不上工钱。 ———————————————————————————————— 泽拉赫大宅一楼，餐厅—— 桌上的菜色明显有些违和感，根据丰收节的传统，第一天的晚饭一定要自己做，每人都要至少制作一道菜，以示自己没有浪费丰饶女神恩赐的食量。当然，这样的传统也早已没了当年的严肃，娱乐性还要多一点。通常在这个时候贵族都会让厨师放假回家前事先把这几天的饭准备好，然后自己做饭什么的只是走个流程，毕竟大部分贵族的做饭手艺都惨不忍睹。 十个人正围坐在圆形餐桌旁，双手合十，在心中默诵对丰饶女神的赞美词，这当然也是传统的一部分。 沿顺时针方向，以年龄顺序坐，依次是—— 深棕色短发中年——家主克拉法·泽拉赫； 外表十分知性的棕发青年——长子约克·泽拉赫，25岁； 身材健美的短发女子——长女爱伦·泽拉赫，23岁； 穿着长袍的长发女子——次女克罗艾·泽拉赫，21岁； 身材瘦高的深棕色发青年——次子卢克斯·泽拉赫，19岁； 泽拉赫家族中唯一不是棕发的我——妮尔丽斯·泽拉赫，17岁； 像妖精一样美艳的少女——四女莉莉安·泽拉赫，16岁； 身材瘦小的弱气少年——尼亚·泽拉赫，15岁。 这八个人都是泽拉赫家的嫡系，剩下的两人是其他家族。 两个特别的席位上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女。 青年身材修长，面容十分俊美，长着一头罕见的浅蓝色头发，名为安翰斯·佛里昂。 少女身材娇小，微微有点婴儿肥的人畜无害的脸蛋，头发却是鲜艳的红色，名为莫莉·赞恩。 这片广阔的地域虽然由泽拉赫家管辖，但这不代表这里就没有其他贵族，这里的小贵族还是很多的，而且大多都依附于泽拉赫家族。但佛里昂家和赞恩家不太一样，他们两家的财富和地位都不容小觑。当年泽拉赫家先祖是开国之君麾下的大功臣，而佛里昂和赞恩这两家的先祖都是当年泽拉赫家先祖的左膀右臂，泽拉赫家受到封赏他们自然也跟着沾光。这数百年来三家的关系都十分融洽，年长和年轻一辈都经常相互往来，共同打点这块辽阔的封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每次的丰收节，两家的家主都会光临泽拉赫家共进晚餐，一同谈笑风生。 安翰斯·佛里昂和莫莉·赞恩——这两人直到一年前还分别是佛里昂家族和赞恩家族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就在一年前，两家的老家主都早早退下，他们两人正式成为了新的家主，虽然都还略青涩但也在迅速学习所需的知识。而克拉法·泽拉赫是个稳妥派，并不赞成把家主之位早早传下去，所以我们的大哥到现在还是个“准家主”。 因为相互之间都是熟人，所以也没什么死板的礼仪拘束，大家正在自由聊天。 四女莉莉安和莫莉，安翰斯、长女爱伦和次女克罗艾，长子约克和次子卢克斯，家主克拉法和末子尼亚。 而我独自坐在那里，观察着他们。 “……然后啊，你猜怎么着？四皇子他竟然突然拿出一大束花给我哦！超惊讶的！” “诶诶诶！？真的？然后呢？” “当时我整个人都慌了，毕竟是皇子啊！结果想也没想就诚惶诚恐地拒绝了。” “啊……好可惜……明明四皇子大人可是无数少女的偶像呢……” “没办法啦~~谁叫人家没做好心理准备~” 眉飞色舞吹嘘那段首都之旅的自然是莉莉安，一脸认真听她讲故事的是红发的莫莉·赞恩。莫莉是个好孩子，她认真的表情说明她是真的被吸引了，而不是客套应付。 至于她们旁边—— “嘛嘛~反正我现在也只能一边学习各种东西一边修行魔法了，果然不该过早应承老爹接他位置呢。”蓝发青年——安翰斯·佛里昂耸着肩叹息道，虽然唉声叹气的，但他眼中隐隐有股骄傲之色。 “哈哈哈哈，安翰斯酱又在装，明明你也挺乐在其中的不是吗？要说忙的话我骑士团那边天天训练才叫忙呢！”大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的是爱伦·泽拉赫，我们的大姐，她的说话口气就像那棕色短发一样清爽。 “你说话语气太粗鲁了啦爱伦，安翰斯他讨厌粗鲁的女性，对不对，安翰斯？”很淑女似的用袖子掩着嘴笑的是克罗艾·泽拉赫，我们的二姐，穿着样式朴素但面料上佳的长袍，棕黄色的头发留得长长的，标准的大家闺秀风。 “要说讨厌的话是讨厌啦，但是——”安翰斯眼珠一转，注意到爱伦脸上的微笑僵住了，立刻在最恰当的时机来了个转折，“——爱伦可是个例外哦，这种气质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是粗鲁，但放在艾伦身上就是豪爽大气了，这样的女人可是很适合当家里顶梁柱的呢。” “切，你小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爱伦很生气似的拍了拍安翰斯的肩膀，但脸上的笑意明显更浓了。 “唔~~~~~~” 眼见旁边的克罗艾又不高兴了，安翰斯立马转过头，开始对她施展那套没营养的花言巧语。 嘛……真是一目了然的关系。 高级魔武士的爱伦和高级魔法师的克罗艾，考虑到两人的年龄，说她们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但就是这样的两个天才，却在很久以前就同时喜欢上了安翰斯，总是在他面前争风吃醋，就连平时也少不了明争暗斗。而安翰斯也充分展现了他身为花花公子的一面，玩得不亦乐乎。 在旁人眼中说可笑也不为过的三角关系，但三人都很沉浸其中的样子，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而在另外一边—— “也就是说，大哥你打算减少下个月魔晶石的出口量？” “考虑到邻国市场的需求量以及最近的行情，减少出口才有可能获得更多利益。” “但高回报必有高风险，我认为还是稳妥一点……” 即使在节日的餐桌上，两人的讨论话题也离不开家族生意。年长一些的长得一表人才的是大哥约克，年轻一些身材高瘦看上去有点死板的是二哥卢克斯。两人都是热衷于干事业的类型，约克是准家主，在治理领地管理产业方面有非凡的才能。而卢克斯是相当认真一丝不苟的性格，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和约克是互补的组合。 剩下的就是家主克拉法和末子尼亚了。 顺时针的坐法，两人刚好挨着。 “……” “……” 一家之主，和曾（被迫）与自己的宝贝小女儿**的不成器的小儿子。 两人都一言不发。 克拉法那黑色的气场用肉眼都能看到。 尼亚脸色白得好像要昏过去了。 —————————————————————————————————— 一片和气中，“某人”偷偷窥探着他人的反应。 除了某个家伙，所有人都在聊天。 听着他们说些鸡毛蒜皮的家常话，“某人”在心里窃笑。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最后的晚餐。 第一个就是你了，克拉法！ 第3章 茧中世界（三） 闲聊终于结束，节日的保留节目开始了。 根据丰收节的传统，第一天的晚饭一定要自己做，每人都要至少制作一道菜。 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是平时和厨房无缘的贵族，做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因此，怎样让自己不丢面子才是重点。 莉莉安很快做出了如上分析。 虽然这个传统早就是没人真正关心的余兴节目了，但追求完美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糗。为此她早已在辖区中的多个知名餐厅下了订单，而且提出的都是“在看上去确实是亲手制作的前提下尽可能弄得华丽丰盛”这种让大厨们面面相觑的要求，最后在送来的菜品里选出最合适的那个，绝对不会有闪失！ “那么，按照一贯的传统，大家就亮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吧。” 家主克拉法淡淡的声音刚落，莉莉安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我来我来！第一个就看我莉莉安的手艺吧！” 然后，她一脸炫耀地掀开面前碟子的扣盖—— 那是一个看上去颇具分量的烤熟的大面饼，上面铺着芝士、火腿、虾仁、蔬果粒等很多东西，花花绿绿十分漂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 然而冷场了。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赞美声，莉莉安一下子懵了。 “那个，我说啊，莉莉安……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吧？”约克扶额道。 “讨、讨厌，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当然是我亲手——” “但这里可没有用来烤异界食品的炉子啊。” “…………诶？” 异界食品？ 莉莉安诧异地看向自己经过千挑万选选出的“菜”。 虽然是挺新奇没错，但也没那么奇特吧？这真的是异界的玩意？ 约克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姑且说明一下吧，你这是被称为‘披萨’的食品，需要用专门的炉子烘烤，源自异界而且还是基准界上的某个国家，随着跨界交流越来越频繁，和‘刀削面’、‘寿司’、‘墨西哥卷饼’等同期流入。” “原来如此……啊不对不对！其实这是我悄悄学会了做法用别处的炉子烤的！” “……………………那就当是这样吧，继续，下一个。” 莉莉安闹了个可爱的小笑话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亮出了自己做的菜。虽然没人会真正在意，但莉莉安还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下可好，在父亲大人甚至其他家族的人甚至这个讨厌的虫女面前出了大丑！ 她恨恨地瞪向身边那个有着虚幻美感的银灰发少女，然而那家伙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是无视吗？真让人火大！ 而厨艺展示还在继续。 爱伦拿出的是颇有军粮感觉的面包和肉干；克罗艾一边嘲笑着“安翰斯你看看，这女人只会做这种东西哦”一边亮出了漂亮的蔬菜沙拉；约克是中庸的煎鱼排，有点焦了；卢克斯是显然完全照着菜谱做的浓汤，毫无瑕疵反而让人没了食欲；克拉法是整盘的烤鸡，香气扑鼻；尼亚是最简单的三明治，里面只夹了生菜和火腿；安翰斯得意洋洋地吹嘘他的烩菜里都用了什么珍奇食材，引得爱伦和克罗艾阵阵赞叹；莫莉有点不好意思地端上手制的小点心，看上去很可爱。 “很好，”克拉法开始了这个节日固定的说辞，虽然整体而言并不算好，“赞美仁慈的丰收女神安苏娜，赐予我等食物，而我等也以最真挚的热情回报她。这里有……披萨，军粮，蔬菜沙拉，煎鱼，浓汤，烤鸡，三明治，烩菜，点心，我们——嗯？” 克拉法停下了，他感觉好像有哪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里有十个人，而菜只有九个。 他微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少了谁。 “……妮尔丽斯？你的呢？” 他今晚第一次看向一直坐在莉莉安旁边一言不发的银灰发少女，少女立刻微微一点头，指向被那盘烤鸡的阴影遮盖的某物。 “就是那个，父亲大人。” 表情是“好像有点惶恐又好像没有”，语气也是“平淡中带点歉疚”的程度。 “我看看，那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烤鸡被挪开了一点，露出了一个朴素的白瓷盘。 上面是正好十颗莹绿色的东西，每个都是指肚大小，表面光滑，质地似乎偏硬。 “这是……硬糖？”卢克斯挑了挑眉毛。 “是薄荷糖。”妮尔丽斯解释道。 “““““““……””””””” “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也可能没有之一。”又补充了一句。 “……噗！” 莉莉安终于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在糊弄谁啊我亲爱的三姐！哪有用薄荷糖充当饭菜的？而且这根本不是你亲手做的吧！” 至于刚才的披萨事件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 “这的确是我手制的，因为有点麻烦所以没做太多。” “切，谁信你！竟然把这种东西端上桌，该说整天与虫子为伍的人思考方式果然独特吗？你说对不对安翰斯哥哥~~？” “嗯？啊……对呢！” 突然被莉莉安叫到，刚才面对两姐妹还游刃有余的安翰斯立刻变成了一脸猪哥像，莉莉安男女通杀的强大魅力对他造成了暴击。 “薄荷糖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寒碜啦~~还是莉莉安的比较好呢~” “是吧是吧？”莉莉安十分满意，示威般地瞅了妮尔丽斯一眼。 “啊，那真是让大家见笑了。”而被瞅的人只是站起来，微微躬下身，低声说了礼节性的抱歉。 ———————————————————————————————— 嗯……这样就好了吧？ 我坐回座位上想着。 果然，在晚饭中端上薄荷糖多少有点奇怪，下次注意吧。不过我确实很喜欢薄荷糖。 此时莉莉安还在神气活现地看着我，其他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除了—— “喂、喂！别别这样啦莉莉安！” 好孩子莫莉忍不住了。 “大家都是图个乐呵嘛，也没必要说……好还是不好什么的，而且看上去挺好吃的啊，是不是妮尔丽斯？” 她面带歉意的笑，飞快地拿了一个薄荷糖塞进口中，然后两眼一亮。 “嗯嗯~~果然，凉凉的又甜甜的！确实很好吃呢，谢谢你了妮尔丽斯！” “嗯，也谢谢你，莫莉小姐。” 我扭曲着面部肌肉露出淡笑，点头示意。 不过，到最后都没有除莫莉之外的人碰我的薄荷糖，其他人的作品倒是基本上都被吃完了。 ———————————————————————————————— 节日的晚饭时间总是很长。 等结束时都已经接近睡觉时间了。 而且今天大家睡觉都很早，安翰斯和莫莉也会在这留宿。 晚十点，此时守护宅子的几重结界都已展开，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厅里已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该睡了——除了家主克拉法的两个影侍。 丰收节期间，宅子里的所有佣工、侍卫甚至管家都放假走了，但一族之长的安全还是必须有人保护的，负责的二人就是只听命于克拉法的秘密侍卫、几乎没被其他人见过真容、藏在暗处24小时保护他人身安全的存在——两个影侍。 就算克拉法睡着了，这两个绝对忠诚的影侍也会轮番藏在暗处守护他的生命。 十点十分。 妮尔丽斯把书塞回书架，检查了养虫的养殖缸，便上床了。 ———————————————————————————————— 然后，到了第二天。 早上七点半。 就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清晨的大厅里，泽拉赫家兄弟姐妹们的生身之父，克拉法·泽拉赫——此刻正平躺在地，表情狰狞，双目紧闭，倒在半凝固的血泊中，已然是一具尸体。 他的胸口是一个大大的血洞，里面空无一物，心脏不知被谁挖去了。 战栗的气氛传播着，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震惊和恐惧。 “到底……是谁干的啊啊啊啊啊！！！！！”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长子约克。 他瞪着充血的双目，发疯般向没人的方向大喊道—— “亚里安，安格烈！你们在哪？出来！！！” 没有回应。 不祥的预感渐渐成型，他咽了口唾沫，再次大喊：“侍奉并护卫吾父克拉法·泽拉赫的两个影侍，亚里安和安格烈啊，我以长子的身份命令你们现身听命！” 依然没有回应。 “……啧！！” 第4章 笼 早上七点四十分。 九个人——昨天还是十个，此时都聚集在大厅中。 他们或站或坐，表情有恐惧有震惊有悲痛有不知所措，各个都不发一语，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理智接受发生了什么事。 大贵族泽拉赫家的现任家主，克拉法·泽拉赫，在丰收节的第一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宅邸大厅中央，倒在血泊中，心脏被人挖去，死得不能再死。 长子约克站得离尸体最近，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次子卢克斯站在他身旁，面色铁青，额上冷汗直冒，眼角有泪光浮现。 长女爱伦从刚才开始就焦躁地踱来踱去，双眼红肿，拳头攥得紧紧的。 次女克罗艾靠在墙边，缺乏血色的手扶着额头，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四女莉莉安蜷缩在墙角，泪珠控制不住地滴下，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三子尼亚躲在莉莉安身边，脸色死灰，仿佛下一个会死的就是他。 安翰斯眉头紧皱，和约克一样，仔细观察着尸体周遭的痕迹。 莫莉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双手紧抱住身体，暗暗抽泣，这是她第一次见尸体。 而妮尔丽斯也是表情凝重，站在离约克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着尸体。 ———————————————————————————————— “某人”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 很好。 第一人顺利做掉了。 第一步往往是最重要的，没出差错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们会怎么做呢？想必是先检查结界，感到绝望后使用寻迹魔法找线索，然后……等第二个人也顺利做掉后，自己就基本成功了。 不要急，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反正，和先后顺序无关，所有人最终都是要死的。 ———————————————————————————————— 约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所有人，呆在这别动，更别乱跑！这是谋杀，是手段十分高明的谋杀！离这里最近的分家和治安局也有几公里远，总之先和他们取得联系——克罗艾！” “呃、唉？” “快用魔法传信！把领地内所有泽拉赫的分家和治安队都叫过来！就算现在是丰收节他们也必须来！” “啊，是！” 脸色依然苍白的克罗艾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但身为高级魔法师的她是不会因此就失误的，毕竟传信魔法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伸出手，低声咏唱了一句，立刻有一道白光从她手上腾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就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然后—— “不！不对劲！” 克罗艾突然睁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 “传信魔法它……飞不出去！” “什么！？” 约克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 “爱伦，卢克斯，跟我来！克罗艾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这里最强的就是你和爱伦了！” “可、可是——” “没有可是！本应在丰收节期间担任父亲大人护卫的影侍不响应我的召唤，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也被杀了，要么他们就是凶手！总之都给我绷紧点！” 三人立刻用最快速度向大厅门——也就是通往外面的门冲去，约克对着门低声说了口令门就自动打开了，三人随即冲了出去。 一时间，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只有脸色惨白的克罗艾喃喃着伸手发出一个又一个冰球和火球。那是一种布置时间很短但效果很好的警戒魔法，冰球和火球会自动攻击前来袭击的敌人。 不到半分钟，门外就传来了骂声，还有一阵阵隆隆的响声，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静下来，这期间其他人只能在大厅里沉默地等待。 “……喂，各位。” 寂静持续了一会，打破它的是从外面回来的卢克斯，他脸色依然铁青。 “大家，最好都出来看看，事情难办了。” ———————————————————————————————— 结界。 历史最悠久，种类最丰富，使用最广泛的魔法之一。 防御、封绝、警戒、索敌……用法数不胜数，从最初级的魔法到最深奥的禁咒中都有结界魔法的身影。 结界虽然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发展，但有些基本的规则是不会变的。 比如，给同一个结界赋予太多功能会导致其不稳定，制造多个每个只有单一功能的结界效果会更好。 比如，结界想要脱离制造者自律运行并长久存在，就必须有一个能够代替制造者的中枢。 比如，任何结界都有其极限，一旦超过极限就会崩坏……等等，还有很多。 作为大贵族的泽拉赫家，在这方面当然不会含糊。 远离城市的嫡系大宅就在多重结界的笼罩之下，防御结界，封绝结界，警戒结界……一层层结界就像一个个倒扣的碗，把大宅罩得严严实实。白天为了通行方便，部分结界会关闭，但一到晚上所有结界都会开启，全方位守护大宅不让歹人踏进。 值得骄傲的是，泽拉赫家的结界是在数百年前，由王国的宫廷魔导士——不是魔法师，而是凌驾于高级魔法师和大魔法师之上的极为高贵的存在——亲手制造的，坚固无比，稳固无比，灵敏无比，即使是数百年后的今天也十分好用。 而现在，往日最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已成最让人绝望的牢笼。 ———————————————————————————————— 耀眼的银光肆意绽放，凝聚成了一把等身高的银白色巨剑，庞大的魔力不断灌入其中，其上的光芒也越来越凝实。大姐爱伦紧握剑柄，双目微闭，不断重复着力量的凝聚和压缩，在到达极限的瞬间睁大双眼—— “哈！！！！！！！！” 巨剑挥出，一道巨大的银白色斩风呼啸着飞出，经过的土地全被翻开，周围的树木都在掀起的风暴中剧烈摇摆。下一瞬间，斩风和玻璃罩一样的结界障壁狠狠相撞，结界上荡起了一层层波纹，仿佛已经到了破碎边缘，但事实上它还坚挺得很。和斩风角力数秒后，先消失的是斩风，结界波动了几下就恢复原状。 “呼……呼啊……在我熟悉的招式里面这招算是相当强了，但还是破坏不了！连裂缝都没留下！魔导士级别的大人物建造的结界，果然不是我这个高级魔武士破得了的……” 爱伦喘着气，无奈地擦掉额角的汗水，手里的等身巨剑也迅速缩小，变回了原本的骑士佩剑。 二十出头的高级魔武士，对应于高级魔法师，这在亚伦王国这个小国家中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所谓魔武士，可以视为魔法师的变种，经过无数岁月的发展，现在也是和魔法师平分秋色的存在。魔法师通过名为魔法的神秘引发奇迹，而魔武士则要简单粗暴得多。他们不钻研学习高深的魔法，而是把魔力在体内精炼后一部分灌注全身强化身体，另一部分外放与他们的武技相结合。他们在战斗时多以强悍的身体素质、精悍的武技和直接放出魔力来杀伤敌人。 总体而言，魔法师可以全方位成长，而魔武士专注于战斗。一个强大的魔武士不能像禁咒法师一样一招毁掉一个城市，但若是和魔法师一对一正面战斗，魔武士的胜率是远高于魔法师的，毕竟是战斗专精。 那些受到册封或效力于贵族的魔武士往往被称为骑士，爱伦就是亚伦王国最大的骑士团——红绫骑士团的重要成员，年纪轻轻就具有非常出众的实力，被许多大人物所看好。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她现在也无能为力，她的攻击根本无法对结界造成损伤。 “看来，我们真的是被自己的结界关在里面了啊……” 大宅的防御结界是双向的，对外是防御歹徒入侵，对内是防止贼人逃离大宅，对内的一侧通常是关闭的，现在却启动了，还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 “在这里纯战斗力最强的就是爱伦你了，但你也无能为力吗……克罗艾！” “——呃，在！” 突然被约克叫道，仍然面无血色的克罗艾吓了一跳。 “如你所见，恐怕是凶手对结界动了手脚，从里面出不去，你也来试试吧克罗艾，用你的高级魔法打破它！” “好、好的，请都站开点！伟大的冰之女皇啊，冻结刹那与永恒，极寒之风暴于……” 克罗艾小声念着咒语，磅礴的寒气在她手中凝聚着，其他人都远远退开。 “……涤尽不洁的一切，莹霜飞瀑！” 冻结的水元素化为极为强悍的寒流冲向结界，虽然寒气已经被大大压缩，但逸出的寒风依然让其他人牙关打颤。 嗤嗤嗤…… 一片寒雾散去后，结界以某一点为中心结出厚厚的冰霜，最中间的位置受到寒气侵蚀，看上去相当可怜，但也仅此而已了，结界的障壁本身并没受到明显伤害。 “失败了……”卢克斯喃喃道，约克啧了一声。 “如果单个来不行的话……爱伦，多萝西，你们认为如果你们一起拼尽全力发动攻击的话，能否破坏它？” 两女面面相觑—— “恐怕不行。” “我的话做不到。” “来硬的不行的话，破解呢，多萝西——” “——不可能的！” 回答约克的不是多萝西，而是安翰斯，他正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毕竟是魔导士级别的大师之作，而且多萝西对结界方面也涉及不深吧？毕竟主修的是冰系和火系的元素魔法呢。” “……” 正不知所措的多萝西感激地看向安翰斯，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安翰斯眼中多了一丝得意。 “所以说啊约克老哥，虽然你是魔法的门外汉，但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常识吧？别老为难——” “闭嘴！反正死的不是你爸！！” 一直没出声的莉莉安突然大吼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肩膀仍然在剧烈颤抖，嘴唇发白，看上去有几分歇斯底里，而且不知为何她一直捂着小腹。 “那个……莉莉安？”安翰斯第一次被这个小妹吼，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太激动了……但是你也别瞎说话了。” “……你好像有点肚子疼？” “我只是太紧张了而已！烦死了！” 说罢，她就阴沉着脸回到尼亚后面，抱膝蹲在地上。 大家一时间陷入沉默。 约克轻咳一声，说道：“我知道大家情绪都……很不好，我也一样，毕竟这样的事太突然了，在悲伤之前仅是疑惑和恐惧就足以让人失常，所以我希望大家无论如何请保持镇定，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么以防万一，我们最后所有人都一起行动，然后把结界边缘仔细检查一下……” “那大可不必了，就在你们刚出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完事了。”安翰斯说道，他手一挥，七个制作精美的人偶从暗处钻了出来，聚集到他身边，然后缩小到巴掌大小回到他的口袋中。 把用魔法工学制作的人偶作为使魔来使役，这是他——人偶师的研究方向。 “根据传回的报告，结界的边缘了无破绽，没有任何瑕疵或缺口，用武力突破出去这个选项可以弃掉了。” “……那好吧，全员，暂且先回到大厅。” 第5章 足迹 早上八点整。 阳光变得明媚，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把大厅照得更加明亮，但大家的心情并未因此好转。 克拉法的尸体原封不动放在原地，约克、爱伦和安翰斯围着尸体而立，脸色不那么惨白了的克罗艾专心于维持防御魔法，莉莉安、莫莉和尼亚依然脸色铁青地蜷在墙角，卢克斯守在他们仨身边免得他们做傻事，妮尔丽斯站在几人的交界处，很微妙的位置。 约克的视线扫过尸体全身，喃喃道：“心脏被挖走了，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外伤，大致可以确定是一击毙命，而且——” 安翰斯蹲下身子，对着那可怖的伤口比划着。 “这个大小……刚好可以把心脏‘完整’挖出来，为什么？” “也就是说犯人是想要父亲‘未受损’的心脏？” “肯定是因为那家伙是个变态吧！而且这切口可真够整齐的……” 够整齐？ 约克立刻问道：“爱伦，你对武器最熟悉，你觉得这是用什么弄出来的？” “呃……除非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用剑或大刀之类的大家伙是弄不出这种漂亮的切口的，而且看这精密性……绝对是匕首小刀之类小而锋利的玩意。” “……我没记错的话，父亲的两个影侍的惯用武器就是匕首。” ““……”” 丰收节期间所有仆人和侍卫都有假期，整个大宅里只有家主配有两个平时极少露面的影侍，躲在暗中护卫他的安全。 而现在家主死了，两个影侍不见踪影。 只有两个可能：被干掉了，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凶手。 而现在看来…… “我说，这基本可以确定是影侍反水了吧？”安翰斯耸了耸肩，“他们有实力，有武器，擅长潜行，而且作案机会多到爆——” “——但是没有动机。” “哈啊？” 柔美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每个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不知从何时起，妮尔丽斯也凑到尸体旁边细细观察，看上去很专注。 “……我说，你刚才说啥？奈尔丽斯？” “是妮尔丽斯。”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我说，我很讨厌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 “妮尔丽斯说得对，如果真是影侍干的，动机何在？”约克也打断了他，“身为长子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影侍这种人物都是经过层层检查千挑万选出来的，过去一片清白，泽拉赫家给他们的待遇极高，被买通的几率非常小，更不用说用来保证他们忠诚心的种种魔法和咒缚。按说背叛泽拉赫家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才对。” “但是……但是……虽然可能性很小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而且——”有点气急败坏的安翰斯看来看去，视线锁定到尸体上是眼睛一亮，“——对！心脏，他们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起了歹心或者其他什么，想用你们家主的心脏干什么事情——” “够了！” 这次约克相当粗鲁地打断了他，看上去有点急躁，不太像平时的他。 “你、你突然吼什么啊！我只是说出有可能的事而已，你怎么突然就急了？” “不……对不起，总之先打住吧，我们需要进一步的线索——克罗艾！” “哎！？” “重现某人留下的蛛丝马迹的魔法你应该会吧？” “你是说寻迹魔法？这在我的主攻科目之外……” “都说了别为难我的克罗艾姐了，让我来吧，寻迹魔法我会，”安翰斯皱着眉头说道，“但是你可别指望什么，一大早以来已经有太多人来过这大厅了，而且如果你们家主是在昨晚遇害的话，隔的时间太长……” “废话少说，快动手吧。” 安翰斯耸了耸肩，把手贴在地板上，默念着咒语。很快波纹般的淡紫色光芒扫过地板，消去之时地板上浮现了许多淡紫色的光斑，每个光斑都呈鞋印的形状，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头大。 “瞧吧？我就说没什么用的，这是昨晚以来到现在这里留下的所有足迹，能从这里面看出线索才有鬼。” “不能把这些足迹按时间筛选吗？” “我可做不到。” “克罗艾，你呢？” “所以说我不会寻迹魔法啦……” “该死……那还有谁……” ———————————————————————— “他”看着约克挠着头发的烦躁样子，忍不住感觉一阵好笑。 真是糟糕，要控制住面部表情真是太难了，万一忍不住笑出声可就露馅了。 猜吧，猜吧，笨蛋们，尽管把莫须有的罪名扣给某人吧—— 然而， 某个少女突然开口了。 “我……有办法，要听听吗？” ———————————————————————— “妮尔丽斯？你有办法？” “嗯，找寻凶犯踪迹的办法。” 此言一出，不仅约克，所有人都把视线击中到了我身上。 “你会高阶的寻迹魔法？” “我靠的是别的方案，用它们。” 心念一动，几只飞虫从我的袖口飞出，停在指尖，它们就像是长了蜻蜓翅膀的幼体米虫，满是违和感，但看上去十分纯良无害。 “……就靠这几只虫子？”安翰斯鄙夷地皱着眉头。 “这种虫虽然是最低阶的魔兽，但嗅觉和辨识能力非常发达，就像这么用——” 飞虫们落到我的靴底，蠕动了一下，然后径直飞到了满地足迹中的几个上，打着旋，我知道这是它们急着要我奖励的信号，但先等等吧。 “妮尔丽斯……就是说，这些虫盘旋的地方，是你的足迹？” “是的，只要让它们在在场所有人脚上过一遍，就能通过气味、形状等蛛丝马迹分辨出所有人的足迹，而剩下未被分辩的就是凶手的。” “原来如此，那就快点！” “等等，我得稍微说明一下，它们啊——” 毕竟我现在并非强制它们干活，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他们帮忙，所以必要的犒劳是少不了的。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肉干，拿出几块向它们扔去，它们柔软的躯干立刻从中间纵向裂开一道大口，里面是森森白牙，轻而易举就将比他们身体都大的肉干吞了进去碾碎，很满足似地蠕动着身体。 “——是肉食性，而且并不避讳人肉。” “““““““……””””””” “所以一定不要激怒它们，会咬人喷酸液的，虽不致命，但……毁容的风险是有的。” “““““““……””””””” 众人面面相觑。 约克叹了口气，道：“无妨了，只要保持不动就行了吧？虽然不太放心……但是试试吧。” “搞、搞什么嘛！为什么要听这个虫女的！” “你先安静点莉莉安！” “呜……” 没想到会被大哥吼回来，莉莉安明显退缩了一下，随后响亮地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 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飞虫在几位男士鞋上爬来爬去时还好（不过爱干净的卢克斯皱起眉头，尼亚似乎也很怕虫），轮到女士们时她们或多或少表现出抵触情绪（尤其是莉莉安），不过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现在满地足迹的绝大部分已经被排除，剩下的是两个人的。 一个是已死的克拉法。 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影侍了。 但这并没有带来多少帮助。 第一，影侍有两人，但这里只有其中一人的足迹。 第二，他的足迹只有来路，从楼上大概是家主房间那里延伸过来，但看不出去向哪。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安翰斯不屑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说“我就说都是徒劳吧？”。 “别这么说，这么一来就有了新疑点——另一个影侍哪去了？为什么不一起行动？为什么足迹在父亲身边断了？” “或许可以解决。” 妮尔丽斯让飞虫落在影侍的足迹上，爬来爬去，似乎在采集着什么。 “气味样本采集完毕……开始寻找吧，虫们。” 飞虫们立刻腾空而起，盘旋一圈后径直飞往某个方向，所有人都注视着飞虫的动向，直到它们落在—— “……壁橱？” 大厅的侧面有一个相当华美的壁橱，上层摆满装饰品，下层是实心木的小柜子，柜门永远是紧闭着。 而虫们就落在柜门上，扭来扭去。 “““““……？””””” 不想的预感在每个人心中升腾 为什么循着影侍的踪迹，终点会是这柜子？ 离柜子最近的人是—— “……莫莉，帮忙开一下门行吗？” “呃，嗯……” 一脸铁青的她咬了咬嘴唇，手握住把手，用力一拉。 下一瞬间，她的尖叫响彻大厅。 同时，两具扭曲的尸体——影侍的尸体，从柜中滑出，重重摔在地上。 第6章 警惕 “唔……” 卢克斯用颤抖的手揭下两个黑衣人的面具，又解开他们的上衣观察身上的咒文纹身，然后像不想再碰脏东西一样收回手。 “怎么样？没错吧？”约克问道。 “错不了，就是两个影侍本人，我们二人当初都参与了影侍的选拔审核，肯定不会认错的……唉。”卢克斯重重叹了口气。 “啧……这下子可麻烦大了。” 约克看向聚在一起的所有人，用视线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用力咬了下嘴唇，眼神闪烁不定。 他的眼中不仅有焦躁，还多了……浓浓的戒备。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爱伦、安翰斯、卢克斯和妮尔丽斯都迅速挪了一步，拉开和其他人的距离；爱伦长剑出鞘，安翰斯放出了他的人偶使魔，卢克掏出似乎是防御类的魔法道具召唤出冰之护盾包裹自己，妮尔丽斯闪到家具后挡住身上的要害。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克罗艾、莉莉安、莫莉和尼亚还有点不明所以。 “大家，都冷静点，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约克低喝一声，但这次没人听他的。 “大家……诶？为什么突然……”莫莉惊慌地左看右看，娃娃脸上满是茫然和恐惧。 一脸阴沉的爱伦瞟了她一眼，道：“还不明白吗？两个影侍死了，说明凶手不是他们两个，那下手的还会有谁？” “…………啊！” 莫莉因为恐惧而变得迟钝的小脑瓜这才转了过来，一脸惊恐。 一开始，嫌疑最大的确实是两个影侍，这点没错。 但现在影侍确定已经死了，那么凶手会是谁？ 或者说，在场的还有谁？ “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我们之中。” 面带沉痛的表情，约克说道。 ——————————————————————————————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也一瞬间变得目瞪口呆，幸亏及时把表情控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吧。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影侍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化尸水融掉了啊！ 按照原计划，应该让他们到处都找不到影侍的尸体，这样一来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把影侍放在嫌疑最大的位置上，认为他们正藏在大宅某处等待取他们性命……从而，对内部的戒心自然也会松懈，自己也就更不容易被怀疑甚至暴露了。 结果竟然出了差错？ ……不，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这种程度的差错尚且在容忍范围之内，不至于影响大局。 本来，按原计划进行的话，虽然能减少自身的风险，但或多或少会增加他们的团结度；现在的话，虽然自己被怀疑的几率大增，但他们彼此间也产生了猜忌，也好。 将错就错吧。 把下一步稍微变动一下，继续加深他们之间的猜忌吧—— —————————————————————————————— “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我们之中。” 约克如是说。 所有人之间都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就连一向很黏的莉莉安和尼亚都分开了，大家都在提防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然而，多数警惕的目光都投向爱伦和克罗艾，她们俩也互相直视着彼此。 毕竟，在场的人中她们是最强的。隶属于骑士团的高级魔武士爱伦自不必说，既有实力又有实战经验；克罗艾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作为高级魔法师，真要发起狠来也是能转眼间拆掉除结界外的整个大宅的。 “但是都冷静点，别干傻事！这很可能是凶手离间我们的圈套——”约克向两个女士大吼，而爱伦也有点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 “——那你呢约克？还不是一脸戒备的样子！这让我怎么信服你！” “总之把剑放下！你也是，克罗艾，别准备编织术式了！都仔细想想吧，这事为何会这么巧？” “什么意思？” “就是尸体为什么会藏在大厅壁橱里！” ““……”” 两女一愣，气氛稍微缓和了点。 确实，为什么影侍的尸体会藏在那里？藏在壁橱这种地方的话，把案发现场进一步调查一下就能立刻发现，绝不是什么好的藏尸处。 “是吧？冷静点吧，凶手肯定是故意把尸体藏在很容易被我们发现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消去嫌疑最大的两个影侍，从而把怀疑对象转向自己人！凶手是为了让我们起内讧才这么做的！” 一时间没人接话。 “……” 我看了看其他人，姑且清了清嗓子接道： “……也就是说，现在依然有两个可能了？凶手可能是我们中的人，也可能是依然藏在暗处观察我们的、除我们和影侍之外的某人。如果是前者，那我们就真得互相警惕了，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的离间计确实有所成效。” “……没错。” 约克向我投来略带赞许的目光，我礼貌地接下了。 但这时莉莉安突然跳起来指向我，表情十分愤怒：“那这样一来……你不就是嫌疑最大的了吗？倒不如说搞不好你就是凶手吧！” 其他人都被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而莉莉安还在叽叽歪歪个不停。 “是、是吧大家？因为尸体是她的恶心虫子发现的啊！搞不好这就是她下的套！而且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逆向推理思维漏洞是吧！通常发现尸体的往往才是凶手不是吗？” ““““““……”””””” “对吧？我觉得现在就立刻把她——” “——够了，给我冷静点吧莉莉安！” 在约克开口之前，爱伦就把她嘴封住了。 “怎么——” “发现了尸体就是凶手了？从根本上就说不通！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一直都不好，但现在可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呜……” “好啦好啦，莉莉安也只是被吓坏了而已，对吧？别吼她啦爱伦酱。”安翰斯立刻忍不住出来英雄救美了，还不忘对莉莉安抛了个媚眼。 “安翰斯……唉，算了，越来越烦人了……啧！那现在怎么办？该怎么行动？说到底为什么泽拉赫家嫡系非要住在这离城区这么远的郊外啊，如果周围有其他住宅的话，就算有结界阻挡也有办法向外界求援的！” “是啊……为什么……” 一直抖个不停的莫莉突然出声了，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吓了一跳的她连忙摆着手解释：“对、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泽拉赫家嫡系要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这不重要吧？”约克随意应了一句，似乎有点不耐烦。 “——确实有点奇怪诶，”安翰斯却接上了话，“我们佛里昂家和她们赞恩家的嫡系都在城区，距离其他分家近亲也不是很远，出门办事运送生活用品也方便，为什么唯独泽拉赫家这么奇怪？” 约克把他强行打断，不耐烦道：“都说了这不重要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搞清楚凶手到底是不是我们中的人，而且要尽量还原昨晚的真实状况！” “说得容易，该怎么做？” “结界记录台！位于顶楼的结界记录台虽然不能操纵结界，但它能把结界反馈的信息都记录下来，如果从昨晚到现在有外人进出大宅的话，一定会留下记录的！” 第7章 做戏 “所以……我们现在要出发去顶楼？” “结界反馈的信息只能通过结界记录台查到。” “就算如此，凶手肯定不会傻傻地放着记录台不管啊，”安翰斯用看笨蛋的目光看着约克，“如果放任记录台记录信息的话，凶手不就等于暴露了一半吗？” “这点大家都知道，但为了万无一失，不能放着不管，而且或许能找到新的线索。” 约克想要说服有自己的主见的安翰斯，但安翰斯显然和他意见相左。 “我觉得这是陷阱的可能性还要大一点，你想想啊，克拉法叔叔被杀，庄园被结界封闭，原本怀疑的两个影侍也死了，我们都是一筹莫展。在这种状态下，只要看到哪怕一个似乎可行的办法，人就会拼了命的往上扑，这个叫……呃……” “……是暗示效应的一种。” 安翰斯立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发现接话的是我后他似乎很失望。 “当人的情绪处于低落、失意时，随之而来的是安全感的缺乏，心理依赖性会大大增强，受暗示性也会提高，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稍微受到一点安慰或看到一点希望，都会受到强烈的精神安慰，对其深信不疑。” ““““““……”””””” 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我收声了。 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约克，约克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立刻改口。 “但是……约克大哥说的也很有道理，现在我们要尽量避免的是停滞不前，不做些什么的话就无法有下一步进展……” “……嘛，就是这样，这种程度的调查也是必要的。”约克说。 “但是这可能是凶手故意安排的啊，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去调查记录台，没准在那里布下什么陷阱，或者留下错误的信息。”安翰斯还在担心，虽然他说这些的目的有一半以上是逞能，但确实有道理。 “这样如何？一部分人去顶楼，另一部分人留守大厅。”爱伦提出了折中方案。 “应该可以！”卢克斯表示赞同，“让这里最强的爱伦和多萝西中的一人带队去顶楼，另一人留在大厅保护剩下的人。” “但这样的话……呃……” 莫莉弱弱地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但我们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凶手可能是我们中的任意一人。 也就是说，爱伦和多萝西也是有嫌疑的。 如果让她们中的一人和其他人相处，另一人去别处的话，万一那个留下的人是凶手…… “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但爱伦和多萝西两人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这样也……可以互相牵制一下。”约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这句实话。 “……哼。” “这个……” 爱伦和多萝西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移开了目光，很尴尬，但也很现实，为了把可能的损伤减到最低，让这两人一直待在一起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这样的话，去顶楼——不只是去顶楼，如果要去庄园中的任意一个地方，都必须同时带上这两人，而且必须全员一起行动，不然不和这两个最强者一道的人被凶手袭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如此一来就产生了矛盾，如果要去调查顶楼记录台，就要全员一起去，但那样的话如果顶楼有陷阱，那么全员都会遭殃。 安翰斯又发话了。 “喂喂，别这么畏首畏尾好不好？这样思前想后的话可就什么都做不了咯。” “……刚才好像是你说顶楼可能有诈的吧？”莉莉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但安翰斯选择性无视了。 “我的意思是，爱伦最初的提案就很好，一部分留在大厅，一部分上去调查。” “但留下的人……” “喂喂喂莉莉安酱，虽然爱伦和多萝西是很厉害，但别忘了，你我其实也不差哦。” 安翰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他的自大并不是毫无倚仗。 中级魔法师级别的人偶师，而且还不满二十岁——这足够成为他骄傲的资本了，或许放眼整个世界并不算出彩，但在亚伦王国这个小国的贵族圈子里绝对是值得骄傲的。 而莉莉安也基本具有了参加中级魔法师考核的资格，他们二人或许不算成熟，但联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约克抚摩着下巴，思量片刻—— “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呢，就这么办吧。” ———————————————————————————— 一行人正在往大宅的最高处——顶楼进发。 最终这支“先遣队”由约克、爱伦、克罗艾、妮尔丽斯组成，安翰斯、卢克斯、莉莉安、莫莉、尼亚留在大厅等候。 先遣队的四人周身都漂浮着小小的火球，这自然是克罗艾布置的防御措施。 “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吧……”一边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约克一边担心大厅里的情况。 “放心，安翰斯虽然看上去有点自傲，但其实是很细腻很踏实的人哦。” “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难得要赞同一下这肌肉脑子的意见，安翰斯很有才华的。” “是是……” 约克不再看这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并没有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他看向跟在最后面的妮尔丽斯。 灰色高领毛衣，素色长裙，露出的半截小腿被黑色的连裤袜包裹，脚上是给人以柔软感觉的短靴，从头到脚的穿着不论是款式还是面料都十分普通，单看打扮的话很难想象她是个贵族少女。 但她的外貌确实十分惊人，银灰色的柔顺发丝，有梦幻般剔透美感的容貌，长长的睫毛仿佛拉成细丝的水晶，苍蓝色眸子如同大海孕育出的宝石，小巧玲珑的鼻子，给人以纤弱印象的颜色淡薄的双唇，肤色略显苍白但很适合她，朴素衣衫下的身材也是十分修长且凹凸有致。 这么看的话，她着实是个能让任何人为之惊艳的美丽少女。 但是……没有魅力。 不知为何，约克虽然能在理性上通过分析判断肯定妮尔丽斯的美丽，但他在感性上却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为女性的魅力，作为男性的他实在不觉得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吸引力，在家里她也永远是最没存在感的。 真是奇怪。 约克回想起自从事件发生起到现在的种种，每个人的表现……他突然觉得妮尔丽斯的靠谱程度简直出他意料。她虽然一开始也很震惊但没有惊慌失措，之后全程都十分镇定，也不止一次作出有意义的发言。 该不会……妮尔丽斯其实是个被埋没的人才？ 而且自己作为大哥，一直以来似乎都没怎么关心过她，想到这里，约克突然有点愧疚。 “喂……妮尔丽斯？” “怎么了，约克哥？” 妮尔丽斯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那是非常淡的微笑，也看不出是出自真心的还是单纯的礼节性微笑。 “你……呃……” 约克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安慰她告诉她别怕？和她探讨对这局面的看法？或者就长年以来兄弟姐妹对她的冷落道歉？ 正在他有点尴尬地张着嘴时，妮尔丽斯歪了歪头，帮他下了台阶。 “约克哥是担心我吗？不要紧的，目前还没关系。” “……嗯，啊，是啊，但是别勉强自己，有什么在意的事的话就立刻跟我说吧。” “那就有劳约克哥关心了，其实……说实话，我难免会感到很害怕，但这种程度的恐惧还是可以用理性压制的，而且适度的恐惧感也可以……嗯……让人保持警惕，大概是这样的吧。” 妮尔丽斯说了一长串，稍微有点语无伦次，脸也微微红了， 啪！ “哎呀呀，没想到小妮尔丽斯也有会脸红的时候呢，有点可爱有点可爱~” 爱伦很是亲昵地一掌拍在妮尔丽斯肩膀上，差点把她从楼梯上拍倒，妮尔丽斯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和爱伦拉开距离，但才刚把距离拉开，她的表情又变得惊慌起来。 “啊！对不起爱伦姐，我，我只是……” “爱伦！”克罗艾也轻斥了一声。 “是是是……毕竟我拿不出我不是凶手的证据嘛，你会提防也是自然的。” 爱伦苦笑着扬了扬手，继续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呃……其实你也挺不错的。” “好像人家本来很差似的。”克罗艾白了爱伦一眼。 “你闭嘴啦，我是说……对不起啦，一直都下意识地觉得你是个不起眼又平庸的家伙，所以平时回来也很少……或者说根本就没关心过你，但现在真出了事，感觉你这丫头比其他人更靠得住呢。”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你……总之表现得很成熟，不像莉莉安他们几个，现在都缓不过神。” “啊，呃，爱伦姐，克罗艾姐，你们言重了……我……只是……总之谢谢啦……” 妮尔丽斯的声音越来越慌乱了，大概是第一次被亲人称赞所以难以适应吧，她低头隐藏起已经泛起红晕的脸颊，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可爱。 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缓和了，四人也终于到达了顶楼的天台上。 —————————————————————— 这样……就可以了吧？ 控制眼珠转动的频率，用巧劲把脸颊憋红，以毫米为单位控制面部表情，同时在适当的时机做出适当的小动作。 只要把这些配合好，仅用“仿佛不经意间流露的态度”就把别人的思想导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我的双眼透过发丝间隙，扫过三人的脸，通过表情的细节分析他们的想法。 就结果而言还是挺成功的。 “其实挺有才干但平时总是不得志的内向少女，在异常事态下赢得了兄长和姐姐的认可，被这意外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还想用不知从什么书上看来的知识掩盖自己的害羞” ——现在，他们大概是这么看我的吧。 人是十分矛盾的生物，遇到麻烦时，人的群体性会令他们向周围同伴求助，让他们希望自己身边有靠得住的人；但人又是自傲的，虽然一边想着“要是有可靠的同伴帮我渡过难关就好了”，一边又会为“不得不依赖比我更强的人”而感到不甘心。 所以我需要细致把握自己的表现。一直摆出镇定的样子，在适当的时候插插嘴，让他们产生“我比较靠得住”的印象，同时又在他们的夸赞下摆出“害羞”以及“掩盖自己的害羞”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我很感谢他们的夸赞”。这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示弱，让他们觉得“这个三妹终究还是不如他们”，同时也会让他们产生“帮助了某人”的自我满足感，或者说这是“施舍他人”的快感。 不论怎样，我现在在他们心中的认可度多少也提高了点吧，这样一来我的处境也会更安全一点，以后如果起了争执，这说话最有分量的三人多少也会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先来第一次投票？ 欢迎踊跃参与哦 第8章 自以为是 结果，妮尔丽斯一行四人并没有什么收获，但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发现顶楼中央的大房间的门上检测进出人员的魔法阵被破坏时，四人就已经猜到结局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呢……” 房间中那个铭刻着复杂魔纹的水晶球——结界记录台上面多了几条裂缝，平时静静放出的魔力光辉也消失了，克罗艾姑且探测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水晶球是在三日前被破坏的。顺带一提，庄园的结界记录都是每三天检查一次的。 “三天啊，应该远远超过安翰斯的寻迹魔法的范围了，妮尔丽斯，你的虫子……” “我试试吧。” 妮尔丽斯伸出手，那几只有寻迹功能的飞虫从她的袖口钻了出来，先是飞向水晶球，又飞向地面，慢悠悠地盘旋着。 她解释说：“这些虫已经记住了我们每个人的气味，如果三天前进出这里的人里有我们中的一人的话应该能发现……” 但是虫子始终都是慢悠悠盘旋，没有落在什么上面，飞行轨迹也杂乱无章。 妮尔丽斯摇了摇头，露出抱歉的表情，见状约克和克罗艾也只能叹气。 “那么……爱伦，以你的经验，这房间里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吗？” “没有啊，相当干净，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可……” —————————————————————— “请放心吧莉莉安，如果凶手杀过来，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你的！” “……哦。” 安翰斯故意摆出夸张的姿势，但莉莉安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目光非常暗淡。本想把过于失落的莉莉安逗开心的安翰斯见自己失败了，只好耸了耸肩，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从那四个人去顶楼开始，大厅里的气氛就变得十分紧张。卢克斯不安地在大厅里踱步，尼亚一直呆在莉莉安身边，莫莉在墙角蜷成一团，除了卢克斯好像也没派得上用场的人，然而卢克斯又不是魔法师。 到头来，能被人依靠的只有自己——想到这里，安翰斯不由得一阵得意。 留在大厅里的人都帮不上忙，而真正有用的那几人都去顶楼了，为了那小小的可能性就去踩很可能存在的陷阱，在安翰斯看来简直就是白痴。 但是没关系，因为自己已经基本把凶手看穿了。 虽然无法确定凶手的身份，但自己可以确信“哪个地点与凶手有密切关联”。 当初施展的寻迹魔法描绘出了大厅地面上人的足迹，那个什么丽斯还用虫子找到了失踪的两个影侍，但总体上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但是安翰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影侍的尸体上，只有他注意到了。 大厅的边门的门缝下，露出了半截脚印。 由于和克拉法的尸体离得太远，所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那个什么丽斯放出的虫也将其忽略了。 于是安翰斯悄悄放出最小型的人偶使魔充当自己的眼睛，经过一番查探和观察后，安翰斯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脚印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换言之——这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痕迹。 而凶手作案后就是通过这扇边门离开大厅的。 因为家族的交情，安翰斯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庄园游玩了，对大宅的构造也有一定的认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扇门后是一条环绕大宅的长廊，能通往的地方有……仆役们的卧室，杂物室，还有……地下室。 安翰斯忍不住窃笑。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肯定会想办法让人们离他的目的所在远一点，而目前看上去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来源就是顶楼的结界记录台，换言之这等于是凶手要把大家引开，引到顶楼去。 逆向思考的话，凶手的目的所在很可能是与顶楼正好相对的地方。 （地下室……吗？呼呼……） 非常有必要调查一下那里。 但是自律行动型的人偶无法充当自己的眼，无法让自己准确判断那里的情况，而人工操作型的人偶与人偶师间存在距离限制，现在自己的造诣还不够深，超过距离上限或与人偶间阻隔了过于厚重的障碍的话就无法操作了。 只能亲自出马了吗？ 问题是……凶手想必知道哪些人去了顶楼，哪些人留在大厅，自己一旦行动，凶手肯定会很快察觉的。 必须要让那家伙以为自己仍呆在大厅里才行。 既然如此—— —————————————————————— 对结界记录台的调查毫无收获，四人又回到了大厅。 但刚一到大厅，他们就发现气氛非常不对劲。 “终于……你们终于回来了！！！” 莉莉安几乎是哭着扑进约克的怀里，莫莉蜷缩在墙角抽泣不止，卢克斯和尼亚一脸惨白守在某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身旁。 “我真的、不知道，呜呜……该、该怎么办！所以……求求你……” 莉莉安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约克匆匆安抚了几句就把她丢给了爱伦和克罗艾，自己快步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是安翰斯。 他面朝上躺着，四肢无力地伸开，这显然不是有意躺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 约克问向卢克斯和尼亚，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尼亚嘴巴张合着想说些什么，颤抖的双唇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卢克斯拍了拍尼亚的肩膀。 “由我来说吧，尼亚实在太害怕了……总之，就在刚才，你们回来的大约一两分钟前，安翰斯突然倒在了地上。” “突然倒地？难道说是被下了毒？还是——” “不，情况搞不好还要复杂得多，你看看就知道了。” 约克狐疑地用手探向安翰斯的的脖子，但才刚接触到，手就闪电般地收了回来。 “这是——” 冰冷的？ 死了？ 不，不是死了！而是—— “这根本……” 妮尔丽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安翰斯”旁边，她蹲下身子抬起安翰斯的一只手，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手的关节处摸来摸去，几只小飞虫在那手上爬了两圈。 “……不是人类。”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约克一眼，约克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看向另一边的爱伦。 “喂，爱伦，借一下你的——” ““安翰斯！！！”” 好不容易糊弄走情绪近乎失控的莉莉安，两姐妹这时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是谁。她们同时发出悲鸣，几乎是哭着扑了过来，把约克、卢克斯和尼亚都撞到了一边，而妮尔丽斯灵巧地闪了过去。 “大姐，二姐，你们冷静点！” 卢克斯连忙喊道，但二女根本没听他的，都像疯了一样在“安翰斯”身上找脉搏和心跳，但显然一无所获。 “为什么！为什么安翰斯会……这……不可能啊！！” “是凶手吗！？” 爱伦像只暴怒的母狮子一样站了起来，用仿佛有火焰燃烧的双瞳环视大厅。 “刚才……我，克罗艾，约克和妮尔丽斯都不在，也就是说……凶手……就是之前待在大厅的人吗！？” 飒——！！！ 一股看不见的波动从爱伦身上爆发，其他人都感觉心中剧震，仿佛有无数凶兽盘踞在头顶，连空气都好像粘稠了起来。这才是爱伦身为高级魔武士的真正实力，这震慑敌人的杀气和让人腿软的压迫感正是强大的魔武士的证明。 但约克和妮尔丽斯的下一句话就吹飞了爱伦的震怒。 “冷静点，爱伦，这不是安翰斯。” “是人偶……和他一模一样的替身人偶。”  ~~~~~~~~~~~ 好啦好啦我更啦 第9章 替身 今天是长者九十大寿，怎能不更？ ~~~~~~~~~~~~~~~~~~~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不，其实变得更糟了。 八个人围成一圈，圈子中间是翻过来仰面朝天的“安翰斯”。 我仔细打量人偶的面部。 这个人偶真可谓巧夺天工，连眼睫毛和脸上的毛孔都完美还原了真人，这正是人偶师的厉害之处之一。能做出如此完美的替身人偶，安翰斯在人偶师方面的才能可见一斑，他平日以天才自居也并非太过夸大。 然而这个天才已经被确定为失踪人口。 “整理一下情况……” 约克捂着额头，一脸已经彻底受不了了的样子。先是父亲，然后是两个影侍，现在安翰斯又出事了，他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弄得身心俱疲了。 “整理一下状况，就在我们回来的大约两分钟前，你们发现‘安翰斯’倒在了地上……那么，是谁最先发现的？” 脸色惨白如纸的尼亚和啜泣不已的莉莉安举起手，看来是他们同时发现的。 “在那之前，你们有注意他干了什么吗？或者说，在等待我们的过程中，你们有谁仔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 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人同时摇了摇头。 “抱歉，约克，”卢克斯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当时一直在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没太注意别人……关于安翰斯，我只知道他一开始说了诸如‘别担心’‘看我的吧’之类的话，然后就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了，具体在搞什么鬼我也不知道……约克？” 我们同时看向我们的大哥，只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表情也越来越不镇定了。 “约克，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而已……好了，稍微总结一下吧。” 他挨个伸出一跟根手指—— “首先，留守期间，你们谁也没注意安翰斯具体在干什么； 然后，就在我们回来两分钟前，莉莉安和尼亚最先注意到安翰斯倒下了； 接着我们回来，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总之，目前最大的谜团，就在于安翰斯的去向……卢克斯，你觉得呢？” “这个……恕我直言，但这种时候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被杀——” “不可能！！！！！！！！！！！” 卢克斯被爱伦强行打断了，现在的爱伦完全不复平时那飒爽的气质，就像只发狂的母狮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暴戾的气息。而克罗艾双目已经完全失去光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地上安翰斯的替身人偶。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安翰斯他……他很有天赋！也、也很聪明！就算遇到非常事态也能立刻应付不是吗？这样的他，莫名其妙，就……就……” “安静，爱伦！别语无伦次的！” 约克拿出准家主和兄长的威严，再次把爱伦压了下去。 “爱伦，克罗艾，我知道你们现在精神很不稳定，所以先分别到两边沙发上歇歇吧，好好冷静一下。” “…………” “……好吧。” 看二女安静了下来，卢克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被杀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但之前留下替身人偶的只可能是安翰斯自己，所以……” “……安翰斯也可能是去了某个地方，而且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离开，还特意留下了替身人偶。” ———————————————————— 猜吧。 尽管猜吧，笨蛋们。 看着表情凝重的他们，“他”感觉忍住不笑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安翰斯去了哪？ 那还用说？ 那自大的白痴已经去向死神报到了吧，你们也别想找到他的尸体，放弃吧。 这样一来就两人了，目前为止虽然也出了点意外状况，但总体而言还算顺利。 最关键的人还剩一个，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而且有人恐怕已经看出端倪了。 冷静下来。 按计划行动。 ———————————————————— “这样一来就有两种可能了。” 约克点头道，然后看向卢克斯和妮尔丽斯。 现如今，爱伦和克罗艾因为安翰斯的失踪而萎靡不振，莉莉安和尼亚都是面如土色，缩在墙角的莫莉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现在能动脑子想问题的似乎只剩约克、卢克斯和妮尔丽斯三人了。 卢克斯也对妮尔丽斯的镇定略感惊讶，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猜疑，然而约克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的三妹可以信任。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第一个可能是，安翰斯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他大概是瞅准了你们四人——包括两个最强战力——去顶楼之时，趁机脱身，准备下一步行动。”卢克斯说。 “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约克摇了摇头，“如果他是真凶的话，那他一直以来的无用行动未免太多了。” “第二个可能是——”妮尔丽斯说道，“——安翰斯发现了某些端倪，想要在不被凶手发现的前提下独自脱身进行调查，留下替身人偶就是为了迷惑隐藏在我们当中的凶手。” 话音一落，三人面面相觑。 如此逞强的行为……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还无法理解，但如果是那个安翰斯的话，恐怕真会因为自负干出这傻事来。 可能性意外的大。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妮尔丽斯问道。 “……” 约克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还能怎样？如果安翰斯真的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那就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如果他是真凶，那自然要尽力把他揪出来。” “可是，安翰斯恐怕已经……”卢克斯说了一半就别过头，没再说下去。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操控人偶也好，操纵虫也好，都属于使魔操纵魔法这一大类。使魔的状态与操纵者密切相关，安翰斯这样的人偶师更是如此。人偶师一死，其操控的人偶若是自律型，那么执行完主人死前下达的最后命令后就会停止活动；若是直接操作型，那么人偶师一死就会立刻停止。 不论怎样，一旦人偶突然停止活动，就意味着……作为主人的人偶师，已经遭遇了不测。 安翰斯，凶多吉少。 “我知道的……不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必须把他的下落弄清楚！” “但是该怎么搜索？这么大的宅子，而且凶手很可能仍在我们当中，想尽快找到安翰斯的话只能分散行动，可……” “当然只能用魔法了，不论分散去找还是离开大厅都十分不妥。” “但是，克罗艾的状态，恐怕……” 三人将视线投向克罗艾，她正愣愣地蹲坐在地，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精神状态不能更差了，这种状态下，与搜索相关的魔法的精度也会大不如常。 现在仅剩的三个还在努力思考的人中，约克懂一些魔法知识但并非魔法师，卢克斯和约克一样，这样一来只能—— “妮尔丽斯，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操纵虫子进行搜索？” “如果把控制的虫子数量限制在二十只以下，应该可以凭借气味进行比较精确的搜索。” 第10章 心脏 “虫们……” 我站在大厅的中央，开始使用使魔操纵类魔法中最基础的技能——与远处的使魔进行沟通，呼唤它们到我身边。身为虫使的我，呼唤的自然是我的房间里的养殖缸中的虫子。 按作用对象划分的话，我是使魔操纵大类→驭兽类→虫魔法。任何使魔操纵类魔法都有个最基本的铁则，那就是“能实现的现象取决于使魔本身的功能”。例如，想通过使魔的眼查探远方的话，使魔自身必须有视觉功能，想用作窃听的话，必须有听觉功能，想让使魔飞起来的话，使魔必须长有翅膀或其他飞行部件。主修这类魔法的魔法师，实力永远取决于使魔的能力，越是强大、精密、多功能的使魔操纵起来难度越大，能同时精确操纵的数目也越少。 而我将要操纵的是最简单的小飞虫，会飞，动作灵敏，且有良好嗅觉，用于搜索失踪人员的话这就足够了。 飞虫们从我的房间的方向飞来，进入厅门，在我周围打转了一圈后就飞了出去。 “还记得吗？之前我已经用飞虫记住了每个人的气味，只要那只飞虫把气味因子传递给其他虫子，就可以展开搜寻了。” 我向约克和卢克斯解释，排不上用场的其他人暂且无视掉吧。 “真是方便呢，了不起。” “谈不上了不起，‘用使魔进行一定范围内的搜索’是任何使魔操纵类魔法使用者的入门课。” “但是……”约克认真地看着我，“这应该已经超出了魔法学徒的范围了吧？我觉得，你已经完全是个称职的低级魔法师了。” “同感呢，你是不是从未参加过低级魔法师考核？”卢克斯也说道。 “……” 果然，迟早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魔法师的位阶带来的不只是名誉，还有其他诸多便利，比如来自工会的赞助，贵族乃至皇亲国戚的垂青，某些重要场所的通行证……等等，明明有了相应实力却不去考核的几乎没有。 我现在确实能胜任低级魔法师，但我也确实没参加过考核，因为我并不很有兴趣……当然这么说的话没人会相信的。 如果现在处理不好，可能会令他们对我产生莫须有的猜疑，所以我要小心行事。 “不……低级魔法师考核什么的，我并不认为……” 稍微改变一下语气，营造出“努力用镇定的话语掩饰心中的不自信”的效果。 “……我，没有爱伦姐和克罗艾姐的强大，也没有莉莉安和安翰斯那样的才华，只是自己私下研究，没有像样的老师。” 用眼角余光观察他们的表情，在适当的时机低下头，使用巧劲把脸稍微憋红一点，同时让视线以一定频率四处游移。 “我……真的不觉得能顺利通过考核，如果贸然尝试结果失败的话，可能还会为家族蒙羞，所以……” “表面冷静，但内在还是个孩子，承受着被亲人漠视的压力，用私下的努力换来实力的提升，却又因为内心潜藏的不自信而不敢去参加考核”——我努力把自己塑造成这样的形象。 效果怎样呢？ “呃……妮尔丽斯你是有点太不自信了，一次小小的低级魔法师考核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的。”卢克斯摇了摇头。 “对不起呢，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对你都有点……冷漠了吧？让你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其实你只要自信地展示努力成果就好。”约克苦笑着。 “嗯……谢谢。” 听他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时—— “有了！” 其中一只虫突然传来了感应，方向是—— “就在一楼，离厨房不远的走廊！” —————————————————————— 十分钟后—— 稍稍讨论了一番，大家还是决定集体行动。 考虑到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难保留下来的人不会遭遇不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爱伦和克罗艾，她们听到妮尔丽斯找到了安翰斯的所在处后，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看。 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番景象。 地上的血脚印。 安翰斯的尸体。 静静躺在血泊中。 所有生命体征全部消失。 “安翰斯……” 而且，和克拉法一样，他的左胸多了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 “安翰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静下来爱伦——” “怎么可能冷静！！！！！！混账混账混账竟然竟然把我的安翰斯给！！！！！！！” “凶手……到底是谁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爱伦已近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就像头发怒的母狮子，克罗艾恰恰相反，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跪在地上起不来。 至于其他人——莉莉安和尼亚早已躲在了一边瑟瑟发抖，而连续看见死人的莫莉已经近乎昏厥。 卢克斯努力安抚爱伦和克罗艾，但收效甚微，而约克和妮尔丽斯趁这个间隙迅速调查现场状况。 “依然是心脏丢失……凶手取走了心脏。” “注意到了吗？这次胸前的缺口没有父亲那样圆滑，边缘比较粗糙。” “凶手这次比较赶时间……而且，安翰斯可能和凶手发生过战斗。” 两人看向周围，共有三个倒下的人偶。 依足迹来看，地上的很多血脚印都是这些人偶踩到安翰斯的血后留下的。 “等等，妮尔丽斯，有一点不对劲。” “哪里？” “地上的血脚印，看形状明显是人偶留下的。”约克指了指地面。 “有什么问题吗？” “人偶会留下血脚印是因为踩到了安翰斯被挖心后流出的大量鲜血，但安翰斯死后受他操纵的人偶应该也会立刻停止活动吧，那还怎么‘踩到他的血’呢？” “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偶是‘自律型’使魔，使魔分为完全操纵型和自律型，前者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术者操纵，动作精度高但使用起来比较繁琐；后者通常自身搭载有魔晶石之类的能源，接收术者的命令后做出行动。” “也就是说……”约克皱起眉头，“安翰斯的人偶是自律型，即使他死了，他的人偶也会执行完他最后的命令再停止活动？” “这应该就是原因所在了。” “是吗……” 约克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他的双目聚焦在安翰斯胸前的空洞上，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所有人宣布道：“安翰斯死了，而他又是唯一一个比较擅长寻迹魔法的人，所以也无法做进一步调查了。各位，先回大厅——” “不！！！！！！！！！！” 爱伦蛮横地打断了他。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安翰斯……安翰斯他……死了啊！！！” “……我理解你和克罗艾的心情，但是——” “——但是个屁！你又懂什么！你又理解什么！安翰斯明明——” 爱伦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尽管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胡闹而已，但这悲伤和愤懑非得找个发泄口发泄出去不可。 然而—— “我已经知道凶手的目的了！！！！！！！！！！！” 忍无可忍的约克突然一声大吼，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爱伦，爱伦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愣愣地看着他，陷入无言。 不只是爱伦，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向他。 知道了凶手的目的？ 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会知道？ 承受着每个人饱含疑问的视线，约克啧了一声，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看上去有点憔悴。 “一开始看到父亲的死状时我就开始怀疑了，现在看到安翰斯的尸体，心脏也被挖走了，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每个人，总之，先回到大厅。” 他撂下这句话就带头往回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但也立刻跟了上去。 “还有，” 他突然又发话了。 “所有人，请看好莫莉，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的下个目标。” “啊！？” 突然被点名的莫莉吓了一跳，她惊慌地左顾右盼，仿佛凶手下一瞬间就会从廊柱的阴影里跳出来杀她一样，而卢克斯皱着眉头问向约克：“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了，为什么不立刻说明？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萨克洛利什。” 约克几乎是嘟哝着说出了这个奇怪的名词。 但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简直比发现父亲的尸体时还要震惊。 “等等……约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会说着玩吗？”约克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萨克洛利什’，也就是龙语的‘大秘宝’，其中之一在几百年间一直都藏在这个庄园之中！” 第11章 宝藏 “萨克洛利什”。 在龙语中，“萨克”是“终极的，最崇高的，最伟大的”，“洛利什”是“隐藏极深的宝藏，机密，关键要素”。 合在一起，通常被世人称为“大秘宝”，正如其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物，没有之一。 世界上有价值的东西很多，惊天宝藏也为数不少，但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公认”的最宝贵的。 比如，用之不尽的金币对于市井小民而言价值无穷，但对于清心寡欲的僧侣而言只是脏臭的金属；能射落星辰的神弓对于弓手而言是绝佳的神器，但对于剑士而言只是个好看的摆设。就是这样的道理，一个人的至宝，对另一个人可能只是摆设甚至垃圾。 但是只有一种东西，是绝对能满足每个人的愿望的，那便是“大秘宝”。 它有一种堪称神迹的，任何人都无法解释其原理的特殊属性。 那就是，“未被人所得时会保持不定型状态，一旦为人所得，就会依照主人的愿望变成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并且定型”。 剑士得到了它，就可以让它变成一把绝世神剑，穷人得到它，就能让它变成世间最罕见的珠宝，恶疾缠身之人得到它，就能让它变为治愈一切疾病的灵药，就是如此的万能。更神奇的是，它变成的物品真的会有相应的效果，如果变成神剑，那么不但会有华美的外形，而且真的会有如神的力量。 正因如此，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其趋之若鹜。 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大秘宝，谁也说不清，只能确定这种东西很稀少，极度稀少，一旦现世就会引起下至地痞流氓上至皇亲国戚所有阶级的强夺，掀起无数血雨腥风。当今那少数几个已确定的大秘宝的所有者，要么是超级大国的王室，要么是贤者、战帝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至强者，凡人得到只会招来无尽的灾祸。 也正因为大秘宝是如此宝贵，所以……它的存在对任何人而言都不是秘密。任何魔法师或魔武士都一定听说过这个名词，即使是和魔法无关的普通人也会通过口耳相传得知，无形之中更放大了它的价值。 ——————————————————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也没有信口开河，这个大宅中就存在着一个大秘宝，而且还是无主状态的。” 约克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其他人全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形成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让约克感到不舒服。 一般而言，大秘宝一旦被某人所拥有、定型成那人想要的东西后，会保持那个状态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是主人死后也要过上至少百年才能恢复到未定型状态，因此无主大秘宝比定型大秘宝更加珍贵，说是这世界上真正最珍贵的东西也不为过。 要说有多珍贵的话……一旦它的存在暴露出去，艾伦王国这个不过几百年历史的小国家，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灭国。别说是邻国，连那些隐世不出的世界级的强者都可能挤破脑袋过来抢。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无主大秘宝根本就是永远无缘一见的传说中的存在，而现在突然被告知就近在咫尺—— “这……这……约克……我有点糊涂了……可是、为什么？” “别结结巴巴的卢克斯，都说了这是真的了。” “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知道的……只有这片土地的三大家族的家主而已。” 说着，约克瞟了莫莉一眼。 莫莉·赞恩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就慌了。 “等一下！我……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父亲大人把家主之位传给我的时候根本没提到啊！” “我相信你没在说谎……大概是赞恩伯爵认为你还不够成熟，想等你成长一些再告诉你吧，搞不好他早早把家主之位让给你就是为了提前锻炼你。” “那、那么，安翰斯他也——” “他应该也不知道，原因同你。” “这样……可是，约克你又为什么知道呢？” “我可是准家主啊，而且父亲大人似乎也认可了我的能力，才放心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但是也别多想了，我只知道大秘宝藏在这个庄园里，具体位置父亲大人也没告诉我，可能是还有顾虑吧。” “那个……”出人意料的是，举手的人是尼亚，“……我有点好奇，能……详细说一下吗？” “其实我也有点兴趣来着……”莉莉安也发言了，她看上去依然十分害怕，但对突如其来的大秘宝的关心似乎压倒了一部分恐惧。 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约克，约克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妥协了。 “现在是非常时机，所以我也是不得已才公布大秘宝的存在的……算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再透漏一点也无妨。三百余年前，亚伦王国从邻近的大国中独立的那段时间，我们泽拉赫家的先祖为平定各地的动乱而四处奔波，偶然在这落月山谷的地下遗迹里发现了大秘宝的存在，当时共同发现的还有佛里昂和赞恩家的先祖。还好他们都是理智之人，知道把这东西贸然暴露出去必将招来灾祸，但他们也不愿上交王室就这样放弃这人间至宝，于是……” “于是……一起把这个秘密隐藏了？” “把大秘宝隐藏在了这个庄园深处，而且还加上了用来封印的结界，为了互相牵制，打开结界的钥匙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由三个家族的家主不断传承下去……想必你们都有过疑问吧，为什么泽拉赫的嫡系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这位于郊区的庄园会被看得格外重要？为什么连你们每个人的生母都被安置在城内（作者注：亚伦王国允许地位很高的贵族有多个合法伴侣），只允许嫡系子女居住？” ““““““……”””””” “本来这些事只会由前任家主传达给下任家主的，我公布出来可以说是触犯了大忌，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没办法了，一切……只为了阻止凶手，甚至把他逼出来。” “逼出来……约克哥，你应该还有最重要的情报没说吧，所谓的‘打开封印的钥匙’是怎么回事？” “妮尔丽斯……你也真是够敏锐的。没错，然后就是重点中的重点了。莫莉，赞恩伯爵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你的时候，应该举办了仪式之类的吧？” “啊，是的！说是传统的授位仪式，但只是走个过场……” “仪式过程中，有没有‘用某物触碰左胸’或类似的步骤？” “这个……啊！” 莫莉回忆了一会，然后立刻想到了什么。 “用家传的手杖，由父亲大人拿着，轻触左胸，似乎是把‘令家族兴旺’这个义务铭记于心的意思。” “这就是关键了，心脏。” “““““……诶？””””” “就是心脏，”约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封印的钥匙是以魔法刻印的形式存在的，不在别处，就烙印在历代家主的心脏中，代代相传。” ————————————————— “一开始父亲大人死时被挖去了心脏，我就已经在怀疑了，而看到安翰斯也失去了心脏，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的最终目的就是大秘宝，他想要凑齐三个家主的心脏，杀掉我们所有人，解开大秘宝的封印。” 约克如是说。 而“他”不得不努力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压制住心中的焦躁。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没错，一开始他没有销毁克拉法的尸体，是为了布下这个局，并对所有人造成威慑，单凭一个尸体是无法让约克断定“他”的真正目的的。 但是……但是安翰斯又是怎样？ 没错，虽然不是亲自动手，但安翰斯也确实是“他”弄死的。 然而，按照自己的计划，安翰斯那被挖心的尸体也应该被销毁掉才对啊！ 为什么还好端端地躺在那？ 一个克拉法的尸体确实不够，但加上安翰斯的尸体……就足以让约克明白一切了！ （该死的……） 第12章 长夜（一） “那么约克哥，我们现在该……” “所有人全集中在大厅，任何人都不要离开，按兵不动，凶手只能是我们中的某人了。每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呆着，都看好莫莉，确保凶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丰收节一共只有三天，凶手的时间不是无限的，待到期限临近时，凶手要么会强行展开行动进而暴露身份，要么会就此放弃。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按兵不动，保证不出差错，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很消极的方法。 但也确实比较稳妥。 ————————————————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他”在暗中咬牙切齿。 结果还是出现了自己最不乐意见到的状况。 没错，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伴有风险，没错，什么时候出差错都有可能。 但是计划中的两环——“销毁影侍的尸体”和“销毁安翰斯的尸体”全部出了差错，而且这两步都是自己为了混淆视听、造成他们的混乱而设置的。 （有人在刻意破坏吗？不，不对！如果计划提前泄露了，那么自己一开始就会被阻止，犯不着……等等，难道——） 黑吃黑？ 还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知道了大宅里有大秘宝的事，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也不对！） 自己失败的话那人也就失败了，如果那人真心想黑吃黑，就不应该妨碍自己，反而应该暗中帮自己才是吧？ 自我矛盾了。 排除这一点，那就是…… （啧……果然，问题出在那个上吗？） ———————————————— “炎将侍于门扉，以火光驱散邪恶，以炽热洗刷污秽……炎灵封护！” 一簇簇火焰均匀分布到大厅四壁上，虽然是火焰，却呈现出如同冰块的冻结状态。 这是克罗艾的魔法，可以抵御任何接近大厅的外敌，也可以对大厅内的突**况做出迅速回应。 “喝！！！” 爱伦在各个门前大力挥动巨剑，好像要把心中的愤懑全发泄出来似的。但她划出的剑光并没有破坏门，而是在门上留下了一道道银白色的条纹。这是一种特殊的技能，将斩击“暂存”在门上，敌人一旦碰到门就会被斩击所伤。 现在大家都聚集在大厅中，每个人都坐在自己找的位置上，面前堆着一小堆东西。 一直坚守在大厅——也就是说决不能离开，所以至少要把最基本的必需品搬到这里。为此，所有人又扎堆活动了一番，以最短距离为原则挨个去了每个人的房间，每个人都在众人的监视下在自己房间内取了少许生活用品，花了不少时间，但也算值得。 每个人依然保持着一定距离，戒备着其他人，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交谈。 约克和卢克斯两人靠得比较近，分别坐在大厅一侧的长沙发的两端；莉莉安和尼亚缩在墙角里，紧靠在一起，尼亚依然躲在莉莉安身后，莉莉安一直抱着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的靠垫不松手，她的脸色非常差；克罗艾盘坐在大厅正门旁，一边警惕着别人一边确认结界是否安好；爱伦坐在靠近大厅内门的沙发上，长剑就靠在她手边；妮尔丽斯坐在另一边的一张椅子上，摆弄着自己的“私人物品”。 “呜……呜呜……” 而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遇袭对象的莫莉在大厅正中央蜷成一团，被其他所有人同时监视着。“可能下一个被杀”的恐惧和来自其他人的压力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却又怎么都睡不着，只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时环顾周围，看上去十分可怜。 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十分沉重。 而爱伦与克罗艾这最强的两人心情都极为糟糕，爱伦依然十分焦躁，不断抚摸着剑柄，看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凶手肢解掉解气；而克罗艾是另一个极端，她眼神十分灰暗，连检查结界的动作看上去都机械化了。 这两人释放出的截然不同的气场让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约克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游移，但他并未发现神色诡异的人……或者说几乎所有人神色都很诡异。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因为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这样只会徒增疲惫而已，但约克并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所以只好作罢。 （嗯？） 约克的视线移到妮尔丽斯身上时停了停，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妮尔丽斯……怎么……） 这个银灰色发的少女依然保持端正的坐姿坐在椅子上，但是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约克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变得…… （……？） 约克突然感到有一股视线长时间定格在他身上，顺着感觉看去，发现是莉莉安。他正想开口问怎么了，莉莉安就脸色一沉，立刻把头转到另一边。 （搞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问问吧） “莉莉安，你有话想说吗？” “——！”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全集中在她身上，莉莉安浑身一颤，目光游移着，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在想……” 咕噜噜噜！ 还未说完就被怪声打断了，来源正是她背后。 尼亚捂住肚子，脸涨得通红，努力把身子往莉莉安身后缩。 “呃，那个，对不起，我……我和莉莉安姐……都有点……” 这时， 咕噜噜！ ““““““……”””””” 约克皱起眉头，摸了摸肚子—— “……看来卢克斯也饿了。” “诶诶诶？明明是你——” “咳咳，总之……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如果有人肚子饿也属正常，那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分钟，卢克斯才打破了沉默。 “真是的，不就是晚饭吗……大家应该都带了吧，”说着，他从自己的那一小堆东西里拿出了一个小包，“我们每个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人都监视着，所以谁带了什么大家应该都清楚，这包面包干是我常备在房间以防熬夜算账肚子饿的。” 打开包裹，里面确实是看上去缺乏水分但质量十分上乘的面包干。 “我可以保证没毒……当然，就算这么说了也没人会来吃吧，毕竟口说无凭。” “……各自吃各自的吧。” 约克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取出了一小袋饼干和肉干，他和卢克斯经常会熬夜工作，因为叫佣人反而麻烦，所以都会在自己房间备一些吃的。由于两人都对饮食没有太高要求，所以准备的都是干粮。 至于其他人—— “……我不饿。” “……没胃口。” 爱伦&克罗艾看上去没任何食欲，考虑到她们的情绪也属正常，约克和卢克斯知道劝她们也没用，所以直接看向其他人。 莫莉默默点了点头，她作为客人本来就是带着自制的烤饼干来的。 而由于每个人都只被允许去自己房间拿东西，所以莉莉安和尼亚一点吃的都没有。 “两位，要吃些吗？” 约克把手中饼干向他们晃了晃，二人立刻眼前一亮，但随即又别过头去。卢克斯也对他们发起邀请，同样遭到拒绝。他们二人的神经绷得最紧，警惕心也最强，除非实在饿得不行了，否则一定不会吃别人给的食物。 约克叹了口气，正要吃饼干，但他立刻停了下来，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小试管，往饼干袋子里的滴了几滴。 “这是……用来验毒的炼金术制品？”卢克斯好奇地看了过来。 “没错，我随身携带的。” “呵，你的准备可真够周全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说而已。” “如果我被怀疑了，那我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 “呃，对不起，可能是我措辞不当……” “没关系，先垫垫肚子吧，要用验毒剂吗？” “也好……” “常见毒药基本都能测出来的，虽然我拿不出‘我没有故意往这验毒剂里投毒’的证据就是了。” “……那还是算了。” 大厅中又陷入无言。 约克和卢克斯卡巴卡巴吃着和干粮无异的晚饭，莫莉也小口小口吃着丰收节晚餐会上没吃完的饼干，已经有点神经质的莉莉安和尼亚咬着嘴唇看着他们吃饭，爱伦和克罗艾似乎依然没有食欲。 “…………嗯？” 约克突然发觉自己漏了一个人，紧接着卢克斯也察觉了。 “喂……妮尔丽斯？你在吃什么？” 第13章 长夜（二） 每个人从房间中拿出来的东西虽然量有不同，但种类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便携的薄被褥、枕头、洗漱用具之类，而且每样东西都交给其他人过目了。 但这里有个异类——我。 与其说是“大家对我放心”，不如说是“没人愿意检查我带出来的东西”。 “喂……妮尔丽斯？你在吃什么？” 当约克和卢克斯看向我的时候，我刚好把晚饭取出。 “如你们所见，拿晚饭，我也有点饿了。” 这是实话。 ““……”” 兄弟俩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十分露骨的“厌恶”，但教养极好的两人立刻切换了表情。 “呃，我再确认一下，妮尔丽斯。” “嗯？” “你，从养虫的养殖缸里，拿‘晚饭’出来吃？” 他在“晚饭”二字上加强了语气，双眼直盯着我从房间带出来的唯一物品——养殖缸。这个养殖缸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制作成的，外面有遮光的布帘，里面是个小小的生态环境，温暖，潮湿，很适合虫类繁衍，而且我特意给它们下了“不许自相残杀”的命令。我毕竟也是贵族之家的小姐，钱是不缺的，所以我收集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虫类。 说起来，这个颇有点重量的养殖缸还是爱伦帮我抱过来的呢。 “没错。” 我取出来的是一个有小臂那么大的虫子，有点像面包虫，但身上有水纹般的暗绿色纹路，而且从口器中伸出来了一根指头粗细的管子。 “姑且一问，这是什么？如果是什么危险生物的话——” “放心，它叫‘塞克福德’（sickfood），在原产地土语里是‘特殊食品’的意思，属于擅长隐藏而非攻击的虫类低级魔兽，我养它是因为它那非常了不起的生理特性。” 我把它口器中的管子向外拉出，大约拉了和它的身体一样的长度后，我就把管子的顶端含进嘴里，粘粘滑滑的。 然后—— 我抱起这只塞克福德虫，尽量温柔地挤压它的腹部，随着它腹部的收缩，一股股粘稠的淡绿色粘液从管子里流出，一滴不剩的进入我口，稍微在口腔中停留了一下就咽了下去。为了不浪费，把我粘在嘴角和下巴上的粘液也用指头刮起来送入口中。 “……呼，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我把管子又塞回它口中，它扭了扭身体似乎在对我的粗鲁对待表示抗议，实在对不起，这就把你放回养殖缸。 抬起头来，发现他们每个人都一副要吐的样子……啊，莉莉安已经在干呕了。 “……所以，你，就吃，这个？”卢克斯脸色发青向我问道，约克的脸色和他差不多。 “塞克福德虫可以把自己的体液和平时吸收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制造出高浓缩且无毒无害的营养液。” ——就是我刚才喝下的粘液。塞克福德是极少数能够只靠吸收环境中游离的魔力就能生存，且能以魔力为原料制造出食物的生物之一，原产地居民只要出远门探险一定会带上一只确保食物来源的。 “这种营养液只要喝几口就能保证人体整整两天的能量供应，非常好用，你们要点吗？” ““““““不要！！！”””””” “味道有点像柠檬汁。” ““““““那也不要！！！”””””” “……是的哦，那还真是可惜。” 他们不要，不过这也正中我下怀，毕竟这样的好东西我也有点舍不得和别人分享，看来故意用比较恶心的吃法是正确选择。 —————————————————— 吃了点食物后，时间在无言中流逝。 大厅的钟卡嗒卡嗒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只是偶尔有某些人的肚子在叫。 每个人都如石雕般待在原处，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事，一边关注着其他人的动作，但很显然，几乎每个人都已经进入了疲惫状态，一开始最紧张的莫莉已经力竭睡着了。 “各位。” 约克发出有点干涩的声音，大家立刻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我想，也该讨论一下了吧，睡觉时守夜的问题。” “““““……””””” 无声，代表默认，每个人都表露着“就交给你决定吧”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每次一半人先睡，另一半人守夜，等到后半夜换班，期间爱伦和克罗艾必须同时醒着或同时睡着，有人有意见吗？” “……我。”卢克斯举起了手。 “说。” “人员怎么分配？我是说，现在大家都……很累了，让哪些人先休息，哪些人后休息？” “这个嘛……” 约克环视大厅。 现在共有约克，卢克斯，爱伦，克罗艾，莉莉安，尼亚，莫莉，妮尔丽斯八个人，轮班的话，正好四人对四人，其中过度疲倦的莫莉已经睡着了。 “有谁，吃过晚饭了？补充过营养的人终究能多撑一会。” 三人举起手，是约克、卢克斯和妮尔丽斯。 “总之……我先带个头吧，我先守夜也没关系，还有谁感觉不算太困倦？”约克说。 卢克斯和妮尔丽斯对视了一下，同时点了点头。 “我的话还可以。” “同。” “那么……爱伦，和克罗艾呢？你们……” “用不着你啰嗦，我会醒着的！如果那混账敢晚上来偷袭，我就——” 爱伦看上去虽然略显疲惫，但眼中战意昂扬……准确地说，甚至有点疯狂。 “……她这么说哦，克罗艾，你知道的，身为最强者的你们二人的嫌疑并未排除，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一个睡一个醒对吧？我也……可以的……” 但克罗艾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阴影，父亲和安翰斯的连续死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约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那现在就有我，爱伦，克罗艾了，还需要一个人。” 他看向剩下的人，莉莉安和尼亚立刻往后缩了缩，倒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空腹+精神疲惫的状态，再不休息恐怕真的撑不下去。 “卢克斯和妮尔丽斯，你们商量一下吧。” 被说到的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妮尔丽斯，你还行吗？” “应该还行，卢克斯哥哥呢？” “我也还好……女士优先，你先睡吧。” “既然卢克斯哥哥这么说，那我就不辜负好意了。” 虽然对方是血脉相连的兄长，妮尔丽斯还是行了个十分郑重的礼，然后低头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那就这样吧。” —————————————————— 入夜。 莫莉依然蜷缩在地板上双目紧闭，表情扭曲着，似乎在做恶梦。 莉莉安和尼亚躺在大厅的地毯上，枕着各自从房间带出来的软垫，一开始还都不安地睁着眼睛，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妮尔丽斯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着头，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不算很密的刘海将她闭合的双眼半遮半掩。 克罗艾和爱伦的状态也没有改变，克罗艾怎么看都在勉强自己，而爱伦巴不得凶手立刻找上门来和她互砍。 而约克和卢克斯坐在沙发两端，睁大眼睛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为了保持精神，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说起来啊，卢克斯。” “嗯？” “你有没有觉得，妮尔丽斯她……” “很可疑？” “不是可疑，但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 卢克斯眼睛一亮，显然他也意识到了。 “总觉得她越来越……怎么说呢，漂亮了？” “她的脸好像完全没变吧？” “是这样呢……但是感觉上来说……算了，比起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当然是，大秘宝的事情啊。”  ~~~~~~~~~~~~~~~~~~~~~~~~~  呃，下一章有血变的超严重剧透 看前请斟酌…… 第14章 长夜（三） 如果看过前作血变的话，这章请从后半开始看，有严重剧透 没看过的话就无所谓啦 ~~~~~~~~~~~~~~~~~~~~~~~~~~~~ 约克和卢克斯坐在沙发两端，睁大眼睛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过了许久，卢克斯才试探性地小声开口道：“约克，你对那东西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大秘宝啊。” “……” 约克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我说不想占有它，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希望泽拉赫家一开始就没得到这个灾物，不然也没必要几百年来都过得提心吊胆，这次的事件也不会发生了。” “……老实说，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呢。” “是吧？如果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我希望……” “希望？” “你知道的，能够保有大秘宝的只有那些实力顶尖的组织和团体，泽拉赫家根本没那实力的，我希望……能把大秘宝交给我们亚伦王国的王室。” “把这烫手山芋让出去吗？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嗯？这句话是……”约克皱起眉头想了想，“是那个‘地球世界’的俗语吗？还是那个什么‘修真世界’？” “我也不清楚，和外地人谈生意时无意听到的，总之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俗语。” “哈，穿界之门，边境战场……说实话，我也想有朝一日去见识一番呢。” “先把这次的危机对付过去吧。” 聊天稍微缓和了两人的紧张，二人鼓足精神，继续着前半夜的守夜。 所谓的穿界门，是十六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古圣地之一——星穹废墟上空的神迹。 它拥有着无比神妙的力量——将其他人界连接在一起，并且通向高元世界的力量。 穿界门的出现震动了全世界，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他665个世界。原本如分崩离析的碎片一般相互独立的各个人界突然通过穿界门相连，直到那一天，人们才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唯一的人类种。 当然，就如重演过无数次的历史一样，种种截然不同的文明的交汇，最先带来的不是和平交流，而是野蛮的碰撞。尤其是人们发现穿界门能够通往更加高位的世界——通称“魔界”的新世界后，冲突进一步升级。 穿界门不仅仅是通道而已，它还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边境战场，那是魔界的边境地带，是魔界和下界之间的缓冲带，也是下界的人们可以比较安全地活动的区域。虽然被冠以“边境”之名，但单是其被确认的面积就已经超过了数十个碎片人界的总和。 对于下界人而言，边境战场简直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宝库。魔界的力量形式和任何人界的都不同，那种力量——被某人冠名“真魔力”——更加浑浊，却也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够直接形成固体的矿物的程度。仅仅是拳头大小的一块真魔晶石——魔髓蕴含的能量就足以维持一个世界的人类一年之用，除了资源外，边境战场还有各种各样对人类而言极珍贵的特产和密藏，可谓好处不尽。 面对如此美味的大蛋糕，谁都想占更大的一块，于是冲突自然而然就开始了。各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些战斗力纷纷出马，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各种各样的摩擦不断升级，穿界门才出现一年不到，各个世界都参与其中的超级大战就已经有了一触即发的趋势。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某个大人物出面，在冲突进化成战争之前控制住了局面。 那个人自称曾直接参与了穿界门的建造，是一切事件的根源之一，同时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如此的狂妄自然招致了各个世界高层的不屑，而那个人平定反对声音的方式也很简单——武力。展现出的无与伦比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据说那人当年在谈判桌上撂下“你们这群废物至多也就是高层水准罢了”这样的迷之发言后，就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武力镇压。 大人物的行动，加上各个人界中的鸽派人士的努力，最终促成了“边境议会”的诞生。各个世界虽然依然在私下里争斗不休，但至少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平。他们纷纷派出各自世界中的顶尖人才，努力扩大在边境战场中的势力，只为了分得更大块的蛋糕。 至于那个大人物，现在是边境战场中最庞大的势力的首领，也是公认的各个世界高层人物中的最强者。 顺带一提，“真魔力”、“魔髓”、“魔界”、“边境战场”之类听上去很土气的名字据说全都是那家伙起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后半夜，四人把另外四人叫醒，完成了轮班。 即使是被悲伤和仇恨驱使的爱伦也有些撑不住了，甩下“如果那混账出现了就叫醒我，我要把那货慢慢弄死”这么句问题发言后，就倒头睡了。而早已精神透支的克罗艾更是如蒙大赦，一闭眼就陷入沉眠。 短暂的睡眠没能缓和莫莉的情绪，她反而更紧张了；莉莉安和尼亚也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但其中也有不用再怕睡觉时遭遇不测的安心。 约克和卢克斯仔细嘱咐了似乎最靠得住的妮尔丽斯几句，然后倚靠着沙发睡着了，而且两人都使用了随身携带的魔法卷轴，用构造简单但持续时间很长的护盾保护自己。 在很久以前，魔法卷轴还都是用带子固定的一卷厚纸的样子，但经过长久的发展，魔法卷轴越做越小，越来越便携，而且也不再限于纸制品，但出于习惯，人们还是把这些东西统称为魔法卷轴。 比如，约克用的魔法卷轴是小金属管的样子，里面封有写满咒文的微型卷轴，而卢克斯的魔法卷轴看上去像一叠金属薄片。 妮尔丽斯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原来的那把椅子上，放出几只侦察用的小飞虫在室内盘旋，年长的四人睡下的现在，警备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她。 卡嗒，卡嗒，卡嗒。 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转动，枯燥的音符让时间的流逝更加缓慢，漫漫长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大厅吊灯上作为光源的精炼型魔晶石发出昏暗的光，让每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彼此很难看清对方的表情。 “……” 莉莉丝看上去更加焦躁了，自从约克坦白了大秘宝的事情后，她就总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且手依然以若即若离的姿势捂着小腹。尼亚有时会担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但每次都会被凶回去。 “……” 莫莉更是憔悴，恐惧和焦虑几乎要把她压垮，她现在急切地想跟别人说说话，最好能好好倾诉一番，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真的疯掉。 “那、那个……莉莉安……？”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尝试搭话了，对象是莉莉安。 “……嗯？怎么了？”莉莉安明显有点不耐烦。 “呃……呃……” 虽然脑子一热就开口了，但她并没想好要说啥，于是她思考了一会才终于找到话题。 “那个，莉莉安，你一直捂着肚子……” “——！！？？” “……是不是，想上厕所？” “你、你别管——嗯？你说啥？” “我说……你是不是想摘朵花（上厕所）？” “你说的是这个啊！没……没什么的……我不想。” “那就好，不过……” 莫莉惨白的脸上终于显出了血色，那是红晕。 “不过，我，有点想。” ““……”” 莉莉安和尼亚哑口无言。 倒是妮尔丽斯有了反应。 “莫莉。” “妮尔丽斯？” “是小的吧？实在忍不住了吗？” “…………小、小的啦！而且……再忍下去恐怕……” “那就没问题了。” 说着，妮尔丽斯从椅子上站起身。 莫莉立刻一脸欣喜，问道：“妮尔丽斯，你莫非……要陪我去？” “怎么可能。” 斩·钉·截·铁。 “那、那你打算……” 妮尔丽斯不再回话，她把几张没人坐的长椅拖到墙角，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 “就在这解决吧。” “不不不做不到啊！” “但是离开大厅的话会有危险，别忘了，你现在是处境最危险的人，所以请将就下吧，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 她脸上是60%的愧疚，30%的抱歉和10%的无奈，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把握得十分到位，莫莉红着脸犹豫了几秒，终于妥协了。 “但是，尼亚，尼亚你……一定不能看这边！耳朵也捂上！” “是是是的我明白的！” 不等茉莉说完尼亚就捂住耳朵面朝地面缩成了一团，耳根子都红了，有点不爽的莉莉安狠狠掐了他一下。 莫莉逃跑般冲到那些长椅后面，过了几秒钟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时间相当长。又过了一会，莫莉捂着脸小跑回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了”。 莉莉安犹豫了一下，才问莫莉说：“感觉如何？” “…………嫁不出去了。” “我是问你在那里小……小……小便——摘花，能习惯吗？” “习惯了就麻烦了吧……呜呜……但是非常时期，人家也没办法啊！” “是吗……没办法啊……” 莉莉安咬了咬嘴唇，然后突然站起。 “你们！全都给我闭紧眼睛捂住耳朵！谁敢靠近我就……我就杀了谁！” 说罢，也逃跑般冲到那个临时**，过了几秒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原来她也憋不住了啊……” 莫莉尴尬地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想改善一下变得奇怪的气氛，开始尝试向妮尔丽斯搭话了。 “那个，妮尔丽斯……你，没关系吗？” “你指的是便意吗？” “呜……还能是什么啦！而且我看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没有那个什么……所以有点担心。” “不必担心，我的养殖缸里有以其他生物的排泄物为食的虫类——” “——哇哇哇哇停下停下我不想听！” 第15章 阻拦 透过大厅的窗户能看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庭院中的草和树叶上结出朝露，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白天到来了。 天刚蒙蒙亮，除妮尔丽斯外的三人就立刻把睡下的几人叫醒，然后倒头就睡，而醒来的几人继续值班，考虑到每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尽可能保持充足的睡眠比较好。 “各位，新的一天，也请团结一心，提防凶手。记住，不论过程怎样，只要能平安度过剩下的两天，就是我们的胜利。” 这是约克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虽然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平安度过剩下的时间”俨然已成大家的心理支柱。 除了爱伦—— “来啊！他妈的来啊！你这狗孬种！” 她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大吼着无论怎么听都不像贵族大小姐会说的话。 “别偷偷摸摸的缩卵，给我站出来堂堂正正打啊！安翰斯……安翰斯的仇！父亲大人的仇！你他妈给我用死偿还吧！！！” 当然没任何人回应她，她维持着标准的持剑姿势严阵以待，半晌都没有一脸凶相的歹徒突然跳出来扑向她，她也只好作罢，继续坐在那带着很恐怖的表情擦剑。 —————————————————— …… …… ………… 于是，白天又过去。 接近中午时，所有人都睡足了，大家再次抱团活动，全员按从近到远的顺序把所有人的房间转了个遍，每个人都补充了些生活物资（莉莉安、尼亚、爱伦和克罗艾这次携带了大量食物，尤其是莉莉安和尼亚）。 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每到一个人的房间，大家就一起将那间房翻箱倒柜搜查一遍，任何人都没有幸免。虽然莉莉安表现出了不小的抵触情绪（从她的衣柜里发现了类似sm道具的东西），尼亚也有点不开心（从他的壁橱里也发现了类似sm道具的东西，好像和莉莉安的是成套），但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房间主人是凶手的证据，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不安。 于是，大家又回到大厅，开始了枯燥无味的等待。 有的人比第一天放松了点，但大部分人比第一天更紧张了。 第一天凶手没有行动，换言之如果要行动的话必然会选在第二第三天，考虑到第三天过后丰收节就会结束，届时仆役们会回到庄园，凶手在第二天行动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今天的晚饭时间比昨天更加压抑。 约克、卢克斯和爱伦吃的是和干粮没什么区别的食物，克罗艾、莫莉和尼亚吃得很清淡，莉莉安吃的是私藏的精美点心。 我一如既往吃了些塞克福德虫的营养液，这次的吃法是把营养液挤在小碗中然后喝掉，没昨天那么恶心，但其他人依然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所有人依旧无言。 “……” 我悄悄把一些不易引人注目的虫聚集到身边随时防备着，从刚刚开始我就有种微妙的危险感，这是虫类的直觉。 越来越晚，马上就要到轮流守夜轮流睡觉的时间了。 今天大家各自的位置和昨天有些许变动，我仍坐在原来的椅子上没变，莫莉也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大厅中央，而约克换了个沙发坐，卢克斯坐在靠近内门的长椅上，爱伦在莫莉和莉莉安之间的位置反复擦剑，克罗艾以机械式的步伐沿着墙边走动检查临时结界。 大厅被临时结界所保护，结界附有火系的魔法，一旦凶手向从里面逃出去或从外面杀进来就会被火焰阻挡。门窗以及以下比较脆弱的地方有一条条银白色的划痕，这是爱伦布置的“剑气”的印记，凶手一旦靠近就会被划伤，和克罗艾的结界结合在一起把大厅保护得十分严密。 ———————————————— “……” “他”一边把简单过头的晚饭咽下肚，一边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思考着，同时还要装出没精打采的衰样。 不得不说，约克这一招虽然没任何巧妙之处，但确实十分实用。 所有人集中到大厅，互相监视，轮流值班，虽然未必能逼出凶手，但至少能保得全员平安。 自己不能再等了。 明天是最后一天，时间太紧迫了，就算能够得手，也未必能顺利离开这个国家。 ……要现在下手吗？ 所有人吃饭都很晚。 吃完饭后为了消化，人体大量血液集中在胃部，脑部的血液较平时少了，容易精神不集中，也就是常说的“饭后犯困”。 虽然他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但现在较平时应该多少松懈了那么一点。 大部分人都不足为惧。 那唯一有威胁的家伙正情绪低落，还在忙着检查临时布置的结界。 只要速度够快，下手够狠——换言之就是要有足够的爆发力，应该就能成功。 而“他”最不担心的就是爆发力。 ———————————————— 事情的发生是极为突然的。 感觉有点疲倦的约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卢克斯低头整理身上携带的魔法卷轴。 莉莉安夹紧腿忍住新一轮尿意。 尼亚在悄悄打瞌睡。 克罗艾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结界上。 莫莉揉了揉眼睛。 妮尔丽斯正好弯腰调整养殖缸的遮光帘。 每个人都在这一刻，稍稍的，只是稍稍分散了注意力。 这对于高手而言已经是极大的破绽。 第一道剑光闪过时，谁也没反应过来。 因为实在是太快了，也太过突然了。 仿佛在出剑的瞬间就已取下目标的性命。 “怎——” “诶——” “为什——” 反应最快的几人这才要采取行动，但已经晚了，只晚了一瞬间，对于这个战斗专精的精英人士而言一瞬已足够决定生死成败。 莫莉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魔力凝聚的斩风就划过了她的身体，完美的角度，完美的时机，银光一闪，她的头就飞了出去。 从爱伦突然暴起到莫莉人头落地，全程只用了半秒不到。 震惊，诧异，悲痛，许许多多的感情从约克眼中划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在思考这些之前，他就先于思考做出了行动。 “拦住她！！！！！！！！！！” 声嘶力竭的大吼惊起了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所有人，他自己也猛地拔出好几个微型魔法卷轴要向爱伦掷出，妮尔丽斯的数只虫子同时飞向她，而临时结界的自动防卫功能也把爱伦标定为敌人，向她撒下炽热的火雨——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爆喝，这是魔武士经典技能——战吼！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同时被震散！除爱伦外所有人顿感一阵眩晕，体质稍差的几人直接倒在地上，虽然仅仅只有不超过三秒的时间，但所有人确实陷入了无法行动的状态！ 这三秒内所有人都变成了不会动的肉靶子！但约克和卢克斯身上都有魔法卷轴护体，克罗艾自带冰墙魔法，莉莉安和尼亚一直缩在最远的墙角里，如此仓促之下很难保证将他们一击秒杀！ 于是，爱伦没有多做纠缠。 以高级魔武士的实力，她完全可以用强悍的武技直接一招拆掉大厅，但是这里还有个能与她制衡的存在——克罗艾。虽然单论战斗克罗艾绝不是她的对手，但考虑到其他人的干扰，在这里久留绝非上策。 于是在这两三秒间，她忽略了其他所有人，剑光一闪，目标不是其他人，而是已成无头尸体的莫莉！保险起见，爱伦用了一秒瞄准心脏的位置，然后快而准地出剑，在胸口轻轻一剜，皮肉脂肪肋骨肺部就被完美切裂，而心脏与血管平滑分离，没有任何损伤！ 到手了！ 爱伦一把将血淋淋的心脏掏出，塞入怀中，然后向着大厅内门——也就是通往大宅内的那道门冲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发生在两三秒间，行云流水，而此时战吼的震慑效果已过，众人立刻恢复行动！克罗艾慌慌张张地施法，地面立刻结上一层薄冰，同时一堵火墙挡在爱伦面前！前有火墙，后有寒冰——但慌乱之下施展的魔法根本无法阻拦高级魔武士，爱伦的脚踏上薄冰的瞬间就被冻结，然而她立刻把魔力灌入双脚，直接踏碎地面前行！大剑一挥，凌厉无比的剑风就将火墙劈开！ 不行！简单的魔法根本伤不到爱伦！魔武士的一项基本技能就是将体内的魔力外放，均匀覆盖在体表形成名为“魔铠”的防护，克罗艾慌慌张张放出的魔法是无法攻破爱伦的魔铠的，她必须编织更为强大的魔法，但那需要时间！ 一堵堵火墙拦在爱伦面前，每一堵都稍微减缓了她的速度，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眼看她就要冲出门躲入大宅内部了，现在咏唱强力魔法绝对晚了！高速咏唱的技巧是偏重战斗的魔法师的专长，她对此并未深入学习！ 那么—— “克罗艾！用结界！”约克大吼着，这时克罗艾才反应过来！ “炎将啊，阻挡敌人的前进！” 门口处的结界突然剧烈波动，两个由固态的火焰组成的人形从中浮现，将门彻底封锁—— 咔嚓！！！ 然而火焰人形刚一出现就立刻崩溃，是爱伦之前在门上布下的“剑气”的印记破坏了它们！这时约克才恍然大悟——原来爱伦布置那些印记不是为了“阻挡凶手”，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破坏临时结界让自己逃脱！ “克罗艾，快！！！” “呃啊是！凶炎之枝，盘绕于虚空，盛开于——” 晚了，爱伦眼看就要踏出们去，无人可挡，就在这时—— “停、停下！！！！” 是卢克斯！他一直都在靠近门的位置呆着，而现在离爱伦最近的就是他！他一把扯下身上挂的一大串魔法卷轴，全部扔向爱伦！ 一个是高级魔武士，一个是不会魔法的门外汉。 谁会占上风，简直想都不用想。 “不！！！卢克斯，退下！！！！！” 约克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爱伦极为凌厉地连出数剑，所有金属片型魔法卷轴还未爆发就被破坏，而惊慌的卢克斯被她一把抓住脖子—— ——然后，爱伦转了个身。 她背对着敞开的门，把卢克斯抓在胸前，同时向后一跃！就在完全同一时刻，克罗艾完成了咏唱，一大束形如树枝的凝固火焰向爱伦喷吐而出，当她意识到卢克斯已经变成了爱伦的挡箭牌时已经彻底迟了，这样的魔法一旦发出就不可能收回！ “救——” 被爱伦当做盾牌的卢克斯悲鸣着向约克伸出手，而火焰之枝已经缠上他的身体，还绽放出火花形状的花朵。 随即，爆炸！ 第16章 疑点 轰隆隆隆隆隆隆！！！！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汹涌的火焰和浓烟遮蔽了视野，门窗更是崩碎，玻璃碴和石块撒得到处都是，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也掉了下来砸得地面发颤，所幸没人被砸中。 而爱伦已经消失无踪。 “——咳咳！” 最先爬起来的是莉莉安和尼亚，他们距离门口最远，几乎是刚被气浪掀翻才过了几秒就已站起。他们惶恐地左顾右盼，寻找其他人。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呢！快点……快点出来啊……别吓我……” “还没死……” 约克从一道从地板上伸出的岩石墙后面爬出，这是他珍藏的防御型卷轴之一，不然除卢克斯和爱伦外离爆炸点最近的他绝不可能只受轻伤。 “我也没事……” 妮尔丽斯从大厅的柱子后面走出，她是反应最快的那个，刚一看不妙就立刻躲到最粗的柱子后面抵挡冲击。 克罗艾也从一堆碎石和尘土中站起，她周身有护体的冰盾所以几乎没有受伤，但是……情况看上去非常不妙。 “我……我？我……的魔法……杀了……卢……克斯？不……不是吧……不是不是不是吧……” “克罗艾，冷静……不怪你……”约克喘着粗气安慰克罗艾，尽管他此时也心乱如麻，“对……冷静……都冷静点！先，先找找……卢克斯，卢克斯呢？” 约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内门门前——差点就踏出大厅了，但残余的理智阻止了他，谁知道爱伦会不会就在外面伏击呢？而且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没有所谓“内门”了，大厅和大宅内侧的墙壁几乎全毁，冒着烟的碎石到处都是，虽然原本的临时结界抵消了一部分爆炸的冲击，但余下的部分造成的破坏依然可观！ “卢克斯……卢克斯……别……求求你不要……啊！” 在碎石中翻找的约克扒开一块石头，只见下面露出了一只手！五指修长，虎口处有一条旧伤，错不了，是卢克斯的手！ “卢克斯！” 唰！ 约克立刻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拽！ “呃！” 紧接着因为用力过猛向后倒下，脑袋差点撞到石头。 他拽出来的不是重伤的卢克斯，而是一只手，只有一只左手。 小臂之后的部分完全消失了，断面也成了焦炭。 “不……不不不……不！！！克罗艾！！！” “诶，呜诶？” “把这堆石头清走！” “是，让、让开点——冰寒之风自寒川降诞，拂过……” 一道凛冽的强风被克罗艾放出，擦过约克的身体，将他面前的一堆碎石全部吹飞。 于是压在其之下的部分露了出来。 是焦炭。 一块一块，黑乎乎的，先被烧毁又被压埋，现在只能勉强看出来这些是脏器和骨骼等人体器官的残骸。 卢克斯的残骸。 于零距离被爆炸洗礼，化为焦炭，唯一还算完整的部件只剩一只左手。 而另一边—— “她也……” 妮尔丽斯走了过来，她表情沉痛，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无头的少女尸体，尸体也被爆炸的气浪波及，皮肤上有不少灼伤，但这些都不及剜心留下的巨大创口可怕。 莫莉的尸体。 前前后后不到一分钟——不，只有几秒的时间，卢克斯和莫莉就死了。 而爱伦是凶手。 “怎么会……这样……” 约克颓然跪倒在地，不对，不应该的，明明已经采用了最稳妥的方案，为什么还是有两个人死了？本以为就算真凶是爱伦或克罗艾，她们中的另一人也可以牵制住真凶，谁能想到爱伦的战斗力是如此具有压倒性，还早已留了后路？ “我……我杀了……杀了……卢克斯……被我……呜……呜呜呜……” 克罗艾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虽然错不在她，但“亲手杀了血脉相连的兄弟”依然是事实。卢克斯被自己杀了，莫莉被爱伦杀了，而真凶竟然是爱伦，是相伴多年的姐姐，这样的事实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在一旁，尼亚已经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他的视线不断在两个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游走，眼中只剩下迷茫，而莉莉安——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不……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啊？姐，你在说什——”刚刚还处于恍惚状态的尼亚突然意识到了违和，奇怪地问道。 “——啊！不对！我什么——” 莉莉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收回，可—— “你说什么！？” 约克突然一跃而起，完全不复之前的冷静克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莉莉安面前，一把将她提起！ “痛……” “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也没……” “少来了！我也听到了！什么叫‘明明不是我的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的！我只是吓了……吓了一跳！所以说了奇怪的话……” “别给我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呜……呜呜……” 暴怒的约克抓着莉莉安的领子来回摇晃，力道十分之大，同时被拽紧的领口也勒得她透不过气，只能发出痛苦的哼哼。 “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别浪费时间了！父亲死了安翰斯死了卢克斯死了莫莉死了，如果你隐瞒了哪怕一点点有用的情报就赶快给我说——” “——约克哥！” 抓！ 一双手指修长的白皙手掌紧抓住约克的手，让人联想到奢华工艺品的纤细手腕努力把他的手掰开，获得解脱的莉莉安连续咳嗽了好几下，软软地瘫倒在地。 两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乱入者。 “妮尔丽斯……” “虫子女……” “两位……先冷静一下吧。” 这个平日总是低调的少女，正在尽最大的勇气，制止兄长和妹妹之间的争执。 约克一瞬间露出了略显惭愧的表情，而莉莉安的表情十分微妙。 ———————————————— “两位……先冷静一下吧。”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做出“不善表达心声的少女勉强自己努力平息争执”的样子，一边注意措辞，暂缓这无意义的争执。 “约克哥，你是剩下的人中最能掌控大局的，所以……请至少先冷静下来！” “………………嗯，我……是有点冲动了。” 约克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后退两步离开莉莉安。 “还有莉莉安，呃……现在大家都很混乱，先整理一下情绪，好吗？” “……” 莉莉安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然后默默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 好了，暂且安稳了一点，接下来把话题导向正轨吧。约克是支柱般的存在，如果连他都失去理智那就太糟糕了，考虑到他受到的打击和悲伤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实我并非很喜欢流泪的那类人，应该是平时情感起伏都很小的缘故，我很快就适应了现状。 “……对不起，妮尔丽斯，我失态了，但是我实在是……是……” “我知道的，约克哥……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也让眼睛流出一滴滴泪水，“我也很怕，真的很怕……但是……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真凶还逃出大厅躲在大宅的某处，我们非赶紧制定对策不可。” “的确……” 约克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把一切负面情绪都甩开一样，明明刚刚遭遇亲人朋友的死亡却能这么快强压悲伤调整过来，他果然是个人才。 （但是，妮尔丽斯，她……） 约克小声说道，同时目光扫了扫莉莉安。 （莉莉安确实怪怪的，应该是隐藏着什么，但我觉得不能太刺激她） （说的也是，那就先想想对策吧，同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 于是，二人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莉莉安，一边快速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报。 然后……发现了疑点。 “果然有点奇怪……” 约克抚摸着下巴皱眉道。 “爱伦想要大秘宝的话，她的无用行动未免也太多了。” “兜了个大圈子呢。” “第一，第一天晚上没有护卫也没有仆役，每个人准备的菜品一开始都是放在厨房的，晚餐前她完全可以潜入厨房在饭菜中下毒，一次性解决所有人。” “但她没有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下毒的理由？” “可能吧……第二，既然没有下毒，她为何不在晚上等众人入睡后动手杀死全员？” “因为这个大宅各个房间门口都有警报一类的魔法吧，她应该是怕贸然行动暴露自己，而且父亲大人还有影侍跟着。” “但事实是，从我们早上看到的情况来看，她夜里确实行动了，顺利杀死了父亲和影侍，既然能不声不响杀死他们，那就应该也能杀死其他人才对，她为什么没这么做？” “确实呢，只要她第一天晚上就杀死三个家主挖走心脏，那就能顺利取走大秘宝，还能把现场伪装成贵族惨遭灭门的情况……” 约克和妮尔丽斯陷入沉思，知道爱伦是真凶后再回想过往的种种，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想不出好的解释。 这种时候—— “……呐，莉莉安，过来一下好吗？” 约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向莉莉安招了招手，后者猛的抖了一下。 “我……我……” “我相信，你是知道些什么吧，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们，哪怕给点提示也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是爱伦？是不是被爱伦威胁了？还是有其他不能说的原因？” “我……可是……我……真的……” 就在这时—— “呃……约克……克罗艾……大家？你们……这……到底……” 那个声音响起了。 咯啦，咯啦，那是靴子踩过碎石的声音。 一个绝不应该主动找上门来的家伙突然出现。 爱伦·泽拉赫磕磕绊绊地向已经半毁的大厅走来，她一脸痛苦，额头上冷汗直冒，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来。 “到底是……怎么……呜！头……痛！” 第17章 魔王的遗物 就在几分钟前—— “……” 在某个小储藏室中，她突然回过神来。 “……………………？” 就像一个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坏学生被老师吼醒，她猛的打了个激灵，浑浊的意识突然回归清晰……不，也不算清晰，她依然感觉云里雾里，朦胧感和恍惚感一阵阵袭来，她不得不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维持住意识。 自己，这是在哪？ 发生了什么？ 试着回忆，但回忆仿佛被浓雾笼罩，什么也记不清楚，脑子乱乱的。 而且—— “——呜！” 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让她痛苦地捂住脑袋，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如果有人拿凿子一点点凿开脑壳的话恐怕就是这感觉吧！实在太难受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冷静一下——然后，想想，发生了什么—— 父亲倒在地上，胸口被剖开，死了 安翰斯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剖开，死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先想起的只有痛苦的回忆，她忍不住发出惨叫，是啊，父亲死了，喜欢的人死了，自己到底在这干什么？ 回去，先回去吧，自己为什么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找人问个清楚，头痛什么的一定也只是暂时的！ 但是，头痛却越来越严重了。 ———————————————— 在五人震惊的目光中，爱伦蹒跚着走回了大厅，大量冷汗从她额头留下，看上去真的很不妙。 “你们……果然还在这啊……告诉我……到底……” “别再靠近了！！！！！！” 约克立刻像见了鬼一样后退数步，同时从口袋中抽出数个魔法卷轴夹在指间，妮尔丽斯迅速躲藏到大块的碎石后面并放出了好几只飞虫，莉莉安和尼亚狼狈地滚到墙角，克罗艾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开始编织术式。 “唉？你们……怎……” “都说了别过来了！” 约克大吼道，同时克罗艾发射出一串冰刺射向爱伦，爱伦勉强一挥剑将其弹开，但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战斗，反弹力让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你们、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 “为什么？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为什么宁可手足相残也要得到大秘宝？你已经把三个家主的心脏都凑齐了还嫌不够吗？就不能老老实实带着大秘宝离开然后放过我们吗？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么想赶尽杀绝！？” “……诶？诶诶？不，你在说什……呜！” 头痛打断了爱伦的话，她再次捂住头，痛苦着，呻吟不止。 “别再装了，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想怎样！” “我……呜……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而且……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莫莉和卢克斯呢？他们……哪去……呜！呜啊啊啊啊！！！” “……？” “约克哥……先等一下，她看上去怪怪的。” “嗯……” 这时五人都察觉到爱伦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且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奇怪……” 克罗艾也慢慢走到约克身边，小声说道：“她身上放出的魔力很不稳定，一直在剧烈波动，这是装不出来的……” 装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爱伦没有撒谎，她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就在几分钟前她明明杀了莫莉，间接害死了卢克斯，当时她的眼神是非常清醒的，约克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难道当时那个不是爱伦？是凶手假扮的？莫非凶手有易容成任何人的能力？ “到底——” 咕噜。 少女咽了口口水，纠结了许久，终于自暴自弃般做出了决定，虽然这决定一定会把她一直以来积累的一切都毁掉。 “我知道的……” 莉莉安缓缓举起了手。 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脸色比四人还要惨白，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透出一种自暴自弃感。 “莉莉安，你是说……” “对……我想……我不能再隐瞒了。” 她说着，不知为何看了妮尔丽斯一眼。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凶手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不敢说……可是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 早就知道凶手是怎么做到的了！？ “一切，都在这本书里。” 莉莉安缓缓掀起上衣，在那点缀着精美蕾丝的丝质衣服下，大约是小腹的部位， 有一本装在内里的暗袋中的小册子。 ———————————————— “咝……哈……呜……痛痛痛痛！” 爱伦躺在墙角翻来覆去，捂着脑袋呻吟不止，克罗艾焦急地照顾她，同时努力查探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而约克和妮尔丽斯对这本小册子展开了研究。 这个小册子有棕色的外皮，上面有不少刮痕，里面的书页也已泛黄，显然很有年头了。使用的文字似乎是早期的通用语，读起来有困难，但并非不能理解。 两人翻看着这个小本子，眼睛越瞪越大，就连对魔法并不很了解的约克都能意识到这小册子是……何等禁忌的东西。 “‘阿斯特罗伊’……这是什么人？”约克轻抚着在封皮内侧刻下的名字。 “大事记一类的书上提到过，”妮尔丽斯微微皱起眉，“阿斯特罗伊，是生活在四百年前的一个‘魔王’。” “魔王！？” 约克差点把小册子扔了出去，魔王！魔王的遗物！天知道上面隐藏着什么危险！ 高级魔法师之上是全新的境界——魔导士，真正的魔导士和魔法师有着云泥之别，是质的进化。而魔导士之上是大魔导士，大魔导士就已经几乎是这个世界中最高等的存在了，而只有那些即使放在大魔导士中也是佼佼者的巨擘，才会被冠以“贤者”的称号。 同样的，在魔武士的分阶中，战灵对应魔导士，大战灵对应大魔导士，大战灵中的佼佼者会被冠以战皇之名，战皇和贤者一样，是这个世界——玛耶的最顶尖强者。 但并非所有强者都会受到尊敬。 “贤者”也好，“战皇”也好，都是尊称，是赋予那些受到无数人景仰崇拜的强者的。世界上总有些人，他们强大无比却被无数人畏惧，可能是因为性格残暴，可能是因为染指禁忌，可能是因为作恶多端……各种各样的原因。 对于那些“虽然有足以跻身贤者的实力或成就，但被公认为会给世间带来灾害”的人，有一个专门的称呼——“魔王”。 “我也有印象……”听到这里，另一边照看爱伦的克罗艾也忍不住插嘴，“据记载，阿斯特罗伊最初是作为‘医之贤者’被万民称颂，他是研究型的人才，虽没什么战斗力，但他在当时对魔药学的发展做出过许多重大贡献。” “那他为什么……” “后来他到了晚年，似乎是因为思想日渐偏激，痴迷于禁忌的实验，拿数以万计的无辜者试药……最后贤者头衔被剥夺，还被打上了魔王的烙印。” “……” 约克拿着小册子的手颤抖不已，如果这真的是那位医学的魔王的真迹，里面的知识绝对是无价之宝！ 但是—— “应该不是他的真迹……” 莉莉安咕哝道。 “这本书……是我偶然在家中旧仓库里发现的，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那个魔王的真迹，所以……” “所以？” “总、总之就是仔细研究了一下嘛！能怪我吗？我好歹也是个魔法师，对魔王的研究成果不可能不好奇吧！但是，但是……唉……” 莉莉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叹了口气。 “我也悄悄做了不少考证，结果发现这并非真迹，可能是那魔王的弟子或仆人偷偷写下的抄本吧，里面记载的绝大多数成果也都是残缺不全，比较完整的只有寥寥几个……” 莉莉安说到这突然打住了。 她死死抓着裙摆，眼泪大滴大滴的留下，嘴唇颤抖不已，而双眼紧紧盯着——妮尔丽斯。 “……莉莉安？” “别叫我的名字！我……只是……呜……总之！” 她狠狠指着妮尔丽斯，声嘶力竭地吼道：“如果你要我赔罪……可以啊！你……确实……你看了的话，可能会……不，是一定会恨不得杀了我！但是这笔账要等这次的破事过去之后再说！我、我、我不会逃的！” 第18章 禁药 小册子里，大约是中间的位置，有几页是皱皱巴巴的，明显被翻过很多次，旁边还有不少笔记和标注，一看就是莉莉安的笔迹。 略过很复杂的成分，忽略配料计量研究，直接看这个编号为“n-274”的药的效果。 ““……………………………………………………………………”” 妮尔丽斯陷入无言、 而约克，这次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药方——并没有为破局带来帮助，能够成为线索的药方应该还在后面，但这个与现状无关的药方却让他彻底震惊了。 这种事，真的做得到？ 这种如同开玩笑般的效果？ 魔药学是这么夸张的东西吗？ 还是说正因为是魔王搞出来的玩意，所以才这么夸张？ 直到这一刻，这几年来，一直让约克心中暗感困惑的事，一下子全解释通了。 为什么？ 为什么莉莉安是如此的富有魅力，永远是众人的中心，如此被下至平民上至王公贵族的所有人追捧，不论男女都会被她的魅力所折服？ 为什么她的姐姐——妮尔丽斯，明明拥有在绝对凌驾于莉莉安之上的梦幻般的动人美貌，总是散发着沉稳又典雅的气息，堪称知性美人的典范，却不被任何人所关注？ “能够篡夺‘魅力’的，魔药……” （作者君：我知道有些老司机想到了某名著xx的皇都……咳咳好吧我也是司机，淡定蛋定） —————————————————— 试制品，编号n-274，正式名称未定； 可将受试者A的个性、容貌等因素所造成的对他人产生诱惑力和吸引力（通称“魅力”），完全转移到受试者B身上； 药品分为试剂A与试剂B； 两名服用者必须为年龄相近的同性； 用量为每三日10~20毫克，受试者A服用试剂A，受试者B服用试剂B； 持续约一个月后会初步显出效果，具体时间因人而异； 一般在半年后会准定型； 准定型后投药不可中断，但可改为每周服用一次； 三至四年后会完全定型； 完全定型后可停止投药； 人能够吸引他人、被他人所喜爱可以有很多因素，性格，外貌，声音，气质，行动，荷尔蒙，等等等等。如果把这些因素全部集合成一个概念——对他人的诱惑力或吸引力的话，那便是常说的“魅力”了。 童话故事中时常能见到这样的情节：邪恶的老巫婆施展邪术，夺走公主美丽的容貌或动听的嗓音或青春活力……然后被王子打败云云。 这其实并非子虚乌有，历史上能够夺人相貌或声音的禁药确实出现过，而且不止一种。 既然容貌之类的“单个因素”能够被夺走，那么魅力这种“很多因素的集合”是不是也能被夺走呢？ 大概就是这个突然的想法，促使性格古怪又偏激的医之魔王完成了这个发明吧。既然弟子或仆从能看到这个药方并将其偷偷抄录下来，想必魔王本人对这个也并不重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大概想不到也懒得想，四百年后，这个药方会被某个贵族少女拿来满足自己对虚荣的渴求。 “““““……”””””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莉莉安的表情就像即将被押上刑场的死刑犯一样。 “等一等，我得整理一下，有点太乱了……” 约克揉着眉心，信息量太大，连他都感觉有点头疼了。 “也就是说，莉莉安，你从几年前就偷偷根据这书配出了药，然后就偷着给你讨厌的三姐下药了？一直坚持这么久，只为夺走她身为女性的‘魅力’？” “………………是的。” “于是，这些年来你越来越受欢迎，芳名远播艳名远扬，人见人爱男女通杀什么的……其实都是被你夺走的妮尔丽斯的魅力和你本人的魅力叠加的效果？” “……………………是的。” 莉莉安看上去越缩越小了。 “那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妮尔丽斯一直被冷淡对待，被包括血亲在内的所有人漠视，不被人期待不被人重视不被人尊重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说到底都是因为你？你竟然为了那点狗屁虚荣心害你的亲姐姐！？老实交代你是怎么下药的！” “早饭……下药那天起早一点……去厨房……我去的话仆人是不会拦的……” “啧……竟然就为了这点破事……” 约克浑身颤抖，重复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勉强忍住上去揍人的冲动。 “我身为一直忽视妮尔丽斯的人之一可能没资格说，但恕我直言，莉莉安，如果我是妮尔丽斯的话……我恐怕真的连杀了你的心都有！我以前以为你虽然骄纵又不懂事，但本质上还是好的……你竟然……” “呜……” 被约克用看渣子的眼神瞪着，被用无比唾弃的口吻怒骂，莉莉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你……算了，我说再多也没用，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说话！” 约克说着，转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妮尔丽斯。 “你决定吧，妮尔丽斯。” “……” “我……首先我作为大哥，必须对你道歉，但是在那之前，只有你——” “——呐，于是，无关的话题说完了吗？” “只有你有资格惩处莉莉安，所以……啊？你说啥？” “我说，”妮尔丽斯沐浴在约克和莉莉安惊讶又不解的目光中，歪了歪头，“现在是危急时刻吧，比起夺取魅力之类的无关话题，还是先找关键线索比较重要，不是吗？” ———————————————— 现在依然是云里雾里的状况。 而且，话题绝对跑偏了。 魅力什么的，我还真的不太在意，如果莉莉安想要的话白送她倒也无妨。 倒不如说我该感谢莉莉安呢，要不是她用禁忌之药夺走了我的魅力，恐怕我这些年都会被乱七八糟的赞誉扰得不得清净吧，一直帮我当挡箭牌真的是十分感谢。 总之先让莉莉安平静一下吧。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很复杂，莉莉安，约克哥。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寻找新线索上，莉莉安把小册子交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呃……” “而且，莉莉安，说实话我觉得这次你做得不错。” 我扭曲着面部肌肉对她微笑，她一瞬间露出看傻了的表情，呃……大概是这几天因为突发状况所以没给我下药，所以夺取魅力的效果减退了吧？也就是说我本人的魅力开始物归原主了？真是可惜。 算了，也无妨，先安慰安慰她吧，以免她心情不好干傻事。 “我……做得不错？” “没错，你之所以会把这个小册子交出来，是因为你发现犯人行凶的相关线索就在里面是吧？” “嗯……” “你一开始就有所察觉，但一旦交出小册子，你一直以来给我下药的事就会被戳破，一直以来积累的一切都会消失，所以你才隐瞒到现在。” “嗯，对……” “但是，即使如此，你现在还是为了让我们能顺利揪出真凶，主动把这个供了出来，即使自己肯定会因此受罚也在所不惜，不是吗？” “嗯，是……诶诶？” “你现在算是立了个大功啊，莉莉安，我觉得你不惜毁掉一直以来建立的一切、惹来麻烦缠身也要帮助大家的觉悟，真的有点帅气呢。” “……诶？”“啊？”“啥？” 约克莉莉安克罗艾同时发出傻傻的声音，无视之，继续说。 “或许你夺取我魅力一事听上去很让人不齿，但仔细想想也没那么严重。” “呜……诶……可是我……我……我可是夺去了你的魅力啊！虽然还没完全定型，但这些年来我受到的赞誉也好崇拜也好本该是属于你的啊！就因为我……因为我……你一直被无视被冷漠对待，难道你甘心吗！？” “名誉之类虚幻的东西怎样都好吧，如果你有什么悔恨的话可以以后再谈，比起那个，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泪汪汪的看着我，虽然很震惊，但眼中已经没了方才的绝望感，看来是能好好对话了。 该谈谈重点了。 “好了，你把这个小册子交出来，是因为这上面有‘与凶手行凶’有关的药方吧，是哪一个？” —————————————— 糟糕。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他”心中的焦躁已经到达顶点，该死的莉莉安，竟然真的把这玩意供出来了！ 事件一旦发生，带着这本小册子的莉莉安必然会成为重大嫌疑犯，实在不行还可以嫁祸给她——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他”才没有偷偷把册子拿走，谁能想到—— ……不。 稍微，冷静一下吧。 既然到了这一步，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 如果软的不行…… 那就，来硬的吧！ 第19章 抽丝剥茧 “控制”。 对生物的控制万年以来一直都是魔法研究的重要课题，驭兽类的魔法，操纵植物的魔法，与万物沟通的魔法……归根结底都是控制生物的不同形式。 而其中最特殊也是争议最大的分支，就是“控制人类”。 控制人类的方法有很多，数之不尽：利用特殊的魔法强行入侵大脑；利用催眠术洗脑；下药破坏心智；绕过大脑直接像操纵傀儡一样控制肉体……等等等等。虽然方法很多，但人类复杂的神经结构注定控制起来比其他生物困难得多，所以能够真正做到“永久完完全全控制”他人身心的魔法师其实寥寥无几。虽然也存在一些能控制人心的禁忌魔具，但那些大多都被销毁或封印，常人难以取得。 但如果有特殊的药物且不追求永久完全控制的话，即使是魔法的门外汉，也有了操纵他人的可能。 ———————————————— “就是这个了……” 小册子的末页，看上去最旧的部分，模糊的字迹难以辨认，但是要看清其描述的效果已经足够。 “试验药物p-12” 是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以“让普通人也能轻易操纵他人”为目标研究出来的药物，由于只能算是半成品，所以使用起来有诸多限制，但即使如此也十分惊人。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约克放下小册子，揉着有点发胀的脑袋，努力整理过多的信息。 就是这个，没错的，凶手就是靠这个完成行凶的！ 他舔了舔因为过于紧张和激动而发干的嘴唇，向莉莉安问道：“莉莉安，这个药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有没有试用过？” “没有！我绝对没有试过！虽然翻阅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东西，但是我根本不敢试！也从没有动过那个念头！” 莉莉安头摇得像拨浪鼓，确实，如果说夺取魅力的魔药还是处于灰色地带的话，那么能让外行人也轻松控制他人的药物绝对是禁药中的禁药，一旦败露可不是坐几年牢能解决的。 “是吗……如果你没说谎的话，那就只能是那个凶手了。凶手早就发现你藏着这个小册子，那家伙应该是趁你不注意盗取了上面的配方，然后把这该死的东西配了出来！” 约克狠狠把小册子摔在地上，走来走去，揉着头发用有点混乱的大脑思考。 P-12虽是禁药，但它只是个半成品，按照册子上的描述，要使用的话必须提前几个小时给要操纵的对象投药，而且药物作用只有三天。 三天，也正是丰收节假期的时间。 三天之内，下药者可以在短时间内操纵被下药者，而且是完全的操纵，如果被操纵的是魔法师或魔武士的话，甚至可以命令他们释放强大的魔法或武技，而且被操纵者清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而由于是半成品，所以有个极大的副作用——对大脑的危害。 任何人只要被这种药物操纵一次，脑神经就会受到永久损伤，直接疯掉甚至变成植物人也是有可能的，可谓是恶毒至极。 “所以爱伦才会……” 爱伦捂着头呻吟不止，她的头痛看上去更严重了，连克罗艾施展的镇痛魔法都难以缓解。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爱伦已经被操纵了一次，她被下了药，时间肯定是——” “那次的晚饭！”妮尔丽斯接道。 “每个人的菜品被端上来前都是暂时放在厨房的，到晚饭前凶手有大把时间潜入厨房下药！也就是说——” 约克双唇颤抖着，莉莉安也低垂下视线，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药物被掺杂在晚饭里。 那一晚，每个人都被下药了。 换言之，凶手只要愿意的话，就可以控制每个人。 现在还有自我意识的自己，下一瞬间就可能变成无意识的傀儡——这个恐怖的事实简直要把人精神压垮。 但是—— “但是约克哥，这种药绝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妮尔丽斯说道。 “我知道的，有限制……这是半成品，所以有限制！” 小册子上并没有详细的实验数据，有什么限制恐怕也只有凶手经过私下的实验才知道，所以结合开始到现在的发生的一切，好好想想吧。 “小册子上提到要控制人的话必须提前数小时下药，所以晚饭后，直到深夜凶手才能开始动手！最开始遇害的是父亲大人，和两个影侍……” “就算是被药物控制，人也不可能自己挖出自己的心脏，因为在把心脏挖出之前就会失血过多死的……这不是亡灵魔法，药无法控制死人。” “所以第一个被控制的就是父亲大人的影侍！”约克一拍大腿，“影侍也是要吃饭的，凶手恐怕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在给他们准备的食物中下药了！晚餐那天晚上，凶手一定是先控制影侍杀死了父亲，挖出心脏，把尸体搬到了大厅！” “然后影侍死了，恐怕是凶手命令他们完事之后就自杀吧，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控制影侍，一夜之间杀死所有人呢？”妮尔丽斯皱眉道。 “因为……因为……对！这肯定就是第一个限制！能控制的时间其实很短，搞不好只有几分钟！即使是伸手迅捷的影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任务！而且凶手其实完全可以在当晚就直接命令所有人自杀，但是他没这么做，也就是说他一次恐怕只能控制一个人，而且每控制一个人后得经过一段时间……至少要几个小时才能再控制另一人！” “于是他才做出这样的局，事先破坏了结界的控制把所有人关在这里，还毁掉了结界记录台，他要打持久战……” “影侍挖走心脏后一定是把心脏交给凶手再自杀的，之后……之后下一个遇害的是安翰斯……被控制的人是不可能自己挖出自己的心脏的，所以必须控制除家主之外的人挖心，但安翰斯死的时候是只身一人……不，不是只身一人！” “是人偶！” 安翰斯的人偶是自律型——接到命令后自主行动，无需术者精确操纵其一举一动。 “凶手一定是抓住安翰斯自负的心态诱使他离队，趁他落单的时候控制了他，让他给人偶下令，让人偶杀了他并挖了他的心！自律型人偶的动作没那么精密，这也是为什么他胸部的创口要粗糙得多！” “但是人偶必须要把心脏带走，就算不直接交给凶手也要藏到某个地方……” “所以我们检查时才会发现少了个人偶！当时地上倒着三个人偶，但安翰斯的包里有四个空位，剩下的那个人偶一定是带着安翰斯的心脏跑了，然后执行完命令就停止行动……” “控制着安翰斯给人偶下达了从挖心到带着心脏离开的一系列命令，凶手真是……” “可怕的家伙，一定经过了相当程度的谋划吧……最后是莫莉，我们一直固守大厅，凶手大概也急了吧，所以才控制了实战能力最强的爱伦，用最暴力的方式强行夺心！” “但是……按照凶手的作风的话，应该会命令爱伦姐把心脏藏到某处之后就立刻自杀的，但是她却自己回来了。” “凶手自己也出了差错，可能是半成品的药效力不稳定，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不管怎样在爱伦自杀前药的控制作用就已经消失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于是剩下的谜题就只有一个，也是最根本的那个。 凶手是谁？ 约克走来走去，不断抓挠头发，很近了，他已经能感觉到真相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 “快点快点快点……凶手每次操纵一人后，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再操纵其他人，他刚操纵完爱伦，所以我们暂时没事……” 凶手每次操纵要间隔多长时间？几小时？半天？不管怎样现在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搞不好下一个被操纵的人就是自己了！必须在那之前把一切都搞清楚！ —————————————— 看着思前想后抽丝剥茧的约克和妮尔丽斯，莉莉安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感，不知是因为安心还是因为不甘心。 她把小册子供出来时，已经做好被当成凶手冤枉的心理准备了，而且以重视家人的大哥的性子一定会非常生气，那虫女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肯定会被整的很惨吧。 没想到……那虫女非但没怪自己，反而劝大哥不要生气。 ……不甘心。 为什么要被她袒护啊！ 但是……这样就好了吧。 心中的负罪感已经完全消失了，自己能做的也做了，已经…… “嘘。” “——！？” 刚要叫出声，抵到腰上的冰冷触感就让她把尖叫憋了回去，凉凉的，很锋利的感觉，是小刀或匕首。 “安静点，你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这把刀的刃上淬了毒，只要划伤一点，半分钟就会死。” “你……怎……” “别嚷嚷！” 那声音小声低吼着，腰上那凉凉的触感更明显了，大脑一片混乱的莉莉安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真的有点小看你了，姐，本以为以你的胆子绝对不敢把那东西供出来的……中间一直暗中妨碍我的恐怕也是你吧？没早点下决心弄死你真是太失策了！” 第20章 狂化 爱伦躺在墙角，大脑受损的她正在遭受煎熬，克罗艾在一旁勉强照顾她。 约克和妮尔丽斯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思考，找寻真相。 谁也没注意到最边上的姐弟俩。 表面上看尼亚仍是缩在莉莉安身后，保持着一脸惊恐的样子，但手上的淬毒小刀抵着姐姐的腰，实际上他也已经冷汗直冒。 败露了。 药的事暴露了。 失策，实在太失策了，自己应该早点下决心把莉莉安宰了的！ “呜……呜……” （说了别出声！给我装成没事的样子！） 烦死了。 烦死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那总是不待见自己的混蛋父亲，总是趾高气扬的混球安翰斯，一副唯唯诺诺的德行恶心人的莫莉，这三个货好不容易都干掉了，离胜利只剩一步之遥，为什么又搞出这种事！ 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挟持住这白痴姐姐啊！这下子岂不是没有退路了吗？但是如果约克和虫子女就这么继续想下去的话，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到时候再脱身就不可能了，不如先下手挟持个人！ 可是……该怎么脱身？ 趁他们注意力不在这里偷偷溜掉？做得到吗？ 这时—— “凶手必然是知道那个小册子存在，并有机会接触的人。” “这是肯定的，虽然宅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不过……” 听到约克和虫子女对话的尼亚心里一凛。 糟了。 —————————————— “凶手必然是知道那个小册子存在，并有机会接触的人。” “这是肯定的，虽然宅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不过……” “可以先从嫌疑最大的人开始排除。” 约克和妮尔丽斯几乎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莉莉安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如果供出小册子的她是在自导自演的话，那她也只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而已。 往下排的话，平时和莉莉安最亲密，接触最多，最容易接触到小册子的人就是—— “…………尼亚？” “诶！？” 突然被大哥叫到的末子一愣，一脸茫然。 “怎么了，约克大哥？” “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不要拒绝哦。” “啊咧……” ————————————————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尼亚尽自己所有的演技，努力装出无知又怯懦的少年模样，同时握刀的手更有力了点，提醒这该死的白痴姐姐别露出任何马脚。 “尼亚，晚餐那天，开饭前你在哪？在做什么？” “我……我记得好像是和莉莉安姐在一起……” 尼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定要完美保持有点迷茫又有点慌张的感觉，一定要冷静，没事的，一定可以…… “莉莉安，是这样吗？” （——！？） 这次发问的不是约克，而是妮尔丽斯。 直戳重点。 “呃，那天我和莉莉安姐好像都是在……” “对不起尼亚，我现在在问莉莉安。” “哦……” 这该死的狗屎**他妈的别问她过来问我啊！！！被夺走的魅力回来了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吗？等我拿到大秘宝一定要把你艹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这个该死的**他妈的给我安静安静安静别添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在心里发狠，尼亚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同时藏在下面的手偷偷用小刀蹭了蹭莉莉安，示意她别露马脚。 “他……对……他那天是在我房间来着。”莉莉安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你房间干什么？” “干什么呢……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换个问题，你记得你们当时是大约几点去饭厅的吗？” “呃……” 啊啊啊啊啊啊靠靠靠靠靠你他妈还没问完吗死虫女被蛆蛀死吧给我闭嘴啊！！！！ “记不起来的话就再换个问题吧。” 妮尔丽斯轻轻耸了耸肩。 然后，后退了微妙的一小步，同时用手指轻轻捅了捅约克。 “你觉得，尼亚的小刀是否能确实的把你一击致死呢？” “——！？” “咕——！” 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然后， （豁出去了！人质战术！！！） “都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 尼亚将小刀挥起，紧贴住莉莉安的脖子，然后—— 一阵剧痛贯穿了他的手。 手部肌肉瞬间失去力量，小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一只小小的马蜂，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狠狠蜇了他一下。 （死虫女——！！！！！） “莉莉安快过来！” “呜呜呜——” 妮尔丽斯张开双臂，莉莉安飙着眼泪哭喊着扑向她，而约克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什么冲向自己，墙角处的克罗艾也反应了过来—— 完了。 完了吗？ 未必—— （是你们，逼我的，只能这样了——！！！！） “呜——呜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预兆，克罗艾突然发出凄厉的吼叫，高级魔法师的雄浑魔力突然从她全身放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趁着这个瞬间，尼亚一把拽住刚刚脱离自己束缚的莉莉安，勉强用被蜂蜇到的手捡起小刀！ “给我过来！” “莉莉安——” 约克正要阻止尼亚，一大股火焰却突然向他袭来，若约克再多走两步，现在恐怕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克罗艾，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罗艾翻着白眼，口水从嘴角流下，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她周围的魔力波动越来越强！数十根冰锥毫无规律地向四面八方散射，紧接着又是到处飞舞的火球，墙壁已经被炸塌，碎石和尘埃到处都是，她正在胡乱向周围倾泻魔法！ “哈……啊哈哈哈哈哈！！！！” 死死抓住不断挣扎的莉莉安，尼亚发出刺耳的大笑，拉着她逃离大厅。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神明大人会保佑我的！你们就先陪这个疯子玩玩吧！” “给我站住——该死的！！！！！” 眼睁睁看着尼亚挟持莉莉安走远，约克发出不甘心的怒吼，但新一轮冰雹炸弹铺天盖地洒下，他不得不用防御类的魔法卷轴抵挡！ “不行——挡不住！！！” 这个风盾是十分昂贵的魔法卷轴，但是依然挡不住一个陷入疯狂的高级魔法师的猛攻！才过了三四秒盾就被破坏，约克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着躲避！ （克罗艾也被控制了——可是为什么？按理说控制人不是有一段不短的间隔吗？为什么现在又——） “啊！！！！” 一束火舌划过约克的大腿，他吃痛差点摔在地上，若非他及时撑住身体，现在已经被冰刺插成刺猬了！ “约克哥——” “妮尔丽斯你管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 （可恶！必须先搞定克罗艾！可是根本不可能跟她正面拼！） 大概克罗艾被下的命令就是攻击一切活物吧，她溢着白沫的嘴巴飞速张合着，明明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但还是编制出一个又一个术式，放出的魔法有强有弱，但不论哪个都是绝不能硬抗的！ 没办法了—— “妮尔丽斯，先脱离大厅！爱伦——” 约克瞥了一眼墙角的爱伦，现在她依然捂着脑袋翻来覆去，看上去越来越严重了。 能带上她一起逃吗？ 就算带着她逃出去，她能获救吗？ 不……先后有序，克罗艾还在这里发疯，哪怕多呆一秒都会有生命危险，必须先保障尚能获救的人的安全！ “先不要管爱伦了！妮尔丽斯你先走，去追尼亚和莉莉安！” “明白，你呢？” “我——” 轰！！！！ 一道龙型的强劲火焰冲上天花板，接触瞬间就掀起了大爆炸！这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建筑悲鸣着，一瞬的寂静之后，大厅的天花板轰然坍塌！ …… …… …… 尘埃散去后，失去了目标的克罗艾机械式地左看右看。 而约克和妮尔丽斯都已消失不见。 ———————————————— 地下室—— 杂物间和酒窖之间，把架子的第一排左数第三、第四排右数第二的两个酒瓶拿下来，再配以复杂的口令，就能打开这间密室。 但也仅仅是打开而已，密室之中有不少魔法陷阱，只有心脏上有作为钥匙的魔法刻印的人才能安全通过。 他听着很远的上方传来骚动的声音，忍不住露出狞笑。 这下子总能乖乖去死了吧，那群白痴。 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心脏已经收齐，现在大秘宝终于已经近在咫尺。 他强压住心中的雀跃，正要迈入密室之时—— “哟。” “——！？” 突然的，本不该存在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告诉他，自己正被武器指着。 “虽然费了点功夫，不过总算还是逃过来了啊……” “……” “克罗艾发起疯来实在太可怕了，渗透着防御魔法的天花板都被炸塌了呢。” “……呵，看来你之前说父亲没告诉你大秘宝藏在哪，是骗人的啊。” “废话，我怎么可能说出来，不过我还要更惊讶呢。” “……” “尼亚只是个不懂事的小毛孩而已，亏你连帮你背锅的人都预先准备好了。” “……” “真是了不起的苦肉计啊，差点被你骗了，卢克斯。”  ~~~~~~~~~~~~~~~~~~~~ 血变完结，撒花~~~能安心写虫姬了 第21章 小小对决 “哈啊……哈啊……给我走快点！！！” “呜！” 尼亚一手拽着莉莉安的头发，一手用小刀抵着她的脖子，拉着她不断往大宅偏门的方向走，他们都步履蹒跚，但尼亚脸上是狞笑，莉莉安脸上只有恐惧。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尼亚……” “求求我别这样？哈！” 尼亚激动地挥了一下手，小刀差点就划在莉莉安脸上。 “都是这样……一个个都是这样……你也好父亲也好约克也好所有人都是……都把我当白痴看……” “求你……放过我……” “我让他们后悔了……让你们后悔了……真的以为我是笨蛋吗……早晚要把你们都宰了……都宰了……可是做不到……做不到！！！！但是……” 尼亚顿了一下，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对……就在我痛苦的时候……神明大人的声音……我听到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神明大人？ 莉莉安楞了一下，“神明大人”是指什么？ “神明大人安慰我……听我的诉说……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怎样才能给一直看不起我的混蛋们点颜色瞧瞧……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难道说？ 尼亚，也是被某人指使的？ 他也不过是个工具！？ “等等！冷静点尼亚！你被骗了……有人……有人在利用你啊！” “闭嘴你个万人骑的狗屁**！别……别侮辱我的神明大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求求你尼亚……理智点……我知道以前我对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是……” “给我闭嘴！！！！” 嚓！！！ 利刃划过脖子。 血管被割破了。 “呜……咕……嘎……” 莉莉安面带难以置信的表情，像被捞到岸上的鱼一样抽搐着，想用手堵住脖子上的伤口，但血仍然流个不停，她最后呜咽了一声，随后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大量失血，猛毒，二者加在一起几乎是瞬间就夺取了她的生命。 “呼……呼……呼……呼……” 尼亚大口喘息着，直勾勾盯着姐姐的尸体，然后……发出疯狂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嘛就是嘛就是嘛要什么人质嘛！杀掉杀掉全杀掉不就好了！没人会怀疑到我……没人能……看啊！神明大人！我做到了！我把所有人都宰了！我做得很好吧，很好对不对！！！！” 疯狂的笑在空荡荡的走廊内回响，尼亚不知笑了多久才停下，然后狠狠踹了莉莉安的尸体一脚，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诶？” —————————————————— “真是了不起的苦肉计啊，差点被你骗了，卢克斯。” “那还真是对不起……” “克罗艾炸塌了天花板，我侥幸逃过一劫，借着尘埃的掩护才远离了她来到这里。” “那么，尼亚那个小白痴呢？莉莉安呢？你的好伙伴妮尔丽斯呢？” “这可不是你该操心的。” “呵，我猜猜，尼亚挟持了莉莉安跑了是吧？妮尔丽斯要么被活埋了，要么跟无头苍蝇一样追出去了，来到这的只有你，没有别人。” “……” 封印着大秘宝的密室的门口，兄弟二人对峙着。 成功夺取了三人心脏的凶手——卢克斯，慢慢转过身来，面带平静的微笑。 而约克的脸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他指间夹着魔法卷轴，死死瞪着他。 卢克斯原本缺失的半截手臂长回来了，但是明显比完好的手臂小了一圈，而且皮肤粉嫩嫩的。 “……看来你事先就准备了让肢体再生的魔药，真是下了血本啊。” “不敢当，我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能用到哪个。” “你再也没机会用了。” “姑且问问吧，约克，你是何时察觉到我才是真的黑幕的？” “……直到刚才，虽然觉得不对劲实在更早的时候。” “不对劲？” “按理说用那个药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而且每次控制要间隔一段时间……感觉不对劲是从这里开始的，影侍。” “……啊啊，影侍啊，果然呢。”卢克斯耸了耸肩。 “最开始被控制的影侍杀死了父亲，这点不会错……问题是，父亲的影侍有两人，而且两人都是暗杀和反暗杀的好手，如果只控制一个影侍，那他就必须先不声不响干掉另一个影侍，再去杀父亲大人，稍有偏差就会失败，这关键的第一步风险未免太大了。” “……没错。” “于是我就想，凶手该怎么克服这个最大缺点呢？改进药是不太可能，毕竟是魔王的作品，但是可以换个方向思考——如果控制者有两人而非一人，那么很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嘛……确实是这样，每两次控制人之间要有半天以上的缓冲，太致命了。所以我长期以来都在悄悄给尼亚那小屁孩投致幻药物，一有机会就催眠他，暗示他，诱导他……功夫没白下，我终于把他变成了我的傀儡。当我处在缓冲期时，就由他接收我的命令控制人。” “……” 果然。 凶手并非一人，而是两人——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除了尼亚之外的另一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父亲、安翰斯、莫莉确实都死了，自己和妮尔丽斯可以信任，尼亚已经暴露，莉莉安嫌疑排除，爱伦被控制过了，克罗艾正在发疯。 用排除法的话，还剩谁？ 只有卢克斯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而这年头伪造尸体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死亡”还可以让他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他用这段时间干什么都可以。 真凶卢克斯，和他的狗腿子尼亚。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先是两个影侍，然后是安翰斯，然后是爱伦，最后是克罗艾……我猜，控制爱伦杀莫莉的应该是尼亚，而最后控制克罗艾发狂的是你，对不对？” “没错没错，但是中间也出了不少岔子呢，影侍、安翰斯的尸体本该被销毁，爱伦本应完成命令后自杀，看来是尼亚那小子搞砸了。” “为了中途退场消去嫌疑，你故意在爆炸中假死还留下一臂……我发现的那些残骸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吧？而且你还花大价钱准备了传送卷轴？” “没错没错，事先准备了一具新鲜尸体，在即将爆炸时用传送卷轴调换我和尸体的位置，虽然传送卷轴因为结界阻隔不能传送到外界，但是庄园内的传送还是没问题的。” “再问你个问题……为什么你和尼亚不同时控制住爱伦和克罗艾？你们完全可以控制她们把我们强杀。” “你不是刚刚才从克罗艾的疯狂攻击中脱身吗？既然你能脱身，其他人就也可能脱身，如果我们控制住她俩大杀特杀的话，就务必一次性成功，哪怕让一个人溜走也是前功尽弃。” “还真是小心啊……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约克咽了口唾沫，拼命抑制内心翻腾的情感，问道， “为什么，你要做这一切？” “……” “为了宝物六亲不认诛杀同族，你认为这真的值吗？” “……噗！” 卢克斯忍不住笑了，十分戏谑的笑。 “别逗我了约克，正因为觉得‘值’，我才会这么做啊！” “………………是吗。” 约克，举起了一个东西，直指卢克斯的身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家族的敌人！” 那是一个“L”形的金属物体，非常小巧，甚至能藏进袖子，L的一边是握柄，另一边的顶端有个黑色的小孔，这个小孔正对着卢克斯。 “……这是，枪？” 卢克斯首次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来地下室之前先去了趟自己的房间，这是名为枪械的东西，从基准世界——地球流出的玩意，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的好朋友，为了搞到一把我也费了些功夫呢。” “切——！！！” 说时迟那时快，卢克斯突然出手！他丢出金属片形状的魔法卷轴，同时约克也扣下扳机！ 当！！！ 魔法卷轴召唤出的岩石之墙弹开子弹，趁这个空隙卢克斯毫不犹豫地拔出一个小小的针管，正要扎进肩膀—— “给我放下！” 约克丢出他的金属管状魔法卷轴，流窜的火炎炸开岩石之墙，崩飞的碎石击中卢克斯的手，针管掉落在地！卢克斯立刻甩出身上仅剩的两个魔法卷轴做掩护，同时急切地弯腰捡起针管—— ——砰！ “诶……？” 砰！砰！！ 连续三枪。 两枪腹部，一枪右胸。 约克的枪法准得出人意料，他私下里经常偷偷练习这种从其他世界流入玛耶的武器，他本人也很喜欢收藏这类东西。 “呜……该死……” 卢克斯跪倒在地，努力想要爬起来。 但胳膊一脱力，他就重重栽在地上，陷入昏厥。 “呼……” 搞定了。 约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然后立刻掏出他唯一的有治愈效果的魔法卷轴，他不能让卢克斯死，因为还得从他嘴里问出来三个家主的心脏被藏在了哪。 “……真是，让人愉快不起来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与自己最为亲密，自己最为信任的弟弟，卢克斯，竟然是一切的黑幕。 约克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 先把无谓的感伤扔一边吧，给这家伙做个应急处理—— 嚓！！！！ 挥舞的银光，带起零零星星的血花。 就在他接近卢克斯的刹那，后者突然一个翻身，手中银光一闪，约克的裤子就被撕裂，小腿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哈！真是蠢啊，约克，换我的话绝不会毫无防备地接近倒下的敌人的！” 卢克斯冷笑着从地上翻身爬起，一把扯掉自己的外衣—— “你以为，有收集异世界制品的爱好的人，只有你一个？” 露出了如同黑色的厚背心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三处焦灼的痕迹，那是三个弹孔。 “……防弹衣！？你——呜！？” 约克突然一震晕眩，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腿上的伤口—— 毒—— 这是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最后想法。 然后，约克的意识就彻底沉入黑暗。 —————————————— “搞定！” 卢克斯长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身上的防弹衣。 ……真是幸运。 这件防弹衣属于偏薄的那类，幸亏约克使用的是便携的小口径枪，如果枪口径再大一点恐怕就防不住了。 不过，碍事的家伙终于全解决了。 爱伦的大脑受损，克罗艾也差不多，莉莉安估计也被尼亚宰了吧，至于尼亚？那小子什么时候杀了都可以。 卢克斯脱下防弹衣，脱下里衣，露出赤裸的胸膛。 在他的左胸有三个狰狞的疤痕，尚未愈合，现在还一跳一跳的疼，但是没关系，只要一感受到胸腔中传来的四重心跳，他就安心无比。 要解开封印的话，刻有魔法刻印的心脏必须是活的，所以卢克斯才不得不做到这一步：利用阿斯特罗伊遗留的研究成果，把三个心脏依次植入自己体内，为此他还在行动前切除了左肺为心脏腾位置。现在他的胸腔中有四个心脏，自己的，加上三个家主的，虽然真正起到器官作用的只有原本的心脏，另外三个只是维持“活着”的状态而已。也正因如此他才没用往饭菜中下毒一次弄死全员的方式，因为那样做的话心脏就会受到毒药污染。 胜利在望。 自己和大秘宝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拦。 除了—— “这毒比我想象的还弱呢，卢克斯。” “——啊？” 第22章 怪物 约克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点温馨，又有点伤感的梦。 几年前，大家都还小的时候。 自己和卢克斯在楼上的大房间中，沐浴在特聘家教严厉的目光中捧着书本学习，不时趁家教转过头时偷偷对她做鬼脸。 庄园的草坪上，急于展示新学的魔法的克罗艾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逗得爱伦哈哈大笑。 尼亚怯生生地跟在莉莉安身后，看着她对仆役们搞恶作剧。 安翰斯和莫莉被各自的家长领着，和父亲大人亲切攀谈。 妮尔丽斯和那个孩子静静坐在最大的树下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何等久远，又何等美好的情景。 大家都好好的活着，笑着，玩闹着。 真希望此景能成为永恒。 —————————————— “嗯……呃……” 朦胧之中，约克醒了过来。 浑身上下都好累，好疲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软软地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里好像是自己的房间。 青蓝色的光透过窗户，天似乎刚蒙蒙亮。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得自己在最后一刻松懈了，被卢克斯反击，中了毒，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来着？ “睡得好吗，约克大哥？” “——！？” 突然的问候让他精神一振，立刻清醒了过来。这真是十分动听的声音，少女特有的清丽婉转中蕴含着奇妙的成熟气息，二者结合，只是听在耳中就让人无比受用。 声音已是如此，那么声音的主人呢？ “请先不要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声音的主人近了，俯视着他。 那一瞬间，约克以为自己看到了化为凡身的女神。 何等的美丽。 何等的魅力。 柔顺的银灰色发反射着凌晨的微光。 苍蓝的眸子如同大海孕育的宝石。 纤长的睫毛仿佛被拉成细丝的水晶。 小小的琼鼻，颜色淡薄的唇瓣，细细的柳眉，白瓷般的肌肤，无一不是精致到了极点。 视线下移，是形状优美的下巴，纤细而不显瘦弱的锁骨，刚好能被称为丰满的胸部被朴素的毛衫包裹。 明明没做出任何挑逗的动作，每个细节却都暗含难以言喻的性感，但这份性感被那娴静又典雅的气质装饰，非但不会让人心生歹意，反而让人忍不住以欣赏艺术品的眼光品味她的美。 如果有人能把女性与生俱来的典雅和性感同时发挥到极致的话，那想必就是眼前的她了。 仅是想到这份极致的美丽数年来竟然一直被人无视，在阴影中蒙尘，他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妮尔……丽斯……” “是的，约克大哥。” “被夺走的魅力已经完全回来了吗？” “应该吧。” “…………你真的，很美。” “多谢夸奖。” “嗯……” 约克眨了眨眼，忽然回过神来。 “不，等等……其他人呢？为什么只有你？卢克斯呢？还有……大秘宝呢？” “……” 但美丽的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 “妮尔丽斯？妮尔丽……嗯？” 突然感觉到胳膊上的刺痒感，好像……有人在给自己打针？ 力气用尽的身体无法坐起，他只能勉强抬起头—— 妮尔丽斯正在用一支细细的注射器，给他注射。 随着活塞的推动，一种淡绿色的液体流入自己体内。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袭来，他再次跌入了黑暗中。 “不用怕……这是卢克斯用来控制尼亚的致幻药……不会致死……” 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但随即又近在咫尺。 暖暖的吐息撩过耳畔，她靠近了，俯下身，对自己耳语。 “记住……从现在开始……记住……” 记住……记住…… “大秘宝已经遗失……所有人都死了……” 遗失了……死了…… “包括我，妮尔丽斯在内……所有人都……死了……” 妮尔丽斯也……死了……也死了…… “泽拉赫家活下的只剩你一人……记住……只有你，约克·泽拉赫活了下来……” 只有我……活了下来…… —————————————— 看着约克再次沉沉睡去，我收回注射器，轻手轻脚离开他的房间。 这座大宅有一半以上都被毁了，到处都是碎石，很难行走，而且还要边走边消去我的足迹。穿过长廊，穿过厅堂，经过一个个房间，每一处都有记忆，我成长的记忆。 但并不足惜。 因为这里终究只是茧而已。 最后看了一眼我住了十七年的房间，简单的陈设，堆得到处都是的书……有点可惜呢，书太多不方便带走。 随后，我拿上事先打包好的行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宅。 还不能走。 需要先绕路去个地方。 大宅的后面是马厩，里面平时是有不少名种马的，但在丰收节的三天都送到外面的马场代为照顾了，所以这里现在空空荡荡。 左数第二个干草堆，就是这里—— 我把干草堆最上面铺着的帆布和一大捧干草抱下来，露出了被我五花大绑藏在里面的人。 “早安，卢克斯，睡得好吗？” “……” “十分抱歉无法给你准备更好的住处，还请——” “……离我远点，怪物！” “对不起。” “……” “……” “…………约克呢？还活着？你救了他吧？” “是的，而且我擅自借用了你给尼亚用的致幻药，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催眠。” “催眠？” “让他相信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死了。” “……” 他努力从草堆中扬起身子，但他刚一动，皮肤下的血管就全凸了起来，如同严重的静脉曲张。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又乖乖不动了。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不要乱动，不然真的会被虫子吃完的。” “…………毒妇。” “我对用毒研究不深，希望能结识精于此道的朋友呢。” “但是……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把虫子植入我身体的？” “你应该先想想，头一日的晚餐会上发生了什么？” “……晚餐会上？什么也……啊！” “看来你想起来了呢。” “薄荷糖……你在薄荷糖里藏了虫卵！只有莫莉吃了你的糖，而我又把她的心脏移植到我体内……原来如此！” “是的，所以其实你给自己完成移植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 他的表情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苦涩，最后，他仿佛放弃了一般，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问道—— “你到底有多强啊……妮尔丽斯！” —————————————— 昨夜， 地下室，密室门前—— “这毒比我想象的还弱呢，卢克斯。” “……啊？” 什么时候！？ 就在卢克斯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她突然就出现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你还活着？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而这个银灰色发的绝美少女并未多看卢克斯一眼，她蹲在约克身旁，检查他腿上被卢克斯的淬毒刃划出的伤口。 再仔细一看，卢克斯顿觉一阵反胃。 小虫子，许许多多的小虫子，在伤口上爬进爬出，密密麻麻，极为恶心。 “我在帮约克驱毒，如果让你感到反感的话，实在是非常抱歉。” 很有礼貌的措辞。 表情极为平静。 看不出一丝惊慌。 即使是在这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得当。 妮尔丽斯·泽拉赫。 因为莉莉安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在家中都被当成空气的少女。 根据这两天卢克斯的观察，她至多也只是低级魔法师的水平。 但是， 为什么， 会感觉背后阵阵发凉？ 而少女只是缓缓站起身，行了个优雅的提裙礼。 然后—— “不要这么紧张，卢克斯，要吃颗薄荷糖吗？” 她变魔术般拿出一个被糖纸包裹的薄荷糖，卢克斯皱了皱眉，当然没有接过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妮尔丽斯。” “但我并没死，何等幸运。” 踏。 妮尔丽斯向前迈了一步，卢克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背后的凉意越来越强。 “你……难道说，是来黑吃黑的？” “或许有点接近？但黑吃黑这个说法可不太礼貌，我只是从一开始就在观望而已。” 一开始？ “等等……你说一开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和尼亚干的？” “你说的开始，是指‘什么时候’呢？从丰收节第一天开始，还是莉莉安得到那本小册子开始？” “小、小册子？等等……诶！？” 等等，等一下。 她会这么说，难道—— “不是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小册子的存在！？从一开始就知道莉莉安一直在给你下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窃用了里面的药方！？” “我倒要反问你，你觉得莉莉安为何会得到那个小册子呢？” “诶？” “为什么，这个记载着魔王的研究成果的东西，会‘恰好’被她发现呢？” “………………！！！！！！” 隔了几秒才意识到妮尔丽斯话中之意的卢克斯连退数步，信息量太大了，他都有点理解不过来了！冷静……冷静……没错，自己已经想到了实施计划时可能出现的一切差错，但是…… 但是，唯独，没想过自己——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只是某人手中玩物的可能。 “该死的！！！” 下定了决心就要立刻实行——这是卢克斯的座右铭，于是他毫不犹豫拿起之前和约克战斗时掉落在地的针管，狠狠扎进自己的肩膀！ “咕！！！！” 从黑市上买的药融入血液的瞬间，一股激痛就传遍他全身！但同时他的头脑变得明晰无比，连精神力都增幅了数倍！这个状态的话——可以的！他注射的是能够短暂增幅精神力的禁药，当然副作用也极大，在这个极限状态下，他可以仅此一次的强行打破药的限制，强行同时操纵两人！这是只有到危急时刻才能用的秘密武器！ “爱伦！克罗艾！” 就在他吼出这两个名字的瞬间头顶就传来了隆隆的响声，随即是地下室顶部的坍塌！蛮横无比的魔法和高超的武技相结合，瞬间打穿了从大厅到地下室的石层！现在的爱伦和克罗艾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她们都处于半昏厥状态，连续两次被操纵已经让她们的大脑被毁得惨不忍睹，但唯有力量更甚平常！ “一个高级魔法师，一个高级魔武士啊……” 而少女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歉意。 “请原谅我的狂妄，但是……如果想阻碍我的话，请至少拿出相当于军事大国三个正规师团级别的战斗力。” 第23章 茧破 卢克斯的命令很简单。 “干掉她！” 首先是爱伦，她狂吼着挥舞巨剑冲向妮尔丽斯，狂暴的剑风将地下室变成一片狼藉，但—— “虫拟态·复眼。” 妮尔丽斯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轻轻一侧身就闪了过去，她的左眼眼珠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几乎是瞬间就由一个完整的眼球变成了无数细密的小眼球密布在一起，就像昆虫的复眼一样！ 虫魔法中并非全是驭兽系，如果用别的主流分类方式的话，其中还包含其他类别的魔法。 虫拟态，就属于肉体变化一类。 “有些虫的动态视力可是超乎你们想象的好哦……” 她又弯下腰，恰好闪过从头顶掠过的巨剑，而此时克罗艾已经完成了术式的编织。 轰！轰轰轰轰轰！！！ 数十个火焰飞弹向她射来，但妮尔丽斯只是低喃了一句“茧空间”，一个如同虫茧壁的盾就将火弹全部挡下，而上面连一丝焦痕都没留！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爱伦一个急转身，庞大无比的魔力在她的剑上凝结，形成了一个长达数米的银色剑刃！她狂吼着再次冲来，银色巨刃眼看就要挥下—— “铄金虫。” ——铮！！！！ 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划过空间，快到极点！爱伦先是一顿，然后巨剑就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她的双臂和双腿全被斩断，鲜红的血喷得到处都是！ （仅仅一瞬间而已，就破掉了高级魔武士的魔铠和肉体！？不好——） 暗金色光芒停在空中，那是一只覆盖着暗金色甲壳、双翼如剃刀般闪着寒光的诡异飞虫，就是它将爱伦一击放倒！ “克罗艾！！！！” 克罗艾无言地举起手，冰霜和火焰同时升腾，顷刻间将地下室顶部完全化为飞灰，头上是大厅，从这里已经能通过大厅那坍塌的天花板看到外面的夜空！一篮一红两道光晕在夜空中起舞，那是分别由火焰和冰霜组成的飞龙！ 克罗艾手指落下，直指妮尔丽斯！冰火双龙立刻长啸一声飞降而下，直冲妮尔丽斯而去—— ——铮！！！ 铄金虫瞬间消失在原地，半空当中暗金光芒一闪，双龙就同时崩散成无数魔力的粒子，完全消散！ “太慢了哦……那孩子都挖到你脚下了。” 哗啦一声，克罗艾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个如水管般黑亮粗长的巨型蚯蚓从中冒出，复杂的口器如向日葵般张开到最大，将克罗艾一口吞入！从地面塌陷到蚯蚓钻回地下只过了一秒不到，地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洞穴，而克罗艾已经随着蚯蚓一同消失！ 极为短暂的战斗结束了。 爱伦四肢全被切断，克罗艾消失于虫口。 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戮而已。 卢克斯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在他眼中，爱伦和克罗艾就是这里最强的战力，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但这个少女展现的离谱到过分的实力差简直粉碎了他的三观。 能像玩一样同时干掉高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武士！？ 她到底是什么级别？ 距离魔导士只有一步之遥的大魔法师？ 还是……真正的，魔导士？ 但是——这怎么可能？魔导士是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存在，会被无数大贵族甚至皇室当成宝供着，怎么会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庄园中？亚伦王国的那两个宫廷魔导士就已经是这个小国家的最强战力了，而他们都已是超过六十的高龄！除了个别绝世天才，就算是在大国里也没有还不到二十岁的魔导士！而且妮尔丽斯甚至连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她是怎么—— “不要愣在这了，走吧。” “走、走？” “是的哦，还要用到你辛苦收集的心脏呢。” 妮尔丽斯轻轻拉起卢克斯，露出淡淡的笑荣。 那一刻，卢克斯觉得，与他对视的根本不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少女，而是与人类大相径庭的其他生物。 简直像虫一样。 ———————————————— “你到底有多强啊……妮尔丽斯！” 卢克斯宣泄般吼道，而我只是耸了耸肩，实力这种东西是无法准确衡量的，所以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明白……不明白！杀死高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武士就像捏死臭虫一样……你很强，简直太强了，你竟然一直以来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到这种程度！” “不要侮辱‘臭虫’这种渺小但顽强的生物……而且你真的过誉了。” “少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绕这么多弯子！你很强，是吧？虐杀高级魔法师魔武士跟玩一样，是吧？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直接把泽拉赫家赞恩家和佛里昂家全灭门啊！杀光一切知情者，夺走心脏开启封印！这岂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吗？” “那么，我倒是要问问你……” 我正色道， “既然生为人类，拥有了人类最伟大的力量——‘智慧’，那为什么还非要像野兽一样诉诸暴力呢？” “——！？” 他呆住了，似乎并不是很能理解我的意思。 暴力是很高效的手段，这点没错。 但是人类有着远比暴力更加伟大的力量，正因如此，人类才能与野兽划分开界限。 我并非反对暴力，但在我的观念中，暴力的优先顺序永远是倒数的。 能用脑子解决就不要用手。 在时间充裕的前提下，能够以逸待劳就不要躬身亲为。 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做好了踏上旅程的一切准备，在那孩子成长完成之前我只能呆在这里，急着离开也没用，所以只要等卢克斯他们慢慢做计划，帮我打开通往大秘宝的门扉就好。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 …… ………… “总之……我大概理解了……那个小册子最开始是你先发现的，然后又故意让莉莉安得到它，对不对？” “是的。” “我的目的，我一直以来做的准备，我制定的计划……其实你全都了如指掌？” “算是吧。” “按照计划，影侍的尸体，安翰斯的尸体，原本都该被我通过黑市弄来的化尸水销毁的，但它们都好好的……爱伦本该在完成命令后就自杀，但她却活了下来……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是的。” “你可以用虫子除去化尸水，还能让被控制的人恢复清醒？” “差不多。” “但是你一直都在冷眼旁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去死却不打算阻止？” “我和你一样，也觉得活下来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事关大秘宝。” “尼亚，爱伦，克罗艾，她们都死了？还有，你拿到大秘宝了吧？你让它变成了什么？” “这两个问题……可以一起回答。” 我摁下心中的开关，脑后垂下的那一长缕头发立刻变得更长，以头发为媒介，我将大秘宝变成的东西——名为“虫仓”的异空间开了一个小门，然后她们被两根长长的触手卷着，从门中出现。 “——！！！” 卢克斯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看上去马上要吐了，果然这东西对大多数人而言刺激都太强了，所以我立刻把她们收了回去。 “爱伦和克罗艾……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看还不知道吗？反正她们被解除控制后也会落个脑死亡的结局，不如物尽其用。除去她们的大部分脑组织，只留下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一小部分，做成了活体温床，现在雌性血蚊们新产下的幼虫正在皮下共享她们的营养，不能过多打扰呢。” “……那，尼亚呢？” “我在走廊上碰巧遇见了他，于是顺手杀掉喂虫了，他体质太差不能用来当温床。” “……” 卢克斯深深垂下头，他已经完全面无血色了。 “所以……这也是我的结局吗？做成活体温床，或者直接喂虫子？” “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一切！大秘宝到手后直接宰了我不就得了？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你这毫无人性的怪物！！！” “呃……我在生理上是纯正的人类，并非怪物，至于人性……大概如你所说，确实没有吧。” 人性？ 这个词要如何定义？ 如果说“人性”就是人类的通常思考模式的统称的话…… 论起内在，我大概更接近于错投了人胎的虫子吧。 “但是请不要太绝望，卢克斯啊，我留你活着还为你解释一切，自然有我的目的，请放心，我会放你自由，只要你时刻记得我的要求。” “要……求？” “没错。” 于是，我向他提出了要求。 第一： 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仍活着的事实 第二： 把泽拉赫家曾拥有大秘宝，并且大秘宝已经遗失一事，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得越广越好。 “那虫子会永远留在你体内，一旦你没完成我的要求，它就会吃掉你的大脑，所以请务必小心……那么，再见了。” 我做好最后的叮嘱，然后解开了他的绳子，转身离去。 该做的都做完了。 该说的也说完了。 是时候，展开我宏大的计划了。 “等等！” 远远的，背后有传来声音，我停住脚步，示意他快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果然是为了拿到大秘宝？据为己有或者高价卖出？” “大秘宝不是目的，只是辅助的工具。” “工具……” “……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没错，因为——” 我有，要反抗的命运。 茧已破碎。 虫已展开双翼。 —————————————————— 美丽的容貌的用处之一，就是搭便车。 我坐在马车的后沿上，轻轻拍掉裙子上的尘土，注意不要弄脏我喜欢的这双丝袜。 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豪华庄园已经消失在视线彼端，但很遗憾我没有“悲伤”、“失落”之类的感情，所以内心几乎毫无波动。 大秘宝遗失，大贵族泽拉赫家被近乎灭门，这消息（重点是大秘宝遗失）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国家……不，传遍多个国家甚至其他的大陆吧。 从现在开始，就是一个人的旅程。 但我希望下次从某处离开时，一个人能变成一群人。 闭上眼， 那个穿套装的、自称恶魔的女人告知我的事实仿佛仍在我耳畔回响。 “妮尔丽斯·泽拉赫。” “想必你也隐约察觉到了吧。” “没错。” “五年。” “从现在算起，你剩余的生命，不会超过五年。” “门的开启让虫之王的残渣活性化了，它侵蚀你太深了，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死于非命也与此有关。” “你已时日无多。” “来吧，我们做个交易，我以恶魔之名保证我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出口的一切誓言绝不会违背。” “立下契约吧。” “我可以帮你解除咒缚，给予你正常的生命。” “相对的。” “你必须为我，杀死那个女人——” “这一切的起源——” “边境战场的至强者——” “血狱的最高统帅——” “血皇，烨！” …… …… ………… “说起来……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我想起了那个儿时与我以朋友相称的少女。 那美丽的浅褐色长发，同样颜色的明亮双眼，总是随和又温柔的声音，我至今记忆犹新。 “……再次相遇只是早晚问题吧，薇妮。” 薇妮·莱本托德。 万神殿的新晋圣女。 但愿她不会因权力和地位变得趾高气扬，还能记得我这个儿时的玩伴。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一卷，戮之茧 完 次卷：蛊之城 第24章 某圣女的忧郁（一） 十六年前，新的纪元开启，世界天翻地覆。 名为穿界门的神迹，把666个原本支离破碎的人界连接到了一起。 包括基准世界——地球世界，异能的世界——灵星世界，魔法的世界——玛耶，修真的世界——玄元大陆，钢铁的世界——马西阿罗，蛮荒的世界——穆……等等等等，一个个各具特点的世界以穿界门为纽带，逐渐趋于完整。 而穿界门更是打开了通往高元世界——魔界的通道，在名为边境战场的魔界边缘，上界与下界的交汇之地，为了那些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资源和财富，各个世界组建的势力都展开了激烈角逐。 这个魔法的世界——玛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即使放眼所有破碎的人界，玛耶的整体实力也能位于上游。在这个以魔法为主流的世界中，如果单论“境界”的话，从低到高分别是魔法师，魔导士和大魔导士，只有三个而已。魔法师又分为低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这三个等级是人为评定的。而大魔法师又是高级魔法师的一种，专指实力远超高级魔法师的范畴，付出了大量努力，积累了大量知识，却达不到魔导士的境界的人，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屈辱。 大魔导士已经是最高的等级，而那些在大魔导士中也是佼佼者的存在被尊称为贤者，而大贤者便是由贤者们共同推举出来的如同领袖一般的存在，是魔法师的真正顶点。 而魔武士的分级方式和魔法师类似，低级到高级魔武士对应低级到高级魔法师，绝战者对应大魔法师，战灵对应魔导士，大战灵对应大魔导士，战帝对应贤者，而魔武士的顶点便是大战帝，对应魔法师中的大贤者。 大贤者与大战帝，站在玛耶顶点的两人，双雄并立，互相牵制，历来如此。 但特殊情况总是存在的。 边境战场中，为了方便起见，将各个世界的最强战力（们）称为“至高者”。 玛耶的最强者，放其他人界也绝对是顶尖强者，足以压过数百个其他世界的至高者。 ……换言之，虽然有五百个以上的世界的至高者都比不过大贤者和大战帝，但还是有数十个能和他们不分胜负，有大约十几个至高者比他们更厉害，而有些强过头的家伙甚至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他俩。 就在当年穿界门刚开启不久，玛耶的大战帝“虚鲸骑士”奥修·西斯特林奇，就在与其他至高者的战斗中战败而亡，而他引以为傲的神兽坐骑“虚鲸”，也被当时围观的蛮荒世界的几个至高者肢解掉分着吃了。 这死法实在与“大战帝”这个名号毫不相称，称之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也不为过。 自那之后，玛耶的至高者只剩大贤者“虹色的魔女”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这十余年来，她为了弥补奥修之死带来的空缺殚精竭虑，同时还要作为玛耶的代表人物争取在边境战场的利益，即使是她也日渐力不从心。 世界之中依然有无数让人头痛的事。 不只是和边境战场有关，世界的内部烦心事也多如牛毛。 例如，自三年前开始，玛耶便开始为疾病所苦。 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的大部分区域，巴尔布拉东部，奥斯勒娃的数个大型群岛，都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之下。 —————————————————— 玛耶中部的两块大陆之一——普雷恩上，一个成员皆身穿白袍的车队，缓缓经过一个临海的小城镇。 略带腥味的海风拂过城镇，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绿影，用混着贝壳的泥沙筑成的房屋就像童话故事中海妖的住宅。 风景如此美丽。 却掩盖不住这里的死气沉沉。 感染了瘟疫的人们，今天也在这苟延残喘。 屋檐下的台阶上是三三两两用斗篷裹住身体的人，他们用嘶哑无力的声音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咳嗽，斗篷下露出的脸和手臂都有难看的紫黑色斑纹，而且皮肤呈现毫无生气的铅灰色。 偶尔有人从街道上穿过也是步履匆匆，用大衣遮住身体，还不时用手帕擦去咳出来的血。 脸上几乎被斑纹盖满的老人打开窗户，清晨的阳光并未让他心情好转，他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出深沉的哀叹。 被瘟疫肆虐的城镇，因瘟疫痛苦的人们。 为了防止瘟疫扩大，城镇早已被隔离，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所以，这个外来的马车队偶然经过这里时，才一下子引发了所有关注。 “这、这是——” “难道说——” 车队规模不大，但装备非常精良，每个骑士都骑着雪白的高头骏马，身披银光闪闪的轻型盔甲。被骑士前后夹在中间的马车也是象牙般的纯白，没有奢华的缀饰，但充满庄严的气息。 “神……神使大人？” “真的！” “是神官老爷们！” “赞美魔法女神斯密拉！赞美生命之神里恩！” “神明没有抛弃这个镇子！” “求求你们！求求您！” “我们家的孩子也染了瘟疫，求求……至少治好他……” “停车！求求你们停车！” 面对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镇民，为首的女骑士一瞬间露出不忍的表情，但她还是立刻恢复严肃。 “都请安静，远离——” “求求您了！！！！” “救救我的丈夫和孩子！” “我的父亲！他只剩一口气了！” “求求您！求求您！！！！！！” 眼看他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镇民们更显惶恐，他们将车队死死围住，不要命地下跪磕头，面对此情此景，女骑士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我知道啊！身为神的奴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但是……） 瘟疫的覆盖地区虽然最近有所减少，但总体还是不容乐观，像这样的小城镇有很多，如果每经过一处就要停下为他们治疗的话…… （仅仅驱除疾病是不行的，必须进行正规的仪式保护这里长期不受瘟疫侵袭，但那样太费时间，一个一个城市的话根本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 “够了！请都停车！” 那个清丽的少女之音响起的瞬间，所有骑士都条件反射地停止了前进，然后才反应过来，同时车厢中传来争执声。 “圣女大人，请别——” “但是这些人民们……” “我们还在赶路！亚泽拉王国首都的疫情才是优先事项，不能总在这种地方停下！请您认清大局！” “但是……但是……” 马车厢中的争执声持续了一小会，然后陷入沉默，紧接着马车的门被突然打开。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少女出现了。 是一个完全对得起“圣女”这个尊称的，极为美丽的少女。 接近白色的浅褐色长发反射着阳光，如同金瀑般璀璨。 同样颜色的双眸仿佛经过精密打磨的宝石，蕴含着无垢的光芒。 雪白的肌肤上毫无瑕疵，完美比例的五官点缀在小巧的脸颊上，兼具端丽与可爱。 白色长袍虽然宽松，但仍能依稀看出少女身材的玲珑有致。 她仅是存在于此，灾民们就仿佛忘记了病痛，呆呆地看着这个天使般的少女。 “是圣女大人……”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嗡嗡的声音传开了，灾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每个人都听说过她的威名，但从未想象过竟能如此近距离见到真人。他们刚刚还以挤破脑袋的势头拼命围住车队，但现在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不敢有丝毫造次。 “大人……求求……您……” 这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最先动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仿佛一具会动的骷髅。瘟疫侵蚀他太深，以至于连神智都无法维持清醒，老人只是依本能向圣女寻求救赎而已。他颤颤巍巍来到这个少女面前，伸出布满斑纹的和污垢的手—— “等等——” 一旁的骑士见状，立刻挡在他面前拔出长剑，但少女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她那如软玉般的小手，握住了老人肮脏又丑陋的大手。 “不好，情况很危险，再拖几天就晚了……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有我在……” 她柔声安抚着老人，手上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老人手上的斑纹立刻全部消失了，连皱纹都有所减少，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灾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接触而已，不用咏唱，不用编织术式，不用魔药，不用准备复杂的仪式，就能瞬间将恶疾祛除。 简直就是神迹。 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魔法师屈指可数，而其中只有一人是尚未成年的少女—— “圣女大人……真的是圣女大人！” 所有人都沸腾了，灾民们欢呼雀跃，只是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圣女这一事实就让他们的精神振奋无比，这个已经被瘟疫摧残殆尽的城镇终于重现生机。 在一片欢腾中，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半老男人也从马车中探出身子，皱着眉头凑到少女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提醒过您多次了，圣女大人，请您认清大局。” “但是如果连眼前的人都无法拯救的话，圣女这个头衔又有什么意义？” 少女一瞬间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勇敢地看向这个男人。 “……罢了，事已至此。看来又要多耽误一天了。” 半老男人——沙恩多巴·穆勒大祭司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而先前那个为首的女骑士——圣骑士副总长雅尔朵·葛兰看着沙恩多巴，双目微微眯起，然后她的视线又移向被灾民簇拥的少女。 “圣女大人……” 第25章 某圣女的忧郁（二） 少女的笑容永远都是那样温暖人心，对于每个灾民的请求都耐心无比，不厌其烦地对每一个人施以援手。其他骑士们都和少女保持若即若离的间距，为了在突发状况发生时能第一时间保护她，但这更像是杞人忧天，因为即使是绝世的凶犯在圣女的光辉下也会如小猫般温顺。 万神殿的新晋圣女——薇妮·莱本托德。 现年十六岁，于前不久正式登上了圣女之位，她的家庭三代以上也是有封地的贵族，但到了她这一代贵族头衔早已是摆设，除了家境比较富裕外和平民并无差异，所以说她是极为罕见的“庶出”的圣女也不为过。 三年前，在各地大规模爆发的瘟疫让所有国家都措手不及，过于突然，过于迅猛，顷刻间就夺去了数十万人的生命。万神殿，通天塔和骑士领几乎是同时发出紧急通知，它们下属的各个地方上的协会派出大量善于治疗的魔法师、魔药师、神官、炼金术师，同时对各地的疫情进行研究，然而谁也无法解明瘟疫爆发的原因，而且由于各地瘟疫的病原体都有所不同，现有的治愈魔法难以满足需求，用来应对的新魔法和新药物的研究也进展缓慢。 而就在瘟疫爆发的第二年，万神殿发现了那个少女。 亚伦王国的邻国——艾尼维尔帝国的东南部，在被瘟疫笼罩的城市群中，唯有一个城市未出现一个感染病例，引起了该国神殿的注意。就在一个月后，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就声名远扬起来，对神圣魔法的极强亲和力，被纳入万神殿后展现出的无与伦比的天赋，老一辈人的赞赏，四处奔波祛除瘟疫的功绩……一切的一切都为这个少女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声望，在无数人的呼声下，她在加入万神殿不到两年就成为了新的圣女。 多亏了她奔波于各地抵抗瘟疫的最前线，各大国的重要城市才能免于瘟疫侵扰，现在的她不但是抵御瘟疫的中坚力量，更是人们的精神象征，万神殿内部也有许多拥护者。 （但是，很多时候过度的优秀也会招来麻烦呢……） 雅尔朵手放在骑士长剑的剑柄上，轻轻叹了口气。 大祭司沙恩多巴·穆勒，绝不是个能让人掉以轻心的角色。他作为大祭司确实能力出众，但他玩弄权术的本事更是高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登上圣女之位的本应是他的亲生女儿，结果被横空出世的薇妮占了。薇妮虽然功绩卓著，呼声极高，而且是世界上最年轻的魔导士，但她的资历终究太浅，能这么快上位有一半原因是沙恩多巴的敌对派系的暗中扶持。 庶出的少女，怀着纯粹的善意向灾民施以援手，终究却也只是万神殿内部权力斗争的棋子，这个事实让雅尔朵痛心不已。 傍晚时分—— “……生命之神里恩施以恩泽，丰饶女神安苏娜送上祝福，让生灵远离一切痛苦。” 在城镇中央的广场上，灾民的簇拥中，薇妮终于念完了最后一段祷词。随着话音落下，圣洁的光芒从她全身放出，一条条金色的线条组成复杂的魔法阵将城镇笼罩，随后又溶于空间中消失不见。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从今开始五十年内不会有任何瘟疫侵扰这里。” 薇妮站起身，她看上去有点疲惫，但十分开心，周围的灾民们也齐声欢呼，人们争相称颂她的力量与美德，仿佛她不是圣女而是神明本身。而薇妮只是微笑着，对他们的赞美既未接受也未否定，轻轻拨开人群回到了车队中。 此刻，确认人们已经听不到她说话时，她的脸上才浮现出忧虑，身为圣女决不能向人民传播负面情绪，哪怕是一个表情也不行——她有着这样的自觉。 “辛苦了，圣女大人。” “嗯……谢谢你，雅尔朵姐姐。” 薇妮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去额前渗出的汗水，即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人看得入迷，雅尔朵虽同为女性也不由得打从内心赞叹。 “那个，雅尔朵姐姐……” “在。” “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 少女一边把毛巾小心叠好放下，一边叹了口气。 她仅凭自己一人就能架设起保护人类聚落不受瘟疫侵袭的结界，但不论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都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一路上，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为一个小城镇停下脚步了，换言之行程已经比预计的晚了三天了。 三天，一个被瘟疫笼罩的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市，三天内会有多少人死亡？难以估计确切数目，但肯定比这几个小城镇加起来都多吧。 为了拯救眼前的生命，却失去了更多本能拯救的生命，这样……应该是错的吧。 但反过来说，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而对眼前的灾民弃之不顾，这难道就是对的吗？ “不要再想了，圣女大人。” 一个圣骑士拿来大衣，雅尔朵帮薇妮披上，面带苦笑。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对错衡量的，或许有时还不够成熟，但是……圣女大人，您拯救众生的这份善意绝不是错误的。” “嗯……谢谢你，雅尔朵姐姐。” 薇妮脸上的忧郁终于缓和了，她迅速调整了心情，对于一直守在周围的骑士们进行了慰问（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沙恩多巴皮笑肉不笑），然后车队在人们的夹道欢送中迅速启程，赶往目的地。 ———————————————— 在车队后面，几个骑士正在小声交谈。 “真是辛苦了圣女大人啊……” “虽然她是很令人敬仰没错，但会不会太拼了点？” “我也这么觉得，一直这么下去的话身子迟早会支撑不住吧。” “也没见她在神殿里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呢。” “她终究还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总是这样既忙碌又孤独的话……” “喂，你们开什么小差呢！” 突然响起的凛然声音让这几个骑士浑身一震，雅尔朵不知何时骑着马出现在他们身边，面带不悦。 “““对不起，副总长大人！””” “虽然现在路上没什么危险，圣女大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但作为圣骑士，你们至少要给我严守纪律！” “““实在对不起！””” “还有……虽然我可能没资格说，但圣女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操心。” 这时一个骑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起来，副总长大人，圣女大人以前是不是提到过？她在一个叫亚伦的小国有个儿时玩伴来着……” “她是提到过，但我才刚让你们别操心她的事吧……诶？等等，亚伦……” 雅尔朵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关于那件“大事”的报告。 “说起来，就在一星期前亚伦王国出了大事啊，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都被惊动了来着。” “小国能有什么大事？总不可能是大秘宝现世之类的吧……” “还真是大秘宝。”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好像是那里的大贵族一直私藏着未定型状态的大秘宝长达数百年，就在前段时间那个贵族内部发生变故，大秘宝遗失……现在这些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毕竟事关大秘宝，一下子就流传开了呢。” “竟然有这等事……话说区区一个小国的贵族，胆子也真够大的……” “根据报告，好像是叫‘泽拉赫’家族的贵族来着……等等，都说了不准随便闲谈，怎么又——” 咣！！！！ 女骑士话音未落，还在行进中的马车厢的门就被以惊人的气势推开了。 薇妮猛地探出头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 “圣、圣女大人！？” “马车还在行进中，危险！请您——” “告诉……” “诶？” “泽拉赫家族？雅尔朵姐姐你刚才说了泽拉赫家族是吧？到底怎么回事？请详细告诉我！” 第26章 序章·Ladies 从前，有个美丽的王国，王国里有个美丽的少女。 她是王国的公主，纯真，善良，美丽，是所有人的宝物。 某日，邪恶的魔王打破了王国的宁静，击败了军队，将公主掳走，带到他那终年被黑暗笼罩的古堡中。 心急如焚的国王派出军队，又四处征集有能之士去讨伐魔王，然而这样只是徒增伤亡。魔王依然健在，公主依然被囚禁在古堡，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终于有一天，无所畏惧的勇者途径这个王国，听到了民众的哭诉，于是觐见国王，自告奋勇前去讨伐，救回公主。 勇者在祝福中踏上征程，他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前往魔王的古堡。身下的骏马踏平遍地荆棘，手中宝剑斩杀魔王手下无数妖魔，破除万难，终于到达魔王面前。 经过惊天动地的战斗，在千钧一发之际，勇者终于趁魔王松懈的瞬间一击制胜，斩杀了魔王，救回了公主。 勇者将公主带回几乎已经绝望的国王面前，国王惊喜之下将这个喜讯昭告天下，举国欢庆。人们纷纷称颂勇者的勇猛威武，而勇者和公主也互相爱慕，两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结为连理，直到白发千古。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 如果这样的勇者一直没出现的话，故事的结局又会如何？ —————————————— 从前，有个在万众期待中诞生的少女。 她有无比的天资，强大的背景，数不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最严苛的教育，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亲人仔细规划，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只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过着任人摆布的日子。 长年的束缚看似磨平了她的个性，但这只是表象，她心中的躁郁不断积累。她心里很清楚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此身的最大价值，才能让天赋不至于浪费，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依然幻想着摆脱这充满束缚的生活。 某日，蛊惑人心的邪魔出现在她面前。 “你周围的人并不爱你，你只是一个傀儡，当你按照剧本走完此生时，你心中将充满痛苦和后悔。来吧，孩子，和我走吧，我会给你力量和自由。” 邪魔如是说道。 在邪魔蛊惑人心的魔力面前，少女心中的负面情绪被放大到了极点，她的心不断告诉她答应邪魔的建议，永远甩脱这一切，远走高飞。 但就在关键时刻，亲人的呼唤让她清醒过来，这一刻她才想起一直以来父母投向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怎样的关爱和期待，想起了繁忙生活中的那一丝丝温馨，也想起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于是她拒绝了邪魔，抵抗住了它的诱惑，邪魔在愤怒中消失了，永远远离了少女。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 如果少女欣然接受了邪魔的提议，故事的结局又会如何？ —————————————— 从前，有个时刻活在执念中的少女。 她聪明，漂亮，有才学，又有权力。她被许多人所喜爱，是每个人心目中的完美少女，但她的心中一直都隐含着对“美”的执着，并非普通的女孩子爱美的程度，而是对美丽之物的强烈渴望和对丑陋之物的极端厌恶。 她只愿和漂亮的人交朋友，只愿和声音动听的人说话，只愿穿漂亮的衣服，吃美味又好看的食物。每当看到又脏又臭的牲畜，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谈吐粗鲁的俗人时，她就恨不得亲手将它们毁掉。 某日，她终于对那些丑陋之物忍无可忍，想要下令让士兵杀尽所有被她视为丑陋的人，只留下她心目中美丽的事物。 就在大错即将铸成之时，一个睿智的老人制止了她。 何谓美丽？何谓丑陋？ 一个人可能言谈粗俗，但同时他也可能是个乐善好施的善人，一只牲畜可能又脏又臭，但它能帮助人们耕种劳作，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虽然不受待见，但他们或许有颗热爱生活的心。很多事物并非像看上去那样丑陋，一切事物均有其价值，而万物之美就隐藏在这份价值之中。 老人的话打动了少女，她恍然大悟，从此以后不再仅凭自己的感觉来区分事物美丑，而是试着理解他人，用心体会世间万物的价值所在。终于，她不再执着于所谓的美，成为了一个表里如一的美善者。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 如果寓言故事中那好用的“睿智老人”没有出现的话，故事的结局又会如何？ —————————————— 从前，有个活在迷茫中的少女。 她无法认清自身的存在，自己究竟是何人，究竟有何存在的意义，对她而言人生就是黑夜中没有灯塔和信标的**大海，往前行只有自黑暗中传来的涛声。 她感到迷茫，对家庭的迷茫，对自身的迷茫，对记忆的迷茫，以及对被控制的恐惧。 于是她逃了出来，乘着名为自我的小船闯入黑暗的大海，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明确目标，她只知道不能再停滞，只有不断前行才能远离那名为迷惘的坟墓。 于是，她踏上了旅途。 到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异事，随着见闻的增加，她的内在也越来越充实，但即使如此她也没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某一日，在她回忆自己的过去之时，突然察觉到了。 过去的自己自卑，迷茫，总是用似乎很了不起的话语和态度掩饰内心的怯懦。 而现在的自己充实，勇敢，总是为了更加精彩的明天努力，总是怀着一颗乐观积极的心。 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 在漫漫旅途中，随着见闻和知识的积累，她自身也在不断改变，原本的自己是怎样，真实的自己应该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人是会改变的，她已经成为了理想中的自己。心之所向即为此身所属，何必为此迷茫？ 于是她抛却了最后一丝迷茫，与过去的自己作别，迎向光明的未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 如果这个少女既没有找到真实的自己，又没有抛却迷茫，故事的结局又会如何？ 第27章 大混乱 巴尔布拉，是五块大陆最南方的大陆，紧邻着中部的两块大陆——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与气候常年温和、以平原和丘陵地形为主、大国林立的中部大陆相比，巴尔布拉一年四季温差很大，地貌十分复杂，而且这里所谓的国家大多是名存实亡。 巴尔布拉以混乱闻名，法律在这里极其脆弱，绝大多数区域都是无法地带，只有少数地方由大型势力通过强硬手段维持秩序。这是个弱肉强食实力至上的世界，是佣兵、冒险者、不法商人、无政府主义者和亡命徒的天堂。 而就在不久前，一个爆炸性消息为这个已经活力过剩的大陆又添了一把火。 卡索鲁城，巴尔布拉最北部的临海城市，同时也是北部最大的城市。它隔着亚伦海和阿芙列史塔的一个临海小国——亚伦王国相望，亚伦海十分狭长，与其说是海，不如说是个规模稍大的海峡，坐船只要半天左右就能到达。 它作为北部最大的城市之一，自然也是最鱼龙混杂之地，佣兵、冒险者、罪犯、奸商们在此云集，维持着危险的繁华。这个城市被以科提斯家族为首的几个家族把持，萨恩里斯·科提斯城主一向以手腕强硬著称，正因为有他在，这个城市才维持了最低限度的秩序。 如果是以前，人们聊起卡索鲁城，必然会谈及那惊人的黑市交易份额、公开械斗的佣兵团、最最高级的连锁妓院、黑道名人的逸事奇闻等等，但现在所有人谈论的只有一个东西。 “泽拉赫的大秘宝” 大约两个月前，与卡索鲁地区隔着窄窄的亚伦海相望的临海小国——亚伦王国，传出了一个爆炸性消息。该国的大贵族泽拉赫家族内部发生变故，兄弟姐妹互相残杀，最后死得只剩长子一人。原本这种小国贵族的狗血事是不会引发别国长期关注的，但一样东西的存在让这个事件整个都变了味。 大秘宝。 能够顺应人愿望的究极的宝物，而且还是尚未认主的无主状态，竟被一个小国贵族私藏了数百年，而这个家族内部冲突的根源似乎就是因为这玩意。于是原本的小事瞬间上升为足以令半个玛耶侧目的大事件，而事件的核心——大秘宝却下落不明，似乎是被该家族其他幸存者偷走了，也可能是被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不论怎样，消息一流出，事态就远超过了亚伦这个小国的掌控。周围的大国甚至顾不得造成的恶劣影响，纷纷派出最精锐的部队把守边境，疯了似地插手此事的调查，而与亚伦仅仅隔着一小片海的卡索鲁地区自然也打起了精神，谁知道那个最终得到大秘宝的混球会不会渡海逃跑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将不了了之时，异变出现了。 就在半个多月前，大秘宝在卡索鲁地区现身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一晚，几乎所有深夜未睡的人都亲眼看见了在城市周边冲天而起的光芒，以及让任何人都为之震撼的强大波动。最直接的证据来自例行值班的巡逻队，那晚巡逻队长确实见到了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往卡索鲁城仓皇奔跑的可疑人物，原本懒得管但实在闲得无聊的他正要上去盘问，结果那人惊慌之中似乎激活了手中的东西—— 于是才有了那一晚的异象。 从未见过的异象，再加上前不久大秘宝遗失的消息，这两件事瞬间就被联系到了一起，仅仅几日后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的调查团就来到了卡索鲁地区。他们在那一晚的事件发生地提取了“魔痕”，与三大势力各自珍藏的“无主大秘宝的魔痕样本”对比后，同时下了定论。 当晚出现在那里的确实是大秘宝没错，而且是极为珍贵的无主大秘宝。当初巡逻队长发现的可疑人物已经死在当场，那显然只是个未做好准备就激活了大秘宝，结果无法承受大秘宝魔力而死的普通人，大秘宝本身则消失无踪。 而现在—— —————————————————— 卡索鲁城治下，某个小镇—— 这个小镇沿着运货道路而建，人口只有几百，是巴尔布拉为数不多的景色宜人且犯罪率较低的镇子之一。 镇口有家小旅馆，木质的构造十分朴素也十分温馨。这里平时永远都是住不满的，但这几天属于例外，旅馆上几层的房间日日爆满，而一楼也满是喝酒的人。 “已经确认了，新的消息。” “又有新消息了！？” “这么快？快说来听听！” 一个背着重型长枪的五十岁左右的壮汉抿了一口店里最好的果酒，对着旁边几个一脸兴奋的年轻人说道： “就在今天早上，卡索鲁城里又出了大事，骑士领又有人死了，而且大秘宝——” “““““…………””””” 这一刻，整个旅馆一楼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酒客们此刻都停止交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目光时不时扫过这一桌人。 气氛变得诡异。 即使是这个久经厮杀的老资格佣兵都被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弄得不舒服，壮汉迟疑了一下，便闭口不言，只是低头喝酒。 但旅馆中的沉默仍在继续，“泽拉赫的大秘宝”可是近来最火爆的话题，对于大秘宝，即使是最底层的平民也会忍不住心生异想，更何况在巴尔布拉混的人多半都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老板，再来杯酒。” 壮汉阴沉着脸一招手，那身材曲线异常性感的旅馆老板娘便徐徐走来，给壮汉上了一杯新的果酒。 “只有果酒吗？这种娘们喝的东西？”壮汉撇嘴道。 “本店本来就是旅馆，酒水是附加服务，请不要把这里当酒吧。” 老板娘随声应着，收走了桌上的空杯，男人们的视线一直追随她那长裙下不断晃动的臀部，直到她消失在后台才收回视线。 然后继续盯着壮汉看，每个人都想知道更多大秘宝的第一手信息。 “……妈的，没心情喝酒了，走吧！” 壮汉随手把几个钱币甩在桌上，把剩下的果酒一饮而尽，起身就走，他的同伴们也知趣地跟上。 这时—— “等等啊大叔，装了逼还想走？” 噔！！！！ 一道银光划过空气，深深钉在了壮汉脚前的地板上，明明是一把很钝的面包刀却刺穿了地板。壮汉微微一怔，然后用极为凶狠的目光看向刀子飞来的方向，同时手握住了背在背上的长枪。 “谁他娘的找事！” “喂喂喂等等啦这位前辈——” 那一桌人中似乎是领头人的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和事佬的样子，但是眼中毫无笑意。 “我们这位同伴今天心情不太好，如果有冒犯的话还请包涵，是吧？” “哈？你白痴吗？”那个仍保持着扔出刀子的姿势的女子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便低下头继续把面包往嘴里塞。 “呃……你看吧？每个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嘛，不过前辈，我觉得你也有责任哦。” 说着，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散发出的氛围变得危险起来。不止是他，其他几桌的人也都面露异色，有几人衣服下的手已经握住了武器。 “吊人胃口这种行为未免太恶劣了吧，你也知道，现在人人都在找‘那些’大秘宝，如果有了啥线索就别掖着藏着呗？” “哈啊？凭什么让老子告诉你？”壮汉一下子架起长枪，十分精纯的魔力从他周身放出，“看你们的样子是佣兵吧？咋了？还嫌平时干的脏活不够多？偏要来这送死？”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而出的老板娘一下子皱起眉头，她三两下解下围裙冲到他们身边。 “请不要在本店械斗！要打的话请出去——” 当然，没人鸟她。 “听你丫说话的口气，一定是冒险者吧？说实话，我他妈也看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不爽很久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站起来的是先前扔刀子的女子，她一撩白发，语气中满是挑衅。 “有话直说吧，留下情报，还是留下两条腿？自己选！” “呵，他妈的臭娘们想找事就早说啊，拐这么多弯！” “等一等，别在这打——” 暴力的火花一旦燃起就会迅速蔓延，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在老板娘无奈的注视下，所有桌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他们几乎全是佣兵或冒险者，要么就是纯粹的暴徒，此刻全被气氛激起了血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 “妈妈，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与现场格格不入的稚嫩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所有人都看向来者——那个从后台出来的可爱少女。 “啊，爱丽儿！别靠过来！” 老板娘立刻跑过去想把女儿拽走，但是， “话说啊妈妈！我洗客人的衣服时发现了这个哟，是不是很漂亮？” “不要乱动别人东西啊……诶？” 这个不满十岁的少女面带灿烂的笑容，从衣服口袋掏出了一个东西。 这一刻，所有人都静止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手中拿着的玩意。 那是个鸡蛋大小的圆球， 外壳如水晶般透明， 外壳下是以极为复杂的规律流动不已的光粒，在各种纹样间来回变换， 不断散发出虹色的光晕，与已知的任何魔力波动都不同， 和传闻中未定型大秘宝的特征—— 完全吻合。 ———————————————— 同一时刻—— ““““““…………”””””” 卡索鲁城主萨恩里斯·科提斯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他的脸色苍白，手颤抖不已，他已经过了四十余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了，但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站在他身旁的亲信们也都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每个人的大脑此刻都迟缓了无数倍，虽然每个人都想到过这个可能，但真遇上时反而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一个布包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水晶般透明的外壳下是流动不止的光粒，不断散发出虹色的光晕，十分美丽。 “那个……头，我们怎么办？” 警备队长咽了口唾沫润湿发干的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 萨恩里斯闭上眼睛沉吟着，待他再次睁眼时，双目中的紧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厉。 “调集精锐寻查那群家伙的下落，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哪个都可以，至少要弄来一个‘魔痕样本’！” “““““遵命！！！！””””” ———————————————— 同一时刻——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少女尖叫着从爆炸中冲出，全身都被尘土盖满了，跑在她身边的少男少女同样是灰头土脸。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德里格老师呢！？” “我——我在这！” 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后面——爆炸的另一侧传来，少年少女们立刻停住了脚步，满脸惊恐。 “放心我没事！我在这里顶着，你们先走！”被称为老师的男人大吼道。 “可是可是这玩意该怎么办啊！！！” “烫手山芋啊！” “我们根本不敢——” 少年少女们都快哭出来了，而老师的吼声打断了他们。 “既然得到了就别放开啊！总之拜托你们了！舒尔，克拉拉，埃尔文，秋米兰——” “人家——啊不对妾身叫秋米拉的说！” “——都无所谓！总之你们带着它先走！老地方汇合！” “可——” 轰！！！！！ 新一轮爆炸险些再次波及到他们，他们终于不再犹豫，各施手段尽快逃离现场！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搞什么啊！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妾身竟然……） 秋米拉抱着怀中的烫手山芋——大秘宝，忍不住发出悲鸣。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 第28章 萌萌女仆妮儿酱~kira☆ 三天前，卡索鲁城，城主府门外—— 一个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不是守卫，而是士兵——在门外排成队列走来走去，不时变换队列，一举一动都充满气势。他们虽然被冠以“警备队”这个名字，但实际上就是十分正规的军队，是城主培养的不折不扣的暴力团体。 警备队队长福林·斯佩尔穿着笔挺的制服，嘴里叼着雪茄，看上去十分随意，其实目光一直在士兵中扫来扫去检查有没有人偷懒。今天每个人都绷得很紧，本来这段时间大秘宝的破事就闹得人不得安宁，就在今早，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三方增派的调查团同时到达卡索鲁城，现在正和城主大人会面，更是加重了紧张的氛围。 （啊啊……他娘的大秘宝，搞来这么多破事……） 要不是这一连串事的话，这几天他应该正享受假期，在常去的妓院的顶级包厢里左拥右抱，被所有头牌姑娘同时侍奉，而不是在这里和浑身汗臭味的手下们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 那些走来走去的士兵明显不专心了，他们的步伐变得凌乱，目光也不断游移。 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士兵，竟然在这样的日子开小差？ 本来就是心情不好的福林顿时大怒，他把叼着的雪茄狠狠摔在地上，吼道：“他妈的小兔崽子们！还没到休息呢！再摸鱼信不信老子他娘的把仙人掌塞你丫菊花里——” “啊，斯佩尔队长早安。” “早安——老子说到做到别不信——诶诶诶？” 这时，福林才发觉刚才士兵偷偷看的、向自己问好的人是谁。 即使是心性坚如铁石的士兵，目光也会被这个款款走近的少女吸引走吧，她就是如此的美丽。带有梦幻般剔透美感的脸蛋在晨光中愈发娇艳，银灰色的齐肩发反射着阳光，后脑垂下的一缕长发随着脚步轻轻摇摆。 这即使穿着公主裙也毫无违和感的少女，此刻穿在身上的竟是下人穿的女仆装。 黑色连身裙，洁白的围裙，头上戴着带花边的发箍，彻头彻尾的女仆打扮。但因为前代城主的个人品味，城主府中的女仆装都经过了小小的改造：裙子和围裙都很短，只能盖住半截大腿，领结和袖口边缘都加上了可爱的蕾丝花纹，裙子还带有设计巧妙的简易束腰，既能束住腰身又能托高胸部。 在能勾起观者欲望的同时还保有几分雅致，可见那明明十分好色却偏要以绅士自居的前代城主在女仆装上下了多少工夫。 如果说普通的青春少女穿上这女仆装只是养眼的话，这个少女穿上后简直就是……超级犯规。 她的肢体堪称神明创造的艺术品，身材十分凹凸有致，胸部和臀部刚好能称之为丰满，除此之外的部分充满女性的娇柔美感同时又不显瘦弱，从短裙下伸出的被白色丝袜包裹的双腿简直就是上天的杰作。大概也正是因为这出众的美貌和气质，明明才进入城主府不满两月她就成了正式女仆，而且在下人中知名度颇高。 “呃，啊，早安，奈丽斯……” 反应过来的福林又说了句早安，对此，被称为奈丽斯的少女回以恬淡的微笑。她从身边经过时福林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是栀子花与薄荷的混合，十分宜人。 “这么一大早就出去？” “一些跑腿的小活而已，谢谢队长关心。” 言谈，举止，姿容，礼仪，全都毫无破绽，宛如完美女仆的模板。 “啊，对了队长先生。” 少女在围裙的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一个被糖纸包住的指肚大小的糖果，福林接过后把糖纸展开，露出一个莹绿色的糖果。 “……薄荷糖？” “在城里的杂货店买的，很好吃，队长要尝尝吗？” “虽然工作时间不能……算了，老子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您喜欢就好，那么我先行告辞。” 少女款款而去，和守门的几个魔武士打了招呼后就从侧门进入城主府区域，一直目送她的士兵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对于这些生活枯燥的士兵而言，这个经常会经过府邸边缘的少女简直就是乏味生活中的绿洲，就算没机会交谈，多瞅几眼洗洗眼睛也是好的。 “人都走远了还发什么愣呢，赶紧的给老子继续！真想被仙人掌捅菊花！？” ““““““十分抱歉！！！！！！！”””””” 被福林的大嗓门震慑，士兵们这才慌慌张张地整理队形，继续巡逻。 —————————————— 奈丽斯·西泽尔把跑腿送的东西留在储藏室后就走了出来，虽然大清早就出去跑腿，但她看上去完全没有疲态。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后，她便拿起洁具，开始今天的例行工作。 “哟，早啊，奈丽斯。” “今天也这么漂亮啊。” “辛苦咯新人小妹妹~” “谢谢前辈们关心了。” 奈丽斯优雅地行礼，虽然这是面对女仆的前辈们而非主人，她依然一丝不苟地履行“入职培训”时教导的礼仪，对此前辈们不由得苦笑。奈丽斯虽然才刚成为正式女仆不久，但她干活的熟练程度足以和资格最老的佣人相媲美，而且即使是干最粗俗的重活，她身上自然流露的典雅气质也丝毫不减，没人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很多老一辈女仆都私下讨论这个新人是什么来头，毕竟，有这样的姿色和气质，她完全不必靠体力劳动来维持生计，莫非是城主的私生女？被城主以招女仆为幌子接回家里？ “前辈，那我先去收拾东边房间的床褥了，失陪。” “去吧去吧，趁现在洗衣房比较空快去快回。” “好的。” “要帮忙不？” “我自己就好，谢谢关心了。” 奈丽斯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一路上和遇见的每个佣人都亲切地打招呼，直到—— “嚯，你好呀，奈丽斯~~” 就在经过一个无人的转角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一个年约四十前后的微胖男人从阴影中现身，他满面油光，微胖的身材显得有点滑稽，为了掩饰体味而喷得过多的香水十分刺鼻，脸上还带着十分怪异的笑。 “啊呀，德布罗先生……” “呼呼，又来了吗？明明嘴上说着不喜欢呢。” “请您别这么说……” 如湖中仙子般的少女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她埋下头想要藏起泛红的脸蛋，但德布罗用同样泛着油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笑得愈发得意。 从这个少女刚进入城主府时他就开始密切关注了，她总是那样优雅又美丽，还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端庄，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是那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女仆而已，久经风月场的德布罗老爷只是略施手段就笼络了她的心，那香甜的唇舌，娇柔的肢体，第一次时的羞怯……全都，已经属于他了。 “本以为至少会等到晚上，没想到现在就忍不住来找我了？真是可爱啊，奈丽斯……” “请、请别在这里！有人经过的话……” “好的好的，反正我的房间就离这不远，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房间中—— 三两下除下衣服，压上那美丽得过分的身体。 “哈啊……哈啊……老爷，请……轻点……” 不要脱掉衣服，只要把内裤扒开就好，这是他的爱好。 “呜……唔嗯……老爷……德布罗老爷……” 舔舐，品尝，揉捏，尽情享受这身体的每一处。 “嗯……啊……啊啊啊！” 终于到了正戏，不必拖延，直接挺枪上马—— 此刻，德布罗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 ———————————— “啊……啊……奈丽斯……奈丽斯……奈丽斯！！！” 我尽量把背后传来的刺耳声音当做耳旁风，翻阅着从德布罗先生的抽屉中取出的名册。 万神殿，通天塔，骑士领，佣兵和冒险者们，以及那些大名鼎鼎的恶徒……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愿别失控。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女神……只……只属于我的……” 用了几秒钟把新的信息牢记于心，我放下名册，接过小飞虫叼来给我的另一本厚厚的册子。这上面带有复杂的魔法封印，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十秒左右就能搞定吧。 这是城主府周边警备队（实为军队）主要力量的分布规划备案，果然和昨天比又有了变化，也不复原本的规律，要注意的事又增加了。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再……再继续……啊……嗯……呸喽呸喽……” “……” 话说，虽然我对于自己的抗干扰能力有信心，但一直沐浴在这样的噪声中即使是我也受不了，毕竟我属于好静之人。 资料也看完放回原位了，让他赶紧结束吧。 我从桌旁站起身，确认自己没留下任何痕迹后就离开原位，走到床边。 主要负责城主府人员信息的高层人士——德布罗先生，此刻仍在床上鬼吼鬼叫，不断变换姿势做周期性振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而与他战得难分难解的那个生物正不断收紧又放松身体，不时用柔软的触手扫过他的背，用口器和他唇舌交缠。这个看上去就像把等身大的毛毛虫和多孔的海绵结合在一起，再把每根体毛都换成带洞的触手的生物，自然也是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男用**。 这孩子可以释放出大量带有强致幻成分的精炼荷尔蒙，能让**强的男人产生极为真实的幻觉，同时也能用肉体配合带给他们超一流的享受，至于它的主食……有点不便说明来着。 我轻轻打了个响指，男用**立刻收紧全身，德布罗先生发出诡异的叫声抽搐了几下，然后便一脸满足地沉沉睡去。 我的脑后垂下的一长绺头发变得更长而且松散开来，在空间中以螺旋形展开，形成了一个有一人大的漩涡，而漩涡中心是一片漆黑。虫立刻从床上爬下来，迅速钻到以我的头发为媒介形成的空间漩涡中，消失不见。  ~~~~~~~~~~~~~~~~~~~~~~~~ 妮儿：为了帮作者讨月票，我选择成为妹抖 月票(╯‵□′)╯︵┻━┻！！！ 第29章 调查团 那一天，我轻松解决了卢克斯，把大秘宝据为己有。 在王国封锁边关前，我就沿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偷渡过这个和海峡没多少区别的海，来到了这里，巴尔布拉大陆，卡索鲁城。 然后化名为奈丽斯·西泽尔，进入这个城主府当女仆。 为什么是女仆？因为这样可以借着城主府定期的招工混进来，而且底层仆役有着地位低下、不易引来大人物注意、行动相对自由的优点，有必要时可以利用一下见色起意的老爷们，干杂活时还能顺便锻炼身体，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大秘宝？ 大秘宝顺应我的愿望变成的，就是这东西。 “有着能永久维持生态稳定的，适合虫类繁殖的，总面积接近一个小国家的异空间”——这就是我让大秘宝变成的东西。 我管它叫“虫仓”，顾名思义，是我存放那些孩子，培育新品种，必要时还可以进去住几天的地方。 而这个异空间与现世连接的媒介就是我的头发，当我有想取用的虫时，头发就会变长打卷，在空间中盘成旋涡状的门扉——也就是通往虫仓的通道。 我的所有同胞们都在其中，依照我的命令繁衍不息。 确认了德布罗先生确实已经睡着，我先操纵虫子给他穿上睡衣，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你是……西泽尔？” ——然后就遇到了某人。 深蓝色的高跟鞋叩响地面，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她经过拐角，正好与我相遇。 简直就是如画一般的大家闺秀。 罕见的墨蓝色长发直垂腰际，暗金色的双瞳蕴含着高贵的魅力，五官十分端正，洁白的肌肤仿佛发出蒙蒙微光，个头和我差不多，但因为穿着高跟鞋所以看上去比我高一些。 我立刻低头行礼，不敢稍有怠慢，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城主府中的大人物。 “贵安，大小姐，请问有何吩咐？” 我一边行礼一边用低垂的目光检查了一下自己，姿势和衣着都没有纰漏，很好。 但是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快。 “如果是我看错了的话那我先道个歉，但……你刚才是不是刚从德布罗那家伙房间里出来？” “是的，大小姐。” “……” “请您不要误会，德布罗先生只是让我为他打扫房间，”说着，我轻轻扬起之前一直拿着的洁具，“现在他正在里面睡觉，请问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哦，没什么，只是看你从那家伙房间里出来，问问而已。” 她向我点了点头，我又行一礼，目送她离开。 “对了，西泽尔。” “请问还有何吩咐？” 她转过身，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温和又稳重的微笑说道：“德布罗的劣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他让你有任何苦恼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 “嗯……谢谢大小姐关心。” 她的目光中隐含着担心，这并非主人在仆人面前故作姿态彰显自己的仁慈，而是真的在为我着想，对此我只能报以微笑。 她款款离开，一路上每个仆役都对她亲切地打招呼，这也并非只是对主人的形式上的礼节，而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真是了不起。 她是城主萨恩里斯·科提斯的独生女艾西亚·科提斯，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金大小姐，现年十七岁后半。她美丽，高贵，多才多艺，在炼金学上很有造诣，但对每个人都很随和，对仆役也以礼相待，所以在人们尤其是下人中人气颇高。 嗯，在大家眼中，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但这并不能成为让我收回刚才悄悄放在她身上的虫的理由。 —————————————————— 艾西亚走到府邸顶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这扇门前。 这是她父亲的办公处，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 轻轻敲了敲门，寂静持续了几秒，然后门的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艾莎（艾西亚的昵称）吗？” “我来了，父亲大人。” “快进来吧。” 门上的一连串魔法禁制自动解除，艾西亚推开门，走了进去—— “……” 然后，用不超过两秒的时间，迅速扫视了一遍房间内的人。 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豪华阵容。 屋内一共有九人，大体上可以分成四个阵营，一个三人阵营，三个二人阵营。 她知道为什么进屋前就能感到如此强烈的魔力波动了，因为她察觉到，这四个阵营中竟然有八个人的实力都至少是魔导士，其中四人恐怕已经达到了……大魔导士或大战灵的境界。 大魔导士和大战灵，已经是一个大国的最强战斗力了，整个玛耶有数十亿人口，但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加起来也就几十人，平时见到一个都难，现在却同时出现了四个。 这时，四个最强者之一——她那身为大战灵的父亲萨恩里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让人联想起磨损的重剑。 “这是家女，将来也是这里的主人，让她也了解一下情况没意见吧。” 其余几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无妨，于是在九双眼睛的注视下，艾西亚行了一礼就站到父亲身后，努力把自己融入背景。她身边是整个城主府的管家兼萨恩里斯的亲信皮尔斯科里，以及自己的继母露娜。 “好，那么开始吧……” 萨恩里斯环视一圈，虽然在场有三人和他在同一层次，但由于主场优势，他的气场还是要略胜一筹。 萨恩里斯把每个人的面貌都深深印在眼底，然后缓缓开口，说出每个人的名号。 “通天塔特遣调查团，‘青之花’格罗丽·维萨和‘暗刻’爱莲·怀特……” 穿着厚重长袍的老妇人（大魔导士）点了点头，而站在她身边一身黑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魔导士）一语不发。 “万神殿御神先遣队，‘惩戒之银’圣安东尼和‘星辉之瀑’斯黛拉·冈德尔……” 留着飘逸的灰色长发的老圣骑士（大战灵）郑重地行了一礼，银白色长发的年轻女性（魔导士）笑着挥了挥手。 “骑士领特勤队，‘花剑’萨科·西厄和‘螺旋屠夫’布彻。” 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美中年（大战灵）撩了撩头发，用夸张的姿势行了一礼，和他满脸横肉的壮硕同伴（战灵）形成了鲜明对比。 萨恩里斯点了点头，说道： “首先，我作为卡索鲁城之主，代表这座城市及治下所有地区，‘欢迎’你们的到来。” “欢迎”两字被他咬的很重。 冰冷的双眼里，毫无欢迎之意。 “那么，就近来沸沸扬扬的‘泽拉赫的大秘宝’的问题，让我们好好磋商磋商吧。” 第30章 魔痕 “呼啊……” 终于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艾西亚长出一口气，专精是炼金术的她并不想多和这三股大势力打交道，但大势所趋也没办法。 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 分别是魔法师、神官和魔武士的最高统管机构，世界各地的任何魔法师协会、神殿和魔武士协会都归他们管辖。通天塔是清一色的魔法师，骑士领全是魔武士，而万神殿二者都有，但使用的魔法和武技都和“光”“圣”沾边。 除此之外还有阿特拉斯院（统管炼金术师），济世会（统管医师和部分魔药学者），自由之石（统管魔匠师等），虽然都很有影响力，但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三巨头。 身为炼金术师——而且基本全是自学——的艾西亚，自然属于阿特拉斯院阵营，而阿特拉斯院和其他所有组织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每个炼金术师和别的势力的关系都很微妙。 “那个，艾……艾莎？” 走在艾西亚身边的成熟女子——露娜轻轻开口，她作为继母比艾西亚大了一轮以上，但和艾西亚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怎么了吗，母亲大人？” “没什么，只是……”露娜支支吾吾了一会，然后轻轻说道，“那个……最近很不太平呢。” “卡索鲁城就没有太平的时候吧。” “呃……那倒是，总之……最近小心点吧，也最好不要外出。” “……嗯，好的，母亲大人。” 艾西亚露出微妙的微笑，颔首答应。 这时—— “夫人，大小姐，你们好。” 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艾西亚已经习惯了，但露娜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那是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金灰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黑色的执事服没有一点皱褶，虽然已经年逾六十，但那沉稳又优雅的气质足以胜过很多年轻人。 “啊，皮尔斯，父亲大人呢？” “现在老爷正在和三位贵宾就大秘宝的问题展开交涉，其他人已先行离开。”老管家回答道，他的声音轻柔而沉稳，听在耳中总会让人产生安心感。 “哦……” 艾西亚点了点头，不用说也知道，那三位贵宾肯定是和萨恩里斯同等级的三人了。估计房间里的气氛应该是剑拔弩张吧，还是别过去比较好。 “还有三个人呢？” “那三位客人已经由其他侍者带到临时的客房，大小姐不必担心。” “嗯……” 不必担心？ 该担心的应该不是她吧。 如果说谁对突然出现在卡索鲁城的大秘宝最积极的话，那必然是身为城主的父亲了，而如今三巨头竟公然派人以调查的名义来夺食，这无疑触碰了他的底线。 （大秘宝啊……） 同一时刻，房间内—— “所以，科提斯先生，我们非常需要您的配合。” 万神殿的老骑士圣安东尼说道，语气听起来十分恳切，但萨恩里斯不可能听不出其中隐含的威胁意味。 “姑且可以同意万神殿的家伙的话，”来自骑士领的美中年萨科一边玩弄着发丝一边说，“大秘宝可是属于全人类的宝物呢，必须受到妥善保管，我们骑士领——” “骑士领？你们骑士领拿到大秘宝能干什么？把它变成庸俗的刀剑吗？” 通天塔的老妇人格罗丽插嘴道，她的声音十分刺耳，而且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 萨科停止玩弄发丝，向她投去嫌恶的目光。 “通天塔总是以涵养和智慧标榜自己，看来格罗丽女士是个例外呢，你们又能拿大秘宝干什么？研究它？甚至制造它？别开玩笑了，‘匠之贤者’终其一生都没能成功，你们又能有何作为？” “……” 格罗丽眉头一皱，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立刻从她全身放出，此刻全城主府的人都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威压。而萨科冷笑一声，手按在长剑的剑柄上，释放出了不输于格罗丽的魔力波动。 “——够了！” 忍无可忍的圣安东尼怒喝一声，两人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时收回了力量。 格罗丽·维萨虽然是年事已高的老妇人，但她一向以脾气火爆著称，而萨科是最年轻的大战灵之一，虽然平时言谈举止都很有风度，但若被挑衅就会立刻达到沸点。 两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主，相比之下，资格最老的圣安东尼是最克制的。 “请各位不要再说废话了，我觉得应该先确认一下‘那个东西’，想必各位都带了吧？那玩意对于你们而言可是调查凭证一样的东西。”萨恩里斯冷冷道。 “““……””” 三人立刻陷入无言，然后（不太情愿地）取出了三个物品。 格罗丽拿出的是一块小巧的水晶，被细细的银链子缠住，里面封着一道虹色的微光；圣安东尼拿出一个刻着复杂花纹的圆盘，花纹中有微光流动；萨科拿出的是一把残破的短匕首，匕首的握柄根部被施加了封印。 这三样物品虽然各不相同，但所储存的都是同一样“东西”。 无主大秘宝的魔痕样本。 万物只要存在于世就会留下痕迹，那些强大的魔法器物会在曾留存的地方留下“特殊的魔力痕迹”，这就如同魔法器物的指纹，一一对应，无法被伪造。一些十分强大的魔法也是如此，比如禁咒，只要在某地释放过，就一定会在当地留下魔痕。 大秘宝作为世间所有宝物的顶点，其魔痕也是极为特殊且珍贵的，三大组织都经历了悠久的历史，自然也都不止一次得到过无主形态的大秘宝，所以各自都保留了无主大秘宝的魔痕样本。 通过与魔痕样本进行比对，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寻查大秘宝的踪迹，同样也可以用来验明大秘宝的真伪，因此无数年来三巨头都小心翼翼地把样本保存了下来。 看到三份样本，萨恩里斯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异光，三人也都各怀心事，只是把样本亮出来了一下就立刻收了回去。 …… …… 不愉快的磋商就这样结束，此时时间已近中午，四人走出房间，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的仆役们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四个超强者的威压下忍不住发抖。 “那么，我定会尽宾主之谊，各位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会有下人引路，希望你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 萨恩里斯嘴上虽这么说，但他脸上和眼中都毫无笑意，其他三人也一样。对位于最高境界的他们而言，“看人脸色”根本就是愚蠢又无聊的行为，各自的想法互相之间心里都门清，所以他们谁也没掩饰心中的敌意。 至于萨恩里斯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不用想，肯定被各种各样的监视手段看得死死的。虽然如此，三支调查团也没有出去住的打算，毕竟这里是萨恩里斯的主场，城主府外监视的眼线未必更少。 “我们带来的其他人呢？”圣安东尼问道。 “大部分都被仆役带到住处洗尘，有一些则离开城主府出去了，想必是在‘认真执行调查任务’吧。” 对于萨恩里斯这句带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三人都选择了无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大秘宝的搜查。 他们可以肯定大秘宝仍在卡索鲁治下的这片地区，但具体位置就只能慢慢找了，从现在开始就是竞赛，谁先发现大秘宝谁就是胜者。格罗丽，圣安东尼和萨科在各自组织中都是颇有地位的人物，萨恩里斯在巴尔布拉北部也有很大影响力，一旦相互之间撕破脸的话定会造成极大的不良后果，所以他们必须在堤防其他人的同时尽早回收大秘宝。 而且要注意的不只是另外三人而已，如今卡索鲁地区的热闹程度可谓前所未有，巴尔布拉大量有实力的佣兵团都已汇聚于此，冒险者们更是数不胜数，还有很多纯粹的暴徒，想分一杯羹的投机主义者……竞争者实在太多了，就算这边有大魔导士和大战灵坐镇，顺利把东西拿到手的几率也不超过五成。 正因如此，刚进卡索鲁地区时，三巨头就已经分出了相当一部分人手留在城主府外，四处查探，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各怀鬼胎的人。 “……？” 在仆役们的带路下走向客房的萨科忽然停住脚步，他耳朵上的耳环传来声响，那是用来进行紧急通话的魔具。 “怎么了？” “萨——萨科先生！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哈啊？” 和他通信的人是同为骑士领调查团的属下，他到城主府前就命令他们去卡索鲁城中调查了，本以为这里的野蛮人们看到骑士领的人就会知趣地敬而远之，没想到…… “和那些杂鱼佣兵起冲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赶走他们不就得了？” “其实本来不把事情闹大解决的，但是……但……” “但是？” “就在刚刚布彻先生突然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 萨科心中浮现出他那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同伴的德行，忍不住皱起眉头。 战灵“螺旋屠夫”布彻可是不折不扣的战斗狂，连脑子里都是肌肉，如果真发起狠来连身为大战灵的他都不愿靠近，作为纯粹的战斗力的话是个人才，但作为调查大秘宝的同伴……简直就是个白痴。 “……真是够了，反正让那家伙打个痛快就得了，任他去吧！” 第31章 佣兵们 中午时分，卡索鲁城中—— “上等防具！精工细作！” “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三十银币就能买下一个雏儿！” “兄弟要粉吗？全北部找不到比我这更便宜纯度更高的！” “老牌典当！照单全收！武器防具各式魔具禁药奴隶来者不拒！” …… …… “一段时间没来，卡索鲁还是这么热闹啊。” “这里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吧？” 在卡索鲁城靠近边沿处，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团随着人流进城，这个大佣兵团是由三个小佣兵团以及一些独行侠临时组合而成，单个队伍的实力不足，所以以量取胜。 为首的是个不满三十岁的青年，他穿着改短了的法师袍，身上挂着很多瓶瓶罐罐，袍子胸口处别着的胸针表明了他在魔法师中的地位——大魔法师。 大魔法师并非单独的分级，而是对于某些高级魔法师的封号，专指那些积累了大量知识和经验，实力明显胜过高级魔法师，却达不到魔导士境界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屈辱。但显然这个青年并不在意，而且以他不满三十的年龄就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程度，可见他也是一名逸才。 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背着斧头的矮人，作为异人的一支，矮人是和普通人类交往最密切的一族，相当一部分矮人都和普通人类混居，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你们俩还要闲聊到什么时候！都给我注意周围！” 在他们身后，一个看上去有点神经质的壮硕女子正在左顾右盼，她背后同时背着一个短法杖和一把大刀，是一个罕见的魔武双修者。 “啊……啊？我说你别老这么紧张兮兮的行不？” “我们的目标可是大秘宝啊！其他人全是敌人好不好！” “我们主要是来碰运气的……运气好能抢到大秘宝当然是好，但抢不到也无所谓吧？”作为大魔法师的男青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啊对呃，我们三联队的目的主要是……” “嘘！别这么大声！” 青年——奥萨姆立刻挥了一下法杖，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将三人笼罩，周围的声音立刻消去了。 （我说你们小声点啊……“被通天塔的人雇佣来干扰万神殿和骑士领的人”，这种事传出去可糟了） （那又咋了！通天塔雇佣兵给那两家使绊子，那两家不也这么干了吗！而且被雇佣的又不止我们，大家心里门清！） （那也要给雇主留点表面上的面子啊……不然又要被那群**冒险者说三道四了……） （那群**要是敢逼逼，老子见一个砍一个！） 冒险者和佣兵之争，自古以来就有了。 佣兵之所以叫佣兵，自然就是收人钱财接人委托替人办事，上至参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下至到小树林里采草药，无所不包。 而冒险者最初是一群渴望开拓的热血人士，出于寻找宝物、增长见闻、寻求刺激等等原因展开冒险，但为了维持基本的钱财需求，他们也会“顺便”接委托做任务。 二者发展到今日，其实已经没有本质区别了。委托人通过佣兵工会或冒险者工会发布任务，佣兵和冒险者接任务，完成后以工会为中介收取报酬。唯一的不同是佣兵工会的活计稍微更“脏”一点，他们通常不会介意被人雇去参加人与人间的冲突，而冒险者工会都是比较避讳这类委托的，所以他们的任务都以资源采集和魔兽讨伐为主。 于是两者互相看不顺眼，冒险者认为佣兵都是能为了钱出卖一切的庸人，佣兵认为冒险者都是装腔作势自作清高的娘娘腔，平时也总是冲突不断。 （但愿在这里别卷入无端冲突就好了——） 就在奥萨姆心中默默祈祷时， “哈啊？你丫的说啥！？” 轰！！！！！ 背后突然传来怒骂声，紧接着是小小的爆响，就在心觉不妙的奥萨姆转过头之时—— ——嗖！！！！ 一个笨重的物体轰然飞过，擦过奥萨姆身边时被他自动触发的魔法护盾弹了一下改变轨道，重重撞进了旁边的铁匠铺！铁匠铺里紧接着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想必是那个被扔飞的矮人摔到滚烫的铁毡上了……默哀三秒钟。 不等奥萨姆发话，他旁边那个勃然大怒的矮人团长力金就怒吼道：“去他姥姥的你们在搞什——呜啊！！！！” 他还没吼完，一个发着寒光的板斧就擦着他脸颊飞了过去，要不是身为高级魔武士的他魔铠够厚，不然恐怕耳朵都没了。 而就在队伍后段，一个女人和一个矮人佣兵起了冲突。 “所以老娘讨厌矮人啊，一小矬子还嚷着要找我上床？按比例算的话你那玩意硬起来有十厘米没？” “臭娘们你丫说啥——呜呃！” “我说啥？我·说·你·们·矮·人·都·是·细·软·短，听懂没？啊？不服的话就他妈脱了裤子让老娘瞅瞅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咕……呜噜呜噜……” 大胡子被揪住提起来的矮人没法顺利说话，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骂声，而提起他的女人大笑着把他越举越高，女人的身材十分高挑，远比身高达到一米四就算大高个的矮人高得多。 “请住手塞卓昂小姐！不要惹事——” “啊啊住手？你说我？我在惹事吗？” 女人——塞卓昂猩红色的眼珠一转将奥萨姆锁定，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服和挑衅意味，完全没有因为奥萨姆是团长而有所收敛。 “他妈的死娘们敢动我弟兄！” 力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的速度远比那矮壮的外表看上去快很多，但女人更快，胳膊一抡就和人类体重基本相同的矮人扔了出去！飞出去的矮人发出一声哀嚎，他的大半胡子都被女人扯断了，简直痛不欲生！ “你他妈——” “搞清楚状况啊你！是这两个白痴矬子先问我要不要和他们玩3p的，你团里都是这种不自量力的货？如果有俩母地精要找你玩双飞的话换你你能忍？” 塞卓昂双手叉腰，刻意低头俯视身高还不满一米三的力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蔑视，仿佛根本没把这个身为高级魔武士的矮人看在眼里。力金虽然是高级魔武士，但矮人天生的强壮身体和战斗直觉能让他的真实实力不逊于奥萨姆，所以他的纯由矮人组成的佣兵团才能小有名气……但这女人是怎样？完全不计后果？ 矮人们都对女人怒目而视，而佣兵联队的其他人都拉开距离看好戏，尤其是神经质女人——柏丽莎手下的女佣兵们，都对矮人们指指点点笑得好不开心。 “够了！老子今天也不想把事闹大但是……柏丽莎！看好你的手下！”力金冲着柏丽莎吼道，而柏丽莎纳闷地眨了眨眼。 “你搞错了吧？我们团里可没这号人，不是你们的人吗？” “老子也——” “啊啊啊啊啊两位抱歉抱歉！她是临时加入我们团的！我们在来汇合的路上募集同伴来着，她就是那时候加入的。” “也就是，散兵游勇？” 柏丽莎皱眉道，把狐疑的视线投向奥萨姆，奥萨姆也耸了耸肩。 长期干佣兵这一行的人，尤其是巴尔布拉大陆上的佣兵，没几个身世干净的，所以就算调查背景也没用，而且这三个团长黑历史也不少。 而另一边已经剑拔弩张了。 “喂，奥萨姆，”力金的手已经握住了战斧，脸上的肌肉都挤成了一团，“也就是说她是作为无所属人员加入咱这联队的吧？” “算是吧。” “既然不是你的人，那让老子给她点教训也没关系吧！或者把她踢出去，免得以后再起乱子！” “但这件事的起因是你团里的人……呃，不过塞卓昂小姐也有点过分了……要不就先这样，大家谁也别计较啦？” 奥萨姆苦笑着当和事佬，但他的话两人根本没听。 “当我稀罕你们这群垃圾？要不是一个人不好过关口，你也为我愿意和你们混在一起？别开玩笑了！” “垃圾？你丫的再说一句——” 力金突然打住。 周围的佣兵们也忽然闭嘴。 奥萨姆皱起眉头，柏丽莎也悄悄握住法杖和长剑。 一种让人心寒的危险气氛弥漫着，这个规模不小的佣兵联队里大多是中级魔法师和魔武士，也有些下级的炮灰，最强的就是身为大魔法师的奥萨姆。 但笼罩在这危险的气息下，就连奥萨姆都感到一阵心慌。 （难道——魔导士？还是战灵？） 在中部大陆的一些小国里魔导士和战灵就是最强战力了，在巴尔布拉，达到这个层次的人足以组建一支实力极强的佣兵大队，放在哪里都是大人物。 而现在—— “呵，呵，呵……哦呀哦呀，看来抛下萨科出来转转还真是对了，又见到一群生事的，比城主府里好玩多了啊！” 循声看去，一支队伍绕过街角，缓缓走来。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相同制式的防具，武器一看就是十分高级的魔具，从剑士到弓手应有尽有，而且那统一的步调说明他们常年来接受了严格的训练。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硕男人，身高在两米以上，只穿着很薄的皮甲，肌肉线条暴露无遗。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魄力，无意识中散发出的魔力极为精炼，和普通魔武士截然不同。 围观的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胸前。 那里嵌着一个标志，三把剑的交叉，而且是银白色。 “骑士领的……战灵……” 围观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都知道那三巨头在卡索鲁城投入了不小的战力，但没想到仅是一个在城中调查的小队中，就有战灵的存在。 第32章 迷之少女 “螺旋屠夫”布彻。 作为战斗狂恶名在外，早年犯过不少重罪，但那份货真价实的强悍实力还是促使骑士领将其吸收。 “怎么了？快打啊小矬子？还是说想让老子动手帮你们？” 面对布彻的挑衅，就连一向莽撞的力金都没有多话，他沉默着收起战斧，让开一条路。 “哼，果然都只是群他妈的乌合之众。” 布彻冷笑着前进，只是擦身而过就把力金撞退了好几步，其他骑士领的成员们也都向周围的人投去不屑和威胁的视线，跟在布彻身后前进—— “我说啊，小矬子。” “……嗯？” “你脑子有洞还是怎样？非要给这群垃圾都不如的玩意让路？” ““““——！？”””” 刚刚走过的布彻听到了这刻意放大声音的对话，一下子停住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属下们也惊讶地回过头去。 就在力金身边， 那身材高挑的女子——塞卓昂·海德里希冷笑着，向他们抬起手。 她留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猩红色的双眸，虽然眼中杀气四溢，但那容貌依然足以让大部分人不知不觉看呆。微微吊起的眼梢，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苍白的皮肤，缺乏血色的唇，张开嘴时露出的尖锐犬齿，那是如女吸血鬼般极具侵略性的美貌。 她的打扮也十分惹眼，穿着构造十分暴露的贴身皮衣，大片肌肤都暴露在外，看上去充满弹性的巨乳和翘臀被皮衣勾勒得淋漓尽致，和她的气质简直不能更配。 堪称绝色的美人。 伸出的手却竖起了中指。 “这就走了吗，骑士领的小崽子们？” “……” “领头的那个肥猪，你叫……叫……叫啥来着？” “……” “嘛，叫啥都无所谓啦，反正只是猪崽子而已。” “……” “看到你那大得完全没必要的屁股，我就忍不住想问问呢。” “……” “你啊，是喜欢插别人，还是喜欢被插？” “…………………………………………………………哈！” 布彻如同缺乏润滑的机械一样，缓缓转过身。 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子刚才还觉着无聊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傻~逼~送~上~门~来~给~老~子~解~闷~了~哈？” “这可是我的台词啊，老娘刚才还觉着无聊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傻~逼~送~上~门~来~给~老~娘~解~闷~了~哈？ ———————————————— 当天，早些时候，早上八点—— 卡索鲁地区，卡索鲁城治下的一个沿运货道而建的小城镇，镇口的旅馆中—— “状态……完美！” 少女对着镜子摆了个奇奇怪怪的姿势，一边用闪闪发亮的橙红色眼睛打量镜中的自己，一边自言自语。 “容貌……完美！” 少女又用手缓缓抚摸脸颊，虽然奇怪的语气让人不敢恭维，但她确实确实长了张人见人爱的漂亮脸蛋。 “发型……完美！” 她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顺滑的头发松松软软披下，末端打着螺旋形的小卷。她的发色十分独特，就像掺了些许银灰的冰蓝，让人联想到闪着寒光的锋利兵刃。 “着装……完美！” 她原地转了一圈，点缀着蕾丝碎花的裙摆飘然起舞——她的服装也很独特，就像把魔法师的法袍改为贴合身体的尺寸，然后加入大量哥特萝莉要素，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花纹和挂饰。 “嗯~哼，哼，哼，哼~~今天，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妾身依然如此完美！哦吼吼吼吼吼吼~” 少女掩嘴而笑，虽然这动作一看就是有样学样，但被她做出来倒也十分可爱。 “秋米兰酱，吃饭啦，老板娘阿姨把早饭都准备好了，快点吃完下去吧，舒尔学长他们都下去了。” 一个穿着类似学生制服的法袍的少女走进房间，还端着简单但精致的早餐。 “人家——不对妾身是叫秋米拉啊！哼……不愧是愚民啊，竟然老是记错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妾身的名讳！” “是是是……但是我可没听说过哪个王女以‘妾身’自称哦。” “妾……妾身愿意嘛！而且听上去不是很、很帅吗？” “是是是很帅很帅……这里还有老板娘给我们送的曲奇哦，要吃吗？” “曲奇？要吃要吃！” 秋米拉立刻两眼一亮，但她随即回过神来，脚步一顿，用手将脸半掩，又换回那奇奇怪怪的腔调。 “哼……哼哼哼哼哼……真是不通礼数的愚民，问妾身‘要不要吃’？可笑至极！尔等应当把这贡品乖乖呈上才对啊！” “不吃是吧，那我替你吃咯。” “咿咿咿等一下啦克拉拉酱！” …… …… …… 旅馆一楼—— 在一张大桌子旁，七个少年少女相对而坐，算上秋米拉的话是四女三男。除了衣着奇特的秋米拉外每个人都穿着制式的衣服，那是经过整改更便于行动的法袍，领口处都镶嵌着有七颗蓝白星星的图案的文章，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魔法师教育机构——密斯拉学院的标志。 这几人最大不过二十岁，最小的秋米拉才刚满十六岁，都是年轻人，但那位二十岁的学长已经是高级魔法师了，其他人也都达到了中级魔法师的水平，即使是在群英荟萃的密斯拉学院里他们也算是不错的优等生。 “老板娘，添点酒~” 一个身材有点矮胖的男生——舒尔说，他是最年长的那个，目前是高级魔法师。 “来了，要几杯？” 那身材异常性感的老板娘走来，所有男性的目光都被黑色连衣裙下那摇晃不止的**和丰臀吸引住了，舒尔也是看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他尴尬地咳嗦一声，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个人——十分结实的男生，戴着眼镜的文弱少年，萝莉身材的一对姐妹，看上去很随和的克拉拉，最后是长得最漂亮但也最古怪的秋米拉。 “嗯……我想想……各位，有谁要喝酒？” “呼~呼~呼……俗世的酒水，”秋米拉又摆出奇怪的手势遮住脸，发出怪怪的笑声，双目微微眯起，“身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的妾身，可是非百年佳酿不喝的哟，嘛，不过偶尔放低点姿态，尝尝凡俗之辈的饮料也——” “不喝是吧，其他人呢？” “喂喂妾身没说不要啊啊啊啊！” 无视了鼓着腮帮子闹别扭的秋米拉，舒尔问向其他人，但其他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身材结实的男生乍看很镇定，但视线正不断游移；戴眼镜的文弱少年脸上带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表情；萝莉身材的两姐妹靠在一起，桌子下的手紧握；克拉拉也在左顾右盼。 “嘛……就先给我上一杯吧。” “这里只有果酒哦，想要度数高的蒸馏酒的话可没有。” “果酒就好，就好。” “虽然我不推荐年轻人饮酒……算了，劝你们在这里要多多小心哦，尤其是这非常时期。” 老板娘叹了口气，给他添了酒后就去招呼其他桌了。 气氛再次变得沉闷。 会紧张也是当然的。 毕竟，在这旅馆一楼的其他所有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主。 他们有的穿着陈旧的装备往嘴里灌酒，一看就是老练的佣兵或冒险者；有的贼眉鼠眼四处张望，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伺机下手的窃贼；有的赤裸着身体一脸凶相，身上有让人不忍直视的伤口，就像刚从笼中逃离的野兽…… 但在巴尔布拉，这都是“正常”的光景。 相反，他们这些年轻学生才是正常中的“异常”。 “瞧那几个小雏儿……” “……毛孩子……” “要不要打个赌，看他们出去后过几分钟会被扒光……” “……哈哈，小崽子们……” 周围有几桌人不时用饱含轻蔑的视线扫过他们，小声笑着谈论让人不舒服的内容，让本就紧张的几人更紧张了。 “我说……果然，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啊……” “是啊姐姐，总觉得心好慌……” 两姐妹小声交谈，而那个戴眼镜的文弱少年凑过去悄声说：“但是不觉得也挺刺激的吗？” ““刺激！？”” “就是啊！在昏暗的小酒馆里——” ““可这里是旅馆。”” “没差啦！在昏暗的小酒馆里自斟自饮的沧桑感，周围是刀尖舔血的佣兵们，谈论着各自的奇遇或见闻……简直就是冒险小说里的标准场景啊！我很憧憬来着，所以别老是这么害怕！” ““你啊……”” “埃尔文说的也没错，”那个身材结实的少年也凑了过来，“根据我的观察，这里的人大多只是低级魔法师或魔武士，显然是没经过老师教导，达到中级的只是寥寥几人，高级除了舒尔学长外应该不超过两个。” “也是，我们的等级在这里应该算相当高的，虽然可能经验不足，但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见得会吃亏，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找事吧。”克拉拉说。 “呼~呼~呼~~想必恶徒们都被妾身的威仪所震慑了呢，妾身那漆黑的威压纵使是下界的蝼蚁也能感觉到，不敢近前也是当然的！” “秋米拉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才才才不奇怪呢！” “无所谓啦，老板娘，再添两杯酒！也来点三明治之类的！” 这时—— 嘎吱一声，旅馆门被推开了，外面的阳光从门**出将昏暗的一楼分成两半，也投下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那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瘦高男子，满脸胡茬，带着如同酒瓶底一样的厚眼镜，背有点驼，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和长裤，就像把人们想象中“呆板学者”这一形象具现化的产物。 “啊，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没出什么事吧？” “““““罗德里格老师！””””” 第33章 Chomira Ironmaid 他环顾一周，很快发现了舒尔一行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没出什么事吧？” “““““罗德里格老师！””””” “哎呀哎呀是我迟到了，抱歉……啊！” 罗德里格刚走没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看到他的滑稽样子，旁边一桌人立刻发出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瞧他那鸟样！” “跟他娘的**一样！” “还他妈老师？这叫啥来着，学院派作风？” “爷爷我最恶心你这种**书呆子了，这他娘的是你能来的地方？” “滚回去舔你们校长的菊花吧，没准还能给你加薪呢！” 刚刚伸出脚绊他的佣兵笑的声音最大，还把手高高举起，竖起中指。 “……” 罗德里格推了推差点从鼻梁上滑脱的眼镜，探后叹了口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友好……呢！” 飒——！！！ 一股极为强悍的魔力波动从他身上放出，沐浴在浓度过大的魔力中，连桌椅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刚才还大声嘲笑的几个佣兵立刻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从轻蔑转为惊恐。 “这，这……” “魔导士……” “真的诶……” 旁边几桌传来小小的惊叹声，然后不约而同的收回目光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刚才竖中指的佣兵已经脸色铁青了，他战战兢兢地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但罗德里格只是白了他一眼就走开了，表情冷漠。 直到走到舒尔那一桌时，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一个简易的隔音结界就将一桌人笼罩其中，和闲杂之辈隔开。 这时，罗德里格才松了一口气。 “啊啊，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茬了……” 明明他拿出了身为魔导士的威压震慑了那群人，但他现在看上去比他们还紧张，他摊在一张空椅子上，喝了口舒尔递来的果酒，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辛苦啦老师~” “看来老师也很不擅长应付那类人呢！” “废话，我可是教育工作者诶，和他们这些打打杀杀的可是两码事。” 罗德里格苦笑着，看上去完全没有魔导士的气魄——这也难怪，作为密斯拉学院的特级讲师，他长年呆在那象牙塔里与学生和同事为伍，虽然凭借天资和勤奋达到了魔导士的等级，但实际上几乎没经历过任何实战，他本身也是研究型的学者。 虽然刚刚靠着魔导士级别的魔力波动立了威，但真要动起手来，恐怕一个经验丰富的高级魔武士就能把他放倒。 这样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鱼龙混杂之地呢？ “所以说老师你实在太拼啦，想写关于大秘宝的论文的话去禁书区查文献就行了，你是特级讲师肯定有这资格吧！”姐妹之一说道。 “你说得倒简单啊可可罗，但想要写出点让老家伙们吓一跳的东西的话就非近距离研究不可，不然我可就得在讲师这位置上呆一辈子咯。” “诶诶……好可惜的说，”姐妹之二露出不舍的表情，“罗德里格老师你讲的又好人也亲切，虽然看上去很穷酸也很没情调倒是大家都说很喜欢你讲的课哦！继续当讲师嘛！”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可可亚……算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嗯？” 他皱起眉头，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最年长的略显矮胖的青年——舒尔。 身材结实的男生——卡罗。 戴眼镜的瘦弱少年——埃尔文。 萝莉身材的姐妹花——可可罗和可可亚。 看上去很随和的少女——克拉拉。 以及—— “啊咧？你谁啊？” 少女坐在桌子的最末端，长相十分可人，杏眼琼鼻瓜子脸，秀美粉唇长睫毛，兼具可爱与美丽，放在哪都是个鹤立鸡群的标致美少女；她穿着就像贴身的改版法袍和哥特萝莉装结合的衣服，中等偏长的头发末端打着卷，发色是混着银灰的冰蓝这么种罕见颜色。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胸就像比着尺子量过一样平……不过这在部分人群中反而是最大的优点吧。 罗德里格奇怪地看向这个少女，后者发出“咿”的一声惊叫，额上流下冷汗，但马上换上了很**很**的表情，虽然一看就是在魔导士面前强撑。 “呼~呼~呼~~又是一个肉眼凡胎的俗子呢，不知道妾身的大名也是当然的吧，听好了！妾身乃是无尽黑暗混沌之王女，秋米拉·埃隆梅德——” “她叫秋米兰的说。” “噢噢秋米兰小姐啊，你好你好。” “——说了多少次人家——啊不对妾身是叫秋米拉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咯~~罗德里格笑着说，但目光中多了一丝怀疑。 “秋米拉小姐……可以这么叫你吗？” “是混沌的女王大人！” “那么秋米拉小姐——” “被无视了……”秋米拉一瞬间露出气鼓鼓的表情，但立刻调整好了，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秋米拉小姐，我并不认识你呢，密斯拉学院里我指导过的学生里好像也没姓埃隆梅德的，你到底是……” “呼呼呼，说起来真是个悠长的故事呢，妾身诞生于一无所有的混沌中，从何来，往何去，皆是谜团！于是妾身听凭心的指引，踏上漫漫旅途，寻找——” “算了算了，舒尔，她是怎么回事？” “她啊……算是……路上偶遇的同伴？”舒尔搔了搔头，苦笑道，“我们和老师你暂时分开后不是随着信得过的商队到这边来了吗？就是在商队上和她认识的。” “当时她正在被混进去的流氓纠缠呢，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克拉拉补充道，秋米拉不知为何肩膀一缩。 “于是你们就帮她解了围？还和她成了好朋友？” “这个嘛……哈哈哈哈……”克拉拉别过脸去，其他人也移开了视线。 “听她说她的目的地也是卡索鲁城，我们又正好顺路，其实也没有刻意交朋友什么的啦，但是一路过来自然而然就……是吧？” “没错！这几人甚得妾身之心，于是结下了缘分，就是这样！” 秋米拉又一下子精神起来，她看上去真的十分高兴，就像是个长期寂寞又不善社交的孩子终于交到了朋友。 罗德里格微微皱起眉头。 他在密斯拉学院呆了那么久，一直从事教育事业，各种各样的学生都见过，所以他大概能感觉到——除去那奇奇怪怪的言行和衣着外，这个秋米拉·埃隆梅德似乎就是个想交朋友的好孩子。 问题是，地点。 从她身上感觉到的魔力波动并不强，大概是勉强到中级魔法师或魔武士的程度，听舒尔他们的说法，刚遇到她时她是独自一人的。 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少女，长得十分漂亮，言行都很奇怪，超级引人注目，实力并不强。 这样的孩子独自来到恶徒横行的巴尔布拉，还要去卡索鲁城那是非之地？ 开什么玩笑？ 第34章 某寡妇（中秋快乐！） 这样的孩子独自来到恶徒横行的巴尔布拉，还要去卡索鲁城那是非之地？ 开什么玩—— “你们刚才要的，新添的酒，十个铜币就好。” “啊，谢谢咯老板娘~” “未成年人饮酒时最好有成年人陪护哦。” 那富有成熟气息的声音吸引了罗德里格的注意力，他的视线暂且从秋米拉身上挪开，定睛一看—— （喔喔喔……） ——然后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感叹。 她的身材挺拔又性感，长裙下的**就像两个沉甸甸却不受重力束缚的蜜瓜，有着异常饱满的曲线，而这曲线过了胸部往下就急剧收缩，收束成纤细又紧致的小蛮腰，到了胯部又扩张为丰满挺翘的臀部，堪称跌宕起伏，再往下由于是长裙所以看不出双腿的曲线，但这更让人想入非非。 而那娇艳的容貌又出人意料的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那眉眼却有着三四十岁风韵**的魅惑，而那粉嫩的双唇又略带少女般的青涩，让人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她的真实年龄。 兼具少女与熟女的魅力，再加上那犯规的身材，实在是品级极高的美女。 “这位先生？酒来了哦？” “呃……啊，不好意思！” 罗德里格赶忙接过酒杯，老板娘露出礼仪性的微笑，转身离去，有着大波浪卷的紫黑色长发扇起一阵香风，让人迷醉。 回过头来时，发现那三个男生都在用很懂的眼神看他。 “嗯嗯~虽然罗德里格老师总是又朴素又低调又不近女色——” “——但终究还是个男人啊——” “——会对风骚寡妇有兴趣也很正常，嗯很正常！” 看着这三个爱开玩笑的家伙，罗德里格耸了耸肩。 “瞧你们说的，老师我只是平时太忙……嗯？等等，寡妇？” “是啊，你看——” 卡罗悄悄指了指后面，只见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小少女从后台的门里出来，甜甜的笑着，抱着老板娘的腿撒娇，老板娘苦笑着应付着。少女生得粉雕玉琢，留着和老板娘一样的大波浪卷发，还有同样的如黑曜石般的双瞳，两人显然是母女。 “说寡妇不太好吧，没准男人只是外出有事——” “不不不，我们在这住了两天，从没见过她丈夫来着。” “后来舒尔学长这大嘴巴竟然真的去问了，老板娘亲口说的她丈夫已去世多年。” “你们啊，别刺探人家的伤心事啊……” “倒也不是……老板娘当时告诉我们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也看不出来伤心……啊！” 舒尔似乎有了不好的联想，脸色一变。 “巴尔布拉的强x发生率可是别的地方的好几倍呢，她又是个超级大美女，莫非——” “莫非什么啊？” “““——咿！””” 不知何时，那个不满十岁的少女——老板娘的女儿蹭到了旁边，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们。 “呃……呃……” “大哥哥？” “呃，呃啊！我们可没说什么不好的事哦？真的哦真的哦！” “诶诶~~可是我刚刚还听你说什么强——” “没有的事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 “不好意思！女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板娘急急忙忙跑过来，拽住女儿的手。 “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要影响客人——” “可是可是人家只是好奇……” “好·奇·也·不·行，总之听话哦，等过了高峰期了妈妈再陪你玩！” “一言为定哦！” 少女又露出灿烂的笑容，迈着轻灵的步子跑进了后台的门中，只留下一串娇笑。 “这孩子……唉。” 老板娘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继续去忙别的事了。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句声音很小但传得很远的话飘进了罗德里格耳中。 “虽然我不会介意，但还请别让孩子听到你们的闲言哦。” “……” 罗德里格一瞬间露出尴尬的表情，但他马上拍了拍手，说道：“各位，闲话少说，既然我们已经聚齐，那就快点出发去卡索鲁城吧！” ““““哦！！！！”””” 大概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家的回应十分热烈，除了一个人。 “那个……秋米拉酱？” 克拉拉见秋米拉一直面带奇怪的表情看着忙来忙去端酒端菜的老板娘，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啦……” “难道是看到老板娘的身材超厉害心里不平衡？” “无、无礼之徒！妾身的胸部以后……以后还会发育的！而且妾身在意的是其他事！” “其他？” “呃……” 秋米拉挠了挠脸，用不确定的表情问道：“虽然妾身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刚才汝等的老师弄了简易的隔音结界吧？” 隔音结界，可以防止结界内的声音逸出到外界，是密谈时最常用的结界。 “是啊，除非是‘我们愿意让外面的人听到’，比如点菜的时候，否则外面的人肯定听不到我们说啥的。” “那……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诶？” 刚才那几人议论老板娘时，绝对没抱着“让外面的人听到”的念头。 那么，那位可爱的女儿又是怎么听到的？ “大概是老师刚才也分心了吧？所以才……” “嗯，应该是吧……话说这个老板娘到底叫什么啊？总是老板娘老板娘的。” “舒尔学长倒是问过名字啦，好像叫夏洛……还是夏朵？啊对了，好像是夏洛蒂·菲尼克斯。” “怪名字……等等，妾身怎么觉得……” 好像有印象？ 秋米拉甩了甩头，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身，很有气势地把酒一饮而尽。 “等等啊秋米兰小姐，你确定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都说了几遍了妾身叫秋米拉！乃是无尽混沌黑暗之——” “好好好……可是你是认真的？你也就勉强中级魔法师的水准诶，放在其他地方在你这年纪算了不起啦，但是……” “没关系的，妾身可是很强——” ———————————————— 几小时后，当日正午，卡索鲁城中—— “——很强个鬼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秋米拉尖叫着飞扑在地，泪珠和尘土把她的脸弄得像小花猫，同时就在离她头顶一米多的地方，一个庞大的人影一闪而过！ “毛丫头别碍事！” 紧接着又是一声冷厉的怒吼，一个白发红眼的女人直接跨过像鸵鸟一样卧在地上的秋米拉，直追先前那人而去，周身放射的魔力险些把秋米拉整个摁进土里！ “呜……搞什么……伟大的强大的妾身竟然……” “秋米拉酱没事吧！” 可可罗可可亚两姐妹手忙脚乱地拽起秋米拉，三人狼狈地逃离混乱的中心，罗德里格立马低声念咒，两个发出莹绿色光芒的魔法阵从他面前浮现，三根青绿色的藤蔓瞬间卷住三人把她们拉了过来。 ““老师！”” “哼……哼！妾身姑且感谢你的搭救——” “先别多话！啊啊真是的才进城不久就碰上这种事！群青之母，慈悲的造物主，护佑您襁褓中的孩童！蔓缠之护！” 术式编织成型，一条条淡绿色藤蔓将每个人包裹，但只持续了一瞬藤蔓就消失了，在每人身上残留下朦胧的绿色光晕。 “好了……这样的话就算魔导士级的攻击直接打在身上也能抗一下，”罗德里格松了口气，看向尚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战灵之间的战斗，你们卷进去就死定了！总之都先拉远距离——但也别太远，能近距离观摩战灵的战斗的机会可不多！” 借着尘埃和来看热闹的人群的掩护，一行人迅速转移到旁边饭馆的二楼，和那些聚在窗户边对着外面高声起哄的食客们混在一起，这时他们才稍微安下心来，观看外面的战斗。 克拉拉和两姐妹看上去很害怕，似乎巴不得立刻走掉，而三个男生都很兴奋的样子，毕竟在学院里可看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较量。 “呼呼呼……区区两个战灵，也敢在身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玩女的妾身面前造次，真乃庸俗之辈！” 而秋米拉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狼狈，站在一旁凹造型，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她后才无趣地放下姿势叹了口气。 （真是的，完全没想象中的感觉……话说妾身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嗯？） “喂喂，吾之眷属克拉拉哟！” “‘眷属’……是朋友的意思吗？” “才、才不是朋友呢哼！” “你这么说让我有点伤心啊……” “诶诶诶？不不不怎么说呢，我……不对妾身只是觉得……突然就朋友什么的……哎呀所谓的眷属就是……” “别支支吾吾的啦，到底什么事秋米拉酱？” “你肩膀上有虫子。” “什么嘛，虫子而已……虫子！？” 克拉拉一转头。 正好和趴在她肩上那只怪模怪样的飞虫眼对眼。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超高分贝的尖叫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而那个奇怪的飞虫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那虫子乍看有点像蜻蜓，但头上几乎全是复眼，看上去就像个扎满洞的小球，十分诡异。 （不是普通的虫子？低阶的魔兽？什么人的使魔吗？） 秋米拉奇怪地心想，默默把这虫子的样子记在心里，此时—— “——！？” 一股奇怪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心。 就像有利爪擦着脸颊划过，就像有冰水迎头浇下，就像有尖刀刺进皮肤。 过于敏锐的直觉，隐藏于意识深层的过于强大的预判能力，强到甚至会让肢体感到真实的痛感的程度。 她很清楚这个感觉意味着什么。 来到巴尔布拉以来，她不知被这厉害过头的直觉救了多少次了。 “大家！离开窗户！！！！” ““““““啥！？”””””” 还未从克拉拉的尖叫中回过神来的人们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轰！！！！！！ 下一瞬间，那个庞大的身影整个砸穿了饭馆外墙，卷着砖石和玻璃的碎片飞了进来。 “妈的……狗……日的……死**……” 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无视了身上的擦伤，陡然站起，死死看向被自己撞开了个大洞的墙壁。 “哎哟哟？如果你那狗嘴吐出来的话能打烂我骨头的话就尽管骂啊！还是说你丫的终于怂了？” 而那个白发红眼的女人一脸狞笑，从墙洞中走了进来。 第35章 Sadron Heydrich（紧急加更！） 就在数分钟前—— 佣兵们组成的联队，骑士领的调查团，在大街上对峙着。 ……准确的说，与骑士领的战灵外加数个中级高级魔武士对峙的只有一个人。 “喂喂！塞卓昂……” 奥萨姆想要上前把塞卓昂拉走，但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停下了。 塞卓昂在找死。 身为区区一个独行侠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骑士领的战灵，而且对方还是凶名赫赫的战斗狂。 她不过是个临时加入的成员，和奥萨姆他们非亲非故，自己压根没有冒着跟骑士领调查团结下梁子的危险帮她的必要。 她自己惹出的祸端就该自己受着，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作壁上观，一旦骑士领的战灵的怒火烧到他们头上就立刻和这女人撇清关系，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一念及此，奥萨姆对柏丽莎和力金都轻轻摇了摇头，柏丽莎立刻会意，对手下的姐妹们打了个手势让她们不要靠近。力金也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爽骑士领的人，但更不爽这白**人。 在这一刻，这条靠近城市边缘的大街上，几乎所有人都退到了路边，除了当事人们。 “娘们，老子真得好好感谢你啊……这么积极地来给老子添乐子！” 布彻张开嘴，布满舌苔的舌头舔过满是细小伤口的嘴唇，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 “不好意思哦，我可没有**的兴趣，但要我帮你做**手术的话我还是乐意帮忙的~” 塞卓昂用手指做出剪刀的手势，不怀好意地一笑。 眼看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布彻身旁的调查团成员顿感不妙，赶忙拦在布彻身前。 “布彻大人，请您先不要轻举妄动，这种人就由我等——” 噔！！！ 话未说完，那个为了不把事闹太大而好心劝说的高级魔武士就飞了出去，布彻是何时动手的，具体怎样攻击的，谁也没看清楚。但那倒霉蛋的护身魔铠被打碎、横着飞出去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瞬间，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别他妈挡老子路！” 布彻厌烦地低喝一声，他的同伴们立刻知趣地退开了。 “你们是在搞笑吗？”似乎闲着无聊的塞卓昂不断玩弄头发，“如果是要表演马戏的话，拜托你——呃？” 未等塞卓昂说完，布彻就动了。 魔力的精炼和浓缩根本没占用任何时间——这是当然的，战灵的一大特点就是可以完全跳过这些对普通魔武士而言至关重要的步骤，他们的身体早已与魔力的流动完全契合，是无需装填的弩箭，是完美的凶器！ 布彻右腿爆发蹬地，那一刹那他的脚下仿佛发生了爆炸，磅礴无比的气浪从蹬地处向四面八方爆散，周围所有围观者都被吹飞！地面轰鸣着，他脚下的地砖瞬间就碎成粉末，地上凹下了一个大坑——但在那之前，他已经突进到了塞卓昂面前！ 气浪几乎吹飞了街道两侧的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物体，地面出现了一直线的沟壑，布彻的速度与他的庞大躯体完全不相称！他甚至没有刻意放出魔力，只是纯粹的冲撞而已，在和塞卓昂接触的那一刻他侧过身体，左臂弓起，凸出的手肘狠狠撞在塞卓昂毫无防护的腹部！ “呕……恶……” 时间仿佛在此颗静止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直接轰穿了塞卓昂的身体，然后在她身后扩散！在地面上挖出了一个半径近二十米的扇形！塞卓昂的身体完全完成了“く”型，同时体内似乎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极为瘆人！ 但这还未结束。 “喂喂，死娘们！” 布彻布满岩石般的肌肉的腿极速抬起，坚硬的膝盖狠狠磕在塞卓昂下巴上，发出响亮的“咯噔”一声。 “刚才的狂气呢？” 这一击本足以让塞卓昂飞起三十米高，但在那之前，布彻那如同蒲扇的而大手狠狠拍下，正中塞卓昂头顶。 “啊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塞卓昂就像一颗被布彻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皮球，布彻的一拍让她狠狠跌在地上，脑门正撞在石板路上，砸出了一个凹坑，她的半个脑袋都陷进了坑里。 “别他妈给老子开玩笑啊！” 最后抬起穿着精钢靴的大脚，向她的后脑勺踩下！这一踩中灌注了战灵的精练到极致的魔力，一脚踩下，半条街的地面都剧烈一震，而塞卓昂的脖子更是发出了不妙的卡嗒声。 压倒性的胜利。 单方面的施暴。 公开处刑。 布彻咂了砸嘴，把脚从塞卓昂那沾满尘土的脑袋上挪开，一脸不屑。 “果然……呵，终究是乌合之众，**娘们。” 他耸了耸肩，转头欲走，临走时还不忘用力吸了吸鼻子，向塞卓昂吐出一口浓痰—— “……弱鸡一个。” ——浓痰在离塞卓昂仅十厘米处停下了。 然后，被从她全身溢出的、过于炽烈的魔力蒸干，消失在空气中。 “…………！？” 布彻的脚步停下了，他转过身，诧异地看着这个怎么看都应该死透了的女人。 “肥猪，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塞卓昂身体里发出诡异的咔嚓咔嚓声，她仿佛被一直看不见的大手拉了起来，之前脱臼的四肢已经接好，只有头还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生病的时候想着要是能快点睡着就不会难受了，被揍的时候想着快点晕过去就不会痛了，诸如此类的……” 她的双手轻轻攀上头部，捂住双颊。 “有个无论何时都处于迎战状态的身体还真是辛苦啊，连让我好好在地上躺尸休息休息的机会都不给……嘿！” 那双手向着某个方向狠狠一扭，她的颈椎发出刺耳的响声，待双手离开头部时，她的头已经被扳回原位。 “失望，失望，真是让我失望，就连我不得不把‘失望’这个词分配给你这一事实都让我失望。” 她卡嗒卡嗒地活动脖子，炽烈的魔力集中放出，她全身所沾的污垢全被吹散消失。 “猪就该待在猪圈里……这可真是句真理啊！！！” 话音刚落，塞卓昂那锋锐的鞋尖就陷入布彻的肚子。 鞋尖与皮肤接触的瞬间爆出了魔力的火花，只有极少数明眼人能看出，那一瞬，足尖前似乎构建出了小小的魔法阵—— “咕！！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反击让布彻猝不及防，他并没有被踢飞出去，那一脚蕴含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他身上，并未转化成多余的动能！剧痛令他一时间喘不过气，但他毕竟是战灵，强韧的意志立刻将痛楚压下，后退数步拉开距离！ “踹了你一脚还真是对不起哈，不过谁叫你身为战灵，却不上魔铠护体就近身呢？” 确实，如果布彻一开始就像正规的战斗一样用魔力凝成的铠甲包裹身体，就不至于将这一脚重击照单全收了。 布彻止住咳嗽，重新抬头看向塞卓昂。 此时他的眼里已经没有面对猎物时的轻蔑。 取而代之的是，遇见真正的敌手时的兴奋……以及疯狂。 “呵……哈……哈哈哈哈哈！这才有点意思啊！老子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难得能尽情打一架！” “打一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人和猪之间不叫打架，应该叫宰杀才对啊！说起来……”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露出充满杀意的冷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个猩红色的魔法阵出现在她面前，她直接将手伸进魔法阵中，拔出了一个……“刃物”。 “……杀猪，好像都是用杀猪刀来着？” ~~~~~~~~~~~~~~~~~~~ 有感炎帝厚爱，身体疲乏算什么，加更加更！ 第36章 激战（上） “说起来……杀猪，好像都是用杀猪刀来着？” 塞卓昂将魔法阵中的东西一口气拔出，轻轻一挥，那庞大的刃物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那是一把看上去非常沉重的巨剑，金属银的剑身，纯白色的握柄，握柄和剑身接触的部分是暗金色。 剑身的刃部看上去并不十分锐利，它的末端竟然没有剑尖，而是如同被从中间折断一样的平面，不适合劈砍，也不适合捅刺，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看上去像剑的钝器。 “准备好被砍了吗，猪崽？” 塞卓昂挑衅地向布彻勾了勾指头，但这次布彻并未立刻冲上去，他好战，疯狂，但并不愚蠢。从刚才的过招来看，这女人应该也是和他一样的战灵，到了这个层次，武器的“外形”已经无所谓了。 “……血枷手！” 布彻低声叨念了一句，两个暗红色的魔法阵立刻出现在他双手，就像给胳膊套上袖套一样，两个魔法阵从指尖一直上升到上臂才消失。此刻，一对刻满螺旋状花纹的金属笼手已经紧紧嵌套在他的双臂上，上面的花纹血光氤氲，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真的滴出血来。 一时间，两人相对而立，互相打量着对方的武器。 一边是并不锐利的大剑。 一边是雕满血纹的笼手。 “喂，猪崽。” “……” “你的家伙看上去比你本人还丑呢。” “这句话老子原句奉还，臭娘们！” “哈啊？我的‘恩多利昂的那什么什么’可是比外表看上去——有用得多哦！” 塞卓昂的脚底突然浮现出魔法阵，魔力的喷发不到半秒就令她提速到极限！挥舞的巨剑发出刺耳的风声，只在空气中留下一抹抹银色的残影！ “雕虫小技！” 布彻暴吼一声，笼手的花纹放出耀眼红光，和巨剑正面相撞！爆散的魔力风暴铲平了地面，大街两侧的店铺全部化为废墟，无数看热闹的人都来不及跑掉被卷入其中！而位于风暴中心的两人丝毫不在意外人的安危，巨剑和笼手刚一分开，就以更加刁钻的角度相撞！ 轰！轰！轰隆隆隆隆隆！！！ 每一次撞击都会产生震耳的轰鸣，两人各不相让，布彻的攻击虽然极为霸道但其中自有章法，相比之下塞卓昂的动作更像未经雕琢的暴力，没有规律，没有套路，纯粹是顺着本能向对方猛攻！ “还以为你丫的多有本事……结果只是比较耐揍而已吗！？” 一声断喝，布彻的双臂周围凝聚了如同龙卷风一般的螺旋形魔力，狠狠轰在塞卓昂架起的巨剑上！伴随着刺耳的金铁铮鸣声，塞卓昂被打飞到半空！布彻大笑一声，正要反击之时—— “——悬浮的领地！” “什么！？” 正欲跳起追击的布彻竟偏移了方向，不知何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发出淡淡光芒的魔法阵，范围内的重力几乎减小为零！突如其来的重力变化让布彻猝不及防，无法立刻自由活动！ “操纵重力的魔法？你他妈魔武双修！？” “什么魔武双修不双修的，魔法也好武技也好都只是手段，能用来揍人就够了！” “切！” 布彻迅速调整好体势，魔力从双脚喷发，向塞卓昂踏空突进！而塞卓昂站在一个悬浮于半空的小魔法阵上，如履平地。 她在上方。 布彻在下方。 “战斗时永远是位于高处的人更有利，你老娘没教过你吗？” 塞卓昂嗤笑着举起手，随着她的动作，绚烂的魔力光辉以她为中心扩散，笼罩住了半径百米的范围—— “苍天之耀！”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魔力的光辉化作光雨洒下，全部都是小型的元素箭！每一个小元素箭都是低级魔法师也能轻松放出的攻击，但以万计的数量累加在一起也极为可观！ （同时放出如此数量的元素箭？而且属性——） 冰箭，火箭，水箭，风箭，石箭，光箭，暗之箭……这元素箭的暴雨中竟然蕴含了各种元素属性！远远看去这箭雨简直就像从天空轰下的光柱，绚烂，壮观，又极为致命！ 但布彻也是战灵，而且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用来炫技术的花活罢了，不堪大用！ 紧紧包裹在他双臂的魔铠顿时膨大，金属笼手上的血色花纹脱离魔具表面，附着在由魔铠膨大而成的魔力团块上，在布彻的控制下形成了两个长达十米的巨手悬浮在他身侧！巨手呈半透明的红色，上面布满猩红色的花纹，散发出让人难以靠近的血腥气息，如同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 “别给老子碍事！！！” 布彻大吼着双拳横扫，那两个红色巨手也跟着动作，在空中划开两道鲜红色的血影！所有靠近的元素箭都被瞬间摧垮，笼罩百米范围的元素炫光被血光取代，而光幕后的塞卓昂终于暴露在外！ 布彻大笑一声，他本以为这女人会趁刚才的空当逃走，没想到她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在磅礴魔力的推动下，布彻在空中转身，两只红色巨手交叉挥舞，划出了十道猩红色爪痕向塞卓昂飞扑而去！十道爪痕原理上和普通魔武士砍出的剑气相同，但威力完全不是一个次元，它们层层交叠成网状，完全不给塞卓昂逃离的机会！ 对此，塞卓昂并未显出惧意。 反而看上去更高兴了。 “WilletlongulusDer Zerstörer……” 她修长的手指拂过巨剑，经过之处，剑刃表面都被朱红覆盖。 “……Psujuoštricu！熔炉之锋！！！” 巨剑爆发出炽热的火光，流窜的火焰和猩红爪痕在天空对撞后两两相消！凶猛的热浪扑面而来，相隔尚有一段距离的布彻感到皮肤一阵焦痛，仿佛体表的水分都被蒸干！不知是不是错觉，连魔铠都隐隐有了要被热浪驱散的趋势！ 塞卓昂全身都被火光环绕，被高热扭曲的空气让她的身影愈发朦胧。 她手中的巨剑剑刃被熔岩和液态的火元素覆盖，凝结成灼热液体的魔力不断从剑端滴下，每滴在地上一滴就会传来一阵惨烈的号哭，以及大量物体被点燃的声音。 “龙语这玩意，虽然念起来超难听，但效果就是好，不是吗？” 塞卓昂对下面的惨呼充耳不闻，她用手指扣着剑柄末端的装饰一样的东西，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把巨剑转来转去，划出一条条令人惊心动魄的火舌。 然后手骤然停住，巨剑猛地停下，直指布彻。 “——！！！” 这次绝对不是错觉。 被巨剑所指的瞬间，布彻的魔铠真的溃散了。 因为巨剑散发的地狱般的高热。 大半高温都被集中在他身上。 即使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将巨剑覆盖的火元素，恐怕和成年的红龙的全力吐息是一个等级的……或许还在那之上。 （这死娘们……！！！） 就在布彻心中暗骂，同时做好跟丫死磕到底的准备时—— “嗯……啊？啊啊啊？” 塞卓昂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歪着头，表情十分不满。 “冲动个屁啦，这种猪猡……啧……” 她嘴里在叨咕着什么，似乎是自言自语。 “是是是……麻烦死了！” 下一刻，塞卓昂不耐烦地一挥剑，附在剑刃上的精纯火元素立刻消失了，熊熊火焰也消散了，充斥整个空间的高温很快散去，只有被刚才剑上滴下的岩浆弄出的火灾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算你丫的幸运，我……算了，这样也好，毕竟我其实挺讨厌元素魔法来着，老土又没新意，所谓的元素魔法啊——” 褪去了火焰的巨剑突然产生了变化，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宽阔的剑身从正中竖着分裂成两半。两半剑身中间仅由两条横梁般的金属连接，其余部分都是宽阔的空隙，而在物理层面上与剑身分离的剑柄并未和剑身完全脱离，不可视的魔力将剑柄和剑身相连，看上去就像剑身悬浮在剑柄上一样。 “——只要效果够**就行了！其实这玩意的花样还挺多的啊！” 分裂成两半的剑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魔力波动，虽远不及刚才的熔岩但也十分惊人！上次是火，这次是风，周围的气流全部集中到了剑刃上！ 就在剑身那宽阔的缝隙正中，一个小小的魔法阵正发出青蓝色的光，风的聚集似乎正是因为它，但好像又不太一样——布彻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附魔？把临时的魔法阵硬塞在武器上？这样也行？” 给武器或防具附魔要经过严格的工序，仅仅将各种属性附着在物品上并不算数，只有从基层令物品改变、真正赋予其永久的新属性的技术才能被称为附魔。 这样给武器“临时”附魔的方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啊啊啊你他妈咋又突然婆婆妈妈起来了！管它什么过程，只要能打出高输出而且效果够炫酷不就行了——吗！” 塞卓昂骤然下坠，直冲布彻而去，在风的加持下她的速度快了数倍！布彻立刻双手交叉挡在胸前，那两只红色巨手跟着做出动作！红色与透明混杂的冲击波在半空爆发，塞卓昂倒飞出十几米，而布彻飞出了三十多米！他低骂一句吐出一口血沫，正欲还击，一道亮紫色的雷光就正中他前胸！若非他下意识用笼手挡开，胸口恐怕要烧焦一大片皮肉！ 爆裂的雷光由远及近，已经重整态势的塞卓昂手中雷剑挥舞——剑身间的魔法阵已经换成了新的，跃动着亮紫色的电光！ 雷电的特点在于——高速和高爆发！ 一念及此，布彻双手一合，两只巨手立刻狠狠一拍将塞卓昂夹在其中，但下一瞬间灼目的火舌和无色的风刃就将巨手弹开！此刻她的剑上同时出现了三个魔法阵，亮紫色，青蓝色和橙红色！雷电、风和火焰同时从剑上迸发！ 地面上早已离远的观战人群再次发出惊呼，临场给武器附魔，而且是同时附上三种元素属性！ “啧……” 布彻咂了咂舌，磅礴的魔力透过皮肤，萦绕在红色巨手的指尖，形成了十个小小的魔力漩涡。 第37章 激战（下） 布彻咂了咂舌，磅礴的魔力透过皮肤，萦绕在红色巨手的指尖，形成了十个小小的魔力漩涡。 这些漩涡都是夺目的深红色，漩涡附近连空间都隐隐扭曲，这正是布彻的得意技。 “螺旋屠戮”——将看似微小其实浓缩到了极致的漩涡打入接触的物体中，将物体从内外同时破坏，这也是他“螺旋屠夫”称号的由来。 布彻不想用这招。 因为用了的话，就等于承认“这女人是与自己势均力敌甚至在自己之上的强者”。 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和面子或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无关，布彻只是想击败并宰了她而已。 雷电，风，火焰，这三者结合起来能形成极强的远程攻击，雷电即使远攻也极为迅速，风可以载着火焰扫清一大片敌人，三种元素属性相辅相成。 应对远程攻击该如何行动？躲闪？做出护盾？都不是。 只要在对方行动前，先用更大规模的攻击覆盖过去就好！ 两只红色巨手合拢，连手指都交叉在一起！浓缩到极致的魔力漩涡此刻已经将两只手全部覆盖，此刻的它们就像即将出膛的炮弹，将塞卓昂死死锁定！ 顿觉不妙的塞卓昂立刻抡起巨剑，并非用元素进行远程攻击，而是将它如一个大飞镖般向布彻扔出！天空中划过一道绚烂而致命的轨迹，巨剑直冲布彻颜面而来，但就在接近的瞬间与红色巨手相撞！魔力的漩涡爆发出斥力将它弹飞，没有伤到布彻分毫！ “死吧！螺旋戮波！！！” 红色巨手失去了手的形状，化为纯粹的魔力炮弹向塞卓昂轰然飞去！看似炮弹，实则如同移动的城墙，将锋面撞到的一切全部绞碎，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产生了明显的扭曲！面对这样的远程猛击，普通战灵根本无法招架，哪怕是这女人—— “——这技能名蠢爆了好不好！” 就在布彻出招的瞬间，塞卓昂已经原地消失。 然后，伴随着分散的银屑般的光芒，她出现在布彻身后。 准确的说，是刚刚被布彻弹开的巨剑的位置。 “——闪烁！？” “猜对了！” 布彻急转过身，笼手和巨剑激烈相撞！经过附魔的巨剑散发出极具倾略性的魔力波动，缓缓侵蚀着他的魔铠！ “闪烁”，古老而优雅的技艺，是魔法师使用的短距离瞬移魔法的统称，据说在远古时期闪烁是每个好战的魔法师的必修课，但时至今日能熟练运用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它对于魔力的控制、施法速度、选用的媒介（如果有的话）、判断力乃至体质都有很高要求，虽然每个魔法师都能学，但初学者只要用一次就会吐得天昏地暗外加严重虚脱。 而塞卓昂的闪烁，似乎是以“脱手的武器为目标”的瞬移。 “还真小看你这死娘们了……” “我倒是有点高估你了呢~” “闭嘴！” 激战，再起—— …… …… …… 时间回到现在—— 短短两分多钟后，这个靠近城市边缘的地区已经一片狼藉。 以冲突最初爆发的大街（现已毁了大半）为起点，战斗的痕迹像一条蜿蜒的大蛇趴在城市的街道房屋上，经过之处的建筑几乎全成了废墟，到处都有想看热闹结果被卷进来弄得重伤甚至死亡的倒霉蛋，坚硬的青石板路上是一个个大坑，直径小则一米大则百米，而且到处都是螺旋形的裂纹。 塞卓昂没有使用更多魔法，她似乎是想享受硬碰硬的较量，于是一直挥舞着附了魔的巨剑和布彻对拼，而且全程都隐隐将布彻压制。两人都没怎么防御，布彻仗着体质优势不惧伤痛，塞卓昂则是耐打得让人匪夷所思，而且她肉体似乎渗透了自动触发的治愈魔法，无论什么伤都愈合得很快。 也正因如此，在两人最终撞进这饭馆二楼时，布彻已经攒了不少伤口，而塞卓昂虽然沾了很多血，明显的伤口却没多少。 “妈的……狗……日的……死**……” “哎哟哟？如果你那狗嘴吐出来的话能打烂我骨头的话就尽管骂啊！还是说你丫的终于怂了？” “谁会怂啊！” 布彻一把抹去脸上沾的血向塞卓昂大吼，塞卓昂则一脸轻蔑地瞪着他，同时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饭馆二楼的人们。 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这些看似杂鱼的家伙中有个戴眼镜的瘦削男子，虽然那家伙压制了自身的魔力波动，但塞卓昂还是发现他是个真真正正的魔导士……不过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个空有等级却无实战经验的废柴，不足为惧。 离眼镜男不远处是个打扮得奇奇怪怪的美少女，之前和布彻乱战时穿过某条街的时候从她身上跨过去了，因为她的打扮真的很引人注目，塞卓昂才多看了她两眼。 算了，这种事怎样都好。 现在要紧的是，把这个名为布彻的死猪崽给…… 一念及此，塞卓昂冷笑着举起巨剑，而布彻也再度摆起架势，魔力的漩涡在手上凝聚。 在场的其他人都充满恐惧，但因为两个战灵的威压动也不敢动，只能听天由命—— “啊！！！！” ——然而一声惊呼将宁静打破。 塞卓昂和布彻同时转过头去，发出惊呼的正是那个打扮奇怪的少女，她表情十分慌张，正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 “不、不好了！总之快撤！” 她似乎没找到想找的东西，结果看上去更着急了，还不停挥着胳膊，十分滑稽，每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别别别这么看妾身啊！都没感觉到吗！？那个……那个……总之是很危险的东西正在接——来了啊啊啊啊啊！！！！” 慌乱的解释在最后变成惨呼，她一把拉过旁边的少女扑向一旁，与此同时屋顶在轰鸣声中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尖叫着四散逃离，只有塞卓昂和布彻还在原地不动。 咚！！ 屋顶消失，正午的阳光洒在扬起的尘土上，在这一片朦胧中，某个“东西”掉了下来。  “东西”的落点，正是塞卓昂和布彻之间。 “……！？” “什么玩意啊，这……” 纵使是见多识广的两人此刻也傻了眼，而远处的眼镜男罗德里格正在拼命擦眼镜，似乎想把这个奇怪的生物印在视网膜深处。 “………………” 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站直了身体。 有四肢，而且是双腿站立。 身高近两米，身材修长且极为精悍，让人联想到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 塞卓昂第一眼看过去以为那是个穿着造型古怪的盔甲的人，布彻也这么以为。 直到烟尘散去，他们才看清楚。 这东西……简直就是一只人形的巨虫。 第38章 Ayesha Curtis 同一时间，城主府内—— 明明正午，房间内却是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阻挡阳光照进来。 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房间占得满满的，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试剂，一摞摞陈旧的书籍，大大小小的矿石，稀奇古怪的标本，各种各样精密的工具，奇奇怪怪的器械，还有写满让人头昏脑涨的公式的演草纸。东西虽多，但每一样的摆放都很有规律，所以倒还算整齐。 这个房间的主人——艾西亚正在一个小书桌前，左手拿着一个装有颜色不断变化的试剂的试管，右手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表情十分专注。 她的左右手永远都戴着宝蓝色的长手套，看上去是丝质，紧贴皮肤，长度盖过了手肘，晶莹的皮肤在布料下若隐若现，有种别样的美艳感。戴手套是她的习惯……或者说怪癖，不仅是做实验时，就连日常生活中都极少摘下，除非是洗手或洗澡，但有时就连洗手洗澡都不会摘下。 “那个……艾莎？”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大半注意力都在试管上的艾西亚只是随意嗯了一声，背后的声音听上去更弱了。 “新的资料，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要看看吗？” “先不了，放在那就好，多谢了。” 艾西亚摇了摇头，注意力依然没放在她的继母露娜身上， 当和继母独处时，她的说话语气总有点冷淡。 “那……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了，请回吧，谢谢您母亲大人。” “去忙自己的事吧”——艾西亚摆了摆拿着笔的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露娜露出不知是不舍还是松了口气的表情，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露娜，你也在？” 一个低沉的男声把她吓了一跳，门开的瞬间，她和刚好来到这里的萨恩里斯面对面。 “老、老爷！我在帮艾莎整理东西……” “为何要这么紧张？为何要对身为你丈夫的我用敬称？” “我……对不起，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无妨，你先走吧。” “好的。” 露娜行了一礼就快步离开，萨恩里斯冷冷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低喃了一句“无趣的女人”。 直到在看向坐在昏暗房间深处的艾西亚，他的目光中才多了一丝暖意。 “午饭时间到了，艾莎。”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不必劳烦您亲自来，只要派仆役或皮尔斯科里过来就好。” “但是我想来看看你。” 没有任何生息，没有脚步身，萨恩里斯身形一晃就出现在艾西亚身后。 眼中的慈爱愈发浓郁，他的手轻轻拂过艾西亚墨蓝色的长发，动作十分温柔……温柔过了头。 艾西亚身体微颤了一下，但她只是放下左手的试管，右手仍奋笔疾书。 “今天也在做实验吗，我亲爱的艾莎？” “是的……一种锻造魔具能用到的高级粘合剂，我想试着改进它。” “你对炼金学真的很感兴趣呢……” 萨恩里斯的手从发丝间滑下，正当艾西亚暗自松了口气时，那手又轻轻叠在了她的左手上。 感觉到隔着手套传来的粗糙触感，艾西亚并未流露什么表情，她的沉默就如同一个信号，萨恩里斯的手顺着胳膊不断向上，就像一只大蜘蛛爬过宝蓝色的长手套。 就在那手将要碰到她裸露在外的香肩时，艾西亚才终于出声制止。 “父亲，请您——” “啊……啊……是，我知道……” 萨恩里斯轻轻把手挪开，露出不知是慈爱还是病态的笑容。 “你现在十七岁，距离成年还有一年……何必这么急呢，对不对？” “可——” 艾西亚皱起眉头正想说什么，此时—— “贵安，科提斯老爷。” 一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谁？” 萨恩里斯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若非全部心思都在艾西亚身上他才不会注意不到有外人来。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女，看打扮是个新来的女仆，她有着梦幻般剔透的容貌和银灰色的发丝，身材也找不出任何瑕疵，绝对是个极为罕见的美人。 但萨恩里斯对除女儿之外的女性都没太大兴趣，他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瞪着来者。 “你是新来的女仆吧？来这里干什么！？” “呜……” 少女一瞬间露出慌张的表情，身体骤然一缩，但她还是勉强自己维持仪态，用十分谦卑的语气说道：“调查团的代表们正在等您就餐，他们让我来——” “偏偏让你来？” “我当时……正好路过餐厅……”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我只是……问了路上见到的前辈们……她们有人看见了……” “……哼！” 萨恩里斯周身的威压瞬间增强，可怜的小女仆立刻腿一软跌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看着突然发怒的主人。 “算了……暂且懒得管你！” 他最后瞪了她一眼就甩着大步离开了，留下仍瑟瑟发抖的小女仆和愣愣地看着女仆的艾西亚。 “那个……奈丽斯是吧？你还好吗？” 半晌，艾西亚才回过神来，赶忙过去把女仆扶起。 “谢谢大小姐，我还好……只是……” “没关系的，父亲大人就是那样子，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直接吓晕过去了呢。” 奈丽斯勉强站稳，匆匆用手理了理乱掉的女仆装，表情还算平静，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强装冷静。 “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大小姐。” “等下。” “……是。” “你，刚才看到了多少？” “……” “……无所谓了，父亲大人他……就是那样的人，虽然目前都没真正动手，但也……算了，我不会强迫你忘掉，但你知道的吧，别跟任何人提起，不然父亲大人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 “还有，你这几天最好在自己房间呆着或者跟在我身边，尽量别单独活动了，免得再遇到父亲大人，我会跟你的领班说的。” “感谢大小姐关心……” “你今天也不要忙了，回去歇歇吧，大战灵的战意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遵命。” 奈丽斯深深聚了一躬，脸上一瞬间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然后匆匆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中只剩下艾西亚一人。 她略带落寞的视线扫过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试剂，陈旧的书籍，矿石，标本，精密工具，奇奇怪怪的器械，写满公式的演草纸。 最后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空，长叹一口气。 “嗯？” 下面好像发生了骚乱。 好几个穿着骑士领调查团的制服的人急急忙忙冲进城主府的庭院，焦急地说着什么，一个个表情都如同大难临头。 “……外面又发生什么了吗？ 第39章 虫·人 卡索鲁城中，靠近城市边缘处—— 并不宽敞的饭馆二楼，塞卓昂、布彻、罗德里格、秋米拉都在此处。 看上去快要分出胜负的塞卓昂和布彻，被突然的插足者打断了。 虽然有着双手双足直立的身体结构，但明显不是人类。 它的头颅形似蝗虫，头顶有两只蛾子般的触角，眼睛则是和蜘蛛一模一样的八只眼，口器是类似蚂蚁的两个钳子；身体十分精悍且修长，显得极为矫健，除关节外的部位都被甲壳覆盖，这甲壳又像甲虫又像爬虾，坚固的同时又不显笨重；裸露部位的肌肉排布非常诡异，就像独角仙或锹形虫的肌肉；手脚的大体构造类似灵长类，但指头全是带着倒刺的钩爪，还覆盖有细小的硬毛和鳞甲；背部有个长长的尾巴，那尾巴很像蝎尾，末端有根锋利的尖刺。 这东西……简直就是一只人形的巨虫。 而且那模样，简直就像把世上所有虫子身上最具代表性的致命器官累加起来再取平均一样。 “虫人” 这大概是对它最合适的称呼了。 “魔兽？跑进了城？” 塞卓昂喃喃低语，但这个可能性立刻被她否定了。 卡索鲁城戒备森严，对于魔兽的骚扰一向反应迅速，而且现在卡索鲁城人满为患，如此引人注目的生物不可能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那么就是—— ““……使魔！”” 塞卓昂和布彻同时得出这个结论，然后一起把视线移向还未来得及离开的罗德里格身上。 显然，布彻也早就发觉这里有个魔导士在了。 战灵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个虫人是相当高阶的魔兽，要把这玩意当成使魔使唤的话，身为魔导士的罗德里格是嫌疑最大的。 察觉到两人的敌意，罗德里格连忙摆着手大喊：“别误会啊两位！我是木系元素魔法专精的，完全不会使役这种虫型使魔！” 说着他还放出了自己的魔力，他的魔力中充满十分精纯的木元素和土元素，看来他所言不虚。 那这个虫人到底是—— “……” 它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站姿十分端正，双臂自然下垂，双腿张开与肩同宽，八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简单的姿势，却有着无懈可击的气场。 “…………喂，你丫的！” 塞卓昂向它喊了一声，但没回应。 “叫你呢听到没！耳朵聋了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耳朵这器官？” “……” 依然没回应。 “……算了。” 塞卓昂耸了耸肩，转身欲走。 就在这瞬间—— 挣！！！！！！ 空气被切分。 过于迅捷，迅捷到在空气中留下真空带的程度。 利爪挥出的速度远超音速。 塞卓昂自然有所准备，她从转身的那一刻起就握紧了剑柄，即使如此她还是差点没能挡住虫人的一击！ （好快！而且——力量好大！？） 双脚踩实地面，一手握紧剑柄，另一手抵住剑身，虽然摆出了标准的巨剑格挡姿势，但塞卓昂还是差点被打飞出去！虫人的利爪和巨剑互角，接触之处火花四溅，那钩爪的硬度不在巨剑之下！ “啧……你……丫……” 明明在全身流动的魔力提供了力量，塞卓昂还是被顶得缓缓后移，皮靴在地板上留下白痕，虫人的力量简直强得匪夷所思！ “少给我得意忘形！！！” 巨剑剑身再次张开，两个魔法阵在其中成型，火焰和雷电同时将剑刃包裹！浓缩的魔力顷刻间爆炸，饭馆二楼在轰鸣声中化为废墟！人们的尖叫声响成一片但全被塞卓昂无视，她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这程咬金上！ 但是—— “在哪……躲哪去了？死虫子……” 爆炸的瞬间虫人就借火光和灰尘隐匿了踪迹，塞卓昂全神贯注地寻找它的踪迹却全然无果，那家伙连魔力波动都完全隐匿了！不只是魔力波动，连呼吸之类的生命体征都感觉不到，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到底哪去了……） “小心后面！！！” 秋米拉突然大喊一声，而塞卓昂的直觉直到此刻才有了反应！她用最快速度转身挥剑砍下，只感觉砍中了一个极为坚硬的物体，当的一声，险些把巨剑震得脱手！ “███！！！” 那东西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眼前的空间突然波动了一下，隐隐显出一个人形！但这人形很快消失，就像被扰动的水面重归平静。 （他娘的还会隐形！？） 会以各种方式隐形的魔兽并不罕见，但“隐形”是一种逃避或突袭手段，有这种功能的魔兽要么是身体素质羸弱，要么是空有爆发力却缺乏持续力，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虫人的肉体绝对是极为强悍的，隐形功能对它而言完全是锦上添花！ （这玩意如果真是使魔的话……它的主人绝对是个完美主义者，要么就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塞卓昂不断思考，同时也并未放松警惕，虫人下一次会从哪里攻过来？自己是否该主动进攻？用大范围杀伤技能一锅端？ “妈的！！！！” 另一边突然传来怒骂声，一声轰鸣，一个模糊的人形被布彻的拳头弹开，很快又失去踪影，而布彻胳膊上多了几道血痕，他看上去十分愤怒。 显然，虫人的目标不只是塞卓昂一人。 可这丫又哪去了？ 第一次是塞卓昂，第二次是布彻，第三次的话—— “咕——！！！” 一道影子一闪而过，直直撞在罗德里格身上！罗德里格情急之下给自己加的护罩竟被一击击破，他立刻挥了一下法杖，跳过了术式的编织，直接释放魔力！ “██████！！” 虫人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下一瞬间—— 魔导士的强悍之处此刻终于显现，即使没经过咏唱和其他准备，浓郁的木元素和土元素竟直接完成了实体化！以罗德里格为中心碧绿的波浪急剧爆发，盘根错节的巨树，疯狂涌动的藤蔓，奇形怪状的鲜花……只是一瞬间这小饭馆就已不堪重负，在轰鸣声中被凭空出现在二楼的小森林压垮！ “老、老师！！！！” “放心我已经探测到一楼人都逃离了！不会压到别人——” “但是我们！！！” 尚在二楼的所有人——塞卓昂、布彻、秋米拉和学生们都被小森林吞没！几个男生被挂在一棵形似榕树的大树上，而女生们和秋米拉被吊在离地近十米的藤蔓上！ “总之你们先逃！越远越好！从这些植物里脱身对你们而言很简单吧！” “但这是老师你——魔导士制造的植物啊！哪是说破坏就破坏的！！” “…………啊咧，对诶。” 罗德里格傻傻地摸了摸脑袋。 身为魔导士的他，造出的植物的强度可是很恐怖的，就算是高级魔法师或魔武士都得花一番功夫。 “啧、啧！那我快点——” “你脑子有坑啊四眼！！！！” 一个坚硬的鞋底狠狠印在罗德里格脸上，若非有魔法护盾恐怕鼻子都碎了，塞卓昂气急败坏地拽起他大吼—— “白痴你在磨蹭什么！快把这些破树收掉！” “我、这……这可不是说收就收的啊！让植物枯萎和让植物生长是两回——” “少废话快点！！！” “可是可是至少这么多树阻挡了那个虫人啊是吧？你看一开始它不也被树撞飞……” “你这挫样还他娘的教书！？没点战斗经验吗？这可是个小型的‘森林’啊！是虫子的主场啊！！” 仿佛要回应塞卓昂的怒吼一般，一旁的乔木丛突然被粉碎，两个人影从中冲出！一个是布彻，他的身上又多了十几道划痕，另一个自然是虫人！它看上去毫发无伤！ “██████！！！” “妈的狗杂种！！！！！” 螺旋形的魔纹凝聚在笼手上，一拳轰出，魔力的漩涡顷刻间爆发，将十几棵大树绞碎！但虫人行如鬼魅，它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闪来闪去，完全利用了草木土石间的反射角度，动作行云流水！布彻大吼一声，那双红色的魔力巨手再度出现，划出十道猩红色的爪痕，但虫人在刹那间凌空侧过身体，从抓痕的缝隙钻了过去！ “███！！！！” 虫人逼近到极点，一拳击出，而布彻立刻挥拳相迎！拳拳对撞，布彻身体一震——虫人的拳力大得惊人！但他也不甘示弱，浓缩的魔力以血液为载体流入笼手，血纹亮光大盛，如同手的延伸一样抓向虫人的侧腹！然而咔锵一声，虫人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侧腹的甲壳多了几道白痕，除此之外再无损伤！ 嗖——！！！ “——我靠！？” 虫人猛然回转身体，布彻在千钧一发之际弯下腰，刚好躲过虫人背后甩过的蝎尾！尾巴末端的尖刺刺进了一棵二十多米高的大树，不到三秒，这棵树竟已化为一地腥臭的浓水！ 剧毒！ “别插手老娘的战斗啊！！！” 塞卓昂从旁突袭，巨剑横劈，却被虫人单手挡住！同时蝎尾一甩，掉头向她刺来！然而塞卓昂早有准备，在毒刺刺来的瞬间，她手中的巨剑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连带剑柄都变成了两段，原本的巨剑变成了一对宽刃长刀！ 当！！！！！ 分出的长刀架住蝎尾，毒刺钉在刃部却未造成破坏—— “████！？” ——反倒是虫人发出尖叫，倒退数步，原本闪着寒光的毒针竟变成了焦黑色，隐隐还有熔化的趋势！ “WilletlongulusDerZerstörerPsujuoštricu！” 咏唱（龙语）完成的那一刻，双刀覆上了一层橙红的岩浆和液态的火元素，爆发的热浪瞬间就让这小型森林枯萎！一滴滴饱含炽热魔力的岩浆滴在地上，已经干枯的草木立刻被烧成灰烬，地砖也被熔化出一个个坑洞！ “不赖啊，死虫子，本以为我的熔炉之锋能直接把你烤成串烧的，结果只破坏了毒刺吗？不过下次你可不会这么幸运了，因为……” 塞卓昂架起双刀，在空间上留下一连串火舌的残像，同时一种陌生的魔力从她全身放出。 和她之前用的魔法完全不同，这种魔力强大到肉眼可见，远远看去就像猩红和漆黑交错重叠的火焰，充满不祥地波动。 “……玩乐到此为止，我可要动真格了。”  “死娘们别抢风头啊！那是老子的台词！” 布彻也站了起来，此时狰狞的血纹已经遍布他全身，他释放的威压比之前又更上一层。 “██████……” 虫人也感觉到了危险，它俯下身体，八只眼睛紧盯着两人。 远处的德布罗意救下学生们后，也开始低声咏唱，只要虫人一动就立刻发招。 一个战灵，一个魔导士，一个十分强悍的魔武双修，共同对付一个怪物。 这时—— “Dae'Uhl Ner'mah·Salok Zhakul Zerashk·Sha-a'zuldutemplari·Anhtzagatirnas！” 突然响起的咏唱，紧接着是头顶传来的璀璨银光！虫人抬头的瞬间，万千星光的集束就向它降下！ 第40章 离开 突然响起的咏唱，紧接着是头顶传来的璀璨银光！虫人抬头的瞬间，万千星光的集束就向它降下！炫目的光芒刺得旁人睁不开眼，塞卓昂和布彻立刻遮住眼睛离远，而虫人被完全笼罩在光束中！ 轰隆隆隆隆隆！！！！！ 一连串轰鸣让大地震动不止，拉开距离的塞卓昂从眼皮的缝隙看向天空——只见高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上面没有咒文等传统的构成成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流动的光点，仿若—— “……星图？星导语的咏唱？这是星象魔法？”塞卓昂喃喃道，语气中满是不爽。 星象魔法一向以准备起来很耗时和威力巨大著称，来者能在短时间内构造起这个不算小的星图，还能在无法看见星星的正午发动魔法，至少也达到了魔导士的层次。 此刻降下的星光终于散去，由于所有能量全部集中于虫人，所以造成的破坏范围并不大。 而虫人—— “███……” 它半个身子都陷入土石里，发出痛苦的嘶鸣。 露在外面的半个身体明显受创，甲壳出现了多处裂痕，有些地方甲壳整个剥离露出下面的肉，一个触角折断，连八只眼睛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见此，连布彻和远处的德布罗意都忍不住咂舌。 他们是知道虫人的防御力有多恐怖的，它的甲壳的硬度能完爆绝大部分魔具，即使如此还受此重创，不愧是有“天然的禁咒”之称的星象魔法，在白天进行不完全的发动都能有此等威力。 “各位！！” 年轻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就在与这里相邻的高楼顶上，一个留着银白色长发的年轻女性正高举法杖，向下面大喊。 “请配合我拦住它，我再补一发！” 布彻眉头一皱，他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是万神殿派来的调查团的二号人物，魔导士“星辉之瀑”斯黛拉·冈德尔。她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来头最大的，在万神殿中受到的重视比大魔导士还多，毕竟她不但是才华横溢的天才魔导士，还是—— “██████！！！” 虫人发出刺耳的嚎叫，从土石中抽身而出直射天空！它如同无坚不摧的炮弹，利爪划过之处仿佛连空间都被切分！斯黛拉也是一惊，她错估了虫人的肉体强度，本以为已经对它造成了决定性伤害，没想到—— “███——█！？” 虫人忽然一顿，从下方伸来的藤蔓缠住了它的脚将它向下拉去！它背后蝎尾极速一挥，藤蔓立刻被一分为二，然而更多新芽从断面冒出，转瞬间就再度盘住它的脚踝！ 地面上的眼镜男——罗德里格口中念念有词，青绿色的藤本植物不断从他周围的地下钻出，源源不断向虫人缠去！虽然木系元素魔法有攻击力不足爆发力差的硬伤，但在束缚和控场方面可谓世上最强！ “多谢！！！” 斯黛拉松了口气，主修星象魔法的她如同远程炮台，威力巨大，射程极远，但装填速度和近战能力极差，但只要目标被固定住便没有失败的可能！ “Aruunaladan nuwofwaa！” 星导语的咏唱优雅又悠长，如同美声般动听。空中星图上的数个代表星星的光点两两相连，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一个凝成团状的星光从中轰然落下！ 隆隆隆隆！！！！！！！ 撞击时的巨响半个城市都能听到，爆发的银白色光柱直射天空，星屑般的光粒四处弥散，在这之中—— “成功了吗……” 布彻放出魔力震散那些干扰视线的光粒，看向爆炸中心，然而一个人影突然窜出！ “█████████！！！！！！” 虫人！ “怎么！？” “什——” 布彻大惊，斯黛拉也吓了一跳——正面挨了两次魔导士级的星象魔法，竟然还没死！？ 但它也绝对不好受，此刻的它完全变了个样，没有了甲壳，身体缩了一圈，那些构造诡异的红黑色肌肉完全暴露在外，花花绿绿的恶心液体从伤口溢出…… “脱壳！？我靠！！！” 布彻狠狠啐了一口，靠脱壳逃过一劫的虫人显然慌不择路，托着重创的身子向他所在的方向冲来！虫人的强大很大程度上依托于甲壳的防御力和自身灵活，现在的它绝不是布彻或塞卓昂的对手！ “别想逃！！！” 笼手上血光大盛，布彻挥出的右拳仿佛洞穿了空间，狠狠烙在虫人侧胸！虫人发出一声怪叫，一个趔趄就要俯下身子逃跑，而布彻探出左手死死拽住它的胳膊不让它再度逃走！ “将军了，畜生！！” 魔力的漩涡布满布彻整个右臂，又是一拳挥出，落点是虫人丑陋的脑袋！没有了甲壳保护，胳膊又被布彻拽住无法躲闪，这一拳足以把它的上半身轰成肉渣！ 然而—— “——███！！！” 虫人又是一声怪叫，同时肩部传来咔嚓一声，身体急剧侧闪，刚好躲过了布彻的必杀一击！它竟然自断了一条胳膊来逃脱擒拿！ “我靠！？” 布彻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抓向虫人，然而虫人剩下的一条胳膊中突然弹出一根长长的倒刺，竟然直接突破他的魔铠刺伤了他的手！趁这个空隙，虫人一拳轰穿街道地面，这下面正是卡索鲁城的地下排水管道—— “给老娘站住！！！” 灼热的炎刃从天而降，坠地的瞬间发生了大爆炸！布彻被气浪推飞，周围的一切都在高热中化作灰烬，连砖石都被熔成岩浆！ …… …… 塞卓昂把炎刃从地上拔出，低头看了看地面，叹了口气。 “……慢了一步，被丫钻下水道跑了，靠！” “呃……各位，”罗德里格挠着头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它往地下钻的时候我就用潜入地底的种子制造结界封锁了，但是也没拦截住，它往下钻得太快了……” “““……””” 众人皆无言。 四个魔导士/战灵级别的强者，竟然没拦下一只虫子。 “啧……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如果一开始就动真格的话……”塞卓昂不满地咂着嘴，十分不爽。 “那个，这位小姐其实也不用自责啦，那个虫人单看实力也到了我们的层次，如果全心全意想逃跑的话真的很难拦住呢。” “哈啊？什么叫‘我们的层次’？我比你们这些杂碎强了不止一点好不？” “呃……” 另一边—— “你怎么来了，万神殿的？” 布彻冷冷地瞪着斯黛拉，后者露出有点为难的柔和笑容。 “骑士领的人急急忙忙来城主府报信，说是遇到了麻烦，而且同一时间城主先生的线人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城市中出现了强大的魔兽。” “那群多事的小子们……不过，那也轮不到你过来吧？” “安东尼前辈认为不能放任不管，恰好在外巡查的我离事发地点最近，所以他就传信——”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啧！” 布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的态度依然很不友好，但在一旁的塞卓昂和罗德里格都发觉——布彻对这个女人说话时没带脏字，而且语气或多或少缓和了点。 “啊……对了，那个……” 罗德里格突然出声，三人同时看向他。 “我只是个路过的教师，学生们还在不远的地方等我，我就先——” “——你丫当这是公厕想走就走？” “——可以的话，我们想和阁下交个朋友呢。” 布彻和斯黛拉同时发话，同时一大堆魔武士和神官、圣骑士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把他围住，罗德里格的肩膀立刻垂了下来，喃喃着“果然啊……” 高级魔法师魔武士姑且还算杂鱼，而魔导士级别已经是不容忽视的战斗力了，放着不管很可能埋下祸患，三巨头加一个城主府，他们肯定想把自己拴在视线范围内。 千万不能抵抗，不然很可能会被当成抢大秘宝的对手，被直接轰杀。 “我知道啦……我会配合调查的，不过我希望我的学生们能留在我身边。” 罗德里格投降般举起双手，无奈地低下头，布彻嘟哝了句“算你丫识相”，斯黛拉面带和善的笑容说“真是太好了”。 “那么……” 斯黛拉又转向另一人。 “这位小姐可否留步？可以的话也想邀您去城主府详谈一番呢。” “……” 正要走的塞卓昂转过身，不耐烦地看向她。 目光中毫无暖意。 斯黛拉和善地问道：“请问该如何称呼您？看我们年龄相仿，不如——” “年龄相仿？你几岁？” “上月刚满二十五。” “嚯，我今年二十三，你还比我大两岁呢。” “哦？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实力，您可真是——” “——但是，胸的差距可不像两岁啊。” “………………哈？” 斯黛拉一愣，而塞卓昂面带贱贱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她那一马平川的胸部 一旁的罗德里格看傻了眼，而布彻笑弯了腰。 然后塞卓昂又像示威一样，晃了晃上身，那对丰满的巨乳也跟着摇晃不止。  “我说这位神官大人，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喝过牛奶啊？还是说其实你是公的？” “……” 斯黛拉依然面带微笑。 但被她紧握的法杖发出不妙的噼啪声。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胸小别跟我说话’，就是这意思。” “……您真的很幽默呢，关于身体发育的问题或许我们能找个地方细谈。” “滚你妈的蛋，老娘我现在就要走。” 塞卓昂向斯黛拉竖了个中指，抬腿就走—— ——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她凝视着眼前的空间，然后释放出少许魔力，魔力经过的地方全都显出了银白的星屑，就像墙一样。 “结界？死贫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您交个朋友呢，不行吗？” 斯黛拉依然面带微笑，只是太阳穴处浮起了几根青筋。 “这是特制的结界，传送卷轴或者闪烁或者随便什么空间移动的魔法都会受阻哦，所以还请您——” “闭嘴吧你。” 塞卓昂冷冷一笑，将她打断。 噗的一声，她身上突然燃起了火焰。 并非明亮的橙红，而是漆黑和猩红的相间，散发着极为怪异的魔力波动。 “真是不愉快的一天啊，猪猡们……” 她的身体被红黑火焰包裹，无声而迅速地消失在空间中，先是脚，然后是腿，然后是胸腹，最后只剩头。 “向你们的神祈祷吧，白痴们，祈祷下次别再被我撞见你们！” 甩下这句话，她的身体完全消失在火焰中，而火焰也在空气中消散，最终无影无踪，结界完全没起到阻拦的作用。  ~~~~~~~~~~~~~~~~~~~~~~~~~ 月票5555555555555555 第41章 事件发生前（一） 某个已经被毁了大半的街道上，被废墟的阴影遮蔽的暗处，一簇红黑相间的火焰凭空浮现。 一开始只是火苗，几秒后就膨胀到了人体的大小，火焰散去后，塞卓昂从中显形。 “……嚯。” 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们。 一个男青年，一个矮人，一个肌肉女，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大帮佣兵。 为首三人看上去都小心翼翼的，而后面的佣兵们都面带敬畏和恐惧混杂的表情。 咽了口口水，奥萨姆才开口：“……塞卓昂小姐，你回来了？” “哈啊？这不是废话吗？倒是你们几个——” 塞卓昂歪了歪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挺有胆量的嘛，几分钟前还在那肌肉白痴面前想和我撇清关系作壁上观，现在又像猪一样拱过来了？” 奥萨姆的肩膀明显一缩，另外两人也脸色一沉。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害怕。 毫无疑问，塞卓昂不但是魔武双修，而且魔力和武力的修为分别达到了魔导士和战灵的境界，把她放在巴尔布拉，至少也是个超大的佣兵团的大统领。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然和他们一路同行，而且是作为“临时的队员”加入的，一路上还和他们的手下闹出了不少冲突，他们就一阵后怕。塞卓昂要杀他们的话绝对很轻松，而他们能活到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塞卓昂恰好对他们的命不感兴趣。 但知道了真相的现在，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反而找上门来？ 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强悍的战斗力。 所以值得冒险。 “塞卓昂小姐……或许你和我们的人之前闹出过一些误会，但那些人已经不在这个队伍里了，或许我这么说有点自大，但——” “‘但强大又美丽的塞卓昂女王大人能不能和我们这些低贱丑陋的爬虫组队啊，求求你了嘛~~~’——你该不会想这么说吧？你在搞笑吗？” “……” 不妙，她心情超不爽的——奥萨姆顿感大祸临头，他低下头，满头冷汗，同时开始考虑该用什么逃生手段—— “可以啊。” “对不——啊？” “我说，可以啊。” 塞卓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睛眯着，鲜红的眼珠在睫毛间透出诡异的光。 “我继续在你们联队呆下去也未尝不可，而且当个队员就好，别让我当大队长什么的。” “……此话，当真？” “废话。” “诶诶？可是，呃……” “因为身边没有炮灰的话会很无聊啊。”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听错了吧……呼呼呼。” —————————————— “欢迎各位光临城主府，请稍候片刻，女仆们正在准备新的客房。” 城主府宽敞的大厅中，墨蓝色长发戴着宝蓝色长手套的少女代表城主，向众人表示欢迎。 罗德里格有点促狭地揉着头发，显然不太适应这样的阵仗，他的学生们也都很紧张。 “我是城主萨恩里斯·科提斯的女儿，艾西亚·科提斯，直接叫我艾西亚就好，请入座吧。” 艾西亚亲自把一行人引到一排看上去十分柔软的沙发上，女生们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地打量靠墙站着的女仆和侍卫们，而三个男生的目光就像黏在了艾西亚身上一样。虽然秋米拉也是个养眼的超级美少女，但终归还是略显青涩，论身材和气质还是艾西亚更胜一筹。 “奈丽斯，上茶吧。” 艾西亚向旁边招了招手，立刻走来一个女仆端上精致的茶具，给每个人斟茶。 “喔喔喔……”“我天……”“连女仆都……” 虽然男生们都拼命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发出了响亮的赞叹声，这个女仆年龄和艾西亚相仿，比秋米拉稍大一点，容貌犹如梦幻般美丽，凹凸有致而不失匀称的身材更是人间极品，单看外貌还在艾西亚和秋米拉之上。 而女仆始终面带恬淡的微笑，挨个斟完茶后就行了一礼退到一旁，没有多余举动。 艾西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的每个细节都充满了大小姐风范，学生们也有样学样地喝了一口，但都学得不三不四。 这个细节被艾西亚看在眼中。 密斯拉学院作为魔法师的最高学府，里面大半都是贵族人家或魔法世家的孩子，但看他们的动作完全没受过专门礼仪教育的样子，想必都是庶民出身吧。 这时，一个年龄在六十上下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艾西亚身边，他身穿笔挺的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平静而庄重，应该是这个城主府的管家。他只是站在那而已就散发出莫名的压迫感，罗德里格还好，但学生们明显不自在了起来。 （这个管家……魔导士？还是战灵？总之都不是简单角色……） 罗德里格心想，而艾西亚介绍道：“这是城主府的大管家皮尔斯科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他。” 皮尔斯科里优雅地行了一礼，不知为何，他行礼的时候压迫管并未减弱，反而更强了。 “那么……”艾西亚放下茶杯，微笑道，“各位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可否——” “呃，啊，我叫罗德里格·普兰茨，他们是我的学生——” 罗德里格赶忙自我介绍，然后看向学生们。 “我是舒尔·斯雷，您、您好……” “卡罗·怀特里安，请……请多指教。” “埃、埃、埃尔文·贝克！呃对不起有点紧张……” “可可罗·舒曼，这是我妹妹可可亚。” “我叫克拉拉·古德曼，多有叨扰。” 然后是最后一个。 罗德里格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呼、呼、呼、呼……终于轮到妾身了吗……” 某少女已经蓄势待发了。 “生于混沌，成长于黑暗！” 她猛的站起，双手划过一个夸张的角度叉在腰上。 “迷失于往昔的阴霾，向漆黑的海洋进发！” 然后一手叠在胸前，另一手遮住半张脸，从指缝中露出眼睛。 “歌颂混沌的毁灭，重建昔日的荣光，妾身乃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 “她叫秋米兰来着。” “这孩子有点怪，不用太在意她。” “人家叫秋米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秋米拉气鼓鼓地挥着拳头，姿势完全崩坏了，学生们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艾西亚一瞬间露出看傻子的表情但立刻调整了回来，而皮尔斯科里全程淡定。 “咳咳……罗德里格先生，我也不想多绕圈子，所以就直接问咯——” 艾西亚神色微凛，气氛骤然一变。 “像您这样的学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上，来这个是非之地呢？” 第42章 事件发生前（二） “像您这样的学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上，来这个是非之地呢？” 艾西亚没有绕弯子，直奔主题。 罗德里格的手悄悄攥紧，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回答错了就麻烦了。 “我是为了研究大秘宝而来，仅抱有纯粹的学术目的，从未想过将它据为己有。” “那他们？” 艾西亚瞥向学生们，罗德里格赶忙解释：“我的学生们都是作为‘项目的参与者’来的，协助我的行动。如您所见，他们都是庶出，财力和地位都很有限，不易进入贵族子弟们的圈子，如果想做出成果就必须冒更大风险……” “嗯，我明白了，可不可以认为……阁下并不想要大秘宝，只是想得到大秘宝主人的允许，近距离观摩一番？” “就是这个意思。” “嗯……” 艾西亚移开目光，看向皮尔斯科里，后者一直表情平静，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罗德里格的脸。 （……原来如此） 罗德里格明白了，艾西亚大小姐只是负责问话的，真正审他的是这位管家……作为城主府的大管家，皮尔斯科里肯定是城主萨恩里斯的心腹吧，待会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表现巨细无遗地报告给城主。 “那么，在大秘宝的归属尘埃落定前，请各位在这城主府中现行休息吧，客房应该已经整理好了，女仆们会为各位带路。” 艾西亚微笑着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秘宝的归属尘埃落定前”吗……真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了啊） 罗德里格露出苦笑，和学生们一起，在女仆的指引下前往客房。 —————————————————— “请往这边走。” 克拉拉和秋米拉在那个相貌超级超级出众的银灰发女仆的引导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城主府的内饰十分考究，象牙白的墙壁，琥珀色的地板，以红色和黑色为主色调的窗帘、帷幔，透着低调的大气。 “呵呵呵呵……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适合当妾身的行宫啊，可惜大气有余而奢华不足呢~~” 秋米拉一边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一边装模作样地点评，时不时摆出奇怪的姿势说些奇怪的台词，不过克拉拉已经习惯了。 她可远没有秋米拉那么轻松。 城主府的构造、色调、装饰看似大气，实则充满压迫感，外人走在其中总会感到莫名的威压，显然是故意这么设计以震慑外来者。庶出的中级魔法师克拉拉一路上都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但秋米拉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是她神经太大条还是心脏太强大？总觉得她很适应这种环境。 让克拉拉紧张的原因还有一个。 “两位请跟紧点，城主府内部构造复杂，可能会迷路的。” “啊，是，谢谢关照……” 墨蓝色长发的少女向她们嫣然一笑，尽显城主千金的气质。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大小姐也一块跟来了啊！） 艾西亚·科提斯也和她们走在一起，和女仆肩并肩，她似乎并不是为了给她们带路，只是单纯和女仆走在一起而已……为什么？大小姐找女仆有事吗？有事的话也不必一直跟着吧？ 说起来，两个绝美的少女并排的背影着实十分养眼。 （话说秋米拉也不见得比她们差诶……） 虽然是平板身材，个子也比那两位矮了半头，但论容貌秋米拉也不逊于这个城主千金，只不过和女仆小姐相比还有点小差距。 （咦咦咦？也就是说平凡的我正和三个超级美少女走在一起！？呜哇更紧张了！） 这时—— “到了，就是这里。” 两人被引入一间客房，这个客房大小适中，很适合两人暂住，内部装潢也很雅致，至少没有走廊上那种压迫感。 “普普通通吧？不过妾身就暂且屈身——” 秋米拉想说点什么，但被所有人选择性无视了。 “不错的房间诶……比宿舍好多了。” 克拉拉忍不住感叹。 “克拉拉小姐你不是密斯拉学院的学生吗？最高等魔法师学府的住宿条件肯定不会差吧？”艾西亚诧异道。 “倒也不差……但绝对说不上好，我们这种庶出的学生，分配的宿舍也是最普通的，而且帮导师做事住外面的时间还要多一些。” “真辛苦呢。” “习惯就好啦……” 真是个阶级分化严重的世界。 “那么请两位在此好好休息，到了吃饭时间会有人来通知，有什么需要的话门口随时都有女仆，房间里也有传唤仆役的魔具。”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艾西亚笑着挥了挥手，女仆也面带恬淡的微笑向她们行了一礼，然后两人离开了。 房门紧闭的房间中，只剩秋米拉和克拉拉。 “软禁”——克拉拉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 不过……也好。 虽然是软禁状态，但城主府内远比鱼龙混杂的外面安全得多，接下来只要安心等大秘宝被人发现，罗德里格老师获准去研究的时候帮他打下手就好。无主大秘宝什么的绝对属于超超超级重点研究项目，就算自己只是打下手，回去后也不用愁学分了。 而秋米拉—— “……秋米拉酱？你在干什么？” “嘘！” 秋米拉罕见的表情严肃，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正感受着什么。 克拉拉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在旁边等着。 过了几秒，秋米拉才徐徐开口。 “一个大魔导士，三个大战灵，三个魔导士，其中一个是你们的罗德里格老师……还有一个战灵，还有个……很奇怪，但也很厉害。” “啊咧？” “嗯……还有……嗯？这个是最奇怪的……魔导士？大魔导士？到底是……唉，算了。” “难道……你能感知到这个城主府里的厉害人物？” “妾身也不太懂，但是……” 秋米拉忽然挺起扁平扁平的胸膛，很得意的样子。 “身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queen）的妾身，虽已了无昔日荣光（glory），但为了挑选合适的仆从（servant），妾身依然保持着基本的评判（judge）能力！刚才说的那几个姑且都是有资格侍奉妾身的——” “是是是我知道啦！” 第43章 事件发生前（三） 罗德里格正静静坐在房间正中。 他的行李正在接受严格检查，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搜了一遍，城主府的人把学生们支开后，连最低限的“做样子”都没有了，毫不掩饰对他的戒备和怀疑。 对此，罗德里格也只能配合。 在房间中看守他的人都是通天塔的魔法师，多数是高级魔法师，他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法袍，表情严肃。 除他们外还有一个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她的面容十分冷艳，黑发黑瞳，衣着似乎是由多层黑纱做成的，十分贴身。 （一身黑啊……感觉是个很严肃的人） 这女人毫不掩饰自身的魔力波动，显然她也是个魔导士，而且看那无懈可击的气场，想必是个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战斗系法师吧。 这时—— “久等了。” 房间的门打开，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厚重的长袍，白发飘飘，眼神十分冷漠。一看到她，罗德里格就立刻挺直了脊背。 大魔导士。 是在魔法师、魔导士、大魔导士这三个境界中，位于最高境界者。 能够直接完成魔力的转化和实体化，持有“领域”，足以雄霸一方的强者。 只要她有那个心，翻手之间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 “老身是格罗丽·维萨，人称‘青之花’，在万神殿负责‘特殊对外工作’。” “嗯……” “然后，她是——”格罗丽看向旁边一身黑的冷艳女子，“她是我的直属部下，‘暗刻’爱莲·怀特。” “呃，您好……” 罗德里格露出讨好般的讪笑向爱莲问好，而女子看都没看他。 吃了瘪的罗德里格尴尬地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正要开口—— “罗德里格·普兰茨，男，现年31岁；出身于奥斯勒娃的岛国维斯的沿海城市，庶民出身，父亲是当地渔民，母亲是裁缝，双亲现在皆健在；在密斯拉学院担任特级讲师，专精植物系的元素魔法，在相关领域小有建树，但一直未有夺人眼球的成果；与同事交流不多，学生以和你一样的庶出者为主，主要有……” 跟着格罗丽进来的魔法师拿着一张羊皮纸，逐条念出有关罗德里格的一切，听得他直冒冷汗。 这才过了多久？半小时？几分钟？竟然就调查到了这个地步！？ 调查得这么清楚，这已经带有明显的威胁意味了。 “那么，普兰茨先生，老身姑且给你说明一下……你知道的，密斯拉学院说到底也是我们通天塔的分支，你我从一开始就是同一阵营，可不要站错队了。” “是的，我明白……” “再者，如你所见，万神殿和骑士领也都对大秘宝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尽可能凝聚力量，我们通天塔才能占得上风。” “呃……是的。” “所以老身希望你作为通天塔的魔导士，而非密斯拉的讲师，加入并协助我们，在我们有需要时立刻做出行动。” “…………” “不愿意？” “呃……” 格罗丽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瞪着罗德里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就在他支支吾吾之时，那个一身黑的女人——爱莲开口了。 “别误会了，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不要擅自行动，老老实实听话，懂了吗？” “……是的，我明白了。” “哼。” 格罗丽和爱莲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走出了房间，魔法师们也跟着她们鱼贯而出，只留下罗德里格在房间中。 “真是，卷进麻烦事了啊……算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我干他妈的！！！！” 坐在床边的布彻咒骂不止，杀气四溢，吓得帮他处理伤口的魔药师瑟瑟发抖。 布彻并未受明显的重伤，但小伤轻伤无数，一部分是和那白毛女干架的时候受的，一部分是被虫人弄的。 “别吵吵啦，布彻，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技不如人？那魔武双修的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能被一只虫子搞成这样，骑士领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美中年萨科慵懒地靠在摇椅上擦着自己的爱剑，言语轻佻，布彻狠狠瞪了一眼，但他只是稍微放出大战灵的威压就把布彻顶了回去。 布彻低下头去，仍在碎碎念叨着“下次见了那女人一定xxxx死她”之类的话。 “打扰了，萨克大人，布彻大人！”一个魔武士行了一礼，走进房间。 “哦哦？调查得怎么样了？” “那女人名叫塞卓昂，姓氏未知，似乎是个常年在巴尔布拉南部独自活动的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萨科眉毛一挑。 “是的，而且她经常和骑士领与万神殿爆发冲突，巴尔布拉多个魔武士协会、魔法师协会、佣兵协会、冒险者协会的黑名单上都有她，虽说她是赏金猎人，但本身也离通缉犯不远了。” “身世背景呢？” “一切不明。” “啧……” “那个畜生呢？”布彻突然低喝一声，下了报信的魔武士一条。 “畜生……您是指那个‘虫人’？” “废话！” “呃……”来者一脸尴尬，硬着头皮说，“非常抱歉，有用的情报实在不多……只能确定是虫类的魔物，从未见过那样的物种，大概是经过了改造吧。” “找到它藏在哪的线索没？” “很抱歉，我们……” —————————————— “经过对现场的勘察，我们没能找到虫人的踪迹。” 一个圣骑士报告。 “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大战灵——圣安东尼问道。 “很遗憾，那虫人当时以极快速度钻透了下水道，甚至一直挖到了地下暗河的深度，线索就在那里断了。” “唉……需要注意的家伙越来越多了。” 圣安东尼翻着手中的报告纸，上面是用念写魔法画出的三幅画像——一个张扬的白发女子，一个瘦高的眼镜男，一个人形大虫。 “那个赏金猎人女逃了，大概还藏在城里某处吧，那个男魔导士想必已经被通天塔的人招徕了，那个虫人还不知躲在哪……斯黛拉，我对魔法不太了解，你觉得这三人……或者说两人一虫，他们的水准究竟如何？” 穿着白色长袍的银发女子——斯黛拉回忆着战斗时的细节，缓缓开口 “那个男魔导士实战能力很差，不足为患；虫人应该是某种很厉害的使魔，肉搏能力和敏捷都是顶尖的，它的主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至于那个叫塞卓昂的女人……” “她怎么样？” “很强，非常强，我可以肯定！魔武双修，闪烁，元素魔法，奇怪的附魔技术，夸张的肉体能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何况她明显没展现全部实力。” 说着，斯黛拉皱起眉头。 她仍记得那一幕。 塞卓昂身上燃起的，红黑相间的火焰，以及极为不祥的魔力波动。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唉……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吧，”圣安东尼深深叹了口气，“夜长梦多，再拖下去的话一些隐世不出的危险人物恐怕都要聚过来了，必须加快进度，赶在通天塔、骑士领和城主府之前找到大秘宝！” —————————————— “……我明白了。” 萨恩里斯把写着对城中东乱的调查结果的资料还给皮尔斯科里，后者把资料装进文件夹收好。 “破事真是越来越多了……妈的！” “那么老爷，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老管家问道。 “利用主场优势，调集城中的一切情报源寻找大秘宝！更重要的是对于城主府的控制……我们必须把通天塔骑士领万神殿的所有麻烦人物都放在眼皮底下，稍有异动就立刻提高警惕！还有，通知福林，让他和他的小弟们加强城主府的安保！” “明白。”  ————————————————  于是，怀着各自的心事，日子一天天过去。 万神殿，通天塔，骑士领，城主府，这四巨头的人到处调查。 来自四面八方的佣兵团、冒险者、不法分子们也在行动，到处都能看到和调查团发生冲突的人。 第一天，没有成果。 大秘宝尚且了无音讯。 或许大秘宝还没被发现。 或许大秘宝早就被某人发现并悄悄带走了。 大秘宝迟早会被某一支势力发现，并被悄悄带出城，最后这事会不了了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到了第二天清晨。 事件发生了。 骑士领调查团二把手，战灵“螺旋屠夫”布彻。 他那凄惨的尸体在城主府前的广场被发现了。 绽放的血与肉，如同花朵一般。  ~~~~~~~~~~~~~~~~~~ 好，下一章终于能开始超展开了 第44章 尸体之中 清晨，接近六点钟—— “秋米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喵呼喵……唔？” “别睡了别睡了别睡了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呀！？” 已经快要急疯的克拉拉一把掀起暖和被子，寒冷的空气立刻渗入秋米拉的睡衣，她发出悲鸣从床上跳了起来。 “干干干干干干什么啊！！！竟然叫我起——啊不对竟敢打扰妾身的安眠！” “求求你现在就别说傻话了啊啊啊啊大事大事出大事了！！！” “大事？”         “就是……就是……有人……死……死……” “哈啊？” 秋米拉眨巴着眼睛。 “有人死了？开什么玩——” “你快看！！！” 克拉拉大步流星地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帘，磨磨蹭蹭走过去的秋米拉揉着眼睛，仔细一看—— “………………！！！” ———————————————— “……” 无法理解。 “……” 无法苟同。 “……” 无法想象。 “……” 面对这过于富有冲击力的画面，在场的上千人全部陷入沉默。 现场被死寂笼罩。 这里是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也是卡索鲁城的中心地带。 在广场中心的纪念碑下，花盛开了。 扭曲的尸体是花蕊。 喷洒的血迹是花瓣。 飞出的脏腑是茎叶。 名为布彻的，以凶暴和好战闻名的战灵，永远失去了生息。 他的脸上的表情定格了，眼珠子向外凸起，嘴巴张到最大，那是极为愤怒且极为惊恐的表情。 他左手和双腿全部都扭向奇怪的方向，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向前伸着，五指张开，就好像正拼命去抓住什么一样。 警备队长福林和警备队员们站在最近处，他们个个都面色铁青，就像见了鬼一样。 格罗丽和爱莲次之，格罗丽一脸严肃，连一向顶着张扑克脸的爱莲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圣安东尼紧紧抿着嘴唇，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他身后的斯黛拉也握紧了法杖。 太过突然，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无法封锁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调查团和城主府外还有包括佣兵、冒险者、暴徒、投机者等等在内的上千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看到了布彻这死相过于……不知该说是凄惨还是华丽的尸体。 “到底怎么回事！” 警卫队员们突然让出了一条路，城主萨恩里斯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他衣衫不整，似乎刚刚起来。他看了布彻的尸体一眼，又环顾四周，狠狠啧了一声。 （他妈的……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事到如今封锁消息也不可能了！） 萨恩里斯用力摇了摇头，把心中的焦躁强行挥开，向福林喊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是、是这样的！尸体是在十分钟前发现的！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 “布彻确实死了？城主府门前有个战灵被杀？你们这些警卫队是干什么吃的！！！！” 萨恩里斯爆喝一声，整个广场都在他散发出的威压下震了一震，福林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上。 “对对对对不起！但是事发的时候刚好是三队警卫交接的时刻，前后不会超过一分钟！交接前广场上……广场上还没有人的！然后——” “然后？” “爆炸声……还有光……好强好强的光！我们立刻赶了过来，这么多目击者也全都是被声音和光吸引过来的！” 爆炸声？ 光？ “你的意思是说，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内……” 萨恩里斯的目光又落在布彻身上，眉头紧皱。 “……有人在广场上和布彻发生了战斗，还在一分钟内把他宰了？” “很可能是这样，但是有点奇怪……关键是那光。” “光……” “七彩的光，每个人都看到了，就像……诶？” 福林表情僵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七彩色的光芒？ 总觉得有种既视感—— “布彻！！！！！！” 一声如雷的怒吼突然响彻广场，甚至盖过了萨恩里斯的声音，警卫队们被挤开，倒霉的甚至被直接撞飞，骑士领的大战灵——萨科冲了过来。这位美中年完全没了平时的优雅气度，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浑身上下都释放出骇人的魔力波动，除了萨恩里斯和格罗丽外的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萨科，你给我等——” “该死的！！！！” 萨恩里斯伸手拦住冲向布彻尸体的萨科，但萨科大喝一声，从手臂爆发的实体化魔力形成剑刃，弹开了他的手！ “萨科，你……” “……给我个交代。 “哈？“ “布彻虽然是个没脑子的混账，但他终究是我骑士领的人，就这样惨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需要一个交代啊，萨恩里斯！！！” 轰！！！！ 大战灵级别的魔力冲出体外，在微冷的空气中升腾，具现，凝结，竟然形成了一个接近十米高的巨影伫立在萨科身后——或者说笼罩在他身上！这巨影是个半身人像，遍体银色，模样同旧时期的角斗士，双手各拿着一把同样由魔力凝成的长剑，脸上是无表情的金属面罩，撒发着冰冷的危险感！ “魔像……萨科，你丫的到底是急疯了还是认真的？” 萨恩里斯身上也爆发出相似强度的魔力，一个同样近十米高的巨影也出现在他身后身后！但这个巨影并无衣着，呈现铅灰色，粗犷的身体仿佛是用磐石堆砌，右手还拿着巨大的砍刀，而面容和萨恩里斯本人如出一辙！ 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谁也没想到这两位大战灵会突然杠上。 而且一上来就显现了“魔像”。 把放出体外的魔力凝成薄膜，如铠甲般覆盖在体表，起防御作用——这便是每个魔武士必修的技能“魔铠”。 到了战灵层次，魔铠就会成为被动技能，24小时全开，与本人意志无关，大多数时候都隐藏于皮肉之下，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会透出体表。从战灵开始，魔武士就可以逐渐让魔铠脱离身体，作为武器而非防具投入战斗，比如布彻那双魔力凝成的巨手。 而到了大战灵层次，魔铠就能完全脱离身体，巨大化，实质化，并且形成类人的外形。到了这一步，魔铠便不再是魔铠，会被冠以新的称呼——魔像。魔像的造型、颜色、特性、攻击方式、能力数值等都因人而异，魔像之间自然也有强弱之分，有的还具有特殊的能力。 当然，这种如同底牌的东西平时只有战斗进入白热化时才会亮出来，而这两个暴脾气的家伙一上来就用了。 “你们两个都冷静点，别胡来！！！！！” 见状，圣安东尼立刻大喝道。 “没错，两位如果再乱来的话，老身也不得不亮出领域了……还是说你们想把这座破城毁掉？” “……哼。” “……切。” 萨恩里斯啐了一口，解除了魔像，萨科也一样。两个魔像同时化为魔力的光粒消散，只留空前的威压笼罩广场，久久不能散去。 “好吧，我姑且先控制一下脾气……不过，”萨科指了指布彻（的尸体），“他的尸体由我们回收，后续调查也交给我们，你们别给我插手！” “““……””” 萨恩里斯，格罗丽和圣安东尼都沉默不语。 这件事一开始就有疑点。 布彻，为什么会被人杀死在这？ 城主府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换言之战斗并非是从城主府开始，而是就在广场上发生，广场上结束。 换个角度想的话，就是说——布彻，很可能是“自己”出了城主府，然后在外面和人发生冲突，最后被杀。 有个最根本的疑问。 布彻被杀前，为什么要擅自离开城主府？ 更奇怪的是—— “广场并没遭到破坏啊……” 格罗丽喃喃自语。 如果说布彻在广场上进行了战斗后被杀，为什么广场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战斗一瞬间就结束，凶手是把布彻瞬杀的？或者是毒杀？ “尸体……总之先检查尸体，寻迹魔法什么的等会再说……” 萨科恼怒地甩了甩头，快步走向布彻的尸体，头脑稍微冷静下来的他此时才注意到—— （……伸着手？还有这表情？） 注意到了几个细节，萨科心跳骤然加快了。 不只是他，圣安东尼、萨恩里斯、格罗丽、斯黛拉、爱莲，还有在场的上千人中的部分洞察力敏锐的人，都发现了。 布彻的表情极为扭曲，眼珠向外鼓出，死前似乎正怒视前方。 同时唯一完好的右手向前伸出，手掌张开，就像在拼命抓向什么东西一样。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是想拿到面前的什么东西吗？ 那个东西宝贵到他即使拼死也要拿到吗？ “……” 萨科咽了口唾沫，缓缓拔出剑，伸向布彻的尸体—— 碰。 用剑的侧面碰了碰被撕裂的腹部，柔软的触感通过剑传了过来。 尸体没有发硬，正如福林所说刚死不久。 “…………嗯？诶！？” 萨科突然神色一变，他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然后瞳孔一缩，剑尖猛然一挑—— 噗！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小东西被从布彻腹中挑了出来。 发出清脆的声音，掉落在地。 圆圆的，只有鸡蛋大小。 外壳如水晶般透明。 外壳下是以极为复杂的规律流动不止的光粒，在各种纹样间来回变换。 通体散发出虹色的光晕，绚烂无比，而且释放的魔力波动与已知的任何物体都不同，千变万化，绝无固定。 “这……” 萨科看呆了眼。 其他三位超强者也目瞪口呆。 周围的上千人全都难以置信。 在布彻的扭曲尸骸的腹中，无数人魂牵梦绕的目标，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 正片开始 啊对了事先声明，虽然卷一带了些悬疑的成分，但虫姬这书本身并非悬疑向哦 第45章 真假 外形，细节，魔力波动。 和无主大秘宝完全吻合。 三巨头的调查团事前已经把古时流传的珍贵资料牢记于心，所以知道大秘宝在无主状态下是什么样子。 而其他所有人看到他们的反应后，也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 寂静如同海啸，席卷全场。 大秘宝迟早会被找到，这是肯定的。 但是任何人都没想到它会以这种形式突然出现。 该怎么办？ 立刻上去抢夺，据为己有？ 不不不可能吧，会立刻被大魔导士和大战灵轰成渣的。 那该怎么办？就这么走掉？ 更不可能吧，世间至宝就在眼前，岂能一走了之？ 围观的人们很混乱。 四位大战灵/大魔导士更混乱。 谁先找到，宝贝就归谁，先找到的人必然会尽可能把它藏好，悄悄带出卡索鲁城。 然而， 现在，骑士领，万神殿，通天塔，城主府，“同时”发现了它的存在。 这样的话，到底—— “——等、等等！” 萨科突然打破寂静，他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竟然直接无视了地上的大秘宝，一挥剑，剑气把布彻的尸体吹起，让它翻了个身—— ““““““！！！！！？？？？？”””””” 如果说刚才人们还只是混乱的话，现在就是彻彻底底傻眼了。 无法理解。 无法相信。 无法接受。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布彻被翻开后，在他身下—— 圆圆的，只有鸡蛋大小。 外壳如水晶般透明。 外壳下是以极为复杂的规律流动不止的光粒。 通体散发出虹色的光晕，绚烂无比，释放的魔力波动千变万化。 是无主大秘宝。 萨科慢慢转过头，看向旁边。 也是无主大秘宝。 “喂喂……这……” 两个？为什么会有两个？卡索鲁城不是只有一个大秘宝吗？才一个而已，就引来无数渴求至宝的人，而现在竟然出现了第二个—— “——字？” 萨科目光一凝，他突然发现就在布彻身下，那一小片没被血泊污染的地方，有一行血字。 字迹极为潦草凌乱，显然是用沾血的手指匆匆写下的，而且萨科认出这是布彻的字迹。 “写的是……‘循着大秘宝’？” 难道这蠢猪真是因为发现了大秘宝的踪迹才夜里悄悄出来，然后又在死前写下了他的行动目的？但是现在大秘宝都出现了，就算看到这行字又有何意义？ 另一边—— “话说……格罗丽女士？” 圣安东尼嘎吱嘎吱地转过头，望向格罗丽。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蠢，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但是……大秘宝，而且是无主大秘宝，是可以被‘仿制’的吗？” “仿……制？” 格罗丽先是一愣，然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对！当年的匠之贤者——” ————————————————————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矮人力金直勾勾地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呼吸越来越急促。奥萨姆等人正藏身于一个小酒馆中，只有他还带着几个弟兄在外面晃悠，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矮人一族个个都是天生的工匠和战士，相对的，他们对于稀世珍宝有着源自本能的渴望，看着眼前的世间至宝却够不到，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警卫队已经开始驱散人群了，但是收效甚微，因为就连警卫都心猿意马的样子。 两个无主大秘宝就这样出现在这里，超乎任何人想象。 如果， 如果力金也能得到其一的话—— “…………嗯？”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小小的，硬硬的，似乎是球状。 “什么玩意……” 力金弯腰捡起那个滚到脚边的东西，拿到眼前，定睛一看—— “诶？” 力金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他的动作引起了旁边的几人的注意，他们稍微看了这个矮人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鸡蛋大小的圆球。 虹色光晕。 奇特的魔力波动。 简直—— “等——等等等等等等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力金一下子手忙脚乱，但在混乱中，还是矮人那刻在骨子里的贪欲占了上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大秘宝攥紧，收入衣服口袋—— 咔嚓！！！！！ “啊……” ———————————————— “怎么了！？” 斯黛拉最先注意到正被驱赶的围观人群中的骚动，然后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距离广场最近的那一拨人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魔力波动，绝对是魔导士或战灵的等级！惨叫声响起，一抹溅出的殷红鲜血分外刺眼，紧接着一个毛蓬蓬的头颅飞了起来，看上去是某个矮人的头—— “拿到了，撤！！！！！” 一个看上去像是重装佣兵的男人大喝一声，他的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指缝间漏出虹色的光芒！人群中的几人——男人的同伴们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同时拿出某物！ “——等等！！！” 斯黛拉大喊着，但是迟了一步，那些人同时使用了传送卷轴！空间扭曲着，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人凭空消失—— “嚣张的小鬼们！！！” 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格罗丽身上爆发出强横的魔力！人群中的空间突然波动了一下，然后刚刚用了传送卷轴的几人同时显形！刺骨的寒气四溢着，每个人——包括那个抢到了某物的战灵等级的男人——全都被冰柱刺穿了心脏！ 战灵的强悍体质令他没有立刻毙命，但那个先前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还是从指缝间掉出，落在地上！那人仍不死心，瞪大充血的眼睛，拼命把手伸向掉落在地上的东西——突然出现的第三个大秘宝！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意识到了。 有假货。 先前，经过调查团的确认，卡索鲁地区的大秘宝应该只有一个。 而现在突然出现了三个。 不用说，其中——最多只有一个是真的，甚至很可能一个真的也没有。 即使如此， 只要存在着“拿到的大秘宝恰好是真货”这个几率，人们就足以为之疯狂！ “都滚开——！！！” “别挡道——！！” “给我——！！” 周围的几人不顾由大魔导士释放的魔法逸出的刺骨寒气，疯了一般扑向掉在地上的大秘宝！其中一个像是魔法师的男人迅速张开盾牌，摊开了其他几人，魔力的光芒一闪，大秘宝就出现在他手中—— 噗嗤！！！ 但他还未来得及逃走，喉咙就被漆黑的刃物割开！ “放开你的手，鼠辈！” 低沉的女声从他的影子中传出，下一瞬间一个一身黑的女子从影子中窜出——是通天塔的爱莲！漆黑的魔力组成的纯黑色刀刃从她的指尖伸出，正是这东西将魔法师男人瞬杀！ 旁边的数人还想靠近，但身为罕见的影魔法师的爱莲放出了魔导士等级的魔力威压，立刻震慑了所有人！ “回收完毕……” 爱莲手一挥，她的影子立刻从地上浮起，如同薄膜般把大秘宝裹入其中。 “爱莲，小心！” 格罗丽突然大喝一声，爱莲不解地看向她—— 轰隆！！！ 她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双手从陷坑中伸出，狠狠抓住她的脚踝，快若奔雷！ 爱莲刚一低头就和抓住她的东西眼对眼——即使是她也吃了一惊！那是八只猩红色的眼睛，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极为骇人！ “是它！？” 虽然隔了这么远，但斯黛拉还是认出了那如同钩爪般的双臂！ 虫人！！！ “████！！！！！” 虫人嘶叫一声，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巨力，将爱莲拖入陷坑！力量是爱莲的弱项，但她也是反应神速，就在虫人发力的瞬间，她的术式也也完成了编织，影子结成密密麻麻的细线缠向它的身体！ 然而虫人反应同样神速！它先一步抽回身体，长长的蝎尾划过空气，击破了裹住大秘宝的影子！大秘宝掉了出来，刚好被它那形似钳子的口器夹住！ “放肆！！！！” 爱莲眼中杀意大盛，她的影子融入并操纵陷坑的影子，形成了数以百计的长枪刺向虫人，虽然在铠甲上留下了明显的裂纹但并未伤到肉体！虫人发出胜利的叫声，正要缩回洞穴—— 铮！！！！！ 大地被切裂了。 以广场上的萨恩里斯为起点，爱莲的面前为终点，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裂缝，裂缝深不见底，边缘极为整齐。 萨恩里斯仍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他手中是一把由实体化的魔力凝成的、砍刀形状的巨大刀锋。 而他的眼睛冷冷盯着虫人，后者的小半截尚在地下的身子已被纵向切开，腥臭的体液喷涌而出。 “区区一只爬虫，真够嚣张啊……” 虫人虽然身手极为敏捷，但它的实力终究也只是战灵或魔导士的等级，面对大战灵的认真一击，绝无还手之力。 “█……███……” 虫人挣扎着，痛苦着，却依然不愿松开夹着大秘宝的钳子，它扭动剩下的半截身体，想钻回地下—— 轰！！！！ 一道璀璨的星光从天而降，是斯黛拉的星象魔法！爱莲及时退开，庞大无比的能量全集中在虫人身上！ “████████████！！！！！！！！！” 超高分贝的叫声几乎要撕裂耳膜，离得最近的爱莲不得不立刻用影子护住耳朵，在刺眼的光芒中，只剩下半截身体的虫人肢体逐渐分崩离析，最终化为灰烬。 “该死的怪物……” 爱莲低声咒骂着，捡起那个小小的圆球。 大秘宝。 但是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抬起头，越过蠢蠢欲动的人墙，看向远方。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凶猛的魔力波动，霸道的战意，爆炸，巨响，诸如此类的大混乱几乎是同时在全城各处出现。 同一城市的多处，同时发生惨烈的战斗。 毫无疑问。 有多个大秘宝的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散布开来了。 而且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大秘宝。 水下的暗流变成水面的怒涛。 自此开始，卡索鲁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暴乱。 —————————————— 而谁也没注意到—— 城主府的顶部，一个尖塔的顶端，身穿女仆装的少女正坐在那里。 她的双眼都分裂成了犹如昆虫的复眼，遥望远方。 时不时在手中的记事本上记录下什么。 她的表情永远是那样恬静，仿佛与即将到来的超大规模暴乱毫不相干。 第46章 下一步行动 “不要偷懒！” “何等的松懈……新的课题还没完成吗！？” “你可是贤者的种子！” “不要让家族蒙羞！” “先禁闭一个月吧。” “不要辜负任何人的期待。” “你有你的责任，你的义务，你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别找借口！” …… …… …… …… “……他妈的！” 塞卓昂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骂声。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手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从床上坐起身，清晨微冷的空气有点潮湿，感觉就像有很多细密的小水滴黏在身上，真让人不爽。 她伸了个懒腰，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照在赤裸的身体上，雪白的皮肤蒙上一层青蓝的光晕，显得美丽又危险。她早已习惯了裸睡，不是因为裸睡有利健康，只是单纯觉得穿着衣服睡觉很烦而已。 “不好了，塞卓昂！！！！！” 噔的一声，房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满头大汗的奥萨姆冲了进来—— “出大事了，力金他——诶诶诶诶诶诶？呃，啊？那个你……您刚醒？那个我……那个……不是故意看的……对不起……或者该说谢谢？总、总之……” “给你三秒钟，在被我挖掉眼睛前逃走。” “对不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 一分钟后—— “哈啊？那白痴矮人死啦？那个叫布彻的货也死啦？” 听到这震撼性消息，连塞卓昂都吃了一惊。 “没错！就在不久前，布彻被发现死在了城主府前的广场上！调查团和城主府的人还有上千个围观者全都看到了他的尸体！” “可这又关那个矮人什么事？” “大秘宝！！！” “…………哈？” “大秘宝啊！现在消息已经传遍卡索鲁了，在布彻的尸体上发现了两个大秘宝！然后在广场不远处又发现了第三个！最先捡起第三个大秘宝的就是力金，结果他立刻被旁边的战灵突袭秒杀了啊！” “等等等等等等我都搞不懂情况了！三个？三个大秘宝？搞毛线？” “天知道！但只能确定出现的大秘宝还不止那三个，而且似乎都是冒牌货，真货只有一个！现在卡索鲁城到处都是大混战啊！都抢宝贝抢疯了！” “……也就是说卡索鲁出现了很多大秘宝的假货？仿制无主大秘宝，这种事也能做得到？难道……匠之贤者！？” 塞卓昂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匠之贤者……我听说过，好像是三百多年前的贤者？”奥萨姆仔细回忆着。 “是四百年前啦，匠之贤者泽拉诺夫，在当时是和堕落前的医之贤者阿斯特罗伊齐名的研究型学者，阿斯特罗伊的成就是在医学魔药学，泽拉诺夫是魔工学方面。” “你知道的真多呢……可这和匠之贤者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匠之贤者绝大多数成果都是早年和中年发表的，到了晚年几乎毫无建树，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晚年时期所有精力都用来……研究大秘宝了。” “啥！？” “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那家伙好歹也是个贤者，认真起来的话弄到个无主大秘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流传的很多关于大秘宝的性质都是他提出的。” “那，你说的那些仿制品……” “当然也是他的杰作啦，”塞卓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匠之贤者的夙愿就是‘实现大秘宝的人工制造’，为此他做了很多实验，还造出了仿制大秘宝的试验品，仿制品当然没有变成人们渴望的东西的能力，但除此之外有着和大秘宝一模一样的外表，就连魔力波动都毫无差别……” 说着，塞卓昂也陷入了思考。 真正的大秘宝只有一个，假的大秘宝有很多。 为什么假货会出现在卡索鲁城？ 绝对不可能一开始就有。 是什么人故意把假货在城中散播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搞不好，真正的大秘宝早就被人发现了。” 塞卓昂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被发现了？” “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发现大秘宝的人很可能为了掩人耳目，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弄来了假货放在城中混淆视听，引人们哄抢，自己乘乱带着真货离开……” “这么一说……确实很有可能呢。”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但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 ““““……”””” 听了塞卓昂的分析，每个人都开始思考。 奥萨姆突然说道：“塞卓昂小姐，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你几个意思？讽刺” “呃，不，你误会了！”本来只是想拍马屁的奥萨姆吃了瘪，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塞卓昂小姐真的很渊博！我很佩服啊！” “少来这套，一些不得不记住的东西而已……我们先好好思考一下吧，下一步的对策。” 塞卓昂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伸了个懒腰。 “首先是布彻被杀，单是这一点就对我不利了，毕竟三天前我还跟他干了一架，如果他们要找凶手的话我肯定会被重点怀疑；其次，如今卡索鲁城内已经成了斗兽场，每个人都像野狗一样寻找大秘宝的一切蛛丝马迹，短时间内是决不出胜者的；第三，调查团的白痴们现在肯定也不好过，知道为什么吗？” 她把视线投向奥萨姆，奥萨姆稍微思索了几秒，道—— “是魔痕样本……只有他们持有大秘宝的魔痕样本！” “没错！” 出自匠之贤者之手的大秘宝仿制品，不论是外表还是散发的魔力波动，都和记载中大秘宝的特征完全相符，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 所以该如何辨别真假？ 直接使用它，让它变成自己想要的物体，以此验明？ 不可能。 匠之贤者当年的研究结果，以及从古至今许许多多对大秘宝的记录都表明——与自身实力无关，任何人想要让大秘宝变成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话，必然要有一个“转化周期”。 绝不是一拿到手就能立刻使用，必须预先做好大量准备，而且从大秘宝开始变化到最终定型，需要经过平均一周左右的时间。 换言之，想藉此验明大秘宝真假的话，要等大约一周才能得到结果，等确认自己发现的大秘宝是假货时，真的大秘宝早就落入别人囊中了。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三个调查团，持有的三份魔痕样本。 假货终究是假货，或许外表和魔力波动可以仿制，但犹如指纹的魔痕是绝对无法仿制的。 只要拿魔痕样本和手中大秘宝的魔痕进行对比，立刻就能得到成果。 而匠之贤者还指出，一些极为特殊的个体，是有可能一拿到无主大秘宝就立刻让其定型的，但这样的人只是理论上存在，无数年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不予考虑。 因此， 三支调查团，既是这场浩大的夺宝战中实力最强的队伍， 也是被所有人觊觎的饵。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让我们暂时歇歇，先远离这混乱中心，到城外找个地方等等吧！剩下的队伍越少，说明碰到真货的几率越大，到时候我们再出马，何必把自己逼得太紧呢？” “““““哈啊！？””””” “咋了这么惊讶？” “不，只是……以塞卓昂小姐的性子，我还以为你——” “白痴啊你，我确实喜欢刺激，但是讨厌做无用功，这还用说吗？” 第47章 猎人=猎物         快跑 ——这是男人唯一的愿望。 拿着手中那个小小的包裹，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拼命无视掉洒落在身上的同伴的鲜血的刺鼻味道，尽全力奔跑。 拿到了。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最终传到了自己手上，虽然不知道自己该拿它怎么办，但为了这东西，自己的这支冒险者队伍中的所有弟兄全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逃跑的执念甚至压过了欲望，超越方式取代了原本的目标，跑吧，跑吧，跑吧，只要能逃离这里—— “难看死了，蠢货。” ——然而，那女人的声音毫不留情。 男人倒下了，不知何时，那如同活物的黑影就遍布整片地面，纠缠住一切活动的东西，分出细细的尖刺进行细胞层面上的破坏，只要沾上一点就等于被判死刑。 男人还想挣扎，但黑影立刻将他吞噬，只留漆黑的残骸。 影子化为手的形状，把从男人手中掉下的包裹——大秘宝抓住，送到爱莲手中。 就在这时—— “——啧！” 黑影瞬间重组成盾牌，挡住了来自上方的一击！那是一个一直潜伏在旁的男人，刺下的长枪被极为强悍的魔力包裹，显然是个之前刻意隐藏了实力的战灵！长枪上的银光和黑影相互侵蚀，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影啊，化作千针，穿刺之刑！” 地面上蔓延的影子立刻沸腾起来，化作数十根长矛同时刺向男人身上所有要害！男人的枪尖上魔力一爆就将他反推出去，同时在空气上连点数脚拉开距离，与此同时—— 轰！！！！ “咕！！” 一道红光在她身前闪烁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立刻用影子包裹全身，下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就将她笼罩！这一炸的威力十分惊人，所在的这条街几乎被一击炸平，冲击波和火焰把数十座房屋全部夷为平地！ 就在街道的末端，一个中年女人手持一把看上去非常沉重的法杖，看着这边，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她也是魔导士的等级！ “火属性的最高位，爆裂魔法……” 将她裹进去的影子茧也被炸得七零八落，爱莲从中一跃而出，不断移动，不让对方瞄准！然而还未踏出几步，一道白影从侧面突然袭来，快如雷霆的长枪险些刺中她的脖颈！爱莲手中立刻凝聚出一把漆黑的影剑挡住下一发刺击，拉开距离，这时那道红光——实为爆裂魔法的魔法阵——再度出现！ “影棺！！！！” 跳过咏唱，爱莲使用了影魔法中最高位的防御魔法之一——见状，远处的中年女人露出冷笑，她知道这匆匆做出的防御是挡不住强力爆裂魔法的！男人也重新架起枪，将自己置于爆炸范围之外的同时随时准备对爱莲发动突袭！ 然而， 影棺包裹住的不是爱连自己， 而是那个爆裂魔法的魔法阵！ “什——！？” 中年女人顿感不妙，爆裂魔法是以魔法阵为中心爆发的，如果魔法阵本身被封住的话就毫无意义了！趁着影棺还没完全成型，她立刻将魔法阵引爆—— ——的前一瞬间，爱莲突然飞起一脚，将影棺踹向战灵男人！ 面对突然向自己飞来的影棺，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女人连忙中止魔法，但为时已晚！影棺在接近男人时突然化作黑色的粒子消失，里面的魔法阵暴露出来，发出刺眼的红光！男人躲闪不及，只得立刻全力运作魔铠！ 轰！！！！！！ 男人被来自同伴的爆裂魔法淹没，而爱莲甚至没多看他一眼，只是低喃了一声“一个”，随即极速冲向那魔导士女人！ “别、别过来！” 紧接着的一发爆炸拦住了爱莲的去路，但她的身体沉入地上的影子中，再出现时已经与女人近在咫尺！ “混账！！！” 女人大骂着准备释放魔法，但在极近距离下爆裂魔法会把她自己也卷进去，就在她犹豫的刹那，爱莲手中的影刃已经刺穿了她的喉咙！ “两个。” 爱莲把女人的尸体踢到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时—— “别……别开玩笑了！！！！！” 之前的爆炸掀起的尘埃被雄浑的魔力震散，身上被严重灼伤的战灵男人出现了，他浑身上下都爆发出恐怖的魔力，手中的长枪几乎都无法承受！ “混账女人……你也只是……魔导士而已！怎么可能赢过战灵和魔导士的联手……” “但我已经赢了。” “少废话！！！！” 男人将所有魔力都灌入长枪，将其高举过头，正要掷出，之时—— “碍眼。” 一个透明的箱子凭空出现，把他“装”在了里面。 乍看之下箱壁是玻璃，其实是很薄的冰，表面极为光滑平整。 男人正想挣脱，却突然全身一颤，倒在箱中。 他浑身皮肤都变成了冰冷的蓝灰色，细细的冰碴从他的口、鼻、眼中冒出，他最后像死鱼一样挣扎了几下，就和冰棺一起爆成了无数冰屑，消失在空气中。 “到处都是不自量力的乌合之众啊，真是让人倒胃口。” 那苍老的女声响起的瞬间，爱莲立刻挺直了脊背，很多暗中窥探这边的视线都自觉地收了回去。在一片寒气中，格罗丽现身了，她的脚步看似迟缓实则速度极快，经过之处地上都结出了一层白霜。 “格罗丽大人。” 爱莲行了一礼，然后把刚拿到手的大秘宝交给了她。 格罗丽立刻将其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然后—— “哼，果然光凭感觉是判断不出真伪的，还是得靠它啊。” 格罗丽把手伸进长袍，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个被细细的锁链缠绕的水晶。她把这魔痕样本靠近刚拿到手的大秘宝，注入魔力，二者立刻同时发出七彩光芒，格罗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仔细看着被光芒笼罩的二者—— “……切！” 格罗丽摇了摇头，显然已经对这“大秘宝”丧失了兴趣。 “不用多看了，是假货。” 她叹了口气，爱莲的肩膀也垂了下去，很是失望。 在虹色光晕中，这个假货褪去了原本的光彩，上面还浮现了个小小的字母“n”，显然是匠之贤者制造仿制品时标上的编号。 “算了……虽然这个是假的，但还是要保存好，毕竟是匠之贤者的作品。” “是……” 广场事件之后，万神殿通天塔骑士领城主府四股势力只是短暂地讨论了一下（当然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结果），就立刻分别投入大秘宝的寻找之中。 布彻的死已经成为过去式，没人会多关心一个死人。 竞赛已经开始了。 谁先找到大秘宝，谁就是最终的胜者。 而三只调查团的最大优势不在于有大魔导士或大战灵级别的战斗力，而在于——他们各有一份魔痕样本，夺得大秘宝后可以立刻进行比对，确认其真伪。 但也正因如此， 人们看到他们时，目光中不再单单是恐惧和忌惮， 还多了一丝难掩的贪婪， 就像在看难以搞定的猎物一样。 第48章 少女的茶话会 “是的，十分钟前通天塔的人回收了新的大秘宝！经比对他们认定那是假的，这么一来现已确认的仿制大秘宝就有五个了！” “不能排除‘那其实是真货，但她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说那是假的’的可能，增配更多眼线视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遵命！” 前来报信的属下退下，皮尔斯科里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而萨恩里斯烦躁地叹了口气。 已经确认并回收的大秘宝已达五个。 第一个是在布彻尸体腹中发现的，第二个是在布彻身下发现的，第三个被当时在广场周围的人们发现的，这三者都是假货。 然后由三个超强者亲自带队四处出击的调查团也有了结果，先是万神殿调查团从一群无法之徒那截下了第四个大秘宝——经对比也是假货。就在刚才，通天塔也从一群冒险者那里抢夺了第五个假货，还顺便干掉了两个想当程咬金的战灵和魔导士。 如今城主府派出的人尚无收获，萨科率领的骑士领也同样。 萨恩里斯揉了揉头发，努力把这一切串联起来，首先是布彻的死，为什么他的尸体上会有两个大秘宝，是被他抢到而杀他的人没带走吗？他留下的血书“循着大秘宝”五个字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这死亡信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一共有几个仿制品？五个？六个？十个？甚至上百个？真货是依然在卡索鲁地区，还是早就被人掉包带走了？自己要不要也像三支调查团一样，亲自带队出击？ 最大的难题是——城主府没有无主大秘宝的魔痕样本，就算找到了也只能求助于调查团才能鉴别真伪，如果是真货的话又必然会引来血腥的争抢…… 焦心的破事一个接着一个，萨恩里斯掐断了思考，让思维暂时脱离大秘宝的事情。 说起来…… “艾西亚呢？现在外面很危险，我应该命令她呆在城主府不要出去了才对。”萨恩里斯向皮尔斯科里问道。 “大小姐这几天都很好，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自己的房间中，偶尔会出来喝下午茶。” “没有和一些乌合之众，尤其是调查团里的男性走太近——不，和他们没有任何接触吧？” “是的，从未见过大小姐和其中的男人说话。” “那就好。” “但——”话锋一转，皮尔斯科里说道，“大小姐最近和一个仆役关系很密切呢。” “……哈啊？” 那一瞬间萨恩里斯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杀意，但立刻被他压下来了。 “仆役？是哪个小崽子……” “是女仆。” “女仆？” 一听是女仆，萨恩里斯稍微松了口气，但旋即想起了些令人不快的事。 说起来……前两天去艾西亚的房间看她的时候，本想和她亲近一下，结果被一个该死的女仆打扰了来着…… “喂喂皮尔斯……那个女仆长什么样？该不会是银灰色长发，长得很漂亮？” “的确如此老爷，您怎么知道的？” 皮尔斯科里惊讶地眨了眨眼，而萨恩里斯狠狠啧了一声。 “再给我详细说明一下，皮尔斯，艾莎和那女仆‘关系密切’，到底是怎么个密切法？” “嗯……其实也无甚特别，大小姐似乎有意让她当自己的贴身女仆，我也见过两人如朋友或姐妹般谈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大小姐似乎有意不让那女仆离自己太远。” “……” 萨恩里斯眉头紧皱，然后有点恼怒地摇了摇头。 不消说，艾西亚肯定是在保护那个女仆。 那天自己和艾西亚在一起时被那女仆看见了，如果她到处乱说的话肯定会造成糟糕的影响——萨恩里斯有此自觉。按理说，区区一个女仆，自己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把她宰了，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现在艾西亚有意把那女仆留在身边，纳入她的保护之下，大概是出于无聊的善心以及责任感吧？这样的话想除掉那女仆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反正那女仆似乎并无到处张扬的打算，自己是否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果然还是不行。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女仆和自己的女儿如此亲近……萨恩里斯就有种奇怪的嫌恶感，就好像宝贝女儿的身边有只嗡嗡叫的苍蝇，让人恶心。 “皮尔斯科里。” “有何吩咐？” “最近，留个心注意着点那个女仆和艾莎，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请尽管放心，老爷。” 老管家优雅地行了一礼，动作完全没有六十多岁的人的苍老。 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搜寻猎物的猎鹰。 ———————————————— “哟，两位小姐，在这里见到可真巧。” “噫！” 听到背后传来的招呼声，秋米拉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墨蓝色长发仪态端丽的大小姐。 银灰色长发貌若梦幻的女仆。 大小姐在前，女仆站在她左后方两步远的位置，这样的两人就像画一样美。 “嘁……不公平……” “嗯？秋米拉小姐你说什么？” 艾西亚没听清楚，靠前一步，女仆小姐也跟着前进一步。随着动作，两人衣衫下的胸部都轻轻一晃，看得秋米拉心生焦躁。 “哼，愚昧的凡人啊，汝等可知为何自己会被囚禁在大地上，无法升入天国吗？” 秋米拉姿势一变，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气势汹汹。 “为什么？” “因为施加在那两坨脂肪上的重力束缚了你们啊——噫痛！” “秋米拉酱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挨了克拉拉一记手刀的秋米拉眼泪汪汪，，克拉拉则点头哈腰地对艾西亚赔不是。 “科提斯小姐实在对不起！这孩子就是这样，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的！” “没事没事啦，我不在意的……”艾西亚苦笑着挥了挥手，“说起来，我正想去喝杯茶放松心情呢，两位要一起来吗？” 于是， 城主府，顶楼—— 城主府之外，到处都是一片乱战，刀光剑影，乱七八糟的魔法四处横飞。 而这里依然是一片祥和宁静，城主府顶楼的玻璃穹顶下是个小型的室内花园，栽培着各种观赏性植物，花丛掩映的正中是个能容纳四人的圆形小茶桌。 女仆奈丽斯以娴熟的动作泡着红茶，银灰色秀发在透过穹顶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表情永远是那样恬淡宁静，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秋米拉和克拉拉不由得看呆了，艾西亚也饶有兴趣地观察奈丽斯的一举一动。 “你泡茶的水平真的很不错呢。” “谢谢夸奖，能为大小姐泡茶是我的荣幸。” “嘛，要是能少说些客套话你就更完美了。” 艾西亚苦笑着抿了一口茶，秋米拉和克拉拉也有样学样地喝了起来。 半晌，克拉拉才小心翼翼问道：“那个……艾西亚小姐，您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呢？” “谁说非要有事才能找你们？少女的茶话会，不是很常见么？” “为什么不找可可罗和可可亚呢？” “自从事发之后，其他几个学生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呢，要么就是被当成编外人员跟着通天塔出去打下手。” “其实我们也只是恰好出来上厕所……客房里没有厕所的说。” “诶？吾之友克拉拉啊，汝不是说自己来月经心里烦，才让妾身陪你出来散心——” “啊啊啊啊啊你少说两句吧！” 艾西亚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克拉拉脸彻底红了，秋米拉一脸无辜。 “真好呢……” “什么？” “我说，真好呢，能这样和同龄的女孩子们一起喝茶谈笑……” 艾西亚又抿了口茶，微微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穹顶遥望天空。 眼神带有微妙的落寞。 “……艾西亚小姐？” “不，没什么……来聊聊天吧！奈丽斯？” 奈丽斯立刻端上了一个小盘，上面是造型很可爱的小点心。 “这是……？” “叫马卡龙来着，似乎是十多年前从基准世界传过来的甜点，很好吃哦。” “好名贵的样子……” “又不是原产地直销，只是城主府的厨师按照传到玛耶的配方依样画葫芦而已，不要在意，尽管吃吧。” “那我不客气了……嗯！好好吃！” “呼呼呼呼，妾身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凡人的粗食吧……呜哇真的好好吃！” 克拉拉和秋米拉都露出十分幸福的笑容，女孩子的胃还真是容易满足。 看着她们的笑脸，艾西亚轻轻开口。 “来聊聊天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卡索鲁地区，所以对你们的家乡都很感兴趣呢。” “咦真的吗？还以为艾西亚小姐是那种很热爱旅行的人呢！” “我其实是家里蹲啦……克拉拉小姐，你是出身于哪的呢？” “奥斯勒娃（占满了世界版图的整个东南侧和东侧的海与群岛）的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岛国哦，”克拉拉回忆道，“在首都出生长大，爹爹是做小本生意的，妈妈是全职主妇。” “平民之家呢，感觉很温馨~” “还好啦，虽然爹爹总是希望我将来能出人头地……所以当地的魔法师协会鉴定我有很高的魔法天赋的时候，全家都超开心呢！虽然这‘很高的魔法天赋’只是相对于和我一样的平民而言，放在密斯拉学院里只是一般般……” 说着说着，克拉拉有点丧气，秋米拉连忙安慰她。 “别、别失望啊妾身之友！一般般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硬要说的话妾身比你还差劲呢！” “秋米拉酱你不懂安慰人就不要强迫自己哟。” “诶诶诶？妾身明明是好心……”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在意别在意！”克拉拉连忙说道，都搞不清是谁在安慰谁了。 这时艾西亚又开口了。 “话说……秋米拉小姐？其实我一直对你很好奇呢，你是出身自哪呢？” 第49章 迷之身世 “话说……秋米拉小姐？其实我一直对你很好奇呢，你是出身自哪呢？” 艾西亚问道。 “………………诶？” 秋米拉表情一僵。 是没听清楚吗？艾西亚想道，于是又问了一遍。 “呃……” 不料秋米拉却有点为难地皱起眉头，手指揉着混杂着银灰的冰蓝色头发，表情很微妙。 “姑且，是普雷恩大陆上的……佛拉索公国吧……大概？” “姑且？”“大概？” 对于这暧昧不清的用词，艾西亚感到奇怪，克拉拉也竖起了耳朵——以前秋米拉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哼哼哼哼……真是愚蠢的凡人啊！妾身生于混沌，成长于黑暗，所谓过去对于孤高的王女而言只是……只是……” 面对着两人写满好奇的视线，秋米拉越来越窘迫，终于罕见地主动掐断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其实，妾身也记不太清了，记忆一直很暧昧。” 她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什么。 “总之……能清楚地回忆起来的部分只有从十二岁起到现在的这四年，再往前就零零碎碎的。” “失忆？还是其他的什么记忆障碍？” “不清楚呢……” “你的父母是怎么说的？” “………………” “父母”——一听这两个字，秋米拉的眼神阴郁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克拉拉连忙捂住嘴，当然已经晚了。 “他们……仔细回忆七八岁时候的话，还是能想起有关他们的零碎片段，但是十多岁的那两年记忆缺失得特别厉害，什么也想不起来，再往后……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秋米拉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对不起……” “不好意思呢，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也没什么啦其实……因为和他们的共同回忆只剩碎片，所以他们对妾身而言更像是贴了‘父母’标签的陌生人呢，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但实际上并没多少感伤。” ““……”” 气氛沉重了起来。 克拉拉这时才突然意识到——秋米拉常念叨的“妾身生于混沌，成长于黑暗”、“歌颂混沌的毁灭，重建昔日的荣光”什么的，或许并不只是开玩笑…… “嘛……嘛，秋米拉小姐也说完了，接下来……奈丽斯？” 艾西亚立刻转移话题，看向一直静静地站在那的奈丽斯。 “有何吩咐？” “要不你也来说说自己的故乡吧？我也很感兴趣呢，来，坐。” “可是区区一介女仆的我……” “不要在意啦~” 艾西亚亲昵地拉过奈丽斯的手让她也坐在一个空椅子上，她有点局促地左顾右盼，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虽然只有一瞬，但她流露的慌张的可爱模样也让几人大感新鲜。 “说嘛说嘛奈丽斯~” “随便讲个故事也好。” “呃……” 奈丽斯秀眉微蹙，组织好语言后，缓缓开口：“其实我的经历大概是最没什么意思的，以前我也是贵族家的女儿……” “哦哦！汝确实有和妾身一样的尊贵之气呢！” “不过……大约是八岁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似乎是父亲的政敌搞的鬼，双亲全部锒铛入狱，我也……” “呃……辛苦你了……然后怎么样了呢？” “我被卖到了妓院。” “““……””” 气氛顿时更沉重了。 秋米拉和克拉拉同时露出抱歉的神色，而艾西亚看上去就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啊，请各位不要想太多，”奈丽斯连忙解释，“那里的人似乎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所以直到十四岁前都没有动过我，十四岁生日那天我悄悄逃了，然后的三年间靠打零工为生，现在能进城主府工作真的很幸运。” “““……””” 但气氛依然迷之沉重。 虽然奈丽斯说得轻描淡写，但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暗含的辛酸。 “奈丽斯……” 艾西亚心头一热，忽然紧握住奈丽斯的手。 “……大小姐？”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呢，奈丽斯……” “呃，其实也没那么……好吧，确实有点辛苦。” 奈斯里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看在眼中，更让人揪心。 （奈丽斯……果然，不保护你不行啊……） ———————————————— （作者君：不行了不行了我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妮儿你真是口胡小能手） ———————————————— 卡索鲁城外—— “知道人为何要长骨头吗？” “呜……咕……” “当然是为了被我折断啊，蠢货！” “呜呜呜……呜呜呜呜！！！！！” 咔嚓！ 一声脆响，一个高级魔法师和一个高级魔武士同时被折断了脖子，塞卓昂把两具尸体随手扔掉，一脸无聊。 “喂喂你们几个别光看不动手啊，搜尸啦搜尸！我可不想多碰这些脏肉！” “呃，啊，是……” 奥萨姆等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立刻投入搜尸大业。 对，确实是“大业”，工作量很大。 因为尸体太多了。 不下百人——大多都是尸体——满地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刺激鼻腔，让人大脑一阵阵发昏。就在几分钟前这还是一个有魔导士领导的规模庞大的团队，他们如同道路卡口一样横在通往歇脚的小集镇的必经之路上，截下每个想通过这的人。他们不是佣兵也不是冒险者，只是单纯的无法之徒罢了，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盘查经过的每个人，看他们身上是不是藏了大秘宝，顺便劫财劫色。 “都他妈的快停下……咦？” “我艹这么骚的妞？站住，给爷爷过来！” “呵，小妞挺懂行啊？好，赶紧给爷含含……对！就在这！咋地不喜欢玩野外露出？” “喂……等……诶？诶诶诶？” “住、住手我靠你丫的——” “嘎啊啊啊啊啊啊！！！！！！！” ——大致就是这样的发展。 一路上心情不佳的塞卓昂正好找了个发泄口，隐忍？手下留情？这些美德早被她吃了。 “都搞定了吗？” “没发现大秘宝，看来他们也没弄到啊……不过也是废话，拿到大秘宝的人远远看到他们就会躲开的。”奥萨姆答道。 “真扫兴……我之前吩咐过的，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吧？” ““““““拿了。”””””” “几个头目的脑袋都砍下来收好了吧？他们十有八九都是通缉犯，脑袋值不少钱呢。” ““““““砍了也收好了。”””””” “那你们就都让开——” 佣兵们慌忙退开，塞卓昂一挥手，低空中立刻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雷云，最后一个佣兵离开的刹那，灼目的雷光就呼啸而下，满地的人——不论是尸体还是昏迷过去的活人——全在雷光中化为灰烬。 这一瞬间，奥萨姆突然觉得他们才是坏人。 （说起来……这是相当高位的雷魔法诶，不用咏唱，不用积蓄魔力，随手就能发出这样的元素魔法……） 越来越不敢惹塞卓昂了，话说她到底有多强啊？ “都别傻看着了！那个集镇口……是个旅馆没错吧？暂且就把那当据点吧。” 第50章 Charlotte Phoenix 集镇口的旅馆迎来了不速之客们。 “你们好，客人们，住店吗？” 柜台的老板娘刚哄走女儿，换上一副营业式笑容望向来客，衣衫下那分量惊人的酥胸随着动作摇晃不止，佣兵团中的男人们都看傻了眼。 “客人？” “呃……啊……小姐您好，呃……” 话说到底该叫她“小姐”还是“女士”啊——奥萨姆陷入苦恼。 眼前这位老板娘实在不容易看出年龄，兼具**的风韵和少女般的清纯，身材又是如此火爆，加上那成熟又稳重的气质，孩子看上去也七八岁了……这么算的话，老板娘大概是三十左右？但感觉上还要更年轻…… 奥萨姆心里还在纠结，他身旁的塞卓昂却板起了脸。 “……（盯）” “……” “……（盯）” “……这位客人，有何吩咐吗？” 老板娘依然保持着营业式笑容，而塞卓昂盯着她猛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先是看脸，看了几秒后，她叨咕了一句“算是各有千秋吧”； 然后是看头发，她低喃了一句“赢了，大概”； 然后是看胸，她盯了足有一分钟，最后竟然选择保持缄默； 然后看腰，看来看去对比了半天，她才嘟囔道“似乎是我细一点”； 接着看臀，盯了快两分钟，结果又选择了缄默； 最后是腿，看的时间最长，最后的评价是“险胜”。 待观察结束后，她眼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敌意。 “这位……老板娘？请问该如何称呼你？” “夏洛蒂，叫我夏洛也可以。” “姆~~~夏洛蒂这名字简直随处可见啊，不如换个有个性的，‘人形自走性病批发市场’如何？” “喂，塞卓昂……”奥萨姆拉了拉她的袖子，但被无视了。 她一脸坏笑盯着老板娘夏洛蒂，后者的营业式笑容依然没变。 “请问我该如何理解您的意思呢？” “嘛嘛嘛就是字面意思啦，一看你就有种小黄书里的风骚寡妇的感觉……等等，不会真是寡妇吧？” “丈夫在多年前就过世了，现在正和独生女一起生活。” “被我猜中了？那真是太巧了，如此美丽的寡妇要在这恶徒横行的巴尔布拉过活，想必很辛苦吧？” “确实称不上轻松呢。” “肯定的吧，不知你每天要被地头蛇和小混混们干上几轮，才能保住这条命？” “喂，塞卓昂！” 奥萨姆忍不住出声制止，但也只是“制止”，并没有“反驳”。 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和塞卓昂想到一块去了。柔弱的单身母亲，年轻貌美，再加上那身材，简直是移动**，又是在这暴徒横行的巴尔布拉，不想到那方面去反而奇怪。 塞卓昂当然无视了奥萨姆，她的嘲弄还在继续。 “这么说来我想起以前看的小黄书的情节了诶，‘想保护你的女儿吗？不想让她也跟你一样的话就乖乖听话吧！’——什么的，这样的发展简直百看不厌啊~哈哈哈~~” “客人……” “哦哦？如果我又不小心说中了那可真是对不起，毕竟——” “您，就像小孩子一样呢。” “………………………………啊？” 塞卓昂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你说什么？” “是否经常有人说您就像个小孩子呢？” “喂……” 塞卓昂的脸色越来越冷，但夏洛蒂的表情还是没变，只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见到讨厌的东西就想毁掉，见到不喜欢的人就想欺负，从来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后果……这可是小孩子，而且是很没教养的孩子才会干的事哦。” “……” “如果您的年龄早就过了叛逆期的话，那么为何不稍微成熟点呢？人是不可能当一辈子叛逆的小孩的。” “……” 气氛已降至冰点。 奥萨姆低声念叨了句“完蛋了”，同时和所有人一起后退，随时准备从暴怒的塞卓昂身边逃走。 然而—— “……真无聊。” 塞卓昂摇了摇头，虽然表情依然冰冷，但那股杀气稍有减弱。 “我想开个房，住多久未定，现在有空房吗？” “二楼东侧的房间都是空的，退房时结算房钱。”说着，夏洛蒂从柜台下拿出钥匙交给她。 “包饭吗？” “只包早饭，午饭和晚饭请自便。” “小气。” 她咕哝了声，就离开了柜台，走向楼梯。 而佣兵们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喂，傻站着干什么？上楼啦！” “““““啊，嗯……””””” 从柜台拿了钥匙，佣兵们跟了上去，而夏洛蒂托着腮目送他们离去。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塞卓昂回头了。 黑曜石般的黑瞳，与鲜血般的红瞳，二者隔空相望。 “……哼。” 塞卓昂扭过头去，而夏洛蒂也微微苦笑着移开视线。 （最近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啊……虽然我也挺奇怪的） ———————————————————— 与同龄少女的茶话会，果然很开心。 秋米拉很奇怪但也很可爱，克拉拉是个好孩子，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虽然艾西亚并没有真的和她们交朋友的打算。 她们两个怎样都好——这是真心话。 现在想来，茶话会上，自己的注意力果然还是被她吸引了。 （奈丽斯……） 那倾世的容颜，亭亭玉立的身姿，优雅端庄的气质，明明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诱人，却并不会立刻勾起下流的情欲。名为奈丽斯的少女，仿佛就是“女性”这一存在本身的美丽与性感具现化的产物，滤去庸俗的杂质，只留下至美的纯粹。 这份美丽是何等的珍贵。 每当近距离凝神看向她时，自己甚至会产生头晕目眩之感。 希望， 希望， 虽然有点任性，但她还是希望， 不管契机为何，愿这个少女，能永远伴在自己左右—— 所以， 自己——现在是不是该高兴呢？ 这，是否算是一个契机呢？ 茶话会过后，把秋米拉和克拉拉送回房间，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变好了。 然后，奈丽斯把茶具拿去清洗，清洗器物的房间里多是佣人，身为大小姐的自己进去不太方便，于是两人暂且分离，奈丽斯洗茶具，自己去小小的方便一下。 只是分开几分钟而已，她应该不会有事……当时是这么想的。 然后，再去女仆宿舍，她的房间去找她时—— “大……大小姐……这是……我……我真的……” 她那泫然欲泣的脸，瞬间击穿了自己的心。 女仆狭小的房间里，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手捧着那个东西，不知所措。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想换一身衣服的……打开衣柜时……它就在那里啊！” 那个美丽的球状物，正在少女手上发出虹色的微光。 第51章 演（国庆快乐！） 国庆快乐撒~然而倒霉的作者感冒了…… 虽然作者是享受不了长假了，但祝各位玩的开心，总之新的一个月还请多支持，月！票！大！欢！迎！ ~~~~~~~~~~~~~~~~~~~~~~~~~ “冷静点，奈丽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我真的什么也……” “冷静点……” “真的，我真的是突然发现它的啊！打开衣柜的时候它们就在里面，我根本……” “奈丽斯，冷静！” 艾西亚用力按住彻底陷入恐慌的女仆的肩膀，与她对视，似乎是被艾西亚的气势所压，奈丽斯急促的呼吸终于平静了点。 “大小姐……对不起，我太失态了。” “没关系，奈丽斯，突然在自己房间里发现这东西，谁都会陷入混乱吧。” “嗯……” 戴着宝蓝色长手套的双手拂过奈丽斯的秀发，艾西亚一边感受着隔着手套传来的丝滑触感，一边看向那个掉在地上的东西。 鸡蛋大小的球体，透明的外壳，里面仿佛有光粒流转，还散发出虹色的微光。 和传说中无主大秘宝的样子完全相符。 但是，是真是假？ 没有任何手段能够立刻判明，因为唯三的魔痕样本被三个调查团分别保管，自己很难拿到。 “冷静点了吗，奈丽斯？” “已经没事了……应该。” “那你能跟我仔细讲一讲经过吗？” “和大小姐分开后，我先去清洗了茶具，完事后忽然发现女仆装上沾有茶渍，所以想换一身备用的。” “然后打开了衣柜……” “是的，打开了衣柜，它就在换洗衣服的下面。” “今早你出来和我汇合时有锁好门吗？” “锁好了，但也没有太大意义……” “的确呢，仆役的宿舍门锁都很简陋，就算不用魔法或特殊道具，仅靠蛮力也能轻易破坏。” 换言之，只要有心，任何人都可以进出仆役的宿舍，把东西放进去。 所以到底是谁？必然是有人进出过奈丽斯的房间，并且把大秘宝放了进去，可这有什么意义？想陷害奈丽斯？那也不可能为陷害一个女仆就把珍贵的大秘宝——不论是真货是假货——放在她的房间里吧？ “大小姐，这个……这个到底该怎么处理……” “这个嘛……” 看着大秘宝，艾西亚再次陷入沉思。 这虹色的光彩是那样美丽诱人，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欲念，艾西亚突然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追求它了。如果问她想不想要大秘宝，那当然是“想”，每个人心底都有对宝贵之物的欲念，而且身为自学成才的炼金术师的她，哪怕是出于学术研究也很想得到它。 而且—— “没有字母编号呢……” “字母编号？” “没什么。” 艾西亚摇了摇头。 根据从父亲和他的亲信们那里听来的情报，每个假货经过魔痕比对后，都会浮现出作为编号的字母，那是匠之贤者留下的标记。而眼前这个大秘宝上并没有标记，也就是说它要么是没被检查过，要么是“真货”。如果这是从调查团那里流出来的，那肯定应该是经过检查的，如果是真货的话那就不可能流出来，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城主府的什么人干的？ “……呐，奈丽斯。” “嗯？” “你想要大秘宝吗？” “怎么可能！我……这样的东西，我留着只会招来灾祸的！” “我想也是，所以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吧？” “怎么办？” “交给我吧，把它故意放在一个容易被父亲的人发现的地方，然后抹去踪迹，让他们‘碰巧找到’它，就这么简单。” “大小姐……好的，拜托您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安下心来了吧，女仆突然一个前扑，紧紧握住艾西亚的手，流泪不止。 艾西亚身体僵住了，她迟疑了几秒，才缓缓在手上施以同样的力道，回应着她。 此刻，艾西亚突然打从心里觉得——不能和人拥抱真是太可惜了。 …… …… 但她没有察觉到。 就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奈丽斯身上时，房间门口处， 房门被悄悄开了个缝，一个金灰色发、穿着执事服的身影，一闪而过。 ———————————————— 翌日——  “维持体面的屏障，泄欲的道具，无趣的代替品” ——这大概就是萨恩里斯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了。 “嗯……啊……老、老爷……” 地下贩毒团伙的大老板，因为畏惧自己而献上独生的千金，促成了这段二婚。 “老爷……老爷……老爷！！！” 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怯懦的性格，孩童般的天真，不论哪个都无聊至极。 “啊……啊啊啊啊啊……咿啊啊啊啊啊！！！” 机械式的运动，虽然懒得怜香惜玉，但不得不刻意抑制自己。 “哈啊……哈啊……啊……” 女人——露娜软绵绵地倒在床上，浑身就像虚脱了一样无力，双瞳微微上翻，眼神迷蒙，浑身都是汗水和其他体液。萨恩里斯是大战灵，肉体强度远超人类极限，如果不刻意抑制自己的力量的话，只是普通的做就能让露娜死无全尸。 萨恩里斯也并未在这温柔乡中多呆，他很快从床上站起，稍微放出魔力就蒸干了身上沾着的污秽体液，然后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再也没多看露娜一眼。 对他而言，这第二任妻子只有这种程度的价值而已，若非肉体确实值得享用，他甚至根本懒得理睬她。 一千个她也抵不上女儿的一根秀发，一万个她也抵不上前妻的一片指甲。 “老爷……” 无视了身后的轻唤，他穿好衣服后就走出房间—— “城主大人！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然后和慌慌张张的福林撞了个正着。 —————————————— 同时，卡索鲁城中—— “啊啊……为什么我们也要……” 埃尔文小声嘟囔着，舒尔连忙捅了捅他的侧腹，示意他别太大声。 其实用不着舒尔提醒，空气中弥漫的无言的压力就让埃尔文闭上了嘴。 这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罗德里格老师作为额外战力，半被迫地加入了通天塔的调查团。 连带的，他们这些学生也被归了进去，只有舒尔是高级魔法师，其他人都是中级魔法师，哪怕是在象牙塔里呆久了的他们也意识到了——对于调查团而言，他们只不过是肉盾+炮灰，是作为消耗品加入的。 走在卡索鲁的街道上，大魔导士格罗丽为领队，魔导士爱莲为副领队，其他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高级魔法师，每个人都不苟言笑，散发着无言的压力。而他们走在队伍末尾，四个女生也一样，罗德里格的任务似乎是防备来自后方的不测，走在最后面。 这和男生们憧憬的勇武冒险谭完全不一样。 “这样真的能发现大秘宝吗……” “都说了小声点吧。” 不知何时，罗德里格来到他们身边。 “老师……” “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他们干了，”罗德里格苦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放心，你们是我的学生，保护好你们是我的职责所在。”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 “快看，那是——” 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喊，同时指向远处—— 两个巨大的魔像，突然浮现在卡索鲁外围的上空。 第52章 下水道中 “快看，那是——” 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喊，同时指向远处—— 两个巨大的魔像突然浮现在卡索鲁外围的上空，一个遍体银色，带着面具，仿佛角斗士，双手各持一把长剑；而另一个魔像同样是银色，只不过是闪闪发光的亮银色，形状是身披重甲的骑士，手中拿的不是剑，而是巨大的十字架！ 汹隆隆隆隆隆隆！！！！ 从刚才起，仿佛恶海怒涛的轰鸣声就响彻大半个城市，那是两个魔像散发出的超高密度魔力互相对撞、侵蚀的声音！彻骨的寒意，恐怖的威压，高昂的战意……一切的一切汇聚成疯狂的洪流，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几欲休克！ 这恐怖至极的气场更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毫无疑问，这是大战灵之间的对峙，而且二者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力量！ “那是……” “萨科和圣安东尼的魔像！？他们疯了！” 格罗丽仰望天空喊道，她双手紧握成拳，布满皱纹的脸上混杂着惊讶和不耐。 这时，两个魔像动了。 先是萨科的魔像，最开始在广场上时萨克还有所保留，具现的魔像只有十米左右，但这次的魔像足有三十米高，每个细节都充满压迫感！而它敏捷的动作和庞大的身体完全不符，近二十米的长剑划过空气，掀起的气浪瞬间将周围残骸全部吹飞，席卷着毁灭性的魔力波动，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砍向圣安东尼的魔像！ 当！！！！！ 长剑和安东尼魔像手中的巨大十字架狠狠相撞，相交之处不断爆出的魔力火花炫目至极，但这样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一个个十字架凭空浮现在半空，接连不断向萨科魔像砸下！后者立刻拉开距离挥舞双剑，明明动作如暴风般猛烈，起舞的剑刃却像羽毛一样轻盈，形成滴水不漏的防御将十字架雨尽数击落！ “往、往这边来了——” “快跑！！！！” “呜啊啊啊啊啊啊！！！！！” 但地面上的人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萨科魔像掀起的斩风，以及被弹到四周的十字架波及到了周围的所有人！裂痕轻易将大地吞噬，每个十字架都会砸出直径数十米的巨坑，二者对决的中心就像刚刚被龙卷风席卷，一片狼藉！ 而在这混乱中，两尊魔像依然在不断对撞！萨科魔像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层层叠叠的残影让人眼花缭乱，每次剑刃挥起都会令空气剧颤——但他的每一击都被安东尼魔像挡下！那巨型十字架与其说是钝器，不如说是城墙！每次都只移动了最小的幅度，却总能恰好挡下双剑的超高速连击，同时较小的十字架仍在不断生成，向萨科魔像劈头盖脸轰去！ 离得较远的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队伍最后的秋米拉张大了嘴巴，克拉拉吓得浑身发抖，男生们都是一脸又怕又向往的表情。 而在队伍前端，格罗丽狠狠啧了一声——萨科那年轻人也就算了，连一向沉稳的圣安东尼都撕破了脸，想必是骑士领和万神殿的调查团同时发现了大秘宝于是发生了争抢吧，而且有可能是真货！ “格罗丽大人，我们该……”爱莲询问道。 “该怎么办？还用说吗！只能上了吧！“ 说着，格罗丽猛然抬起手，一股寒流从她掌中爆发！冰寒的魔力如同一只大鸟掠过数十座房屋，下一瞬间这些建筑物全部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寒尘！” 轰！！！！！ 数十座房屋轰然崩塌，全变成了沙子般的冰屑！用最霸道的方式开出一条路后，溢出的寒气再度回到格罗丽周身将她笼罩！在弥漫的寒气中，格罗丽的身体化为冰雪，随后在空气中消散！ “格罗丽大人……” 几个高级魔法师刚想跟上去，但立刻被爱莲阻止了。 “不想死的话就别过去，想变成冰雕吗？” “但——” “要插手两个显现了魔像的大战灵的战斗，格罗丽大人必然也会动用‘领域’，此时过去只会拖她后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封锁周边，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遵命！”””” “还有你，罗德里格——” 爱莲正想给罗德里格一行布置任务，结果发现…… 就在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两尊魔像之时，队末的那一行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 “呜呜呜好臭！” “好闷好湿！” “走慢点……哈啊……哈啊……求求你们……” “别抱怨了，都加快速度！” 阴暗的下水道里，罗德里格和少年少女们正在匆匆行进，罗德里格在最前面开路，他一直都在施法，将下水道肮脏的地面变成碧绿的草皮，草皮上还长出一棵棵阔叶植物挡住上面滴下的污水。 在学院呆惯了的罗德里格也受不了下水道的脏臭，若不是他一直在制造植物，现在一行人恐怕都满身秽物了。 即使如此，那刺鼻的恶臭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还有多久……” “快了！我之前悄悄弄到了卡索鲁下水道分布图，忍一忍吧，想摆脱通天塔的家伙们也只能这样了！机会只有一次！” “可是到底要逃多远？” “直到足够安全为止！那个叫爱莲的应该还没发现我在她的衣服上粘了些‘草籽’，通过它们我能大概估计她的距离！” “她在哪？” “在原地几乎没动！我们还很有机会！”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阵振奋，可可罗可可亚姐妹低声欢呼，舒尔、埃尔文、卡罗三个男生加快速度，克拉拉松了口气，只有—— “怎么了秋米拉酱，不舒服吗？” “……不，妾身只是……” 秋米拉提着裙摆一溜小跑，动作有点滑稽，但身手意外的矫捷。 她眉头紧锁，一会看看前面奔跑的众人，一会抬头看肮脏的下水道顶。 “感觉很糟……不好的预感……” “！？” 听秋米拉这么说，克拉拉也心里一惊，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很清楚秋米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敏锐直觉，如果她有不好的预感，那么十有八九真的会有危险！ “到底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但是……不论是去的方向，还是过来的方向，都很不妙……” 就在这时—— “乌合之众果然是乌合之众，看到危险就想逃了？” 一个冷漠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爱莲从影子中钻出，冷冷地看着他们。 “罗德里格，你真以为我注意不到你撒的那些标记我位置的种子？你不但愚蠢，运气也很差呢……” 她扬了扬手，下水道中的黑暗立刻开始蠕动，就像活物一样。 “通过下水道逃脱是你们最大的失策，地下到处都是‘影子’，这种地方可是我的主场啊！” 第53章 领域 “你够了没萨科！给我收手！！！” “收手，然后乖乖把这玩意让给你？闭嘴吧圣骑士！！！” 轰！！！！ 双剑和十字架再次对撞，爆发的冲击波震飞了上百人，无数房屋垮塌，两尊魔像也同时被震得后退。 萨科和圣安东尼微喘着气，死死盯着对方，眼中满是敌意。 就在他们之间，混乱的中心，大秘宝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静静躺在地上。 不是一个。 而是两个。 如果只是同时发现了一个，或许还有交涉余地，但两个的话就只能用暴力争抢了。 在两人心中根本没有“一人一个平分”的想法，既然发现了大秘宝那就必然要全部收入囊中，没有和别人分享的道理。更何况骑士领调查团直到现在都没抢到哪怕一个大秘宝，本来就少了布彻这个战灵级别的战力，从起点上就比另外三者落后一截，岂能让这差距被继续拉大！ “如果你再不收起魔像的话……我就不得不认真起来了。”圣安东尼沉声道。 “哈，这是我的台词吧！” “萨科，你有实力，但在大战灵中你终究还是略年轻了，论起对力量的控制，你是比不上我的。”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萨科挥舞着剑突进，魔像也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冲向圣安东尼！圣安东尼紧抿双唇，立刻架起骑士阔剑抗下了萨科的突刺，而他的魔像也做出同样动作挡住了萨科魔像的突袭！撞击的瞬间又掀起了一阵魔力风暴，现场惨烈至极！ “反应挺快啊老——头子！！” 萨科周身散发的魔力突然实体化，变成数十把飞剑向圣安东尼射去！后者立刻反应过来，魔像的底部构造变得更加凝实，将他笼罩其中，像城墙一样挡住了萨科的攻击！ 但萨科并未追击，他放出的另一股魔力凝成一只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地上的两个大秘宝抓去！ “死小鬼——！！！” “是你太蠢了！” 银白的十字架轰然砸下，但慢了一步，萨克的魔力巨手已经够到了大秘宝—— “——想也别想！！” 咔嚓！ 魔力被冻结成蓝灰色，然后在突然变得冰冷刺骨的空气中化为冰屑崩碎！地面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中间隆起形成了一个白色的人形，而格罗丽正从中现身！ “通天塔的老妖婆！” “连你也来插手……” 萨科和圣安东尼都一脸阴沉，而来者只是耸了耸肩，露出僵硬的笑容。 “有何不可呢？既然两位大战灵都像小孩子一样打闹，老身这个大魔导士为何不能掺一脚？” 嘶嘶嘶嘶…… 越来越浓厚的寒气发出嘶嘶声侵蚀空气，远远看去如同白色的堡垒，身处其中的格罗丽笑意越来越浓，浑身放出的魔力简直如大海般雄浑。 喀拉……喀拉……喀拉…… 布满白霜的地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冰花，晶莹剔透，极为美丽，但这美丽的外表下蕴含着极端危险的波动。 “你丫的……” “在城市中开启领域！？你认真的？” “你们都放出魔像了，老身如果不动用领域的话，怎么可能和二位争锋？在永冻的冰原上凛然绽放吧——青之花！” ———————————————— “下水道到处都是‘影子’，这类地方可是我的主场啊！” 黑影裹着爱莲的身体，她一步步靠近，每接近一点那恐怖的压迫感就增强一分。 “说实话，我真的懒得追你们，但又不可能放着个魔导士不管。” 她伸手指向众人，整个下水道中的阴影立刻蠕动着浮起，分化成无数蛇一般的影绳，不断逼近。 越是阴暗，越是狭窄，就越适合使用影魔法的爱莲战斗。 “……话说得这么绝可不太好吧，爱莲小姐？” 罗德里格沉声道，身上同样放出了强悍的魔力，但他游移的目光和微微发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你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呢，罗德里格先生。” “说什么呢女士，我好歹也是和你一样的魔导士啊！” “魔导士的强弱分化可是很严重的，菜鸟魔导士和久经沙场的老手魔导士之间何止是天与地的差别？” “……” 罗德里格沉默了。 的确。 就凭他现在这个状态，几乎不可能战胜爱莲。 该怎么办…… “我、我们知错了！” 出人意料的是，打破沉默的是学生中年龄最大的舒尔，他虽然被魔导士的魔力波动压得喘不过气，但还是强迫自己吐出言语。 “我们知错了，不会再逃跑了！请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们归队吧！” “……改过自新？” 爱莲的眉毛挑了挑，冰冷的目光挨个扫过每个人的脸，每个被她看的人——包括罗德里格在内——都慌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干傻事。 “倒也未尝不可，但是一些小惩罚是免不了的。”她淡淡地道。 “惩罚？” “格罗丽大人的领域名为‘青之花’，在那极寒地带中被冻死的每个生物都会被青蓝色的冰霜花纹覆盖并吞噬掉，因此得名。” “……所以？” 罗德里格皱起眉头，他不知道爱莲为何突然说这个。 “然后啊，它还有个小小的特殊性质。” “特殊性质？” “被冰霜吞噬的活物会作为活祭品，增强领域的力量，冻死的人越多，活祭品越多，领域就越强。” “……” “试想一下吧，如果给领域投喂一个魔导士和一群中高级魔法师的话，它会得到多大的强化呢？” 爱莲那黑洞般的眸子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罗德里格。 而后者—— “——逃！！！！！！” 之前他们经过的地方在罗德里格的影响下，全长出了碧绿的草坪和密密麻麻的阔叶植物，它们正是最好的屏障！先前他一路上在草坪下、枝叶后布置的魔法阵终于派上了用场！ 轰！！！！ 植物的洪流顷刻间将狭窄的下水道填满，而早有准备的爱莲立刻沉入影中，宛如液态的影子四处流淌，在枝叶的缝隙间急速突进—— “各位，靠拢！！！！” “什么！？” 爱莲一惊，立刻从影子中钻了出来，然后看到了让她吃了一惊的一幕——罗德里格手中高举着一个魔法卷轴，卷轴上放出的光芒被他事布下的魔法阵反射，增幅，扩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区域，把他和学生们全部笼罩其中！ “给我停——” 慢了一步，圆形区域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一行人消失了。 “……可恶！” 爱莲气恼地捶了一下下水道的墙壁，结果墙壁上的秽物沾在她手上，弄得心情更糟了。 传送卷轴原则上一次只能传送一人，但这眼镜男用了某种手段将效果暂时增幅了，转移走了所有人！这想必是密斯拉学院中的研究成果吧，自己不应该因为他是个毫无战斗经验的学者就轻视他的…… “但是……传送卷轴的传送距离都不会长，一次转移走这么多人的话，距离就更短了……” 传送卷轴绝不是什么好用的道具，它价格极为昂贵，只能用一次，通常一次只能一个人用，而且传送距离很短，能有几百米就算很了不起了，通常都是随身带着救命用的。 “不会很远，只要循着魔力的残余……” 第54章 Lucky☆秋米拉酱 “啊啊……呕……呕呕呕……” “秋米拉酱你怎么了？” “妾身头晕……好……想吐……” “喂喂喂别在我怀里吐啊！可可罗可可亚快来搭把手——” “恶……呜……” “呕……” “你们也想吐！？” “第一次用传送卷轴大多数人都会晕的，像你这种不晕的才是少数！” 气喘吁吁的罗德里格拉起倒在他旁边的卡罗，舒尔和埃尔文忍着头晕扶起两姐妹，克拉拉搀起秋米拉，一行人都十分狼狈。 “话说这里是哪……咋还是下水道啊！” 秋米拉惊叫道，确实，这里仍然是地下，显然众人并未被传送太远。 但是这个下水道并不显脏，也没有异味，很干燥，只有砖石和尘埃，而且周围还有五六个岔路。 “看图上，这里应该是旧时候的下水道中枢位置，老早就废用了，所以比较干净……快动身吧！” 话音刚落—— 轰！！！！ 震耳的爆响从地上传来，下水道里一阵剧颤，大片灰尘土块从顶部落下！每个人顿时变得灰头土脸，秋米拉还一惊一乍地掏出掉进领口的土块。 “怎么搞的——” “是大战灵！？” 轰！轰轰轰轰轰！！！！ 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两只史前怪兽在头顶上不断对撞，整个大地都不断颤抖，不仅如此，头顶的砖石缝间还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这、这是什么啊！” “离那寒气远点！” 卡罗一把拉开埃尔文，一股寒流刚好掠过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地上顿时结出青蓝色的霜花！霜花并未固定，而是在地面上四处蔓延，将接触到的一切通通覆盖！ “这难道是……格罗丽那老妖婆的领域！？” 罗德里格立刻反应了过来，如今卡索鲁城中只有格罗丽一个大魔导士，“领域”可是大魔导士的标志！ 两个大战灵都显现了魔像也就算了，连这个大魔导士都开了领域，说好的“强者的涵养”呢？在大秘宝面前都喂了狗了？ “怎么办啊老师！” “总之先逃！” “老师，后面——” 罗德里格回头一看，岔路连接的某一个管道中暗影涌动，一股强烈的杀意不断逼近，显然是爱莲！ “影子女越来越近了！” “可恶，这下子……” 地面上是两尊魔像和一个领域，地下是杀气腾腾的追击者，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要——要不要分头逃跑？” 秋米拉突然说道，她指着这些岔路，神色焦急。 “分头跑的话至少能让大多数人逃脱，也能离头顶上的家伙们远点……虽然只是妾身的一己之见……” “不行！” 罗德里克突然断喝一声，神色十分坚决。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有义务待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能丢下任何人！” “可是——” “没办法了，向上！！！” ———————————————— “死老太婆你跟我死远点！” “独吞可不太好啊！” “你们有资格说我！？”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昏黄的夕阳章照在两尊魔像上，宛如海市蜃楼。 在橙红的光晕下，两个魔像不断对撞，中间还夹杂着冰蓝的霜花，魔像每次踏进青之花的领域，外表就会被霜花覆盖、破坏，但立马就会在大战灵庞大的魔力供应下自我修复。领域也是一样，不断受到大战灵级别的魔力冲击，不断超过负载上限，但也在大魔导士的控制下自我修复。 而争抢的根源——两个大秘宝，正静静躺在领域边缘，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冰。格罗丽努力将它们拉进领域，但两个魔像每次都阻挠她。 “为何不先拿出魔痕样本验证一下呢？如果都是假货，那我们也不必如此了！” “如果是真货呢白痴？” 没错，说来说去，三人不过是在赌这两个大秘宝有真货的概率罢了。 “你们给我……够了！！！” 格罗丽不耐烦地怒吼出声，就在这时—— 轰！！！！！ 一道璀璨无比的星光突然从天而降，在魔法阵的制导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格罗丽的领域！格罗丽大吃一惊，和萨科同时抬头看天——他们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星图！ 星象魔法！？ “我说那丫头怎么一直不见人影，原来——” 魔导士和大魔导士、大战灵有云泥之别，魔导士的魔法几乎是不可能干涉大魔导士的领域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是以破坏力著称的“天然禁咒”星象魔法的话…… “斯黛拉，再补一发！！！” 圣安东尼不知向哪个方向吼了一句，随即第二发炮击也重重轰在了萨科的魔像和格罗丽的领域之间！在开战之前，斯黛拉就已经遵循圣安东尼的指示，在远处埋伏好提前做准备，只要完成了星图的架设，她就能提供即使是大魔导士也不能等闲视之的支援炮击！ “安东尼你丫的！！！” “兵不厌诈，各位，我也是没办法。” “该死的老狐狸！” 就在萨科和格罗丽忙于应付星象魔法炮轰时，圣安东尼奋力抓向大秘宝！ “把手拿开！！！”格罗丽怒吼着，无数冰刺从领域中迸射，刺向魔像的大手—— “别想跟我抢！！！”萨科也发出怒吼，魔力凝聚的长剑突然暴涨一倍，砍向地面—— 与此同时，下一轮星光的炮击已经到达—— ———————————————— “出……出来了……” 地面上一个颇大的井盖被挪开，灰头土脸的一行人从里面爬了出来，男生们还好，几个女生看上去都快累瘫了。 “好了，各位……暂时把那个影子女甩开——诶！？” 罗德里格话音未落，头顶上突然传来爆响，众人循声望去，随即目瞪口呆！ 两个巨大的魔像—— 漫天飘舞的雪花—— 遮蔽天空的星图—— 四者交汇的位置，发生了大爆炸！ “小心！” 罗德里格立刻施法，铁壁般的叶子将他们包裹抵御爆炸的冲击，砖石、土块、各种各样的杂物，全都被暴风携卷着飞向四周！ “不、不行了，抵不住……” 咔嚓一声，叶子墙壁终于被撕碎，但此时爆炸的冲击也已经平息下来，少年少女们虽然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姑且只受了轻伤—— “……诶？这是神马？” 秋米拉突然说道。 刚才的爆炸，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吹到了他们这边。 有建筑物的残骸，有各种各样的杂物，有人的尸体。 在这之中，某物正躺在那里，闪闪发光。 “这个是……” 秋米拉把那东西捡起，吹掉上面的灰，然后——僵住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鸡蛋大小的球形， 透明的外壳， 内部是流转的光粒， 周身散发出虹色的光芒。 “……啊咧？啊咧咧？这个，这个，那个，内个……” “找到了，就在那！！！！！” 秋米拉正不知所措之际，后面突然传来喊声，通天塔、骑士领、万神殿三支调查队的人同时出现！ “怎么办！？” “总、总之快逃啊啊啊啊啊！！！” 第55章 地牢与虫与丝袜（？） 就在秋米拉一行人阴差阳错捡到大秘宝时，城主府中也出了大事。 下午，17:50——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就是早些时候巡察时，在露台的角落里发现的！” 萨恩里斯的房间中气氛比平时还要紧张，包括警卫队长福林、大管家皮尔斯科里在内的亲信们都汇聚于此，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 “来了！” 几个警卫推门而进，为首一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布包，这个布包很小，大概只有拳头那么大，但那警卫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们把布包放在桌上，然后远远退开。 萨恩里斯环视一周，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布包上。 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它缓缓打开—— ““““““…………”””””” 萨恩里斯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他的脸色苍白，手颤抖不已。他已经过了四十余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了，但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站在他身旁的亲信们也都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每个人的大脑此刻都迟缓了无数倍，虽然每个人都想到过这个可能，但真遇上时反而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了。 布包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水晶般透明的外壳下是流动不止的光粒，不断散发出虹色的光晕，十分美丽。 “那个……头，我们怎么办？” 福林咽了口唾沫润湿发干的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 萨恩里斯闭上眼睛沉吟着，待他再次睁眼时，双目中的紧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厉。 “调集精锐寻查那群家伙的下落，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哪个都可以，至少要弄来一个‘魔痕样本’！” “““““遵命！！！！””””” 终于，他萨恩里斯也弄到了一个大秘宝。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是什么人把它放在这的？这些虽然也很令人在意，但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验明真伪。 魔痕样本只有三个调查团才有，从现在开始就是狩猎时间了，明抢，暗偷，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总之要至少弄来一个魔痕样本！ 这时—— “老爷，关于这大秘宝的来历，我或许能提供线索。” 老管家突然俯在萨恩里斯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线索！？” “是的，昨天我恰好经过仆役们的宿舍，看到其中一个女仆的房间中……” “……” 听皮尔斯科里说完后，萨恩里斯陷入沉思。 然后，布满胡渣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把奈丽斯·西泽尔关到地牢里，等会我去亲自审她，这下子就算是艾西亚也保不了她了！” 几分钟后—— 大小姐和女仆的进餐，突然被蛮横的闯入者打断了。 “失礼了，大小姐，借这个女仆一用！” 福林向艾西亚欠身行礼，然后一挥手，旁边的几个警卫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奈丽斯。如此美丽的少女被壮汉们如此粗鲁地对待，简直可称得上是惨无人道的暴行。 “你们干什么！？” 艾西亚顿时大怒，她顾不上身为大小姐的礼仪，一把抓住了那支把奈丽斯的头摁在桌上的手，满脸怒容。而奈丽斯痛苦地呜鸣着，努力扭动身体，但身体娇柔的她怎可能挣脱壮汉们的压制？ “都给我住手！这是命令！” 闻听此言，警卫们身体都微微一颤，但福林插话道：“很抱歉，大小姐，我知道您一定很惊讶，但这个女仆有私藏大秘宝的嫌疑，原则问题，老爷已经吩咐过了——没有通融的余地。” “父亲他！？” 艾西亚大吃一惊，难道说父亲已经发觉是奈丽斯先发现大秘宝的？于是要审问她？可是自己应该做得天衣无缝才对，按说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奈丽斯是第一发现者的！ “大小姐，您这样我们也很为难。” “……” “还请配合。” 福林和艾西亚对视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但福林丝毫不以为意。他内心一直都对这位大小姐并不敬重，平时对她唯唯诺诺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而已，而现在有了城主的命令，他更是毫无畏惧。 “…………好吧，我明白了。” 艾西亚终于让步了，那一瞬间被压制的女仆向她投去了绝望的视线，但她强忍胸口的痛楚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感谢您的体谅，大小姐。” 福林欠身一礼，语气中略带嘲弄，然后便招呼警卫们押着女仆离开。 这一瞬间，他最后一次回头，刚好和艾西亚对上视线—— “——！？” 那一刻，福林突然心底一凉，艾西亚的视线如同布满冰霜的匕首刺进他心里，蚕食灵魂，侵吞生命—— “啧……” 福林摇了摇头，那透彻心扉的寒意立刻消失了，再看向艾西亚，她只是忿忿地瞪着他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错觉吧？） ———————————————————— “走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 “呜……对不起……但是，能不能轻……” “少给老子废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黑暗的楼梯间，两个警卫队的男人押着我不断往下走，前路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魔晶石做的照明灯也只能照亮几米的范围。 这个楼梯间通往地牢，是建在城主府地下的设施，历史悠久，关过各种各样的人，而我也即将成为其中之一。 为了表现得更逼真一点，我刻意憋出眼泪，小声啜泣，但又不能太大声，否则会招致他们的不耐烦；走路的速度也要把握好，太快会让他们起疑，太慢会让他们心烦，比他们的速度略慢一点点是最合适的；控制低头的角度，用压低的声音不断道歉，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左右那两个押着我的男人的表情。公事公办，嗜虐心，色心，我能从他们脸上看到这三个要素。 他们小时候想必是那种以毁坏玩具为乐的坏小孩吧。 似乎是开始对我感到无趣了，他们开始了闲聊。 “说实话，我可真不想到这阴森森的地方。” “谁会愿意啊？又黑又潮湿，据说还闹鬼。” “闹鬼？” “你知道的吧？每年都会有一大堆人被关进来，有佣兵有冒险者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货色，总之都是对城主府心怀不轨的白痴。” “我知道啊，所以呢？” “奇怪的是，每年年终清点人数时，总会发现地牢里少了人。” “废话，肯定是死了。” “死了的话至少会留下尸体，就算蛆虫吃完了肉，骨架也会留下来，但是连骨架都没有。” “失踪人口？难道是逃狱了？” “天知道呢，据说最多的一次一下子少了七成的人，连城主大人都亲自下来检查了。” “结果呢？” “屁都没发现，后来人们都说失踪者是被地牢里的冤魂拖走了，鬼知道到底咋回事。” “你丫的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我更不愿意下去了诶……” “我也不想下去，但是……都怪这小骚**！” 噗的一声，他突然回身踢了我一脚，侧腹感到一阵疼痛。 其实我对疼痛的耐受力是很强的，但为了配合，我还是夸张地张大嘴吐出舌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般这种情况下至少还会再踹一脚，再配合一下他吧，装得像一点，而且要把握好度，要让他们感觉“无聊”，尽量别激起多余的嗜虐心—— “给我走快点！” 踹！ “……啊。” 这一脚， 不偏不倚， 踹， 到了， 女仆装， 的， 丝袜， 丝袜， 丝袜， 丝袜， 丝袜， 上。 女仆装早就皱皱巴巴了，这件衣服本身变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 尽管用料考究，剪裁得体，制式新颖，衣服终归也只是衣服，根本作用是遮体和御寒。 但是有一个例外。 丝袜。 如果说把全人类在服装方面的智慧浓缩成两个字的话，那就是它了——“丝袜”。 在人类发明的一切事物中，我最喜欢的是书籍，其次就是丝袜。 其中没有任何理由，完全是出于作为生物的本能，说不清道不明。 “愣着干啥？快走！” 见我不动，他们不耐烦地拉了我一把，终于到了地牢中。 这是个长方形的大房间，只有看上去随时都会灭掉的火把照明，摇曳的火光把铁栅栏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就像乱舞的妖魔。 “进去！” 他们把我带到最里面的一个牢房，打开门，把我粗暴地推了进去。 就在他们关门离开之时，我听到了他们的耳语。 “……要不是城主大人要亲自审她……” “……妈的真想干她几轮……” 嗯…… 他们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能省些功夫。 我本来就打算好好款待二位的，同时也就弄坏丝袜的外交问题进行一下友好的磋商。 “两……两位哥哥……” 我努力发出柔弱少女的怯生生的声音（虽然我本人也确实是个柔弱少女）。 ““嗯？”” “求求你们……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大小姐还在等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哈啊？说什么屁话！城主大人都把话说明白了，你就老实在这待着吧！”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我一跃而起抓住铁栅栏，做出极为慌张的样子，同时控制面部表情不要太扭曲。 “求你们了！放我走吧！什么……让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 “我好像没听清啊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可以做任何事……” 此刻的演技是很重要的，要让自己恰好介于“为了活下去而出卖肉体的悲剧少女”和“不甘屈辱的贞洁烈女”之间，小心控制。 ““……”” 这两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嘛……谁也不知道城主大人什么时候审她对吧？” “对啊，我觉得时间很充足呢……” 于是两人又打开门，面带奇妙的笑容向我走来—— ……     一秒后，蜂针麻痹了他们的身体。 …… 两秒后，蚀骨蛆从鼻孔钻进脑子。 …… 五秒后，食用了他们大脑的大部分。 …… 九秒后，脑虫在他们的头盖骨下安了家。 …… 十五秒后，脑虫和剩余的部分同化完毕，并完成了中枢神经对接。 …… 一分钟后，他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礼后就走出牢房，刚开始还走得磕磕绊绊，但到楼梯口时动作已经比较流畅了。 第56章 夏洛蒂（上） 卡索鲁城外的集镇，镇口旅馆中—— 塞卓昂一行人在旅馆的第一夜平安无事，甚至可以说十分无聊，其他人都是数人挤一间房，而塞卓昂坚持自己睡一间。 而到了第二天白天—— 即将入夜，17:45—— 于是回到了最初的一幕。 “请不要在本店械斗！要打的话请出去——” “听你丫说话的口气，一定是冒险者吧？说实话，我他妈也看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不爽很久了……” “有话直说吧，留下情报，还是留下两条腿？自己选！” 如理所当然般，塞卓昂和不知名的佣兵起了冲突，只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 “呵，他妈的臭娘们想找事就早说啊，拐这么多弯！” “等一等，别在这打——” 暴力的火花一旦燃起就会迅速蔓延，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在夏洛蒂无奈的注视下，所有桌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他们几乎全是佣兵或冒险者，要么就是纯粹的暴徒，此刻全被气氛激起了血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 “妈妈，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与现场格格不入的稚嫩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所有人都看向来者——那个从后台出来的可爱少女。 “啊，爱丽儿！别靠过来！” 夏洛蒂立刻跑过去想把女儿拽走，但是， “话说啊妈妈！我洗客人的衣服时发现了这个哟，是不是很漂亮？” “不要乱动别人东西啊……诶？” 这个不满十岁的少女面带灿烂的笑容，从衣服口袋掏出了一个东西。 这一刻，所有人都静止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手中拿着的玩意。 那是个鸡蛋大小的圆球， 外壳如水晶般透明， 外壳下是以极为复杂的规律流动不已的光粒，在各种纹样间来回变换， 不断散发出虹色的光晕，与已知的任何魔力波动都不同， 和传闻中未定型大秘宝的特征—— 完全吻合。 ““““““………………”””””” 寂静的风暴席卷全场。 每个人都像中了咒缚一样一动不动，仿佛先动的那个人会成为空气中涌动的暗流的第一个牺牲者。 时间一秒秒流逝。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后—— “……呐，小妹妹？” 奥萨姆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向夏洛蒂的女儿——爱丽儿远远搭话道。 “怎么了喵？” “你拿的那个东西啊，很危险哟，能交给大哥哥我吗？” “诶诶危险吗？可是它不会割伤人也不烫……” 爱丽儿纳闷地看着手中的大秘宝，如果说有谁不会受大秘宝的诱惑，那大概只有像她这样的幼童了吧。 “总之，听哥哥话，先把它——” “啊啊啊废什么屁话！！！” 方才和他们起冲突的那个佣兵不耐烦地走上前去，双手已经握住了原本背在背上的重型长枪。手臂一抖，长枪晃出一个枪花，枪头直指那一脸无辜的**。 “听好了小毛丫头！立刻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喂喂……” 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啊——不止一个人想这么说，但没一个人出声，毕竟大秘宝才是重中之重。 “诶？可是，妈妈教过我不要轻信陌生人……” 爱丽儿怯生生地后退几步，一双通透的黑眸中已经盈满泪水，见状，长枪佣兵不耐烦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直接拿着枪走上前去，向爱丽儿粗暴地伸出手—— “赶紧把东西给我！” “够了！离我女儿远点！” 夏洛蒂一个箭步冲过来，张开双臂呈大字型拦在佣兵面前，即使面对着明晃晃的长枪，她脸上也没有丝毫惧色。 “哈啊？区区一个小骚寡妇，给老子滚——” “——你他妈是蠢吗！？” 噗嗤！！！！ 让人联想到敲碎西瓜的声响。 红白相间的东西四处飞溅。 从背后袭来的女人的踢击，直接破掉了这个佣兵的魔铠，轰碎了他的头颅，毫不拖泥带水。 溅出的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落在各处，地板上，桌椅上，夏洛蒂的衣服上，还有爱丽儿的脸上 夏洛蒂一瞬间露出惊愕的表情，但看到被吓呆的女儿后，马上切换成了愠怒。 “……可以的话，请不要再在我女儿面前杀人，尤其是这种血腥的杀人手法。” “哈，这可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了。” 塞卓昂稍微放出魔力，立刻把溅到身上的血和碎肉震开，她双手叉腰，面带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夏洛蒂——以及爱丽儿手中的大秘宝。 “猜到我想说啥了吗？” “……” “那我就不拐弯磨脚了，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老板娘啊，如果你还算识相的话，就赶快让你家的小毛丫头把东西交出来！” “……爱丽儿。” 夏洛蒂向爱丽儿伸出手，**立刻听话地把大秘宝放在夏洛蒂手中。 见此，塞卓昂终于露出嘲讽的笑容。 “看来我们的性病中央批发市场还是挺明理的嘛。” “还要玩这个梗吗？你真的很没教养。” “你有何不满？好啦别婆婆妈妈的，呐，给我吧，免得待会有麻烦人物来插手！” “……” “……喂？” 夏洛蒂看着手中的大秘宝，表情十分专注，以至于把不耐烦的塞卓昂都无视了。 她一只手抵在下巴上，眼睛微微眯起，沉思着，但眼神中略带迷惘。 然后—— “对不起，恕我拒绝。” “………………哈啊？” “实在非常抱歉，要知道……我当初刚听闻大秘宝在卡索鲁现身时也很震惊，到底要不要加入这激烈的抢夺我也很犹豫……” “你什么意思……” “毕竟这只是我的一己之愿，是称之为愚蠢也不为过的可笑愿望，到底该不该为此害死其他人呢？这愚蠢的愿望是否值得我冒风险呢？我真的感到很纠结，但是，” 夏洛蒂把大秘宝收进衣服，终于再度看向塞卓昂，此时她眼中已经没有迷惘。 “果然，我终究无法抛却那执念，所以对不起……这个大秘宝，不论真假，总·之·归·我·了。” “……” “还有，我必须对在座的所有目击者道个歉，既然我决定了要拿到大秘宝，那我就一定会做到底，排除掉一切可能的麻烦，绝不会姑息……所以，各位还请见谅。” 现场再度陷入死寂。  ~~~~~~~~~~~~~~ 寡妇股开盘（笑） 第57章 夏洛蒂（下） 谁也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然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灭口？你的意思是要灭我们口是吧？哈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开旅馆的骚想干的小寡妇其实是他娘的隐世高手？要不要这么白痴的展开啊！你认真的吗？” 塞卓昂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是—— “嗯，认真的。” 夏洛蒂如是说道。 不知何时，她的女儿爱丽儿已经不见了，是躲起来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塞卓昂慢慢收敛笑容，集中起注意力。 “……好冷？” 在座的人之一突然小声说道。 不只是他，旅馆一楼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流。 但这并非是物理层面上的冷，气温并无变化，但每个人的胸口仿佛都被塞了一块冰，冷得彻骨。 不是气温下降，也不是令人胆寒的杀气，而是，更加—— “是……塞卓昂小姐对吧？问你个无聊的问题。” “哈？” “你，害怕死亡吗？” 说着，夏洛蒂褪下了她那宽大的长裙，露出下面的衣服。 这时塞卓昂才发现，她穿了两层衣服，外面那层是宽大的主妇装，乍看之下有点像孕妇服，很宽松，很适合干活时抵御灰尘。 而下面那件衣服…… “……丧服？还是，晚礼服？” 仍是长裙，颜色是不透光的纯黑，造型和旧时期的丝质丧服套装别无二致，而那修身的剪裁、领口袖口的简单花边又让人联想起名贵的晚礼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在过去的战争中，满是废墟的城市里，丈夫战死沙场，穿着丧服的妻子沉浸于悲伤，却又迫于生计出来卖春的情景。 悲伤而艳丽，美丽而危险，孕育着难以言喻的背德的魅力。 嘶嘶嘶…… 以她为中心，墨染般的黑暗在地上缓缓铺开，中间还夹杂着紫色的微光，如同通往幽冥的门扉一般。那股寒流越来越强了，那些终于意识到不妙的佣兵们已经无法逃走，彻骨寒意宛如咒缚，将他们牢牢定住。 咔嚓！ “咿！！！！！！” 其中一人突然发出惨叫，一条白森森的手臂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抓住他的小腿！那条手臂几乎全是白骨，乍看脆弱，实际上力量极大！骷髅手窸窸窣窣增加，越来越多，满地都是！每个被抓住脚的人都尖叫着想要挣脱，然而那彻骨的寒意依然束缚着他们，身体根本无法灵活行动！ “火啊，涤尽污秽！” 奥萨姆立刻使用了魔法，一簇明亮的火焰照亮黑暗，把抓住他的骷髅手烧成焦黑——然而没用！身为大魔法师的他能顷刻间烧尽一幢大屋，然而现在这簇火焰甚至无法稳定存在，闪烁了片刻就被黑暗吞没！ “搞——搞什么鬼！？” 奥萨姆一下子慌了手脚，与此同时一个狰狞的骷髅头从黑暗中猛然探出！空洞的眼窝深处是紫黑的火焰，只是对视一眼灵魂仿佛就要被吸进去！ “塞卓昂！！！” 情急之下，他和佣兵们只得向唯一没被骷髅纠缠的塞卓昂求救，但她却饶有兴趣地打量周围，完全懒得理他们。 “了不起，了不起，能剥除活人的抵抗欲望的死亡震慑，和经典的骷髅召唤……” 虽然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但塞卓昂还是准确地说出了魔法之名，她看上去更兴奋了，一双红瞳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还以为‘渎神之魔王’死后，玛耶之中就再无魔导士或更高级别的死灵法师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例外啊~” “你真的很博学多识呢。” 夏洛蒂浑身都包裹在一层紫黑的光晕中，让她看上去更加神秘。 “不过，你也太不实诚了吧，”塞卓昂很无聊似的耸了耸肩，“就不能拿点干货出来吗？死亡震慑是用来清杂鱼的把戏，以束缚敌人为目的的骷髅召唤更是欺软怕硬的招式，更重要的是——” 铮！  “——近战可不是死灵法师的强项啊，在极近距离下，你可只有任我宰割的份！” 魔法阵一闪，塞卓昂手中就出现了那把巨剑，但这次巨剑的形状又发生了变化，有着锐利的尖端和狰狞的锯齿。 “不试试可不知道哦……” 夏洛蒂只是静静看着她。 在那被丧服包裹的窈窕身体背后，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骸骨的影子。 而冷笑的塞卓昂背后也浮现出“某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但就是让人觉得“那里有东西”。 “再问一次，塞卓昂，你害怕‘死亡’吗？” “我倒要问问你，夏洛蒂，你害怕‘恶魔’吗？” 被死亡缠绕的女人。 与某物为伍的女人。 两人眼中都涌现出杀意。 “对方是值得认真的对手”——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 轰隆隆隆隆隆！！！！ 某只不速之客掺了进来。 “这家伙！？” “什么——” 天花板突然破了个大洞，它伴随着木石碎片落到一楼，落地，站起，然后——发出极为刺耳的嘶叫！ “███████！！！！！” 高频的音波令毫无防备的两人一瞬间头晕目眩，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那家伙穿过两人，冲向某处—— “妈妈！！！！！” “爱丽儿！！！” 烟尘散去。 不速之客暴露了真面目。 是虫人。 但它和上次那只有明显不同，头部的构造类似蝗虫，额头处是两个猩红的大眼睛，躯干纤细，手脚很长，背后拖着一条脊椎一般的尾巴。 那条尾巴现在正紧紧缠着一个小小的身体——爱丽儿，她痛苦地挣扎着，但虫人的尾巴越缠越紧，甚至能隐隐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而它的一只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发光物体——大秘宝！塞卓昂惊讶地看向夏洛蒂，只见她的衣服的领口处被划破了，在短短一刹那，这虫人二号竟然趁乱抢走了大秘宝！ “这畜生！！！” 虽然关注点完全不同，但塞卓昂和夏洛蒂同时把矛头对准了虫人！一个是为了大秘宝，另一个为了大秘宝更是为了女儿，只是一瞬间，两人的杀意就到达顶峰！ 然而—— “██？” 虫人的样子看上去怪怪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塞卓昂感觉它那蝗虫般的脸上露出了“表情”。 不是狰狞，不是疯狂，而是——困惑。 那两只红色的眼在爱丽儿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正对被它抓到的**感到困惑。 “……███！” 但这困惑只有短短几秒。 虫人似乎拿定了主意。 大概是经过了速度方面的强化吧，它的动作比之前的虫人一号还要快得多。 快到看不清，迅雷不及掩耳，连两女都无法阻止。 虫人用它空着的一只手，刺穿了爱丽儿的胸膛。 第58章 心地善良☆夏洛蒂酱和聪明可爱★塞卓昂酱的happyday❤ “对不起” 这句话是谁说的？ 又是说给谁听的？ 是那个平静地迎接死亡的男人吗？ 是那个一脸苦大仇深的骑士吗？ 是那个被无数十字架贯穿的**吗？ 还是——狼狈地躺在废墟中，因而逃过一劫的自己呢？ 古堡被毁，房顶被打穿，常年遮蔽天空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幽暗的古堡终于迎来阳光的洗礼。 多么明亮，多么美丽。 隐约能听到远处的厮杀声，是残存的不死生物们还在负隅顽抗吗？ 但那些都跟自己无关了。 光明，光明，过去曾不断乞求的光明，此刻竟是如此令人不适。 何等的……讽刺啊。 本拥有一切的自己，突然失去了一切。 本以为自己已经什么也不剩，却突然得到了“她”。 本以为已经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却又横遭变故。 这次是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只有被强塞过来的力量和知识留了下来。 不……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将心灵彻底染黑的污泥，是滴进清水的墨汁，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污染一切的—— “……憎恨。” ———————————————— “咳……诶？我……” **瞪大毫无杂质的双眼，低头看去。 虫人那如同精钢般坚韧的手，从前胸刺入，从后背刺出。 **较小的身体挂在上面。 就像枝头绽放的花一样。 见到这一幕，满屋的人都瞠目结舌，就连塞卓昂也瞪圆了眼睛，如此娇小美丽的生命竟突然丧于怪物之手，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喂喂喂，玩真的啊……” 塞卓昂皱着眉头盯着虫人，然后看向夏洛蒂。 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惨剧了。 夏洛蒂非常非常关心女儿，女儿是她的心头肉，结果就这样白白死了，她就这样失心疯掉也不奇怪。 但是—— “啊，啊……结果还是这样了吗？” 听到的只有一声低喃。 没有痛哭，没有怒吼，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夏洛蒂只在开始的一瞬间露出极为焦急的表情，但马上重归冷静，还感慨般地叹了口气。 ——此刻，塞卓昂才发现异常之处。 “为什么……要把人家挂起来啊？” **扭动着身体，一脸的不情愿，闹小别扭的样子真是十分可爱——如果她不是被穿胸的状态的话。 仔细看去，胸口被穿透的位置几乎没流血，看爪子刺入的位置，她的脊椎应该也被破坏了吧，但她还能挥舞四肢表示抗议， 简直就像—— “爱丽儿，会痛吗？”夏洛蒂轻唤道。 “不会的，妈妈放心……等等，‘痛’是什么来着？” 爱丽儿眨巴着大眼睛，表情转为不解，而塞卓昂又有了新发现——这个**的眼睛几乎没任何反光，虽然有少女的灵动，却缺乏作为生物最基本的生气。 为什么之前没发觉呢？ “所谓的‘痛’啊，既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幸福，是活着的证明哦。” “‘活着’？” “是啊，活着……但是这个词对于模糊了生死界线的我们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自欺欺人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晚安，我可爱的爱丽儿。” 夏洛蒂露出落寞的苦笑，轻轻打了个响指，随着她的动作，爱丽儿突然浑身一震，随即如短线的木偶一般，四肢和头无力垂下—— ——然后，露出了真身。 “██████！！！！！” 咔嚓一声，腥臭的黑绿色浓汁飞溅，虫人发出凄厉的嘶吼！它那纤长却极为坚韧的手臂突然被外力破坏，上臂被硬生生扯下！爱丽儿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落到地上，她——不，“它”的双手上沾满虫人的体液，虫人断臂仍插在它胸口上，但已经被它用这双小手切断！ “嘶……嘶嘶嘶……” 伴随着诡异的呼气声，爱丽儿抓住断臂，噗嗤一下从胸口拔出！胸膛上的缺口没有愈合，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完成了变化——双手双脚都化为扭曲的爪，灰白的皮肤上布满莹莹发光的紫黑色纹路，长发散乱，刘海下的眼睛变成两个黝黑的空洞！ 简直和丧尸别无二致！ “不死生物……而且是如今很罕见的‘高级品’……” 塞卓昂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洛蒂。 用看疯子的眼神。 “姑且确认一下，到底是你丫的把女儿做成了丧尸，还是把丧尸当女儿养着？ 对此—— “嘛，姑且算是后者吧？别管那个了，先把这丑八怪解决掉吧——爱丽儿！” “嘶嘶嘶嘶嘶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丧尸爱丽儿暴起扑向虫人，丧尸之爪和虫之爪硬撼在一起，仅是这一撞爆发的气浪就将众人吹得东倒西歪！双方各被震退几步，爱丽儿的爪子扭曲变形，而虫人的爪子染上了一层紫色光晕，被死亡所侵蚀！ 虫人吃痛之下，另一只手稍微一松，大秘宝再度掉到地上！它正要去捡，但爱丽儿又缠上了它！ “他妈的，风头都被你抢了！” 按捺不住的塞卓昂挥起巨剑，正要加入战局，但突然被夏洛蒂拉住了。 “你干啥！” “喂，塞卓昂小姐，我刚刚又想了想。” “想什么？” “之前我想把你也解决掉，但仔细想想，这实在太不妥了，咱们合作如何？” “哈啊？合作？exm？” “没错，合作，”夏洛蒂的眼神十分认真，“想想吧，塞卓昂小姐，现阶段就算抢到了大秘宝又有什么用？连真伪都没法立刻断定！“ “……” 塞卓昂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要从仨调查团那弄到至少一个魔痕样本？” “是的，所以——” “即使是你也对大战灵和大魔导士没底，所以想拉我组队，一起去狩猎他们？” “狩猎什么的太过狂妄了，我们只是‘借用’。” “哦……” 塞卓昂抚摩着下巴， 思考了几秒钟， 然后忽然勾起嘴唇。 “呵，这不是挺有趣的吗？好吧，一言为定，在拿到想要的东西前暂且停战！” “你这么明事理真是太好了。” “是谁昨天说老娘像小孩子来着？” “莫在意嘛，虽然很想和你详谈合作的细节，但在那之前——” “——先灭了这丫！” …… …… …… 两分钟后—— “呼……呼……这几把玩意真他娘的耐打。” “说话别老带脏字哦塞卓昂小姐。” “我乐意咋地了吧？而且别加个‘小姐’，说的我跟陪睡的一样，叫塞卓昂就好。” “姓氏呢？” “不想说，不行吗？” “无妨啦，我也不想提自己的姓氏。” “哦豁？看来有故事啊~” “你不也一样？” 夏洛蒂一边应和着一边用魔力修补有点破掉的衣服，而塞卓昂忙着把乱掉的头发理顺。 至于其他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张大嘴跪在原地。 集镇消失了。 或者说，变样了。 这片不算大的土地就像刚刚被国家级魔法师军队轰炸过，然后经过火灾雷瀑洪水等一切天灾洗礼，接着堆满骸骨和墓碑，最后让陨石狠狠撞一下。 除了已经化为飞灰的虫人外竟然没有人员伤亡，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话先说好，这大秘宝由我拿着，交给你我可不放心。” “那就请你务必保管好它咯。” “还用你说？” 塞卓昂把大秘宝塞进衣服里奇怪的位置，然后大大伸了个懒腰，而夏洛蒂也打理完了衣服，变回了那个优雅又迷人的年轻寡妇。 “接下来又要进城了……你没啥要带的行李？” “都毁掉了，不过我也习惯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就好，不过这些家伙——” 塞卓昂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夏洛蒂死亡震慑的效果还未过去，每个人都软趴趴地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人鱼肉。 “你之前说过一个也不能放过吧？也是，留下知道大秘宝在我们手中的目击者的话会很麻烦呢。” ““““““——！！！！”””””” 赤裸裸的死亡宣告。 “喂！等等等等啊塞卓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奥萨姆急得大吼。 “哈啊？说好？我和你说好什么了？” “呃……说好……说好……” 奥萨姆一时语塞，这时他才发觉——他们佣兵和塞卓昂之间没立下过任何书面或口头上的契约，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只是暂时在一起行动。 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伴。 所以，就算被杀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呜！” 这里是毫无仁义和道德可言的巴尔布拉大陆，把目击者赶尽杀绝的事数见不鲜，意识到这一点时，奥萨姆顿时浑身汗毛直立。 要被杀了—— “喂喂，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夏洛蒂却拦住了塞卓昂，语气中略带嗔怒，带着一股闹别扭的小妇人的风情，当然这时候谁也没心思欣赏。 “哈？一个也不放过不就是不留下活口的意思吗？” “所以说为什么要杀杀杀啊……未免太残忍了，至少有点基本的道德意识吧。” “呜哇，我竟然被死灵法师吐槽残忍了。” “跟职业没关系吧……我的意思是记忆，只要消除他们的这段记忆不就行了吗？” “啊，对诶。” 一听到“只要消除这段记忆就行了”，众人立刻如蒙大赦。 但下一段对话又令他们不寒而栗。 “我不太清楚专门针对记忆的魔法，所以得绕点弯子了。” “绕弯子？” “嗯，用超强度的死亡震慑轰击他们的精神，造成记忆错乱，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问题不大，也就是做几十年死了又死的噩梦而已。” “……你其实是变态虐待狂吧？” “呃，可那也比真死了强……吧？” “得了得了你别胡搞毛搞了，让我来吧，消除记忆的魔法我会。” “真的？塞卓昂你还真是博学多识。” “咱可是文化人，大部分魔法看一遍就能学会的……啧，一个个消除记忆真他妈麻烦，还不如全宰了。” ““““““请务必消除记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话说寡妇啊。” “叫我夏洛蒂就好。” “你到底几岁？” “十八岁。” “………………………………哈啊？” “骗你的，是二十八，准确无误哟。” “你是几岁有的孩子啊……” “十四岁。” “……也真是够早的了，那你老公和孩子是啥时候死的？” “………………你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考虑别人心情什么的很烦好吗。” “算了，你的个性我倒也不讨厌……是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哦，那一天我失去了丈夫和女儿。” “求详细。” “如果我们关系变好了的话再告诉你吧。” “看来我是永远听不到了（笑）。” “你这人……”  ~~~~~~~~~~~~~~~~~~~~~~ 来吧，吐槽标题吧，我撑得住 第59章 奔逃 傍晚，17:50—— 卡索鲁城中—— “站住！！！！” “别跑！！！！”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等等等等按照国际法三大势力对教师学生等受保护人士动武前要先走流程——” “管你这么多！！！！” 各种元素凝成的光束，拿弓的魔武士们射出的飞箭，神官们的咏唱……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向他们轰去，罗德里格慌忙释放出一连串防御魔法抵御攻击！ “啊啊啊真是的！森灵守护……橡木之盾……群青的护佑……” 一层层莹绿色的木系防御魔法将所有攻击挡下，虽然罗德里格是个没实战经验的学院派，但他毕竟也是魔导士，而且木元素魔法在防御、束缚和治愈方面都有很大用途，所以瞄着大秘宝的追兵一时半会伤不到他们。 “老、老师……” “别往后看，快跑啊！” 在追兵的威胁下，学生们都撒丫子狂奔，会风元素魔法和肉体强化魔法的都上了加速的buff，但即使如此追兵还是越来越近了！ 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那三个大战灵/大魔导士因为之前的战斗，应该会进入短暂的空虚期，不会立刻追上来，但是调查团的杂兵也是极大的威胁！神出鬼没的爱莲还未出现，万神殿那个操纵星象魔法的魔导士也未现身—— 就在这时，天上的星图面积突然扩大，将他们也笼罩了进去！ “这是——！？” 见状，追兵中万神殿的人立刻停住脚步不再前进，他们都知道这是斯黛拉要发力的前兆—— 轰隆隆隆！！！ 第一轮轰炸开始了！星图上数个表示星星的亮点忽然光芒四射，降下高浓缩的光束！一部分光束打在了通天塔和骑士领的追兵身上，另一部分正中罗德里格的防御！一层层莹绿色的护盾再也不复刚才的坚固，星光就像刺入奶酪的钉子，一口气贯穿了几乎所有防御，都快要轰到罗德里格头上了才终于消散！ “我勒个去大家快点快点再快点！！！！” “就算老师你这么说——” “小心！第二轮轰炸来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秋米拉尖叫着从爆炸中冲出，全身都被尘土盖满了，跑在她身边的少男少女同样是灰头土脸。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德里格老师呢！？” “我——我在这！” 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后面——爆炸的另一侧传来，少年少女们立刻停住了脚步，满脸惊恐。 刚才的轰炸正好断掉了他们的队伍，罗德里格、卡罗、可可罗可可亚姐妹在靠近追兵的一边，而拿着大秘宝的秋米拉、克拉拉、舒尔和埃尔文在另一边。 “放心我没事！我在这里顶着，你们先走！”罗德里格大吼道。 “可是可是这玩意该怎么办啊！！！” “烫手山芋啊！” “我们根本不敢——” 少年少女们都快哭出来了，而罗德里格的吼声打断了他们。 “既然得到了就别放开啊！总之拜托你们了！舒尔，克拉拉，埃尔文，秋米兰——” “——人家叫秋米拉的说！” “——都无所谓！总之你们带着它先走！老地方汇合！” “可——” 轰！！！！！ 新一轮爆炸险些再次波及到他们，他们终于不再犹豫，各施手段尽快逃离现场！ “走了啊，他们……” 罗德里格停下脚步，隔着烟尘下道路上的巨大裂缝，远望着另一边离开的四人。 而追兵终于赶到。 “老师……” 卡罗和两姐妹都瑟瑟发抖，三人是中级魔法师，而追兵们都是久经沙场的高级魔法师，只要利用人数优势再善加配合，缺乏战斗经验的罗德里格多半不是对手。 “老师，要不我们三个也……？” 留在这里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如果罗德里格帮忙掩护他们的话姑且也能逃掉，这时候就该—— “不，你们留在这。” 但罗德里格拒绝了。 “但是老师——” “我说了，请·你·们·留·在·这。” 他的语气一反常态的强硬，蕴含着某种让人无法违背的力量。 “……老师？” ——————————————————— 入夜，18:30——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搞什么啊！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妾身竟然……） 秋米拉抱着怀中的烫手山芋——大秘宝，忍不住发出悲鸣。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有力气乱吼的话不如快跑啊秋米拉酱！” “妾身知道知道知道！” 天空变成了紫红色，快要入夜了，巴尔布拉的北部黄昏总是很短暂，天黑得很早。 “哈啊……我都有点撑不住了……” 舒尔刚才一直都维持着风系的元素魔法，他是唯一的高级魔法师，但逃亡了这么久也终于陷入了疲惫，推着他们在街道上高速行进的疾风越来越不稳定了。 “各位，不能无脑逃了，先修整下！” “可是——” “看我的——风之精灵啊，庇护你的同胞！” 一股强风将四人笼罩，形成了一层薄膜，360度环绕。 “这是比较特殊的风系魔法，能隐去我们的身形和声音，大家也注意尽量别放出魔力波动。” “这么好用的魔法现在才用？”埃尔文不满道。 “说得简单，套上了它就不能高速移动了，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罗德里格老师呢？还有那三人怎么办？”克拉拉连忙道。 说到另外四人，舒尔和埃尔文都脸色一沉。 “不知道……老师肯定有他的办法吧，我们现在折返才是给他们添麻烦。” “可是——” “等等！！！！” 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秋米拉突然喊道，吓了三人一跳。 “又怎么了？难道……” “危险……妾身的直觉不会错的！马上就……噫！” 秋米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向街道的另一侧。 在那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让出了一条道。 “““——！！！””” 另外三人也差点惊叫出声，他们及时忍住了，但是一动也不敢动。 是爱莲。 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从人群中穿过，迫于她释放的压力，每个行人都面露恐惧避让开来。 越来越近了。 虽然这个魔法能隐去声音，但四人还是屏住了呼吸，因为怕移动时露出马脚，所以只能呆在原地。 高级魔法师释放的隐蔽类魔法，能否瞒过经验丰富的魔导士？ 十米。 ““““……”””” 八米。 ““““……”””” 五米。 ““““……”””” 太近了。 但爱莲的视线在街道上四处游移，没落到他们身上。 三米。 两米。 一米。 零—— ““““………………”””” ——一米。 两米。 三米。 擦身而过。 从面前，到身侧，再到背后。 那个压迫感过去了。 ““““呼……”””” 就在四人松了口气的瞬间—— “真当我没注意到吗？小屁孩们！” 第60章 炮击 “真当我没注意到吗？小屁孩们！” 唰！！！！！ 地上的阴影突然翻腾起来，如海浪般把四人打得东倒西歪！魔法解除了，他们也摔倒在地，狼狈至极！ “痛痛痛，妾身的娇臀啊……呜哇！” 秋米拉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还未站稳就被流动的暗影像粽子一样捆了个严实，其他人也一样被困住吊了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努力挣扎，却发现越挣扎魔力和体力就越是被影子吸走，身为高级魔法师的舒尔也完全不能使用魔法。 “小屁孩们，终于老实了吗？” ““““……”””” 爱莲面带冰冷的愤怒，魔导士的威压毫无掩饰，震得除秋米拉之外的所有人瑟瑟发抖。 “我已经不想陪你们乱耍了，所以别再让我多浪费时间搜身，主动把东西交出来！” “什……什么东西？” 秋米拉尝试装傻。 “大秘宝！” 装傻失败。 “妾、妾身不知道呀？没准是被其他人捡走了？” “但也有五成几率在你们身上！别逼我搜身！” “不就是搜身吗妾身才不怕！” “我们通天塔特别行动组搜身时会习惯性把对方肢解，免得他把东西藏在体内躲过一劫。” “噫！！” 此语一出，四人都是浑身一震，秋米拉一脸无助，而另外三人先是震惊，然后立刻向秋米拉投去恳求的眼神。 大秘宝一直被秋米拉带在身上。 如果秋米拉不主动交出来的话，四个人就会变成四份新鲜肉酱， 但是—— “不对吧……” “哈啊？” “别想骗妾身！反正不管主不主动交出来，甚至不管大秘宝是不是真在妾身们身上，你肯定横竖都会杀了妾身们吧！” “……” 爱莲皱了皱眉头。 然后唇角微微勾起。 “嗯，对，你说的没错，本以为你是你们中最蠢最胆小的，搞不好其实是最聪明最勇敢的呢。” 滋溜滋溜滋溜……缠住他们的影子越收越紧，浓郁的黑暗开始渗入他们的皮肤，从内部对肉体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果然不该废话的，直接宰了搜尸就好——” 嗖——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已经入夜的天空！夜幕投下的暗影被完全驱散，身处其中的爱莲下意识遮住眼睛抵御这强光！ （这是，难道——万神殿那小**！？） 光芒的正体是在高空中悬挂的星图！星象魔法只有到了晴朗的夜晚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星图与满天繁星产生共鸣，极为纯净的魔力在震荡中增幅，引得被它笼罩的地区的所有魔力都沸腾起来！ 爱莲马上就要抢到大秘宝了，这自然不是万神殿的斯黛拉乐于见到的，所以用视力强化魔法看到这一幕时，她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一缕星光倾泻而下，威力是白天时的翻倍！星象魔法在元素属性上属于光属性，而且是至纯的繁星之光，天生克制影魔法所代表的暗！斯黛拉可谓是爱莲的天敌，如果是近战还要另说，但论起远程战斗，爱莲绝不可能和斯黛拉硬碰硬！ “该死的！！！” 大秘宝和自保之间爱莲还是选了后者，她奋力调动残余的暗影，用最快速度躲开！ 轰！！！ 光芒四射！ 天旋地转！ 翻天覆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克拉拉已经完全分不出上下左右了，只感觉浑身都痛得像散架一样，嘴里全是灰尘的味—— “起来啊快！”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然后一只温润的小手将她一把拽起！此刻她模糊的视野才终于转为清晰，自己似乎正从房屋残骸中站起来，而秋米拉就在她身边搀扶着她！ “秋米拉？我们……” “还算幸运只是被那星星什么什么的冲击波及到了然后就被轰飞了！” “舒尔学长……埃尔文……他们在哪？” “他们……” 秋米拉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起来。 克拉拉心里一凉。 “喂，秋米拉你别吓我啊……他们……他们……” “在那。” “——！！！！” 就在她背后。 微胖的青年，戴眼镜的少年，躺在砖石瓦砾中。 身上覆盖了一层灰厚厚的灰。 表情都定格在了被轰飞的一瞬间，那是极为惊恐，极为扭曲的表情。 秋米拉和克拉拉都是被星象魔法炮击的余波波及，而且没有直接撞在硬物上，所以姑且只受了轻伤，但是这两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是……不是吧……不……到底……可是怎么……” 克拉拉的双眼失去了焦点，语无伦次，她的大脑仿佛被各种各样的杂音充斥。长这么大她从未永远失去过任何亲人或朋友，甚至想都没想过，而如今这两个在学院中相处已久的朋友，竟然就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 她尖叫着扑向两人的尸体，但是—— 唰！ 两人突然站了起来。 毫无预兆，甚至都没有侧身→撑地→爬起的过程，就像被透明的丝线拉起来一样。 ““……诶？”” 二女被吓了一跳，趔趄着后退几步，而舒尔和埃尔文仿佛根本没看到她们，径直向某个方向走去。他们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完全不理会克拉拉的呼喊，突然迈开双腿狂奔。 “你们去哪！？” 但他们对喊声充耳不闻，反而越跑越快，就像被某物牵引着不断前进。 秋米拉和克拉拉愣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他们到底怎么了？疯了？” “话说他们在朝来的方向去诶，是回去找罗德里格老师？” “其实，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不管怎么说，没死总之是好事……大概。” “我们怎么办？” “只能跟上去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前进—— 轰！！！！ 一束星光撕裂夜空，向狂奔的舒尔和埃尔文轰去！强光闪烁，两人的身影被淹没在光幕中，生死不明！ “舒尔！！埃尔文！！！” 克拉拉急得大喊，但一片黑暗突然将她们笼罩，那一身漆黑的女人从阴影中冒出！ 爱莲！ 但她不知为何看上去有点狼狈，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但又不像是被星象魔法打的。 “你们两个……啧，麻烦死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 她看上去有点焦急，没有了原本的从容不迫，也没对两人散发原有的压迫感。 “把东西交出来！” 密密麻麻的黑影向她们压来，但在那之前—— “——该死的！” 爱莲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瞬间潜入黑影遁走，一只骸骨巨手突然从她刚刚站立的地面破土而出！骸骨上布满紫黑色的斑纹，散发着恐怖的死亡气息，常人只要轻轻一碰就必死无疑！ 就在骸骨手出现的同时，另一个一身黑的女人也从黑暗中走出。 她有着极为成熟艳丽的容貌，以及堪称人间极品的身材。 周身也缠绕着同样的死亡气息。 “两位，还好吗？” ““……”” “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夏洛蒂——” “别得意忘形了，死灵法师！！！” “呃，别捣乱……” 爱莲再次从阴影中暴起向夏洛蒂杀去，这个被称为死灵法师的女人连忙招架——趁这个空隙，克拉拉和秋米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向来的方向跑去！ “喂喂等下？我没恶意——”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总之快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视了身后的呼喊，两人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向之前与罗德里格分离的地方冲去。 第61章 香 入夜，18:15—— 城主府中—— 少女正在专心整理仪容。 所谓的美丽，是重要且必要的。 曾有人说，人的一切行动，一切想法，一切欲望，归根结底都可以解释为对“永恒”的渴望。 艾西亚并不认同。 “归根结底都是对‘美’的渴望，才更贴切一点吧……” 但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所谓美丽都太过肤浅了。 大自然美丽的风景——很久以前就看厌了。 美轮美奂的人造物，名城、名画、雕塑——这些也了无新鲜感。 拥有美丽肉体的生物，包括人类——未免太烂大街了，令人赏心悦目的外表是最起码的条件，如果长着一张丑陋的脸，即使那是个圣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多看的。 拥有美丽心灵的人——这大概是最常被寓言故事提到的了，更是无聊至极。说到底，什么样的心灵才算是“美丽心灵”？品格高尚的人？助人为乐的人？舍己为人的人？歌颂道德良知的人？难到说拥有真正的美丽是那些圣人们的特权吗？ 毫无意义。 到底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美丽——艾西亚也不知道。 不可能知道的，美丽的标准是难以用语言界定的，能给予感官美妙的刺激，能带给心灵震撼，能单纯让人心情愉快……界定标准太过多样，太过模糊。 所以也不必纠结。 值得重视的只有真正让自己感到美的事物，顺着自己的真心就好。 着装完毕。 艾西亚在试衣镜前打量自己。 墨蓝色的长发上点缀着罂粟花形状的发饰，耳朵上是蓝宝石耳钉，脖子上是喜欢的那条项链，身上是天蓝色连衣裙，裙摆长及小腿，点缀着恰到好处的白色蕾丝花边，最外面还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是和连衣裙配套的蓝灰色。 鞋子则选用了黑色的高筒皮靴，平底，只为行动方便。 “嗯……还不错。” 为了提升行动性，牺牲一点美观是在所难免的，这种程度可以接受。 打开香炉，点上喜欢的熏香，淡雅的香气盈满房间，令人心悦。 其他东西也已经就位。 这时—— 扣扣扣。 传来了敲门声。 （呼，开始了……） “是我，大小姐，福林。” “请进。” 门推开，警卫队长福林走了进来，闻到熏香的香气时他皱了皱鼻子。 福林不是魔导士或战灵，他是绝战者（相当于大魔法师），虽然因为缺乏天资而在离战灵只有一步之遥处停止前进，但也是城主府中管家皮尔斯科里之下的第一人。现在他穿着漂亮的制服——或者说军装，高挑又强壮的身材十分具有压迫感，眼中总有一丝莫名的轻蔑。 “晚上好，大小姐，不知您叫我来有何事？” 他出于礼仪行了一礼，然后便挺胸站在那不动，似乎根本懒得在这浪费时间。 “找你有何事……我想，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艾西亚转过身，一双金瞳直视着福林的小眼睛，福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如果是那个女仆的事的话，劝您还是放弃吧，她已经是戴罪之身，说什么也没用的。” 福林只想赶紧脱身，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他一直讨厌熏香。 “那么，至少能告诉我她被关在哪吗？好让我探望一下。” “很抱歉，不行。” “……真是无情呢。” “真的很抱歉，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的话，那我就先告退——” “何必这么急呢？” “警卫队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应该是父亲大人亲自主持大局吧？你应该没多少事才对。” “啧……” 福林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为什么这个大小姐这么缠人呢？话说这到底是什么香？一开始还是比较清新淡雅的气味他姑且还能忍受，但时间越长味道就越发甜腻，仿佛这个房间的空气中充满了汽化的蜂蜜，闻多了连脑子都开始发晕了。 “为什么不能稍微花点时间，让我们好好谈谈呢？” “我说了，我很忙……唔……” 用力甩了甩头，甜腻的味道减弱了点，但脑子并没有变得明晰，反而更…… “我要求的不多，只是想在变成最坏的情况之前做点努力而已，不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头越来越晕了，就像把头盖骨揭开往里面倒糖稀。 “呐，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让我们——” ——好好谈谈吧。 少女那柔软的手覆盖上福林粗糙的大手。 越来越朦胧的意识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此刻福林才突然意识到。 艾西亚，现在没有戴平时总是不离身的长手套，白皙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 “………………！？”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只经过一瞬间的迟疑福林就做出了行动！ 狠狠咬破舌尖！ 灼痛从舌尖直射心底，福林一下子清醒过来，熏香的味道又恢复原本的淡雅，而他的手—— “咳……咳……怎么！？” 第一眼看去，他还以为看到了寒冬中的枯枝。 再一看，那是自己的手。 一点知觉也没有，完全的坏死。 为什么？ “啊啦……该说不愧是警卫队长吗？反应再慢点就该侵蚀到躯干了。” “你……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迟来的剧痛终于到达，好痛，好痛，好痛！如同枯枝的手臂形状开始崩坏，从之前和艾西亚的手接触的位置开始化为浓水，痛得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皮下撕咬！ “你这混账！！！！” 极端的痛苦，失去手臂的冲击，这一切加在一起冲击了福林的理智，他狂吼着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少女的脖子—— “嗷嗷啊！！！！” ——随即发出怪叫松开了手，他用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端详手掌，这只手刚才和艾西亚接触的部分全变成了难看的青紫色，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 “劝你不要主动碰我哦，毕竟是长年的积累，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剧毒来着……” 艾西亚轻笑着，一步步后退，然后突然打开书桌后的一道暗门闪了进去。 “你——” 这时候应该撤退。 对手实在太诡异了。 而且这里是她的主场。 更别提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即使是极端愤怒和惊恐的现在，福林也能做出比较合理的判断。 所以付诸行动吧。 他努力忍住剧痛，此刻最先中毒的胳膊大半都化成了浓水，摇晃着脑袋驱逐晕眩感，冲出房门—— 然后愣在原地。 他本该从艾西亚的房间冲出去来到走廊上的，但实际上他的方向完全反了，熏香的毒性已经彻底麻痹了他的方向感。 这是之前艾西亚进入的密室。 大概是艾西亚偷偷建造的吧，就连对城主府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的他，也不知道这密室的存在。 昏暗的光线，到处堆满的瓶瓶罐罐，以及尸体。 许许多多扭曲的人的尸体。 但首先吸引住福林注意力的不是尸体，而是照片 桌子上， 试验台上， 四壁上， 天花板上， 目所能及的每个地方， 全贴满了那个银灰色发的女仆的照片。  ~~~~~~~~~~~~~~~ 妮儿贞操大危机？ 第62章 实业家艾西亚 城主的房间中—— 萨恩里斯独自一人待在屋内，其他属下都去忙自己的事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紧盯着桌子上的城市平面图，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射穿桌子。平面图上是一个个八叉，标示出之前调查团发现大秘宝的位置。他虽然试图从中找出规律，但徒劳无功，大秘宝的出现位置压根无规律可循。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露娜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老爷，吃饭了……” “没空，我马上就要亲自带队出击了。” “……” 露娜一瞬间退缩了一下，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在萨恩里斯面前的桌上。视线被托盘上的饭菜所干扰，他皱起眉头，不满地瞟了露娜一眼。 “我已经说了我现在没空吧？” “是的……但是，不能不吃饭啊。” “烦死了，你先退下。” 他不耐烦地把托盘扫到一边，继续盯着平面图思索接下来该把主要兵力派到哪几个方位。 “……？” 过了几秒，他才忽然抬起头，奇怪地看向背后，那个女人仍站在这里。 “……让你先走，别在这烦我，你没听到吗？” “对不起，老爷，但是……” 露娜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喂？” “……” 她抬起头，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然后——忽然扑进萨恩里斯怀中。 那一瞬间，因为常年拼杀的习惯，萨恩里斯下意识地要将魔铠放出体表把冲来的人挡开，但幸好他及时止住了。被他这个大战灵的魔铠震一下的话，普通战灵都得断一半骨头，更别提区区一个露娜了。 “你到底在干啥……” “老爷……我……我一直都很担心您！” “哈啊？” “我很害怕……其实，自从广场上死了人，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抢夺大秘宝那时开始……我就很害怕！害怕您也去和那些人正面对战，害怕……”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太弱？干不过调查团的那群白痴？”萨恩里斯顿时一怒，露娜身体一缩，但没有退却。 “对不起！但是……我……我最爱的就是老爷您！虽然我知道您其实没把我放在心里，但我还是……所以才会担心……” “妇人之见……啧，无聊至极！你姑且还占着城主夫人这个名分，我不想对你动粗，所以赶紧主动从我身上离开！” “那是当然，老爷，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今天真的很烦啊……” “如果您执意要亲自出战的话……在那之前，能……吻我吗？” “哈？” ———————————————— 照片。 利用特殊的魔具——映像机，将景物的映像保存在纸张上的产物。 其他很多世界也有类似的器具，原理各不相同，而玛耶的映像机通常是基于光魔法和念写的原理。 “怎么……回事……到底……” 他本该从艾西亚的房间冲出去来到走廊上的，但实际上他的方向完全反了，熏香的毒性已经彻底麻痹了他的方向感。 这个密室是完全的异常。 到处贴满少女的照片，简直就像跟踪狂的房间，而那些桌子上架子上的扭曲尸体就像观赏照片的观众。如此多的尸体究竟从何而来？它们有的是完全的碎尸，有的虽然完整但极为扭曲，有的看上去正被解剖到一半，肚子上还插着解剖刀。 在尸体的周围是大量的瓶瓶罐罐，比之前那房间还多得多，每个奇形怪状的容器里都盛放有颜色极为艳丽的试剂，有的还在固液气间自动转换，这些都是炼金术师的杰作吗？ 房间的一侧放的似乎是工业制品，有各种各样切割整齐的金属、纤维、塑料……总之全是不知名的材料。材料旁边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器具，有的看上去还正常，有的就像是把孩童的奇思妙想胡拼乱凑起来的产物，还有的怎么看都是异世界的产品。 而另一侧堆着堆积如山的书，一部分是学术书籍，而大部分都是厚厚的实验记录，究竟要做多少实验才能积攒下来这么多？ 就在福林身旁的桌子上也堆放着几个笔记本，和实验记录不懂，装裱得十分精美。 鬼使神差的，福林用那只皮肤腐烂的手翻开最上面一本—— “改用奥斯勒娃产的葛叶茶，配上新鲜的炼乳和砂糖，但奈丽斯没表现出明显的好恶” “奈丽斯似乎喜欢朴素的纯色，以灰色，白色，黑色为主” “尝试用新烤的的曲奇勾起奈丽斯的兴趣，但她一直未表现出明显的饮食偏好” “虽然城主府中对女仆下着没有明确规定，但奈丽斯每次都坚持穿丝袜” “奈丽斯似乎有一定的歌唱天赋，下次尝试邀她唱歌吧” “奈丽斯干活非常麻利，很擅长擦抹系的工作，擦窗和瓷砖的效率是女仆前辈的两倍以上” “奈丽斯今天说了……” “奈丽斯好像……” “奈丽斯……” “奈丽斯……” “奈丽斯……” 第一本， 第二本， 第三本， 第四本…… 每一本都是这样的内容。 后几本甚至以精确到秒的时间轴记录了奈丽斯和艾西亚在一起时的一举一动。 这已经不是跟踪狂或变态的等级了。         此时—— “……不论哪个角度，她都是如此美丽。” 艾西亚突然从书籍堆成的小山后走出，步履轻盈，就像幽灵一样。 她的手轻轻拂过她旁边的墙壁上贴的照片，那是奈丽斯的侧颜照，即使光线不好也没能掩盖那梦幻般的美丽。 嘶嘶嘶…… 但是，当艾西亚的手划过相片表面时，指尖与纸张的接触位置发出嘶嘶的怪声，下一瞬间就变成了焦黑色，仿佛被沾满强酸的刷子刷过一样。 “但真是悲哀，不是吗？我皮肤上的毒实在太过猛烈了，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触碰她，就连我平时穿的衣服都要用我亲自发明的抗腐蚀布料呢。”         “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皮肤会带毒吗？没办法的啊，虽然也有足够的‘实验素材’，但成品最终还是要我亲身验证的，量变引发的质变，从表层带毒到生理功能的改变……回过神时连我自己都找不到解除毒性的方法了呢。” 说着，艾西亚拿起一个细细的针管，连看也不看就准确刺入了胳膊上的静脉，用十分娴熟的手法把里面的红色液体注入体内。 “素材……实验素材……你是指……” “当然就是这些‘东西’了。” 艾西亚用下巴指了指离福林最近的那个尸体。 “反正关在地牢里的人大部分是要死的，所以我就借来使用了，活体实验永远是必要且重要的。” 第63章 轻火器 开始第一次人气投票吧，大家踊跃参与撒~ ~~~~~~~~~~~~~~~~~~~ “反正关在地牢里的人大部分是要死的，所以我就借来使用了，活体实验永远是必要且重要的。” 她的口气十分轻松。 就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而福林倒吸一口冷气。 远离了熏香后，逐渐变得明晰的大脑想起了在警卫和仆役间流传的怪谈。 “闹鬼的地牢”——每年清点地牢是都会发现大量失踪人口，传说他们全是被地牢中的冤魂拖去了冥界，永不复返。 而真实原因是…… “灌药后记录身体反应，实测新的毒药对活人皮肤组织的腐蚀速度，检测新的枪弹击中人体时的真实反应，新的器具的测试……要用到活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而且我把成果应用到自身之前也必须进行不下百次活体实验呢。” 咔嚓咔嚓，一边说话，艾西亚一边捣鼓着什么，因为现在她背对福林，所以福林看不见她在干什么。 必须逃走。 快点逃。 不能再在这待下去。 福林脑门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呼吸无比絮乱，他拼命催促自己的双腿动起来，但不知为何两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压根一动不动！ “自古以来，炼金术师都是被排斥的存在呢，知道为什么吗？” 咔嚓咔嚓咔嚓，艾西亚似乎正在把什么硬东西装填进其他东西里面，动作十分娴熟。 “因为炼金术师能够掌握其他职业的一切技能啊，对药剂的研究不逊于魔药师，在器具制造和附魔方面也不比魔匠师差，对魔法的掌控也能达到正规魔法师的水平，有各种各样强化身体的手段所以动起真格不会比魔武士弱……正因为什么都能干，有着在任何领域喧宾夺主的能耐，所以才会被敌视，真是讽刺。” 她终于组装好了那东西，手指扣在扳机处将其转了一圈，把玩着。 这是个L形状的金属制品，个头不大但看上去有种沉甸甸的重量感，拐角处是一个扳机，一端有个小孔。 即使是福林也知道这是何物。 从异世界流传过来的，非常适合普通人使用的武器——枪械。 “知道吗？穿界之门初开的那会，正当其他所有人都出于虚荣夸耀玛耶的魔法之时，最先主张放低姿态和其他世界交流的正是炼金术师们哦……炼金术师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绝对是最强的，而最先应用并改造异界产物的同样也是炼金术师。至于我……即使是在炼金术师中，也算是个极端分子吧？” 咔锵！ 她将手枪单手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福林。 身为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枪械的玛耶人，福林很难对这东西产生危险感。 不过——所谓的枪械，就是扣动扳机时会发射名为“子弹”的高速飞行物伤人的武器，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子弹本身只是小小的金属块，就算加上出膛的高速，充其量也只相当于一发小型无属性魔法箭而已，就算不放出魔铠，仅靠绝战者的肉体就能轻松防住。 但是—— （不能轻敌！！！） 福林没傻到以为那只是普通枪械，虽然双腿无法移动，但他立刻将体表的魔铠凝聚到极致！固化的魔力如同鳞片密布身体的每一寸，层层叠叠，刀枪不入！ 对此，艾西亚笑了。 她看上去很开心，就像一个即将展示研究成果的学者……或者说她本来就是。 “这孩子是经典的柯尔特m1911式手枪——准确的说‘原本’是，我在原枪的基础上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造呢。舍弃撞针，改用内置的魔纹和魔晶石提供动能，子弹也是我重新制造的新品，发射药改为魔晶石碎屑……” 就拿你当第一个实战对象吧——如是说着，她扣下了扳机。 砰！！！！ ———————————————— 艾西亚特制11.34mm口径剧毒开花弹小贴士★ 参考了达姆弹的结构，弹头无尖端被甲，使弹头具有类似爆炸弹头的致伤效果，是贯穿力弱但是具有极高浅层杀伤力的扩张型子弹。 内部填充了药剂，子弹击中目标、“绽开”的瞬间，药剂会灌入人体组织内被撕裂出的空腔，从身体内侧进行持续的破坏。 每一粒子弹都经过了附魔，且表面铭刻有特殊的魔纹，对于魔法师的魔法护盾、魔武士的魔铠有极强的干扰效果，通常接触的瞬间就会将其无效化。 外壳采用艾西亚特制复合材料，拥有适宜的硬度和密度，且能完美防止内部填料泄漏。 专利归艾西亚所有★ “唔唔……姑且和我预期的相差不大，效果很不错。” 艾西亚说着，露出轻松的笑容。 “嘎啊……嘎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答她的是福林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哀嚎。 就在子弹接触到他的魔铠的刹那，魔铠就像纸一样被洞穿了，子弹轻易撕裂了肉体，绽放的扩张型弹头造成了足有弹丸截面积上百倍的创伤，鲜血和碎肉到处飞溅。 而灌入体内的药剂造成了二次破坏，毒素宛如亿万无孔不入的尖针，刺穿了接触到的每个细胞，借着随着血液流动传往全身，沿着动脉和静脉一路肆虐，所到之处的组织全部坏死。 待药剂终于因为被稀释和失活而失效时，福林过半的身体都陷入了完全的坏死。 “好了，现在的话大概可以好好谈话了吧？” “痛……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再不安静点就要给你补一发更大口径的咯。” 艾西亚手轻轻一晃，从中指上的空间戒指（军火库）里取出一把霰弹枪，是她从特殊渠道弄来的Kel-TecKSG霰弹枪的魔改版本。 “还是说……” 她伸出一根手指。 “想让我碰碰你的脸？” 手指落在他的脸上，皮肤发出哧哧的声音腐烂。 还不仅如此—— “顺便告诉你个不幸的事实吧，不只是皮肤和体液，我的魔力也带有剧毒呢。” …… …… …… “这样啊，地牢最深处，scp-682号牢房，多谢了，顺便一提，放眼我的所有实验体，也找不到比你更丑的尸体了。” —————————————— 女人的唇舌。 温润，柔软，虽然心有不快，但身为男性的本能还是促使他体验其中的美妙。 “……” “嗯……呼……” 但不耐烦还是占了上风，萨恩里斯一把推开露娜，而露娜也顺从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真是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离别之吻？别搞这些过家家的幼稚东西！” “呜……” 露娜在哭。  “……你哭什么？” “对不起……老爷……真的……真的……对不起……”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美眸中流下，划过脸颊，格外凄美。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在说什么？ “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是爱您的……一直如此……但是……” 但是？ “但是……我……终究无法反抗她的命令……” “命令？等等，你指谁——”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以死谢罪了……一直一直都是……也是时候解脱了……” 何等凄美的笑容。 其中究竟包含了多么复杂的感情？ 为何她要如此果断地挥出小刀，刺向自己的喉咙？ “给我住手！” 以萨恩里斯大战灵的实力，要阻止一个无力的女人的自杀，当然是轻而易举。 但他没有成功。 平日里如怒涛般的魔力突然变得滞涩不堪，一瞬的惊疑让他慢了半步。 小刀的尖端，刺入喉咙的皮肤—— ——之时，露娜的动作停下了。 她双目圆瞪，面露不解。 “为什么……” 然后，转为极度恐惧，极度不甘的表情。 “为什么……“ 从被刺中的部位开始，她的肉体发生了剧烈的膨胀，就像充气过多的气球。 “为什么……连我的死亡你也要利用吗？艾莎！！！！！” 轰！！！！！ ~~~~~~~~~~~~~~~~~~~~~~ 我一直都挺向往传统实弹枪械和炼金技术的结合来着，浪漫？ 第64章 牺牲品 “初次见面，我是露娜，露娜·科提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新妈妈。” “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小艾莎真聪明呢，也很听话，但是……” “呐，艾莎，为什么老爷只愿和你亲近呢？” “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他……可是他完全不在乎我……我只是个维持体面的工具……” “他在意的只有你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到底比你差在哪了！说啊艾莎！” “真是的，这孩子！！” “不许……我对你动手的事……不许告诉老爷！不然我——” “你……在笑？为什么要笑？” “别笑了……” “都说了别笑了！！！！” “一点也不美丽？丑陋？你说我？开什么玩笑！！！” “闭嘴……闭嘴……闭嘴！！！！” “咕……咳……咳咳……你……干了……什么？” “等等，等等，别开玩笑了……住手……” “不……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我……真的……” “我会听话……我……会听话的……所以……不要……用我做实验……”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 “遵命……” —————————————— “为什么……连我的死亡你也要利用吗？艾莎！！！！！” 女人完全不复原本的美丽，她的肉体疯狂膨胀，就在她发出最后的凄厉呼喊的刹那—— 轰！！！！！ 如同气球被充爆的瞬间，她的肉体从内而外爆裂！即使是萨恩里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但在惊骇淹没理智之前，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什么味！？） 满地狼藉并不只有血腥味而已，其中还掺杂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怪味，就像甜到腻人的蜂蜜…… “毒气！？” 一念及此，萨恩里斯迟疑了一下，还是谨慎地暂时封闭了自己的呼吸。 大战灵的肉体强度堪称人类巅峰，毒物和疾病无法影响，但例外是存在的，面对毒杀绝不能大意。 此刻，萨恩里斯才终于能驱除脑中的混乱，思考现状。 露娜死了。 死前她不断重复着“我真的爱你”“对不起”这类字眼，就像忏悔一样。 然后她想一死了之自杀的瞬间，肉体炸裂了。 刚才露娜试图自杀之时，萨恩里斯就是因为体内魔力的运转突然滞涩了一下，才因为一时的迟疑没能阻止的，想来自己已经受到了毒的干扰。 毒气是露娜自爆时从她体内放出的。 那之前又是怎么回—— “接吻……” 唇齿相交，口腔黏膜的接触，简直找不到比这更直接的毒物传播方法。 在露娜自爆前，他就已经中毒了，虽然只是些微的毒素，但也确实造成了影响。 为什么？ 露娜显然并非情愿，她受人指使，被人逼迫，无法反抗，才干了这种事，也正因如此她才在负罪感的压迫下选择以死谢罪。 是谁？ 再明显不过了吧。 “为什么……连我的死亡你也要利用吗？艾莎！！！！！” ——她临死前的一刻，喊出的是这句话。 “怎么……可能……” 明明是经由贤者之手，用亡妻的细胞培养出的完美作品，应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 为什么会向与自己愿望相悖的方向成长？ ———————————————— 入夜，18:25——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着试图逃跑的人。 “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跪在地上哀求的人。 “好痛！好痛！好痛！！！！！！！” 哭喊着抓挠皮肤的人。 “咳咳……呕……不……” 难看地趴着不断咳血的人。 每一个，都是如此丑陋。 如此丑陋，却想阻拦自己。 如果这种东西都不该杀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该杀的东西了。 只是自然地放出自己的魔力而已，就有如此的效果。 任何魔力，不论是自身产生的小源魔力，还是从外界吸收的大源魔力，在自己体内完成精炼后都会化为有极强腐蚀性的剧毒。 虽然毒性不及自己的体液和皮肤直接接触，但可以通过调整魔力浓度来改变毒性，这一点很方便。 “你这混——呜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不自量力的警卫队员怒吼着挥剑砍了过来，高级魔武士的水准，剑风轻易将走廊从中间劈开，但也仅此而已了。肉体强化药剂的效果还没过，艾西亚用徒手接下了魔力加持的剑刃，另一只手的意大利SPAS15MIL（魔改版）零距离轰在他身上，飞出去的尸体上被开了个大洞。 杂兵已经清理完毕。 艾西亚已经到了地牢门口，经过之处只留下一地尸体。 地牢的大门用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制成，经过了多层附魔，附有严密的封印，还有小型结界保护，但这不成问题。 收起这把漂亮的短管霰弹枪，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新玩具。 “这种时候就需要重火力啊……” M500转轮手枪，空枪质量2.32kg，全长457mm，口径12.7mm。 在原产地地球，它似乎有“手炮”的美誉，但艾西亚不在意那些。 对于身为炼金术师的她而言，枪械的真正威力更取决于使用什么弹药。 艾西亚特制12.7mm口径破甲特化型爆破弹小贴士★ 外表和.50马格南弹无明显区别，但表层铭刻了大量铭文，能够对防御性结界造成显著干扰，通常能帮助枪弹直接贯穿结界，也很适合击穿装甲。 内部填充了艾西亚特制炸药，原本是制造腐蚀剂时的副产物，但经过改良之后就变成了魔力驱动的烈性炸药，里面还混有浓缩了大量火元素和风元素的魔晶石碎屑。 内置超微型结界，用于让烈性炸药保持稳定，尤其是防止其在枪管中击发的瞬间爆炸，同时在子弹飞行时也有一定的制导作用。 专利归艾西亚所有★ 轰隆隆隆隆隆！！！！ 仅是一发子弹，城主府中最坚固的门扉就被轰开，门的残骸上是个不规则的大洞。地牢中的囚犯们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四处弥漫的带毒的魔力就让他们永远闭上了嘴巴。 虽然已经为了实验素材悄悄来过很多次，但地牢中的闷热和湿气还让艾西亚皱起眉头，他们竟敢把奈丽斯关在这种鬼地方？艾西亚后悔让他们死得这么轻松了。 “奈丽斯……坚持住……我来了！！” 她大喊女仆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艾西亚放出的毒魔力不会往更深处去，按理说不会伤到她才对。 “奈丽斯？奈丽斯？奈丽斯！！！” 终于到了scp-682号牢房门口。 艾西亚咽了口口水，用小威力的子弹轰开牢门—— 牢房中，空无一人。 第65章 恶魔骑士夏洛蒂（误） 牢房中，空无一人。 “……诶？” 没有想象中那个跪在潮湿的地板上的，楚楚可怜的少女。 迎接艾西亚的只有石造的四壁和角落里简陋的木板床。 找错了吗？ “这是……”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极细的东西——银灰色的头发，很明显是奈丽斯掉的，毫无疑问就在刚刚不久她还呆在这，但现在…… 被带走了？ 会被谁带走？ 当然是警卫队的人。 被带到哪？被带给谁？ 那还用说吗？ 萨恩里斯如果将她视为大秘宝的信息来源的话，绝对会亲自审问的，到时候他什么手段都可能使得出来。 搞不好已经晚了。 “父亲大人……不，萨恩里斯……” 嘴角抽搐着，她不得不双手抱胸努力压制住心中翻腾的怒火。 该做的事已经决定了。 “来吧，新仇旧账一起算！” 清点一下魔改的基础系列武装吧。 托卡列夫手枪。 中国造54式。 柯尔特m1911。 柯尔特巨蟒。 沙漠之鹰。 M500转轮手枪。 施泰尔9毫米战术冲锋手枪 Kel-TecKSG霰弹枪。 意大利SPAS15MIL战斗霰弹枪。 伯奈利M1霰弹枪。 Protecta转轮式霰弹枪。 乌兹微型冲锋枪 德国MP7冲锋枪。 M4A1卡宾枪。 AK-47自动步枪。 G36突击步枪。 FR-F1狙击步枪 雷明顿700步枪。 AWP狙击步枪。 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击步枪。 HK79榴弹发射器。 mgl-140枪榴弹发射器。 mp9军用狙击弩。 rpg-7火箭筒。 迪龙埃罗M134D火神炮。 “嗯……” 基础装备只有这点。 剩下还有些用炼金术的精髓制造的特殊热兵器，结合了众多异世界武器的长处，制造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威力强劲，但未必适合实战。 上吧！ —————————————————— 时间往前一点，入夜，18:20—— “……” “咂。” “……” “咂。” “……” “咂。” “……喂。” “咂，怎么了，塞卓昂？” “……我现在很不爽哦。” “为什么？” “我还要问为什么呢，你为啥在吧砸吧砸喝茶啊！” “发出声音了？对不起，我吃喝时总会无意间弄出杂音，会注意的……” “问题不在这啊！为啥老娘要驮着你赶路啊！” 现在两人组成了奇妙的构图。 塞卓昂压低身体，保持着冲浪般的姿势在离地约五米的高度向前疾飞，速度在300km/h上下，经过之处气浪掀起了长长的尘埃尾巴。 而夏洛蒂坐在她左肩上，维持着淑女的端正坐姿，右手勾住塞卓昂的脖子维持平衡，左手拿着一小杯茶吧砸吧砸地喝着。 就像去田野间郊游的贵妇人，从所乘的马车窗口探出身体喝茶——就是这样优雅的气质。 虽然这里把马车换成了塞卓昂。 而且因为一侧肩膀搁不下夏洛蒂那丰润的臀部，所以塞卓昂不得不伸开左臂。夏洛蒂一半臀部坐落在她左肩，另一半臀部坐落在上臂，十分科学且合理的分配。 “合理个毛啊！给我下来！” “但我在高速移动方面真的很欠缺哦，磨磨蹭蹭地走的话只会拖你后腿。” “这就是你他妈的把我当载具的理由？” “别老说脏话……并不是把你当载具，只是坐在你身上而已。” “有啥区别！？” “为了扳倒大魔导士和大战灵，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吧？所谓的合作就是优势互补，我不擅长的事你来做，你不擅长的事我来做。” “你就不能召唤个帅一点的东西坐上去吗？像是骨龙之类的，你能召出来吧？” “可以是可以，但太招摇了，强大的不死生物放出的死气太过浓烈，隔着老远就能被察觉呢。” “那你喝个毛茶？” “注意措辞文明……你又快又稳，坐在你身上也没事可干，不如放松一下。” “你妈蛋！” “都说了别说脏话……还是说你渴了？要我喂你吗？” “把你扔下去哦。”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好意。” “啧……” 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塞卓昂姑且忍了。 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如果因为和她拌嘴耽误了行程就麻烦了。 她空闲的右手中握着一个骨片，半个巴掌那么大，白森森的，上面刻满复杂的铭文。这是用在久远的过去陨落的古代种的骸骨制作的，是非常高级的风系加护，虽然主要是用于战斗，但拿来赶路用也相当高效。 这么算的话，大约再过五分钟就能到卡索鲁城了。 “但愿猎物别被别人抢了……”         五分钟后， 卡索鲁城中，18:25—— “卡索鲁城，没想到才刚离开一天就回来了。”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城里了。” “算了别废话了，先把碍眼的玩意们清掉……” 卡索鲁城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数是警卫，还有佣兵冒险者暴徒等等各色各样的家伙， 就像垃圾场一样。 如今卡索鲁已经成了只进不出的瓮，进去容易出来难，但现在看来，连进去也难了。 “干掉碍事的，剑刃之轮——” “等等！没必要搞出这么大动静！” “为什么不能搞出大动静？我倒希望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大到把大魔导士和大战灵直接吸引过来，省得去挨个找他们。” “你是想和大魔导士大战灵正面打？” “不然还能怎样？偷袭？太无聊了吧？”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以快乐和刺激为优先考虑呢……” “我只是最擅长正面作战而已，偷偷摸摸行动看似稳妥，实际上根本不适合我。” “可是……” “没有可是！你怎么这么烦啊！舞动吧，剑刃之——诶？” 和夏洛蒂说完话，回过头去，正要发招之时。 已经没有必要了。 死亡的黑暗侵蚀了地面，形成了一大片黑暗领域，城门口被笼入其中的所有人都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昏了过去，更有甚者还口吐白沫。 就在她们东扯西扯的时候，夏洛蒂已经悄悄解决了。 “……你丫的。” “（微笑）” “存心嘲讽我吗？” “（微笑微笑）” “区区一个奔三的寡妇别笑着这么可爱又俏皮啊，我会想干你的。” “（微笑微笑微笑）” “倒是给点反应啊？” “我没有回应你的荤段子的义务哦。” “啊啊你~~~这~~~家~~~伙！” 不论怎么嘲讽她逗她损她，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就—— “喂，看那边。” “嗯？” 就在不远处的街区上，一道道魔力的光辉接连闪烁，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玩追逐战呢。” 塞卓昂一跃而起，轻松横跨了几条街道，落在一幢高楼的房顶上（夏洛蒂又坐在她肩膀上），借着路灯光查探下面的情况。 “哦呀哦呀……” “似乎有人遇到了麻烦？” 两个少年和两个少女一边叽里呱啦乱叫一边一路猛冲，一群穿着调查团制服的人紧随其后，看制服的款式，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三方的人都齐活了。 “三路人马同时追几个小毛孩子？” “也就是说……” “呵，有门！线索说来就来啊！” “看来只能上了，顺便帮帮那几个孩子。” “前提是他们够‘听话’……呵呵呵呵……” ~~~~~~~~~~~~~~~~~~~~~ 月票(╯‵□′)╯︵┻━┻ 第66章 夺魂 “看来只能上了，顺便帮帮那几个孩子。” “前提是他们够‘听话’……呵呵呵呵……” “你笑的真的好诡异，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你是我老妈吗？吵死了！” “等等……他们哪去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空当，那四个孩子突然消失了，似乎是使用了能隐蔽行踪的魔法。 释放魔法的家伙水平还挺高，仅用肉眼和双耳确实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但是—— “啊，找到了，在那。” “风系的魔法屏障啊……真是够无聊的了。” ——这两人瞬间就看破了。 “你看的还挺清楚啊？” “身为死灵法师的我能看到活物的‘生命’，再隐蔽自己也没用的，你呢？”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能看透，这种小伎俩……啊！那女人！”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虽然和夏洛蒂同样是一身黑，但她穿的是黑色的紧身衣，和丧服套装完全不同。 “看样子是魔导士呢。” “也只是个魔导士而已了。” “她好像在找他们，能找到吗？” “只要不是弱智……啊，果然抓到他们了。” 风的屏障被轻松破解，满地黑影将四位少年少女卷起，他们奋力挣扎但当然没什么卵用，而黑衣女一脸冰冷做出死亡宣告。 “标准剧情啊。” “比起那个先去救人吧……耶？” 夏洛蒂正要动手，这是头顶的而星图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直冲黑衣女而去！ “星象魔法！？” 塞卓昂眉头一皱，她认得这魔法，记得好像是通天塔的一个叫斯黛拉的魔导士！ 在哪？ 她四处张望，虽然视力经过了魔力强化，但还是找不到目标。星象魔法是超远程的炮击，魔导士级别的星象魔法师能在数千米外轻松对目标进行打击。 （这样的话……） 闭上眼，抛弃视力，直接感受魔力的流动，进行反追踪。 “……有了。” 塞卓昂抬头看向城市的另一边，那是一个极高的塔楼，以新月为背景，倒有几分庄严之感。 “一个影魔法师，一个星象魔法师，你看如何？”她向夏洛蒂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各负责一个？” “根据我之前听来的情报，通天塔阵营有个魔导士级别的影魔法师，而那个星象魔法师是万神殿的。” “是万神殿的”——听到这几个字，夏洛蒂肩膀微微一震。 “她们可是钥匙啊，能带我们通向大魔导士和大战帝的钥匙，你负责这影魔法师，我去负责星象魔法师，如何？” “……嗯，就这样吧，如果让我负责万神殿的人的话，可能会做得太过。” “嚯，看来有故事呢。” “少废话了，行动吧！” ———————————————— “哈啊……哈啊……该死的星象魔法……” 墙角处暗影涌动着，爱莲从中爬出，她虽然反应极快，但也多少受到了点灼伤，还好没有大碍。 如果是正面击中的话……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 明明差一点就能拿到大秘宝（暂）了，要不是斯黛拉那混账碍事…… “啧……” 星象魔法残余的星光还在街道上飘散，星星点点的光粒十分美丽，但对黑暗住人而言只会感到恶心。 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们哪去了？被震飞了？该死的！” 但愿他们被直接轰死了，这样也省得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必须快点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把大秘宝带回去复命—— “——！？” 身为战士的直觉突然被触动，她闪电般俯下身体侧翻，同时刚刚所在的位置被巨大的某物贯穿！死亡的气息弥漫着，这是超越了危险感，直指灵魂深处的恐怖！爱莲紧咬牙关，流动的影子瞬间在她手上凝成巨剑，反手砍去！ 铮！！！！ 影之巨剑命中了某个极为坚硬的东西，那是一根白森森的柱状物，弧形，长近三米，简直就像—— “……放大版的肋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爱莲再次遁入暗影，刚好躲过了紧随的一连串骨矛连击！虽然躲开了直接的物理伤害，但骨矛上的死亡气息竟然侵入了暗影，间接侵蚀爱莲的身体！ 死灵法师！？ 万千年来死灵魔法都被视为黑魔法，是渎神的禁忌，是最最大逆不道的知识，历代的死灵法师们多半都死于万神殿的狩猎，直到现代部分学者为死灵魔法正名后才有所好转。即使如此，死灵法师也永远是被人忌讳被人厌恶的存在，本就极端稀少，现在已经没有达到魔导士等级的死灵法师了。 而这个死灵法师竟然公然出现在卡索鲁，还向自己发动攻击？ “魔导士级别的死灵法师吗……” 面对这种对手还有所保留的话，那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伟大的影啊，光明的背面，夜的精灵，让众生陷入永眠！影域！！！” 最后一声落下，整条街区的灯火全部熄灭，极为深邃的黑暗以爱莲为中心铺展开来！黑暗就像一锅沸水，不断涌动，将接触到的一切都笼入其中！就像—— “——下水道水倒涌一样呢。” “哈啊？” 在影域的边缘，一个女人出现了。 高挑，丰满，艳丽成熟的容貌，年龄看上去和三十岁的爱莲相差不大，但脸和身材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浑身笼罩在紫黑色的光晕中，光晕像雾气一样弥漫，一个个森白色的骷髅兵从光晕中浮现。它们身材佝偻，身体上有紫黑色的纹路，而空洞洞的眼窝中是猩红色的火焰，极为骇人。 “……死灵法师。”爱莲喃喃道。 “您好，我叫夏洛蒂，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爱莲。” “那么，爱莲女士，请原谅我的偷袭，但我只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向您询问一些事而已。” “……” “请问，魔痕样本应该由你们的头领保管吧？那位大魔导士现在在哪？” “你可知道狂妄一词怎么写？”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影蛟！” 影域的沸腾突然达到巅峰，一条条状如长蛇却生有利爪的生物从中窜出！它们喷吐着黑暗舒展身体，然后同时向夏洛蒂扑去！ 不等夏洛蒂下令，骷髅兵们就迎了上去，双方顿时杀成一团，骷髅兵发出腐败的吐息，用手中的骨剑劈砍影蛟的身体，而影蛟张大嘴将一个个骷髅兵囫囵吞下，骷髅兵们看似脆弱，实则极为顽强，影蛟被阻挡无法前进！ “断头台！” 影子的铡刀从天而降，而且是十连发！而夏洛蒂不慌不忙抬起手，轻唤一声“骨灵盾”，一层层白骨组成的盾牌立刻将铡刀挡下！ 但是—— （你输了，白痴！） 影子铡刀接触骨盾的瞬间就爆成了一大团黑雾，屏蔽了五感，连不死生物的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就在此时，夏洛蒂背后一团浓黑凝固成型，手持影刃的爱莲从背后攻向她！绝佳的时机，完美的角度，近乎零距离的突袭，这正是针对死灵法师不善近战这一弱点的战术！ （死吧！） 喀嚓！ 影刃瞄准后心刺了下去。 但并未发生预期的鲜血四溅。 “什……么？” 挡住了。 被一把等身大小的镰刀。 作为握柄的黑色长杆，紫水晶般的月牙形刀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十分简洁的构造。 换言之——拥有着作为凶器该有的样貌。 唰！ 夏洛蒂一挥镰刀，刀刃划出一道紫色的暗淡光弧，爱莲立刻避开，退到镰刀的攻击范围之外。 “…………近战武器？” “我只是弱女子而已……总得有个防身的东西吧？” 夏洛蒂无奈地笑了笑，她的手轻轻拂过镰刀，一串漆黑的符文立刻爬满镰刀全身，紫水晶质感的刀刃内部浮现了漆黑的血管般的纹路。 “小心别被它砍中哦……” 夏洛蒂再次挥动镰刀，爱莲的黑影结成盾牌防御，但盾牌接触到刀刃的瞬间就溃散了！镰刀顺势而下砍到了地面，坚固的铺路石立刻变成细沙，仿佛久经风化！ （变成沙子了？） 铮！！！ 镰刀再度划过，爱莲后仰身体闪过，就在镰刀擦身而过的瞬间，爱莲甚至产生了魂魄都要被吸走的感觉。 （不……是老化！） 镰刀划过行道树，树被砍中的部位立刻变成枯萎的灰黑色，丧失了一切生机！镰刀被附上了死亡最直接的表现形式——老化！不论是生物还是无机物都无法抵御！ “但是——” 那又怎样？ 再强的攻击，打不中又有何意义？ 虽然一开始被唬到了，但仔细观察夏洛蒂的话——大开大合的动作，出招不稳，收招不快，精度不高，怎么看都是白刃战的外行人，简直破绽百出！ “——只要不碰到就没什么好怕的！” 爱莲的身体化为阴影，以毫厘之差绕过镰刀的斩锋，直逼夏洛蒂—— 嚓！！！！ 然而就在她实体化的瞬间，冰冷的刀锋就划过她身侧，若非她反应快，划破的就不只是衣服了！ “啊啦，没中？真可惜……你反应太快了。” 夏洛蒂的手离开了镰刀，两只紫水晶般的骷髅之手浮现在她两臂旁，代替她握住镰刀。仅是换了个操作者而已，镰刀散发的危险波动就翻了好几倍，那彻骨的杀意连爱莲都心悸不已！ “你……呵，在虚张声势上倒有一手啊。” “我这个人其实还挺低调的，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再战斗了。” “……啊？” “目的已经达到，胜负已分……就是这样。” 紫水晶骷髅手晃了晃镰刀，此刻爱莲才发现镰刀的尖端挑着一缕……似乎是银白色的雾气的物质。 按理说应该是完全陌生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爱莲就是觉得“很熟悉”，而且是灵魂间的共鸣般的熟悉。 “……？” 灵魂间的共鸣？ “察觉到了？对，这是我刚刚从你身上切下来的一小缕灵魂哟。” 第67章 虫食 “该死的……” 为什么会这样？ “该死的……” 明明大秘宝已经手到擒来了，为何会有这么个麻烦角色插足？ “该死的该死的……” 死灵法师？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竟然……” 爱莲并非没见过死灵法师，甚至还交过手，但她能轻松完胜。玛耶已经很久很久没出过魔导士及以上的死灵法师了，现存的极少数死灵法师最高也只是高级魔法师，有传言说有哪个死灵法师胆敢晋升到魔导士的话，就会立刻被万神殿的异端狩猎者暗杀掉，这多半是真的。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死灵法师确实很吓人，但那不代表他们强，正相反，魔法师阶段的死灵法师是弱于同级的其他流派的。他们的魔法需要经过长久的研究和大量的准备，使役的每一具尸体都需要加工改造，施法时搞不好还会被反噬消耗自己的生命……高危险，低效率，辛苦，难以进步，这就是死灵法师的现实。 但那仅限于魔法师。 一旦熬过那个坎，升格为魔导士，死灵法师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畏惧的人形天灾。 “真是……够狼狈的……不……是那个女人太诡异了……” 按理说死灵法师的辉煌很久以前就结束了，数年前“渎神的魔王”的死更是宣告了死灵法师的终结，谁知道现在—— “——诶？” 看到了一片房屋中的废墟中站起的两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是那两个小屁孩？如果是平时爱莲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 （不……最重要的是大秘宝！） “你们两个……啧，麻烦死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把东西交出来！” 影压！ 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城墙般向她们压去，但就在这时爱莲突然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她瞬间潜入黑影遁走，一只骸骨巨手从她刚刚站立的地面破土而出！骸骨上布满紫黑色的斑纹，散发着恐怖的死亡气息，常人只要轻轻一碰就必死无疑！ 而夏洛蒂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巷子中走出，望向两个少女。 （该死的死灵法师！！！） “两位，还好吗？” ““……”” “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夏洛蒂——” “别得意忘形了，死灵法师！！！” “呃，别捣乱……” 爱莲再次从阴影中暴起向夏洛蒂杀去，这个被称为死灵法师的女人连忙招架——趁这个空隙，两个少女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向来的方向跑去！ 到嘴边的猎物跑了！！！ “混账！！！！” 爱莲嘶吼着，无数影牙爆出射向夏洛蒂，而后者—— “炼魂。”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洛蒂不知对爱莲的那一缕灵魂做了什么，但痛彻心扉的灼痛瞬间席卷爱莲全身！仿佛自己的每个器官都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炉，连血管都变成了岩浆，灼烧身体和精神！ “我说了吧？胜负已分，你现在——” “闭嘴……闭嘴！！！！” 自己的一缕灵魂已经被她俘获。 不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只能速战速决，在此时，在此刻，干掉这女人！ 倾尽一切手段！！！ “mörkretsherredu folkförattbefördig，denhärkroppen……” 用暗裔语咏唱的咒语如同从幽深地底传来的歌声，古老，沉重，又凄婉，随着咏唱的进行，爱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成黑暗的粒子，融入影域。 “föddimörker,，begravdi mörkerochskugga，kom！” 影域中的所有影子腾空而起，卷曲着，缠绕着，形成了黑影的龙卷风！周围的一切，建筑残骸，尸体，逃难的路人全被卷入其中，被龙卷风中心的黑洞吞入！ “如何……死灵法师？” 爱莲露出狞笑，她的衣服几乎全破了，露出的皮肤都像被烧伤了一样，这个魔法对她的负担也很大。 “影之狂宴能不断吞噬接触到的一切，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成长，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大到把半个城市卷进去！就算你——” “暗噬灵。” 然而夏洛蒂只是低声叨念了一句，一阵和影子龙卷风完全不同的阴风就在她头顶盘踞，顷刻间形成了一个雾气状的冰蓝色骷髅头。 骷髅头张大嘴巴，巨口深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嗖！！！ 才刚刚诞生的影子龙卷风在骷髅头的吸力下立刻变得萎靡不振，散作无数影流被骷髅头吸入口中，短短几秒就一点也不剩了，只留下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街区。 骷髅头似乎很满足地摇晃了一下，闭上嘴，在阴风中消失了。 面对彻底愣住的爱莲，夏洛蒂感慨似地摇了摇头。 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把手贴到她的额头上—— —————————————————— “我看看……我看看……还有没漏网之鱼~~？” 塔楼顶端，那个一头银发的女子凭栏遥望，她的双眼闪烁着灿烂的星芒，这是星象魔法中的视力强化魔法“星之眼”，能够借助群星之力遥视极远的地方。 “……啊咧咧？” 那个碍事的黑衣女人爱莲和另一个黑衣女人干起来了，打得很激烈的样子，另一个女人好像还是个……死灵法师！？ 斯黛拉撇了撇嘴，对于万神殿而言死灵法师永远都是染指禁忌的罪人，势不两立，如果不是那家伙帮她缠住了爱莲，她恐怕都要再补一发了。 话说回来万神殿的其他队员呢？自己已经命中目标了，为啥还没人过去搜大秘宝？难道要身为远程炮击支援的自己跑过去动手吗？ “真是的，倒是效率高点啊，还要找圣安东尼前辈复命呢——诶！？” 斯黛拉忽然有所察觉，向后猛然一挥法杖！一颗星光凝聚的光弹向后射去，轰飞了塔楼顶层的一侧墙壁！ 但是—— “老娘都大慈大悲没偷袭你了，你却抬手就是一发？以炮交心？” 白发红眼的女子——塞卓昂走了进来，手上还抡着那把巨剑，虽然刚刚正面挨了发星弹但看上去毫发无伤。 “我记得你是……”斯黛拉皱起眉头，“当初和布彻起争执的佣兵？” “不是佣兵，正业硬要说的话……是赏金猎人吧？” “不知找我何事？” “还记得咱们上次对话吗？” “上次对话……啊！” 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面对自己的挽留，不但断然拒绝，还嘲讽了自己的乳量。 实在是个让人火大的混蛋。 “姑且一问，塞卓昂小姐，在这里的你究竟是敌是友？” “你说呢？就算原本是友，被你轰了一发也变成敌了吧？” “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是‘敌人’……” 斯黛拉表面上装得游刃有余，但心里却暗道不妙。 这个塞卓昂的实力很强悍，在狭小空间中绝不是不善近战的自己能应付的，而且她前不久还用威力巨大的远程炮击插手两个大战灵和一个大魔导士的战斗，现在体力也没完全恢复！ （压倒性的不利啊……不知前辈他重整旗鼓完毕了吗？要不要叫他来支援？） 但即使是大战灵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有这空当，自己早就被咔嚓咔嚓了。 “涅哈哈哈害怕了害怕了？也属正常啊，毕竟星象魔法师一被近身就是废物一个啊！” 塞卓昂大笑着舞动巨剑袭来，斯黛拉紧咬牙关，总之先挡下第一击—— 轰！！！！ “……耶？” “……啊？” 塞卓昂愣住了。 斯黛拉感觉自己腾到了空中。 然后下落。 被一条黏黏腥腥的东西卷住。 然后——被拉入了突然冲破地板出现的巨蠕虫口中。 ~~~~~~~~~~~· 妮尔丽斯：计划通 第68章 与大魔导士 ——被拉入了突然冲破地板出现的巨蠕虫口中。 太过突然了。 斯黛拉完全没反应过来，何况原本注意力都放在塞卓昂身上。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进入了一个又湿，又滑，又挤，又闷热的腔道里。 被虫子吞进肚子里了——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她的意识就像断了电的灯泡，瞬间沉入黑暗。 “我靠！？” 塞卓昂毫不迟疑，一剑砍向巨蠕虫！但蠕虫的速度比它的外表看上去迅速得多，它似乎无意和塞卓昂战斗，吞下斯黛拉后就立刻钻了回去！ “妈的！奔雷的意志加诸吾身，降下惩戒！！！” 轰隆隆隆隆隆！！！！ 银白的雷光从天而降，直接将大半个塔楼轰成碎片！但还是晚了，塞卓昂用风魔法吹散满地的碎石时，发现地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坑，看直径和巨蠕虫的粗细差不多。 它已经钻地跑了。 “该死的！” 虫子，虫子，又是虫子！为啥自己和虫子这么有缘？毫无疑问这巨蠕虫和之前两个虫人是一伙的，有个能操纵虫子的魔法师一直潜伏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真让人不爽……” 虽然嘴上还在抱怨，但塞卓昂已经开始思考。 斯黛拉是被吞了下去，而不是被巨蠕虫那有锋利尖牙的口器嚼碎，也就是说那个操虫者不想让她死——或者说暂时不想让她死。 这不是“袭击”，而是“绑架”。 是想从斯黛拉那里逼问出万神殿的大战灵——圣安东尼的相关情报吗？ 但这效率未免也太低了，想获得第一手情报的话，多派几个虫人找安东尼的茬就行了。 还是说……是想拿斯黛拉当人质，威胁万神殿的大战灵交出大秘宝？ “不可能吧……区区一个魔导士的重要性，哪比得上大秘宝？何况还不知道那老头找没找到真货……嗯？等等……” 人质…… 人质？ 说起来，根据之前和佣兵们行动时，听到的情报…… 万神殿的魔导士，斯黛拉。 全名为斯黛拉·冈德尔。 冈德尔？ “当时听说时就觉得有点耳熟诶……冈德尔……冈德尔……冈……等等，不是吧……” 冈德尔？真的是那个冈德尔？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圣安东尼恐怕还真得好好衡量一下斯黛拉的性命和大秘宝，孰轻孰重。 “啧！原来她才是真正的鬼牌啊，他妈的我竟然到现在才发觉！” 她气恼地甩了甩头，但后悔也不是办法，只能再做打算了。 总之先离开这里，找夏洛蒂汇合—— ——飒！！！！！ 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这一瞬间，塞卓昂仿佛置身极地的深海，被冰冷无比的黑暗永远吞没！ 不是魔法师，不是魔导士。 而是—— “哼，老身循着星图的魔力流动而来，本想给这小丫头一点教训，没想到看到了如此滑稽的一幕啊。” 咔嚓咔嚓咔嚓…… 密密麻麻的噪声响起，那是冰霜覆盖地面的声音，将空气冻结的究竟是寒气，还是杀意？ 天空飘起雪花，无数雪花聚集成人形，化作了通天塔的大魔导士——“青之花”格罗丽。 “没想到她竟然被虫型的使魔解决了，不过倒也方便了老身呢，毕竟以她的身份，老身也不好真正动手，让万神殿承担那位大人的愤怒就好。” 格罗丽用打趣般的口吻说着，随后转身而去。 “赏金猎人吗？真是肆意妄为，你也是个很麻烦的不确定因素呢。本想也给你点教训的，但老身也有正事要干，姑且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多浪费时间。 换言之， 不是“给点教训”， 而是“直接抹杀”。 冰结之声响彻，塔楼的废墟瞬间化作冰冷的地狱，霸道无匹的寒气无孔不入，渗透了攻击射程内的所有物质！草木土石，不论其中有水分与否，全部从里到外结成冰块！ “寒尘。” 咔嚓！！！！！ 然后，碎成冰尘！ “哼……” 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寒气将格罗丽包裹，正要离开时—— “嘛~嘛~我说我说，你是在给我扇凉风吗？制冷效果确实不错呢~” “……！？” 熊熊的火声，明亮的火焰驱散寒气，被烈焰包裹的塞卓昂缓缓走出！大魔导士制造出的寒冰还挂在她身上，但正在火焰中不断熔化！她看上去几乎毫发无损！ “喂喂，老太婆，你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真以为一招就能放倒我？” “真是命硬的小鬼……” “我已经过了被称为小鬼的年纪了啊！vind klofangetmenneskererflydendeiluften！！” 古代语？ 格罗丽眉头一挑。 永昌完毕，塞卓昂放出极为狂暴的飓风，正当格罗丽准备用魔法屏障防御时，飓风忽然收拢回塞卓昂身边，包裹在她周身，就像透明的铠甲。 “风属性的加护吗？还是用古代语咏唱，甚至准备了媒触……” “不愧是大魔导士，眼睛就是——够尖啊！！！” 塞卓昂手中的巨剑再度发生变化，变成略带弧形的单刃巨刀的形状，飓风加诸巨刀之上！她低喝一声，把巨刀像回旋镖一样向格罗丽扔出！ 剑刃之轮！ 在高级的风属性加护之下，丢出去的武器变成杀伤力巨大的轮锯，所过之处皆被摧毁！面对着这个轻易把街道撕成两半的凶器，格罗丽不慌不忙，眼中甚至还浮现出一丝轻蔑。 “无聊至极。” 喀嚓！ 就在剑刃之轮到达面前的瞬间，坚冰就将其固定在空中，再也无法前进！ 但是—— 闪烁！ 被冻结的巨剑上突然爆出强光，使用了闪烁的塞卓昂能瞬移到武器所在的位置，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和格罗丽零距离接触！高级的风系加护一瞬间甚至穿透了萦绕格罗丽周身的寒气，绚烂的火苗在塞卓昂指尖舞动，乘着风直扑格罗丽胸口！ “霜风！” 刚刚还禁止在格罗丽周身的寒气突然变成动态，夹杂寒霜的风暴毫无预兆爆发！塞卓昂被弹飞出去，身上结了一层薄冰！但是飓风马上打破了冰层，重获自由的塞卓昂正要反击——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死丫头！冰棺！” 六片正方形冰层围成的透明箱子将她包围，就像棺材一样，棺材之外是数以百计的冰之长枪！在魔力光辉的映照下，每一根长枪都指向塞卓昂，发出冷厉的寒光！ “你真的有点把我惹火了……” “……哈，那我还真该感到荣幸呢。” “死吧！” 第69章 与魔为伍者 “你真的有点把我惹火了……” “……哈，那我还真该感到荣幸呢。” “死吧！” 万箭穿心！ 数百冰之长枪集于一点，以接近音速的猛势向被冰棺困住的塞卓昂射去！夜晚的街道被无数蓝光切裂，被侵蚀一切的寒气冻结，以塞卓昂为中心半径数百米的范围全变成了极寒的地狱！而在正中心，空间已经被过于霸道的寒气完全冻结！ 但这还不算结束—— “冰魄之弓！” 格罗丽面前出现一把等身高的弓，一支纯白色的箭搭在其上，魔力构成的弓弦已经拉满，箭的尾部还浮现出一层层冷蓝色的魔法阵！ “冰爆箭——发射！” 这一刹那， 空间仿佛被封绝， 时间仿佛被暂停， 夜晚城市的一切都沦为单纯的背景， 一切的存在，只为给这一箭提供舞台， 只是一刹那的事，就像录像被按了快进，前一刻还是箭在弦上，下一刻一直线的银白霜雾就划过空气，直射目标—— 轰！！！！！！！！ ——随之是巨大的爆炸！ 爆炸的范围极大，就像把十几辆马车的贮满烈性火元素的魔晶石同时引爆！但爆发的不是火与光与热，而是坚冰、白霜和寒气！远远看去就像把爆炸的橙红色替换成冷蓝色调一样！ 格罗丽的得意技——冰魄之弓，只是一发，就能让命中的区域变成几十年内都不会升温的极寒区，被直接击中的一切生物都会被完全破坏，就算是当年的医之贤者再世也救不回来。 “狮子，就算是狩猎一只野兔也会竭尽全力的，只要对手潜藏威胁，我就定会认真应对……哼，自大的丫头，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的轻率赎罪吧。” 格罗丽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 然后，背后突然传来的灼热，令她停下脚步。 嘶嘶…… 就在冰爆箭命中之处，极寒领域的正中，寒气变弱了。 跳动的，炽热的，橙红的某物从寒霜中窜出，彰显自己的存在。 “Willetlongulus……” “DerZerstörer……” “Psujuoštricu……” 女人的声音从中响起，咏唱着，用异族的语言。 “用龙语咏唱？” 格罗丽皱起眉头，作为大魔导士，她很清楚龙语是多么难以掌握的语言，如今真正能熟练使用的恐怕只有通天塔的少数几个老怪物而已，而这个女人…… “Τηνισότητα，των συναλλαγών……” “είσαισκλάβοςμου……” 嗯？ 不对劲？ 原本的龙语中，混入了其他语言。 闻所未闻的构词法，闻所未闻的语法，闻所未闻的发音，简直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 朱红的火焰燃烧着，并非普通的火焰那样升腾，而是以一定的节奏一缩一放，就像是……心跳。 “κόλασηφωτιάς！响应我的呼唤，恩多利昂！” 轰！！！！！ 火焰之后是疾风！风刃将坚冰劈开，吹散了寒霜，此刻格罗丽终于看清她的全貌！塞卓昂半低着头站在那里，身上升腾着红色与黑色相间的魔力——不，虽然很接近，但不是魔力，而是某种和魔力相似的其他能量！火焰也好，疾风也好，都是基于这种能量的，和魔法似是而非的其他力量！火焰是红黑交错的，风刃上也笼罩着红黑相间的光晕，诡异至极！ 而且—— 塞卓昂的身旁，空间隐隐波动着，就像沙漠中因热气而浮动的地平线一样，让人联想到海市蜃楼，却比海市蜃楼真实得多。 “什么东西……” 格罗丽用力揉了揉揉眼睛，再看向塞卓昂，却发现——嗯？ 她身旁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她身边站着“某人”的强烈感觉！ “嘶……” 吸气。 “哈……” 吐出。 塞卓昂的呼吸炽热而沉重，就像大型野兽一样，她忽然侧过头，喃喃说着什么。 “……嗯？切……用不着你费心，我很清醒……” 她在跟谁说话？ “都说了少废话了……对，你只要像平时一样，乖乖当个辅助工具就好……少给我自大了……” 唰！ 她向旁边挥出一拳，明明只是对着空气的空挥，但就是有种“她打中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咔嚓嚓嚓嚓嚓！ 她另一只手中的巨剑扬起，在刺耳的噪声中开始改变形态，中间的缝隙完全合拢消失，剑身也变窄，剑尖更加锋利，从原来的巨剑变成了普通阔剑的大小。 但外观变得更狰狞了，剑格和剑身上都布满了红黑色的纹路，就像斩杀敌人后留下的血痕一样，细看之下剑身上出现了许多紧密排列的小缝隙，不知有何作用。 “呐？是不是有点好笑？” 塞卓昂终于抬起头，盯着格罗丽，一双赤瞳在刘海的缝隙间闪闪发亮。 “让异世界的魔物寄宿己身，彻彻底底偏离了魔法师和魔武士的正道，沦为不会被任何地方接纳的可怜虫……真他妈可笑，不是吗？” 铮！！！ 她一甩阔剑，仅是如此而已，那红黑相间的斩风就撕裂了大地，那未知的能量形式和大气中的魔力发生了剧烈冲突，激荡的波动引发了严重的二次灾害，沿途的十数栋楼房全被削平！ “但是啊但是，我从未后悔过，倒不如说……这才是我想要的啊！！！告诉我！玩冰的死老太婆——” 她咧开大嘴笑着，在红黑色的光晕笼罩下她的嘴角仿佛裂到了耳根，尖尖的白牙闪烁寒光，邪恶而诡谲。 “——你，害怕恶魔吗？” “恶魔又是什么东西？少给我装神弄鬼！！！！” 巨大的冰弓再次出现，但这次的箭矢和冰爆箭不同，箭头呈螺旋形，是将所有魔力集中于一点的贯穿性凶器！ 冰魄之弓——冰贯箭！ “死吧！” 箭矢携卷着至纯的寒风向塞卓昂射去，足以贯穿贤者级以下的一切防御！但塞卓昂反而眼带讥讽，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描绘着什么—— “基于通用元素魔法体系的冰系魔法，弓是增幅，箭是正戏，就像把冰元素水元素风元素提纯后捆在一起再逼着它们去搞自杀式袭击一样，对吧？” 冰魄之弓！ 咔锵一声，一把和格罗丽的一模一样的冰弓出现在塞卓昂面前，纯白的箭矢搭在弓弦上，拉满的瞬间就爆射而出！两只冰箭以超高速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足以冰封千里的冰爆，而是干净利落的两两相消！ 冰箭的攻击，被同样的攻击形式抵消了。 “你……” 格罗丽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复制吗？ 并不是。 能够复制他人魔法的技术确实存在，但那只是杂耍般的技艺而已，只能复制弱小的魔法，不堪大用，千百年来也无任何发展。 那就是—— “嘛……嘛……果然弓箭不符合我的审美啊，虽然用起来效果也挺**的但算是白学了。” “……学？” “本来原理就很简单，没有学不会的道理吧？” “可是……” 格罗丽的得意技，就这样被她现学现用了？而且第一次使用威力就能和正牌货相媲美？ “不……不可能！根本说不通！能够瞬间学会他人魔法的人是不存在的！你又不是——” 你又不是—— 不是什么？ 格罗丽突然浑身一震，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塞卓昂，此前她还从未仔细打量这个女人的“长相”。 雪白的发丝。 极具侵略性的赤瞳。 苍白的皮肤。 十分鲜明的外貌特征。 就像是…… “……海德里希？你是……海德里希家族的人？” “……” 听到“海德里希”（Heydrich）这个有点古怪的姓氏的瞬间，塞卓昂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就像吃饭吃进了恶心的苍蝇。 而格罗丽还在自言自语。 “不……不对，也不可能，就算是海德里希家族的直系，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你丫的，别猜了，我就是海德里希家族的，塞卓昂·海德里希。” “……！！！” “但是劝你别把我和那群迂腐又无聊又恶心的白痴混为一谈……不，最好别在我面前提这个恶心的姓氏，劝你永远记住！恩多利昂啊，不必有所保留！！！” 那看不见的某物似乎发出了无奈的叹息，而塞卓昂猛蹬地面，在爆裂声中突进！这骇人的气势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那一瞬间，格罗丽甚至产生了面前有海啸滚滚压来的错觉！ 但是海啸又怎样？ 对于冰系的大魔导士，冻结一片海面并非难事！ “霜华的箱庭啊，对无礼之徒降下制裁！白霞牢！” 宛如白色云霞的霜雾咆哮而出，呼啸的寒风将接触的一切被冰霜封印，就在塞卓昂接触的瞬间—— 咔嚓！ 她突进的势头被止住了，厚厚的霜盖满她全身，宛如挂霜的雕塑！但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冰霜就被从她浑身上下放射的魔力彻底摧毁！ 最快的——速度！ 究极的——力量！ 绝对的——防御！ 极致的——精准！ “说到底，所谓的强大，只要满足这四点不就够了吗？死老太婆！！！” 携卷着红黑电光的阔剑凌空劈下，寒霜的世界被一分为二，从剑刃迸射出的电弧向格罗丽扑去！ “冰花薇刺！” 她眉头紧皱，手用力一挥，数以百计的冰花出现在她面前，密密麻麻的冰刺向电弧迎去！但闪电在接触的瞬间就爆成无数红色和黑色的光点，绕过冰花，围成一圈，将格罗丽笼罩—— “魔法阵！？” 就在电光重组成魔法阵的刹那，格罗丽就用厚厚的冰层将自己包裹！与此同时魔法阵也放射出刺眼的光芒！ “ΗσκληρήΛόρδοςτης κόλασης！Καταστρέψτε！撒旦的践踏！！！” 从魔法阵中降下的不是光雨也不是巨剑，而是有巨树粗细的山羊铁蹄！这蹄的足底如同千锤百炼的青铜，足腕上盖满染着血迹的黑毛，散发着异样的压迫感！ 轰！！！！！！ 此刻半个卡索鲁城的人都感觉到了剧烈的地震，铁蹄落下的瞬间，以它为中心，不下三个街区的地面都下沉了十米以上！狂暴的震波在地层中四处扩散，引起新一轮的坍塌！ 而在那混乱的中心—— “……小看了，老身还真是小看你了……” 青蓝的霜花，沿着接触到的一切固体，向四周蔓延。 美丽而致命。 “虽然不知道你用的到底是哪门子邪法，但也……到此为止了！” 领域“青之花”，开启！ 第70章 恩多利昂 从前，有个在万众期待中诞生的少女。 她有无比的天资，强大的背景，数不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最严苛的教育，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亲人仔细规划，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只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过着任人摆布的日子。 长年的束缚看似磨平了她的个性，但这只是表象，她心中的躁郁不断积累。她心里很清楚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此身的最大价值，才能让天赋不至于浪费，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依然幻想着摆脱这充满束缚的生活。 某日，蛊惑人心的邪魔出现在她面前。 “你周围的人并不爱你，你只是一个傀儡，当你按照剧本走完此生时，你心中将充满痛苦和后悔。来吧，孩子，和我走吧，我会给你力量和自由。” ——什么的，如果是童话或寓言故事的话，邪魔大概会这么说吧。 但这个“恶魔”不一样。 出现在少女面前时，它就像风中残烛，脆弱不堪，即使是普通的人类也能给它致命一击。 而且说它出现在少女面前并不恰当，应该是反过来的，是少女出现在奄奄一息的它面前，就像偶然在下雨天捡到被装在纸箱中丢弃的狗一样。 请救救我。 请帮帮我。 这样下去，我会消失的。 所以，求你了。 于是—— “你要我做什么？” 只要能让我能不至于消失，怎样都好。 “帮助你，我有什么好处？” …… 恶魔语塞了。 虽说是帮助，但这实质上和签订契约没有区别，只要她向自己伸出援手，二者的因果就会交缠在一起。 恶魔的力量，是基于等价交换这个基础的。 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少女想从它这得到什么的话，就必须付出其他的什么东西。因为自身的固有属性所限，它不可能“送”给少女任何东西，只能通过平等的交易来给予。 在少女的追问下，它只得无奈地将这个事实告诉了少女。 少女陷入了沉默。 她在考虑。 沉默，沉默，沉默，沉默，许久许久的沉默，雨停了，天晴了，太阳从云层后露出，又渐渐被夜幕取代，直到月亮升到头顶，天空群星璀璨，它终于彻底绝望时，少女给出了答复。 “可以啊，要不这样如何？” 她笑了。 那是很适合这个少女的，美丽的，毫无阴霾的，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我，塞卓昂·海德里希，以此身作为你的容身之所，作为交换，你要给我力量……你们‘恶魔’的力量，能让我摆脱这令人作呕的一切，让我作为人而非傀儡活下去的……力量！” 对此，它的回应只会有一个。 “我……恶魔，恩多利昂……将与你同在。” 至此。 契约成立。 —————————————————— “注意啊，塞卓昂，对方毕竟是大魔导士，不要太肆意妄为了，小心为上。” “啰嗦！都说了干正事的时候就他妈给我闭嘴别吵吵！！！” 塞卓昂的措辞依然如此粗鲁，明明刚相遇时还能从言谈举止中体会到良好的家教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呢？还是说她本身就是如此？ 大概是后者吧。 毕竟恩多利昂是个恶魔，但又不是真正的恶魔，只能说是恶魔的恶魔，或者说恶魔的恶魔中的失败品。虽然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失败之处在哪，也不知道那位白发独眼的大人为何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基本挑不出毛病的个体舍弃掉，反而留下了那些在自己看来满是瑕疵的东西。 或许正因为自己不懂，所以才不合格吧。 不……还是别想这些了，专注于眼前吧。 虽说如此…… 好像，也没什么可专注的？他只是站在离塞卓昂很近的位置观战而已，像看电影一样……虽然这个魔法世界原本是没有“电影”这个概念的。 “不要托大，塞卓昂……” “都说了你很烦了咋就是学不乖啊！Αζαζέλ, ταφτεράσαςπέσει,——” “抑制住威力！不然你自己都承受不了！” “——απολαμβάνουν σχισμένο！阿撒兹勒的羽剑！！” 塞卓昂背后爆出炫目的光芒，数十只形同巨大羽毛的灰色巨剑像翅膀一样展开，在她的操控下向格罗丽齐射！但在接近格罗丽的瞬间就被青蓝的霜花覆盖，定格在空间中！ “没用的！青之花能够冻结领域中的一切！” 格罗丽厉喝一声，三条由冰霜组成的小型龙卷风在领域的三个端点出现，随即同时向塞卓昂压去！而格罗丽面前又出现了三把巨大的冰弓，每把弓上都搭着三支箭，弦已拉满！ 塞卓昂在领域中不断保持高速移动，只要速度稍一慢，霜花就会覆盖上她的身体！红黑相间的火焰覆盖在体表抵御寒气的侵蚀，但领域中的寒气实在过于猛烈，连这不明能量构成的火焰都隐隐有冻结的趋势！ 领域“青之花”有三个效果。 其一，进入领域的一切目标，都会被青蓝色的霜花覆盖，冻结，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低温而死亡。 其二，格罗丽在领域中释放的一切冰系魔法，都可省略咏唱，实现完全的瞬发。 其三，在领域中冻死的人会作为献给领域的祭品，冻死的人越多，领域的力量越强。 “小毛丫头，给老身咬紧牙关——冰星九连！！！” 就在三股霜之龙卷风将塞卓昂牵制之时，三把冰弓，九支冰箭同时击发！飞射的蓝光宛如九星连珠，每一发都蕴含着匹敌战略导弹的威力！ 此时该防御吗？ 不。 那不是塞卓昂的风格。 她挥起阔剑，轻声用咏唱了什么，原本的一体化剑刃瞬间分解成了一段一段，每一段之间都被魔力的丝线相连，形成了一把蛇腹剑！蛇腹剑的尖端被红黑火焰包裹，向为首的两发冰箭撞去，冰霜和魔焰化为毁灭的冲击波向四周爆散！ “一个，两个……” 她的身形在红黑火焰中消失，同时领域另一端燃起了火苗，她从火中再次出现，以这种另类的瞬移方式闪过冰箭爆炸后的霜雾。但剩余的六发仿佛早已预见她的行动，自动掉头向她追来！ “AstaRothαχ,να απαλλαγούμεαπόόλουςτουςεπιβάτες,αφήστετοθυμόσας！阿斯塔罗特的怒击！” 一只布满畸形的肌肉的巨手在红黑光晕中出现，随着塞卓昂的动作紧握成拳将四支冰箭同时轰飞！蛇腹剑的范围变得更大，在空中留下红黑的光路，正要把剩下的三支箭挡开—— 无尽的冰寒气息，从天而降！ “冰山重锤！” 格罗丽那枯枝一样的手臂向塞卓昂挥下，头顶的锤形巨冰立刻向塞卓昂轰去！即使对于格罗丽而言，这一招也算是必杀技了——巨冰背面的魔法阵不断提供加速，再加上大魔导士磅礴的魔力供给，足以把小半个城市轰成渣！ 但是—— “Barr,μεισχυράόπλα σαςγιαναεξαλείψειτοφόβο！” 塞卓昂竟然扔掉了蛇腹剑，被足尖出现的魔法阵推进着飞向巨冰！她狠狠撞在冰锤上，就像西瓜上的沙粒般渺小，双手抵住冰面，仿佛要用推力将它停下！ “μεισχυράόπλα！巴尔的巨力！” 轰！！！！！ 黑色的光芒大盛，双手和冰锤相接处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连空间都在颤抖！这小型的冰山就这样被塞卓昂硬生生停在空中，连冰背后的魔法阵都变得暗淡！ 然而， 于此同时，剩下的三支箭已经到达！ 扑哧！扑哧！！扑哧！！！ “……啧！” 腹部被洞穿，左大腿伤到了骨头，右肩也是。 灌注在双臂中的巨力稍一减弱，冰之陨石立刻重振雄风，推着塞卓昂砸向地面！小半个城市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尤其是在巨冰的覆盖范围内的人，他们尖叫着想要逃跑，却又被寒气定住动弹不得！ “为愚蠢付出代价吧，毛丫头！” 轰！！！！！ 全城震动。 但也仅此而已。 造成的破坏明显小于理论值。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巨大部分的冲击都集中在了塞卓昂身上。 巨冰的落点，三条干道的交际处，已经被撕裂出了一个深渊，深渊中是霜冻的世界，半径一公里内都盖满了细密的冰碴，寒风拂过一个个街区，无数生灵在这提前到来的凛冬中瑟瑟发抖。 “哼，结束了。” 格罗丽长长出了口气，身躯放松了下来，积攒的疲惫也立刻涌出。 维持领域是很费劲的，更别提还是大招连发。 所以，暂且休整一下吧。 真是让人不爽。 这丫头全程都没对她造成有效伤害，却像只跳蚤一样，又灵活又耐打，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对手。 “不知爱莲那边如何了……” “她的话，估计已经被那骚寡妇干掉了吧？” “——！？” 格罗丽惊讶地转过身去，只见本应死得连渣都不剩的塞卓昂就站在她身后！ 她身上是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沾满被冻住的血液，头发散乱，三支冰箭依旧插在她身上。 但看不出疲惫，也看不出颓意，一脸“我还能再打十个”的表情。 “你……是有多耐打啊？” “把你记忆中最耐打的家伙拎出来，乘以一万，差不多就是我的水准了……比起那个，死老太婆啊，为何不担心担心自己呢？” 塞卓昂咧开嘴，嘲笑着，打了个响指。 噼啪！ 格罗丽的领域，应声而碎！ “什么！？” 格罗丽惊讶地环顾四周，那弥漫的寒气消失了，青蓝色的霜花也消失了，只剩下已成废墟的房屋街道，以及—— 那把之前被塞卓昂丢下的蛇腹剑。 剑刃上依然萦绕着红黑相间的魔焰。 “……这……等等……你是故意扔掉它的？让它把那种乱七八糟的能量注入我的领域，你再间接干涉？” “才发现啊死老太婆？可惜——” 唰！ 塞卓昂修长的五指完全张开，不等格罗丽放出防御，就狠狠扣住了她的脸。 “——晚了，你输了白痴！” 那邪恶的能量轰然爆发，一瞬间就达到了极点，不给格罗丽一点反抗的机会，塞卓昂使用了真正的单体必杀技！ “Hazama——άβυσσο——殁境禁锢！” 第71章 名侦探秋米拉 来自灾厄征兆的魔法。 短暂地将人封入死亡深渊与现世的间隙。 充斥着星体残片的殁境中，被禁锢者会意识到自己婴儿般弱小的知识和躯壳。 不论精神还是肉体，都会被彻底摧毁。 “搞定！” 看着被从星体深渊吐回来的，格罗丽那烂得不能再烂的尸体，塞卓昂长出了一口气。 毕竟是大魔导士，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然后就是愉快的摸尸体了~ “哈！在这！” 塞卓昂手上出现了一个被细链子捆住的小块水晶，里面是一闪一闪的光粒，这正是通天塔调查团的魔痕样本！事不宜迟，塞卓昂立刻从衣服上不可描述的地方取出在旅馆内发现的大秘宝，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握住样本，轻微注入魔力—— 光晕将两者笼罩，过了几秒钟又黯淡下来。 大秘宝上那虹色的微光消失了，表面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字母编号——c。 毫无疑问。 假货。 “……干他姥姥的！” 塞卓昂气恼地把仿制大秘宝高举过头，正要摔在地上撒气，但她想了想还是停住了。 犹豫了一下，她把假货和魔痕样本一并收了起来，还从格罗丽的尸体上搜出了另外两个之前被通天塔找到的假货，收入囊中。 她有所不知—— 就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土壤下，草丛中，砖石瓦砾后，许多小小的眼睛，正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 城主府，隐蔽的某处—— 我睁开刚才一直紧闭的眼睛，在笔记本上又了几笔。 聚集在卡索鲁的四大强者，大战灵萨恩里斯，大战灵萨科，大战灵圣安东尼，大魔导士格罗丽，已经死了一个了，比我预期中还要快。 而圣安东尼和萨恩里斯那边也快有结果了，只有萨科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真是可悲的家伙。 “叽……叽叽……” 那些孩子们发出有点焦急的叫声，我轻轻抚摸它们的头（前提是有明显的头部分化），安抚它们。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也一定憋了很久了吧，请放心，马上就可以出去透气了。” “叽……” 听到我这么说，它们才停止了躁动。 这时—— “泽拉赫小姐，我帮你把常穿的衣服拿来了。” “他”走了进来，无声无息，但随着他的到来，刚刚平静下去的虫子们又躁动起来。 说起来，我也该换下女仆装了，至于女仆装配套的丝袜就留下做纪念吧。 “谢谢了，但还是别轻易过来比较好，它们可能会吃光你的。” “届时我只能尽快跑路了。” “他”露出笑容……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应该是相当柔和的笑容吧？虽然我是不太感受得到。 “总之衣服我先放这了，有何需要请随时传唤我。” “你真的很融入你扮演的角色呢。” “谢谢夸奖。” “他”行了一礼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小衣箱，我平时爱穿的衣服就放在箱中——深灰色的高领毛衣，素色长裙，短靴，以及换洗的丝袜。之所以直接把衣箱拿过来，大概是怕直接接触我的衣服会让我反感吧。 拿出丝袜，轻轻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丝滑柔软的触感以及淡淡的香味，不知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我本人的味道，但这总能让我感到安心。 想想下一步行动吧。 差不多是时候了。 ———————————————— 卡索鲁城夜晚混乱不堪的街道中，两个少女正在奔跑。 “哈……哈……哈……哈……” “呼……呼……快了，应该只剩下两条街的距离！” “哈……哈啊……不行……不行了啦……秋米拉酱……我……跑不动了……” 克拉拉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开始还使用了简单的风系法术提速，但现在几乎连用魔法的力气都没了。 “加油啊妾身之友！马上就能回到罗德里格老师他们那了啊！” “可是我实在……啊啊真是的，为什么秋米拉酱体力这么好啊……” 克拉拉已经喘不过气，但秋米拉只是呼吸比较急促而已，甚至都没怎么流汗。 “呼呼呼……妾身可是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自然——” “好了赶紧赶路吧！跑完这最后一段！” “——无视妾身！？好、好过分！” “话说……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耶？” 秋米拉环顾四周。 确实。 与其说是人越来越少，不如说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这里已经离当初她们和另外四人分开的地方非常近了，周围还有被星象魔法轰出来的大坑，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按说这里应该已经被调查团的人和好事者围满了。 但是空无一人。 而且……植物似乎很茂盛的样子？ 原本绝对称不上雄伟的行道树都拔高了至少一倍，路边杂草也十分茂盛，很多建筑物上都爬满了爬山虎。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专精木系元素魔法的魔导士，罗德里格老师。 “呼……呼……看来老师……他真是经过了一场大战呢……” 罗德里格，卡罗，可可罗可可亚姐妹，他们四人到底是否平安呢？甩脱追兵了吗？ “他们到底哪去了啊……老师！！卡罗！！可可罗！！可可亚！！！你——们——在——哪？？” 稍微理顺了气的克拉拉大声呼喊四人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她的声音在寂寥的街道上回响，十分空洞。 而秋米拉皱起眉头，看向前方的街道。 ……没有。 又回过头再看 ……没有。 接着环顾四周。 ……没有。 看看上面。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奇怪……” 她喃喃自语。 这里显然经过了一场大战，没有行人也就算了，但是连尸体都没见到，甚至连晕倒在地的人都没有。 都哪去了？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穿过了这条街，马上就要到—— ““——老师！！！”” 她们同时看到了那个背对他们半跪着的人影，以及—— “舒尔？埃尔文！？” 先前以奇怪的姿势跑掉，本以为已经死在星象魔法下的两个同学，竟然都在这里，同样背对着她们站在罗德里格身边！原来他们已经先一步找到了罗德里格！ “……克拉拉？秋米拉？” 罗德里格的肩膀微微一震，然后有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 “老师……！你的伤……” 罗德里格的衣服有点破烂，露出的皮肤上有许多小伤，脸上多了一块焦痕，眼镜也碎了。 “不……不用在意我……啧，真是够要命的，好不容易才把追兵们甩掉……别担心，这点小伤，等我休息一下马上就能用治愈魔法治好。” “那就好……对了，还有三个人呢？” “……” 罗德里格脸色一沉。 感觉到了什么，克拉拉张大了嘴巴，眼眶中瞬间盈满泪水。 “不……不可能吧……他们……怎么会……” “卡罗，可可罗，可可亚……他们表现得很勇敢，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他们……呜……” 说着说着，罗德里格也哽咽了，一脸的懊悔和自责，背对这边站着的舒尔和埃尔文肩膀也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泣不成声。 “但是……还好……还好你们还活着，还没变成最糟的状况，”罗德里格好不容易止住哽咽，“失败了，我们……不要再想大秘宝的事了……快离开卡索鲁吧，现在抽身的话，还来得及！” 罗德里格向克拉拉和秋米拉伸出手，面带极为沉痛的悲哀。 “老师……对，我们……不要再在这呆下去了……会学院吧……” 克拉拉用力吸了吸鼻子，三两下抹掉眼泪，也伸出手，向罗德里格走去—— ——拽！ “……？” 拽！拽！ 有人在拽她的衣服。 （……秋米拉酱？） 而秋米拉直视前方，表情如常，但她一直努力小幅度地向克拉拉歪过头，使眼色。 拽！拽！拽拽拽！ 两人是紧贴着站着，绕到她背后的手不会被前面的人看到，秋米拉就这样用力拽她的衣服，力气越来越大，似乎越来越焦急。 （让我不要过去？为什么！？） 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啊！和罗德里格，以及舒尔和埃尔文一起—— “哼！妾身才不要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秋米拉突然大喊一声，吓了克拉拉一跳，正要问出口的疑问也被强行堵了回去。 “秋、秋米拉小姐？” 罗德里格也一脸诧异，但秋米拉毫不在意，只是愤愤地说着。 “既然是来找大秘宝的，要做就做到底啊！现在就走的话，吃的苦受的累死的人就全浪费了啊！” “我……是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实是我们已经无力再行动了，现在撤离还能保住有生力量，强行继续的话只会牺牲更多……所以必须离开了，秋米拉小姐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根本就是借口吧！老师你只是怕了而已吧！想找理由逃跑吧！” “喂，秋——” 克拉拉也听不下去了，她正要制止秋米拉的胡言乱语，但又被秋米拉悄悄地狠狠拽了一下衣服。 “不，这和勇气什么的无关，是基于现状的……” “好吧！既然老师你要走，那你们就走吧！妾身和克拉拉就留在这里继续行动！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的！走吧克拉拉酱！” “诶？我——” 还不等克拉拉给出回应，秋米拉就强行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秋米——” （别说话！） 但是被秋米拉小声喝止了，她现在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复刚才的嚣张，简直紧张惊恐到了极点！ （总之快走！逃！快逃啊！别说多余的话！） “两位，等等……” 罗德里格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无视之。 秋米拉硬拉着还云里雾里的克拉拉，越走越快，把他们抛在身后—— “真敏锐啊，秋米拉小姐，如果能再早点跑路就好了呢。” ““！？”” “但我也说了，区区两个粗肥……给我站住！” 就在她们回头的瞬间， “舒尔”和“埃尔文”嘴巴大张，两根碧绿的植物藤蔓从他们口中钻出，飞扑而来！ 第72章 异端 听到了声音。 是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吗？ 不可能听到的，因为那只是一个甜美的梦，是未能实现的理想。 是哭声。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一使用这被强塞过来的力量，染指这禁忌，就会听到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透过耳膜，潜入大脑深处。 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十四年前的人生忘掉也无所谓。 七年前的人生，就算不想忘却，终究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淡化吧。 但是，唯有那一刻，那个瞬间。 至今，都会浮现在每晚的梦中。 这一定是天意。 让这个万神殿的老骑士，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的话，感谢你。 感谢你给了我个宣泄仇恨的机会。 ———————————————— “远远看到斯黛拉向这里倾泻了炮击，我心想一定有事，于是才赶了过来……” 老骑士就半蹲在这里，眼中无喜无悲。 “结果真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在他面前是失去意识倒在地上的爱莲。 此刻的爱莲看上去极为虚弱，全然没有平日的气魄，她额头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皮肤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流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大概是在做噩梦吧。 “超高强度的死亡震慑，但还保有基本的生命体征……你，留了她一命。” “杀死她不是我的本意。” “是因为善良？还是纯粹出于理性的判断？亦或者只是懒得下手？” “……或许，三者兼而有之？” 利用对话的间隙，夏洛蒂重复着深呼吸，她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太突然了，就在让爱莲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后，夏洛蒂还未松口气，这个老骑士就出现于此。划过天空，直直坠下，连登场方式都很有大战灵的霸道风格。 “您就是传闻中的，万神殿调查团的领队，圣安东尼先生？” “老夫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值得被记住的东西。” 老骑士站起身，面向夏洛蒂。 眼神十分柔和，就像无波的水面，很有老人的安详感。 但是他散发的压迫却在不断提升。 “那么，说吧，操弄尸体，亵渎亡者的女人啊……” 咔嚓！ 骑士长剑在手，剑尖指向夏洛蒂。 “来到卡索鲁城，重伤通天塔的魔导士，还大摇大摆出现在万神殿的神佑骑士——我的面前，有何用意？” “话不能这么说吧？明明是你找上了我……不，准确地说是偶然碰见的。” “既然都遇到了一起，有何区别呢？回答我，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那争端的根源，泽拉赫的大秘宝吗？” “算是吧……可以的话，想借你的魔痕样本一用。” “果然如此，但是——” “但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夏洛蒂虽然已经努力控制了，但语气还是急促了起来。 耳畔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由远及近，穿透了耳膜，直达大脑。 别哭。 求求你，别哭了。 不要再催我。 我，这就问个清楚—— “我问你，既然你身为大战灵，在万神殿中的地位一定不低吧！” “战力强不代表教阶高，我的地位是及不上几位大祭司的。” “这就已经够了，我不可能俘虏大祭司级别的人物，所以……你这样的，应该就是我能找到的教阶最高的人了。” “……亵渎死者本就是大罪中的大罪，禁忌中的禁忌，而你现在还要犯下傲慢之罪吗？” “我只想问个问题！七年前，关于‘渎神的魔王’的讨伐行动，你知道多少？” “…………哈啊？” 老骑士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渎神的魔王的讨伐行动？我知道多少？何必问我，这等伟绩，你随便去一个大点的神殿找个人询问，他肯定会热情地告诉你——” “别装傻了，我想听的不是被夸大的美化的英雄史诗，我想知道更有用的情报！主导者是谁？主力军有哪些？对于行动的具体报告文案……请你，告诉我！” “我也在场。” “你也……什么！？” “我说，我也在场，”老骑士耸了耸肩，“七年前，我作为神佑骑士，也加入了对渎神的魔王的讨伐。” “……” 夏洛蒂张大了嘴巴，呆呆看着他。 “等等……你……就是？那你也——” “可惜的是，我当时负责的是对外围不死生物的压制，没能和圣安德烈大人一同深入敌巢，与那魔王决一死战。” “圣安德烈……” 万神殿的常驻最强战力有二。 战帝“神子”圣安德烈。 贤者“慈悲之母”圣泽西莉亚。 被神殿的信徒们奉若神明的存在。 同时，也是夏洛蒂决心要与之为敌的存在。 “你没加入战帝的前锋部队，看来更详细的也问不出来了啊……那就只能算了。” 铮！ 一团黑气在夏洛蒂掌中凝聚，化为一把刀刃如同紫水晶的镰刀，同时一对骷髅手在她身边浮现，代替她握住镰刀。 老骑士的嘴角微微上扬，举起剑，浑身上下都放出雄浑的魔力。 “言归正传吧，圣安东尼先生，我想要你的大秘宝魔痕样本。” “若你能从我手中抢走，那我也无话可说，但在那之前……达到魔导士境界的死灵法师，可谓异端中的异端，绝不能放任不——” 但圣安东尼话音未落，夏洛蒂已经展开攻击！ “死灵障！” 圣安东尼脚下的地面突然爆开，一大片紫黑色的烟雾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其中隐隐能见无数扭曲的人脸！过于浓烈的死气疯狂侵蚀圣安东尼的魔力，死死粘附在他那银白的盔甲上向内渗透！ “Jagspottarpådin grav！骨碑葬！” 暗裔语的咏唱，一个个亮紫色的魔法阵出现在圣安东尼头顶，每一个都投下了巨大的骨质墓碑！每个墓碑砸下都会掀起一阵小规模爆炸，在死气侵蚀和轮番轰炸之下，圣安东尼的银白色魔力迅速黯淡了下去！ “FrostDragonBreath, frusensjäl！冻结灵——啧！” 一直线的银光切开黑夜，死气和墓碑顿时烟消云散！老骑士的铠甲恢复了铮亮，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手中的骑士长剑反射月光—— “汝为异端，异端即斩！” 长剑重重撞在镰刀上，尽管镰刀上萦绕的死气弱化了大部分斩击，但夏洛蒂依然被撞得倒飞出去！逸出的剑风撕裂大地，在地面上造成了长达数百米的深深裂痕，所至之处的一切房屋都土崩瓦解！ “呜！咳咳……” 嗓子一甜，夏洛蒂咳出了血，死灵魔法绝不是适合防御的魔法，而她自身的体质也和一般人差不多，更别提实际上她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 “只有这点程度吗，异端的女人？” 就在她要用镰刀支起身体爬起来的瞬间，圣安东尼出现在她面前。 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死吧，异端，我不想让你受多余的痛苦。” 第73章 某人的遗产 就在她要用镰刀支起身体爬起来的瞬间，圣安东尼出现在她面前。 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死吧，异端，我不想让你受多余的痛苦。” “恕难从命！” 两只同样的骷髅手突然出现在夏洛蒂身前护住她，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同时自己也应声断掉！圣安东尼一脸冷漠，实体化的魔力形成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分别贯穿了她的头部和心脏！ “……果然。” 被两把剑贯穿的夏洛蒂的皮肤迅速腐烂，转眼间就显出了骷髅兵的本来面貌！同时一股巨大的阴寒气息在上空出现，安东尼抬起头，只见一只巨大的不死生物出现在他头顶！ 这巨大无比的骸骨有着蜥蜴的外形，背后是两个翼展近百米的蝙蝠装双翼——当然都是骨头。骨骼的缝隙间，头颅的眼窝中，参差不齐的牙齿间，有幽蓝色的火焰跳动不止！ 骨龙。 死灵法师的实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召唤物的强度。 这可以说是传说级别的不死生物，更是强大的死灵法师的象征。 “你的生命已经凋零，你的肉体已经腐坏，你的灵魂为我禁锢，为我使役的败亡的巨龙啊，碾碎面前的强敌！” 侧身坐在骨龙巨大的脊柱上的夏洛蒂一声令下，骨龙仰天长啸，口中喷吐的是幽蓝的火焰！这幽蓝火焰非但没有一点热度，反而散发着让人脊髓发颤的寒意，是真正的冰焰！ 参与过渎神的魔王讨伐战的圣安东尼知道，那些能够使用生命之火的红龙被死灵法师转化成不死生物后，喷吐的火焰就会变成冻结灵魂的亡灵冰焰，凶险无比，其中的危险绝不是能用“强弱”二字简单判明的！ 轰！！！ 巨大的骨爪狠狠拍下，轻松在地上留下了十几米深的抓痕，虽然身躯庞大，但它的动作极为敏捷，即使是大战灵也不能轻视！ 但是—— 噔！！！ 一击未中，巨龙迅速侧过身来，修长的骨尾扫过，毁掉了一长列楼房后与圣安东尼狠狠相撞！但后者并未受伤，甚至几乎没有移动，他大剑横架，挡住了骨尾的横扫！ “如果被小看了，我也会很困扰的啊……” 骑士长剑上爆出炫目的银光，咔嚓一声，骨尾的尖端应声而断！骨龙怒吼一声正要重整姿势，但圣安东尼猛一挥手，大量魔力实体化，形成数十个高度超过十米的巨大十字架从天而降！字架底端都是尖锥形，还未等骨龙躲开就穿透了它身上所有关键的骨头，将它钉在地上！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骨龙那狰狞的巨口完全张开，上下颚几乎要从里向外翻开，幽蓝色的火焰轰然喷出！ 那巨大的火舌掠过地面，街道的废墟被冰霜覆盖，但物理层面的伤害只是其次，重点是对活物灵魂的重创—— “生命之神里恩，正义之神泰尔，护佑我的剑！” 银光转变为金光，将阴寒之焰劈开，夺目的光芒萦绕在圣安东尼周身，冰焰根本无法接近到他十米之内！暴怒的骨龙再次张口，但冰焰还未吐出，一个长达三十米的巨型十字架就钉穿了它的头颅！ 头，身体，四肢，尾巴，全被十字架封住，原本威武无比的骨龙一下子成了任人鱼肉的活靶子。 但对圣安东尼而言，接下来才是麻烦事。 对于身为神佑骑士的他而言，本来就有强劲的实力，再加上属性加成，击败一头强悍的不死生物不是难事。 问题是消灭它。 如果是活物，只要破坏掉大脑心脏之类的重要器官就行了，但不死生物正如其名，本身就是已死之躯，想让它彻底停止活动的话只能不断破坏到它再也不能重组为止，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果他是高阶的神官，就能用强大的光属性或光的上位属性——圣属性魔法把骨龙一口气净化掉，但他是圣骑士，并不精于此道。 “真是麻烦……嗯？” 轰！！！ 一个足有百年大榕树那么粗的骨棒向他砸下——当然被他拔剑挡住了，紧接着一张腐烂的大嘴从地下钻出想将他一口吞下，但这次他直接具现了魔像的左手部分，将巨口的主人一把抓住。 “嘶……嘶嘶嘶嘶嘶……” “嘎噜噜噜噜噜噜……” 这次的两个不死生物大小不亚于骨龙，一个是手持骨棒的巨人族的骸骨，另一个是从地下钻出的巨蛇！虽然单个实力不如巨龙，但加起来威胁性更大！不仅如此，无数小型不死生物，骷髅，亡魂，不断从不知何时被染黑的地下冒出！ “这是……” 仔细看去一片黑暗的大地上覆盖着紫黑色的魔法阵，魔法阵的源头——那个女人就站在安全距离外，咏唱个不停，无数亡灵像喷泉一样从魔法阵中涌出！ “没完没了的！” 安东尼每一挥剑都能让一百个不死生物灰飞烟灭，但马上会有二百个新的冒出来，无穷无尽，那些上位个体更是让人头大！更夸张的是，每当他三两下把骸骨巨人骸骨蛇和新冒出来的另一只骨龙打碎，它们就会大口吞食下位个体，极速恢复自身！ “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唯有——” 他目光一凝，浑身放出强悍的魔力将接近的不死生物震开，无尽光芒在剑上聚集，凝成了一把巨大的光之巨剑！ “——擒贼擒王！” 光之斩风划破黑暗，向夏洛蒂扑去！但就在接近的刹那，那条骸骨蛇突然从夏洛蒂面前的地下窜了出来，替她挨了那一击！ （该死的！） 圣安东尼恼怒地皱起眉头，魔武士本就没有魔法师擅长广域攻击，话说斯黛拉哪去了？这时候她的炮击支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不甘心。 但现在不该纠结这些。 尽管对方的实力明显不如自己，但好狗不敌赖狗多，这些恼人的不死生物无穷无尽的骚扰简直让他受够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不死生物扩散出去，必须在它们造成更大危害前全部一举歼灭。 “不对比我境界低的对手使用魔像——这是我的战斗准则，但看来现在要打破一下了。” 具现—— 魔像！！！ 数十米高的巨大人形在漫天银光中显现，那是身披亮银色重甲的骑士，手中拿着同样巨大的十字架！它仅仅是伫立在那里，天地间的魔力就沸腾不止，激荡的魔力更是把普通的不死生物直接碾碎！ （一个也不能留！） 魔像挥起十字架，雄浑无比的魔力从魔像上分出，化作无数小十字架如暴雨般砸下！所有暴露在攻击范围内的不死生物，不论高级与否，全在十字架暴雨中粉身碎骨！魔像的脚狠狠跺下，那将地面染黑的魔法阵也立刻崩碎，周围游荡的数千亡灵全都出自本能避开这魔像，但还未离远就被放射的银光蒸发！ 杂兵已经清理完毕。 接着就是—— 魔像手中的十字架向夏洛蒂砸下，最后一条骨龙立刻盘踞到她头顶，但在一击之下崩成碎片！紫水晶状的人形骸骨将她包裹，硬抗了好几下十字架的挥击，强度出乎圣安东尼意料，但也仅此而已，在狂风暴雨的连击之下，紫水晶骸骨上也已经布满裂纹！反震的伤害伤及夏洛蒂身体，她的脸色更显苍白，殷红的血流从她嘴角溢出，看上去狼狈不已！ “受死吧，死灵法师！” 十字架高举过头，然后以击碎大地的势头狠狠砸下！圣安东尼已经确信了夏洛蒂的死亡，而夏洛蒂也闭上眼睛—— 然后， 她轻轻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 魔像的动作停住了。 某种漆黑的，如同火焰，如同雾气，如同黑水的物质，黏在大十字架上。 而夏洛蒂的手中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盏造型古老的提灯。 “烧尽一切吧，冥煌灯。” 第74章 冥焰 从前，有个美丽的王国，王国里有个美丽的少女。 她是王国的公主，纯真，善良，美丽，是所有人的宝物。 某日，邪恶的魔王打破了王国的宁静，击败了军队，将公主掳走，带到他那终年被黑暗笼罩的古堡中。 心急如焚的国王派出军队，又四处征集有能之士去讨伐魔王，然而这样只是徒增伤亡。魔王依然健在，公主依然被囚禁在古堡，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终于有一天，无所畏惧的勇者途径这个王国，听到了民众的哭诉，于是觐见国王，自告奋勇前去讨伐，救回公主。 勇者在祝福中踏上征程，他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前往魔王的古堡。身下的骏马踏平遍地荆棘，手中宝剑斩杀魔王手下无数妖魔，破除万难，终于到达魔王面前。 经过惊天动地的战斗，在千钧一发之际，勇者终于趁魔王松懈的瞬间一击制胜，斩杀了魔王，救回了公主。 勇者将公主带回几乎已经绝望的国王面前，国王惊喜之下将这个喜讯昭告天下，举国欢庆。人们纷纷称颂勇者的勇猛威武，而勇者和公主也互相爱慕，两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结为连理，直到白发千古。 ——如果是正统的童话故事的话，一定是这样美好的结局吧。 但现实就像个嘲笑人类也嘲笑自己的小丑，残酷又好笑。 渎神的魔王，亡者的君主，与贤者和战帝对等的存在，其强大是远超常识的。 国王最先派出的精锐部队，才刚到魔王的城堡就全灭了。 心怀鬼胎的大臣们趁着国王的唯一血脉被掳走，王权传承出现空洞之际，各出手段，图谋上位，严重拖延了进一步的救援。 所谓的“英雄”，“勇者”，确实也出现过，最强者也有大魔导士的等级，但面对渎神的魔王时就像婴儿一般羸弱，白白送死。 也向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求援过，但讨伐魔王可不是说着玩的，必须经过详细且周密的准备，召集大量强悍的战力，最低也要魔导士/战灵等级，而且要搬出至少一个贤者或战帝。 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拖延，时间的流逝以年为单位计算，两年过去，最后爱女心切的国王近乎崩溃，强行出动了举国最强的主力军前去讨伐——当然，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军队大败，而因此军力空虚的这个空当被敌对的邻国们利用，战争爆发了，这个不算大的国家没过多久就被瓜分，而老国王也死在王宫中。 外面的世界在变化。 而魔王的城堡中，依然是十年如一日。 被抓走的第一年，十四岁的公主就怀上了魔王的孩子。 —————————————————— 犹记得那命运的一夜，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不死生物们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抓起，极度惊恐的自己当场昏厥，再醒来时已经被软禁在冰冷的城堡。 闭上眼，仍能听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男人——那个应该被自己唤作“丈夫”的男人的声音。  “夏洛蒂·菲尼克斯……” 蜡白色的手指拂过身体，冷冰冰的，后来想想，这其中不含任何**的成分，他就像检查一件精密仪器一样检查着自己。 “……果然，和死灵魔法的相性很好，是个好素材，姑且没有白费功夫。” 扔下这句话，男人——渎神的魔王就离开了，留下因恐惧瑟瑟发抖的自己蜷缩在房间角落，旁边是看守自己的骷髅们。 “我该……怀念吗……” 夏洛蒂看着手中的提灯，喃喃低语。 这是她的“丈夫”留下的遗产，她也不知道渎神的魔王是从哪弄来这个东西的。 提灯遍体漆黑，造型和普通的老式提灯无异，充满莫名的沧桑感觉，其中跃动的不是普通的火苗或其他任何常见的光源，而是某种黑乎乎的物质，十分诡异，让人不想多看。 “什么……这……这是什么东西！！！！” 圣安东尼惊恐地大叫，完全没了大战灵的气魄！这黑色的，又像火焰又像污泥又像流水又像烟雾的东西，和他丰富的人生中所见过的一切物质都不相同！ 它正在燃烧组成魔像的魔力本身！而且沾上了一点就无法甩脱，无法扑灭！最先碰到它的魔像手中的十字架早就化为乌有，而魔像本体已经熔化了大半！ “等等等等给我等等！停——” “不好意思咯，冥煌灯的冥焰一旦放出，在将目标燃烧殆尽之前是不会停下的。” “你——该死的！” 魔像的燃烧越来越快，马上就要烧到本体了！圣安东尼已经试过了各种办法，魔力压制，风压，重击，光魔法的辐射，全无任何效果！ 这样下去的话—— （可恶！只能这样了吗？） 冥焰已经烧到他的本体，只剩下魔像最核心也是最坚实的部分覆盖在体表，勉强抵御！圣安东尼知道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心里一横，彻底切断了自己和魔像的连接！ 那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就像把肉体和灵魂全部切成两半一样！魔像本身是大战灵将自身魔铠经过漫长的锤炼，并将灵魂的一部分灌入其中，再经过长时间磨合的产物，和可以随时从零开始再造的普通魔铠完全不同。魔像都是制造完成后隐入体内，需要时外放，不管如何损坏，只要“芯”仍保管在体内就能迅速恢复。 而一旦彻底切断连接，就等于完全和魔像断绝关系，把大战灵最大的武器彻底舍弃，即使是面对死亡，这样的觉悟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面对这样的圣安东尼，夏洛蒂的思绪依然飘在过去。 每当使用死灵魔法， 每当面对万神殿的人， 每当拿出这作为杀手锏的冥煌灯， 就会想起女儿， 就会想起他。 想起过去的日子。 一开始的每天都是痛苦，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终年被阴云笼罩的天空，被魔王占据的幽暗古堡，阴影中徘徊的不死生物，空气中弥漫的冰寒气息……每一天每一天，年仅十四岁的公主都生活在恐惧中，不敢想象自己究竟会被怎样。 “咳……咳咳……” 和真人一般大小的骑士形状的魔力团块从圣安东尼身上剥离，被舍弃的魔像的芯就像失去了内容物的蛹，迅速被缠绕其上的冥焰烧尽，而他的本体总算逃过一劫。 “哈啊……哈哈……可……恶……” 舍弃魔像所带来的痛苦和疲惫远超他的想象，连保持站立都很困难，更别提战斗了。 那个女人—— “将军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搭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能收割灵魂的镰刀。 镰刀的主人已经收起了冥煌灯，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夏洛蒂的表情十分怪异，因胜利而松了口气，因击败了万神殿的人而开心，对刚才的战斗感到后怕，对于要不要割下这男人的头颅感到犹豫……各种各样互相矛盾的感情混杂着，在她脸上一一浮现。 仔细看去，她的眼角还有泪光。 “…………你在等什么？异端？” “等？” “实在思考该如何把我折磨致死吗？还是在打其他鬼主意？为何不来个痛快的？” 老骑士尽管疲惫，但依旧目光灼灼，即使落败，也充满了不屈的威严。 对此，夏洛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隐隐后退了半步，仿佛失败的不是圣安东尼而是她。 “……不用你催，我……这就会送你下地狱，你也是，万神殿的其他高层也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下定了决心！”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圣安东尼，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 “那就动手啊！” “……” 夏洛蒂吞了口口水，目光不断游移，虽然在强装镇定，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犹豫，犹豫要不要下杀手。 “不要以为，我不敢……”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她深吸一口气，握着镰刀的手挥动—— 但在那之前， “但是——我不会让你如愿！我身为神佑骑士，死在异端手中正是绝大的侮辱！！！！” 老骑士突然一声怒吼，皮肤裂开一道道裂纹，刺眼的银光从中放射！本已经萎靡的魔力重振雄风，而且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强！ 自爆！？ 夏洛蒂心里一惊，想要离开，但已经—— “你发什么呆啊！！！” ——咔嚓！！！！ ~~~~~~~~~~~~~~~~~~~~~~~~~~~~ 作者按：嘛嘛……在666个世界里，即使除去祭罹和烨这俩bug，灵星的整体战斗力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玛耶的最强战力大贤者虹色的魔女，实力大约和夫人或惶祸差不多，遇上当年的古斯塔夫就是被虐爆的节奏。冥煌灯也是，只要祭出来一次，贤者都得赶紧跑路…… 烨这丫的起点高啊 第75章 妮尔丽斯的名单 渎神的魔王是个冷冰冰的男人。 外表看上去三十有余，寡言少语，偶尔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总是面无表情，皮肤永远蜡白，单看五官的话称得上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但那冰冷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多看他。 恐惧，恐惧，恐惧，被掳走的恐惧，被囚禁的恐惧，不知自己会被如何对待的恐惧。他会对自己干什么？侵犯自己？把自己做成标本收藏起来？像野兽一样把自己生吞活剥？把自己作为玩物供不死生物们侮辱？ 在变成那样之前，要不要自行了断？ 但现实是——他对自己意外的冷淡。 给了自己在城堡中随意走动的自由，他却很少来找自己，每次来也只是做一做普通的体检，不知有何用意。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城堡地下，做着她理解不了的研究，一星期中只会出来两三次，就像是畏光的穴居生物。 不知不觉，最初的恐惧淡化了，她重拾希望，等待着父王的军队来救她，等待着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勇者英雄来救她，等待，等待，等待，等待…… 但是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谁也没有来。 或者说，来了——但甚至还没接近城堡，就在半路上被魔王的使魔们干掉了。 希望再次变成绝望。 而疑惑自绝望中浮现。 魔王这样做有何意义？ 像童话中的反派一样，把公主抓到自己的巢穴。 抓来了，却什么也不做，只是把她关在城堡里而已，他则专心忙他自己的事，那些恐怖又恶心的不死生物们也从未碰过她。 太奇怪了。 他究竟要拿她干什么？ 这个问题在十五岁生日将近时得到了解答。 “是时候用到你了，夏洛蒂·菲尼克斯。” 那天，他提着一个装有各种试剂的小提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某个药剂，不由分说给自己打了一针。 “这是……” “能够将一次受孕几率提高六成左右的药剂。” “受孕！？你……您……要干什么？” “人造的灵魂不能独立存在，为此要准备合适的子嗣作为容器，配合一下吧。” ———————————————————— “你发什么呆啊！！！” ——咔嚓！！！！ “……………………诶？” 老骑士像按了暂停一样，停下了。 身体不再放出银光。 他缓缓低下头， 看到的是，从背后刺入，从胸口穿出的巨剑。 “你……们？有……两个……人？” “少废话啦死老头，死到临头还逼逼不停的家伙最他妈烦人了！” 巨剑一抖，将他的上半身横向切成两半，直到最后，老骑士脸上都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已经成了尸体。 塞卓昂将巨剑收回魔法阵里，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拢了拢头发，瞪着夏洛蒂。 “所以说，你刚才发什么呆啊？直接把这丫的脑袋砍了不行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夏洛蒂别开脸，左手抓住右手的上臂，“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放屁，你是怕了吧？” “……” “身为死灵法师，竟然对杀人感到犹豫？对别人下不了杀手也就算了，这可是敌人诶，而且是你讨厌的万神殿的人诶，这你他妈都不忍心？” “我，几乎没有杀人的经验，和你不一样。” “哈？如果说你对杀人不熟练，所以为此感到犹豫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我说，如此高级别的死灵法师，按说手上至少得有几万条人命吧？都没咋杀过人的话，你是怎么提升到这个水平的？” 夏洛蒂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犹豫了一瞬，才徐徐说道：“这原本不是我的力量，只有魔力是我自己的，知识全是某人让渡给我的。” “这种事也能做到？谁啊？” “我过世的……丈夫。” “丈夫？你别——喂喂喂等等等等等等！” 塞卓昂突然反应过来， 让渡给夏洛蒂。 也就是说，她的丈夫原本也是个死灵法师。 而且能让夏洛蒂一跃达到魔导士等级。 如此算来，她丈夫绝对有大魔导士的实力。 而玛耶最后一个魔导士以上的死灵法师是—— “渎神的魔王？他结过婚？对象……是你！？” —————————————— “渎神的魔王？他结过婚？对象……是你！？” 啧啧。 从散布到全城的孩子们那里听得到不得了的信息。 我轻晃手指，落在指尖的外形如同飞蛾的使魔就顺从地飞走了。 真的是越来越精彩了，但我并非想看这一幕幕或喜或悲的众生相，也不会以操弄别人的命运为乐，我想要的只有结果而已。 拿起一页纸。 “塞卓昂·海德里希，现任密斯拉学院的学院长的亲生女，拥有纯度极高的海德里希的血脉，真视之眼，精通多种魔法，擅长近战格斗，能够通过与被称为‘恶魔’的存在交流来获取力量，不知和‘林森雅’是否属于同种……” 再拿起另一页。 “夏洛蒂·菲尼克斯，现已被灭国的国家菲尼克斯王室的公主，死灵魔法专精，战斗经验略显不足，但持有不明武器，和那个林森雅提到过的‘烨’的死敌‘祭罹’持有的冥煌灯高度相似，应该是同样的东西……嗯，得再添一条了。” 提笔，写下“渎神的魔王的妻子&继承人”这一行字后，我又拿起下一页纸。 “通天塔的影魔法师爱莲……已经死了，划去吧。” 为了不占用空间，我把这张纸揉成团，喂给了旁边的虫们。 “我看看，剩下的还有……对了，艾西亚·科提斯。” 城主萨恩里斯的独生女——表面上是这样，其实和萨恩里斯本人没有血缘关系，是当代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师——万巧之贤者用萨恩里斯亡妻的细胞制作的人造人，是亡妻的代替品，不过内在上长歪了。 再看看，值得注意的对象还有谁？ “尼古拉斯·禊，名字里的生僻字让人印象深刻；I·炼冰·A，偏重智力型却很耐打；罗德里格·普兰茨，比我预想的有实力；明·林美，稀有的声音魔法专精；哈里·里哈，手下众多的佣兵队长……这个是？” 从一沓文件中挑出一张，在眼前展开。 “秋米拉·埃隆梅德，初踏中级魔法师的实力，直觉似乎很敏锐……奇怪，为什么有她？” 杂鱼级的实力，直觉敏锐也称不上特点，为什么我当初要把她算入特别注意对象？ “……大概是，虫类的直觉吧。” ———————————— 而此刻，资料上的少女正在离地三米左右的位置，五官因痛苦皱成一团。 粗粗的藤蔓穿透手腕把她吊了起来 秋米拉正在大量失血。  ~~~~~~~~~~~~~ 标题捏他辛德勒的名单……咳咳 第76章 植物学家 实验，研究，治学。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被人嘲笑也没关系，屈居讲师之位也没关系，没有理解者也没关系。 神话时代的魔法师个个都是极致的魔道探求者，真理是目标，求知欲是动力，对世界之理的探求就是绝对的正义，把其他的一切乃至自己都牺牲掉也无所谓。 这才是魔法师应有的样子。 对，错的不是自己。 而是无法理解他的天才之处的愚者们。 他们把魔法当做让自己扬名立万的工具，用来换取名声和金钱，这样的蠢货，却一直一直压在他头顶上，蔑视他，贬低他，嘲笑他。 不过， 刚才也说过了，无所谓的。 他们怎么嘲笑他本人都可以。 但是，唯独不能嘲笑他的心血，他的成果。 绝对不能。 但是他无能为力，他的研究是禁忌，视情况很可能被划入黑魔法——他还是有此自觉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那迂腐的学院中展示成果。 但是在这就不同了。 通天塔的追兵。 万神殿的追兵。 骑士领的追兵。 这个也好，那个也好。 都乖乖变成养料吧。 ———————————————— 多么美丽。 “老、老师……好难受……” 多么可爱。  “呕呃……呕……老师……你……做了什么！？” 多么值得纪念。 “停下……不……不不不不不不！！！！！” 虽然还没得到目标的大秘宝，但能尽情展示自己的成果，也值回票价了。 三个笨蛋学生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干呕不止，双手不断在身上抓挠，很好，就是这个反应，是这个反应就对了！他们的内脏正在被溶解，化作养料，滋养可爱的孩子们。 追兵们愣在当场，是被自己的成果惊艳到了？还是单纯被从学生们口鼻中长出的植物吓到了？哪个都无所谓，马上你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养分。 “老……师……罗德里格老师！！！” 卡罗呜咽着，呻吟着，向罗德里格伸出手，罗德里格遗憾地摇了摇头，此刻向他求助还有什么用？ “不好意思呐，卡罗，我的婆娑萝一旦苏醒就无法停止了。” “求求您……停……”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们可是容器啊，自从成为你们的导师那天起就把种子植入你们体内，经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 “成……熟！？我……你……这和说好的……” “你以为我为何要带你们来呢？你们帮不上任何忙，只会拖后腿，但我也是有我的理由的，”面对这些愚蠢的庸才，罗德里格推了推眼镜，轻叹一声，“因为你们是我的秘密武器——最优秀的成果的容器，更是重要的备用养料，我把你们带来就是为了这时候用的啊！” “你这——混——” 话未说完，卡罗的头颅就生生爆开，一条粗粗的藤蔓冒了出来，顶端是一个血红色的巨大花蕾，明明是植物却有动物内脏的质感，妖异无比。 “天啊……看看它……完美！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然后—— 单方面的虐杀开始了。 木本植物，藤本植物，草本植物。 从泥土，从岩石，从目所能及的每个地方。 播种，生长，壮大。 但这一切都是陪衬，是他最完美的作品的陪衬。 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存在，罗德里格将其命名为——“婆娑萝”，不论是从它的存在形式还是力量来看，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它的种子就像小型的动物的卵，播种于拥有较强魔力的生物——比如人类——体内后，经过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的孕育。在成熟之际会直接控制住宿主的神经系统，并且以宿主的血肉为食，最终破体而出。 “什——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 “攻击！快——” “不行！攻击无效！它——它是在——吸收魔力！？” 被这些骇人的仿佛肉质的藤蔓吓到，追兵们纷纷开始了魔法的轰炸，然而一切攻击都对它们无效，光弹元素箭之类的接触到它的瞬间就还原成纯粹的魔力，被它吸收！ “该死的怪物！” 一个骑士领的高级魔武士怒喝一声，拔剑向伸到他面前的藤蔓砍去！斩风轻易击穿了厚厚的石砖地，却只在藤蔓上留下浅浅的伤痕！ “我靠！？搞——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藤蔓突然由静转动，动作快得让人瞠目结舌！未等那魔武士闪开就像触手一样缠上他的身体，厚厚的魔铠瞬间被吸收掉，藤蔓顶端的花蕾蠕动着，最外面的细细的花瓣强行掰开他上下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嘴巴钻进他的身体！ “咕咕咕……咕噜噜噜噜噜……” 眨眼间，强壮的战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血肉骨头乃至一切水分都被吸噬，外面蒙的一层皮肤下仿佛有数百条蛇在疯狂蠕动，那是藤蔓长出的新枝！前后不到五秒钟，这干瘪瘪的尸体就被撑爆，几只“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有头部，尾巴，四肢着地，单看“形状”的话似乎是狼，但它的身体是被无数藤蔓缠绕而成，双眼是有内脏质感的花朵，许多肥厚的叶子覆盖在体表充当毛皮—— “开饭啦，亲爱的孩子们~” …… …… …… 真是太棒了。 堪称完美——不，“堪称”这俩字是多余的，这就是完美！ 这几条街道已经长满了植物，就像另类的热带雨林，而婆娑萝们也潜入了地下，埋伏着，等待下次出击，而且它们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哒哒哒—— 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舒尔”和“埃尔文”以怪异的动作跑了过来，在他身旁站定。他们都满身脏污，目光呆滞，而且姿势十分僵硬。 “原来如此……你们还是没能逃掉啊，不过倒也无妨了。” 他之前已经设置好了，这几个学生一死，他们体内的婆娑萝种子就会强制苏醒，占据他们的肉体，从内部操纵尸体跑回他身边（前提是尸体的神经系统和重要骨骼无严重损坏），舒尔和埃尔文回来了，说明他们已经死了。 追兵们的尸体已经分解成了尘土，毁尸灭迹，罗德里格不是自大的傻瓜，他知道不能领着婆娑萝像遛狗一样大摇大摆地晃悠，如果遇上了大魔导士和大战灵胜算依然很低，所以暂且—— ““——老师！！！”” （！？）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喊声，罗德里格的肩膀微微一震。 （原来如此……） 本应死亡的两个男生突然跑到了这来，所以这两个傻丫头就屁颠屁颠跟过来了，而且听声音来的只有她们两人。 要干掉吗？ …… 不，还是先求稳吧。 打定主意，罗德里格装出十分疲惫的样子，摇摇晃晃站起身—— …… …… …… 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就是这个意思吧？ 秋米拉·埃隆梅德，虽然言行很奇怪，实力也很弱，但对危险的直觉真的很强，比表面看上去机灵得多。 竟然摆出一副“你个怂货放弃了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样子强行把克拉拉拽走了，演的还挺像。 事已至此—— “真敏锐啊，秋米拉小姐，如果能再早点跑路就好了呢。” ““！？”” “但我也说了，区区两个粗肥……给我站住！”  ~~~~~~~~~~~~~~~~~ 下一章高能 第77章 秋米拉·inside 少女位于离地三米左右的位置，五官因痛苦皱成一团。 粗粗的藤蔓穿透手腕把她吊了起来 秋米拉正在大量失血。 而藤蔓的另一端从舒尔的整个上半身冒出，让他看上去像极了纠缠成一团的海藻，但比海藻恶心得多。他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只剩一层表皮蒙在肉食植物上，骇人至极。但秋米拉当然顾不得这些，她张大嘴，秀丽的脸庞因痛苦而变形，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呐喊，而血液不断流失使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流出的血并没有滴在地上，接触藤蔓的瞬间就被吸收，消失无踪了。 “怎么……回事啊……” 而已经彻底懵掉的克拉拉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两人找到了罗德里格老师和两个男生，罗德里格说其他人都死了，伤心地提议就此撤离，自己本来想立刻答应的，因为她也呆不下去了。可是秋米拉突然变得怪怪的，不但大声斥责罗德里格是胆小鬼，还坚持要去找大秘宝，而且把自己也硬拉走了，一边说着什么“快逃”…… 而现在？ 这一定是噩梦吧。 舒尔和埃尔文，头部乃至整个上半身都爆开了，许许多多蠕动的藤蔓从里面钻出来，袭击她们，秋米拉把自己拽开，结果她自己受了重伤，手腕都被穿透吊起来了—— “……秋米，拉？” 秋米拉，为了救自己，重伤了？正身处危险之中？ 发懵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算不上清醒，罗德里格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同学们是否真的全死了，诸如此类的都先抛诸一边！重要的是——眼前的秋米拉！！！ “放……放开……放开她！！！！！” 风元素聚集成一团，凝成风刃向藤蔓飞去，砍在上面发出扑哧一声，但除了一点淡淡的痕迹外无任何效果！ “怎么会——” 克拉拉不知所措，而罗德里克露出苦笑，推了推眼镜。 “忘了我的教导了吗？你释放魔法时总是太心急，未等元素的凝聚稳定下来就出招，这样可不行呐，千万别忽略了基础。” 平和的语气，就像在课堂上讲课一样，但这平和之下暗藏着病态的狂热。 “不过……就算你还记得也没用，即使是最嫩的一根藤蔓，一个高级魔法师或魔武士也得真正认真起来才能弄断，何况是你呢？奉劝你一句，比起砍断婆娑萝的藤蔓，砍断秋米兰……啊不，秋米拉小姐的手还要更快点呢。” “你……你……” 秋米拉仍在无力地挣扎，而克拉拉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盈满了。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那个总是随和的，温柔的，有点弱气的讲师，愿意给他们这些才能不出众又没背景的庶出者当导师的他，竟然拿学生…… “克拉……拉……” 秋米拉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将克拉拉拉回现实。 “别……傻……快……逃啊……” “…………逃？” 逃跑？ 是啊，逃跑吧。 只能这么做了。 正面对抗赢不了的，更不可能救秋米拉，赶快逃的话，两个人姑且有活下来一个的可能，但是—— “做不到……” “……诶？” “我……做不到！！！！！！” 克拉拉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喝一声，强烈的气流立刻汇聚到她周身，精纯的魔力混着风元素凝聚成型，那是一个个小型召唤阵！ “疾风的精灵，倾听吾之愿望，将吾之敌埋葬！召唤——风燕！” 十只碧绿色的飞燕从召唤阵中出现，在低阶魔兽风燕们的环绕下，克拉拉豁出一切般冲向罗德里格！风燕的动作非常敏捷，闪过一条条藤蔓的拦截，疾飞向前！ “你还真有点勇气，老师我应该感到骄傲吧。” 罗德里格一打响指，穿透秋米拉手腕的藤蔓轻轻一甩，立刻把她扔到了十几米外，摔在地上的她闷哼一声，痛苦地扭动身体。 “但是……这种如同宴会表演的搞笑魔法，能别在我面前用吗？” 就在风燕接近罗德里格的瞬间，一条藤蔓突然钻出，上面开着殷红的花朵，一根根芒刺从花朵中射出，看似细小，但每一根都轻松轰飞了风燕的半个身体！只是眨眼间，这一小群风燕就被全灭！ 但是没关系。 虽然风燕们很可怜，但重点不是它们。 不是为了给罗德里格造成伤害，只要能让他分心放开秋米拉就够了！ —————————————— “秋米拉……秋米拉！！！！” “……嗯……？” “快起来！” 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模糊的秋米拉被强行拽起，胳膊被搭在了一个温暖的肩膀上，搀着她行走。 “克拉拉？不是让你……快点……” “怎么能丢下朋友不管！！！” 克拉拉的声音焦急到了极点，虽然受伤的秋米拉很可怜，但现在逃跑是最重要的！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咏唱，加速的风将她们托起，迅速离开！刚才的风燕已经是强行使用自己还没完全掌握的魔法了，对身体的损耗很大，但是咬紧牙关吧，只要撑过去—— “罗德……里格呢？” “甩在后面了！” “你……好像……很累……” “不要紧的！” “克拉拉……” “别再说话了！你的伤——” “谢谢你，克拉拉……果然是好朋友呢……” “……” 克拉拉心中微微一颤。 随即露出坚定的笑容。 “没错……因为是朋友呢！坚持住，秋米拉，没记错的话这里离城市的边门不——” 声音变得奇怪起来。 “——远——” 脸也扭曲了。 “了——”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刹那， 克拉拉的头突然扭曲变形。 仿佛一个装满扭动不已的蛇的布袋。 然后， 碧绿的藤蔓从爆开的头颅中窜出， 飞散的碎肉和脑浆，溅了秋米拉满脸。 “……克拉拉？” 变成人形盆栽的克拉拉停住了，像被吊起的尸体一样——或者说已经是尸体了——钉在原地。 而秋米拉因为惯性，飞出去了几米才掉到地上停下。 “克拉……拉？” 撞到满是碎石的地面的疼，手腕上的重伤的疼，失血的不适，一切痛苦都被更大的痛苦掩盖了。 “……死了？” 秋米拉的强项不只是敏锐的直觉，还有“很快认清现实”这一点。 既是长处，也是短处。 人之所以会否定现实，是为了给自己的精神以最低限度的缓冲层，不让心灵立刻被残酷现实的洪流冲毁，这是一种消极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能立刻认清现实，就意味着——在事件发生的一瞬间，不论愿不愿意，她必须把这一切照单全收。 “死了……克拉拉……克拉拉！！！！！！！！！！！！” 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为什么还能发出如此响亮的惨叫呢？ 喀拉喀拉的声音，许多细细的藤蔓从地下冒出，捆住她的手脚，固定在地上。随着藤蔓不断收紧，她的皮肤上都暴起了青筋。 而就在街道的另一端，罗德里格一边擦拭碎了的眼镜，一边一派轻松地走了过来，无数的藤蔓，以及许许多多似乎是植物组成的野兽跟在他身后。 “哦呀哦呀，我就说为什么克拉拉还没事，看来我对成熟周期的计算也有些许偏差，不过无妨，只是几分钟的误差而已。” 啊……对啊。 罗德里格如果对他的所有学生都动了手脚的话，克拉拉肯定也不例外。 从很久以前，克拉拉的命运就注定了。 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这个亲切的，可爱的，重视友谊的，称自己为朋友的少女，必定会死，会变成植物的养料消失掉。 这些……该死的……植物…… “秋米拉，秋米拉，秋米拉，可怜又可爱的秋米拉啊，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呢？假如你不出现在我面前，不和这些笨学生们相遇，也就不会变成这幅德行了，我本想留你一命，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把你喂给这些孩子们了。” 笨学生们？ 指的是，一起度过这么多日子的大家吗？ 舒尔爱逞强，但作为年长者也很可靠。 卡罗很强壮，明明可以当魔武士却要当魔法师。 埃尔文瘦瘦弱弱的，但很喜欢小说中华丽的冒险谭。 可可罗是个好姐姐，很关心妹妹可可亚。 可可亚是个好妹妹，很听姐姐可可罗的话。 克拉拉是个温柔又随和的人，她…… 她…… 他们…… 不应该，就这样死掉的。 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人手里。 “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了……你真是出我意料的坚强啊，秋米拉小姐。” 咔啪！！！ 缠住右臂的藤蔓突然狠狠一扭，胳膊内部发出尖锐的响声，骨头应声而断。秋米拉一阵痉挛，剧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而罗德里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实验动物。 “就这么直接把你作为养料吃掉似乎有点浪费，该把你怎么办呢？” 他推了推眼镜，开始认真思索。 “啊，对了，还有个课题没做过呢，‘单个灵长类生物最多可同时滋养几粒婆娑萝种子’，现在就试试吧。” 咕吱咕吱咕吱咕吱。 一条条藤蔓伸向秋米拉，将她团团包围，那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碧绿色淹没。 “这些藤蔓会从你全身的所有穴窍钻进去播下种子，上面的尖刺是为了扩大接种面积的，可能会有点难受，但坚强的秋米拉小姐肯定能忍受住对吧？啊差点忘了说，可别试着嚼舌自尽，那样是死不了人的，而且超级痛……” 他的后半段话，秋米拉已经听不清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触觉却越来越明晰，那针扎般的杀意是如此真实，藤蔓扎到身上的尖刺是那样锋利。 要死了。 要死了……吧？ 而且不是痛快地一死了之，而是被这些藤蔓怪物狠狠侵犯，然后被植物从内部撑爆。 太惨了。 意识在下沉，在远去，但身体的感觉已经敏锐到了极点，仿佛每根神经上都起满鸡皮疙瘩，完全矛盾的两者，就像把精神撕成两半一样。 明明， 明明，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地狱，不应该由自己承受的。 被植物杀死什么的，这种半吊子的处刑真是太弱了，连前戏都算不上，自己却要因此而死，太不合理了。 垃圾一样的处刑手段，只适合垃圾一样的人。 比如这个玩植物的眼镜男。 明明什么都不懂。 想研究的话，就要彻彻底底把人视为物体，不带除求知欲外的一切感情。 想**的话，就要由内而外吞噬殆尽，肉体和心灵都彻底凌虐。 这个男人。 太无聊了。 太可笑了。 太凄惨了。 太矛盾了。 无聊的男人。幼稚的处刑。白痴。蠢货。混账。人渣。半桶水。可爱。可怕。可恨。为了研究？为了求知欲？为了满足扭曲的情感？或者是扭曲的性癖？折磨他人是渐进的过程，是将死亡这一瞬间无限延长的艺术，是比魔法更加历史悠久的技术，胡乱下手只会适得其反，随着心中的欲望胡来也只是单纯地泄欲连自我满足都算不上折磨也好拷问也好处刑也好都是接触死亡的过程通过观察甚至体验他人的死亡映射自己的死亡从而不断抽丝剥茧接近死亡的深层含义如果能理解死那就也理解了生生与死互为硬币的两面互为表里难以分割只有窥透了死亡的真面目才能理解生命的真谛从而完成灵与肉的真正升华死亡死亡甜美的死亡如果说人生是一块大蛋糕那么死亡就是淋在蛋糕上的奶油和蜂蜜是必不可缺的点缀生命因死亡而美好死亡因生命而可贵赞美生命即为赞美死亡歌颂死亡亦是歌颂生命如果想探寻生与死的真谛的话请不要找什么思想家哲学家只要找一个资深老练的刽子手或者拷问师就好只靠空想是永远无法参透真理的只有在实际中近距离将死亡这一过程放慢观察才能在无数的重复循环累积中，看到那唯一的答案—— 答案， 来， 吧， 我会，给你，看 那个 唯一的 答案 · · · 黑暗的世界 变成花白一片 漂浮着血滴一般的小珠子 听到了哭声 谁在哭？ 听到了狂笑 谁在笑？ “拉米秋” “秋米拉” “们我” “还在等什么” “你爱远永” “教教这个新手” “成变会你管不” “什么才是” “——子样么什” “真正的处刑——” 第78章 暴君（一） 凌迟的刀，用什么样的比较合适？ 通常来说都是用快刀吧，一组铮亮的刀具，从大到小各种型号都有，刀刃锋利到一根毛发飘落其上都会被瞬间切断。行刑时视情况而定，如果心有仁慈的话，第一刀从额头下刀，将皮遮住眼睛，以减少其恐惧；但如果想让人更痛苦一点，就从胸脯肉开始吧，暴露在外的肋骨和其下的肺脏很富有视觉冲击力。 但也有用钝刀的例子，钝刀的特点在于必须来回切割多次才能切下一片肉，能够给人最大限度的痛苦，缺点是弄出来的伤口会很不规则，很可能还未到预定的刀数受刑者就死了。凌迟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一个好的凌迟刽子手的必要功夫之一就是确保在规定的最后一刀刚好将人致死，不早不晚，不多不少。 从这个方面来说，还是用快刀吧。 —————————————— “等等……我有点晕了，渎神的魔王就是你死去的老公，你是他老婆，而你也说过七年前他们死了……七年前……不就是万神殿成功讨伐渎神的魔王的那一年吗？他们宰了你老公孩子所以你才那么恨他们？他们死后你躲过一劫，躲到巴尔布拉，还把不死生物弄成‘爱丽儿’的样子，当孩子养着当母爱的发泄口？” “你想怎么猜都可以，那是你的事。” “……” 塞卓昂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洛蒂，后者做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别过头。 “……” “……”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事。” 塞卓昂收起敌意，也是，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压根无所谓，而且她的死灵魔法也不对自己胃口，不想学。 “比起你的那些个破事……样本呢？” “这呢。” 一个小骷髅从圣安东尼身上搜出了那东西——一个铭刻着复杂花纹的圆盘，似乎是个历史相当久远的工艺品，本身并无惹人注目之处。 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重宝，上面残留着大秘宝——而且是无主大秘宝的魔痕，还被施加了重重封印让魔痕保持稳定，实现长久保存。 “很好，我也搞到了。” 塞卓昂掏出那个被细链子捆住的水晶晃了晃，这些东西当年很可能是无主大秘宝的持有者的贴身物品，所以才沾染了大秘宝的魔痕。 “这样一来就有两份了呢……但我们接下来要一起行动吧？两份会不会有点多余？” “多余个啥，我们拿到了，别人就拿不到了，如果三份魔痕样本都在我们手中的话，全城能立刻辨识大秘宝真伪的就只有我们了……你在干什么？” “搜身呗。” 夏洛蒂又从圣安东尼身上找到了一个大秘宝，上面有字母编号，显然是假货。 “假货啦，拿着有啥用？” “没准有用呢？” “切，想多了吧……虽然我也拿了，从那冰老太婆身上搜出来的。” 塞卓昂也掏出两个大秘宝，是格罗丽身上带着的——当然也是假货。 “也解决了俩了，那我们现在——我靠！？” “怎么！？” 两人都是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 “呼……呼……呼……” 艾西亚靠在墙上，清冷的月光从旁边的窗户投下，为被血所染的房间投下一片幽蓝。 “真是的，比我想象中……诶！？” 那一瞬间她心神剧颤，迅速端起枪冲到窗前—— “什么啊？这股魔力？” 城市的一角突然爆发了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隔着这么远都能轻易感觉到，其强度已经超过了格罗丽圣安东尼这些大魔导士和大战灵，而且还在不断攀升！！伴随着这恐怖的魔力波动一起出现的是……某种感觉，一种连博学多识的艾西亚都无法形容的感觉，不是“可怕”“磅礴”“厚重”“冰寒”“诡异”这类词汇可以形容的！ 不过…… 如果把这感觉直接用大白话表述的话…… “…………加速接近死亡？” —————————————— 铮！ 婆娑萝的藤蔓，有着能轻松承受高级魔武士正面一击的强韧，此刻却应声而断。 铮！ 从顶部的花蕾起一刀两断。 铮！ 从藤蔓接合处直线劈下。 铮！ 在一瞬间把完整的花苞切成碎片。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冰冷的寒光在夜色下舞动，像花间飞蝶一样娉婷，像蜘蛛结网一样轻盈，像水中幻月一样缥缈，那一抹冷白仿佛应和着听不见的音律，以绝妙的节奏切割，劈砍，戳刺，在这被无限延长的一瞬间后，只留下满地的植物残骸。 在呆住的罗德里格面前，藤蔓像动物一样蠕动着，在无声的嘶吼中终结生命。浓绿的植物汁液飞溅，但没有一滴沾到她身上，与其说是被闪开或挡住，不如说是因为畏惧而无法接近，不能接近。 咔嚓嚓嚓嚓嚓…… 金属摩擦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某物生长的声音。 哗啦啦啦啦啦…… 零件拼装的声音。 以及—— 这股，魔力。 婆娑萝是罗德里格的心血，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绝对的自信之作，现在却反被一边倒的凌虐——即使是这个事实，也无法拉回他的意识。 这个魔力是怎么回事？ 量太大了。 波动太强了。 绝对凌驾于萨恩里斯他们四人之上。 大魔导士？大战灵？这个区区十六岁的少女？开什么玩笑？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魔力的波动……实在太过于异常了！ 不论用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仿佛其存在就是禁忌，罗德里格感觉—— ……没错。 罗德里格此刻突然明白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人站在没有护栏的高楼顶时，有时会忽然产生“跳下去”的冲动。 人裸着手拿起锋利的刀具时，有时会忽然产生“割自己一下”的冲动。 人凝视跳动的火苗时，有时会忽然产生“伸手摸摸”的冲动。 诸如此类，每个人应该都有过类似的感觉。 心理学上，这种现象似乎是“认知失调”的一种，具体点讲叫“高地效应”……但这也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未形成统一说法。 试想一下吧。 这种按说只有一瞬间的危险冲动，延长到五秒—— 延长到十秒—— 延长到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渴望它快点停下，它却依然持续下去—— 一直一直—— 魔力波动中能包含各种有用信息，比如该人的实力，等级，惯用魔法类型，风格，甚至性格和意志……很多很多 称之为那个人的投影也不为过。 如此算来的话，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而在遍地植物残骸中，少女缓缓走出。 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就像幽灵一样。 橙红色的眸子浑浊一片。 那掺了些许银灰的冰蓝的奇异发色反射着冷光，就像真正的刀锋。 头上多了一个东西，乍看下像是发箍，实际上是更加凶狠的东西。 一个用一条荆棘编成的，简陋的冠冕。 “……你到底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罗德里格问了出来。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但是—— 少女的脸扭曲着，嘴巴仿佛被什么东西硬扯开一样，上下张合，露出空洞的微笑，吐出言语。 “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 第79章 暴君（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地，罗德里格问了出来。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但是—— 少女的脸扭曲着，嘴巴仿佛被什么东西硬扯开一样，上下张合，微笑着，吐出言语。 “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 咔啪一声，少女的手猛然探出，毫无章法，却紧紧握住了五根正悄悄从侧面向她接近的藤蔓！ “拶指。” 她轻轻念了一声，那是罗德里格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只见一个奇怪的器物——未经过召唤魔法阵就凭空出现——夹在了五根藤蔓之间。那是并排的几根质地不明的棍子，被几根十分结实的绳子穿过，每相邻的两根夹住一根藤蔓，不知有何作用—— ——收紧！ 没有任何预兆，所有绳子就同时收到最紧，连带着棍子紧紧并到一起！五条藤蔓顿时被棍子死死夹住，被夹的位置挤得像纸一样薄，还渗出大量浓绿的汁液！婆娑萝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而罗德里格—— 仿佛有一股酥麻的电流穿过大脑，他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感觉——他的身体和某物“连接”到了一起，下一瞬间他的五指就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明明五指什么也没碰到，却仿佛每根指头的根部都被坚硬的圆柱体死死夹住，而且越来越紧！ “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根指骨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夹断了，痛苦的激流传遍全身！好痛！好痛！好痛！！！罗德里格不是没有骨折过，但这剧痛是异常的，绝对的异常，远远超过了“骨头断掉”的等级！就像把灼热的钢刺捅进骨骼深处胡乱搅动一样！ 即使是对于“处刑”这门古老的技艺一无所知的罗德里格，也知道那个绳子+棍子组成的貌不惊人的器具是什么了。 是“刑具”。 而且是“针对受刑人的指头”的刑具。 刑具直接作用于婆娑萝，婆娑萝受到的伤害和这过于夸张的剧痛，完全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婆娑萝！回去！！！” 吃痛的藤蔓自行断掉了被夹住的部分，所有藤蔓都疯狂地撤入地下，藤断时罗德里格并未受到新的伤害，看来只有秋米拉亲自施加的伤害才会反映到他的身体上！ （冷静……冷静……冷静下来……）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完全没有减退，罗德里格强行压下“干脆把这只手剁掉”的想法， 用被痛苦折磨的大脑思考。 （也就是说，她可以通过攻击使魔让本体受伤？这样的话就远距离攻击！） 所有藤蔓都在眨眼间钻回地下，失去了目标的秋米拉依然是双目无神，她摇晃着头左顾右盼，似乎在物色新的猎物。 （群青之母，隐于自然！） 一层薄薄的魔力覆盖在罗德里格身上，变成了和周围环境完全一致的保护色，气息、声音和魔力波动也被屏蔽了。 他身边是婆娑萝形成的“动物形植物”，同样覆盖着保护色，这些生物的造型像狗，但没有头部，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花苞。 绝对不能让秋米拉攻击到使魔本身，所以必须远距离攻击！ （攻击！） 使魔们头部的花苞同时绽开，数十个拳头大小的蜂窝状球体向秋米拉飞去！秋米拉轻轻抬起手，看似动作缓慢，却准确无误地把球体接在手中—— 然后，所有球体同时爆炸！ 球体中压缩的魔力——而且是由被吸食的人类的生命转化的魔力——化作震波爆出，同时射出的还有数以万计的毒针！秋米拉先是被震波淹没，紧接着就被毒针扎成了刺猬，极细的针尖穿透表皮，注入毒素！ “成功！” 这种植物毒素只要一升就能毒死数万人，就算秋米拉不知用什么方法强化了自己的身体—— “炮烙。” “诶——！？”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罗德里格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向地面，用双手撑住地—— “好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突如其来的灼热让他忍不住尖叫起来，以他为中心，半条街的地面都变成了橙红色，就像烧红的铜柱一样！在恐怖的高温下，他穿的皮靴瞬间就被熔穿，脚掌直接与地面接触！罗德里格猛然直起腰来，连带着差点和地面熔到一起的手也扯了起来，手掌的表皮被生生剥下，奇痛无比！ 但是脚就没那么幸运了，手掌及时剥开，但脚掌已经完全黏上灼热的地面，无法分开！灼热顺着双腿传往全身，罗德里格如坠岩浆，地狱的高温舔舐他的身体，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拼上仅存的一丝清醒强迫自己站稳！此刻如果倒下，整个人都会被活活烧成焦炭！ “……！…………！” 罗德里格听到了惨叫，无声的惨叫，婆娑萝们在高温中痛苦地扭曲身体，碧绿的藤蔓都变成焦黑！眼看着自己努力的心血正在受苦，罗德里格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但是什么也做不了—— ——才怪！！！ “杀了她！！！！！！！！” 地面应声掀起，大半个街区都塌陷了下去，一颗颗高达百米的参天巨树冲破地表钻出！这些“巨树”都是无数巨大的藤蔓组成的，顶端的花朵殷红似血，层层叠叠的花瓣是参差不齐的牙齿，正中是扭曲的血盆大口！ 而秋米拉正双目无神地一根根拔掉扎在身上的刺，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巨大的绿色怪物——婆娑萝的成熟体！ 与此同时—— “在这边！！！！” “三四小队就是在这失联——” “这都是什么东西！？” 街区的另一端，正巧调差团的增员也赶到了现场——当然立刻被“巨树”们夺去了视线！ （调查团的支援？本来我是想赶紧撤避开他们的，但现在……算了！你们也给我一起死！！！） “婆娑萝！一个也别放过！！！” “““““““███████！！！！！！””””””” 婆娑萝成熟体们嘶吼着扭曲身体，花朵形的巨口大张，无数细密的藤蔓从主干伸出，同时向地面席卷！目标是包括秋米拉和调查团在内的所有人！ “它们过来了！！！” “迎击！！迎击！！！！” 调查团也立刻整理阵势，上百个法杖和巨剑都爆发出耀眼的魔力光芒，百人份的魔力聚集在同一处，连空间都隐隐扭曲！ 被夹在两者之间，秋米拉依然像死了一样面无表情。 只是向调查团的增援举起手， 轻轻张合嘴唇， “穿刺刑（Ţepeş）。” 又向罗德里格的方向举起手， “凌迟。”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第80章 暴君（三） 卡索鲁城，地下，水利中枢—— 魔武士们整齐地站在墙边，放出魔力光辉照亮幽暗的旧水道。萨科盘坐在地上，放出的魔力将这一片地面的灰尘清理干净。他眉头紧锁，紧盯着眼前的图纸，一张是卡索鲁城平面图，一张是地下水利枢纽分布图，还有好几张表格。 卡索鲁城是在过去的城市旧址上建起来的，在遥远的过去，当地的住民以庞大地下水脉的源泉为中心，在城市地下修建了完善的水利系统。如今地下水早已干涸，这水利系统自然也就渐渐荒废，但直到现在都作为遗迹保留得较为完好。 水利系统呈蛛网状，覆盖了几乎整个城市，萨科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蛛网外围的一个节点上。 在另外三个大魔导士/大战灵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找茬”时，只有萨科未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纷，他并非不知道另外三人都遇到了麻烦，也不是完全没兴趣，但现在看来 ，能有人把他们缠住实在是帮了个大忙，这样一来就能抽身做些真正有用的调查了。 “嗯……” 他的指间发出微小的魔法光粒，在卡索鲁平面图上写写画画，上面是稀稀疏疏的几个八叉。他又看向手边的几个大秘宝（就在不一会前万神殿和通天塔乱作一团时趁机收集到的），以及那一沓表格，表格上列明了目前发现的，不论是他们发现的还是其他调查团发现的大秘宝的出现位置。 挥动手指，又在地图上打了个叉，然后把地图拿起，对着魔法光源仔细端详。 每个八叉对应一个大秘宝的出现地点，总体来看，八叉的分布完全是杂乱无章，但是—— “……果然。” 如果和地下水利枢纽分布图对比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 节点。 如蛛网般分布的水利系统，水道交接处是中转的节点， 几乎每一个大秘宝，都是在这蛛网的节点上。 而且越是靠近城市中心，出现的大秘宝就越密集，目前已知的离市中心最远的出现地点是城外的一个没多久前刚被毁的小集镇，虽然缺乏目击证人，但显然是因为大秘宝的出现引发了争端，而那里也是水利系统最远的一个节点。 唯一的例外是城主府前的广场，那里是布彻死的地方，也是同时出现大秘宝最多的地方——布彻身上的两个，以及广场边人群中发现的一个，一共三个。 广场地下也有个节点，但一个节点出现三个，这明显超常了——但仔细想想，布彻身上的两个大秘宝十有八九是他在别处发现然后带过去的，也就说通了。 还有，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条线索。 布彻留下的血字，他的死亡讯息。 “‘循着大秘宝’……”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已经传得众人皆知，但是又有谁深入思考过这句话？不论是谁，听说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布彻临死时想写下来龙去脉或者自己的目的，“我循着大秘宝……”什么的。 然而…… “最外围的节点……只有一个。” 再往里面—— “次外围出现了两个，再往里是广场节点的那一环，有五个，再往里是两个，但如果把布彻身上的两个匀进去，那再往里就是四个……” 一，二，三，四． 而被四个大秘宝出现的节点所包围的是—— 再次拿过地下水利枢纽分布图，萨科眯起了眼睛。 是水利系统的正中心，也就是古时候地下水源泉的所在地。 用线把出现了大秘宝的节点一个个串联起来，很明显，最终线段指向的，正是水利系统中心。 “循着大秘宝”。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根据假货的出现地，可以找到真货的所在处？” 就在此时—— “——！？” 萨科突然感觉心头一寒，他立刻抬头看向上面，大战灵的敏锐感觉告诉他，地表上的某处出现了极为强大的魔力波动！ “这是……” 这股魔力波动的强度是空前的，至少在卡索鲁地区事绝对没有这样的强者存在！这力量甚至凌驾于自己之上！ 萨科一下子站起，属下们也立刻立正站好，等待头领的命令。 “……不，还是算了。” 萨科压下了心中油然而生的战意，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来者再强又有何用？ “不用理会上面的，先去把真正的大秘宝拿到手！” ““““““遵命！！！！”””””” ———————————————— 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划过夜空，从一个房顶跃到另一个房顶，速度越来越快。 那正是塞卓昂和夏洛蒂，夏洛蒂依然保持着很淑女的坐姿坐在塞卓昂的肩膀和上臂上，几乎已经习惯了的塞卓昂都懒得抱怨了。在讨论下一步行动时，夏洛蒂提出去找之前看到的似乎带着大秘宝的少女，塞卓昂表示同意，于是两人立刻动身。 一开始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塞卓昂不断蹦荤段子，夏洛蒂稳重应对，但现在两人都面色凝重。 那诡异的魔力波动源越来越近了。 越是靠近，那种仿佛要“被自己拉向死亡”的异常感就越强烈，但两人都很清醒。长期与恶魔为伍的塞卓昂精神本来就异于常人，而夏洛蒂身为死灵法师早就习惯了死亡的气息。 即使如此……可怕的东西还是很可怕。 “……到了。” 塞卓昂落到一个较为平坦的楼顶上，看向这街区。 被血染红的街区。 饶是塞卓昂也忍不住皱紧眉头。 而夏洛蒂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看到了什么，过了几秒才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乍看之下，是森林。 无数很细的树干朝天生长，每棵树顶端都是个小小的树冠。 “树干”是刺枪，粗细大约两手之握，笔直，修长，靠近顶端处还有类似倒刺的构造。 “树冠”是尸体，不断溢出鲜血的尸体，有的被刺枪穿胸而过，有的刺穿了腹部，有的从口腔到后脑被贯穿，还有的从下体贯入从头顶穿出，凄惨至极，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反胃。 “……穿刺刑。” 古老而经典的处刑手段，如今早已被废止，没想到又在这里重现。 而且每个尸体都是调查团的人，还混进去了些像是佣兵和冒险者的其他人，各个都实力不弱，但还是被这些貌不惊人的刺枪一击秒杀。 “谁干的？到底——” “——那边！” 就在街的彼端，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两人正要接近，突然有两个暗红色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两人面前。 是两个血乎乎的人形物体。 几乎完全看不出表面的皮肉，四肢只剩下带血的骨头，脸皮完全脱落，头皮也被割下，肠胃暴露在外，肋骨下能清晰地看到内脏。 但是还活着。 将死未死，只留有最后一口气，凄惨地苟延残喘，却依然活着。 “天……他们这是……” “先是穿刺，现在这是……凌迟？” 第81章 暴君（四） 这两个不知该说是活人还是尸体的东西身上还缠着类似荆棘的东西，在他们身上缓缓蠕动。每动一下，枝条和尖刺的缝隙间就会有冰冷的刀光闪过，从这两个已经和尸体无异的活人身上削下一小片肉，尽管躯干的神经组织看上去已经坏完了，但他们还是随着切割挣扎扭动，用已经没有舌头的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凌迟。 在各个时代中都是酷刑的代表，或许不是最残忍的，但绝对是知名度最高的。 这两个调查团成员已经不知被削了多少刀了，但鼻下仍有游丝般的气息，刽子手必然是个技艺极为高超的危险人物。 “……夏洛蒂，千万别碰那荆棘。” “……不用你说。” 两人用最快速度离开原地，从屋顶上沿着已成血河的街道前进，看着下面凄惨的景象。 “血流成河”——此刻这个词真的一点也不夸张，大量血液积满了地面，为一切笼罩上一层诡异的红光。 “这……血液太多了吧？人类能流出这么多血？”夏洛蒂皱着眉头捏起鼻子，她实在受不了这过于浓烈的血腥味。 “我看书里提到过，好像是某种放血的处刑手法，用空心的骨针扎穿全身……好像。” “打住，别说了，我快吐了。” “呵，死灵术士竟然怕这些？” “比起血淋淋的骨肉相连，光溜溜的骷髅要可爱得多。” “……倒也是。” 塞卓昂难得没反对。 …… …… …… “求求你……” “……” “求求您……” “……” “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会——咕！” 不等骑士说完，荆棘就缠住了他的脖子，锋利的刺瞬间捅进喉咙，强行止住声音。 “咕……呜……呜呜呜……” 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的，是那如幽灵般缓步走来的少女的身影。 究竟经过了多少杀戮呢？她那哥特萝莉风的裙装完全被血浸透了，魔力具现化为荆棘的形状像四面八方延伸，一条条带着刀刃的银白锁链围着她盘旋，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她右手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斩首刀，右手像拎垃圾一样拎着一个翻着白眼的男人——罗德里格，或者说是“半个”罗德里格。这男人似乎是个魔导士，但此刻完全看不出魔导士的气魄。腰部以下已经消失了，缠着荆棘的上半身皮肉翻开，惨不忍睹，都是凌迟留下的重伤。 一条较细的荆棘末端缠着一个金属钳子，钳子伸进罗德里格口中把舌头拽了出来，远超正常吐舌的长度，而钳子还在一点一点加力，维持着将断未断的状态将舌头一点点一点点拔出。 噗嗤！！！ 就在骑士看的时候，钳子突然加速，罗德里格的口中喷出一股浓稠的血，整条舌头都被生生拔下！即使他已经失去意识，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做出反应，痉挛不止！ 似乎终于对手中的玩具失去了兴趣，少女右手的斩首刀一闪，手起刀落，隔断脖筋，从骨节缝隙划过，毫不拖泥带水地砍掉了罗德里格的头，然后不知做了什么，失去了头和下半身的尸体从里到外爆成了碎片，腥臭的肉沫溅了骑士一脸。 “……” 尽管刚刚以十分残暴的手段虐杀了一个人，少女依然目光迷离，就像在做梦。那黯淡无光的橙红色眼眸缓缓转动，扫过地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尸体——最后锁定在骑士身上。 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活人了。 秋米拉扔下斩首刀—— “铁处女（Ironmaiden）。” ——另一个庞大得多的东西取而代之。 沉重的铁棺状物体，外侧的纹路雕刻成女性的轮廓，两面用铁链连接，内侧布满锋利的尖刺，只要将人扔进去将其合上，就能把受刑者变成筛子，即使是乡下小孩子也听说过的经典刑具。 铁处女打开，尖刺上布满凝固的血。 慢慢迎向骑士。 后者的精神于此刻崩溃，哭得像个婴儿。 …… …… …… “……我觉得我们应该救救他。” “哈啊？你**还是怎样，他死是他的事，别过去掺和！！！” 塞卓昂厉声喝止夏洛蒂，虽然她经常和夏洛蒂拌嘴，但这样的厉喝还是第一次。 意识到塞卓昂是非常认真的，夏洛蒂耸了耸肩，退了回去。 “啧……真是……没想到啊……” 塞卓昂眉头紧锁，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冷静。她抚摩着下巴，仔细观察少女的一举一动，连处刑过程都没漏过。 “……塞卓昂？” “我在想……” “想什么？” “我们……”塞卓昂一瞬间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要不要别管这丫头身上的大秘宝了，撤吧先。” “嗯……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不管这个少女了？ 撤退？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整天沉迷惹是生非找刺激的女人，竟然会说“撤退”俩字？ 怂了？ “怂了？” “哈啊！？” 一时口快说错话了——夏洛蒂连忙掩住嘴，但塞卓昂却干脆地承认了。 “嗯，对，我怂了。” “呃……那……” “废话，别说我了，任谁都不可能不怂吧？毕竟……” 塞卓昂遥望位于杀戮中心的少女，深深叹了口气。 凭空出现的刑具。 对单体敌人的绝对灭杀。 近战无敌。 为了让人痛苦而让人痛苦。 任何疼痛都被放大无数倍。 移动的酷刑发展史博物馆。 无情，无理，无人性。 只能是那个了吧？ “……行刑魔法啊，这可是。” “‘行刑’……魔法？还有这种魔法？我觉得只是单纯很强大的召唤魔法吧？召唤来一对刑具助阵什么的……” “召唤魔法离不开召唤阵，你有看到她布下任何形式的魔法阵吗？火魔法师能从掌心放出火，冰魔法师能从嘴里喷出寒气，如果把‘火’或‘寒气’替换成‘刑具’，那就是她了——行刑魔法师。” “闻所未闻……” 夏洛蒂仿佛出现了头上冒出问号的特效，塞卓昂竟然难得没取笑她的孤陋寡闻，还耐心解释了。 “你不知道很正常，就连我也是小时候在家里的秘密藏书中了解到的……哼，行刑魔法，世界上最稀有最危险的魔法之一——也可能没有‘之一’，而且论起对‘活人’的直接威胁，它可是万千种魔法中的No.1啊。” 第82章 暴君（五） 又是新的一月，欢迎各位新老读者继续支持撒~ 虽然虫姬成绩远不如血变但我觉得也无妨，毕竟，如果说我写血变有70%是出于兴趣，那写虫姬就是95%的兴趣+5%的习惯了（笑） ~~~~~~~~~~~~~~~~~~~ “你不知道很正常，就连我也是小时候在家里的秘密藏书中了解到的……哼，行刑魔法，世界上最稀有最危险的魔法之一——也可能没有‘之一’，而且论起对‘活人’的威胁性，它可是万千种魔法中的No.1啊。” “这么夸张！？” “当然，历史上有记载的行刑魔法只出现过两次，显现在远古和几百年前的两人身上。” “谁？” “刑罚与杀戮之神赛斯。” “那不是神话里的吗！？” “但这位神明确实是行刑魔法的第一个例子，真他妈狗血对不？” “第二个呢？” “几百年前的一位魔王——‘极刑的魔王’。” “极刑的魔王？对不起，我对魔王之类的不太了解。” “亏你丫的还是魔王他媳妇，怎么……算了，也属正常，关于魔王的具体情报，使用的魔法，特殊能力，研究成果之类的都是机密，外人顶多了解一下魔王的名号和做过的破事。极刑的魔王被公认为是最凶暴的魔王，其他魔王的恶行多少都有些听上去很牛逼的理由，但据说唯有她是出于兴趣爱好到处搞屠杀的，杀的人太多，以至于当时有两个贤者一个战帝同时出马围剿她呢。” “………………不予置评。” 嘛，不过现在历史要刷新一下了。 “现在这个就是……第三位？” “没错，这丫头如果被通天塔逮住的话，大概会作为标本永远封存吧……作为观赏品很不错，但作为对手简直是最糟的了。” “那她身上的大秘宝就不要了？” “啧……”塞卓昂一脸纠结地挠了挠头，“不好说啊，本来也只是‘很可能在她身上’，并非绝对，而且就算找到了也十有八九是假货……但万一呢？” 这时—— “呜……求……别……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面传来刺耳的惨叫，铁处女紧紧合拢，浓稠的鲜血从铁棺夹缝中流出，染红地面。 从根部架碎手指的拶指。 将人束在烧红铜柱上的炮烙。 一片片削去皮肉的凌迟。 用刺枪将人整个贯穿的穿刺。 把人刺成蜂窝的铁处女。 仅是五种刑而已，罗德里格和调查团的增援们就已经全军覆没。 可以处刑的对象已经一个不剩了。 失去了目标的秋米拉像游魂一样，脚步虚浮地淌过满地鲜血，晃着脑袋寻找新的目标。 走，还是不走？ “塞卓昂……” “我知道，啧……真是——咕呜！！！！” 塞卓昂突然身体直挺，发出像被掐住脖子的猫一样的声音，她的双臂胡乱挥动，眼睛上翻，嘴巴大张，舌头都伸了出来！ “塞卓昂！？” 夏洛蒂被吓了一跳，而塞卓昂的身体诡异地上升，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了起来！此时夏洛蒂才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紫红的痕迹，向下凹陷，喉咙被紧紧卡住！ 夏洛蒂连忙抱住塞卓昂，但是该怎么做？她看上去马上就要窒息了，就像……对！上吊！看到有人上吊该怎么办？抱住腿把她往上抬？解开上吊绳？好像据说强行帮上吊者脱身反而容易加速死亡？ 摸向塞卓昂的脖子，就在手指碰到的瞬间，一条金属色的材质不明的绳子浮现了出来！绳子一端系成环形将脖子死死勒住，另一端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塞卓昂就是被这东西吊了起来！ “呜……没办法了！” 夏洛蒂手中黑气涌动，紫水晶刃的巨镰和紫水晶骸骨手同时出现！骸骨手握住镰刀，向绳子斩去—— 当！！！ 镰刀撞到了一个硬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一把布满尖锐锯齿的锯子，看似轻而易碎，却结结实实挡下了镰刀的全力一击！ “！？” 下一瞬间，那无神的橙红色眸子，在极近距离下与夏洛蒂相对。 （什么时候！？） 召唤阵瞬间构建完毕，但不死生物们还未从中出现，凭空出现的带锯齿的巨大轮子——似乎也是某种刑具——就将召唤阵击碎！ “处刑……” 在消散的魔力光晕中，夏洛蒂急忙拉开距离，而秋米拉向她伸出手—— “绞首（Hanging）。” 夏洛蒂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金属色的绳子吊了起来，升起到和塞卓昂同样的高度！她现在知道为何塞卓昂甚至都没做出像样的挣扎了，就在被吊起的瞬间，全身的力气，魔力也好，体力也好，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具无力的躯壳任人摆布！ “嘎……呜……” 她想挣扎，但四肢灌满铅水般动弹不得，喉咙上的绳子却越收越紧！无法呼吸，脖子被死死压迫，仿佛“呼吸”这一概念本身都被屏蔽了一般！ 意识极速陷入模糊，速度绝对比普通的绞刑快得多！连挣扎都做不到，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那浑浊的橙红眸子中，自己扭曲的脸…… “恩……多……利昂！！！！！” 轰！！！！！ 塞卓昂身上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红黑色光芒，光芒化作火焰舔舐绞首绳，将其烧得连渣都不剩！她重重摔在地上但立刻调整体势，就在秋米拉将她锁定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发动了杀招！ “Αςτρέμουνγη, agares——！！！” “处刑——” 一团巨大的能量团块凝聚在塞卓昂右拳，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震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夏洛蒂被放射的力量震飞，连空间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她怒吼着向秋米拉冲去，能量团块压缩到了极致，化作实体的臂铠，而秋米拉也朝她抬起手—— “——阿加雷斯的震怒！！！” “——车裂。” ███████████████————！！！！！！！ 撞击瞬间产生的爆音过于尖锐，远远超过了人耳能承受的极限！一片片街道和房屋如同静止的水面，而两人对撞的冲击就像巨石，巨石砸入水面，掀起滔天巨浪！从上往下看的话。城市的地面甚至出现了水纹般的扭曲，向外呈辐射状崩散！ 噔！！！ 滔天烟尘中，塞卓昂从中倒飞而出落在对撞产生的巨坑的边缘，她喘着粗气，摁住右肩上的缺口——失策！这疯丫头的行刑魔法的强悍程度还在她预期之上，强得离谱！ “车裂，吗……他妈的！” 自己丢了一条胳膊，不是被崩碎或斩断的，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外力硬生生扯下，剧痛无比。塞卓昂以前并不是没受过断肢程度的伤，但这痛感远超经验的认知，大概也是行刑魔法的效果吧，能把痛苦翻倍放大—— “断头台（guillotine）。” 第83章 四人集结 “断头台（Guillotine）。” “我靠！？” 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救了塞卓昂一命，她在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束缚自己的上半身时就立刻放射力量挣脱，然后尽全力闪躲，这才避过了下一瞬间从天而降的东西！那是个连着绳子的巨大三角形斩刀，寒光闪闪，仿佛能切断空间！ 塞卓昂并没因为躲过一击而放松，她将速度加快到极致，将风系加护开到最大连续翻滚躲避，勉勉强强闪过接连落下的十几个斩刀！每当刀刃划过眼前浑身就会感到一阵剧痛，仿佛刀刃未至，身体就已被切成两半！ （塞卓昂，不要勉强自己！断臂的再生需要时间……） “我他妈再不勉强就要死了好不好！你丫给我闭嘴！” 喝止为她的身体担忧的恩多利昂，塞卓昂用余光瞟了一眼右臂——依然是血淋淋的一片，但有像枯枝一样的骨肉相间的团块从断臂中伸出，那正是再生的右臂的雏形，但再生速度比理论值慢了太多！ “针刑。” “我淦！！！！！！” 听到那如机器般的声音的刹那，塞卓昂就骂骂咧咧地再度躲避，但—— “呃啊！！！！！” 她一个趄趔差点摔倒，小半个身体都被空心针刺满！这次她看清楚了，并非是“针射过来”，而是“针直接凭空出现在她身上的薄弱部位”！无法抑制的剧痛连塞卓昂都难以忍受，几十根长长的细针同时从指甲缝中捅入，带锯齿的针直接贯穿左眼瞳孔，铁签般的粗针贯穿了骨骼的连接处，带倒刺的针准确刺入神经的敏感点！ 塞卓昂出于本能想要把针拔下，但越是动，被放大无数倍的针刺之痛就越是强烈！ “他妈的恩多利昂帮个忙把被刺中的部分都切掉！！！” （不行不行不行的吧！本末倒置啊！） “让你干你就干——靠！！” 秋米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明明是虚浮的脚步速度却快得惊人！用来行锯刑的锯刀迎面砍来，塞卓昂无奈之下只来得及召唤出巨剑的一半抵御攻击，剧烈的冲击让她内脏翻腾，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怼飞了上百米，中间还撞穿了两栋大楼！ 而秋米拉从弥漫的尘埃中缓缓走出，荆棘和铁链围绕她缓缓转动，浑身沾满尘土和别人的血迹，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穿刺——” 轰！！！！！ 地面塌陷，眼窝中冰焰涌动的骸骨巨龙突然从地下冲出，巨口直接向秋米拉咬去！但下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刺枪雨就将它打散，虽然并不是巨大的创伤，但行刑魔法的加持让骨龙无法重组回原状！ “塞卓昂！” “我还当你丫的跑路了……” “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他妈的老娘还没动真格呢！魔像也还没——” “——总之先撤！就算我们联手能赢她又有什么意义？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另一条小型的骨龙飞降在地，夏洛蒂的骷髅兵们扛起塞卓昂，强行将她搬上这个十分拉风的载具，但秋米拉已经料理完先前的骨龙，向她们逼近！ “糟了——” “我靠——” 就在这时—— “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让一让————！！！！！！！！！”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同时伴随的是铺天盖地的嗡嗡声，仿佛有千万只蝗虫在天空徘徊！一栋栋楼房倒塌，一连串充填的烟尘转眼逼近，在大地的震颤中出现的是—— ““…………虫子？”” 一条巨大无比的蠕虫咆哮而来，身体直径足有二十米！它无视了一切障碍物，在嘶吼声中一头栽下，狠狠撞在地上！浓稠的粘液从它身上的伤口迸出，头部也撞变了形，不知为何身上还有许多仿佛被强酸腐蚀的痕迹，十分凄惨！ 就在塞卓昂，夏洛蒂和秋米拉三人面前。 “咳咳……我的……天……”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巨蠕虫背上滑落下来，踉踉跄跄地着地。 她有着墨蓝的长发，上面点缀着罂粟花形状的发饰，身着大小姐风的天蓝色连衣裙，雅致的同时也兼顾了行动的灵活。 不过她的着装现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有点狼狈。 而且背上还背着体积不小的长长的金属器械，手里还拿着似乎是改装过的注射器的东西。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无重伤，然后环顾四周。 正好和三个先来者对上眼。 “呃？诶？请问你们是？” 对此，塞卓昂和夏洛蒂同样傻了眼。 ““我还想问你呢喂……”” “……如果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话，那我先失陪了，还有要事……等等，你是秋米拉小姐！？” 以极富戏剧性的方式突然插进来的少女——艾西亚此时才看出来这个沾满血和尘土的少女是她认识的人，虽然样子……怪怪的？ “秋米拉？” “谁？” “这个疯丫头？” “你认识她！？那就快叫她停手啊！” “？？？” 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塞卓昂和夏洛蒂，艾西亚头上浮现了问号，她才刚被这虫子怼出城主府就遇上这么一出，哪可能马上转换过来。 不过…… “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是我啊，艾西亚！” “……” 艾西亚接近秋米拉呼唤她的名字，秋米拉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沉默不语。 而塞卓昂和夏洛蒂小声交谈。 （艾西亚？这个名字好像……） （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啊！城主萨恩里斯的独生女！） （她为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萨恩里斯出了什么事？） （鬼知道，先看看情况——） 而这边—— “秋米拉小姐！你们其他人呢？克拉拉小姐呢？罗德里格先生呢？其他学生呢？” “……” “别不说话啊……” “绳刑。” 唰的一声，一条布满细小尖刺的银灰色绳子向艾西亚射去！艾西亚一惊，正要躲避，但大腿已经被死死缠住，直接勒出血来！ “呜！？” 远超想象的剧痛让她差点尖叫出来，而捕捉到新猎物的秋米拉向她靠近—— “你——别过来！！！” 艾西亚神色巨变，手上的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把M500左轮立刻出现在她手中！她毫不迟疑，仅用单手就端起这12.7mm口径的凶器，对准绳子开了一枪！枪弹命中绳子的瞬间发出了小规模爆炸，绳子断掉，艾西亚趁机脱身！ 秋米拉歪了歪头，再次抬起手。 “鞭——” 轰！！！！ 不等她说完，下一发艾西亚特制的魔改子弹就轰在了她正脸上，瞬间爆炸！ 第84章 倒 （虽然不知道秋米拉小姐发生了什么，但是——） （现在的她，很危险！） 炼金术特制的12.7mm口径子弹在秋米拉脸上炸开，火光和酸液同时迸出！在受到攻击的瞬间艾西亚就将秋米拉判定为“强敌”，因此没有任何留手，一上来就使用了高爆+腐蚀弹！这一发子弹的效果远比它平淡无奇的外表惊人得多，先是爆炸对敌人造成直接伤害，然后酸液被高温蒸成酸雾造成持续伤害，即使是战灵正面挨一下也会当场毙命！ 但是—— 剧烈的魔力暴风将酸雾刮散，一个被一层层荆棘包裹的人形从中浮现，在命中的瞬间魔力凝成的荆棘就将秋米拉保护！ “魔力的防御吗？那么——” HK33突击步枪！ 大拇指抚过空间戒指表面，这支型号历史久远但性能极佳的经典步枪出现在艾西亚手中，她用极快的速度装上弹夹，端起枪向这个荆棘人形一阵连射！每一发子弹都是高纯度魔晶石雕成，威力和普通子弹无异，但有极强的破魔效果！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转眼间一个弹夹就被打空，荆棘茧表面立刻布满细密的凹陷和裂纹，但并未真正破开！艾西亚轻轻啧了一声，拇指再次拂过空间戒指，拿出了—— HK79榴弹发射器！ 这同样经典的枪挂式单发榴弹发射器立刻出现，被艾西亚利落地装在HK33下，瞄准，发射！ 在榴弹射出的瞬间艾西亚就转身跑开，在一旁看愣了的塞卓昂和夏洛蒂也反应过来，立刻拉开距离！荆棘中射出一条锁链飞向榴弹，似乎想将这个冒着烟飞行的东西打落，但两者接触的瞬间就发生了震耳欲聋的爆炸！ 烈焰如同喷泉般涌出，黑腾腾的烟雾升起，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半个街区都被笼罩其中，其下的一切都被滚滚烈焰吞噬，连爆炸中心的地面都被熔成岩浆！ 这发榴弹自然是艾西亚的杰作之一，是她经过数百次实验才研制出的高爆炸药配方，是为对付显现出魔像的大战灵制造的东西。 “成了吗……？” …… 火光中，一个少女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 纤细的双腿淌过地面熔成的岩浆，荆棘和锁链保护了她的脚，她身上的衣服出现大片焦痕，头发末端也烧焦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断头台（Guillotine）。” 数十个斩刀从天而降，艾西亚立刻躲避，但她的速度比塞卓昂慢上不少，还未移动身体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身体向前倾，双手和头部仿佛被套上了枷锁，完全动弹不得，就像被束缚在断头台上一样！ （糟了！） 用还勉强能活动的手指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手雷，但斩刀已经到达—— 当！！！ ——之时，某物突然出现在她头顶，帮她挡了下来。 那是一个骸骨巨人，眼窝中闪烁着冰冷的火焰——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它现在身体呈半毁状态，好几个斩刀都深深嵌在它身体中。 不过，艾西亚总归是得救了。 “艾西亚·科提斯小姐，是吧！” “呃？是……啊！” 地面突然变成一片漆黑，小骷髅们像喷泉一样涌出，抬起艾西亚撤往安全距离，而一道红黑相间的影子从她身旁掠过，拔剑砍向秋米拉！ “还能战斗吗？” “当然，你是……难道是死灵法师？” 艾西亚不解地看着夏洛蒂，她不明白这个萍水相逢的性感女人为何要救她。 “我叫夏洛蒂，夏洛蒂·菲尼克斯，那位是——” 咚！！！！ 塞卓昂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了过来，重重撞在地上，刚刚完成再生的右臂又断了。 “……这位是？” “她叫塞卓昂……话说难得我正要介绍你，你倒表现得好看点啊。” “他妈的你们与其在这逼逼逼逼不如快上啊！我可不想在这就把所有底牌全亮了所以都给我过来帮忙速战速决——Fallenδάδα，καίγοντας，ταπάντα！” 塞卓昂的巨剑暴长到十米长度，红黑相间的火焰交织为一体汇聚在巨剑前端，其中压缩着足以焚尽大战灵的魔像的超高温！见状，艾西亚和夏洛蒂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临时联盟，成立！ “肉体强化剂二段……” 艾西亚摸出一只造型像手枪一样的无针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剂，随即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长度近两米，仅本体重量就超过一百公斤的凶器——M163式，20mm6管火神高射炮！弹夹里装填了贯穿力特化的子弹！ “幽冥的住民啊，宣泄你们的怒火，净化阳间的污秽！” 六个巨大的魔法阵在夏洛蒂背后浮现，六个漆黑的骷髅头从魔法阵中钻出，张大腐烂的巨口，冰焰和死气同时在口腔深处跃动，即将喷发！ 面对动了真格联手的三人，秋米拉依然无言，但这回她首次同时抬起双手朝向三人，而三人的攻击已经蓄势待发！ “路西菲尔的火炬！！！” “火力压制——发射！！！” “六魔噬身！！！” —————— ———— —— 就在攻击马上就要发动，塞卓昂燃烧的巨剑已经举起，艾西亚即将开始狂轰滥炸，夏洛蒂的六个骷髅头要开始污染环境之时， “……………………呼喵。” 秋米拉发出奇怪的声音。 然后，像断线的人偶一样倒了下去。 而且是面朝下倒地，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听到了鼻梁撞在石头上磕断的声音。 荆棘，锁链，五花八门的刑具，此刻全部凭空消失。 不断放出的强得恐怖的魔力波动也消失了，那股让人发疯的压迫感也不在了。 “……” “……” “……” 三人愣在原地。 “……还没打，她就倒了？” “似乎……？” “大概……？” “这是你们的什么魔法吗？” ““咋可能啊。”” “……” “……” “……” 三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死死盯着突然倒地的秋米拉，生怕她下一瞬间就会暴起伤人。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 “……喂，她好像真的晕了诶。” “谁过去看一下？” “不如先补一刀吧？”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在城主府的时候她明明是个好孩子的。” “你是说她突然变成这样是有隐情的？” “大概……吧？” “总之谁过去看下啊，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诶。” “你去呗。” “快去啊。” “不公平，猜拳吧。” “也好。” “““剪刀石头——布！””” “你输了。” “提出猜拳的人反而输了哦。” “不算不算！三局两胜！”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三连输了哦。” “………………他妈的我去就是了。” 塞卓昂收起火炎剑，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先围着秋米拉转了一圈，然后慢慢走到她身旁，用脚尖踢了两下，然后给她翻了个身。 “……” 映入眼帘的是相当纯真可爱的睡颜，不过鼻子磕出来的血很煞风景。 “……原来如此。” 塞卓昂抬起秋米拉的左臂，指着手腕处的一个显眼的血窟窿。 “她之前似乎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左腕，大量失血，普通人的话早休克甚至死了，但行刑魔法强化了她的身体，所以到现在才倒下。” “……那会不会很不妙？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她很快就会死吧？” “废话，当然要杀了她，不然等着被她分尸？” “可是你不觉得她怪怪的吗？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啧……好好好，姑且治疗一下吧，不过得先把她捆严实了。” “说起来，两位，你们还没注意到吗？”艾西亚突然插话道。 ““又怎么了？”” “还是快点行动比较好，耽搁了这么久，虫潮已经……快到了。” ““虫潮！？”” 第85章 鬼父 时间回到不久前—— 城主府，顶楼处，城主房间附近…… “咳……咳……啧！” 萨恩里斯摇晃着头，驱逐那种朦朦胧胧的眩晕感，即使已是怒火万丈，但心中的某处还是略有点后怕。 露娜在接吻时给他下的药，以及爆炸时炸出的毒物，确实有一部分进入了萨恩里斯体内，但他并没有太在意。要知道大战灵的肉体强度可谓人类巅峰，毒物很难奏效，就算真的奏效了也能用雄浑的魔力直接驱毒，用强大的恢复力治愈肉体。 但这毒性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即使已经用魔力压制了，还是不断有一阵阵晕眩冲击大脑，让他分心—— 嘭！！！！！ ——但要躲过这样的攻击还是很简单的。 背后传来爆炸声，烈风吹起他的衣衫，但他完全不以为意。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少女上。 “艾莎……” 声音颤抖着，那是宛如被全世界背叛了的失败者的声音，充满难以言喻的悲切和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艾西亚只是一手拿着乌兹冲锋枪（魔改），一手捏着闪光弹（魔改），冷冷地看着他，问道：“奈丽斯在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对你投注了所有的爱……究竟哪点让你不满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要废话，‘父亲’大人，奈丽斯在哪？” “奈丽斯……奈丽斯……那个女仆？可有可无的垃圾而已，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她！” “可有可无的垃圾”——听到这的瞬间，艾西亚猛地皱起眉头，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差点就要扣下，但还是忍住了。 “别管那什么女仆了……告诉我艾莎……究竟哪里错了……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杀了我吗？你想杀了我？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仆！？” “杀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严肃的，可笑的，各种各样，甚至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我确实没必要杀你，说到底你本身不论怎样，活着死着，我都懒得关心。” “……懒得，关心？” 萨恩里斯瞪大眼睛。 这时他才意识到。 艾西亚并没有把他视为“特别的存在”。 她只是想从他这问出要找的人的所在处罢了。 换言之，自己对她而言就和一个用来问路的路人没两样，所以她才说“活着死着都懒得关心”，因为只要自己能老老实实吐露情报就好。 意识到的瞬间，一股无名火在他心中腾起。 但艾西亚的下一句话就把这股火浇灭了。 “对了，你刚才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对吧？姑且可以告诉你……” 艾西亚眯起眼睛。 “从我的母体，或者说你的妻子死亡的那天起，一切都乱套了。” “——！？” “万巧之贤者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即使如此悲痛欲绝的你也苦苦央求刚好路过卡索鲁歇脚的他，用最高级别的炼金术师的智慧与技术，打破禁忌，以亡妻的细胞为媒介炼成人体——” “住口！！！” 萨恩里斯怒吼着冲上前去，大战灵的速度展露无遗，鹰爪般的手瞬间提起艾西亚的衣领！ 但艾西亚还是露出讥讽的笑，徐徐开口。 “刚才……明明是你问我自己哪做错了……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啊……人体炼成一直被绝大部分学派视为禁忌，炼金术造出的‘人’究竟能否称之为‘人’也饱受争议……和我无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啊，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把你的妻子再造出来？真以为死者可以复活？真以为我能取代她？” “你…………” “嘛，不过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抛开失去妻子的苦大仇深不谈，你啊——” 艾西亚的笑意更浓了。 “也不过是个，想上自己女儿的鬼畜老爹吧？” “————” 那一瞬间。 萨恩里斯脑子里好像传出了什么东西绷断的声音。 同时，艾西亚也把手中的闪光弹摔在他脸上。 啪叽—— ———————————————— 城主府内，警卫们正四处奔走。 就在刚刚，城主府里发生了大动乱，大量警卫队员死亡，凶手所至之处全是血迹和残缺不全的身体，连地牢的门都被轰开了。 但由于凶手没留下一个活口，结界也早就被秘密破坏了，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最重要的是在这关键时刻，警卫队长福林却玩起了失踪，萨恩里斯也不知去向，理应优先保护的夫人和大小姐同样联系不上，队员们全都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在一团乱的人员中，有两个警卫逆流而行，走向城主府的大门。 “喂！马尔，波罗！你们摸什么鱼呢！” 一个小队长级的人物注意到了，立刻喝住了两人，而两人用略显僵硬的动作转过身，敬了一礼。 “报告西蒙队长，我们奉杰克队长之名，去把守大门。” “同上。” “把守大门？那里已经有两个小队驻守了。” “但他就是这么要求的。” “什么啊……那你们——嗯？” 小队长突然一愣，他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两人，但是没看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西蒙队长？” “不……我……奇了怪了……” 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他们的眼球中有细小的触手划过？是眼花了吗？ 可是再看看这两人…… 马尔和波罗还很年轻，平时也是最有活力的，但他们现在表情都有点呆滞，眼神也没一点精神，总觉得有点…… 轰！！！！！！！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的巨响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巨响一声接一声，从上往下，越来越近—— “——来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随后所有人都向周围卧倒躲避，动作稍慢点的全都被强烈的气浪卷飞，生死不明！就在那一瞬间，一楼的天花板整个坍塌，大量碎石携卷着两个人影从上层落下！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每个人都只看到了两道模糊的影子从上面掉下来，然后立刻砸穿地面到达更下层！ ———————————————— 轰！！！ 砸穿了顶楼。 轰！！！ 六楼。 轰！！！ 五楼。 轰！轰！轰！轰！！！ 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轰！！！ 接着是地下储藏室。 轰！！！ 然后是地牢。 依照城主府的剖面构造图，按理说这就是最深处了。 但还不仅如此。 轰隆隆隆隆隆隆！！！！ 萨恩里斯可以确定自己的震怒一击只是在最开始的一瞬间，往后的全都不是自己干的。 震荡，爆炸，地牢之下的岩层足有十几米厚，其中还填充有附了魔的金属材料，以及加固用的结界。 而这一切终于被穿透之时，萨恩里斯也终于落地，一同砸下的大量碎石全被他放出的魔力弹开。 “这里……啧……” 这里是整个城主府真正的最深处，最隐秘的场所，理论上讲只有萨恩里斯和管家皮尔斯科里知道这里。 二十余个水晶材质的圆柱形培养仓靠墙整齐排列，上面插满了管子，铭刻了各种各样的铭文。 每个里面，都是一个“艾西亚”。 “真是让人怀念的地方对不对，我的‘父亲’，萨恩里斯？” 第86章 虫出动 二十余个水晶材质的圆柱形培养仓靠墙整齐排列，上面插满了管子，铭刻了各种各样的铭文。 每个里面都是一个“艾西亚”，但有七个是空的。 等等，七个？ 这时——  “真是让人怀念的地方对不对，我的‘父亲’，萨恩里斯？” 艾西亚从圆柱形培养仓间穿过。 步态婷婷，举止优雅，作为大小姐的仪态无懈可击。 但正因如此才恐怖。 “艾莎……你……究竟从何时起发现的？” “何时？大概是我开始学炼金术的那段时间吧。” “炼金……正因为学会了炼金术，所以意识到自身的异常？” “倒也不是，该说我不愧是贤者的作品吗？我的肉体在生物层面上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人造人姑且也是人呢。” “那你……” “谁知道呢，可能是长期以来的违和感不断累积的结果，也可能是出于对你源自本能的不信任，去地牢抓实验样本的时候顺便稍稍探索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了这里哦。” “……” 很快就发现？ 当初万巧之贤者造出了数个人体，但最终只有眼前这个艾西亚是成功的，这地下设施是专门为存放舍不得销毁的艾西亚的“失败品”——或者说是亡妻的肉体而建造的，用了最好的材料，还有严密的结界保护，更别提参与建造的人都被他亲自杀了灭口。 她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如此……是憎恨吗？你觉得我是把你当做我亲爱的妻子的代替品，所以恨我？你觉得你只是个脱胎于死者的复制品，所以恨我？你觉得你不是人类而是怪物，所以恨——” “你搞错了吧。” 砰！！！ 艾西亚又突然开枪，但子弹立刻被魔铠弹开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了什么呢？”她歪了歪头，一副看垃圾的眼神。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抢了我的东西？伤了我的身体？损害了我的任何实际利益？不不不，正相反，你给了我住所，给了我花不完的钱，给了我成群的仆役任我差使，拜你所赐我过得很滋润，虽然你对我一直有糟糕的想法但并未真正付诸行动，所以我并没有憎恨你的理由……嘛，原本是这样的。” 轰！！！！ 刚才打出去、被魔铠弹开的子弹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宛如液态的火元素溅射到地面上，萨恩里斯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作赤红的岩浆。 “但现在不同了啊，你确确实实伤害到我了，奈丽斯，奈丽斯，我可爱的奈丽斯，我美丽的奈丽斯，你在我面前夺去了她，却又不肯告诉我把她弄到哪去了，要杀你的话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女仆——” 砰砰砰！！！ 乌兹冲锋枪的连射同样被魔铠挡下，虽然子弹上铭刻了破除魔法防御的咒文，但要穿透大战灵的魔铠还是差了太多。 “告诉我……告诉我啊！你把奈丽斯转移到哪了？” “就在地牢里！我让人把她押到地牢之后就没下过别的指示了！” “说谎！她根本不在那！” 艾西亚厉喝一声，从军火库中取出新的武器——乍看和突击步枪构造挺像，但枪口十分粗大，中间还有滚筒般的转轮。 mgl-140枪榴弹发射器！ “你这不肖女——” 一发榴弹射出，划出一道白烟的轨迹飞向萨恩里斯，但后者的身影突然消失，那是快到肉眼无法辨识的超高速移动！ “——真的以为，凭这点小玩具就能匹敌大战灵？” 只是魔力一震就击飞了艾西亚手中的枪械，萨恩里斯单手将艾西亚提起，目光仿佛野兽。 “你的才能超乎我想象啊艾莎，或许你耍点手段就能轻松击败魔导士或战灵，但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你什么也不是！” “哦？真的如此吗？” 艾莎忽然笑了，她拇指抚过空间戒指，一支手枪出现在她手中，中国造54式，经典枪型。 但不是对准萨恩里斯。 而是指向了自己的头。 “喂——！？” 砰！ 毫不迟疑，扳机扣下，枪声响起。 但并没有预想中的血液飞溅。 子弹在距离艾西亚两厘米处停住了，被萨恩里斯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无法前进分毫。 “你疯了吗……” “……哈，果然呢。” 艾西亚的笑容中混入了些许讥讽。 “我已经赢了哦，我的‘父亲’萨恩里斯。” “……赢了？”萨恩里斯眉头一挑，“我可看不出你在什么地方占了上风。” “不，不，我就是赢了，久经杀伐的你心里很清楚的吧，如果互相为敌的两人中有一人舍不得杀掉对方，那另一人就等于是赢定了。” “……” “你不会想让我死的，我是你亡妻复制品中唯一的成功例子，我死了的话你就再也没机会了，你绝对无法下手杀我。” “……” “这就是为什么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甚至不想在你身上消耗太多储备，在开始前就已经赢了的战斗，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狂妄至极！” 萨恩里斯怒喝一声，将艾西亚扔在地上，着地的瞬间她像猫一样调整姿势柔软落地。 “别傻了啊艾莎，你我都知道无数种在不杀伤对方的前提下将对方制服的招数，力量的差距是绝对的！用死亡当威胁？你的生死掌握在我手上，由不得你！艾莎啊艾莎，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注定属于我！向我道歉，向我赔罪，向我说对不起，这样的话我姑且还能——” “在开始前就已经赢了的战斗，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哈啊？” “在开始前就已经赢了的战斗，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强调了三次了，别让我再重复了。” “你——” 在再度开口怒斥前，萨恩里斯察觉到了违和感。 毫无征兆的， 仿佛被钝器狠狠击中头部。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 好累。 疲惫。 空虚。 意识也。 逐渐…… 腿脚无法站稳，半跪在地。 快点显现魔像—— 不。 做不到。 连显现魔像的力气都—— “你从很早以前就输了，萨恩里斯。” 艾西亚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对你而言是亡妻的代替品，而我那可怜的继母露娜呢？” ……露娜？ “维持门面的工具，发泄生理欲望的出口，对你而言她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等等，难道—— “她也是我的实验样本之一哦，一直以来在她身上试过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呢。”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察觉到了？稍微算算吧，你，和她，究竟做过几次了？几百次？上千次？” ——！！！！ “对，我在她身上实验的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会通过亲密的肉体接触互相传递，你和她做的越多，在你体内就会积累越多。今次露娜是我派过去找你拖延时间的，她给你的吻准确的说不是毒药，而是‘药引’，是引爆你体内积累的一切的火种。” 混账！你——你这—— “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我亲爱的‘父亲’啊，因为你甚至没有让我亲手杀的价值呢。既然你到最后都不肯说奈丽斯的下落，那我也只能继续去找了，反正不会出城主府的。” 不！回来！求求你！求求你！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的——我的—— “……那么，永别喽。” 不！！！！！！！！！！！！！！！！！！！！！！！！ 艾西亚扔出两颗高爆手雷，所有的培养仓和其中的“艾西亚”全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以火焰为背景，她徐徐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只剩萨恩里斯的吼声，在地下不断回响。 ————————————————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下子，汇聚在卡索鲁城的四大强者已经死了三个了，只剩下萨科还在地下寻求真相。 “嗯……” 最后整理了一下丝袜，我从椅子上坐起，舒展了一下身体。 “准备行动吧，大家。” 第87章 杀人鬼的归来 “呼……呼……呼……” 艾西亚从地下出来，外面依然乱作一团，警卫们四处奔走，仆役们早早撤出了城主府。 可是奈丽斯究竟哪去了？果然不应该让萨恩里斯死得这么容易吗？ 避开警卫们悄悄行动的艾西亚靠在墙上，清冷的月光从旁边的窗户投下，为被血所染的房间投下一片幽蓝。 她喘息着，之前和萨恩里斯一同砸穿几层地面落到最下最深处时多少还是受了点伤的，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不能置之不理。 从空间戒指里摸出无针注射器，装填上治愈内伤的药物注入体内，身体的不适立刻减轻了。 “真是的，比我想象中……诶！？” 那一瞬间她心神剧颤，迅速端起枪冲到窗前—— “什么啊？这股魔力？” 城市的一角突然爆发了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隔着这么远都能轻易感觉到，其强度已经超过了格罗丽圣安东尼这些大魔导士和大战灵，而且还在不断攀升！！伴随着这恐怖的魔力波动一起出现的是……某种感觉，一种连博学多识的艾西亚都无法形容的感觉，不是“可怕”“磅礴”“厚重”“冰寒”“诡异”这类词汇可以形容的！ 不过…… 如果把这感觉直接用大白话表述的话…… “…………加速接近死亡？” —————————————————— 与此同时，地下—— “嘎……嘎哈……该死的……” 萨恩里斯痛苦地喘息着，体内那些积攒的“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身体，剧痛，恶心，衰弱……大战灵的肉体即使是从内测也是很难被毒物破坏的，艾西亚制造的东西实在非同小可！ 肉体受损，魔力又难以调动。 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死！ “艾西亚……艾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努力支起身体，但腿一软又倒了下去，周围劈啪作响的火声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必须离开这……必须追上去……把艾莎追回来！ 更何况，他身为大战灵，怎能死在这种地方！ 这时—— “在……” “快……快——” 听到了声音，由远及近。 “快点！老爷就在这里！” “通知后面的人！” 一众人影冲入了密室，是警卫队的人，为首的是他的老管家兼心腹皮尔斯科里。 他们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直到看到倒在地上的萨恩里斯，皮尔斯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 “老爷！您还好吗？” “我看上去像还好吗……来得太慢了，白痴们。” “十分抱歉！我们这就——” 皮尔斯一招手，立刻过来了两个警卫队员，和他一起将萨恩里斯搀起。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夫人失踪了，福林队长失踪了，大小姐也不知所踪，到处都乱作一团！” “大小姐”——听到这个字眼，萨恩里斯身体猛地一颤，但随即他就狠狠咳出了几口血，警卫们连忙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先……先别提那些了！扶我回房……事情很多，必须一件一件处理……” “老爷，恕我无礼，但您和大小姐发生了什么吗？” “先别跟我提她——咳！咳咳咳！！！” 萨恩里斯又咳出几口血，面色铁青，血的颜色也是诡异的紫黑色，中毒已深。 “……老爷您，身体状况真的很糟呢。” “皮尔斯……你这家伙……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您身体确实不好的话，我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啥？” 铮！！！！ 光影闪过。 白色。 鲜血飞过。 红色。 太过于快速，太过于迅捷，在五感被体内的毒麻痹的萨恩里斯眼中，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幅红白相间的抽象画。 待到世界恢复动态之时，搀起萨恩里斯的另外两个警卫队员已经横尸在地，每个人脖子上都是一道血痕，不深不浅，刚好割断颈动脉。 “喂——！？” “皮尔斯大人，您做什——” 离得最近的另外两人最先做出反应，给他们的答复同样是脖子上的两道伤，鲜血喷溅而出，却没有一滴弄脏那整洁的管家服。 其他警卫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的袭击，突然的死亡，不论是手法还是执行者都太超乎常理了。 即使已经把一切看在眼中，他们也产生了犹豫。 犹豫着，是否该把剑指向这个城主府之中，萨恩里斯之下的第一人—— “我认为，如果已经做好杀人的觉悟的话，那么最好在产生杀意的瞬间就动手……” 管家——皮尔斯科里手轻轻一晃。 一手四张，共八张纸牌，就出现在他的指间。 “……不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哦。” 嚓！！！！！！！ 极静到极动的转换，刚才还气定神闲说话的老管家瞬间化为冰冷的利刃！他做过之处只留下模糊的残影，纸牌在他指间化为最凶的杀人利器，轻而薄，却比世间一切刃物更加锋利！警卫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携卷着魔力的纸牌轻松粉碎了魔法护盾，划破了魔铠，每一击刚好击穿身体要害！ 即使在收割生命，老管家的身姿依然优雅无比，从头到尾没让一滴血溅到身上，动作就像为主人端上早茶一样流畅，甚至连管家服都几乎没起皱褶！ 咔嚓！！！ 最后一张纸牌飞出，从背后削下了转身逃命的警卫的头，最后一条生命业已凋零。 只剩下萨恩里斯。 “皮尔……斯？不……不对……不对！！！” 萨恩里斯强迫自己因毒素而迟钝的大脑运转起来，强迫已无半点力气的身体动起来，不对，不对，不对！皮尔斯科里已经跟了他二十余年了，一直以来忠心不二，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对彼此都十分了解，皮尔斯是他唯一真正的心腹！不可能背叛，没理由背叛，更重要的是——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皮尔斯的战斗方式！你是什么人！！！皮尔斯在哪！？” “在……哪？” 老管家轻轻歪过头，露出玩味的笑容。 “两个月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他老人家可能在冰冷的泥土中，也可能在虫子的肚子里，谁知道呢？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动手了，皮尔斯科里先生真的很顽强，对你也是忠心耿耿，幸好在造成骚动之前就解决掉他了呢。” “…………你‘们’？” “老管家”的手轻轻拂过脸颊，随着他的动作，那一层易容魔法被缓缓剥下。 露出的是一张全新的脸。 连带着，发型，发色，以及体型，都出现了变化。 这是一个难以通过外表判断年龄的男青年……也可能是少年。 肤色略显苍白，长相是无可挑剔的帅气，五官在俊美和精悍之间取得了绝妙的平衡。 双眼微微眯起，青蓝的眸子仿佛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带着一丝邪气，但这很适合他。 一头黑发不长不短，稍显凌乱，身材看似修长纤细却相当精悍，管家服和他很搭。 “你好，对你而言我们是初次见面吧，我叫千夜，请多指教。” 他回到萨恩里斯身旁，躬身一礼。 “然后，永别了。” 咔嚓！ 萨恩里斯倒在地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间。 他看到一个银灰色发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出，向“千夜”打招呼。 “奈丽……斯……” ~~~~~~~~~~~~~~~~~~~~~~~ 千（零）夜 括弧笑 唯一男（bao）性（mu）具体长啥样子……请根据我qq头像脑补（笑） 第88章 蠕虫巢 “奈丽……斯……” 萨恩里斯倒在地上。 颈动脉被割断，左胸也被纸牌深深插入。 两处要害同时被破坏，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千夜一直盯着他，直到确认他已经完全死亡，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面对来者。 这个美丽得过分的少女。 “您好，泽拉赫小姐，如您所见我刚刚把最后一点小麻烦处理完。” 即使是面对如此美丽的少女，千夜也没有丝毫的失态，那躬身行礼的姿态简直就是所有管家的模范。 虽然“管家”这个身份只是个伪装，但他依然忠实履行着管家的礼仪。 “嗯，有劳了，千夜先生。” “不必如此客气，称我为千夜即可，最好还是称我为皮尔斯科里。” “你不也叫我‘泽拉赫小姐’吗？” “我身为管家，而且是男性，自然要对年轻的女士保有一分礼节，不然招来看客的误会也很难办。” “也好。” 妮尔丽斯略一思考，也果断答应了。 虽然性格比较难以捉摸，但作为志同道合的协力者，千夜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妮尔丽斯是个未雨绸缪的人。 自从十四岁时被恶魔告知自己的寿命最多只剩五年起，她就开始了准备。 在十九岁大限到来前，必须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正因为这任务过于夸张，过于困难，所以执行时可以完全摒弃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的传统思路，一步登天是必要的。 但执行归执行，正式行动前的准备必须慢慢来，在准备阶段就急躁冒进百害无一利。 —————————————— 我最先物色到的人员，便是他。 他强悍，性格成熟，知进退，办事干净利落，举止优雅有度——但最让我看重的是我们在目的上的一致性。 我的目标是杀死某人。 他的目标也是杀死某人。 刚才他还站在我身边，下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门边了。 我对直接提高肉体运动速度的加速魔法也有些了解，毫无疑问他是异常的，除他之外，我并未见过能以数倍音速移动的人，这样的人才放眼大战灵和大魔导士也寥寥无**。 再加上他所谓的“纸牌暗杀术”，战斗力完全不容置疑。 “走吧，千夜……不，皮尔斯。” “是否需要我为您在路上铺上红毯呢？” “不要开无聊的玩笑。” “抱歉。” 他优雅地欠身道歉，其中略含一丝戏谑，但并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不便，所以无所谓。 “立刻就动手吗，泽拉赫小姐？” “你先离开城主府吧，安全距离是半径一公里外。” “恕我无礼，但就我对您的了解，不想被啃光的话至少要撤出两倍于此的距离呢。” “不会不会，这次是没长脚的。” —————————————————— “到底在哪啊，奈丽斯……” 在一片血色和满地的尸体中，艾西亚眉头紧皱，她已经把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警卫队员问（虐）了一遍，但依然没有可靠的线索。 如今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奈丽斯恐怕已经不在城主府中了。 （只能暂且离开城主府，到外面去找？可这样又难免卷入争夺大秘宝的争端……嗯？） 换个思路想的话…… 奈丽斯也是发现大秘宝——虽然是假货——的人，以这种微妙的形式和大秘宝扯上关系。 或许，顺着大秘宝这条线索，没准真能有所收获？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啊？” 艾西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低下头，借着青白的月光看向地板。 刚刚被她杀死的警卫队员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小小的，许许多多汇聚在一起，爬来爬去。 是虫子。 许多蠕虫——或者说外表看上去是蠕虫的东西，悄然无息地从走廊的阴影中爬出，汇聚到尸体上。 啃咬尸体。 食用之。 刚刚听到的怪声就是这些小小的啃食声。 “呃……” 艾西亚皱了皱眉头，虽然她重口的事也干过不少，皮肤骨头融成一片的尸体也见过太多了，但突然看到这让人吃不下饭的景象，即使是她也不由得头皮发麻。蠕虫在尸体的表面和皮下钻来钻去，一路爬一路咬，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只剩骨头，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了。 哪来的虫子？ 普通蠕虫不可能成群结队吃尸体，这些虫子必然是非常低阶的魔兽，是某人的使魔。 虫使吗？ 虫魔法在过去也被认为是黑魔法的一种，不过它的存在感远不如死灵魔法献祭魔法之类的强烈，真正意义上的虫使非常稀少，一个个都行事低调，行踪诡秘，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很有名的虫使。 然而这次这位虫使直接盯上了城主府？还是说那家伙其实和别人组了队，只是把虫子使魔撒进城主府充当眼睛而已？ 但不管怎样—— “……果然，生理上还是有点抗拒啊。” 不少蠕虫注意到了艾西亚，向她爬了过来，她叹了口气，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个只有指肚大小的小玻璃管，里面封装的是高浓缩杀虫剂（打开盖子后会迅速挥发，彻底灭杀半径二百米之内的一切虫子，对人体无害，专利归艾西亚所有）。空间戒指不只是军火库，里面还有艾西亚准备的各种各样的试剂。 艾西亚直接把玻璃管摔在地上，她已经能想象到白烟升腾，虫子纷纷死亡的景象了—— 在那之前， 哗啦啦啦啦的崩碎声响成一片，走廊上十分坚固的侧壁纷纷碎裂，大片碎石从上剥落！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从崩碎的墙的内侧浮现！那是数不尽的蠕虫，蠕虫，蠕虫，成千上万的重叠在一起，不断蠕动，发出吱吱的怪叫！ “——咕！” 艾西亚连忙捂住嘴，深呼吸了几下才压下反胃感。仿佛受到亮光的吸引，这些作为最低阶魔兽的蠕虫们纷纷爬出墙体，向四面八方扩散！动作看似迟缓，但速度实际上快得惊人！ 这不是“侦查”，是“攻击”！ 艾西亚立刻取出了三瓶同样的杀虫剂，同时摔在地上！刺鼻的白烟弥漫，大量蠕虫纷纷成为尸体，但墙体的破洞中还是不断有新的蠕虫冒出，源源不绝！艾西亚啧了一声，在这过于恶心的地方耗下去也没意义，她立刻靠向离蠕虫们较远的靠内侧的墙，迅速离开—— 轰！！！ 艾西亚极速后退！就在前一瞬间她呆的位置，靠内侧的墙表面突然整个崩开，数条粗长的蠕虫突然窜出！这些蠕虫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甲壳，身子就像竹竿那么粗，花瓣般的口器狰狞之极！它们不是仅仅为恶心人而存在的东西，而是真正能置人于死地的凶器！ （糟糕——） 轰！轰！轰！轰！轰！！！ 整个宅邸都在微微颤动，地板，天花板，墙体，全都被一直潜伏在内的怪物蠕虫们掀碎，它们就如同潜伏已久的士兵，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刻杀入战场！  ~~~~~~~~~~~~~~~~~~~~~  夭寿！凯瑞甘撒虫啦！ 第89章 虫爱少女 整个宅邸都在颤动，地板，天花板，墙体，全都被一直潜伏在内的怪物蠕虫们掀碎，它们就如同潜伏已久的士兵，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刻杀入战场！ 此刻，艾西亚才意识到。 整条走廊——不，整个城主府，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天花板，地板，墙，外表看上去依然稳固，实际上内侧全被掏空了，虫子们就一直一直一直藏在里面。 从很早以前起。 城主府就变成了虫巢。 一意识到这个事实，艾西亚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虫，虫，虫，到处都是，无所不在，填满了整个城主府。 自己每天走过的走廊中，有多少虫子在窥探自己？ 自己所坐的桌椅下，有多少虫子在爬来爬去？ 每天枕的枕头中、盖的被子里，暗藏着多少蠕动的小生物？ “不要再想了……” 越是思考就越是汗毛倒竖，一股酸意从胃部缓缓上涌，艾西亚强行掐断了思考。 然后，拿出猎枪，装填上特制的熔岩爆弹。 轰！！！！！ —————————————— “虫虫虫虫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爬到我身上来了！” “为什么护盾魔铠挡不住它们！？” “它们能啃食魔力！！” “别惊慌！区区蠕虫……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城主府已经乱作一团，尤其是警卫队们，当第一批蠕虫从天花板掉下时谁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天花板、墙壁、地面全部破裂，无数蠕虫像海浪般涌入时——已经晚了。 正门的大厅已被蠕虫们攻占，大大小小的蠕虫像雨点般洒下，许多如树干粗细的蠕虫嘶吼着横冲直撞，竟能轻易压制住训练有素的警卫！每一秒都有警卫被虫潮覆盖吃干抹净，每一刻都有警卫被巨型蠕虫卷入墙壁地板上的大洞不知所踪，大厅已经成了异种的巢穴！ “萨恩里斯大人呢！？” “队长在哪？” “皮尔斯大人也联系不上！” “撤退！总之先撤！！！” 警卫们终于放弃了抵抗，继续和凶猛的虫潮对峙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果断不再纠缠，齐齐奔向城主府的大门！大门此刻依然大敞着，门外看上去一切如常，被虫侵扰蹂躏的似乎只有府邸内部！ 如此一来，只要先出去—— “喂——你们干什么！？” 守在大门旁的两人——名叫马尔和波罗的两个警卫，此刻看上去明显不对劲。 明明身处虫潮中，他们身上都落满了爬个不停的蠕虫，但他们完全没有惊慌的样子，表情如常，不知为何他们身上的虫似乎没加害他们的打算。 他们也对身上的虫视若无睹，分别站在大门的两侧，握住大门旁的绞盘。大门的管理是由一套完整的魔法工学设备实现的，两个绞盘是方便操作而设置的开关，平时只有权限极高的人才能解除，这两人是怎么—— “等等！住手——！！！” 小队长连忙大吼，但马尔和波罗那一瞬间回过头，露出空洞的笑容。 然后，就在警卫们即将冲到大门之时，扳动绞盘——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晚了，大门发出轰隆一声落下，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大门的材质极为强韧，而且上面布有复杂的魔法阵，凭警卫们根本不可能强行击毁！ 而虫潮已经追了上来，稍慢一点的人都在惨叫中被虫群淹没，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让人汗毛倒竖！ “你们脑子有病吗！？” 为首的小队长气得青筋暴起，狠狠提起两人的领子，吐沫星子喷得他们满脸都是。 “现在要紧的是撤退啊！你们他妈是想让所有人都就义吗？他奶奶的添什么乱！！！” 但面对劈头盖脸的臭骂，两人依然面带空洞的笑容。 而且身体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喂？你们……” 察觉到不对劲的小队长立刻丢开两人。 与此同时，两人的头颅同时被从内测撑爆！一大团鼻涕虫一般的生物从里面冒了出来，暗红色的，上面布满类似神经和血管的纹路，恶心至极！此刻小队长才意识到——现在想来这两人自打从地牢出来就怪怪的，恐怕那时他们就已经死了，大脑被怪物占据，成为了某人的傀儡！ “…………谁？到底……是谁干的……嗯？”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少女和这极度重口的环境格格不入。 对这张过于出众的脸蛋有印象，似乎是城主府中的女仆。 她步态优雅，穿过一道道门扉，大大方方地走近 那姿态过于自然，过于沉稳，过于落落大方，甚至让人怀疑她才是这城主府的主人。 虫们并没有爬到她身上，而是和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围着她转，同时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就像仆从们欢迎主人回家一样。 此刻， 先于理性的思考， 身为警卫，身为战士，身为人类的直觉，就已经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个少女，就是元凶！ “攻击！！！！”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所有尚且有行动能力的人同时攻向少女！面对迫近而来的刀剑和魔法，少女轻轻抬起手，数十条覆盖着坚硬甲壳的蠕虫就钻破地板冲出挡下攻击！她则趁这个间隙，优雅地弯下腰，手贴地面—— “召唤——蛆虫海。” ——————————————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烧不尽也杀不完！” 蠕虫实在太多了！艾西亚只得沿着走廊飞速撤离，并非是无法解决，只要把城主府轰掉就能轻松离开这里，但她不想在这上面多花弹药！ 略一思索，她还是跑向了通往下面楼层的楼梯，但是—— “…………？” 一开始，她还以为房子被水淹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淹了上来，向下的楼梯有大半都浸在了水里，这层楼以下的部分似乎已经成了泽国，就像洪水过境一样。 但再仔细看，这根本不是水。 是虫子。 无数无数的，白生生的，扭来扭曲的，还会吱吱叫的蛆虫。 假如把洪水的每一滴水都替换成一条蛆，大概就是这样的视觉效果吧。 “呜！？” 艾西亚急忙堵住嘴，这下子她是真的差点吐出来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忍耐的，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蛆虫纠缠在一起，汇成洪水奔流不息，甚至吞没了大半个城主府！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只能这么办了吗——” 艾西亚一手仍捂住嘴，另一手摸出特制的高爆手雷—— 之时， 迄今为止最大的震动侵袭了城主府。 位于上侧的楼层包括楼顶全被掀开，让人联想到开罐头的滑稽情景。 那是一条蠕虫，巨大无比的蠕虫，身体直径足有二十米，在愣住的艾西亚面前舒展身体。 然后，毫无征兆，突然向她撞来！ 第90章 一又三分之一台戏（一） 时间回到现在——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结束了简短的说明，艾西亚有点无力地靠在残垣断壁上，深深叹气。 她向塞卓昂和夏洛蒂说明的范围仅限必要部分，自己是炼金生物啦用诡计杀了爹啦爱死奈丽斯啦——这些要么完全没提要么一语带过，只着重说明了城主府遭遇虫潮袭击，而自己是被这条超巨型蠕虫硬顶过来的。 夏洛蒂认真地听完了她的陈述，塞卓昂则一副懒得关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在忙更重要的事。 “…………搞定！啧，上次给别人用治愈魔法是什么时候了来着？” 刚才一直在给秋米拉施法治疗的她站起身，那青蓝的光晕渐渐消失，秋米拉手腕上被藤蔓贯穿的大洞已经愈合了。 “你真是什么都会啊塞卓昂。” “治愈魔法而已，如果光是治好伤的话很简单，麻烦的是大量失血，我%￥#%@#￥#@然后!%!$!@#$套用!$#!@^%$理论接着@#%#$%@，所以姑且解决了。” 塞卓昂用不耐烦的口吻解释道，而夏洛蒂头上冒出了问号。 “……什么跟什么跟什么跟什么什么？” 夏洛蒂完全听不懂，但艾西亚做出了反应。 “诶？我还以为你会用主流的$%$#@%$#@%法再配合&%#^#%$^理论呢。” “哈，说是主流方法，其实只是哄人的，效率真的不如$$@#^@#的*^%&$%^&高。” “真是颇有古风呢，但这种方法不正是因为难以掌握不好推广才逐渐被&&%^#$^#取代吗？” “找到窍门的话并不难，也可以自己做点修改，比如把咏唱中的%$#@%$那段省去，再把$$@#%#@里的&^%改成$)&……” “……那个，失礼了，但你们能用我听得懂的语言交谈吗？” “哈？你不是魔王的老婆吗？不是继承了他丰富过头的知识了吗？咋会听不懂？” “他给的知识更多是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储的——啊等等，别随便说出来！” “……魔王的‘老婆’？是指夏洛蒂女士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艾西亚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原本以为遇到的只是些路人级角色。 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好像都挺有来头的。 这个塞卓昂性格很恶劣，战斗方式很奇怪，但显然十分有才华，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不对，心有蔷薇细嗅猛虎？好像也不对。 而另一位夏洛蒂呢？是个死灵法师，似乎并不像塞卓昂那么凶狠好斗，但也不是善茬，而且魔王的老婆究竟是什么情况？朋友之间的玩笑？ “朋友之间的玩笑？” “跟她并不是朋友哦。” “准确的说是临时队友。” “…………莫非是，为了大秘宝暂时组队？” “是啊……嗯？” 想到了什么，塞卓昂突然双眼一亮。 “喂喂喂我说啊，你丫的是城主的千金是吧？” “是这样没错……” “三支调查团的人都住在城主府吧？你离他们这么近，难道没有什么发现？比如偷听到他们整理的线索之类的？” “很遗憾，他们个个都是秘密主义，别说我，就连父亲大人也徒劳无功，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 “呵，看来这不是亲爹啊？莫非你是被鬼父xxx了？” “没有的事……你说话真的好口无遮拦啊。” “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人啦……”夏洛蒂苦笑着对艾西亚说。 看着这样的她们，艾西亚再度开始思考。 既然决定了要到城主府外循着大秘宝的踪迹寻找奈丽斯，那么凭自己显然是不行的，先不论实力，单是掌握的情报量就和一直在外征战的人比有压倒性的不足。 所以事到如今，组队是必须的。 队友不能太弱，那样只会拖后腿。 也不能太过于强大，那样的话自己只能成为附庸。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局势有全面的了解，掌握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如此看来…… “再确认一下，夏洛蒂小姐，塞卓昂小姐，你们是临时组队的状态吧？” “是的哦。” “有个不情之请……能让我加入你们吗？” “……” “……”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开始了自己的考量。 塞卓昂只是眯了一下眼睛就别开脸，似乎压根就不感兴趣，但艾西亚看得出来她已经进行了严密的思考并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只不过思考速度极快才看上去心不在焉。 而夏洛蒂是手抵在下巴上认真思考着，显然是以稳妥为重，而且看得出她的处事方式比塞卓昂圆滑得多，也会顾虑到别人的心情。 这样一看的话，两人的大致性格也就掌握了呢…… 又过了几秒钟，夏洛蒂才开口：“……我认为，只要艾西亚小姐这样的有能之人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的话，那么在目的达成前我们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原来如此，真是十分中庸的回答，姑且接受了，又没把话说得太死，显然是仔细考虑了其中包含的种种风险。 而塞卓昂—— “嗯，随便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听上去是很随便的答复，但仔细想想又有点毛骨悚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可以理解成“多你少你都无妨，所以你想加入就加入随你便我们没意见”，也能理解成“加入后胆敢拖后腿甚至捣乱的话就宰了你，反正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有这么两重意思。 都是话里有话的人，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艾西亚反而放心了。 （嘛……比起彻底的阴谋家和彻底的滥好人，这样的才更适合当合作对象呢） “好的，那么不才的我就——” “呼喵…………………………呜呜早上了？” 正要缔结临时合作契约的艾西亚，被突然传来的萌萌软软的声音打断了。 塞卓昂和夏洛蒂也是一愣，同时向某个方向看去。 刚被塞卓昂的治愈魔法治好没多久，一直维持着侧卧的少女——秋米拉，揉着眼睛，悠悠转醒。 “唔……胖次胖次……” 她微微睁着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稍微圈起身子，腿弯曲，手磨磨蹭蹭地向脚踝位置伸去，摸啊摸啊摸，但是什么也没摸到。 “……嗯？胖次不在……不在……哪去了……？” 原来她睡觉会把内衣全脱掉吗？但拿内裤的话为什么会摸自己的脚踝位置？难道说她睡觉时会蹬掉自己的内裤？如此高难度动作要怎样才能做到？ “胖次胖次……不管了……水……水……” 第91章 一又三分之一台戏（二）  “胖次胖次……不管了……水……水……” 原来睡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吗？真是个有良好生活习惯的好孩子。  “水……水……奇怪……水也没？” 她放了个身，手在旁边抓来抓去，就像猫弓起身体伸爪子捉飘动的小东西一样，倒也很可爱。 “……水的话，这里有哦。” 艾西亚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和普通运动水壶没两样的容器，打开盖子，递给了还没清醒的秋米拉。 “感谢你的贡品……呼喵……” 贡品？ “那……不客气啦……我喝~” 她用一点也不淑女的动作把一瓶水整个灌进嘴里，然后—— “咕嘟咕嘟……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咕——咳咳咳咳咳咳咳！！！呜……呼啊……额啊啊啊啊啊阿！！！！！” 秋米拉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她跳来跳去，张大嘴巴拼命喘气，两只小手不停往嘴里扇风，还一边叽里呱啦乱叫，脸红透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而那个容器掉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猩红猩红的。 “…………辣椒水？”夏洛蒂凑过来悄悄问道。 “高浓缩的哦。” “不好吧……” “不能确定她是敌是友啊。” “你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哦。” 而塞卓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瞧见了吗她那傻样蛤蛤蛤蛤蛤蛤蛤！！！” “别笑了……给她变出来点清水簌簌口吧。” 三分钟后—— “谋杀啊……呜……” 秋米拉眼泪汪汪地抱膝坐在地上，嘴唇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对不起对不起，但想让你立刻清醒的话只能这样。闲话就不提了，秋米拉小姐，相信你还认得我吧？我们之前还在开茶话会呢。” “你——啊！” 秋米拉睁大双眼。 “你……艾西亚小姐？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一直呆在城主府吗？” “出了些麻烦事，城主府已经…… “呃，对不起……“ 艾西亚面带柔和的笑容，夏洛蒂也一脸和善，塞卓昂面无笑意但总体散发出的氛围还是比较柔和。 虽然艾西亚放在针织外套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手雷，夏洛蒂默默编织死灵魔法阵，塞卓昂随时准备拔剑砍人。 “比起那个，我还更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秋米拉小姐？” 这个少女很危险。 极其危险。 就算现在看上去危险系数无限接近于零，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她不会凶相毕露大杀特杀。 “妾身，发生了，什么……？” 秋米拉愣住了。 呆滞的表情持续了几秒，然后渐渐转为痛苦。 “妾身……” 她眯起眼睛，捂住头，似乎在拼命回忆，但最终摇了摇头。 什么也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混沌。 记忆暧昧不清。 但是， “妾身……又……做了坏事吗？” 怯懦的声音。 颤抖的双肩。 搂住自己肩膀，眼泪不断流下，现在的秋米拉看上去是那样脆弱，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秋米拉小姐……” 夏洛蒂试探着想要开口，但—— “……杀了吧？” “诶？” “杀了吧？妾身……杀人了吧？每一次每一次，只要妾身遇到非常危险的事，遇到坏人之类的……失去意识再回过神来，看到的都是……” “““……”””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米拉好可怜——什么的，只有夏洛蒂在这么想。 至于塞卓昂和艾西亚—— （双重人格？因为无法承受对她而言太残忍的行刑魔法导致的人格分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靠有点帅啊！）←塞卓昂 （是有点让人困扰的能力……但与我无关，都是她自己的事，但还是姑且关心一下吧）←艾西亚 “虽然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但是请放心，你虽然造成了死亡，但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哦，那些调查团的成员个个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什么时候殒命都不该有怨言。” “可是——” “总之先冷静下来，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你的事吗？前几天在城主府开茶话会时，你说过‘能清楚回忆起来的只有十二岁到现在的四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 虽然很不情愿，但秋米拉还是道出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的。 秋米拉·埃隆梅德。 出身于普雷恩大陆上的一个公国——佛拉索公国（大概）。 过去生活的家庭是个小贵族，有点权势，但也只是“有点”而已（大概）。 家里只有自己，父母，和几个佣人，生活很简单（大概） 父母总是很温柔，很宠自己——这一点倒是可以确信。 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支离破碎，暧昧不清，似乎从懂事起就时不时会失去意识，只能回忆起一些零星的日常片段。 出身、家庭等都是“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之处大概是十岁左右，那两年的记忆缺失特别严重，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而十二岁时，当时父母已经离开了她，偌大的家里只剩她一人，无法忍受孤单的她离开家，结果遇到了以儿童为目标的坏人——再清醒过来，自己正躺在小巷里，身边是几具扭曲的尸体。 秋米拉大概是渐渐冷静下来了吧，越说她的语调就越平静，或许她早已习惯了“回过神来，身边是尸山血海”这种事。 但夏洛蒂听着，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她看了塞卓昂和艾西亚两眼，她们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十多岁那两年的记忆缺失特别严重” “十二岁时，父母已经离开了她” 听她这么说， 再加上目睹过她的凶残的一面， 任谁都会想到同样的事情吧？ 假如秋米拉每次的记忆缺失都是暴走——暂称之为暴走——所致，那么她的父母恐怕早就…… “嘛……妾身也不是不知道你们在想啥……但是你们想多了。” 秋米拉弱弱地叹了口气，手伸进衣服深处。 “那时候，妾身再次醒来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们了，妾身当时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几乎要疯掉的那种害怕，害怕……是不是妾身真的夺去了……最……最重要的人的生命……当时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 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证件套一样的东西，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这张纸似乎一直被她贴身保管。 “他们并非是被妾身杀死，而是留下一封信，自己离开了。信上说，他们为了寻找‘治疗’妾身的办法，去了——” 秋米拉犹豫了一下。 但在三人好奇的目光下，还是道出了事实。 “边境战场。” 第92章 一又三分之一台戏（三） “边境战场” 666个世界交汇之地。 上界与下界之间，过于广袤的缓冲地带。 各个世界的顶尖强者——通称“至高者”们的角逐之地。 听到这个任何人都不会陌生的名词，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塞卓昂眼前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艾西亚眨了眨眼，似乎也挺感兴趣。 夏洛蒂则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重的事。 “也就是说……秋米拉，即使无法自如控制力量，即使害怕自己会不断伤害别人，你也要出来游历的目的就是——” “——对！” 秋米拉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妾身要去边境战场找他们！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努力克服的！除非……除非是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然绝不放弃！” 她的眼中燃烧着名为觉悟的光芒。 并非是为了寻找双亲，不惜以身犯险的觉悟。 而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伤害他人的觉悟。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旦进入暴走状态就会展开无差别屠杀，这样的她投入战斗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很多时候，伤害他人比伤害自己更加困难。 对于这个普通状态下十分温柔的少女而言，究竟要下定怎样的决心才能做出如此觉悟呢？ “嘿，有点意思嘛，我对你有点感兴趣了哦。” 塞卓昂嘻嘻哈哈地拍了拍秋米拉的肩，结果差点把她打趴下，塞卓昂自己也痛得呲了呲牙，之前她被暴走秋米拉弄出的断臂重生得差不多了，但针刑留下的伤还需要时间愈合，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 在奇怪的地方很小气，又在奇怪的地方很大方。 “少女啊，要不要加入我们啊？虽然是暂时的，但一起行动总能多个保障哦~~~” “塞卓昂你的语很像骚扰女服务生的醉酒大叔诶……” “要你管啦！” “反正你想把她留下只是为了找刺激吧？我大致开始懂你的思考模式了，怎么危险就偏要怎么干，真的和叛逆小孩一模一样。” “你他妈——” “好了好了打住——既然属于年上者，就拿出点年上者的沉稳啊。” “瞧吧白痴寡妇，连炼金女都看不下去了哦。” “我说的是你塞卓昂小姐，还有我不叫炼金女叫艾西亚。” “啊——啊——我知道了好烦好烦——总之一句话，收她还是不收？” “嗯…………” 夏洛蒂抿着嘴思考了片刻。 然后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我也该改改没法放着小孩子不管的性格了啊……” 现在有两人同意。 于是她们一起看向艾西亚，后者耸了耸肩，说道：“咱们就三人，已经有两个同意了，我也只能投赞成票了吧？” 于是，意见统一完成。 “呼呼，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塞卓昂跃跃欲试。 “不知不觉和奇怪的家伙们搅在一起了……这也是命运吧？” 夏洛蒂面带苦笑。 “其实我现在还有点缺乏现实感呢。” 艾西亚依然有所顾虑的样子。 “诶、诶？可以吗？带妾身一个真的可以吗？呃呃呃谢谢！啊不对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是不会道谢的——也不对——呃总之还是谢谢！” 秋米拉受宠若惊。 塞夏艾秋四人行动小组（暂）成立！ “好了事不宜迟！讨论下下一步行动，其实关于大秘宝我有些想法——” “啊，请等等！” 塞卓昂正开口就被秋米拉打断了，她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秋米拉扭捏着向后缩了缩。 “其实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能给点时间吗？” “时间可是最宝贵的东西哦。”夏洛蒂说。 “很快就好！至少……其实……其实妾身有个朋友，叫克拉拉来着！艾西亚小姐有印象吧？还一起开过茶话会呢！” “啊，有印象，是个随和的孩子呢……等等，难道她？”艾西亚微微睁大眼睛。 “被……那个人给……”秋米拉一瞬间脸庞被悲伤扭曲，“总之，妾身——不，‘我’希望行动前请至少给点时间，把她的尸体找出来好好埋葬！” 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她拼命瞪大眼睛不让泪珠掉出来，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去的打击是巨大的，但秋米拉完全承受了这个打击，还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的心智远比外表看上去坚韧得多。 但这一次，另外三女同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抱歉哈……但是……很可惜，她的尸首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夏洛蒂别开目光。 “啊？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是真没注意到还是假没注意到？好好看看周围啊！”塞卓昂不耐道。 “………………？？？” “当时暴走的你倒下后，我们就带着你离开了原地，转移到了这里再疗伤……至于原因，你自己看吧。” 秋米拉自从醒来，注意力就全放在她们身上，压根没注意周围。 现在再一看—— 这里好像不是地面，而是屋顶。 周围的景色微微扭曲，一层非常薄的光晕将楼顶笼罩，很显然是个简易的结界。 越过结界，往楼下看的话—— “——咦咦咦咦咦！？” 楼下是十分壮观的景象。 如今的卡索鲁城过半都变成了废墟。 到处都在发生争斗，闹得鸡犬不宁。 但这样的状态绝对是异常。 全城的争斗仍在继续。 但是对象变了—— “…………蚂蚁？大蚂蚁？” 乍一看，秋米拉还以为布满裂痕的街道被黑色的下水道水淹了，再看才发现原来到处都是体型庞大的蚂蚁大军。这些蚂蚁浑身漆黑，钳子形状的口器锋利无比，体型最小也有手掌大，最大的甚至超过了大象。 “妈的又过来了！！！” “小心背——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聚到一起，不要分散！！” “广域魔法准备完毕！都闪开——” 轰隆隆隆隆隆隆！！！！ 天雷，寒风，火焰，乱舞的刀剑，攻击的对象不再是人，而是对人们发动无差别攻击的蚁形魔兽！之前还各自为战针锋相对的冒险者、佣兵、暴徒等都团结无比，与共同的敌人展开死斗！ “叽叽叽——！！！” 突然几只像小牛一样大的蚂蚁冲上屋顶，一见到四人就扑了上来，但立马撞上了塞卓昂的临时结界，被电成了焦炭！以此为开端，越来越多的蚂蚁发现了她们，大批大批聚集过来！ “啧，被发现了……虽然这种程度的家伙来多少都不怕，但果然还是很烦啊！” 说着，塞卓昂随手编织了术式，一道道火柱立刻将蚂蚁们烧焦，艾西亚也端起机枪一阵扫射，每一发带毒的子弹都足以置蚂蚁于死地，夏洛蒂的骷髅们更是能完全碾压蚂蚁。 单看力量，这边的确是压倒性的，但蚂蚁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第93章 一又三分之一台戏（完）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杀都杀不完！怎么样？转移吧？” “往市中心方向的已经被蚂蚁堵死了……” “那就先往城外移动——诶？等等！” 塞卓昂用了强化视力的魔法，向靠城市边缘的方向远眺—— “……不妙啊，那里也是虫子……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昆虫’，但也能归于‘虫’这一大类。” “哈？” “蜘蛛，蜘蛛型的魔兽诶，袭击了城市边缘的区域！每个最小也有车轮子大，好像还会吐丝。” “就是说现在城里不止有蚂蚁？还有蜘蛛？两种虫子袭击卡索鲁闹事？” “呃，忘了跟你们说了，”艾西亚突然插话，“其实不止两种，城主府大概是最早被虫子淹了的。” “““什么虫？””” “……蠕虫和蛆。” “““………………””” “不过广义来说，蛆也可以被划入蠕虫。” “好了好了打住！妾身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了！呜哇哇哇！” “嗯……” 塞卓昂眉头紧皱。 太异常了。 虽然虫型魔兽袭击人类聚落——这种自然现象放眼全世界并不稀奇，但谁也不会傻到真以为这是“自然”现象。偏偏在这个地点、这个时机发生，绝对是人为操控的。 但是，是谁？ 虫魔法的使用者？但驱使虫类的方法有很多，不能就此断定。 一切的一切都太蹊跷了。 “布彻的死，冒牌的大秘宝，突然袭击城市的虫潮，破事一件接一件啊。” “……这三件事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很可能是某个人或某个团体一手策划的。” “但是是什么人干的？如果真有人在幕后操控一切，那么，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没准只是为了好玩？”秋米拉突发奇想，但立刻被三人同时白了一眼。 “说起来，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大秘宝本身’才对吧？魔痕样本不会说谎，当初三个调查团都查证了，卡索鲁确实有无主大秘宝出现过，不然诸位也不会聚集于此。”艾西亚说。 “会不会是这样？”夏洛蒂轻轻一拍手，“其实真正的大秘宝早就被人拿走了，为了混淆视听，那个人就留下了很多很多假货？” “不对吧，如果如你所说，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预先准备好了假货，然后再拿走真货的，这样一来这就是‘有预谋的’，但大秘宝出现在卡索鲁这事本身应该是完全的‘碰巧’，除非——”塞卓昂眉头紧皱。 “——除非大秘宝的出现，也是被某人安排的！”艾西亚接道。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最大的谜团依然是动机。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被某人操控，那么动机是什么？那人能获得什么实际利益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人真的只是‘为了好玩’，那为何偏偏选卡索鲁城？ “这种程度的推论，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得出来呢，毕竟目前情报只有这么多。” “想进一步摸清真相的话，需要更多情报。” “这样的话……艾西亚，你说最先出现虫潮的是城主府，对吧？” “没错……啊对了，我从城主府带出来了点东西，我觉得现在的话拿给你们看也无妨。” 艾西亚轻抚过空间戒指，一个大约有人头那么大的袋子出现在她手中。 打开一看—— “““——！！！！””” 大秘宝。 而且是一共五个。 —————————— 靠近市中心的地下，水利枢纽中—— 一个个影子飞身而过，穿过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古老地下水道，扬起一片片灰尘。 “萨科大人……” “怎么了？” “刚刚传来急报，城中地表上突然出现了汹涌的魔兽潮！调查团剩余成员正在交战，但状况不容乐观！” “什么！？” 萨科吃了一惊，事到如今又来这套？先是布彻的死，然后是复数的大秘宝，现在就连魔兽都来搞事？这城市到底是怎么了？ 一股讨厌的感觉在萨科心里蔓延，在看不见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仿佛有一双大手在挥动，操弄着一切。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某人刻意所为，一连串“巧合”都是经过了严密安排的结果。 但无奈之处在于——那又怎样？ 这一切是某人的安排，又怎样呢？ 真正的无主大秘宝确实在卡索鲁城中，三支调查团都已经查证，毋庸置疑。 面对大秘宝，即使已经察觉这一切必然有个幕后黑手也只能继续前行，不然就要永远和这人间至宝失之交臂了。幕后黑手肯定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地设下一个个局，搞不好对方压根就没“把一切伪装成巧合”的打算。 “该死的，到了这一步，除了闷头冲已经没别的选择了——嗯？” 萨科突然停下，雄浑的魔力放出，强行让后面跟着他的队员止住前行。 与此同时他的面前发生了大爆炸，水道的墙壁、柱子纷纷垮塌，失去了支撑后，数十吨的砖石从上方砸下！ “切，雕虫小技。” 魔力实体化正是大战灵境界的标志之一，方才萨科放出的魔力轰然上升，实体化成数十把超过五米长的巨剑，层层叠叠架起，代替墙壁和柱子支住垮塌的上壁。 这突如其来的坍塌太不自然了，很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 “敢伏击骑士领的调查团，我必须肯定你们的胆量，别藏着都出来吧！” ………… 片刻的沉默。 然后，从水道的两端，四批人马同时涌来，将路堵得死死的。 调查团的队员们立刻提高了警惕。 存活到到现在，发现了大秘宝出现位置与地下水利系统的联系，而且胆敢伏击大战灵。 一切都说明——这次的来者，绝非泛泛之辈。 “和你们联手之后，初战就是这么了不得的对手呢，是不是你们的霉运传给我啦？” 身着形似浴衣的宽松衣服的男人，明明没带任何武器，却给人一种双手都握着利刃的感觉。 “你很烦哦，早说不要玩伏击了，对于大战灵而言这套是没用的。” 肤色苍白的青年，身披沉重的法袍，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散发的魔力兼具炽热和冰寒两种波动。 “……尽量速战速决吧。” 紫色长发的女人，身材纤细，容貌端丽，声音非常动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上战场的人。 “小的们，打起精神，成败在此一战！” 身形高大壮硕的男人，给人以非常沉稳坚毅的感觉，身后跟着近百个全副武装的精英佣兵，把水道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都是本次大秘宝争夺的重点关注对象，”副官凑近萨科小声汇报，“按说话顺序分别是‘无剑者’尼古拉斯·禊，战灵，是个赏金猎人；‘灼寒流’I·炼冰·A，魔导士，曾是通天塔的研究员；‘曾记败’明·林美，魔导士，罕见的声音魔法使用者；‘高坚果领主’哈里·里哈，擅长防御，而且是手下众多的佣兵队长。” “……嚯，有点意思，不过——” 铮！ 萨科拔剑出鞘。 “——就凭这阵容就敢跟老子夺食，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战斗，一触即发！ ~~~~~~~~~~~~~~~~~~ 第二卷快完了，顺便一提，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卷应该是全书最长一卷 第94章 俘虏 艾西亚的袋子里。 大秘宝。 而且是一共五个。 塞卓昂、夏洛蒂和秋米拉直接看傻了眼 “这些——难道是调查团们找到后暂存在他们驻扎在城主府的人那里的？你把这些都带出来了！？” “别兴奋，都是假货。” “切！”塞卓昂表现出露骨的不屑。 “但是，这个还没验证。” “——！” 艾西亚又摸出来了一个鸡蛋大的小圆球。 大秘宝。 上面并没有匠之贤者的编号。 “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对于大秘宝其实并不很热衷，我现在只想找到一个人，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女仆，她因为偶然发现了城主府中的大秘宝——也就是这个，结果被我那所谓的父亲伤害随后不知所踪，城主府中找不到她，但可以确定没死，我之所以想循着大秘宝，就是为了寻找她的线索。” “堂堂大小姐为了区区一个女仆做到这一步？她是你的谁啊？”塞卓昂忍不住调笑道。 “你不用在意！问题是，你们觉得我为何要现在把它拿出来？” “……为什么？” 艾西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因为……魔痕样本，现在在你们手里吧？自从和你们在一起开始，这个大秘宝就一直在‘躁动’，有所感应。” ““…………”” 塞卓昂和夏洛蒂对视一眼。 塞卓昂那一瞬间显然起了杀心，但被夏洛蒂用目光制止了。 气氛紧张了起来。塞卓昂，夏洛蒂，艾西亚三人谁都没有信任对方，而秋米拉一脸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的，你们是担心我会强夺魔痕样本吧？但请别误会，我已经说了，我本人对大秘宝并无兴趣……喏，不能鉴定的话拿着也是毫无疑义，所以，请便。”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绝无恶意，艾西亚摘下了空间戒指放在地上，又把那个尚未鉴定的大秘宝从地上滚到了塞卓昂和夏洛蒂的脚边。 夏洛蒂条件反射地弯腰去捡。 塞卓昂却只是低头看着，并未伸手。 意识到塞卓昂态度的不对劲，夏洛蒂也收回了手。 “……” “……” “……” 大秘宝就在眼前的地上，然而三人谁也不捡。 “……有什么问题吗？塞卓昂小姐？夏洛蒂女士？” “我倒要问问你呢……” 塞卓昂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大秘宝。 “你丫的，在上面涂毒了吧？” “……” “沉默就代表我说对咯~还有，你放地上的那个空间戒指也是假的吧？偷换得可真够快的，你咋不去街头卖艺呢？”塞卓昂调侃道，但眼中闪着寒光。 “幸亏我没碰……我猜猜，你这么做一来是防止我们发现这是真的大秘宝然后夺走，二来是可以通过下毒来牵制我们，对吧？”夏洛蒂心有余悸，更加深了提防。 “……” “……喂喂别这么看我，我又没怪你的意思，倒不如说如果你真的就这么傻不拉几地把它给我的话反而会拉低我对你的评价呢，噗噗~” 塞卓昂笑着取出来自格罗丽的魔痕样本凑近大秘宝，动作太快，甚至不给众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 “……啊，是假的。” 切，无聊——塞卓昂收回魔痕样本，夏洛蒂松了口气，艾西亚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而秋米拉—— “内个内个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虫啊虫！” “啰嗦死啦不就是些蚂蚁——” “不是不是！有奇怪的人形的东西接近了——啊啊啊啊啊！！！” 轰！！！！ 临时的结界突然被轰碎。 三只虫人，毫无预兆，从天而降！ —————————————————— 咕噜……咕噜……咕噜噜…… 在一片黑暗中，斯黛拉突然取回了意识。 大脑有点朦朦胧胧的，四肢不听使唤一动也动不了，呼吸好困难。 发生了什么？ 斯黛拉稍微回忆了一下，马上想了起来。 自己……被袭击了。 在那座塔楼上对爱莲那边的人们施展星象魔法的炮击时，那个白毛女近身了，正要抱着殊死一搏的觉悟展开战斗，结果…… “蠕……虫……” 对，想起来了！本以为会和塞卓昂打一场，结果地板突然破碎，那个恶心的蠕虫钻了出来！她能回忆起的最后的画面就是蠕虫张开那恶心的口器向自己扑来的瞬间！ “没死啊，我……等等，这是在哪？” 呼吸依然困难，因为这里的氧气很稀薄，灌入鼻腔和口腔的是怪怪的味道，就像是把腐臭的肉的味道淡化到极致，虽不至于恶心，但实在很让人不爽。 身体的麻木渐渐消去，感觉逐渐恢复，她努力睁大眼睛但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裹着，软软的，潮乎乎的，但很柔韧，好像……还在一跳一跳？ “！？” 试着活动身体，但四肢都被牢牢束缚，想使用魔法，却发现魔力的流动滞涩无比，似乎被某人附上了能封印魔力的禁制！ 这时——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一股力量推着她向前，自己好像在一个狭窄的通道中滑动，通道越来越紧，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挤碎之时—— 噗！ 身体一轻，窒息感消失了，下一瞬间她就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 “搞什么……咿咿咿！？” 再睁眼时，她终于看到了她是从什么里面出来的。 是蠕虫。 巨大的蠕虫。 似乎是眼睛的构造空洞无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是把她吞下去的那只。 在这段不知长短的时间内，她一直都在虫腹中。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头，马上就要吐出来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扼住她的喉咙，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吐意。 “呕——咳咳咳！” 借着暗淡的光源，她看到手的主人——是一个难以判断年龄的男子，穿着管家服，容貌相当俊逸，一双蓝瞳反射着魔法光源的光，让她不禁毛骨悚然。 “斯黛拉·冈德尔？” 青年问道，迫于这异样的压迫感，斯黛拉反射性地点了头。 青年露出微笑，向隐藏在阴影中的某人说：“看来抓对人了呢。” “我不会犯低级错误的。” 回答他的是个女声，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看到她的瞬间，斯黛拉瞪圆了双眼。 这个人她有印象！如此的美貌，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掉！ 她是城主府中的一个—— “请收声哦，斯黛拉小姐。” 少女慢慢接近，明明是如此美丽的少女，斯黛拉却产生了被某种凶猛的怪物逼到死角的错觉……也可能不是错觉。 “你……你是城主府里的女仆？你想……干什么！？”         ~~~~~~~~~~~~~~~~~ 下一章：淫落の虫哔地狱—女法师无惨— ……什么的才怪 第95章 妮尔丽斯&美食节目 “你……你是城主府里的女仆？你想……干什么！？” 斯黛拉一下子弹起身子，但千夜——不，还是叫皮尔斯科里比较恰当——立刻按下她，即使是如此粗鲁的行为被他做出来也十分优雅，这应该也是一种暴力美学吧。 “呜……呜呜……” 看她发出呜呜声扭动身体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努力催动魔力，但很可惜，我事先在这条蠕虫中放了几条封印虫——一种能封印魔力的寄生虫，一旦被它们寄生，就算是魔导士或战灵也和普通人无异。 “你这混账！放开我！” 身体动不了，魔法用不了，但她嘴上并不扰人，皮尔斯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摇了摇头，示意由我来就行。 （——稍微，教训一下） “——呜噫！！！！！！！” 斯黛拉惊叫一声，痛苦地扭动身体，表情扭曲到了极点，当她开始翻白眼时，我才下了停止的命令，让她体内的虫不再躁动。 “请你配合，斯黛拉小姐，我们没必要诉诸多余的暴力。” “……” 她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老实了。 我是这么以为的，但是—— “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这么说。 “知道的，通天塔特别调查团的副官，魔导士，擅长星象魔法。” “……” “全名是斯黛拉·冈德尔。” “……你们知道啊！” 她看上去稍微松了口气。 “我知道我这么说或许会招人厌恶，但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想必知道杀了我的后果吧？到时候想了事是绝不可——” “皮尔斯。” “遵命，抱歉咯女士。” 噔！ 力量把握得恰到好处的一脚踢在她下巴上，她一下子吐出一小口血，可能是口腔内侧破了吧，拜此所赐她立刻安静了下来。 “咳咳……咳咳……” “很抱歉我们还是诉诸了暴力，但相信你可以理解吧？我们当然知道你的背景，正因为知道你的背景，才会把你抓到这来。” “…………？” 看着她疑惑不解的表情，我止住话头，话多绝不是好习惯，说得越多，就越浪费时间，越容易暴露，什么都不说直接行动才是最好的。 为了达成初阶段的计划，我特意调查了通天塔的特别调查团的人员组成，又特意选了卡索鲁城这个舞台，其中耗费的心力自然不小，所以我绝不希望出差错。 “来，斯黛拉小姐。” 我向皮尔斯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优雅地弯下腰——然后强行拽起斯黛拉的头，掰开她的嘴。 我也打开了虫仓，一条触手从脑后长发形成的漩涡中伸出，将那个递到我手上。 她立刻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她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东西。 于是我发出指示。 “吃掉。” “…………啊……啊？” “请你，吃掉它。” 说着，我把东西塞向她的嘴，嘴被强行掰开头也被固定的她无法躲避，只能不断发出含混的尖叫，拼命试着合上嘴，舌头也用力往外顶。 ……真是不配合。 “这么说吧，斯黛拉小姐，乖乖吃下去，和被开肠破肚后强行塞进肚子里，你选哪一个？”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二……三……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咕咕咕！！！！！！！！！！” ———————————————— “还有几只？” “两只靠过来了他奶奶的！” “之前被路人吸引走的也马上要回来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压制完成！趁现在艾西亚小姐！” “‘小姐’就不用叫了——闪开点，别误伤你们！” “我说你俩快一点好不好！”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另一只扑过来了！” “啧烦死了我来拦住！” “发射！！！”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好吵啊你！””” 咚咚咚！ “啊痛！” 头同时被三人锤击——塞卓昂最狠——的秋米拉止住尖叫，拼命抱紧这冷冰冰的巨大脊柱，总有种下一瞬间就会滑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预感！ 现在三人都坐在夏洛蒂召唤的拉风坐骑——骸骨巨龙上，在天空以高速滑翔。时而上升，时而俯冲，另外三人都如履平地，塞卓昂和艾西亚还能在骨龙巨大的骨头间跳来跳去，唯独秋米拉只能狼狈地努力不掉下去。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塞卓昂的巨剑迸发出红黑色的耀眼光芒，放射的魔力将扑来的虫人顶飞出去，但它马上飞扑回来！这只虫人和早前出现的两只都不同，就像只人形的锹形虫，背后的甲壳打开露出翅膀，飞行速度极快！ 叮叮铛铛叮叮！！！ 剃刀般的四肢和巨剑不断相撞，这虫人的速度快得惊人，再加上先前暴走秋米拉的行刑魔法留下的伤还没痊愈，塞卓昂状态着实不佳。 而另一边—— “击中了吗？暂时退下了——呜啊！” 骨龙猛地一抖，艾西亚差点没站稳——那是夏洛蒂骑在脖子的位置指挥骨龙战斗！骨龙前方也是只飞来飞去的虫人，速度比锹形虫人更快，长着三对翅膀和蚊子形状的头！骨龙咆哮着向它喷涂一簇簇冰焰火球，但每一发都被它躲过！ “弹药弹药弹药……” 艾西亚用最快速度给手中的DP12双管霰弹枪装弹，咔嚓一声上膛，然后立刻向身侧盲射！第三只虫人被轰飞出去，浓绿的汁液在夜空中飞溅，但并未对它造成太大伤害！这只虫人没有翅膀，但有和蚱蜢一模一样的腿，仅凭弹跳力就能不断追击骨龙！ “冻结，化为徽章——无尽战栗！” 塞卓昂将巨剑分为双手剑，一把覆盖上浓缩的火元素——熔炉之锋，另一把则变成了冰蓝色，每次挥舞都会在空气中留下漂亮的蓝色纹路，剑爪相交之间精纯到极点的冰元素不断积累，和她锹形虫人的动作被冻结，越来越慢！ “——先废两只腿！！！！” 塞卓昂大喝一声，看准它的脚被完全冻住的瞬间，熔炉之锋顺势削下，将虫人下盘一刀两断！虫人吃痛后撤，塞卓昂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等等塞卓昂，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少废话！ΗσκληρήΛόρδος τηςκόλασης，Καταστρέψτε！撒旦的践踏！！” 魔法阵在塞卓昂面前成型，巨大的山羊铁蹄从其中冒出，狠狠撞在虫人身上！虫人发出一声惨呼，半个身体都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 冰龙连续喷吐数十团冰焰，排列成圆形将虫人完全包围，阻挡住它的进路和退路！它的动作迟钝下来，虽然只有不到一秒，但这已经足够！ “成了！艾西亚——” “了解！早就想试试这个了！” 反器材狙击枪的代表作——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魔改之后再配合艾西亚特制贯穿特化12.7×99mmNATO子弹，只求一击必杀！ 噔！！！！ 枪声几乎要震穿人的耳膜，虫人体表的装甲像纸一样被贯穿，腹部以上全变成了飞散的碎肉，彻底消散在夜空中！ “第二只解决！” “第一只呢？塞卓昂？” “还用说？你们太慢了！”塞卓昂挥了挥手。 “好……话说第三只，就是那个蚱蜢腿哪去了？” “对诶，说起来——”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秋米拉的惨呼划破夜空，三人立刻看去——只见最后的虫人突然出现在秋米拉面前，强壮无比的双腿向她胸腔踩下！ 第96章 虫环 秋米拉的惨呼划破夜空，三人立刻看去——只见最后的虫人突然出现在秋米拉面前，强壮无比的双腿向她胸腔踩下！ “该死——” “秋米拉！！！” “来不及了——” 三人立刻动作，但都慢了半拍，她们几乎都能看到少女被怪物踏碎的一幕了！ 但是，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极端恐怖的魔力波动突然从她身上迸发，魔力凝成的荆棘和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虫人四肢！下一瞬间一个张开的铁棺凭空出现，荆棘不给虫人半点反抗的机会就将它拽了进去！ “叽？叽叽叽！？” 搞不清楚状况的虫人就这样被拉入铁处女，布满粗长尖刺的棺盖重重闭合，棺中传出虫人最后的惨叫和尖刺洞穿肉体的声音！浓绿的体液从铁处女的缝隙中流出，腥臭无比！ 然后， 铁处女完成了任务，消失了。 荆棘和铁链也化为光粒飘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同样傻了眼的秋米拉半跪在脊骨上。 “……” “……” “……” “……呃，诶？诶？我——啊不妾身做的？诶诶诶？” “…………这力量给你简直太浪费了。” 塞卓昂叹了口气走过去，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话说啊，我还以为行刑魔法你只能在暴走的时候用呢。” “呃……其实，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虽然无法控制，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的就使出来了，就像……嗯……” “漏尿？” “啊对对对就像漏尿——个屁啊！” 啪嗒啪嗒啪嗒，涨红了脸的秋米拉拿小拳头在塞卓昂身上敲个不停，虽然这连按摩都算不上。 “那个，秋米拉？”夏洛蒂忽然开口。 “……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怕自己的魔法？” “……” “秋米拉？” “说说说说什么呢！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无所畏惧是也！回过神来时发现朋友被自己误伤了这种事……才……才……呃……” “唉，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夏洛蒂同情地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秋米拉的头发。吓得后者一个激灵。 “无礼！妾身又不是小孩子别揉……啊……” “秋米拉今年多少岁？” “十六岁！” “这样的话，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子哦。” “诶……” 秋米拉眨了眨眼睛。 “夏洛蒂……阿姨？” “……！” 夏洛蒂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那个，秋米拉酱，我还没到阿姨的年龄哦？” “可是，夏洛蒂生过孩子了吧？” “嗯……嗯？你怎么知道？” “塞卓昂姐姐全跟妾身和艾西亚说了哦，魔王的老婆大人诶！好腻害的感觉！” “那个大嘴巴……” “嘛嘛，夏洛蒂你生过孩子的话，应该就是阿姨了吧？” “呃，不，都说了还不到……” “孩子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几岁了呢？” “……十三岁。” “你今年多少岁呢？” “二十八。” “这不就是阿姨吗？比我大了十二岁——” “………………（拽！）” “咿咿咿好痛好痛妾身的脸！” “要——叫——姐——姐——听到没？” “大——大姐——” “不是大姐是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们那撒比样子哈哈哈哈哈！” 夏洛蒂使劲扯着秋米拉软软糯糯的脸皮，塞卓昂在一旁笑弯了腰。 而艾西亚坐在骨龙的尾巴附近，俯瞰全城。 她手上仍端着那把巴雷特M82A1，透过狙击镜遥望下面的情况。 到处都已乱作一团，仍留在城中的佣兵、冒险者、亡命徒们正在和虫们激烈交战，到处都是烟火般的魔力光辉。虫子虽多虽大但终究是没有智慧的低阶魔兽，虽然一开始因为人类方的慌乱而占了上风，但现在大半都已经被压制，彻底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正因如此，艾西亚才要趁现在抓紧时间观察，晚了就没机会了。 “…………果然。” 她放下狙击枪，皱起眉头。 “各位，你们看看下面。” “怎么了？” “虫们，有没有发现它们的分布和活动都很有规律？” “也就是说是有人操纵它们？” “被操纵是肯定的，问题是……其中的‘规律’有点奇怪。” 她把狙击镜抛给另外三人，示意她们仔细观察。 “发现了吗？不同虫之间都泾渭分明，彼此之间都没发生互相干扰的情况，而且……每一种虫子，都只在特定范围内活动。” “你这么一说……是诶！” 从高空往下看的话就很容易看出来。 蜘蛛魔兽是在城市边缘处出现的。 出现在那后，它们就一直在边缘处活动，既没有出城，也没有深入城市一步，即使人类已经占了优势它们也没越界。 而巨蚂蚁紧挨着城市边缘的更内侧出现。和蜘蛛一样，出现后，它们就一直在这一环活动，没有向外进入蜘蛛的领地，也没有向内移动。 “如果把卡索鲁城看成一个以市中心为圆心的园，这些虫子的分布就像把圆分成了从外向内的四个圆环呢，最外层是蜘蛛，往里一层是蚂蚁。” “这么算的话……对诶，最里面的一环也是城主府所在的一环，那里现在不是被蠕虫占领了吗？”塞卓昂说道。 “似乎是这样，但……” 夏洛蒂看向市中心的方向，表露出疑惑。 “但是蚂蚁再往里，和蠕虫夹着的一环什么都没有啊？说来奇怪，只有这窄窄的一环没有任何虫子。” “你这么一说……” 四个环，最外层是蜘蛛，往里是蚂蚁，最里面是蠕虫，但蠕虫和蚂蚁之间的那一环什么虫子也没有，就像是一个断带。 她们现在就处于这断带的上方。 ““““……”””” 沉默持续了片刻，然后四人同时—— ““““——虫人！”””” “确实如此！我记得咱刚才就是在蚂蚁环的边沿遇到他娘的虫人袭击的！这一环不是没有虫子，而是已经出现并被我们消灭了！虫人也是虫啊！” “虽然比其他杂鱼厉害太多了……” 于是。 现在的卡索鲁城，最里面的圆心是市中心，往外的四层分别是蠕虫，虫人，蚂蚁，蜘蛛。 这绝对是某人刻意为之。 为什么？ “信息……操纵虫潮的人，用这种方式传递——而且是向全城人传递信息？” “这绝对是那家伙的提示！他妈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胡搞毛搞，真让人不爽啊喂！” “幕后黑手费这么大周章，难道就为了跟全城人打哑谜？” “如果说这是谜面的话……总觉得这圆环套圆环的构造，已经把目的地明确标示出来了呢……” “的确……” 四人一起看向四层圆环的正中。 那里， 是作为圆心的市中心。 “以我对卡索鲁城的了解，”艾西亚清了清嗓子，“市中心的地下，好像是古时候地下水道网的中枢呢。”  ~~~~~~~~~~~~~~~~~~~~~~· 这一卷也到尾声啦 第97章 别去 卡索鲁城市中心，地下，水道中枢—— “所有人，注意……” 这是个宽敞的地下空洞，地上是个泛着红光的巨大魔法阵，数十人分别站在不同节点上低声咏唱，而佣兵队长哈里·里哈正眯起眼睛紧盯着上方，一只手缓缓举起。 “等一等……再等一等……” 紧张的气氛蔓延着，每个人都加快了咏唱，此刻哈里瞳孔一缩—— “来了！炎涌地火！” 咏唱声骤然放大，一大片跃动的岩浆出现在他们头顶，孕育着地狱般的高温。就在同一时刻，空洞的穹顶突然爆开，一个巨影出现在魔法阵上空！ “放！！！” 一声令下，巨大的岩浆柱向来者喷涌而去，和巨影纠缠在一起的另外两人及时躲开，而巨影——显现了一部分魔像的萨科被打了个正着！炽热的岩浆流过魔像表面，仿佛给魔像镀上了一层纯金，而刚刚闪避开的尼古拉斯·禊和I·A不给萨科喘息之机，霸道的剑气和灼热的冰刃同时向他袭来！ “你们配合得还真好哈？” 萨科怒笑道，巨剑在魔像手中显现，凌空劈开了佣兵们的岩浆，同时显现的外层铠甲更是震散了剑气和冰刃！沸腾的魔力实体化为无数剑刃向四面八方射去，尼古拉斯指尖延伸出的无形之刃极速挥舞，I·A放出会爆炸的灼热冰刃，用最快速度将剑刃弹开！ 而哈里—— “注意，过来了！” 佣兵们立刻齐声咏唱，一个巨大的魔法护盾挡在萨科面前，后者的魔像一拳砸上，护盾立刻布满裂纹！哈里挥舞着双手斧从死角攻击但被新显现的魔像足部挡住，萨科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劈下，隔着数米就折断了他的斧头之一！ “只有这点能耐吗？——嗯！？” 正要追击，但这时整个地下都剧烈震颤起来，土石不断落下，地面颤抖不已，一阵阵奇异的声波在错综复杂的水道中回荡！萨科感到组成魔像的魔力变得难以控制，动作也缓慢了起来，趁此机会先前的两人同时发动进攻！ “干的好啊女人！” “欠你一次……” 一瞬千击！ 炼环冰坠！ 尼古拉斯在短短一秒间就发动了上千次突刺，每一击都集中在魔像的盔甲接合处！即使是大战灵的魔像此刻也出现了裂纹，而I·A的攻击——以超高速下坠的赤红冰钻正中此处！轰隆隆的爆炸响彻地下空间，哗啦一声，魔像背部的一小块铠甲终于粉碎！ “一个个跟跳蚤似的……” 萨科咒骂着放射出魔力，实体化的魔力将尼古拉斯和I·A撞飞，强烈的冲击使他们一瞬间面色惨白，但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歌声再次响起，这次萨科找到了音源——明·林美正躲在一个岩窟的角落中唱个不停，声音魔法能同时干扰魔力的使用和精神，使他难以集中！ “就是现在！小的们！” 所用佣兵再次咏唱，但这次不是攻击，而是给哈里加buff！他高吼一声，用仅剩的一把斧头砍向魔像的足部，百人的增幅魔法叠加在一起，让他在一瞬间发挥出了大战灵级别的力量！魔像的足部应声而断，魔像失去平衡，趁此机会林美也发动攻击！ 爆音弹！ 所有人立刻捂住耳朵远远退开，下一瞬间魔像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炸弹，在林美的操纵下剧烈爆炸！狂暴的音波并未扩散，而是包裹住魔像不断震荡，一点点削弱魔像的力量！ “干得漂亮！” “少废话接着上啊先生们！” “是是是——” ———————————————— “就是说目标在卡索鲁城正中心？” “目标……” “目标只能是大秘宝了吧？” “这么说来！” 艾西亚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掌一拍。 “大秘宝！大秘宝的最初发现地，我姑且还有印象！” 她迅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纸笔涂涂写写起来，一边写一边对照下方的城市构造，然后点了点头。 “果然……你们看！” 纸上是个近圆形的图案，虽然画得很简单但明显是卡索鲁的俯瞰图，上面用简单的线标出了几个主干道，最中间的圆点是市中心，全城各处都打着叉。 “这是？” “打叉的位置……哦哦，是大秘宝被发现的位置吧？” “对！父……萨恩里斯的手下们也一直在暗中观察调查团们的行动，我偷看了他们发现大秘宝的记录，所以大秘宝出现位置我也记得大概！” “这么一看，似乎越靠近市中心就越密集呢。” “不仅如此——” 艾西亚又添了几笔，城市的主干道立刻变成了蛛网状。 “我小时候曾对古遗迹很有兴趣，调查过卡索鲁地下水网的分布……虽然现在很多都记不清了，但一些关键的节点还记得！” “我看……呜哇，这不是好几处……不对，几乎每个大秘宝都和一个节点重合啊！” “对，如果排除布彻先生身上带的两个大秘宝的话（写写画画）……这就很显而易见了！” 用笔把几个节点连成一线，不论怎么看，最终都指向市中心，也就是水利系统的中枢。 “这提示好明显。” “这么标出来肯定会觉得很明显，不过会把大秘宝出现地点和水利系统遗迹想到一起的人肯定不多吧，而且同时还掌握了大秘宝出现位置和水道分布的人就更少了，也就是说最终能找到那去的人可能只会有少数精英哦。” “…………所以呢？” 塞卓昂双手叉腰，看向三人。 “所以，要去吗？市中心地下的水利系统中枢？” 这时—— 轰隆隆隆隆！！！！ —————————————— “怎……么？” “所以说，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魔像陡然缩小，紧贴萨科体表，乍看之下和普通魔铠差不多，但其中凝聚的力量绝不是同一次元的。 萨科左手用剑抵住尼古拉斯的无形之刃，右手放出的飞剑困住了I·A，一只脚踩住了哈里劈来的战斧。 由于现在魔像紧贴身体护住他，所以林美的声音魔法也变得难以干涉。 “很遗憾，将魔像压缩到极点近身作战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啊！” 轰隆隆隆隆！！！！ —————————————— “我说……这个魔力波动，恐怕已经有好几个人捷足先登了哦。” 夏洛蒂指着市中心无奈道。 “打得很激烈啊，会不会是在抢大秘宝？” “难道就这么被他们发现了！？” “那我们——” “——不要去！！！” 秋米拉突然大喊一声，吓了三人一跳。 “不要去！妾身……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对那个地方就是有很不好的感觉！真的真的相信妾身，别去！” 秋米拉一反常态，虽然还有点畏缩，但态度十分坚决。 第二卷人气投票开始了的说~ 第二卷人气投票开始了的说~照旧多选，大家踊跃参与哈 第98章 益智游戏（一） “不要去！妾身……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对那个地方就是有很不好的感觉！真的真的相信妾身，别去！” 秋米拉一反常态，虽然还有点畏缩，但态度十分坚决。 “秋米拉酱？” “嘛……其实我也持相同意见，”塞卓昂耸了耸肩，“要我的话我也不会立刻靠过去，因为总感觉……是吧？” “嗯，出现在全城的虫子已经是比较明显的提示了，再加上水利网和大秘宝出现处的暗合，感觉就像在着重强调市中心这个地点，很可疑。” “是吧是吧！” 假如在迷宫中看到一个宝箱，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打开。 但如果宝箱上面贴满写着“这里有宝藏哦”“真的真的哦”“错过了就没有了哦”的纸条的话，恐怕大半人都会打退堂鼓吧，因为重复强调实在太可疑了。 “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没人会去看上去像陷阱的地方了？毕竟这么明显……”夏洛蒂仍有疑虑。 “不，一点也不明显，你是上帝视角的推理小说看多了吗？”塞卓昂不屑道，“如果你去翻翻古时候的战争记录，就会发现很多所谓的奇策妙策，用上帝视角看的话其实没那么惊艳，甚至会产生‘这么**的谋略也能坑到人？’这种想法，但它们就是能坑到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个意思，很多似乎很明显的疑点，如果一直身处其中其实是很难发现的。”艾西亚补充道。 “换言之，‘市中心水利中枢’这个地点，可以认为是专门吸引自以为抓到了重点，但并没真正把控全局的白痴的。” “‘过于刻意的提示’，对于笨蛋而言是陷阱，但对于有点脑子的人来说就是警告哦。” “也就是说……” “没错，大秘宝出现位置和水利网节点暗合也好，虫子的分布对市中心的强调也好，其实……都是‘让人别去那里’的警告，而且只有真正对全局有所了解的人才能发觉。” “……” “……” “……” “……” 四人再次陷入无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幕后黑手就更可疑了。 如此看来，黑幕的目的不是刻意制造混乱，不是诱杀…… 那家伙的目的，到底是——  “……………………筛选？” 小小的声音打破沉默。 三人一起看向秋米拉，后者连忙摆手：“妾、妾身只是随便说的哦！没有特别意思的！” 三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同时—— “就是这个啊秋米拉！” “诶诶诶？” “你真是大智若愚的典型呢……” “才不愚呢！” “平时看起来笨笨的，其实心思很细腻，关键是可以很可靠嘛。” “妾身都不知道你们在夸还是在损了！” —————————————— “灼热之寒驰骋于天地火与冰——” “太慢了白痴！！！” 萨科瞬间出现在I·A面前打断了咏唱，毫不留情的一剑将他打落在地！压缩到只有人体大小的魔铠正是力量的浓缩，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冰的护盾简直不堪一击！ “咳哈！” I·A吐出一大口血，萨科极速逼近，I·A立刻举起手，刚刚吐出的血随着他的动作漂浮起来，组成了一个猩红色的魔法阵！ “寒脊炎葬！” 灼热的冰锥的奔流暴涌而出，瞬间就击毁了大半个地下空间！错从复杂的水道墙壁先是被无数冰锥击碎，又在紧随而来的高温和爆炸中灰飞烟灭！ （成了吗——） “哼！！！” 几乎零距离吃下这一击的萨科从火焰中冲出，魔像护体的他几乎没明显损伤，甚至用牙咬住了冲着脸射去的一发冰锥！ 把口中的冰锥咬碎，随即爆炸淹没了他的头，但烟尘散去后他的脸没有丝毫伤痕！强悍的防御力显露无疑！ “只有这点能耐了吗？给老子乖乖——嗯？” 轰！轰！！！ 瞅准这个时机，尼古拉斯和哈里同时从死角冲出，无形之刃和战斧同时斩向萨科后心！但被同时攻击的萨科仍未受伤，反倒是偷袭的两人被反震了出去！尼古拉斯的指甲碎裂，哈里的虎口也被震裂了，但他没有丝毫退意，眼中充斥着疯狂的怒火！ “撒——科——！！！” “白痴！别——” “哈，废物手下死完之后就只能鬼吼鬼叫发狂了吗？” 不听尼古拉斯的劝阻再度进攻的哈里，战斧被萨科单手接住！萨科猛一发力，咔嚓一身，这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斧应声而碎！ “三个人都在这，我猜猜，第四人在——” 萨科头也不回就向后发射了一发魔力飞剑，刺穿了正要偷袭的林美的肩膀！咏唱变成了惨呼，她捂住飙血的肩膀跪倒在地！ ——————————————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庞大的信息逐渐整理成型，现在的话只剩下最后的疑问了。 幕后黑手到底在哪？ 或者说——真正的大秘宝，到底在哪？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寻宝游戏了啊可恶！” 塞卓昂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被踩的骨龙发出奇怪的哼唧声。 “想想，仔细想想，还有没有漏掉的提示！如果黑幕的目的是‘筛选’，那就必须留下足够提示才对！” 艾西亚也眉头紧皱，思来想去，她仿佛能看到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在眼前晃悠，但就是差一点点抓不住。 “归根溯源想想如何？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夏洛蒂说。 “开始……最开始是城外的巡逻队发现可疑人物，不过现在想想这绝对是黑幕安排的吧？” “然后呢？” “各方豪强汇聚到卡索鲁城，三支调查团也来了，这座城市成了强者的角斗场……” “之后真正点燃这一切的是？” “是骑士领的布彻的死……布彻？” 一道闪电划过塞卓昂的脑海。 对！布彻啊！怎么能忘了这家伙？他的死正是卡索鲁彻底陷入混乱的导火索！ “以布彻的脑子，他肯定不是自己找到两个的……” “现在想想布彻的死绝对是黑幕一手造就的，而且布彻被发现时身上有两个假货肯定也是黑幕搞的鬼！” “杀死布彻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放上大秘宝？” “肯定是为了向全城人昭示大秘宝是存在的嘛，要不一切就无从谈起！” “我知道！但为什么是两个？为什么让他死在城主府前的广场？只是为了引起三支调查团的注意？还是说……” “那个，会不会想得太复杂了？” 秋米拉再次怯生生地举起手，但这次三人没有轻视她的意思，都认真地看向她。 “只是只是妾身的个人感想哦！吾等想得太复杂了，没准黑幕先生只是想让大家‘着重注意’那个布彻呢？” “…………想得太复杂？是有可能，但布彻到底有什么好注意的……诶？” “难道——啊！！！” 艾西亚的塞卓昂同时看向对方。 “他的死亡讯息！” “记得好像是……‘循着大秘宝’！” “明明这么明显为什么会漏掉？” “正因为太明显而且早就闹得全城皆知，所以才会被绝大多数人忽视吧！” “可是这句话感觉也没太深的含义啊……等等……大秘宝……循着大秘宝……” “莫非——” 塞卓昂一拍脑袋， “大家把收集到的假货都拿出来！他妈的这些才是真的重点！” 第99章 益智游戏（二） 忘了跟大家说一件事！ 从第二卷人气投票开始，我会以每次得票最高的人（除了妮儿）为主角写一篇番外哦 ~~~~~~~~~~~~~~~~~~~~~~~~~~~~~~~~~~~~~~· 轰隆隆隆隆！！！ 坍塌声震耳欲聋，整个地下都被激烈的战斗震动，伴随着纷纷落下的碎石，四个人正在不断向更深处逃窜！ 尼古拉斯·禊扛着I·A，哈里背着林美，而身后—— “喂喂喂别给老子怂啊！一开始的气势哪去了！？” “啧——” I·A喘着气向背后发射出一连串的赤冰，但全都被不断修复的魔铠反弹，萨科身上也受了点轻伤，但完全不成大碍！一开始的奇袭早已宣告失败，现在的四人只得不断撤退！ “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死于贪婪吗，白痴们？”萨科嘲讽的声音越来越近，“如果你们往外逃的话我兴许不会去追你们，但你们偏偏离中枢越来越近啊！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放不下真正的大秘宝吗？” ———————————————— “这就是所有的了吗……” 艾西亚从城主府中带出来了六个。 夏洛蒂和塞卓昂各两个。 秋米拉有一个。 经过魔痕比对，这十一个全都是假货——这是当然的，真货只会有一个，那唯一的真货必然在黑幕手中。 每个假货一旦和魔痕进行比对就会暴露出本来面貌：虹色的光辉消失，颜色变得暗淡，二期表面某处会浮现出匠之贤者留下的编号。 编号。 每个人都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当年匠之贤者试图仿制大秘宝时，在试做品上留下的。 就算有人怀疑过，在每个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大背景下，这种怀疑也被淡化最终消失。 “利用了人作为一个群体时的愚昧呢。” “啧，果然，以前都没注意过，这些‘编号’有问题啊。” “编号不止一个倒还正常，但是——” 十一个大秘宝整整齐齐放在四人面前。 从左到右，编号分别是： ene，ene，n，n，mg，mg，mg，ibe，ibe，ibe，ibe。 如果当初匠之贤者制造的仿制品过多，那么用不止一位字母进行编号很正常，但编号有十分严重的重复就绝不可能了。 “而且这么一看……这些所谓的‘编号’压根就是ene，n，mg，ibe这四个不断重复嘛！该不会一共就这四种编号？”塞卓昂受不了地挠了挠头。 “果然这就是黑幕留下的又一个线索：所有大秘宝被魔痕检验后，总共只会出现这四种编码，只有收集到足够数目的样本才能发现这一规律呢。”艾西亚总结道。 “也就是说真货相关的情报就在这四个编码里面……所以要把它们排列起来？还是说要从中找到正确的那个？而且编码代表着什么？关键地点或关键人物的名字？” “废话多死了！等我先想想啊！” 塞卓昂不耐烦地喝止那三人，伸出手指用魔力的光辉在空气上写字，不断尝试不同的排列方式。 “mg……ene……ibe……n……nibeenemg？有这样的构词法？还是enen ibemg？也不对，难道连在一起的还可以拆开吗？组合未免太多了……” 就在塞卓昂苦思冥想之际，秋米拉突然插了一句。 “……是不是，要‘循着大秘宝’？” “哈啊？” “啊呃妾身只是突然想到的，没准那句‘循着大秘宝’不单单是提醒人们要注意假货，会不会还有其他意思？” “就算你这么说，这句话——嗯？” 塞卓昂突然想到了什么。 “循着大秘宝……循着大秘宝……循着‘大秘宝’？” “——‘大秘宝’！！”艾西亚恍然大悟，“虽然大家一致叫它大秘宝，但它原本的正式名称是——” “‘萨克洛利什’！萨克和洛利什都是龙语中的单词！” “龙语——原来如此！” 这里只有塞卓昂懂龙语，她激动地不断把这些字母打乱又排列，最终—— “这个……只用这几个字母，而且不改变数量的话，能排列出的有具体含义的龙语单词只有这两个。把ibe的顺序改成bei，加上n就是bein，把mg插到ene里能得到menge。” “bein和menge？” “bein泛指‘腿’，menge是‘量，数’。” （作者君：闲的蛋疼的读者可以用谷歌或百度翻译一下试试，选自动检测） “合起来就是‘腿的数量’？” “腿……指的该不会是……” 四人一起看向下方。 虫潮涌动的城市。 “……虫子的腿的数量？这就是线索？” “会不会是别的什么腿？还是说这个腿有其他的隐喻？不能确定啊。” “要是有更有力的佐证就好了，凭这些还是太模糊……” “那个……” 秋米拉又弱弱地发言了。 “妾身只是突然想到的……” “到目前为止你的‘突然想到’好像一次都没错过吧？有什么想法就别掖着藏着快说！” “那个，就是，‘循着大秘宝’，没准还有其他意思不是吗？毕竟有明确的语言提示只有这一个了，会不会它不止有一层含义？” “可是它目前已经有两层含义了啊，‘让我们注意假货’和‘用龙语翻译假货上的字母’。” “那，那那那没准有第三层？” “你这纯粹就是扯蛋了吧……” “喂，我说，”一直沉默听着的夏洛蒂忽然开口了，“虽然可能只是我的妄想，但是这次的大秘宝不是有名字吗？” “名字？” “你忘了？虽然现在大家都大秘宝大秘宝的叫，但它刚出现时大家都称它为——” “——‘泽拉赫的大秘宝’。” 确实。 这个大秘宝是从小国亚伦里的一个叫泽拉赫的贵族中流出来的，所以一开始为了方便辨识，都叫它“泽拉赫的大秘宝”。 泽拉赫…… 泽拉赫？ “等等，泽拉赫……听起来好耳熟？” “这种时候又要拜托你这个语言学家咯。” “别吵我在想！泽拉赫……我记得是zelah，是这么拼的没错吧？泽拉赫……zelah……泽拉赫……zelah……啊！是zalah！！！” “有发现了？” “对！zelah，把e换成a，就是zalah！星导语中是‘荣光’的意思！” “一个小国贵族的姓氏正好是这个？也太巧合了吧？” “不算巧合！现存的很多姓氏都是脱胎自其他语言中的词汇，顶多只是改一两个字母而已，毫无疑问泽拉赫这个姓氏正是来自星导语！这就是第三个提示！” 塞卓昂立刻再次研究起来，这次速度更快，只过了十来秒就解决了。 “果然！如果把这四个编码重组成有意义的星导语的话，也能组出两个单词！meg是‘虫’，nebien的意思比较复杂，但主要是‘增多’‘发展’‘累积’这方面的意思！” “于是四个单词合起来就是……” “虫子的腿的数量增加。” “…………不知为何，我差点笑出来了。” “…………同，这句话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感呢。” 第100章 益智游戏（三）（第一百章留念！） 卡索鲁城外，正门外两公里处—— 佣兵们，冒险者们，各种各样的无法之徒们，现在都三三两两组在一起，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刚刚喘着粗气越过城墙，来到外侧。 这些人的实力整体较低，都是在城中突遭虫潮袭击，付出了大大小小的代价后决定暂时撤离的。一直急行军了两公里才终于看不见虫潮，他们此刻已经不再顾忌身边的人是敌是友，全都松了口气，倒在地上休息。 “妈的终于逃出来了……” “这接二连三的都是什么鬼……搞不懂啊！” “好歹没被虫子啃死，知足吧……” 休息的休息，疗伤的疗伤，整备的整备，就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会这样结束时—— 轰！！！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发生了局部的地震！ 轰！！！！！ 震动越来越强，隐约还能听到模糊的嘶吼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下不断接近！ 轰！！！！！！！ 就在这群人的正中央，地面上出现了巨大无比的蛛网状裂缝，同时还不断下陷！才几秒时间就变成了直径数百米的，深不见底的巨坑！ 轰！！！！！！！！ “小心——” 最后一声巨响，地面进一步四分五裂，所有人都被强烈的气浪冲散！在烟尘中，在星月的照耀下，一个巨影从巨坑中缓缓升起，不断升高，从下往上看简直是通天彻地，而且还不断散发出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 “███████████████████████████████████████████████████████████████████████████████████████████████████████████！！！！！！！” —————————————————————— “于是四个单词合起来就是……” “‘虫子的腿的数量增加’，恐怕只能这么理解了吧？” “…………不知为何，我差点笑出来了。” “…………同，这句话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感呢。” “莫非那位黑幕先生很擅长讲冷笑话？” “别废话了，这下子就很明显了吧？” 城中的虫潮。 最中央的市中心地区没有虫子。 再往外，城主府所在的那一环是蠕虫，没有腿。 然后是虫人们出现的那一环，四条腿。 接着是蚂蚁，六条腿。 再接着是蜘蛛，八条腿。 按照“虫子的腿的数量增加”的顺序，就是从市中心一直到城外。 “什么嘛，和市中心方向完全相反，那些去市中心的家伙们估计被骗惨了吧？” “可是然后呢？提示到这里又中断了，目前只能确定大秘宝的所在地应该在城外，可是城外那么大，这岂不是更难找了？” “肯定有迹可循吧？既然要顺着虫子腿数量增加的顺序找，那不是只要找这附近腿最多的虫子就好了？” “那岂不是大海捞针？” “难不成还有进一步的提示，只是现在还没给出？” “不可能吧——” 就在此时， “███████████████████████████████████████████████████████████████████████████████████████████████████████████！！！！！！！” 巨大的咆哮响彻天地，全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来自城外，这一刻，骨龙背上的四人，开始反攻虫潮的人们，同时看向卡索鲁城大门外的方向！ “那是……什么啊……” 以夜幕为背景，那巨大的生物缓缓舒展身体，它的身体很长，非常长，而且由于过于高大，人们甚至丧失了远近感！ “喂喂喂不是吧——那是蠕虫！？” 之前被城主府中的蠕虫和蛆恶心够了的艾西亚先入为主，下意识地认为那也是个巨蠕虫，只不过要更大一号。 但是，蠕虫是不可能有数以千计的脚的。 “蜈蚣？不，蜈蚣的脚没那么长……”夏洛蒂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巨大的虫子即使隔了这么远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是蚰蜒吧，看它的特征，触角和足部很细很长。” “是蚰蜒才有鬼吧？蚰蜒的身体比较短，腿也只有十五对，这家伙远不止十五对吧？” “那就叫它……蚰蜒蜈蚣？” “不管怎么说……” 艾西亚叹了口气。 “我相信，方圆百里之内，找不到比它脚更多的虫子了吧？所以……” 要去吗？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连串线索，最终指向的，就是那巨虫的所在。 不论真相如何。 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必然正在那里等待。 等待在卡索鲁的残酷竞争中存活下来，证明了自己的战力和判断力，而且懂得团队合作的人才们。 —————————————————— 嘭！！！！！ 最后一层隔墙被打烂，五个人影一起掉到了最下方。 这里是水利枢纽的最中枢，也是那早已在百年之前枯竭的地下水的源头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吸入鼻腔的满是尘土和腐败的味道，实力超群的他们都有着强大的夜视能力，能看到这里是何其宏伟。 如同蜘蛛巢的正中，成百上千的巨大水道都汇聚于此，古旧的魔法阵遗迹到处都是，如果是考古学家此刻肯定会欣喜若狂，但这几人都完全没心情看风景。 萨科微喘着，原本已经修复的魔像现在又出现了多处破损，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但都不严重，他现在依然体力充沛，战意高昂。 反观另外四人，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了。 尼古拉斯未受重伤，但魔力已见底；I·A体力几乎透支，站立不稳；哈里的武器和防具都已报废，双眼充血；林美的一条胳膊被废，依然没有恢复过来。 尽管联手，尽管这原本互不相干的四人已经在尽力配合对方，但这依然没能弥补境界的鸿沟。 “哈……哈……不得不承认，你们几个确实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都想把你们纳入麾下了呢。” “少放屁了！要杀要剁尽管来啊！”哈里咆哮道。 “切，‘死’可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困难的是‘活’，你们早就没翻盘的机会了，为何不尽力活下去？” “你丫——” “……他说的或许是对的。”I·A突然说。 “哈啊？” “我们绝对赢不了了，我已经思考了所有可能的办法，但脱困确实是不可能，说难听点，我们已经是任人鱼肉的状态了。” “但是——” “I·A说得对，我们的初衷不也是大秘宝吗？宝贝再好，也没小命重要。”尼古拉斯说。 “但是不好意思，我不想妥协。”林美也插嘴。 四人团体发生了意见分歧，临时合作的缺点就在此时暴露出来了。 萨科冷笑着看着他们，但—— “——嗯？” 大战灵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一些声音，极为细小的声音。 在黑暗深处。 似乎……有小小的呜咽声传来？ 第101章 Four Ladies 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生物是个难对付的东西。 “为什么拖到这么晚才回来，塞卓昂！” 永远都板着一张脸，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成的，估计内脏也是同样材质吧。 “治愈魔法泛用性和古代术式的论文还没完成吗？你何时变得如此无能了？” 每次听到他说话，就会联想起重锤砸到冷钢上的声音。 “不要和那些试图接近你的所谓朋友有接触，和垃圾搅在一起只会弱化自己。” 实力和手段毋庸置疑，但是性格完全不敢恭维。 “如此简单的实验竟然失败了，关一周禁闭慢慢反省吧。” 真的是， “你拥有最纯净的海德里希的血脉，你的才能注定不会仅属于你！” 真的是， “如果连最基本的觉悟都没有的话，那你也没有研习魔法的必要了，没有觉悟的天才和废物无异。” 真的是， “不够，不够，不够，只付出这种程度的努力的话，根本不够格！” 真的是， “你所要肩负的，是魔法发展的未来。” 真的是， “当初为什么要收养你，为什么要培养你，给我搞清楚！” 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 “不要，让我，让我们，失望。” 真的是—— 你， 为什么， 不去死啊？ —————————————————— 魔王比想象中还要冰冷得多。 第一次，对所有少女而言都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压根就没留下任何印象。 对于魔王突然提出的“交配”的要求，自己当然是出于本能地反抗，然而魔王似乎根本懒得多费力气。 简单的睡眠魔法发动，再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魔王早已不见踪影，自己也被换上了睡衣放在床上。 虽然没明确证据，虽然仅仅是第一次，但自己就是产生了“已经受孕”的强烈直觉。 当时的心情现在也依稀记得。 还未满十五岁的少女，被从王宫中掳到魔王城，软禁在满是不死怪物的幽暗城堡，还怀上了魔王的孩子。 除了恐惧和绝望之外，再无其他感受了吧？ 第一次孕吐时的战栗。 第一次发觉**渐渐膨大时的无措。 第一次发觉小腹开始隆起时的尖叫。 第一次感到胎动时的绝望。 而魔王却一如既往。 只是定期对她做体检，从不多说一句话，没有胁迫，也没有关怀，仅有的几句话也近似医嘱，冷冰冰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不会思考多余的事了。 日复一日，都只是坐在床上，抚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用空洞的双眼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 直到临产的那一天。 当时的自己还未想到。 那个原本被自己视为痛苦的种子的孩子，会成为接下来七年的生活中，唯一的一道光。 —————————————————————— “不——不——不——求求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对惨呼充耳不闻，只是用细腻的手法，拿手术刀剖开被用作实验素材的男人的腹部，搅和着内脏，同时填入某些东西。 “咳……咳……咕……咕……” 如果直接昏死过去的话就不用承受如此痛苦了。 但连在男人脖子上的输液管正源源不断注入能够强制意识保持清醒的药物，不论如何痛苦都不会失去意识。 只因为少女想观察到实验体的真实反应。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研究所需。 为什么要研究炼金术？ 因为这是自己的才能所在。 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因为这样效率比较高。 为什么效率高就要这样做？ 因为可以尽快变得强大起来。 为什么要变强？ …………？ 为什么？ …… 谁知道呢。 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会诞生于这世上？不知道。 在此的自己究竟是艾西亚还是某人的复制品？ 不知道。 自己究竟是不是人类，不是的话又是什么？ 不知道。 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还是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强大，是美好的。 遵循生物的本能，向着心中的美好前进，追求美丽的事物，美丽又残酷地活下去。 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如此下去的话， 在未来的某日，终会到达极限吧？ ———————————————— 人究竟要彷徨多久，犹豫多久，苦恼多久，才能做出一个足以改变人生的决定？ 有的人可能只需一天，有的人可能要一周，一月。 而她用了三年。 “要去边境战场，寻找迟迟不归的父母” 这个决定还是太草率了。 只身一人的自己。 没有成熟的处世经验。 没有细致的行动规划。 没有完整的情报来源。 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结伴而行的人 后来想想，最终促使自己做出选择的，恐怕就是“孤独”吧。 独立于世，身怀无法控制的力量，没有人可依靠也不敢依靠他人，无助与孤独仿若荆棘缠身，每一天每一天都压抑得快要窒息。 与其这样苟活下去，还不如死在追寻目标的道路上——就是这样不成熟的、甚至有自暴自弃之嫌的想法。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为了寻找父母才踏上旅程的吗？ 是，也不是。 恐怕， 自己， 只是想找个可以互相倾诉，互相依靠的“朋友”吧。 —————————————————— 卡索鲁，城外，距正门约两公里处—— 有风系的加持，到达目的地只是眨眼的功夫。 塞卓昂·海德里希。 夏洛蒂·菲尼克斯。 艾西亚·科提斯。 秋米拉·埃隆梅德。 身处满地尸体间，四人仰头，望向这巨大无比的怪物。 巨大的，蜈蚣和蚰蜒的复合体。 以夜幕为背景，星空仿佛被一分为二，中间不规则的黑色裂隙就像通往异世界的门扉。 距离怪物还有百米以上，但四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一种诡异的感觉流过她们全身。 被看不见的力量拽着，拉向黑暗的最深处的感觉。 “再接近就真的无法回头了”——四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尽管如此，到达终点的人也不可能退却了。 “……………………………………”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们，蚰蜒蜈蚣巨大的身体盘起，诡异的大眼盯着她们猛看。 然后，出乎意料，没有爆发任何冲突。 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随后以惊人的速度缩回这个直径百米的巨大坑洞中，不见踪影。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邀请了。 无需言语，四人同时踏出一步，进入这仿佛冥界入口的大洞。 …… …… …… “来到这里的诸位，欢迎你们，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第102章 遇虫（一） …… 下落。 …… 下落。 …… 下落。 然后—— “——传送魔法阵！？” 黑暗中青蓝色的光芒一闪，四人同时掉入这个颇大的传送魔法阵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脚终于踩到实地。 ……虽然稳稳站住的只有塞卓昂和艾西亚，夏洛蒂跌坐在地，而秋米拉差点头朝下栽进土里。 “这里是……”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某个很大的地下空穴，但经过了大规模加工，穴壁都十分光滑，一簇簇魔法的火焰漂浮着照亮黑暗。 嘶嘶嘶…… 她们接近的瞬间，所有魔法火焰就立刻排成笔直的一列指向前方。 四人都忍不住攥紧拳头，精神绷到最紧。 接下来出现的，会是何人？ “恭候多时了，女士们。”  ““““——！！！”””” 一个年轻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毫无预兆！四人都大吃一惊，艾西亚、夏洛蒂和秋米拉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到来，而塞卓昂察觉到了却没跟上那速度，来者实在太快了！ “很抱歉，我本无意吓唬诸位，但戏剧性的登场很多时候都是必要的，不是吗？” 回头看去——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男青年……可能是青年也可能是少年，实在很难看出他的具体年龄。他有着锐利的青蓝色双瞳和略显凌乱的黑发，皮肤苍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知为何……还穿着管家服。 艾西亚轻轻咦了一声，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管家服越看越眼熟—— 不，不是眼熟！这件衣服根本就是天天都能看见！ “这管家服——皮尔斯科里的？为什么你会穿着皮尔斯的衣服！？” 对此，“皮尔斯”只是微微一笑。 “久疏问候了，大小姐，随时听您差遣。” “诶？诶诶诶？” 无比熟悉的语气，和印象中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不只是艾西亚，连另外三人都吃了一惊。秋米拉是见过皮尔斯科里的，塞卓昂知道这位城主府大管家的大致情报，夏洛蒂也略有耳闻。皮尔斯是战灵水准，实力强劲但为人低调，最重要的是—— “皮尔斯……不应该是个六七十的老绅士吗？这位可就……”夏洛蒂疑惑道。 “所以说你的营养还真是全跑到胸和屁股了啊，这不是明摆着吗？”塞卓昂永远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是掉包啊！我没猜错的话，恐怕真正的皮尔斯科里早就死了个球的，而眼前这位……天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反正肯定是黑幕的同伙吧！怪不得城主府的行动一直不正常，看来全是你搞的鬼？” “不愧是在巴尔布拉有鼎鼎大名的顶级赏金猎人，真敏锐，”管家的笑依旧柔和，“其实只要我报上真名，您绝对会认得我的。” “……你到底谁？” “最初的名字早已忘记，行走在外用的名字通常是……” 管家笑意渐浓。 “千夜。” “——！！！！！” 说时迟那时快，猩红的魔法阵瞬间浮现，塞卓昂从中抽出巨剑，闪电般袭向“千夜”！毫不迟疑，毫无仁慈，完全是在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就将其视为死敌！ 但是—— 唰的一声，巨剑只划过空气，千夜以极其诡异的步法后退一步，刚好躲过剑锋！塞卓昂另一只手中魔力凝聚，奔雷和火焰同时向他射出！然而千夜的速度简直快到难以置信，甚至让人产生了地面在他脚下缩短的错觉！ “请冷静点。” “——闭你妈的嘴！！！” 巨剑拆分为双手剑，瞬间完成了冰火双重属性的附魔，但在塞卓昂砍中千夜之前，边缘闪着寒光的扑克牌就已经抵到了她的喉咙。 “你丫的……” “塞卓昂小姐，或许您的整体实力强于我，但在狭小空间、极近距离下，我的优势是绝对的，当然——” 千夜看了看另外三人， “——前提是，公平的一对一呢。” 夏洛蒂的镰刀，艾西亚的大口径手枪，同时指向他。 一旦他的扑克牌再前进一点，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发动攻击。 只有秋米拉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千夜收起扑克牌，塞卓昂迟疑了一下，也收回巨剑，一脸的不爽。 “刚才我也有点失态了，不过看到你们已经变得如此团结真是太好了，那么……走吧，我来带路。还有，最好不要叫我千夜，叫我皮尔斯即可。” 说着，皮尔斯就转身向洞穴更深处走去。 四人也只能跟上。 “那个那个……塞卓昂……姐姐？” 秋米拉弱弱地问道。 “……咋了？叫得这么巴结。” “这个‘千夜’到底是……” “我也很好奇呢。” “同上，感觉来头不小。” “好烦啊你们……总之，我跟你们提到过吧？虽然我的‘杂活’有很多，但本职基本上是赏金猎人。” “““嗯。””” “拿悬赏者的脑袋换钱是主要收入来源，越他妈牛逼的悬赏者脑袋越值钱，所以为了方便挑选狩猎对象，赏金猎人圈子里流传着悬赏者赏金排行榜，就像期刊一样定期更新。” “““嗯嗯。””” “排名靠后的人总是变动频繁，但名列前茅的通常都不会变，尤其是前十名。” “““嗯嗯嗯。””” “第一是当今唯一一个被公认的魔王，‘雾之魔王’佛格莱特，第二是控制了奥斯勒娃半数群岛的‘东方暴君’阿德鲁夫，至于第三——” “就是他？” “对……‘刺客之王’‘最强杀人鬼’‘无貌的贵公子’‘死亡之花’，之类的称号很多很多，虽然至今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也不知道具体年龄和真正的名字，原来他长这样啊……而且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 “你能确定这是本尊而非冒名顶替？” “十之八九是真的，武器是纸牌，再加上那个神速，应该不会有错……妈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越走越深了。 周围越来越暗，这黑暗就像浓墨一样，连她们都无法看透。从刚才开始艾西亚和塞卓昂就感受到周围似乎有微小的气息时隐时现，但一集中注意力去感受就消失无踪。对尸体敏感的夏洛蒂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强烈的死亡气息，这里似乎死过很多人。 唯独秋米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虽然这氛围让人觉得不安，但奇怪的是她那感知危险的超强直觉并无反应。 远处出现了亮光。 乍一看似乎是普通的魔法光源，离近之后才发现那似乎是萤火虫，只是亮度远超常识。 “我把她们带来了。” 零夜向隐藏在萤火虫光源后面的某人打招呼，随后便屏蔽了气息隐于一旁。 “嗯。” 应答的是个女声，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艾西亚忽然浑身一颤。 “来到这里的诸位，欢迎你们，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第103章 遇虫（二） “最终boss” 听到这几个字，首先会联想到什么？ 端坐在宏伟王座上气场逼人的巨汉？ 从深渊中探出头的巨大又丑陋的怪物？ 从天而降浑身发光威严无双的神祇？ 可能的形象有很多很多。 但不论哪个，都和面前这个少女大相径庭。 她优雅地整理好衣裙，露出淡淡的微笑，双臂微微张开，缓缓向她们走来。 纤长的睫毛仿若拉成细丝的水晶， 苍蓝的双瞳宛如大海孕育的宝石， 银灰的秀发仿佛点缀着点点光砂， 略显苍白的肌肤细嫩如雪，吹弹可破， 纤柔的四肢是最最完美的比例， 梦幻般的剔透美感。 她很美，说那是出离人世的美貌也不为过。 也正因如此，才难以让人产生实感。 比起人人类，她更近似于一个美丽的幻觉，或隐匿在萤火后的幽灵，这被小小光源点缀的幽暗空间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来到这里的诸位，欢迎你们，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微微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而四人都陷入沉默。 接着—— “奈丽斯！！！！？？？？” “女仆酱！？” “嗯，让你担心了，大小姐……不，艾西亚小姐，还有你，秋米拉小姐。” “怎——怎么会！？你是……呃？诶？” 艾西亚一下子陷入混乱状态，但她还是立刻迎向少女—— “见到女色就把脑子扔了吗？别过去！” 塞卓昂不耐烦地揪住她的衣服把她拽了回来，艾西亚也回过了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回去，但炽热的视线一直黏在“奈丽斯”身上。 看到艾西亚和秋米拉的反应，另外两人也差不多理解了情况。 这个少女，似乎此前一直以“女仆”的身份，混迹在城主府中。 也就是说，黑幕从一开始就位于事件的核心，只不过没有任何人怀疑到她头上罢了。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奈丽斯当然不是真名，我是——” 她顿了顿，然后做出自我介绍。 “妮尔丽斯·泽拉赫，姑且是大秘宝的真正主人，以及卡索鲁城的小小活动的策划者。” ———————————————————— 地下，水利网中枢—— 听到了声音。 细微的呜咽声。 不只是萨科，另外四人也听到了。 明明不该是为这种事分心的时候，不知为何，呜咽声却吸引了他们每个人的注意。 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感在皮肤上流窜，刚刚还熊熊燃烧的战意一下子萎靡了。 随着呜咽声一同出现的是怪异的魔力流动，实力最强的萨科当然是最先察觉到的。卡索鲁作为重城，地下自然有不小的地脉经过，而现在地脉中的魔力洪流出现了小小的错乱，仿佛在清水中滴入墨汁，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滴，也足以改变整杯水的性质。 “这……” 有人扰乱了地脉？怎么可能！？ 萨科再次看向已经山穷水尽的四人，可以肯定这不是他们在搞鬼，而且就算是全盛状态他们也没这能耐。即使是身为大战灵的萨科，也要经过充足的准备和庞大的人力支持才能勉强做到。 更何况——为什么要扰乱地脉？ 有人想用地脉做些什么吗？ 能有什么事是需要用到地脉中的魔力洪流的？超大规模的仪式？ 此时魔力流动再次变动，魔力洪流中分出了好几支，向黑暗的更深处流去—— 不知为何，萨科的直觉告诉他——决不能放着不管。 （这四人……） 他们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就算暂且留着也无所谓，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会消耗时间。 “啧，不仔细检查一下不行啊……” 如果不是什么人搞鬼的话，地脉的异象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某种极其强大的物体，仅是存在于此而已，就干涉了魔力洪流的流动。 在卡索鲁城中，有这样的力量的东西恐怕不会有第二个吧？ “真正的大秘宝……” ———————————————— 我的计划非常简单，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这一连串行动都是前置，甚至不能说是杀掉那个人的整个计划中的某个特定步骤，只是相邻步骤之间的承转而已。 在泽拉赫庄园事件之前，我就和千夜取得了联系，一致的目标使我们联合到一起，我需要帮手，他也需要，利益一致。 大约是次元破坏者快培育完成的时候他帮了我第一个忙，和大秘宝有关。他亲自出马，充分发挥了最强暗杀者的才能，得到了匠之贤者留下的对大秘宝的宝贵研究资料，以及他人工仿制的无主大秘宝。 然后庄园事件发生，在其他人勾心斗角相互厮杀的时候，我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三天，最终如我所愿，卢克斯几乎是将大秘宝用双手捧着向我奉上。 剩下的事情水到渠成。 偷渡到卡索鲁城，按照事先约定的，千夜把匠之贤者的东西给了我，然后我们联手制服了城主府的管家。他伪装成管家先生，我伪装成女仆，一同进入了城主府。 大秘宝失窃的消息迅速传播开，再加上卢克斯暗中的推波助澜，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利用匠之贤者留下的知识，让大秘宝暂时恢复原样，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不用我动手，消息自然就会瞬间传遍半个玛耶，大批大批的强者会被吸引过来。 这里有个前提，我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前提。 那就是斯黛拉·冈德尔的存在。 根据情报，我知道她在万神殿的特遣调查团中担任副队长，之所以要弄得这么招摇，有一半原因都是为了促使万神殿把她所在的调查团派过来。 至于剩下的一半—— “诸位，” 如果我有正常的人性的话，现在应该会欢欣雀跃吧？ “你们闯过了重重困难，击败了一个大战灵，一个大魔导士，众多战灵和魔导士，以及我的部下虫人们，” 很可惜我没有，所以充斥我这颗虫之心的，只有源自生物本能的安心感。 “而且根据我那些缺乏品味的提示，互相合作，一路找到了这里。” 能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 “兼具力量和智力，而且有团队意识的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那么肯定也理解到我的真意了吧？” 说罢，我闭上嘴，调整面部表情露出比较亲切的微笑，等待她们开口。 沉默，然后—— “……我听说，在南方地区，有一种术被称为‘虫蛊’。” 作为代表，紫黑发的夏洛蒂女士开口了，果然她是那种容易成为民意代表的性格。 “把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毒虫关到容器中，让它们互相残杀，互相吞噬，最终得到的就是最强的虫。” 她一瞬间露出感叹的表情。 “卡索鲁城就是容器，而我们……全是你的蛊虫。” 第104章 遇虫（三） 我需要同伴。 如果说我在卡索鲁造成的闹剧目的有一半是斯黛拉·冈德尔的话，另一半就是找同伴了。 同伴必须要足够强大，聪明，但又不能太强和太聪明。 虽然也可以尝试培育出有着人类外表的虫，但那样只会劳心费力，而且本末倒置了。 我要的是既能独立思考又能听我指挥的“人”。 但又有一个非常大的限制条件：我的时间不充裕，次元破坏者培养完成时我已经十七岁了，距离十九岁大限只剩两年。 两年。 这绝不是让我能优哉游哉找伙伴的时间限制。 那个林森雅向我讲述了“烨”的经历，不得不说她在交朋友方面的运气真的很好，不到一年间就结交了不止一个兼具智慧和力量的无可挑剔的同伴，这也是她最终获得胜利的关键原因。 但我不可能像她一样，刚好每到一个新地方就结交一个极为可靠的新同伴，我不认为我有这样的好运。当初仅是找上千夜就花了我一年半，如果我按照普通方法循序渐进的话，恐怕还未物色够合适人选我就死了。 所以要换个思路。 不是“我去找同伴”。 而是“让同伴来找我”。 大体思路就和海选一样，召集够足够多的人，一次性审完，从中挑出满意的人选。 然而这也很难实现，样本太多，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而且我想看到他们真实的战斗姿态。 于是更进一步完善想法，计划立刻就完成了。 在一个道德观念淡薄的无法之地（巴尔布拉大陆，卡索鲁城）， 抛出一个有着足够诱惑力的诱饵（大秘宝）， 召集起会为此疯狂的人们（佣兵，冒险者，法外狂徒们）， 再给一个能让局面失控的导火索（布彻之死）， 提供一个让他们互相厮杀抢夺的理由（魔痕和冒牌大秘宝）， 最后留下点线索（对冒牌大秘宝动点手脚）， 蛊已成， 剩下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当然，在差不多的时候加点催化剂（虫潮）给点最后的提示，顺便加速收场也是很重要的。 经过两个月的蛰伏——期间我当然也悄悄借用城主家的情报网干了不少事——终于到了撷取成果的时候。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了。 我，该如何让这些来之不易的准同伴们信服我？ —————————————————— “卡索鲁城就是容器，而我们……全是你的蛊虫。” 寡妇女士如是说。 “……” 啊呀。 真是非常形象的比喻。 能立刻理解，真是太好了。 “为了选出你想要的人才，不惜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混乱？这样恐怕不太值吧？” “‘广撒网’和‘重点筛选’可是时下公司选取员工的通用手法，我的行为可能有点乱来，但本质上没有区别。”我解释道。 夏洛蒂·菲尼克斯。 在所有人中她的经历大概是最戏剧性的。温柔中暗含冷漠，反过来，冷漠中同样暗含温柔。有着符合主流的道德观但可以轻易打破，时而透出一种厌世感。曲折的过去造就了如今的她，复仇是她最直接的动力。 让她认同我恐怕很难，但我也没指望她会认同。她最大的软肋就是复仇心，只要就这点作出担保让她信服即可。 而另一人——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哪来的自信，但这么玩你很开心？看着满城的人被你耍得团团转很爽？觉得自己很牛逼？我倒有句话要送你！” “什么话？” “老娘艹你妈！！！” “我没意见，但家母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你可以拜托一下旁边的死灵法师女士。” “…………………………” 脸憋得通红死瞪着我的是塞卓昂·海德里希小姐。 个性张扬，心高气傲，极为桀骜不驯，虽然有着超乎寻常的判断力，但总会故意做出让局面更“刺激”的举动，这一点不太好驾驭。不过实力是绝对值得肯定的，强势的性格在很多方面也很好用。 总体来说基本上是个我行我素软硬不吃的人，但她的性格比较直来直去，用糖与鞭子策略比较合适。 再看向第三人—— （看） （瞄） （看看） （瞄瞄） （看看看） （瞄瞄瞄） （瞪——） “——咿！” 我稍微让目光显得凌厉了点，她立刻打了个哆嗦并很快别过脸去，但没过两秒就又偷瞄我，发现我仍在看她时又立刻别过脸去，但很快又会偷看。 又怕又看。 我是恐怖小说吗？ 我姑且直接问了。 “秋米拉小姐？” “噫！” “你似乎又怕我又想看我呢。” “才才才才没有呢！！！妾身、妾身、妾身只是……只是……” “只是？” “因为是大黑幕所以很可怕但长得真的好漂亮所以好想看——什么的我——啊不对是妾身才没在想呢！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之王女，既不会害怕也不会被什么东西迷住！” “但你的用词很有问题，首先是‘混沌’和‘黑暗’。” “诶？” “所谓的混沌就是清浊不分的状态，无所谓光明也无所谓黑暗，所以一个人不可能既是混沌的又是黑暗的。” “呃？诶？清浊不分？不可能……同时？诶诶诶？” “还有，‘王女’通常指的是封建君王之女，这一层面上与‘公主’同义，别和‘女王’搞混了；‘妾身’是过去女子对自己的谦称，但公主面见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时经常自称‘本宫’，而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如国王王后时常自称‘孩儿’‘女儿’‘儿臣’，直接报名字和封号亦可；但是……从未有过哪个公主以‘妾身’自称，尤其是面对地位低下者时是不可能自称妾身的。” “诶？诶诶诶？等等，妾身……我……妾身？到底……” “另外，面对难以克服的危险时，想象出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并通过扮演这个形象来武装自己，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但是你的行为有点过了，言谈举止服饰都是，再这样下去可能有精神分裂的风险。” “啊咧？啊咧咧？人格分裂？耶耶耶？喵喵喵？” 她完全陷入混乱了。 ……简直太好懂了，比起前两个人而言。 秋米拉·埃隆梅德。 她大概是最好对付的，即使不拿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利用她性格的弱点，只要巧用话术——用通俗的说法就是“忽悠”——即可拉拢，完全的简单难度。 但她的暴走模式确实十分危险，至少我不想和暴走状态下的她正面交锋，所以平时一定要尽量让她保持情绪安定。 至于最后一人—— “妮尔丽斯……奈丽斯……妮尔丽斯就是奈丽斯啊……‘妮尔丽斯’，很好听的名字呢……” 看到艾西亚·科提斯捂着脸蛋扭动身体的模样，我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话甚至不用刻意拉拢，一开始就是站在我这边的。 …………虽然虫类的本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贞操似乎有危险。 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是否该让虫子们先把她侵犯一遍，先将她一军呢？ 嗯…… 还是算了。 这么做太委屈无辜的虫子们了。 不是因为她身上全是毒，虫和毒的相性向来很好，所以我不怕碰她。 问题是……虫子也是有贞操的，不是吗？ 第105章 教育家妮尔丽斯（一）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明我的真意吧。” 我轻轻一挥手，萤火虫们立刻飞到另一旁照亮黑暗，从黑暗中浮现的是四个精致的座椅。 “请坐”——我做出邀请，但四人谁都没动，对此我也毫不在意，于是继续站在原地说明。 “直白地说——各位，成为我的‘同伴’吧。” 特意在“同伴”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她们似乎也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但没人立刻给出答复，连艾西亚都没作声。 我也看着她们，等待着。 等待。 等待，她们中的某人向我发难的那一刻—— “喂，你丫。” “请说，任何意见都可以提。” “成为你的同伴？” “没错，这就是我仅有的请求。” “请求？” 她一脸嫌恶地歪过头， “我可从没见过用祈使句来表达请求的呢。” “啊，被发现了？” “我去你妈了个蛋！！！！” 啊。 轰！！！！！！！ 迎面而来的疾风吹得我皮肤生痛，我相信此刻我的发型变得很飘逸，如果这毫不留情的一击正中我的柔软部位的话会怎样？大概会被一剑两断吧。 “小心点，塞卓昂……省略掉‘小姐’没关系吧？” “……诶？” 她看着我异化的右臂，以及变成复眼的左眼，一瞬间愣住了。 虫拟态，虫魔法中唯一能用于强化肉体的魔法。 所有肉体强化魔法我只会这个。 但这个就足够了。 “作为你们未来的领袖，我必须声明一件事——” 铮！！！ 右臂用力一挥把她的剑刃弹开，她立刻拉开距离警惕地瞪着我，我也用复眼一边观察所有人的状况，一边接着说： “在我的观念中，能用脑子解决的事用脑子解决，‘暴力’永远是放在最后的，但是……” 有些时候暴力是比脑子更有效的， 例如现在。 —————————————— 水利网中枢，最深处—— “这里是……？” 水利中枢的遗迹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仿佛一个巨大的祭坛，地上铭刻着复杂的辐射状纹路，到处都是遗留的魔法阵的痕迹。 莫非这里是中枢的最核心处？古代水利系统尚能正常运行的时候，这里应该就是能够自动运行的操作核心了吧？驱动用的能源魔晶石应该也在这里。 虽然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但—— “呜……呜呜……” 小小的呜咽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嘴好像被堵住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在哪听过吗？ 绕过几根倒塌的石柱，翻过塌了一半的隔墙，终于—— “——！！！” 当啷一声，萨科的剑从手中滑下，掉落在地。 无法相信。 无法理解。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仿佛祭坛的中枢核心，最中央的位置，一个魔法阵散发着暗淡的荧光。 萨科一眼就看出那是相当高级的拘束用魔法阵。 被闪着荧光的链子死死捆住动弹不得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 有着靓丽的容颜和银白色的长发。 但此刻，她的脸上沾满泥土，长发也被灰尘染黑了。 万神殿特别调查团的副队长，星象魔法师——斯黛拉·冈德尔。 比起“她为什么会沦落至此”，萨科更震惊于“竟然真有人敢对她动手”，因为他也是知道斯黛拉的背景有多麻烦的。 “呜……呜！呜呜呜呜！！！” 她发现了萨科的到来，立刻拼命扭动身体，投来哀求的目光，同时张大嘴发出含糊的呜咽。这回萨科看清楚了，斯黛拉的舌头消失了，可能是不想让她大声求援，也可能只是单纯嫌她太吵，某人割掉了她的舌头。 正想上前，但周围的异象让萨科止住脚步。 在这里的“人”，不止是斯黛拉而已。 “搞什么……什么啊这是……” 就在祭坛周围，以斯黛拉为中心，六个等身大的圆柱形物体排列成了一个正六边形。 六个培养仓。 每一个里面，都装着一个墨蓝色长发、双目紧闭的少女。 ———————————————— 当！！！ 巨剑和虫子的钩爪狠狠撞击又分开，刺耳的撞击声还未消散又是下一轮更加激烈的对撞！频率过高，速度过快，只能看到模糊的剑光在两人周边飞逝，形成了一个靠近即死的领域！ （靠——！）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 剑刃再一次被弹开，塞卓昂心里想着。 即使是开启了熔炉之锋的状态，巨剑也无法伤她分毫。 妮尔丽斯的右臂完全幻化为了极为扭曲的形态，不论是诡异的肌肉排布还是覆盖在表面的角质壳都和昆虫如出一辙，而且强度实在太夸张了！浓缩了万度高温的剑刃竟然只能留下淡淡的焦痕，换成冰属性的攻击也不行，任何寒气都无法渗透进去！ 塞卓昂看得很明白，这个名为妮尔丽斯·泽拉赫的少女的肉体并未经过专门的锻炼，每一个动作都是徒有架势，实则空无一物——即使如此，不论以多快的速度，多刁钻的角度进攻，她都能完美预判自己的动作并防御或闪避！ （妈的——那这样如何？） 咒语的咏唱只是一瞬间，两人站立的地面上浮现出银白色的魔法阵！炫目的雷光从下往上升腾，将妮尔丽斯淹没！ “奈丽——妮尔丽斯！” 在一旁紧张地观战的艾西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艾西亚不傻，她很清楚妮尔丽斯之所以要和塞卓昂交战，就是为了在四人面前立威，所以才强忍住不去插手，否则她早就拔枪指着塞卓昂的头了！ “哎呀，真是够突然的……” 雷光散去，一对和蜻蜓翅膀形状近似的虫翼将她包裹，她依然毫发无伤——但塞卓昂等的就是她完全采取防御的这一瞬间！ “‘信标’！！！” 塞卓昂的手在空中描出复杂的轨迹，一个闪光的标记瞬间浮现，附着在妮尔丽斯身上！ “……哦呀？” 塞卓昂消失在原地，但刹那间就出现在妮尔丽斯背后！红黑色的能量从她浑身上下爆出，凝聚在剑刃上放出毫不留情的一击！溢出的能量奔流摧垮了地面，单是风压就足以斩断金铁，但还是被突然出现在妮尔丽斯身后的茧状盾挡下！而这次塞卓昂并未僵持，一击不成，她的身躯在闪光中消失，不给妮尔丽斯反应的机会就出现在她头顶，打桩机般的双腿携卷着红黑色闪电踢下，撞击的瞬间还使用了加速的魔法阵！一击之下，妮尔丽斯连双腿都陷入了土石中！ “原来如此，用小型的魔法刻印将某人定为目标，然后以目标为中心进行瞬移？” “哈，现在才是正戏——闭嘴恩多利昂！我自有把握！AstaRothαχ,νααπαλλαγούμεαπόόλουςτουςεπιβάτες,αφήστετοθυμόσας！阿斯塔罗特的怒击！！！！” 第106章 教育家妮尔丽斯（二） “哈，现在才是正戏——闭嘴恩多利昂！我自有把握！AstaRothαχ,νααπαλλαγούμεαπόόλουςτουςεπιβάτες,αφήστετοθυμό σας！阿斯塔罗特的怒击！！！！” 一对布满畸形的肌肉的巨手在红黑光晕中出现在她的左右手旁，随着她的动作紧握成拳，力量的提炼和压缩只是刹那，就在妮尔丽斯的茧刚刚成型的瞬间全力爆发！ 轰隆隆隆隆！！！ 重击之下，连空间都因过强的冲击而扭曲！但塞卓昂并未停下，刚狠狠打出一拳她又瞬移到妮尔丽斯正前方，同样凶狠的一拳锤下，连坚固无比的茧都发出哀鸣声！不断的瞬移，不断的连击，每一击都是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爆发，每打出一拳就瞬移到下一个方向接着攻击！ 塞卓昂的速度越来越快，只剩下一道道模糊的红黑色残影，织成一张大网将已经完全龟缩在茧中的妮尔丽斯完全笼罩！ 即使是裹着魔铠的大战灵，经过这么一顿暴揍也会被活生生打成肉酱，但塞卓昂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 “‘同伴’？还他妈想让老娘给你当狗腿子？滚下地狱做你的美梦吧！！！” Αςτρέμουνγη, agares——阿加雷斯的震怒！ ——就要释放的一瞬间—— “好了，打住吧，就算是撒气也要有个度。” 一只柔嫩的手轻轻抓住她的胳膊，只是接触到而已，聚集在双臂周围的超高密度能量就烟消云散。 “——什么！？” 是妮尔丽斯。 不知何时出现的，也不知是怎样出现的，但当塞卓昂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到塞卓昂身边了，而她的虫之爪已经近在咫尺！ ……搞什么？ 如果她在这的话—— 这个躲到茧里的，自己刚才一直在暴揍的东西是什么？ 替身？还是什么陷阱？ 但不论如何—— “不但不趁我不注意偷袭还他妈贸然暴露自己，你丫是有多自信啊！！！” 红黑相间的闪电一闪， 塞卓昂的巨剑就穿透了少女的胸膛。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呜——！！！” 另一边的艾西亚和秋米拉发出哀鸣，夏洛蒂则眉头紧皱—— “咳……咳咳咳……怎么……？” 惊愕和剧痛令妮尔丽斯美丽的面庞扭曲，她双腿脱力，软绵绵地挂在巨剑上。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但她还是努力用手搭在巨剑上，拼命想要挣脱—— “就这点，本事了？” 塞卓昂发泄式地将巨剑插得更深，妮尔丽斯发出刺耳的尖叫，两眼翻白。 “喂！够了塞卓昂——” “别——” “你这混账把我的妮尔丽斯给——！！！” “你们白痴吗！？这混账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难道还能留她不成？” 说着，塞卓昂狠狠一挥巨剑，把妮尔丽斯从中劈成两半，猩红的血飞溅而出，秋米拉死死捂住眼睛，而暴怒的艾西亚直接掏出榴弹发射器对准塞卓昂的头—— ——啵沙！！！ 这是让人联想到一大堆黏在一起的东西一下子摔散的声音。 被塞卓昂一剑两断的妮尔丽斯，“爆开”了。 “我靠！？” 毫无防备的塞卓昂被爆出来的东西溅了满身！滑溜溜软糯糯的感觉爬满全身，那是无数白生生的蛆虫！而刚刚被劈成连半的少女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人形的“外壳”，她根本不是人，而是由蛆虫充填成的人形！ 即使是塞卓昂，被蛆虫爬遍全身也忍不住汗毛倒竖！恶寒在全身弥漫着，她条件反射地从全身爆发出魔力驱散虫子，但是完全没用！蛆虫爬过的位置魔力就像被冻结了一样！不仅如此，蛆们还用小小的口器咬穿了她的皮肤，一股脑地往里钻入！ “塞卓昂！啧——怨灵啊，将万物拉入幽冥！” 夏洛蒂放出一股股幽蓝色的冷光，每一道光都是被召唤来的怨灵！面对太过细小的敌人普通不死生物是没用的，如果能用怨灵直接重创蛆虫的话应该能成功！ 铮！！！ 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划过，所有冷光全被阻截！光芒盘旋一周后放慢了速度，那是几只暗金色体表的诡异飞虫，每一只的翅膀和触角都锋锐无比！夏洛蒂大吃一惊，怨灵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和物理防御按说都无法干涉它们，但—— “看来，即使是灵体也不能跨越空间断层呢。” 喀拉…… 刚才一直被塞卓昂痛殴的茧裂开了。 妮尔丽斯从中站起，伸了个懒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出来。 她一直都窝在里面，压根就没出来过，还召唤了个蛆虫组成的替身阴了塞卓昂。 “来，铄金虫……” 随着妮尔丽斯的轻声呼唤，那几只暗金色飞虫温顺地停在她指尖。这时夏洛蒂才看清楚——这“铄金虫”割裂的不是她召唤的怨灵，而是空间本身，通过阻断空间截住灵体的前进。 “不是吧……能划破空间的虫子？” “是我培养的，对了，也请夏洛蒂小姐冷静一下。” 噼啪一个响指，一条巨大的触手突然从暗中窜出将夏洛蒂拦腰卷起。她正要召唤出镰刀，几条带刺的小触手就在她身上连刺数下，注入的毒素顷刻间封住了她的魔力。 “呜……放……开……” 夏洛蒂努力挣扎，触手黏糊糊滑溜溜的触感让她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但越挣扎触手缠得越紧，过于丰满的胸和臀被挤出，看上去十分下流。 而另一边，塞卓昂几乎被蛆虫淹了。 “然后……是你们。” （盯——） “噫！！！” 秋米拉一个哆嗦，她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和另外三人不同，她对于虫子倒是没什么恶感，但是可怕的东西就是好可怕！要逃跑吗？可是能逃到那里去？更何况不能丢着夏阿姨和塞姐姐她们不管啊啊啊啊！ 至于艾西亚—— “好厉害……” 完全是一副见到意外惊喜的样子。 “好厉害，太厉害了奈丽——妮尔丽斯！本来以为你只是容貌和言谈举止很符合我的美学，没想到实力还如此出众！果然，力量与美貌兼具的你才是最美的！” “谢谢夸奖。”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太见外了啊妮尔丽斯！这样的你，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鼎力帮助你的！成为同伴什么的更不在话下！啊啊没错，这三个碍眼的东西舍弃掉就好！只要有我就够了！” “嗯，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不过嘛，” 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萤火虫飞起，用荧光驱散浓墨般的黑暗。 此刻，她们才看清楚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这，不能成为不进行‘再教育’的理由。” 下一瞬间， 遍布空间的，数以万计的各种各样的虫，同时向她们扑去。 第107章 教育家妮尔丽斯（三） “这，不能成为不进行‘再教育’的理由。” 下一瞬间， 遍布空间的，数以万计的各种各样的虫，同时向她们扑去。 “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基”——诸如此类的话，许许多多的伟人、政客、位高权重者都说过，不但是对一个国家，对一个团队而言教育也是必要的。而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培养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学校的本质就是把不适合参与社会建设的人类幼崽集中管制，将其塑造成可靠的生产力后再放入社会的场所。 也就是说，“教育”和捏橡皮泥类似，最终目的是把原材料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仅此而已。我并非结果主义者，但教育的重点就在于结果，评判教育的标准只有培养出的人才好坏这一条而已。 所以，为了效率，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发明“调教”这个词的人简直是个天才，调整+教育，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了。 反抗是不可能的。 她们踏入这个空间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没有赢过我的可能性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空洞。 而是虫仓的内部。 “他妈的……混账……把你的虫子拿开！！！” “咳……放开……我……” “等等等等妮尔丽斯有话好说这也太——” “别……别靠近妾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调教是由表及里的过程。 论其本质，其实就是藉由“痛苦”和“重复”建立起条件反射，同时在适当的时候给点甜头。很多心目中的调教都与“性”有关，这并非是毫无依据的意淫，性既能给予莫大的痛苦也能给予无上的快感，是很有效的教育手段。只不过对教育者的要求很苛刻就是了。 要委屈一下虫子们了，夏洛蒂和秋米拉很好处理，塞卓昂要加大力度，艾西亚的带毒体质很厉害但不必担心，虫和毒的相性向来很好。 “姑且确认一下……一，二，三，三个处女吗？” 我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随后又停在夏洛蒂身上，她想在正拼命偏过头闪躲从上面过来的肉虫们。 “唯一的非处女也只是有生产经验而已，甚至没有过像样的性行为，算是精神上的处女。” 唔…… 我倒是没有处女情结。 只是觉得有点麻烦，这样的话第一次就要小心点了。 “请不要紧张，再教育会分阶段进行，今天只是开始，对身体的彻底开发要等几天。” “你他妈的给我停——” 塞卓昂怒吼着，虽然半个身体都被虫子吞进去了。 “等到你们能对彼此彻底卸下心房，和睦相处，并且能认真听取的我每一条指示的时候，再教育就算完成了。” “不要！求求你——” 夏洛蒂看上去已经快昏厥过去了，塞卓昂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艾西亚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秋米拉正在翻白眼……这样下去她大概会暴走吧，必须更小心了。 嗯…… 差不多就这样吧。 “……什么的，开玩笑的啦。” 说着，我扭曲面部肌肉露出笑容。 然后轻轻一挥手，虫子们立刻放开她们退了下去，短短几秒内就隐入黑暗消失无踪。 “只是，和大家开玩笑而已……这大概也是和大家‘加深了解’的方式吧。” 调教？ 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 我所希望的，只是她们能在我面前放低姿态，好好听我说话而已。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多费工夫。 ……嘛，当然，如果她们一开始就表现出露骨的不配合，那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失手杀了她们，那样的话就只能再布一个局征集同伴了，我已经没有那余裕了。 刚才的“玩笑”……确切地说是威慑，只是为了让她们进一步理解到实力的差距而已，同时要把“用武力强硬反抗我是没有意义的”这一事实根植于他们内心，这其实也算调教的一种，本质上是通过痛苦建立条件反射。 “糖与鞭子”政策。 鞭子已经挥下。 现在该来软的了。 虫们已经彻底消失，她们都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瘫在地上。塞卓昂看上去……情况很微妙，愤怒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的样子；夏洛蒂身体仍忍不住瑟瑟发抖，一脸心有余悸；艾西亚和秋米拉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但都警惕（秋米拉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我希望你们和我组队，成为我的同伴，共同去完成我的事业。” “……” 塞卓昂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眉头紧皱听着我讲话。乖哦。 “我知道，直接让你们听命于我终究太过理想化，所以我会让你们明白，我的目的，与你们的愿望，相互之间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可以互相促进。” ““““…………！？”””” “是的，我那些分布在全城的同胞们已经搜集了各种各样的情报，你们的战斗力，你们的言行特征，甚至你们在谈话中提到过的自己的过去——我已经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就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又做了一番深入调查。首先，塞卓昂·海德里希——” 我看向她，她小声啧了一声。 “原本是海德里希家族的明日之星，密斯拉学院长之女——但有个鲜为人知的事实，你并非他真正的女儿，而是‘养女’。” “哈啊！？你怎么——” “我的情报搜集能力很强的哦。你当年在密斯拉学院与卡拉坎纳训练营的交流会上闹出那个惊世骇俗的惨剧之后就离开了，作为赏金猎人在巴尔布拉活动，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原则，一切行动的出发点就是‘准求刺激’，我说的对吗？” “…………是又怎样？你唠叨这么久就为了说教？”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肯跟从我，我必然会给你一段无比刺激的体验，那是能够将现有的一切摔碎重组的大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哈？” 她表现出露骨的怀疑，但其中也掺杂了些许好奇。很好，这就够了。 “然后是你，夏洛蒂·菲尼克斯，渎神的魔王的妻子，‘丈夫’和‘女儿’被杀死后就一直躲藏在巴尔布拉，一方面想追寻平静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无时无刻不被心中的恨意折磨，夹在其中这么久，你早已——” “——住口！” “……嗯，看来我说对了。请先别急着生气，我只是想向你保证——只要跟着我行动，你的仇自然会报。” “我无法理解……” 她也陷入了迷惑，开始怀疑我的真意，很好，下一个。 第108章 其名血狱 “下一个……艾西亚·科提斯小姐，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你——” “不用说了！” 她回以我坚定无比的眼神，即使遭到我那重口味的恶作剧，她看我的眼神也没丝毫变化。 ……真是难得。 “我说了吧？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你啊妮尔丽斯！我想看着你，想跟随你，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尽全力相助！” ……老实说，她答应的这么干脆我反而有点担心了。 为了贞操着想，以后在内裤中藏几只金甲虫吧，谁敢脱就咬死谁。 “最后是秋米拉小姐，我就长话短说了，咳咳。” “为什么到了妾身就这么惜字如金……而且放到了最后一个……” 无视了她奇怪的抱怨，我清了清嗓子——皮尔斯立刻给我递来一杯水，作为男侍真是完美。 “把你放在最后说，是因为我最重视的就是你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咦咦咦咦咦！？” 秋米拉惊了。 “噗——！？” 艾西亚喷了。 “啊，刚才那个也是玩笑。” “别别别开这种玩笑啊！妾身刚才当真了啊！” 呃…… 为了在与人交流时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类，我最近开始尝试“开玩笑”这一行为，但看来我开玩笑的水平真的很差？以后似乎要加强这方面的练习……就从往睡着的秋米拉的鼻子上放锹形虫开始吧。 “妾身，总觉得你在想很不好的事……” “你的错觉。言归正传，之所以把你放在最后一个讲，是因为你的目的和我的目的是最直接相关的。” 然后，我必须说明我的意图。 直接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当成疯子的。 就算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视为超危险分子。 “我先确认下，在座的四位对边境战场都了解到了何等程度？” 似乎有点惊讶于我的问题，她们都一脸的错愕。 “边境战场？大家都知道的吧，666个位面汇聚之地，是各个世界顶尖强者角逐的舞台……” “我问的不是这种常识性的问题，而是边境战场的‘本质’，边境战场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为何会产生？究竟是依托于什么存在的？” ““““…………？”””” “再换一个问题吧，各位对于边境战场当今的势力分布，应该都有点大致了解吧。” 四人都点了点头，塞卓昂和艾西亚会点头我不意外，连夏洛蒂和秋米拉都表示了肯定，看来平时都有所关注吧。 “我相信大家对边境战场的势力划分、奇闻异事之类的了解仅止步于皮毛，大多都是道听途说之类……但是，有一股势力，你们肯定是知道的。” 我清了清嗓子，说出了那个今后必然与我……至少两年之内必然与我纠缠不清的组织名字。 “边境战场最早也是最大的势力，真正的龙头，秩序的维护者——‘血狱’。” …… …… “……哈啊？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血狱怎样，和你我有何关系？” “塞卓昂小姐，你作为密斯拉学院长的养女，对于血狱一定也有所了解吧？四人中你应该是知道得最多的。” “别跟我提那混账老头子……哼，我是知道一些事，但那也都是几年前我还没离家的时候的老情报了。十六年前，神迹‘穿界门’出现，将666个世界连接到一起，并连通到了边境战场，而血狱几乎是和边境战场同时出现的；血狱主要代表的世界是‘异能’的世界‘灵星’，但似乎也和基准世界‘地球’关系密切；领导人物一开始只有两个，剩下的都是些杂鱼，直到穿界门打开四年后突然又多了三个，然后实力暴涨……” “对如今的五个领导人物又有何了解？” “其实也和外面传的差不多啦……” “但夏洛蒂和秋米拉相对消息闭塞，只当是为她们说明吧。” “啧。” 塞卓昂不耐烦地咂了砸嘴，但还是说了。 “血狱有一个大统领和四个高层……四个高层分别是……我想想……‘月神’，据说是血狱真正的掌权者，很擅长巧取豪夺那一套，而且对外扩张时总是残暴得不得了，据说个人作风也很有问题，各种意义上的臭名昭著呢。” “嗯嗯，然后。” “还有个‘武圣’，人界最强肉体，暴力的极致……我是这么听说的啦。她比起月神在公开场合出场较少，而且风评好像意外的不错，貌似她在理念上和月神是针锋相对的，算是互相牵制……吧？” “嗯嗯，第三个。” “还有‘蝶仙’，这个就是完全的未知数了，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也从未参与过任何行动，只知道她好像是血皇的直系亲属，至于长什么样、有何能力都完全是迷。” “还有第四个。” “前三个都是后来加入的，只有‘剑帝’和血皇一样是血狱的创建者。似乎是个贯彻中立方针的人，干啥都是公事公办，如果说月神和武圣负责上层决策，她就是偏重基层工作，似乎很累的样子……对了，好像还是把自己的子民迁移到边境战场生活的先驱者。” “最后呢？” “‘血皇’喽，血狱的大统领，是个人就知道吧？‘鲜血之主’‘彼岸花’‘赤色征服者’‘人界创痕’‘永生不灭的怪物’‘疯人院长’‘养兽人’‘时空吞噬者’……乱七八糟的外号太他妈多了，但本人好像就是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管事，近几年连边境议会的峰会都懒得参加了。” “不是‘懒得’参加，而是‘无法’参加。” “啊？” “我的左耳，没有听力。” “诶……诶诶诶？左耳？” “对。” 我指了指我的左边耳朵，确实，从三年前开始，我左耳的听力就永远消失了，绝对无法恢复。她们都很惊讶的样子，与其说是惊讶我左耳没听力，不如说是很奇怪为何我现在会说这个。 “三年前，我和一个女人，或者说……总之是一个‘女人’做了一些交易，为了能让她给我提供连她也不知道的机密情报，我特意以左耳听力为代价让她行使能力所必须遵循的‘等价交换’这一原则成立，从而得到了一条机密。” 这个机密如果要卖给各个世界的至高者的话，绝对能换来无法想象的财富……虽然肯定不会有人信，因为我无法解释我是怎么知道的。 “血狱的大统领——血皇烨，三年前就受了重创，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恢复。” ““““——！！！！！”””” 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脸，我说出了下一句话。 “所以，现在正是将她彻底抹杀的……最好时机。” 第109章 虹色魔女的忧郁 “哈啊……” 一声深沉的叹息。 明明是清丽的少女之音，却饱含仿佛历经世间沧桑的辛酸。 少女抱膝坐在一个绣着可爱的猫咪花纹的大软垫上，细细看着在脚边摊开的报告书，又发出一声叹息。 她看上去年龄只有十三岁左右，有着妖精般的精致容颜，长长的金发直垂到脚踝，纤柔的肢体充满奢华之感。她的衣服也十分别致，与其说是缀满丝带，不如说就是用密密麻麻的丝带组成的，透过丝带的间隙能看到少女牛奶般的肌肤，洋溢着背德的诱惑。 最让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双瞳的颜色会随着时间不断变化，时而鲜艳，时而暗淡，赤橙黄绿青蓝紫交替出现，还时不时浮现普通色谱之外的颜色。 “第51号富矿带也被玄门他们抢先了，西区的开拓也受到妨碍……马西阿罗的家伙们行动永远那么慢……呜啊啊啊……” 头痛。 心焦。 烦躁。 长期如此，她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 少女又叹息一声，声音更加阴沉。 每况愈下。 一年不如一年。 老人靠不住，新人不顶事。 “茶。” 她嘟哝了一声，一阵七彩光芒在她身边闪过，下一瞬间一个端着茶的女仆就出现了。这女仆不论是姿态还是穿着都和真正的女仆一模一样——但是没有脸，面部看上去像平滑的镜子，反射着虹光。 “谢啦……咕噜噜噜噜。” 少女接过茶一口喝完，随手把杯子一扔，杯子还未落地就化为虹彩消失，无面的女仆也消失了。 “然后……然后……西南地区又有了新的争端，有波及到同盟的风险，增派些人手吧，还有其他的……说起来现在玛耶瘟疫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总归负担能少一点……和钢铁之王的洽谈得提前了，不然……” 一边嘟嘟囔囔，少女一边用手在空气中划来划去，随着她的动作，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出现了一行行字，很漂亮的笔迹，全是同一个署名：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这些暂且这样吧，还有口粮安排……” 叩，叩，叩，背后传来敲门声。 “进来。” 少女头也不回就应道，她背后凭空出现了一扇门，一个穿着法袍、胸口处绣着彩虹花纹的女子走了进来。 “很抱歉打扰您，但是——” “……别告诉我又出事了。” “……我也不想这么说，但确实又有了些麻烦。” “玄门的家伙们？是玄元大陆的还是穆的人闹事？” “是血狱。” “……” 少女脸皮猛的抽搐了一下，随即恼怒地把文件扫开。 “所以？血狱又有什么要求？终于要强行把我们同盟吞并了？明明早就向他们提交了仲裁调停申请书，但直到现在都没回复！” “回复刚刚到了，我就是来通知您这件事的，‘对于魔钢同盟与玄门的争执，我们也深表遗憾……’” “直接说要点！” “简而言之，他们先是表示可以介入协助调停，但又暗示这段时间我们和他们的贸易额有所下滑。” “…………换言之，嫌我们交的保护费不够？明明我们已经走了正规流程，想找他们搬救兵还得再加钱？可恶！能提得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肯定是月神吧！” “对，我们收到的回复确实是月神起草，但是……” “但是？” “我们也听到风声，月神和武圣似乎又起了争执，后者依然坚持‘在能力范围内无偿帮助求援者’的方针。因为这二者的互相牵制，所以玄门那边似乎也老实了点，在看情况。” “哦……” 听到“武圣”之名，少女稍微安心了点。 血狱的鹰派鸽派之争早已人尽皆知，鹰派的代表月神和鸽派的代表武圣完全是两个极端，血狱到现在还没分裂简直是个奇迹，或许这也是血皇的手段？ “说起来……好久没在边境议会上见过血皇了。” 这位边境战场的最强者行踪越来越诡秘，每个人都很好奇她现在在干什么。有人说她在闭关修炼，有人说她前往边境战场更深处探险，有人说她早就被月神和武圣架空了，甚至有人说她死了。 “啊，对此，血狱那边也放出了风声，今年的峰会……血皇有可能要亲自出场主持。” “哈啊！？” 少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双眼同时变成赤红色，但又慢慢转为浅蓝。 血皇的不管实事是出了名的，以往就算在边境议会上出场，负责处理事务的也是月神或武圣偶尔是剑帝，自己在一旁发呆……这样的家伙突然有责任心了？ “这下子局势岂不是更难控制了……唉，内有瘟疫未除，外有利益争端，内忧外患啊……今年的神前比武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正轨上。” “很好，记住，现在正是同盟最需要新血液的时候，这次的神前比武无论如何不能延迟，更不能终止。” “遵命，我会传达您的要求……说起来，” “嗯？” “明明这么可爱，就别用这种老里老气的语调说话嘛。” “……工作期间别说玩笑话，还有，我已经一百三十岁了。” “对不起，那么……我走了。” “快走吧你。” “您也请注意身体，大贤者大人。” “……” 大贤者啊…… 这个称号以前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荣誉和骄傲，而现在只有压力和疲惫。 666个世界连到一起后，各个世界的至高者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自己，不再是至高无上的了。 其他世界有比自己更强大，更残忍，更横行无忌的存在。 不论过去有多风光，现在都必须学会夹起尾巴做人，特别是在边境议会中。 除非拥有能把“强”的顶点——血皇击败的力量，取代她，成为新的主宰者。 “……我在想什么呢，不可能的啊。” 没错，不可能的。 十六年前，黛也是围攻血皇的众多至高者之一，当年那份必胜的信心才过了不到半分钟就转为绝望，那次经历实在是毕生难忘。贵为大贤者却差点被满地触手**什么的，这样的回忆不想再有第二次。 无穷无尽的生命，对一切符合血液这一概念的物质的绝对掌控，焚尽一切的火焰，世间最坚固的血晶，能任意制造或改造生物，凭空创造自己的空间，篡夺一切生物的生命为己用，随意吞噬破坏空间，据说还有和时间有关的能力，具体不明。 这样的东西到底要怎样才能战胜啊？ “嘛……没准今年神前比武选出来的新人里就有能赢她的人才呢？” ……什么的，当然是开玩笑的。 需要其他世界的至高者联合到一起才能抗衡的存在，咋可能会被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家伙打败啊。 —————————————— “——阿嚏！” 我突然打了个喷嚏。 “咋了？有人在念叨你吗？” “被人念叨会打喷嚏只是迷信而已，是我失态了，容我接着向各位说明吧。” 第110章 禁咒（一） “——阿嚏！” 我突然打了个喷嚏。 “咋了？有人在念叨你吗？” “被人念叨会打喷嚏只是迷信而已，是我失态了，容我接着向各位说明吧。” ““““不不不等等等等等一等！！！！”””” “你们反应太夸张了。” “不对不对夸张的是你吧！倒不如说你脑子根本就整个坏掉了吧！”←塞卓昂  “先不论能不能实现……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夏洛蒂 “虽然不清楚血皇女士是谁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秋米拉 “最关键的是，说到底，你为什么会有这想法？”←艾西亚 嗯…… 我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因为这是我和恶魔的交易，唯独想办法抹杀掉烨，我才能活过十九岁大限。 ……什么的，我当然不能说。 把自己的死期泄露给他人这种事是傻子才会干的。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牺牲他人的生命——这是否是正确的？ 很抱歉，这种事根本想也不用想。 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延续生命就是行为的最高准则，只有人类才会让所谓的道德良俗凌驾于生命之上。 “我个人和血皇有很深的过节，必须要杀死她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更何况，放眼666个世界附带边境战场，想要血皇的命的人何止数以万计？” “……也就是说，你根本懒得跟我们解释理由咯？”塞卓昂皱起眉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收我们当马仔……不，‘同伴’，就是为了对抗她？” “差不多。” “不可能不可能，虽然我们谁也没见过她本人，但对于她的强大都是有所耳闻的，”艾西亚摇了摇头，“吾爱妮尔丽斯啊，或许你可以吊打我们四个，但对上那位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吧？差距太大——” “哈，这不是很有趣吗喂！” 塞卓昂嘿咻一声站了起来，看上去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但另外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你终于疯了？” “你们他妈才疯了！喂喂喂血皇哦？要干死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哦？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牛逼的事了吧！” “太好了塞卓昂小姐，你终于认同——” “——认同你？别搞错了！”她表情一转，“干死血皇确实很有意思，我喜欢找刺激，但我不会犯蠢，更不会白白送死！” “也就是说，只要我拿出‘我确实有击败血皇的可行计划’的证据，让你明白自己不会白白送死，你就会认可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击败血皇的可行计划’？当初各个世界的至高者没一个都打过那家伙，真要有这种计划的话血皇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有的。” “都说了少开玩笑了！” “有的。” “……据说血皇有无尽的生命，可以无限复活哦。” “那就把她的存在完全抹消掉，给予她真正的死亡。” “不可能。” “可能的。” “……” 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塞卓昂收声了。 另外三人也屏息凝神看着我，就连站在暗中的皮尔斯也紧紧盯着我，我之前并未对他说过计划的全貌。 “这个计划在你们听来可能是完全的无稽之谈，但确实可以实施，而且一旦成功，血皇必死，就算不死也会被永远放逐，与死无异。” “……………………说来听听，你的计划。” “我可不能把计划透露给尚不是正式同伴的你们哦……再给你们几分钟做决定吧，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我向皮尔斯点了点头，他立刻变魔术般从黑暗中搬出一大块长方形的魔晶石，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他把手放在上面，轻轻念了几句，魔晶石的一侧就变成剔透的无色，随即浮现出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昏暗的地方，地面上是形似大型祭坛的设施，两个人就位于祭坛中央。 “远程传输画面的魔法？这是水利系统的中枢！？等等，祭坛周围的……六个‘我’！？” 艾西亚立刻认出了这个地方，以及我“借”来的六个“艾西亚”，我点头肯定。 “没错……好好看看吧，如果你们把我的线索解读错了，那么现在在那里的就是你们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 “事后清理而已。” ———————————————————— “呜呜！呜呜呜……” 斯黛拉不断呜咽，她的表情越来越绝望，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即将发生！萨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毫无疑问，这是陷阱，绝对的陷阱！但即使作为陷阱这里也太诡异了，黑幕为何偏偏要把斯黛拉绑架到这？还有，周围的六个培养仓里的少女究竟是什么？ “炼金术造的人工生命体吗……为什么和城主家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而且看这摆放方式，等间距排列在祭坛外侧，再加上最中央的斯黛拉，简直…… 就像祭品一样。 想到这里萨科不禁打了个寒颤，“献祭”古往今来都是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现如今的献祭用的都是物品或魔兽，几乎所有要用人类献祭的魔法都被视为黑魔法。 黑幕在这里布下了个献祭人类的魔法？而且一次性用了一个魔导士和六个一看就很高级的炼金生物？ 而且在这里，地脉中魔力流动的混乱已经非常明显了，毫无疑问大量魔力正在汇入到这个点！不止是祭品，还要用到如此庞大的魔力？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喂喂喂……不会吧……难道……” 一股黏稠又阴暗的感情在萨科心中腾起。 不是“不安”。 而是货真价实的“恐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该死的！！！” 这压根不是什么仪式。 用活人献祭只是为了进一步增幅威力。 “是禁咒！！！！！！” 萨科怒吼一声，拔剑指向斯黛拉，但他迟疑了一下又把剑收了回去——现在斯黛拉已经被做成了“核心”，轻易杀死她的话搞不好会让禁咒失控酿成更大的灾害！贸然救她也是同理！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魔力波动突然浮现，黏稠，沉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身上乱爬！ 禁咒已经进入发动倒计时了！！！ “靠！！！！！” 萨科没有任何迟疑，最后看了斯黛拉一眼就转身离去，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而斯黛拉痛苦地扭动身体，她的腹部不断膨大，浑身青筋暴起，极为骇人！ 第111章 禁咒（二） 萨科没有任何迟疑，最后看了斯黛拉一眼就转身离去，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而斯黛拉痛苦地扭动身体，她的腹部不断膨大，浑身青筋暴起，极为骇人！ 之前被那个诡异的少女强行喂下的东西正在剧烈搏动，痛得钻心！毫无疑问，那东西正是准备禁咒所需的“引子”，如今自己无处可逃，最后的救命稻草萨科也弃她而去，她已经不可能得救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禁咒，禁忌之术，为极端危险或极端违背人伦的魔法冠上的称号！既是对一种魔法最大的赞誉，也是对其最大的侮辱！所有被封为禁咒的魔法无一例外，全都是会对极大范围内的生物、环境、乃至空间时间造成不可逆不可控破坏的，最最恐怖的魔法！在远古有很多掌握着禁咒的魔法师或魔武士，在那神话的时代，强者一怒之下用禁咒焚尽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的故事数不胜数！虽然时至今日所有被发现的禁咒都会被永久管制，原则上禁止任何人解除学习，但世界上至今仍有为数不多的禁咒法师/禁咒武士存在，甚至据说被认可为贤者或战帝的基本条件，就是能掌握至少一个禁咒！ “呜呜——呜——！！！！！” ———————————————— 获得禁咒的方式很单一。 很多禁咒都是一些非常古老的大家族秘密传承的，也有很多是从遗迹、古老禁书等上古遗物中发现的，还有的是掌握了禁咒的人自愿把禁咒传授给外人，不过只是极少数个例。 还有更少数的，那便是“自己发明”。 很遗憾，就我所知，当前世上并没有和虫有关的禁咒流传下来，就算真有，我十有八九也没机会接触。 于是只能多费点心思，自己发明了。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何抹杀血皇？ 即将发动的是三号禁咒——“雾都”，我认为魔法的名字最好能带有误导性，雾都这名字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和水系或幻术有关的魔法。 顺便一提，雾都我也可以不用祭品不用调用地脉魔力，直接发动，但那样的话就达不到为下一阶段做准备的目的了。 魔晶石屏幕上的斯黛拉肚子越来越大，许多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她皮下爬动，进入倒计时了。 “喂这真是禁咒？你现在要发动禁咒！？疯了吗！！！快停下——” “超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洛蒂和秋米拉急得大吼，而塞卓昂和艾西亚死盯着魔晶石屏幕，屏息凝神，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行哦，我再怎么说也在这活动了两个月了，你们也是，一个人只要去过一个地方就会留下痕迹，如果想彻底抹去自己在某地逗留过的事实，最简单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销毁一切可销毁的东西。” ……什么的，这只是原因之一，但只为了这个就施展禁咒未免太大动干戈。 我这么做的目的有三。 其一是抹去自己在这里呆过的事实。 其二是进一步向她们展示力量，告诉她们实力的差距。 其三……关乎斯黛拉小姐，也关乎下一步行动。  “喂喂，慢着，泽拉赫。” “叫我妮尔丽斯就好……妮儿也可以，我不在意的。有什么问题吗塞卓昂？” “……你，不咏唱？” “咏唱？” “使用普通魔法不咏唱也就算了，驭兽魔法大部分也无需咏唱，但是……不存在可以跳过咏唱的禁咒！” “我自己发明的禁咒，在研究阶段就去掉了这个限制，何必加上‘咏唱’这么麻烦的东西？” “什——！？” ———————————————— “什么啊！这是！！！” 轰隆隆隆的声音震得I·A等四人发晕，这是极为磅礴的魔力洪流来回激荡的声音！那种给人黏腻感的诡异魔力波动已经增强到了极致！ 萨科突然放过他们离开后，他们就悄悄跟着萨科前进，但才刚到最中枢处还未往里看有什么就突然出现了异变！ 就在这时—— 唰！！！ 一道银影一闪而过，掀起的风暴将四人刮得东倒西歪，是萨科！强如他竟然在全力向外逃窜！ “这绝不是小事了吧喂！” “但是这声势……禁咒？” “开什么玩笑！老子活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禁咒呢！咋可能……不可能吧？” “但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吓得大战灵屁滚尿流……” “……” “喂，兄弟们，快看看……” 已经到了祭坛所在的大空洞入口处的尼古拉斯表情僵硬，指了指里面。 “““……！！！！！””” 巨大的祭坛。 六个装着裸体少女的培养仓发出耀眼蓝光。 难以计量的魔力不断涌入祭坛核心。 在那里，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似乎是女人的东西，正在死命挣扎，她的身体已经膨胀得像气球一样，皮肤完全变黑。 “这……” “快逃！！！！！！！” 就在那一瞬间， 斯黛拉的身体彻底爆开， 把一个灌满黑墨水的气球在地上摔爆的情景，放大一千万倍，就是眼前的景象。 极为浓厚，比墨汁更加浓黑黏稠的黑雾以斯黛拉为中心爆散开来，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速度快到匪夷所思！这种物质非常诡异，在极速扩散的同时还保持着高度的统一，看似分散实则是一个整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巨大的地下空洞转瞬间就被填满，无孔不入的黑雾钻透空洞的所有缝隙，入口处的四人成了它的第一个目标！ “什么东西！？” “‘别过来’！！！” 林美的声音魔法发动，混着爆音组成屏障挡在四人面前，若是平时，一切撞到这屏障上的物质都会被震碎，但黑雾完全不受影响！屏障只抵挡了瞬间就彻底消散，就像纸糊的一样！ “这雾——它能吞噬魔力！？” “该死的快走——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里话刚出口，追来的第一缕黑雾就碰到了他的胳膊！明明只是稍微接触到了一点，这个常年征战的硬汉竟发出极为痛苦的哀嚎！他的胳膊，从和黑雾接触的位置开始，皮肤血肉经脉全都开始极速分解！被分解的皮肉也化为黑雾进一步侵蚀肉体，转瞬间他的手臂就只剩白骨！ “该死的！！！！！！！” 哈里怒吼一声，魔力缠绕到尚且完好的一只手上，然后对着胳膊一掌劈下—— 迟了。 胳膊已经彻底成了白骨，黑雾已经侵蚀到了躯干，根本无法驱散，想断肢为时已晚。 一时的放缓，更多黑雾已经涌来，转眼间就淹没了他的身体。 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不是什么黑雾。 是虫。 数亿数兆的，比芝麻粒还小的小黑虫聚在一起，成群行动，一眼看去和浓稠的黑雾没有差别。 这些小虫能吞噬魔力，吞噬肉体，还能以吃掉的肉体为媒，眨眼间增殖出更多自己的同类，这就是为什么被侵蚀掉的肉体也会化作黑雾的一部分。 黑雾掠过。 偌大的地下通道中，佣兵队长已成骷髅。 在不远处，有另外三具骷髅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依然维持着生前挣扎的姿势。 第112章 禁咒（三） 卡索鲁，城中—— 之前还和留在城中的人们激烈交战的虫魔兽们同时停住了动作，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随即如潮水般退去。昔日繁华的城市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倒塌的楼房、崩碎的街道和不知名的尸体。见到虫潮的突然退去，人们疑惑之余也打从心底高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而—— “嗯？” 第一缕奇怪的黑雾从路面的缝隙冒出来时，没有人在意。 全城地面上每一寸裂缝都冒出黑雾时，人们才注意到。 伴随着黑雾同时出现的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笼罩全城时，人们开始恐慌。 “什么啊，这是……” “不妙，快——！！” “呜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腿！！！！！！” 以第一个双腿化为白骨的人的惨叫为开始的信号，整座城市的地面都被从下方掀开！数千数万的黑雾组成柱状，冲破了幽闭地下的桎梏，携卷着浩荡无双的魔力在全城扩散！从上空往下看就如同在清水中绽开了一朵墨色的鲜花，眨眼间就将一切染成黑色！ 全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完全相同——防御！魔法护盾，魔铠，各种各样的魔具，每个人都各施手段抵御黑雾的入侵，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魔法护盾被穿透，魔铠被破坏，魔具在无孔不入的黑雾面前有等于无！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身体——为什么——不——！！！！！！” “妈妈……爸爸……我……好痛……好痛……” “快……跑——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抵抗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宣告终结，如今尚在城中的所有人——不论是佣兵，冒险者，无法之徒，残存的调查团成员，还是少数仍未出城的平民，共计十几万人，全部沐浴在黑雾之中！每个人的一切血肉都被黑雾吞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白骨，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即使是魔导士或战灵也只能勉强多活几秒而已！黑雾宛如死亡女神的吐息，无论是有罪还是无辜，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被赐予了相同的死亡！ 更可怕的是绝大多数人的救命稻草——传送魔法都失去了作用，在整个地域的魔力都被黑雾截断的现在，连最后的逃生手段都成了摆设！卡索鲁城已成为死亡的监牢，屠戮的摇篮，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黑雾奔涌的声音宛如万鬼哭嚎，那是组成黑雾的亿兆小黑虫飞行的声音，啃咬的声音，入侵一切的声音！它们的目标是所到之处的一切动物，人类也好，飞禽走兽也好，魔兽也好，就连其他虫类都不放过！ 轰——！！！！！！！ 从黑雾爆开地面冒出，到笼罩全城，再到灭杀了全城动物，从头到尾还不满一分钟！但这并未结束，黑雾越过城墙，以卡索鲁城为中心，乘着风向四面八方扩散！不仅仅是卡索鲁城，就连这座城治下的整个地区都是袭击对象！ 世间最灭绝人性的恐怖袭击，莫过于用禁咒制造的，绝对的蹂躏。 —————————————————— 它们到底有多少？ 就连身为主人的我，也搞不清楚了。 实在太多了。 吞灵虫——原产地是奥斯勒娃的边远小岛，被当地人称为“死亡之雾”，是成群活动的极小型肉食昆虫，能在很短时间内吃光一头大型哺乳动物，还能在同样短的时间里利用吞食的血肉进行繁殖，增殖自身。不可思议的生物。 我将它们改造到了极致，它们的进食速度和增殖速度绝对是世间最快，一次性统合行动的数目几乎没有上限，而且性情也更加凶暴，在将捕捉的目标赶尽杀绝前绝不停下。 以它们为媒介，我才研究出了这个三号禁咒——“雾都”。比起将人缓慢折磨致死的二号禁咒“娼馆”，或者用于破坏建筑工事的四号禁咒“金耀”，雾都更适合大范围的清理，若用于种族灭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嗯……卡索鲁城内姑且已经清理干净，接下来轮到——” “住手吧！！！” “别这样啊！他们太可怜了！！！” 有人喝止了我，是夏洛蒂和秋米拉，而另外两人只是在暗暗感叹，并未表现出多余的同情。 “你这么做太残忍了……他们，大多都是无辜的啊！”夏洛蒂的语气第一次变得生硬。 “残忍？现在还留在城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冲着大秘宝来的，换言之都是死了也不该有怨言的野心家。” “但是其中还有平民——” “少数而已。” “但——” “再者，说这些话，你是真心的？这些人你一生都不会和他们有交集，对你而言，他们死与不死又有何区别？” “你这是极端利己主义！” “为何要假装自己很高尚？那么请你告诉我，圣安东尼犯了什么罪吗？危害世人了吗？他是忠于神殿并参与讨伐魔王的功臣，而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杀他的你又算什么？” “我…………” “夏洛蒂·菲尼克斯，世界上不存在心慈手软的复仇者，如果要找万神殿的高层们算账的话就必然造成混乱，随之会波及数以万计的无辜者，如果你真要以仇恨为食活下去的话，请先从学会无视与你无关的人的生死开始。” “………………” 她闭上了嘴，低下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肩膀也微微颤抖，我本以为她会继续反驳，但再抬起头来时她已经恢复正常。 “……我大概明白了，我之前确实想得有点太简单了，反正和你一起行动的话，类似的事会不断发生的吧？自然而然就会习惯的。” “嗯，很好。” 乖哦。 “但是……会习惯……并不代表我会认同！” “这就足够了，如果你真的打从心底不认同我，那就应该立刻走掉，但你没有，可见在你看来路人的性命远没有自己的事重要。” “……” 她彻底收声了。 很好，她是一个很懂明哲保身的人，内心有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这是人之常情。就好比没多少人会真正关心战乱地区有多少平民被杀。 “看着吧……虽然首要目标是卡索鲁城，但保险起见也把周围地带清理一下吧，然后——” “都说了这些人太可怜了！快停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比我矮了半头的身影一下子扑向我，我立刻闪开，她扑了个空差点跌倒，但又马上转过身怒视着我。 眼眶还含着泪。 “你这样不就和坏人一样了吗！快停下啊！！！” ~~~~~~~~~~~~~~~~~~· 血变的良心担当是舞爷，虫鸡的话……夏洛蒂和秋米拉吧大概？ 第113章 妮忽悠 “你这样不就和坏人一样了吗！快停下啊！！！” “我本来就是坏人哦，而且在不久的未来，为了我的最终目的，我将成为世间最恶的恐怖分子，这不是夸张。” 我稍稍加重了语气，她一瞬间退缩了，但马上掩藏了自己的怯懦，和我互瞪。 “我……妾身才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管怎样，把无辜的人卷进去不是最差劲了吗！？妾身……绝不会和你这样的家伙当同伴！！！！” 啊啊…… 不乖哦。 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杀十万个人和屠宰十万头牲畜，对这个世界而言完全没有区别。 至少杀人和杀牲畜，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毕竟我是虫。 组成我的成分中，并没有“人性”的存在。 外表是美丽的人类躯壳。 内在则与虫类无异。 天生如此。 天性如此。 那个恶魔说过，我之所以会是这样，是因为“虫之王的残渣”作祟。 它和我融合太深了，从根本上影响了我，也让我在虫术方面有了世间顶尖的才华，相对的，我的寿命短暂也是它侵蚀过深的结果。 各种原因纠缠不清，但不论怎样—— 我，对除我之外的一切生物不抱有同情，甚至“同情”这一情感对我而言也只是个枯燥的词汇，这是连我也无可奈何的事实。 我感受不到所谓生命的重量。 但正因如此，才会强大。 然而，这个少女—— “住手吧……求求你……或许冷血的你无法理解吧……但是……但是妾身是知道的！” 即使目睹了我制造的屠戮现场，她也强压怯懦挺身面对我。 “所谓的‘生命’到底有多贵重，有多重要，妾身是最清楚的！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妾身就是明白！而且……你……肯定没经历过把？那种感觉……生怕伤害到周遭生命的感觉……害怕无辜的生命被自己杀害的感觉……” 话中还带着哭腔。 “所以……至少……至少停下无意义的杀戮吧！妾身……绝不会和连生命都不珍视的人当同伴！” 甚至拿退出来威胁我。 她难道不知道到了这一步还要强行退出会被我怎么样吗？ 不，她当然知道，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说，正如历史上无数被一时的正义感冲昏头脑，干出傻事的人一样。 这不是幼稚。 是愚蠢。 “妾身很害怕……很胆小……但正因为这样才更不想看到有人在面前死掉啊！生命不是用来枉死的不是吗！？” 但是，或许也正因如此，才有感染人心的力量。 “她说的没错，我也希望……如果我们真的成了同伴的话，这样的事还是尽可能避免比较好。” 被秋米拉所感染，刚才已经偃旗息鼓的夏洛蒂又站了出来，旧事重提。 “我是觉得无用之辈死多少都无所谓啦，但再这么下去就太浪费了不是吗？明明是这么厉害的大招。” 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塞卓昂都插了句嘴，好像只有艾西亚是完全站在我这边的。 嗯…… 既然如此—— “嗯，好啊，那就停下吧。” 这样一来，又一个附加的目的达成了。 “判明每个人的善恶底线，顺便探一探她们内部的凝聚力”——知道了结果后，后面的很多事都能方便不少。 我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 各位，辛苦了，感谢奉陪我的任性。 然后， 请休息吧。 —————————— 卡索鲁治下，滚滚黑雾刚要抵达离卡索鲁城最近的一个城镇时忽然停止，组成黑雾的每一只吞灵虫都失速跌了下来，还未落地就在空气中消散。 以此为开端，所有吞灵虫群都以同样的方式消失了。 黑雾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一开始就没存在过，连一具虫尸都没留下。 ——这一切，都通过魔晶石屏幕，真实地反映了过来。 “好了，禁咒已经终止，你们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会反省的。” 我低眉折腰，深深鞠了一躬，面对我突然的态度转变，她们反而吃惊了。 “……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 “……总觉得，你根本就是在玩我们啊。” 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在玩你们。 “这样你们满意了吗，夏洛蒂女士，秋米拉小姐？” “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所有能说的话都被你堵回去了。” 夏洛蒂耸了耸肩，一脸无奈，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那么……秋米拉小姐？” “呃……诶……别、别小看人了！虽然你现在停下了但肯定没很正改过自新吧！妾身……才、才不想和你这样的坏家伙当同伴！” “如果不是‘同伴’，而是‘朋友’呢？” “………………诶？” “朋友犯了错的话，应该以宽容和批评纠正为核心……是这么说的吧？” “可是……” “秋米拉！” 我一把抓住她细嫩的双手，双眼直视她那橙红色的双眸，一边想象着精心培育的虫子终于产卵成功的景象，一边做出最符合“真挚”这一概念的表情。 “哎？哎哎哎？” “其实，从我第一眼注意到你开始，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想法？诶诶诶？什么想法？” 我稍微压低嗓门，让声音听起来更深沉，同时眼角的余光瞟到艾西亚似乎正挥着试管气冲冲地想冲过来，但被塞卓昂从后面架住了。 “秋米拉！” 再次呼唤她的名字，这次要显得更深情，她看上去已经完全混乱了。 “到底……怎么了……” “我想，和你，交朋友！”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第一次见到你，听说了你的经历后，我很惋惜但也很开心……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也……从小就没有朋友，家里的兄弟和姐姐都无视我，妹妹总是欺负我，身边也完全没有其他同龄人，就连父亲都对我很冷漠……” 除了“从小就没有朋友”外都是实话哦。 “我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的，利己主义也好，不在乎他人生死也好，现在想来……恐怕也是过于孤单的童年造成的吧……我真的很想要朋友，想要能真正与我交心的朋友，不然我恐怕会一直孤独下去，心也会越来越扭曲……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这种感觉吧？所以……秋米拉，我……” 在恰当的时期扑闪扑闪眼睛，发出哽咽的声音，稍微把脸憋红， “我也知道的……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错事……这样的我恐怕不配吧……但是，但是，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 以暴风骤雨般的情感宣泄作为结尾，然后现场陷入沉寂，我微眯着眼，等待她的回应—— “……朋友？想和我成为朋友？主动找我交朋友？耶耶耶？和我这样的人？话说有人比我还惨还不会社交？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 她碎碎念着什么。 然后， “太——好——啦——！！！！！！噢耶！！！！！！！！社交圈出道大成功\(^o^)/！！！！！！！！！！！！” 仿佛把之前的不快全忘光了，她在那手舞足蹈跳个不停。 其他人都用同情&温暖&不可思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唔…… 天啊。 她比我想象中还好糊弄。 第114章 星之贤者 旭日冉冉升起，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但这被初阳照亮的城市再也回不到以前。 连日的暴乱让整个城市满布疮痍，绝大部分建筑都是半毁状态，很多地方甚至像龙卷风过境一样被彻底摧毁。 在满地瓦砾中是大量的白骨，很多是魔兽的，但大部分都是人类的。所有骸骨都正常地穿着衣物或铠甲，各式各样的武器散落一地，能从骸骨最终定格的姿势看出它们生前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痛苦。 太过于凄惨。 太过于诡异。 以至于穿着用大量魔力精密编织的防护服的调查人员们都心生惧意。 即使已经用了最高级的寻迹魔法也找不到线索，即使用情景再现魔法（利用留在空气中魔力上的印迹还原一段时间之前的影响）也还原不出现场，检测毒物的魔法和药剂也用了，结果没提取到任何有害物质，说明这十几万人并非是死于特殊的毒药。 并非是靠常规手段……吗？ “队长，这……” “嗯，只能是禁咒了吧，而且是未被记录在案的。” 把自己紧紧裹在防护服里的队长——丹格尔深深叹了口气，在通天塔中，他所带领的队伍专门负责调查各种突发灾难。卡索鲁城出现大秘宝的事他当然早已知晓，通天塔也第一时间派出了调查团，但并没有贤者等级的人参与争夺——这是当然的，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非常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三大势力派往卡索鲁的最强者也只是大魔导士或大战灵。 最终要么无疾而终，要么三大势力的三支调查团中的某一个运气好得到了大秘宝——每个人都以为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如今……已经完全失控了。 有不明人物在此施展了禁咒，将卡索鲁一夜之间变成鬼城，当时尚在城中的十几万人都化为白骨，至于大秘宝哪去了？天知道！可能是有未知的强者——就掌握着禁咒这一点来看很可能是魔王的等级——拿到大秘宝后，就用禁咒果断屠城泯灭痕迹，也有可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查明真相了。 “该死的，连魔痕都没有……” 极为强大的魔法或魔法器物都会在周遭环境留下独一无二的魔力痕迹——魔痕，若能提取到魔痕，就能通过对比魔痕与人的魔力波动来判断是谁施展的禁咒，或者检测魔法器物的真伪。 但魔痕并非永久性的，魔法器物另说，禁咒毕竟不可能一直持续，禁咒施展结束后，过不了多久魔痕就会自然消散，因此等他们用通天塔的大传送阵千里迢迢终于到达时……已经什么也提取不到了。 “队长，第一分队回来了。” “格罗丽那老太婆的尸体找到了吗？” “还没，骸骨实在太多，又缺乏用来分辨的依据，所以工作量很大。” “虽然没找到尸体但是……啧，她十之八九已经死透了。真是的，万神殿和骑士领的人呢？他们有啥发现没？” “也没有有价值的发现，不过大战灵萨科和大战灵圣安东尼似乎也……基本上可以确认死亡，但也没找到尸体。” “真是全军覆没啊……那么，他们身上的大秘宝魔痕样本呢？” 这才是重点。 无主大秘宝的魔痕样本，可比那几个死人重要得多。 “很抱歉，也没发现……” “……” “队长，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实上报呗！再找几天，还是没结果的话就只能打道回府了。而且现在最紧张的应该是那些上层吧？说起来——” 那几个调查团的人的命确实还不如大秘宝的魔痕样本值钱。 但只有一个例外。 “斯黛拉·冈德尔呢？万神殿那边有发现吗？” “也没，他们看上去已经快急疯了。” 副手说道，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丹格尔啧了一声弹了他个脑崩。 “别给我偷笑，这女人死了的话，那位大人要兴师问罪的绝不只是万神殿，搞不好我们也——” ——轰！！！！！！！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忽然在天地间响彻。 每个人都心中一震。 天色变暗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天空。 明明现在是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早上，天空却阴沉一片，并非是乌云蔽日，而是……变成了夜空。 蓝黑色的夜空。 甚至还能看到点点星辰。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浩瀚不息，压迫感十足，就连等级距离大魔导士只有一步之遥的丹格尔都感觉难以呼吸。 “喂……喂……不是吧？” 让白天与黑夜倒转，让白日的天穹化为星空。 能做到如此夸张的事的，整个玛耶只有一人。 满天星辰越来越耀眼，下一瞬间一道亮银色的星光从天而降照在地上，光幕之中，一个人形正缓缓浮现。 这个人出现之时，笼罩天地的威压彻底达到顶峰。 丹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来者，就在几秒前才谈到了他，没想到说来就来了。 “你们，是通天塔的人？” “呃……啊！是的！” 回过神来，丹格尔立刻单膝下跪行礼，身边的队员们也齐刷刷跪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耀眼的星光终于淡去，来者露出真容。 是个精瘦的老人。 并不高大，也不强壮。 没穿什么像样的衣服，只是用一大块黑底白纹的布裹住身体，布的缝隙和下摆露出枯枝般的四肢。 他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银白色的胡子却非常浓密，他的眼瞳也是同样的银白色，其中有异光流转。 这个人正是玛耶的顶点之一。 “没想到您会突然大驾，冈德尔大人……” “万神殿的人在哪？” 面对丹格尔的殷勤，老人只回以冰冷的话语。 本就布满皱纹的脸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扭曲，看上去十分骇人。 “他们……先一步，去调查地下水利系统的中枢了。” “哼。” 老人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星光从他全身爆出，光芒消失时他已经无影无踪。 威压远去，丹格尔长长松了一口气，差点趴倒在地上。 “队长，那位就是……” “是啊，啧啧啧，万神殿的家伙们，有他们受的了。” 里维斯塔·冈德尔。 被世人称为“星之贤者”。 世界上最强大的星象魔法师。 不属于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或炼金术师协会的任何一方。 他是隐修者们的首领，长年隐居于玛耶的圣地——星穹废墟，过着与世无争的隐修生活。 而在十六年前，通往边境战场的门扉在星穹废墟开启后，古老的圣地就永远不复宁静。 里维斯塔也不得不担起重任，作为门扉的管理者，日夜操劳。 长久以来，想必也积累了不少压力吧。 所以感知到自己存世的唯一血亲——他的孙女斯黛拉·冈德尔的死时，这个老人才会时隔数十年后再次彻底暴怒。 第115章 贤者的疑心 地下水利系统，中枢地区—— “冈德尔……大人……” 年轻的神官已经紧张得快晕过去了，其他神使们也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本就坍塌了大半的地下空洞已经成了幽闭空间，在这里，里维斯塔的威压仿佛被放大了数百倍，只要稍一放松精神就会昏倒。 里维斯塔完全无视了万神殿的人，对于这些废物，他没什么可说的。 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儿子和儿媳在二十年前就因种种原因去世，斯黛拉是他仅剩的亲属，是他的至宝，要不是因为她强烈要求独立，他甚至想把她永远留在星穹废墟精心呵护。 作为隐修者的他出手干预其他组织的琐事难免会产生坏影响，但为了孙女他愿意破例。先与万神殿的两个最强者打过招呼，又暗中对其他高层施加压力，神不知鬼不觉把斯黛拉分配到了“御神先遣队”也就是特殊事件调查团中。根据记录，历年来这个部门的伤亡率是最低的，安全的同时也可以让闲不住的斯黛拉有施展身手的机会，堪称理想的职位。 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在斯黛拉很小的时候，他就给她施加了魔法刻印，一旦斯黛拉有生命危险他就会有所感应，有这玩意在，他心里很清楚——斯黛拉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已是人间悲剧，更何况发生两次？ 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这是他杀，绝非自杀。 一个光粒从祭坛正中央升起，飘入他手中，化为一个小小的魔法刻印，这正是给斯黛拉施加的那个。刻印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记录”，既然刻印尚在，就能轻松调出记录—— “…………可恶！” 失败了。 刻印被破坏了，外表尚且完好，但内部被搅得一团糟，记录功能被彻底破坏了。 能将一位贤者制造的刻印干涉到如此地步，凶手的手段十分高明。 到了中枢的祭坛上，里维斯塔轻轻一挥手，立刻有无数星光将这里铺满，一个个光点跃动不息，但始终没传回什么大的反应。 他摇了摇头，星光随之消失。 什么也探测不到。 况且“探测”并非主修星象魔法的他擅长的领域。 “能使用禁咒，能篡改我的魔法刻印，以及直接抹杀十几万人的果决，这样的人物……” 毫无疑问，能称得上“魔王”了吧？ 从现在开始，必须将其作为与自己同等级的强者来考虑，绝不容有小觑，更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之前注意力全放在祭坛中央，他到现在才发觉环绕着祭坛的，是六个破损的圆柱形透明容器，就像是某种培养仓。 培养仓？ 一看到这玩意，里维斯塔一些不好的回忆就被勾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走到其中一个培养仓前—— “——！！” 培养舱里，是人的残骸。 只有断肢和肉块而已，根本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如果是外行人甚至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但里维斯塔很了解，太了解了，了解到他一看到这东西——就下意识念出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名字。 “奥希米尔……” 拳头握紧，之前还有意识压抑的魔力一瞬间失去控制，轰然爆发的力量将周围的神官神使全部震飞，但他完全不以为意。 这些培养仓，和这些残骸，毫无疑问是炼金生物，而且是用炼金术制造的人造人。 位于灰色地带的技术，饱受世俗道德的谴责，即使是极为资深的炼金术师也不敢染指。 只有一人除外。 倒不如说，能真正成功用炼金术造出人类的家伙，全玛耶只有一个。 同时也是里维斯塔最最憎恶的人。 “修尔。” 里维斯塔低吟一声，一道星光立刻划过他身边，光芒消散后，一个与他同样打扮但比他略年轻的老人出现在他身旁。 “有何吩咐，猊下？” “神前比武的准备，以及边境战场方面的协调，都准备得如何了？” “正在紧锣密鼓进行，我等——” “五天。” “……五天？” “我会先回星穹废墟一趟，五天，我会尽量在五天内把我能做的工作都做完。” “根据当前进展，不必如此辛苦也——” “现在我有要事，将事情处理完后我就立刻启程去一趟奥科密。” “什么！？” 连一向沉稳的修尔都忍不住脸色大变。 “您是认真的？您和万巧之贤者还……”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必须找那家伙当面确认，还有，” 里维斯塔指了指六个培养仓和其中的残骸。 “把这些东西都回收，务必以原状保存好。” “遵命。” 修尔颔首，然后化作星光消失了。 里维斯塔最后环视一眼这庞大的地下空间，每个被他的视线扫到的人都浑身紧绷，最后他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 密斯拉魔法学院，院长室—— 一个伟岸的身影坐在长长的办公桌后，聚精会神地审阅一份份文件。这个男人年龄约莫五十，一头雪白的头发非常醒目，但那强健的身体和给人以坚毅感的猩红色双眼显得他年轻不少。 “海德里希院长。” 一个穿着绣有彩虹纹饰的长袍的女人拿着一沓文件走来，这些文件被一条虹色的丝带捆住，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 “……神前比武人员选拔的相关事宜？” 男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冰冷而生硬，让人联想起铁锤敲在冷钢上的声音。 “没错，这是大贤者大人刚刚起草好的，她让我立刻送过来给您过目。” “比往年提前了？” “星之贤者大人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他有重要的私事要办，所以连带着时间安排也临时做了调整。” “简直是胡闹！就为了私事？那位隐修士之首何时也如此不守规矩了？” “似乎是家事。” “家事？” 一瞬间，学院长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那就更是无聊至极了，把文件放这吧，我待会看。” “辛苦您了，我这就回去复命……对了，我在来院长室的路上，有人让我转告您……” “转告我？什么事？” “卡索鲁城的动乱您知道吗？” “关于大秘宝的？当然知道，而且今天刚传来的消息，卡索鲁现在好像已经被禁咒屠干净了吧？” “就在几天前，有人在卡索鲁地区……目击了您的养女。” “……哦。” “……” 女人等了几秒，学院长却没有更多表示，只是低下头继续审阅文件。 “那个……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关于您的养女，塞卓昂小姐……” “我没她这个女儿，她最好永远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呃……” 学院长的语气中浮现了明显的愠怒，女人立刻知趣地行了一礼，迅速离开了。 第116章 杀死烨的方法（一） 我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等待。 脚步声接近了，一股难以掩藏的灼热魔力波动袭来，不愧是拜火族的人。 “泽拉赫小姐……” 一个身披暗红色长袍的人出现在我身后，我头也不回地问道：“于是，你观察的结果如何？” “……您的禁咒确实威力巨大，让在下叹为观止。” “既然如此，那么……我，是否能入你们族长的法眼呢？” “刚刚族长大人已经传来讯息，她同意了您发出的合作提议。” “那就好，我和我的同伴们会尽所能协助你们对付安卡拉，相应的——” “——战利品按照预先说定的瓜分，我们要的只有一样，剩下的您大可独占。” “那么，一言为定。” —————————————————— 卡索鲁城已成了鬼城，成为了历史，恐怕以后的几十年都没人敢在那安居了。 卡索鲁的灭亡带来的是半个巴尔布拉的沸腾，卡索鲁城作为重要的贸易通道，地下市场，洗钱圣地，逃罪天堂……纠缠了太多太多利益的链条，现在它亡了，许许多多的人和组织都会受到波及。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压根不会考虑这些。 巴尔布拉大陆西部，临近西海岸的某个港口城镇今天也热闹非常，船只来来往往，水手和商人们都眉飞色舞地议论卡索鲁的巨变。明明事情才发生一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巴尔布拉。 而在城镇边缘，一个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的木屋中—— “饭做好了，大小姐们，大姐头也刚刚回来。” 千夜……皮尔斯的管家服外面系着围裙，手中端着一个放有五套碗盘的大托盘，优雅地将其放在擦得锃亮的木桌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不久前这里的桌椅都布满灰尘，但皮尔斯只用了几分钟就把整个房子内部收拾得光亮如新，就算用作高级旅馆也毫不违和。 柔软嫩滑的芝士蛋饼均匀摊开摆在盘中，另一个盘里是经过适度煎炸的培根卷南瓜，金黄色的玉米浓汤在碗中冒着热气，金枪鱼、墨汁法棍、海带还有鱼子酱组合成的沙拉看上去十分高档，和这个港口城镇非常搭调。 “呜哇看上去好好吃！这才是配得上妾身的食物啊！” “厉害……这才几分钟啊？” 深知为大量客人准备饭菜的不易的夏洛蒂和纯粹只是嘴馋的秋米拉赞叹不已。 “切，也就这样了。” “别这么说嘛，看上去很好吃呢。” 塞卓昂看上去一脸不屑，艾西亚一边面带微笑劝她一边把用来试毒的药剂滴入饭菜中。 “各位，最好趁热吃。”皮尔斯说道，并未因塞卓昂和艾西亚的态度表现出不悦。 “那妾身就不客气了！” “多谢款待。” “姑且尝尝……” “谢谢哦~” 咬咬嚼嚼吞吞咽咽…… “呜哇好好好好吃！” “不考虑开个饭店吗？” “……啧，还可以吧。” “确实比城主府的厨师高明得多。” 面对四人的赞誉（某人略别扭），皮尔斯也没有得意的样子，他微微欠身问道：“那么，还有什么吩咐吗大小姐们？没有的话我就去清洗各位刚换下来的衣物了。” “等下皮尔斯，船已经准备好了吧？”妮尔丽斯问道，只有她完全不碰皮尔斯端上来的食物，自顾自地用吸管吸着装在试管里的可疑淡绿色粘液。 “用了些小手段，入手了一艘小型的私人游艇——当然，特意挑选了外表比较旧的，以免引人注目。” “辛苦你了，还有，我的丝袜我自己洗，你不要碰。” “明白。” “另外她们的贴身衣物就交由她们自己负责吧，涉及隐私。” “那是当然，我自有分寸。” 说罢皮尔斯就飞速消失了，不知所踪，留下进食的众人。 “皮尔斯先生简直是完美的……管家呢。”秋米拉小声说。 “与其说是管家不如说……厨师？男仆？清洁工？好像所有杂活他全包办了？” “总感觉这样不太好……” “他并未表示反对，所以不用在意，”妮尔丽斯摇了摇头，“他也跟我说过‘不必太在意他’。” “保姆吗他是……说起来那家伙到底几岁啊？” “和我同龄。” “噗——咳咳咳！” 塞卓昂差点把满嘴的玉米烫喷出来。 “和你一样十七岁？” “不奇怪吧？虽然他有时会称自己‘已经快四十’了。” “那不就完全是迷吗……” “说起来，塞卓昂啊。” 夏洛蒂咽下一块培根，有点惊讶地看向塞卓昂的衣着。 现在的塞卓昂头发梳成下马尾越过肩膀垂到胸前，上身是质感柔软的长袖T恤，下身是米黄色的长裙，脚上是拖鞋，和卡索鲁时那sm女王风的紧身皮衣截然不同，比一身黑的夏洛蒂和穿着精致裙装的艾西亚更有居家感。 “这才是你的通常装扮吗？我还以为会更夸张呢。” “意外的……朴素？”艾西亚也奇道。 “‘干活’的时候当然要穿的炫酷点，平时自然就咋舒服咋穿了，受不了你们大惊小怪的。” “某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呢……”艾西亚瞟了桌子对面一眼，穿着超夸张装饰超多的盛装的秋米拉正故作高雅地往嘴里塞东西，虽然就餐礼仪全错了。 “嗯？呼噜呼噜吧唧吧唧泥萌说甚么？” “给我把东西咽下去再跟人说话啊……” “话说塞卓昂你，”艾西亚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乎很懂用餐礼仪呢。” “哈啊？别开玩笑了！” “真的哦，从你动作的细节里就能看出来，你会的东西可真多。” “……绝大部分都是压根就不想学的，麻烦的礼仪也好，化妆也好，乱七八糟的。” “莫非你女子力意外的高？” “呸！” ———————————————— 嗯…… 我一边**着塞克福德虫的营养液，一边看着她们的互动。 人类不愧是社会性最强的动物，再怎么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人，只要共同相处一段时间，隔阂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缩小甚至消失。 乖，乖。 离开卡索鲁已经一天了，一天之间就用一些特殊手段赶到了这里，然后在这里稍作歇息修整，再然后……就要去东边的大陆布菲尼亚了。 距离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出发去奥科密大约还有……四天？三天？总之要尽量快点，赶在里维斯塔离开奥科密之前办完事赶到那，时间不充裕。 就在前天深夜，我刚送四人离开虫仓时—— “所以说，你的计划呢？我们到现在都搞不懂你到底要怎么杀死血皇！” “的确，或许我们的目的是重叠的，但如果你拿不出个靠谱的计划，恕我们无法协助。” “就是就是！不过看在是朋友的面子上……诶嘿嘿~” “那你们都快消失吧，妮儿有我陪着就好！” 我有允许你叫我“妮儿”咯？算了不做追究。 “我当然会说明，不过先确认一下。塞卓昂单纯是想追求刺激，夏洛蒂想向万神殿复仇，秋米拉要去边境战场找父母，艾西亚——” “想和美丽的妮儿恩恩爱爱！” 无视掉吧。 “那么，我们的共同点就在于——都和边境战场有关，不是吗？秋米拉自不必说，万神殿的神子和圣母作为顶尖强者也经常会在边境战场露面，而且世界上找不出比边境战场更刺激的地方了。” “所以？” “过段时间就是边境议会一年一度的峰会，届时，血皇应该会出席，而神子和圣母很可能也会随同大贤者一起前往。” “你要在会议上刺杀她！？666个世界的至高者都汇聚在那啊！” “错，那样太无谋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话说，‘抹杀血皇’这事本身就不可能吧？” “对啊，不可能的，即使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也无法打败她……搞不好连血狱的四骑将中的任意一个都打不过。” 我坦然承认了。 ““““啥！？”””” 那是当然。 烨这种不合常理的敌人。 自然要用常识之外的手段对付。 第117章 杀死烨的方法（二） “我已经想过了无数种办法，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性，最终结果就是——我，妮尔丽斯，即使倾尽我的力量和智慧，汇集天时地利人和，成功彻底抹杀她的几率也不会超过5%。就算她现在受了重创也一样。” “喂喂喂！？那你还——” “所以，我换了个角度思考。” 我正色道。 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血皇·烨，单是杀死她一次就已经近乎妄想，更何况她还有无尽的生命，可以近乎无限复活，要怎样才能彻底杀死这样的怪物？ 换个角度想吧。 “当瘟疫爆发时，在一些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地方，要怎样才能防止瘟疫扩散？” “……啊？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哦。试想一下，如果有一种病毒，生命力极强，传染性极强，而且任何手段都无法灭杀它，这样的话……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消灭它防止扩散？” “……” 塞卓昂愣了几秒，然后一怔，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紧接着是艾西亚，然后是夏洛蒂和秋米拉。 “如果药物或魔法无法消灭病毒的话，那就别在这上面下功夫了，这种时候只需要……” “……将患者隔离，甚至杀死。” “没错。” 不论病毒的生命力有多强，只要把作为宿主的人毁掉，病毒自然就会消亡。 把患者永久隔离也是同理。 “喂……天啊……虽然知道你是个不能用常识衡量的疯子，但是……但是……这种事……连我也不敢想啊！” 塞卓昂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瞪大了眼睛。 “正因为是不合常理的对手，所以才要用不合常理的战术……我，我们，抹杀血皇的唯一手段，就是当血皇处于边境战场深处时，将她连同整个边境战场毁掉。” 我说道。 这其中没有用任何话术。 只是单纯把我的想法陈述出来罢了。 至于要怎样接受，怎样理解，就是她们的事了。 “……你疯了，彻底疯了。” “我没有疯，我很清楚。” “你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啊！毁掉边境战场？先不论这要怎么实现，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和所有666个世界同时为敌啊！！！” “但若成功的话，666个世界之间的连接就会断掉，到时候另外665个世界就根本不可能找我寻仇。更何况……我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暴露自己？既然要做，当然要隐秘行动。” “可是要怎么做？边境战场啊！连接下界与上界之间的缓冲带，据说它的稳固程度和人界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血皇也不可能毁掉边境战场！” “不，她可以，既然我能想到这个方法，与穿界门直接有关的她自然也会想到，只不过她不会这么干就是了……因为对她没好处。” “……穿界门？” “你们想必知道吧？” “这不废话吗？连接666个世界靠的就是名为‘穿界门’的神迹不是吗？可它又和边境战场——” “我说，各位，你们都搞错边境战场的本质了。” 我把她们想象成幼儿园的小孩子，耐心向她们讲解。 “我经由……某些特殊渠道，知道一些穿界门的秘密。首先要声明一点：并不是‘穿界门连通到边境战场’，而是‘边境战场是依托于穿界门才能存在’。” ““““…………”””” “边境战场一开始并不存在，是过去与血皇为敌的某人打开门后，边境战场才随之诞生的。边境战场是什么？既不是上界，也不是下界，它是魔界的影子，是‘名为魔界的上界，以能被人界的居民理解的形式具现化’的产物，穿界门打开，血皇和她的宿敌通过门对上界进行了‘观测’，于是边境战场诞生了——就是这么简单。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讲，血皇她本身就是边境战场的‘母亲’啊。” “你说慢点，我有点晕……” “同上……” 夏洛蒂一脸受不了的样子，秋米拉也一样，以后就把她们归入智商较低的那类吧。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艾西亚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要破坏的，只有‘穿界门’而已，只要作为人类观测魔界的工具的穿界门被毁，边境战场自然就会毁灭。” “可能会毁灭，也可能会作为一个暧昧的存在永远漂流下去，不论是哪种结果，在其中的血皇就都与死无异了……前提是要确保穿界门被毁时她就在边境战场深处，这就涉及到之后的计划了，现在先不提。” 而塞卓昂又提出疑问：“道理我明白但是……穿界门要怎么毁掉啊？它的本体应该是位于边境战场和人界之间吧？而且血狱那边十有八九会有重兵把守……” “没什么重兵，血狱只派了一个人作为穿界门的守护者。” “谁？” “武圣，漆原咲舞。” “………………………………岂不是更糟了？” 听到“漆原咲舞”这个名字时，藏身在阴影中的皮尔斯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嗯…… 他能有反应真是太好了。 我当初费尽心思找到他，就是为了用他对付武圣。 “至于我具体要怎么破坏穿界门，就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说了也无用。那么都没有疑问了吧？我们就——” “等等等等等等！！！！！！！！！！！” 憋了很久的秋米拉终于爆发了。 我估摸着她也差不多了。 “等一下等一下啊！这有个大问题啊！！！” “什么问题？” “妾身想去边境战场，是因为爸爸妈妈也去那里了啊！” “嗯，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问题啊！如果，如果他们确实在里面的话，你毁掉穿界门的时候他们岂不是也——” 会一并死掉吗？ “而且……边境战场……不是有很多人吗？各个世界的人，很多很多无辜的人……为了……为了杀死那个血皇，就要拿他们所有人陪葬？这也，太……” 她的声音中混入了哽咽，掩盖不住。 对此—— “我已经说了，我们的目的不冲突，你以为边境战场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吗？” “……诶？” 我抬起她的下巴，用袖口擦干她的泪水，在声音中注入温度。 “任何世界都有管理门的进出的组织，玛耶也不例外，相关事宜是由星穹废墟的隐修者们负责监督的。只要你的父母确实进入过边境战场，那就一定会留下记录，届时只要查找记录就能弄明白你父母的去向。” “啊？诶？真的！？太好——不对等等啊！那其他人呢？真要全陪葬——” “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做了周密安排，在动手前，会确保除血皇外每个人都已从边境战场安全撤出。” “哦……” 她看上去总算是放心了。 而其他三人都将信将疑的样子。 嗯…… 会怀疑也是当然的嘛。 因为我说谎了。 “确保除血皇外每个人都已从边境战场安全撤出”什么的，根本做不到。 我没有余裕在意他人死活。 届时所有人都会给烨陪葬。 而我将完成与林森雅的交易，打破束缚我寿命的桎梏。  ~~~~~~~~~~~~~~~~~~~~~ 妮！儿！大！坏！蛋！ 第118章 淑女的爱好 小型游艇在蔚蓝的大海上行驶，习习海风吹过甲板，船底处魔晶石驱动的加速魔法阵拍起阵阵浪花，成群的海鸥从船上空翱翔而过。 ……虽然如此，没有哪怕一只海鸥追上船，我们对船动了点小手脚，它现在的速度是普通游船的十几倍。 下一站是东方的大陆，布菲尼亚，沙漠与戈壁遍布之处，火属性魔法的圣地。 在那里，我有要找的东西。 “话说，各位。” 我扭曲面部肌肉，露出笑容。 “你们对猎龙有无兴趣？” —————————————————— “给我等一下，妮尔丽斯。” 妮尔丽斯想如厕时，被塞卓昂叫住了。 她依然是一副居家打扮，但眼神十分凌厉。 “虽然之前都被你模糊带过了……但你还没解释清楚吧？” “你是说‘猎龙’？就是字面意思呀。” “别转移话题，我想说的是斯黛拉·冈德尔！” “哦……” 敏锐的家伙——妮尔丽斯想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有个贤者爷爷吧？或者说，你的目的本来就是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故意杀了他孙女激怒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埋下火种，更具体的就是再下一步行动了，早说无益。” “老娘最烦他妈的保密主义了……而且我实在没法完全信任你。” “毕竟我给你的担保是最缺乏强制性的呢，‘追求刺激’，这个定义太模糊了。” “呵，刺激倒是够刺激，单是欣赏了你自己研发的禁咒就够值回票价了。” “对了，你和你的养父马格纳斯·卡尔·海德里希关系很不好吧？” “…………为什么提他？”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当然，我不是要杀他，他本人其实无关紧要。” “喂！你话说到一半真的很让人不爽好不好！给我说清楚！” “比起那个，能帮我把大家伙叫来吗？在我房间集合。” “你……” “作为‘友谊’的见证，我想送大家点见面礼，顺便把团队的名称定一下。” “他妈的……是是是谨遵指示我亲爱的大姐头！” …… …… 几分钟后，船上，妮尔丽斯的房间中—— 蓄力开始 “所以，为什么突然召集我们？” 蓄力25% “我想先问下，你们对丝袜有何看法？” 蓄力50%  ““““…………丝袜？”””” 蓄力75% “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啊！” 蓄力100%！ 妮尔丽斯苍白的脸颊上首次浮现些许潮红，分外动人，但总觉得有点诡异。 “如果说人类十几万年间真正发明了什么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的话那就只有两个——书籍和丝袜！书是知识的载体，是智慧的具现化！而丝袜是人类生产技术与工业发展的成果的集中体现！是兼具美学与实用与舒适的梦幻般的产物！当年我小时候第一次穿上丝袜时就感觉到了——是啊，没错，果然人类才是万物之灵长，虫是无法制造出这样的艺术品的！这种丝滑的，柔顺的，适度紧绷的触感真是太完美了！而且作为着装也无可挑剔，可以与任何能暴露出腿部的服装搭配，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材质、颜色、薄厚可以选择！及膝袜过膝袜连裤袜吊带袜的种种延伸也让人爱不释手！我的一切着装搭配全都是以丝袜为基础！” 长长的一堆话一口气说完，没换气。 “但是……妮尔丽斯啊……”夏洛蒂挠了挠头，“你现在穿的是长裙啊，只能看到小半截小腿哦，丝袜也只能看到一小段。” “丝袜并不只是用来看的而已！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享受丝袜与皮肤贴合的感觉！就像这样！” 说着，妮尔丽斯做到床上，把手放到长裙的束腰处—— “对了皮尔斯，不要看哦。” “那是自然，待会请帮我治一下眼睛，塞卓昂小姐……嘿！” 皮尔斯淡然一笑，然后果断用两手的大拇指戳瞎双眼，流出了好多血。 妮尔丽斯这才放心地脱下长裙，顺便甩掉脚上的短靴，一双被浅灰色丝袜包裹的美腿立刻暴露在众人（除某管家外）眼前。大腿，小腿，足腕是完美的黄金比例，看上去充满弹性的紧致大腿丰腴适度，宛如出自绝世匠人之手的小腿修长纤细，小巧的脚丫细嫩柔软，几根脚趾也是十分纤长。浅灰色的丝袜隐隐透出少女白皙的肌肤，本就美丽绝伦的双腿被其勾勒得更显完美。艺术感，性感，美感，全都取得了绝妙的平衡。 “喔喔喔喔喔喔喔……滋溜……舔？不行，要细细品……滋溜滋溜滋溜……”←艾西亚 “年轻真好啊……我的腿是不是有点太肉了呢？”←夏洛蒂 “妾、妾身腿显得短只是因为长得比你们矮！”←秋米拉 “…………………………………………好好好你赢了行了吧！这就是你所谓的见面礼？所以你叫我们来就是要晒腿吗！”←塞卓昂 “我准备的见面礼另有他物，作为我们‘友谊’的证明，略表心意。” “友谊的证明”——一听这几个字，秋米拉和艾西亚眼神一亮，另外两人都一脸狐疑。 “皮尔斯。” 妮尔丽斯噼啪打了个响指，管家立刻走了过来，虽然紧闭的双目还流着血泪。 “有何吩咐，大姐头？” “配音。” “遵命。” 管家清了清嗓子，然后——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伴随着过去的rpg游戏中捡到稀有道具的bgm，妮尔丽斯——一下子脱掉了灰色的高领毛衣，露出了造型简朴但十分美观的白色文胸，两颗极富美感的丰满**被文胸包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弹跳。 她似乎是那种在女同胞面前会比较开放的类型……或者说其实对这类事很不在意。 把手从脱下的高领毛衣下摆伸进去，拿出了四个很小的包裹。 “等等等等为什么是从衣服里？” “重要之物当然要贴身保管……可以的话请不要使劲闻味道，艾西亚，有点恶心。” “这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我亲手做的……嘿！” 妮尔丽斯平常不是无表情就是淡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带有热度的笑容，就像小孩子炫耀新玩具一样，把包裹拆开—— 是丝袜×4。 分别是较厚的黑色连裤袜，较薄的黑色长筒袜，薄厚适中的白色吊带袜，以及有着不对称的黑白条纹（左边横条纹，右边竖条纹）的一长一短的长筒袜。 “这是我用我饲养的最高级雪蛛的丝做的，冬天可保暖，夏天可制冷，防尘性极佳，能自动清洁上面附着的一切异物，沾水后会立刻自动干燥，所以穿着洗澡或者怎么弄脏都没关系，由于用的所有材料都无毒无害，所以可食用。而且抗腐蚀性很强，所以艾西亚穿也没关系。” ““““……”””” “不用客气，收下吧。这个是给夏洛蒂。” 递出黑色厚质连裤袜。 “……我该说谢谢吗？” “这个给塞卓昂。” 递出黑色半透长筒袜。 “我平时没穿丝袜的习惯啊……” “这个给艾西亚。” 递出白色吊带袜。 “可以的话请把你现在穿的灰丝给我！” “不会给的。这个给秋米拉。” 递出黑白条纹左横右竖左长右短长筒袜。 “来自朋友的第一件礼物……但为什么妾身感觉怪怪的？” “那么大家都拿到了，藉此，把团队名称也定下来吧。” 我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我酝酿已久的名字。 “丝袜战队——” ““““太羞耻了才不要！！！！！！！””””  ~~~~~~~~~~~~~~~~~~~~~~~~~~~~~~~~ 啊啊，下一章留个伏笔，又臭又长的第二卷就完事了 第三卷要回归正轨，按照第一卷的叙事节奏来 第119章 舞台之下 时间回到几天前。 禁咒刚刚发动完毕，吞灵虫消散之后。 地下，水利系统，中枢部位附近—— 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阵仿佛带有粘性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地面上，一块块红绿相间的残骸缓缓聚在一起，越来越大。 又像植物，又像动物。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每块残骸的边缘都长出触手般的枝芽，相互紧密连接到一起，靠内的部分变得更加柔软，宛如内脏，而靠外的部分变得坚韧，宛如皮肤。 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芽孢。 “唔……嗯…………” 其中传出了呻吟声，又像在承受痛苦，又像在感叹欢愉。 最后—— 啪嚓一声，芽孢裂开了，一个人形从中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它浑身上下都是嫩绿色，上面遍布血管般的红色纹路，身体比例很不协调，但很快就变成了普通人类的比例，而且胸部隆起，腰部变细，一条条细细的枝条从头上长出，就像人类女性一样。 但—— “不不不……虽然能改变外观了但……保险起见，还是还原原貌吧。” 头上的枝条缩短成普通短发的长度，胸部变平，整体骨架变大，彻底变成了男性的轮廓。 “嗯，果然还是这样舒服。” 嫩绿的皮肤变成人类的肉色，头发变成棕色，身体边角处的一些枝芽收回皮下，身上有了肌肉的纹理，眼睛有了神采，皮肤表面还长出了汗毛，任谁也看不出他不是完全的人类。 “……好了！” 罗德里格·普兰茨活动着新生的躯体，感受着由婆娑萝组成的新身体中的脉动，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其他世界有个什么名言来着？‘不破不立’？还真是有道理啊。” 用学生做实验只是准备工作，是前置。 完全实现人体与植物的转化——这才是罗德里格研究婆娑萝的终极目的，这绝对是个能震动学界的重大成就，但罗德里格并不打算发表出去，因为他研究植物魔法绝不是为了取悦那些愚蠢的看客的。 说到底，他能最终成功，还多亏了一个人呢。 “呵，真得谢谢你啊，秋米拉·埃隆梅德，要不是你把我肢解了，我可没有将自己打成碎肉与婆娑萝彻底融合的勇气。” 说起来，行刑魔法啊…… 真的，真的，真的，相当值得研究啊。 “不过比起那个……还是先把正事搞定吧！拖到调查人员来就麻烦了。” 罗德里格伸了伸懒腰，驱使着这尚未完全习惯的新身体，走向地下—— 说到底，为什么要来卡索鲁城？ “学术论文”什么的当然是借口，罗德里格的终极目的只是完成自己的植物学研究而已，即使没有大秘宝也没关系。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那位“赞助者”，会让自己来这么野蛮的地方，干这么奇怪的事。 ———————————————— 一小时后， 卡索鲁城外，黎明将至—— 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增派的调查人员已经到达，周边地区被布下了严密的结界防止外人闯入。如今的卡索鲁地区已经被完全封锁。 当然，罗德里格不会在意，这些结界防不住植物。 他此刻正在卡索鲁高大的城墙下，逐渐变成靛蓝色的天空更显阴暗，和城墙投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甚至产生了莫名诡异的气氛。 他的赞助人就在此处等着他。 浑身笼罩在黑纱中的怪人。 看身高像是男人，看纤细的线条又像女人，罗德里格并不感到奇怪——这自然是用于易容的魔法，每次见到他，他的身形和声音都不一样，连性别都不清楚。 “你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 男女莫辨的中性声音从黑纱之下飘来，充满虚无缥缈之感。罗德里格记得上次见他还不是这样的，上次是中年男声，而且说话语气很有活力。 这家伙，连说话风格都能随意改变。 ……搞不好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东西呢？” “在这。” 罗德里格拿出一个封装严密的小玻璃管递给他，里面装着光粒般的东西，他接过玻璃管凑到大概是眼睛的位置仔细观察，然后点了点头，收了起来。 这家伙是怎么隔着这么厚的黑纱看东西的呢？罗德里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起来，该说你料事如神吗？究竟为何会给我布置这么个任务——” “禁咒的产生的虫不吃植物，所以你才捡了条命，难道还有什么奢求吗？” “……不敢，只是随口问问啦。” “那么下次再见。” 黑纱飘动着融入黑暗，转眼功夫他就消失不见。 罗德里格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说起来，现在密斯拉学院应该已经把他定为死亡人口了吧？某种意义上而言倒也自由了。 在等待赞助人的下一个要求之前，该干些什么呢？果然还是要继续深入研究，现在的技术还不够完善，待到身体彻底稳定下来…… “就去，找埃隆梅德小姐好好答谢一番吧，呵呵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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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也有想杀的人。” “啊？你也对血皇——” “不，不是血皇。” 管家的笑意渐浓。 但不知为何，其中仿佛隐含着淡淡的无奈和悲伤。 “我想杀的，另有其人。”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二卷，蛊之城 完 次卷：蚁之沙 （作者注：第二卷将是全书最长的一卷，因为要把主要人物一次性出全，所以刻意放慢了节奏并加入了大量战斗和废话，第三卷起会恢复第一卷的叙事节奏） 第120章 某圣女的灾难（一） “生命之神里恩啊，愿我的祈愿能够传达，原您的光辉永照世间，降下奇迹与希望！” 长长的咏唱终于结束，万丈圣洁的光芒如同泉涌，飘散在大气中。 聚集在皇宫外的数以万计的人民齐声发出欢呼，沐浴在如雷的喝彩中，少女有点羞涩地点头示意，擦去额上的香汗。 “辛苦了，圣女大人。” “你也是，雅尔朵姐姐。” 薇妮·莱本托德走下神殿高塔的露台，在圣骑士雅尔朵的接引下回到室内，此刻她才深深喘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疲惫之色，连脚步都有点虚浮。 “圣女大人！” 雅尔朵急忙上前搀扶，但薇妮很快就站稳了，微笑道：“没关系的，只是突然有点累，只要——” “才不是有点累的程度吧！您这段时间消耗真的太大了！” “不管怎么说，首都的瘟疫已经祛除完成，明天就要回去了，在那之前我去向国王报告一下……” “薇妮！” 听到雅尔朵有点严厉的低喝，薇妮无奈地垂下视线。 “那好吧……我回房休息一下。” “您早该休息了，其他杂事我们负责就好！” “嗯……” 把薇妮交给侍女，侍女们立刻诚惶诚恐地把薇妮带回房间—— “对了，雅尔朵姐姐。” “嗯？” “谢谢你，关心我。” 少女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雅尔朵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薇妮离开，喃喃低语。 “唉……明明是这么好的孩子，却不得不这样透支自己……” 想成为这样的薇妮的依靠，想给她支持和鼓励。 但雅尔朵发现，不论多么努力，自己都无法真正接近少女的心。 这时—— “是啊，不得不这样透支自己，但这也是圣女的义务。” 一个让人不快的声音在雅尔朵身后响起。 大祭司沙恩多巴·穆勒。 圣女是万神殿中极为尊崇的存在，大祭司们也一样，每当圣女接受了极为重要的任务时都会有至少一个大祭司陪同前往，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矩。 这次给圣女的任务是去处理亚泽拉王国首都的疫情，陪同的大祭司便是沙恩多巴·穆勒。 善于玩弄权术，因为本属于自己女儿的圣女之位被薇妮夺走而怀恨在心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穆勒？” “就是字面意思，圣女凌驾于万人之上，受尽赞誉，得到了这么多，履行这点小小的义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圣女大人本应在她自己的家庭无忧无虑地成长，而不是背负这样的压力，过得这样辛劳。” “乱世之中，有能者总会被推上前台的，和本人意志无关。” “啧…………” “而且，” 沙恩多巴微微歪过头，露出若有所指的讨厌笑容。 “还不知道这瘟疫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哈？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沙恩多巴假装思考了一下，用很做作的语气说道，“不觉得一切都太奇怪了吗？新型瘟疫突然在全玛耶各地爆发，而且从一开始就瘫痪了大城市的防疫系统，弄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与其说是普通的天灾，不觉得……” 更像，有预谋的恐怖袭击吗？ 沙恩多巴压低声音，雅尔朵紧紧皱起眉头。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然后啊，偏偏是在三大势力最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们的薇妮·莱本托德就出现了，偏偏是在瘟疫的重灾区，偏偏就在最巧妙的时刻，偏偏被万神殿的人发现，才一年多就成为了新任圣女……‘巧合’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你——！！！” 明白了沙恩多巴言中所指的雅尔朵脸色一变，手立刻放上挂在腰间的剑——但还是忍了下来。 “你想说瘟疫与圣女大人有关？这是她图谋上位的阴谋？妄想也要有个限度！” “小心你的措辞哦，雅尔朵·葛兰，虽然身为圣骑士副总长的你没有向我效忠的义务，但我再怎样也是大祭司，跟我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吧。” “………………十分抱歉。” “哼。” 沙恩多巴依旧挂着让人讨厌的笑容信步离开，雅尔朵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拳头。 但她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沙恩多巴说这些瞎话，只是为了激怒她取乐吗？ 肯定不止是这样。 那家伙恐怕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必须小心为上。 —————————————————— 入夜—— 亚泽拉王国是多雾之国，首都也不例外。 今晚的夜雾格外浓厚。 大半个首都都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黏腻的湿气仿佛能吸走光和声音，街灯能照亮的范围不超过三米，万物皆寂，连犬吠猫叫声都没有。 本应负责守夜的雅尔朵和其他圣骑士们身处夜雾中，精神也逐渐变得恍惚，渐渐的打起瞌睡来。 喀拉…… 忽然，皇宫底层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中跳了出来，噪声刚发出就被夜雾吸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薇妮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虽然夜雾弥漫，但她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确认圣骑士们和皇宫侍卫都已经在打瞌睡后，才匆匆向外走去，走到皇宫外围的花园中。 这个花园是亚泽拉国王的兴趣，他收集了很多名贵植物种在这里，与其说这是花园，不如说是个颇具规模的树林。 等待她的人就在这里。 “你终于来了，薇妮·莱本托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薇妮的身体僵住了。 一个人影从林间浮现，浑身笼罩在黑纱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连具体的性别或身形都看不出来，发出的声音也是男女莫辨。 “这雾气……是你弄的吧？” “那是当然，不然你怎么会如此顺利地溜出来见我？” “呜……” 薇妮攥紧双拳，身体微微颤抖着，过了好几秒才鼓起勇气，提高声音问道—— “你说妮儿她去了边境战场，深陷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而已，这就是你的朋友的现状。” “肯定，肯定是你搞的鬼吧！妮儿她怎么会和边境战场扯上关系！” “如果真是我搞的鬼又怎样？当然，要认为你唯一的亲友的命就捏在我手上……也无妨哦。” “…………” “旧事重提，薇妮·莱本托德，协助我吧，我释放我的瘟疫，你也可以藉此不断治疗那些可怜人坐稳圣女的位置，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我拒绝！” “不，你不会拒绝。” “……” “你的好朋友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我……妮儿她也不会希望我做这样的事的！” “那也只是你以为。” “……” “好好考虑一下吧，‘圣女大人’。” 第121章 某圣女的灾难 “好好考虑一下吧，‘圣女大人’。” 黑纱下露出诡异的低笑。 “夜已深，你为何不回去先睡一觉再细细考虑呢？我也该走了。” 薇妮的脸扭曲着，愤愤瞪着对方，最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走了。 身影很快被雾掩盖。 确认她确实离开之后—— “你还满意吗，大祭司？” 黑纱人用戏谑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名字，短暂的寂静后，第三人从夜雾缭绕的树林深处走出。 沙恩多巴·穆勒。 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又像欣喜，又像生气，阴晴不定。 “……你还真是精于此道呢，‘雾之魔王’。” “不敢当，魔王什么的，只是世人给予的戏称而已，比起这个，你我的合作才更重要，不是吗？” “哼……”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当今玛耶唯一一个被公认的魔王，行踪诡秘，性格反复无常，具体的相貌和性别都是迷。 唯独实力是货真价实。 佛格莱特，当今玛耶最顶尖的结界师之一，更是最强大的幻术师——没有之一。 “你确定你成功了吗，佛格莱特？” “你在质疑我的本事吗？你们的圣女大人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外在很坚强，内心却纤细又敏感……我只是稍微给她施加了暗示，在她的脑内塞了点简单的幻象，她就对‘最好的朋友的生命正受我威胁’这种瞎编的事深信不疑了。” “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万一她忽然察觉到异常——” “不会的，我办事一向周全，虽然这是和她的第一次接触，但我已经通过暗示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和我见过多次了’，现在的她应该正在为虚假的负罪感苦恼吧？”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话先说明白佛格莱特，我和你可不是同伴，如果不是为了……我可不想跟身为魔王的你有所牵连。” “我能理解，说起来，我刚才演了半天的戏，你是否——” “废话，我怎么可能错过。” 沙恩多巴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见此，佛格莱特点了点头。 “等等，佛格莱特。” “怎么？” “姑且一问……如今的瘟疫，不会真是你搞的鬼吧？” “怎么会呢？压根和我无关，我对疾病之类毫无兴趣呢。” “……” 关于瘟疫，佛格莱特一定知道些什么，沙恩多巴的直觉告诉他。 但根本不可能确认。 于是， 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 人要学会下狠心。 不但是对别人。 也是对自己。 “来吧，佛格莱特，我已经准备好了。” “嚯，你也是挺拼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废话了，不过你也给我悠着点，别失手把我——” ———————————————————— 夜雾弥漫。 薇妮轻手轻脚推开窗户，回到房中。 此刻的圣骑士和侍卫们依旧因魔王的雾陷入昏睡。 然而—— 轰！！！！！！ 一股庞大的魔力波动突然爆发，笼罩了大半个首都的夜雾——雾幻结界发生了严重扭曲！一阵尖啸划破深夜的寂静，之前还在昏睡的所有人同时清醒！ “——怎么！？” 雅尔朵浑身一震醒了过来，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打瞌睡——看向周围，渐渐消散的夜雾中浮现出圣骑士同伴们的身影，全都是刚刚惊醒的样子！如果只是自己一人打瞌睡的话可能是因为松懈，但如果所有人都这样——情况不妙！ 一阵阵刺痛侵袭大脑，说明有万神殿的同伴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万神殿的每个地位较高的人都会保有一种魔法，一旦自身遇险，就能向附近所有万神殿的人发出信号！ 信号强度与遇险者的地位成正比，如此的强度，说明那人在万神殿中地位极高！ “不是吧，圣女大人——” 砰的一声，旁边的窗户被推开，薇妮慌张地向外看，见到圣女并未出事，雅尔朵稍微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 薇妮没事。 这样的话，难道是沙恩多巴？ 前方突然一阵嘈杂，一道圣光在圣骑士们的面前显现，圣光散去后，一个人狼狈地跪倒在地。 正是沙恩多巴！ “咳……咳咳……” 沙恩多巴蠕动着破裂的嘴唇，艰难地吐出言语。 “快……离开……这里……要过来了……” 还未说完他就昏了过去，两个圣骑士急忙将他抬起，用魔法为他止血。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大祭司的威严，浑身沾满血迹，几乎一动也不能动，显然用这个粗糙的传送魔法回到皇宫已经是他的极限！雅尔朵感觉头皮一阵发紧，沙恩多巴再怎样也是万神殿的大祭司，虽然不善实战，但也达到了大魔导士的境界，这样的他竟然会被打得这么惨？ “快把大祭司带走治疗！剩下的人，全员一级战斗准备！！！” “““““是！！！！！””””” 每个圣骑士都爆发出极为强劲的魔力波动，护送圣女的人虽少，但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雅尔朵也低喝一声，庞大的魔力在她背后凝聚，组成了一个左手持盾右手持剑的女战士的魔像，大战灵的实力展现无遗！ 然而—— “！？” 一股远胜于她的魔力波动充斥着这片领域，一股满溢着不祥之感的浓雾浮现在半空，其中，一个被黑纱覆盖的怪人若隐若现。 身披黑纱。 操控雾气。 再加上这恐怖的魔力波动。 “怎么，可能……” 同时符合这三种特征的人，当世只有一个。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 有生以来，雅尔朵第一次被死亡的恐惧笼罩。 但是——如果因为一个魔王就退却，自己还怎担得起圣骑士之名？ 同伴们也战栗着，如果自己先流露出软弱，那么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听着，这是来自圣骑士副总长的最高指令！” 握紧剑，率先迎向这当今唯一的魔王，她的脚步中已经没有迟疑。 “全员立刻护送圣女大人离开！我来拖住他！！！” “队长——” “我们不能——” “这是命令！！！” “雅尔朵姐姐——” “薇妮，听话！你的命比我们重要得多！！！” 在此的每个圣骑士都是心性坚韧之人，他们立刻抛却了多余的情感，强行抱起不愿丢下雅尔朵的薇妮朝反方向撤离！用余光确认薇妮已经安全离开后，雅尔朵紧咬牙关，怒视漂浮在半空中的魔王，战意沸腾到了极点—— “啊呀……啊呀……” ——然而，魔王却发出了兴趣缺缺的声音。 “真够英勇，真够感人啊，弄得我都没兴致了呢。” “…………哈？” 那股恐怖的魔力波动消失了，雅尔朵的战意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 “今次就到此为止吧……记得替我向圣女问好。” 雾之魔王再度隐入雾中，和浓郁的雾气一起，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雅尔朵依然愣愣地维持着举剑的动作，她已经被完全搞蒙了。 雾之魔王到底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奇怪的家伙……” 而她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不远处，同样被圣骑士们带走的沙恩多巴微微睁开双眼，破裂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122章 序章·某人的独白 那一天，本以为永远不会爱上他人的自己，终于恋爱了。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爱她。 爱她无比。 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比火焰更加炽热，比夜空更加深邃，比阳光更加耀眼。 所谓的爱，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因为爱她，所以想和她在一起。 因为想和她在一起，所以痛苦。 爱是痛苦的源泉。 两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其一是种族。 但在这世上，跨种族的恋情甚至婚配有过很多先例，所以这并无大碍。 阻拦我和她在一起的是更大的鸿沟。 一条名为“仇恨”与“纷争”的，无法忽视，无法跨越，无法消除的鸿沟。 想和她在一起。 想和她在一起。 想和她在一起。 如果能消除那鸿沟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成为负罪者，背叛全族，让造就鸿沟的根源消失……也在所不惜。 第123章 沙漠之夜 一个无法称之为湖的水塘，配上几棵椰子树和满地青草。 这样的布景放在森林或海边的话绝对是既平凡又不起眼。 但如果换个环境，就大放异彩了。 比如在沙漠，尤其是夜晚的沙漠中。 …… …… …… “——噗哈！！！” 秋米拉发出奇怪的声音把头从水塘中抬起来，刚才她一直都把头浸在这清澈的水塘里，要不是因为无法呼吸，她恐怕真要在里面泡一晚上。 “啊啊啊啊啊啊妾身以前咋没发现水是这么好喝的东西呢？好浪费好浪费好浪费——” “吵死了啦，换我了！” 塞卓昂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拎起来丢到一旁，三两下脱光衣服跳进了水塘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呼哈！爽！” “你刚才还说妾身吵！你不也一样！” “去去去！让老娘多泡会！已经让你们先洗了还有啥不满足的？” “你们俩，别玩太欢感冒了哦。” 夏洛蒂无奈地走向堆在地上的行李，正从里面找出浴巾—— “请用，菲尼克斯女士。” “……呃，谢谢。” “不胜荣幸。” 千夜——或者说皮尔斯如鬼魅般出现，手上拿着两块干干净净的浴巾，夏洛蒂收下后，他就行了一礼，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神奇的男人。 堆在地上的这些行李是五人份的，她们每个人乘船来到布菲尼亚的前一天都认真打点了行装。也不知道妮尔丽斯哪来的那么多钱——只能确定绝对是黑钱——交给她们，说她们可以尽情买想要的东西，尽情挥霍，而且不用考虑方不方便携带。 一开始大家都挺矜持，就连塞卓昂都只买了点便携的生活必需品……然而半小时后四人就被爱好购物的天性支配了，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啊买买买。 等回过神来时…… 四人打包好的行李总重量已经超过一吨了。 对此，妮尔丽斯只有一句话。 “交给你了，皮尔斯。” 管家也只有一句话。 “我的荣幸，大小姐。” 说着，他就麻利地背上所有行李，不知所踪了。 天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在行船上，上岸后，城市里，从城市出来走入沙漠……环顾四周根本看不到他在哪，但一有需求就会立刻出现，出现时身旁肯定放着一吨重的行李。 比如现在—— “来杯七色彩虹。” 折叠床上的艾西亚下令了。 一秒后—— “久等了，大小姐。” 皮尔斯举着一个漂亮的银质托盘出现在艾西亚身边，盘中摆着一个精致的水晶高脚杯，里面乘着从上到下颜色层次分明的液体。 到底怎么做到的？即使是在这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即使是如此复杂的鸡尾酒，也能瞬间呈上。 潜伏在黄沙下的火系和土系魔兽似乎也全是由他清除掉的，有他一直在前面开路，所以一路上没有任何危险。 何等可怕的男人。 正因为有他在，这深入沙漠腹地的危险旅程，愣生生变成了贵族小姐们的高档旅游。 最神奇的是只要不需要他，他就绝不会出现在视野内的任何位置，所以压根就不会让人产生“一群女生中混进来个男人”的违和感。 把浴巾硬塞给塞卓昂和秋米拉（这俩人感情意外的好），再看看其他人…… 可能是因为大小姐天性，艾西亚带的东西是最多的，小至缀满花边的遮阳伞，大到用料上乘的折叠床，还附带了被永久附魔能根据环境自动调节温度的枕头被子。她现在正舒舒服服躺在折叠床上，品着皮尔斯端来的鸡尾酒，仰望着沙漠特有的美丽星空……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只不过因为体质原因，她不能用这个绿洲中的水塘洗澡，不然这一塘水会全被染成剧毒，每当要洗澡洗脸时她都会用特制的试剂。 至于妮尔丽斯…… “……” 天啊。 这个“大姐头”毫无疑问是团队中最大的不和谐音。 ———————————————— 晚饭时间。 “哈，果然洗澡还是清爽。” 塞卓昂掌心放出火苗烘干头发，接过不知何时出现的皮尔斯呈上的精致三明治大快朵颐，秋米拉也大口吃喝着，好不自在，也就夏洛蒂吃得比较矜持，她多多少少有着年长者的自觉……好歹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 自从几人正式结盟以来，她们都过得十分舒服，实在找不到可以抱怨的地方。 艾西亚依然习惯性地往晚饭里加试毒的药剂，不过这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以她的体质，很难想象有什么毒物能伤到她。 看来当初冒险拉拢千夜是正确选择。 早已察觉他有当侍者或男仆的才能，但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 ……虽然，我永远都只吃我自己准备的东西。 “今天也麻烦你咯……” 我从虫仓中取出塞克福德虫，刚一把它取出，我就感到了四股不友善的视线。 抬起头，只见四人都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就连艾西亚都没有掩饰嫌恶。 “怎么了吗，各位？你吃你们的就好。” ““““有这样的东西在谁还吃得下去啊……”””” “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说着，我从虫虫的嘴里拉出管子，含在嘴里，轻轻按压它的腹部，**它体内积存的营养液，真好喝。 “……算我求你了大姐头，你他妈的就不能吃点正常的玩意吗？太奇怪了吧？” “““嗯嗯嗯！””” 塞卓昂皱着眉头说，另外三人一起点头，为什么你们这个时候就这么团结啊。 “奇怪的是你们，这种物质比你们吃的还要健康百倍。” “我只觉得恶心，恶心得要死。” “这里面富含蛋白质，糖类，维生素，矿物质等一切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的营养，而且成分搭配是最优化，食用多少都不会发胖。“ “切，营养什么的，发胖什么的……” “还能用来调养身体，口服外用都有益皮肤，可以有效消除死皮和沉积的黑色素。” “吹牛吧……” “用作洗面奶可以保持面部肌肤柔滑，用来当护发素的话用一次一个星期头发都不会出油不会分岔。” “……” 四人互看一眼。 “那个，你，不是在骗人？” “骗你们对我有好处？” “…………这种虫子，还有多的吗？” “不好意思，我专用的哦。” “小气鬼！” 塞卓昂愤愤地瞪了我一眼，明明刚才还一脸嫌恶呢。 嘛…… 其实我确实在骗她们。 塞克福德虫的营养液哪来这么多功效？而且喝太多的话绝对会胖成球的。 “话说啊妮尔丽斯，咱们在之前的城市耽误了那么久，你失踪了整整半天吧？” “有些情报要收集，有些事要办。” 我简单地打发了她们，大概是察觉到我流露的“不容质询”的气场了吧，她们都没有多问。 那半天里，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入手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早点睡吧各位，明天就能到神焰圣域了，在和拜火族的人交涉之前请养精蓄锐，不排除一言不合发生暴力冲突的可能性。” 说着，我从虫仓中取出作为睡袋的睡袋虫，打开它的嘴钻了进去，只留一个头在外面，睡袋虫的身体大约和人类等长，体内温暖而干燥，而且是完完全全的草食动物，所以可以把它放心当睡袋用。 无视了秋米拉干呕的声音和艾西亚“来来一起睡嘛”的诡异请求，我闭上眼。 开始了今晚的感知。 以我的大秘宝为媒，抓住那细若游丝的感应，向丝线的源头攀援前进。 直到尽头的——  ~~~~~~~~~~~~~~~~~~~~~~ 第三卷开始啦~这一卷比第一卷还短哦 第124章 火龙 想见她。 好想见她。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见她。 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甜美，甜美到世上其他的一切都不足珍惜。 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她相会，高鸣的心脏就像要爆炸一样。 但是，在那之前—— ———————————————— ———————————————— ———————————————— 布菲尼亚。 玛耶西部的大陆，位于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的西方，巴尔布拉的西北方，奥斯勒娃的北方，阿勒克提克的西南方，面积大约比巴尔布拉略小，但也十分辽阔。 最显著的特点是气候干旱，降水稀少，上面有大片的沙漠、戈壁、盐碱地，中部有大量活火山聚集，大片植被和主要人口都集中在沿海地区。大陆上有很多火属性和土属性的魔兽，还有大量纯元素体的元素生物，吸引了许多研究课题与火和热有关的魔法师。 在远古时代，布菲尼亚大概是最早出现火魔法这一概念的大陆，不少主修火系魔法的贤者或战帝都出自这里。比较靠近东部的几座火山下有不止一个矮人的王国，他们利用地下炎脉的热度打造出无数精良的武器和防具。南部有着火精灵的聚落，和其他大多数崇拜月亮、黑暗和森林的精灵不同，他们崇拜太阳、光明和火焰。 但不论是人类、矮人还是火精灵，都绝不会轻易接近布菲尼亚大陆腹地的最中央——神焰圣域。 自从万年前的龙族内战之后，那里就成了炎龙王安卡拉的巢穴。 同样世代居住在那里的，还有以与火魔法的超高亲和度闻名的拜火族。 因为某个原因，安卡拉和拜火族人一直以来都处于敌对状态，现在虽然几乎已不再爆发流血冲突，但也是充斥着火药味，一触即发。 —————————————————— 布菲尼亚，腹地，神焰圣域—— 在神焰圣域的正中，一条赤红色的裂缝将大地一分为二，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峡谷，往下看去，底部全是流淌的岩浆，不时有炸裂的火花扬起，过高的热度扭曲了空气。 在熔岩之下，就是它们的巢穴。 这是个巨大无比的岩窟。 大到能把一整个城镇搬进来。 火光在跃动，照得岩窟墙壁上的雕花忽明忽暗，顶部倒垂的钟乳石在地上投下扭曲的阴影，种种加在一起，散发出庄严而诡异的氛围。 在岩窟正中，一个巨大的生物盘踞着。 仅仅是盘踞在一起就已经十分巨大，身体全部伸展开恐怕会超过二百米，红黑色的鳞片布满它的身体，双翼虽已折叠收拢，但也不难想象当它们完全展开时会是何等宏伟。 龙。 即使在活跃于玛耶各处的无数魔兽中，龙——特别是纯种的龙也是居于顶点的存在。 它们的鳞片渗透着古老的魔法，血脉中传承着远古先祖流传下来的知识，每一丝肌肉都是魔法工学无法复制的奇迹，每一口龙息放出的魔力都是最纯净的元素精华。纯种的龙年幼时就有相当于人类的魔导士或战灵的实力，成年后个个都是大魔导士或大战灵级别的强者。 而从万年前龙族内战存活下来的古老巨龙，甚至拥有与贤者或战帝媲美的威能。 比如将神焰圣域的熔岩深渊当做巢穴盘踞的，火焰之主，灾祸之炎，无上高贵强大的炎龙王——安卡拉。 但是，在这巨型岩窟中还有一件东西，即使是巨龙安卡拉也不能掩盖其强烈的存在感。 就在安卡拉身边，无数被烧得赤红赤红的锁链聚集于此，仿若一张鲜红的蛛网，而蛛网正中被锁链紧紧缠绕的是一把剑。 形状是标准的十字形，没有任何夸张的装饰或花纹。剑柄处是完全不反光的漆黑，其质感让人联想到火山石，而越靠近剑尖颜色就越是刺眼，从漆黑转为暗红，再变成鲜红，橙红，金黄，到了尖端已经成为了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炽，放射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光。 炎之神剑·莱瓦汀。 关于此剑的传说已在世上流传许久，破灭之枝，烈焰魔剑，灾厄之杖，这些凶名足以说明它的力量。据传它是万年之前威名赫赫的大战帝——而且还是女性——“炎舞者”蒂亚·莱瓦汀的佩剑，她最著名的事迹就是插手并以一己之力终结了龙族内战。在那个时代，这把与主人同名的神剑就是力量的象征，大战帝的强大有相当一部分都来自于它。顺便一提，蒂亚·莱瓦汀就是拜火族的祖先。 而后，随着大战帝的逝世，莱瓦汀也下落不明，至今都未曾重现世间，比较可信的说法是被从龙族内战中存活的巨龙盗走了。 这并非无稽之谈。 莱瓦汀被封印于安卡拉的巢穴中，就是最好的证据。 此刻安卡拉的气息平缓，随着它的呼吸，一缕缕纯白色的火焰顺着鼻息被它吸入体内，仿佛被进食。 这时—— 巨龙的眼睛忽然睁开，金黄的双眼看向岩窟入口，另一条龙走了进来，这条龙的鳞片是漂亮的金红色，身体比安卡拉小了两倍不止，身上的纹理、角的弧度、整体轮廓都比安卡哈柔和不少，这是一条母龙。 “你来了，我的孩子卡帕琪雅啊，有何事？” 一个低沉粗哑的中年男声从巨龙口中发出，而母龙——卡帕琪雅发出了年轻女性的声音。 “只是来看一看您而已，父亲大人。” “哦？如果没有要事的话就出去吧，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说着，安卡拉抬起锐利的爪子，用爪尖轻轻拂过被封印的神剑，金黄的双瞳中充满陶醉之色，既像在讴歌生命，又像俗不可耐的富人把玩喜爱的古董。 “……” 卡帕琪雅瞳孔微微一缩，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不起，打扰您了父亲大人，我这就离开。” “嗯……” 安卡拉并没有回头。 —————————————— “所以，安卡拉大人依然是那样子？” 卡帕琪雅刚离开大岩窟——神剑封印之地，一条身上点缀着蓝色斑纹的、体型比它略大的母龙就走了过来。 “你还在等我啊，普绪克。” “最近安卡拉大人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我怕你出什么事嘛。” 和语调总是略显忧伤的卡帕琪雅不同，它青梅竹马的好友普绪克语气总是十分活跃，被它带动，卡帕琪雅心情也好了点，但立马又担忧了起来。 “还要更甚以往……以前还经常出现在族人面前，但现在几乎所有时间都和莱瓦汀在一起，一刻也不离开。” “嘛嘛，就像人类的天性是犯蠢一样，热爱宝物可是我们的天性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父亲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总觉得他现在就像……着了魔一样。” “……” “算了，不谈这个了，去洗一洗岩浆浴如何？” “好啊，就去老地方——等等等等卡帕琪雅！？” 卡帕琪雅的躯体迅速缩小，鳞片和翅膀消失，头上长出了柔顺的金红色长发，化身为一个看上去不超过十七岁的人类少女，只有头上的一对尖角彰显着她身为龙族的身份。 “你啊……你啊……”普绪克一脸受不了的样子，“你还真是喜欢变成人形啊，人类的躯体有啥好的？自以为是的丑陋虫子而已！” “但人类作为灵长，也是有原因的。” “啊呸！就凭他们那浅薄的知识和羸弱的力量？如果不是长辈严令禁止轻易挑事，我真想现在就飞出去把他们——” “别乱说了普绪克！被听到的话又要被说教了！” “是是是……真麻烦。” 第125章 禁断 “别乱说了普绪克！被听到的话又要被说教了！” “是是是……真麻烦。” 普绪克叹了口气，几缕橙红的火焰从嘴角喷出，旁边的岩石立刻融化了，当然卡帕琪雅丝毫没受到影响，毕竟虽然化成了人形，但本质还是龙，而且是纯血的火龙。 绝大多数龙和普绪克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除非有必要否则绝不愿化身为人，卡帕琪雅这种喜欢保持人形的反而是异类。 万年之前，龙族内战爆发，许多龙种就像它们所不齿的人类一样自相残杀。大量不同种类不同派系的龙纷纷牺牲，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位于玛耶顶尖的霸主从龙族变成了人类。直到大战帝蒂亚·莱瓦汀插手并强行终止内战时，昔日辉煌无比的龙族已经减少了七成，而且剩下的大多是较弱的幼龙和老龙，那些媲美贤者或战帝的成年巨龙所剩无几。 安卡拉就是其中之一。 时值壮年的它存活下来，和仅剩的几个族人一起来到了神焰圣域安家。龙族的寿命非常长，而天生拥有恐怖的魔力量的安卡拉更是长寿，一直活到今日。但龙族的繁殖率是出了名的低，时至今日，安卡拉一族算上新生的幼龙，也只有三十多条而已。 卡帕琪雅流着安卡拉之血，是它的亲生女，而青梅竹马的普绪克是另一位长辈的女儿，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卡帕琪雅有着大多数火龙都没有的纤细内心，普绪克则把火龙活泼+暴躁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二者性格正好互补。 最大的问题在于……普绪克，比其他同类还要更加敌视人类，尤其是它们的邻居——拜火族人。 如果那件事被它知道的话，它会做出什么事来？不敢想象…… “琪雅……卡帕琪雅？你走神了？” “呃，啊，没什么，在想事情。” “最近跟你说话，看你经常心不在焉哦。” “‘最近’是指哪个‘最近’啊……” 长寿种族的老笑话之一：“最近”究竟是多近？对人类而言大概是几天，对龙或精灵而言可能是好几年。 “话说，你该不会还在担心安卡拉大人的事吧？” 说着，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普绪克都面露忧色（虽然龙的表情变化只有龙才能看懂），它和族群里的其他龙也早有察觉——现在的安卡拉对周遭的一切似乎越来越心不在焉，但没人敢对它提出意见，毕竟炎龙王可是媲美贤者或战帝的强者，其他龙根本没有资格向它提意见。 “确实很担心它……”卡帕琪雅道，担心父亲确实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担心的是其他事。 “也是啦……毕竟是萨克洛利什嘛，魔性之物，灾祸的种子，近万年来一直看守它的话，就算是安卡拉大人恐怕也难免受到影响。” “更何况是那位历史上唯一一个女性大战帝的遗物呢……” 三言两语间，两龙就道出了神剑莱瓦汀的本质。 没错。 莱瓦汀并非天生的神剑，它的真面目即是萨克洛利什——大秘宝。 而莱瓦汀最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打破了“被定型的大秘宝失去主人后，经过百年就会恢复到未定型状态”的规律，万年以来一直保持着剑的形态。 不同种类的龙习性也有所不同，火龙总体来说暴躁易怒，冰龙相对沉稳，水龙心地比较善良……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与生俱来的，对奇珍异宝的渴求。爱财如命——这大概是龙最广为人知的特征之一了，这是铭刻在每条龙的灵魂深处的本能，看到宝物就想据为己有，自己的宝物绝不会让给他人。这种本能只能被抑制，但绝不可能被彻底消除。 对寻常财宝就是如此，更何况大秘宝？据说当年龙族内战的起因就是围绕大秘宝的争执，龙的知识可以通过血脉传承，因此内战之后每条新生的龙都会记得内战的残酷，正是这铭刻在血脉中的悲伤不断提醒着它们——大秘宝乃是灾物，不可轻易染指。 然而现如今，亲身经历了内战的安卡拉，却…… “不要想这些糟心事了，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扑上去，看到讨厌的东西就弄死它，这才是我们火龙的处世之道啊！” “只是你的处世之道啦……” 两龙（一条是人形）闲谈着，朝炎脉深处走去。 —————————————————— 深夜—— 距离熔岩深渊仅仅数公里的地方是分界之树，满地黄沙和乱石丛中只有这一棵参天大树，十分显眼，越过这里就是拜火族的领地了。 当年的大战帝蒂亚·莱瓦汀正是出身于拜火族，自然而然，拜火族一直将她的佩剑莱瓦汀视为族内圣物。然而莱瓦汀一直被封印在熔岩深渊之下，由炎龙王安卡拉亲自看守，就算他们举族出动，成功夺回的几率也不会超过三成。长年以来安卡拉一族和拜火族都持续着没有尽头的争端，双方互不退让，各有死伤，现在虽然已经避免了直接的冲突，但暂时的停火也仅仅维持着危险的平衡，火药味弥漫。 但是，只有此刻，只有此地，只有在这棵树下，两族间的火药味才会完全消散。 少女静候于此。 明丽的容貌动人心魄，靓丽的黑发反射月光，偏褐色的皮肤透着难以言喻的魅力，纤细的身材惹人怜爱。她身着沙漠住民的传统服饰，外面披着宽大的白袍，上面点缀着宝石和羽毛等饰品，头上还有漂亮的头饰。 这些特征都说明她是个正宗的拜火族人。 而她所等之人—— 一整轻风刮过头顶，一个影子掠过半空，翅膀一瞬间遮蔽了月亮，盘旋了一周确认周围确实没外人后它就安心地降了下来，并且转眼化身为人形——留着金红色长发的美丽少女。 见到等在树下的少女，卡帕琪雅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穆丽恩！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我……一直在等你哦。” 拜火族少女穆丽恩立刻迎向龙少女卡帕琪雅，接近，接触，面对面相拥，然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两人就吻在了一起。 行动是最好的语言。 过去，卡帕琪雅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喜欢唇舌相交，那只单纯的黏膜接触而已。 直到第一次与穆丽恩接吻，它才发现所谓的接吻竟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舒服，如此的……适合成为爱意的载体。 “嗯……恩唔……啾……啾啾❤” “呜呜……唔……啾……” 不知过了多久，这远超友谊范畴的唇舌交缠才结束，两人都意犹未尽地看着对方。 “……爱你哦，穆丽恩。” “……我也是，卡帕琪雅。” 两人对视一笑，羞红了脸颊，手牵着手向分界之树根部倒去，蜷缩在一起仰望满天繁星，布菲尼亚特有的美丽星空 没有进一步行动。 甚至没有哪怕一句交谈。 仅仅是坐在所爱之人身边就已经是至上的幸福。 卡帕琪雅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种超越了肉体与语言的，精神上的相连。 “夜空很美呢。” “嗯……” 两人在一起时，所说的大多是无意义的话语，它和她都很有默契，已经相识半年，但很少互相探询对方家族中的事。穆丽恩是个内心纤细的少女，卡帕琪雅也是少有的性格偏向悲观的火龙，一开始的两人颇有点互舔伤口的意味，但随着时间推移，二人的感情不断升温，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禁忌。 是绝不会被允许的恋情。 不论是家族，还是世俗，都不会允许。 卡帕琪雅有着这样的自觉。 安卡拉一族和拜火族，说是彼此之间有世仇也不为过，更何况两人是同性，她为了爱情已经强行跨过了双重禁忌。 爱会让人迷失自我，失去理智——这句话恐怕不无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 “呐，穆丽恩，你那边……没问题吗？” “恐怕……” 穆丽恩纯黑色的大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安，卡帕琪雅当然察觉到了，和它一样，她也是趁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偷偷从族中溜出来和恋人相会的，再不回去的话…… “……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 两人再一次拥抱，但这次感到了时限将至的紧迫，所以只是草草拥抱了一下就迅速分开了。目送着匆匆离去的的穆丽恩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卡帕琪雅才变回龙型，隐藏在云中飞往熔岩深渊。 但感知一向敏锐的它没有发现。 从两人秘密会面到分开。 那些从乱石间、黄沙下钻出的蚂蚁，聚在暗处，一直一直看着她们。 ———————————————— “哼~哼哼~哼~~~” 心情大好的卡帕琪雅哼着歌穿过熔岩的帷幕，身为火龙的它身在岩浆中就像洗热水澡一样舒服，这让它的心情更加舒畅。 能见到心爱之人真是太好了。 两人每见一次面都要经过小心的准备，要确保不会有外人发现自己失踪，要把握好时间长短，要……总之要注意的事像山一样多。 正因如此，每一次的秘密会面都弥足珍贵。 除非—— “喂，卡帕琪雅。” “——！！！” 变成人形走在宽阔的岩石隧道中时，它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普绪克！？” “切，你以为是谁？” 转过身，只见青梅竹马的好友正盘踞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自己。 “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是我要问你的，咱们好歹是共用一个洞穴的啊，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正要出去找你你就回来了。” “啊，嗯，对不起……这几天心里一直都有点烦躁，你知道的，父亲大人的事，我睡不着所以到外面看看星星吹吹风。” “……是吗？” “当然。” 卡帕琪雅强作镇定，普绪克依然死盯着它，但过了一会，普绪克就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也是啊，你说是就是吧。” “是吧？咱们快回去睡觉吧！” ~~~~~~~~~~~~~~~~~~~~~ 龙女：夹在女友和青梅竹马间的各种修罗场 第126章 拜火族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东方墨蓝色的天空转为靛青，变为浅蓝，最终被旭日的光芒映成亮白。晨光中的地平线上，许许多多的帐篷和尖塔拔地而起，古老而美丽。 何等美好的世界。 “虽然早有耳闻但是……异域风情，还真不一般啊。”塞卓昂发出感叹。 “比起已经看腻了的卡索鲁的风景，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艾西亚也说道。 拜火族。 虽然现在已经有所没落，但先祖们留下的建筑群依然保存完好，作为观赏物有很高价值。 “呃，果然明亮的晨光不适合我……” 夏洛蒂却有点蔫蔫的，身为死灵法师的她与“光”和“火”的相性很差，某种程度上说拜火族可是死灵法师的天敌。在这神焰圣域中，死灵魔法的威力至少下降一个档次。 “好厉害！虽然不符合妾身的美学但还是好厉害！如果是给人‘轰隆隆隆’的那种感觉的古堡就更好了！” “阴暗古堡什么的我早就呆烦了……” “(ˉ▽￣～)切~~” 秋米拉倒是跃跃欲试，艾西亚白了她一眼：“这可不是旅游观光哦。” 至于妮尔丽斯—— “皮尔斯，吩咐你的事情……” “当然，早就查明白了……” 她和背着一吨重行李的皮尔斯耳语了几句，然后就拍了拍手引起所有人注意。 “各位，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拜火族的聚落。请一定要记住，拜火族的人一向排外，对我们而言他们是——” “是敌人吧？那样的话只要在附近唯一的水源下毒，很轻松就能把他们——” “请等我说完，”妮尔丽斯打断笑眯眯拿出装着剧毒药物的试管的艾西亚，“对我们而言，他们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同伴，应该说是——” “——合作对象，对不对？泽拉赫小姐？”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火光闪过，在变得焦灼的干燥大地上，在一行人面前，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妪出现了。 她身材矮小，比秋米拉还矮了一个头，头上戴着装饰有羽毛和宝石的发冠，浑身裹在上了年头的暗红色袍子里，从袍子缝隙中伸出的枯枝般的手拿着一个法杖，这法杖是她本人的两倍高，顶端镶嵌着炫目的红宝石。 老妪身后还站着两个赤裸上半身的精壮男子，一看就实力不俗，但在老妪的气场之下他们的存在感十分微弱。 见到来者，妮尔丽斯立刻走上前去。 “您好，我就是与您联系的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五位是我的同伴和男仆，想必您就是——” “老身是拜火族现任族长，名字太长，你们肯定记不住的，所以叫老身‘族长’就好。” “好的，族长。” 妮尔丽斯礼貌地伸出手，族长也皮笑肉不笑地伸出干枯的手，和她轻轻握了握。 什么也没发生。 “长途跋涉而来，各位应该累了吧？就让老身的仆人们来接风洗尘吧，至于一些‘具体问题’……泽拉赫小姐，我们回去再细谈。” “好的，您的好意我们收下了。” 一边交换毫无感情的社交辞令，众人一边向拜火族聚落走去。 “对了，族长。” “嗯？” “要不要吃颗薄荷糖？” 妮尔丽斯取出一个被糖纸包裹的东西，打开糖纸，里面是一颗看上去很可口的碧绿色糖果。 “……嚯，你可真是有心了，不过老身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糖果之类还是免了吧。” “那真是太遗憾了。” 妮尔丽斯把糖果收了回去，遗憾地摇了摇头。 —————————————————— “就如你所知，我族的圣物莱瓦汀，万年来一直都被封印在熔岩深渊，被贪婪的炎龙王安卡拉占有，我们的夙愿，我们的理想，便是有朝一日从它手中将圣物夺回。” 一边拄着法杖走路，族长一边用喑哑的声音缓缓诉说，明明她看上去脚步蹒跚，但完全没落到我后面。 据我所知，拜火族中男人全是魔武士，女人全是魔法师，根据我的推测，这位名字长到连她自己都懒得说明的族长……应该是个大魔导士。 绝不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倒不如说，就算我不出手，那四人一哄而上的话不到一分钟就能解决她。 但是，那又怎样？ 解决了她，对达成我的目的暂无实质性的好处。 “为什么不全力一搏，铲除安卡拉，带回莱瓦汀呢？” 现在在和族长说话的是艾西亚，这时候就由善于社交的她出面吧。 “哼，圣物自然重要无比，但安卡拉可是和贤者战帝同等级的怪物。若为了夺回圣物，反而赔了所有族人的命，那才是本末倒置……但也不代表我等会就此放弃，我们与身为‘第三方’的你们联手，不正是为了另寻出路吗？” “那是当然。” 我们终于走进了拜火族的城市，拜火一族人丁并不兴旺，举族上下还不满千人，与其说这是城市，不如说是个大点的镇子。 但是，单就这些充满异域民族风情的古老建筑来看，这里绝不逊于任何历史名城。拜火族的建筑只有两种：日常起居的帐篷，和用作公事、祭祀、召开大型活动的高塔。这里的时光仿佛被定格在了数千年前，这无数岁月外界文明的发展似乎完全没影响到这里。 与世隔绝。 如同死水。 死水终究会腐坏，就算表面看似正常，内在也必然产生了变质。 “真让人不舒服……” 塞卓昂环顾四周，帐篷的遮帘间有许多眼睛在悄悄观察这几个外来者，即使被瞪了回去也没有收回视线。 与其说这是“好奇”或“厌恶”，不如说只是单纯的观察，就像在动物园里看动物。 “往这边走。” 族长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招呼着，众人在她的引导下，进入了位于正中心的最大的帐篷。这个帐篷的构造让人联想起马戏团，内部还分成了三层和多个房间，陈设素雅而大气，十分符合一族之长的身份。 “……嗯？” 刚走进来时，我看到一个褐色皮肤头发乌黑的美丽少女，从里面的过道一晃而过，那一瞬间她看了我们一眼，表情似乎有点慌张。 注意到我的视线，族长说：“那是老身的几个孙辈之一，小孙女穆丽恩，有点怕生的姑娘，不用太在意。” “哦……真是个可爱的少女呢。” “哈，能被如此美丽的泽拉赫小姐夸赞，倒也是她的荣幸。” 真是没营养的客套话。 穆丽恩…… 我当然知道她。 连她昨晚外出做了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 …… …… 我转动着茶杯，其中淡红色的液体是名为“火普鲁那珂”的饮料，拜火族的传统饮品。为了表示礼节，我将它轻轻放在嘴边抿了一下，但没有真正喝下去。艾西亚和我一样做了做样子没有真喝，塞卓昂压根没碰杯子，夏洛蒂略显无奈地稍微喝了一点，秋米拉倒喝得挺欢，一副想“再来一杯”的样子。 “噗哈！好好喝！” “客人喜欢就好。” 族长淡笑道，依然是皮笑肉不笑。 “各位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浴室也是，我们这里清洁身体用的都是火精粉，如果不适应的话请立刻告知，我们会再准备普通的水浴。” “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时间宝贵，所以……” 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为什么，不直奔正题呢？” “……真是直爽的小姑娘。” 老妪眼中划过一丝锐利的光，她与我对视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在老身看来，合作的第一步，就是不能有利益冲突，再确认一下吧，你们想要的是？” “大秘宝莱瓦汀归你们，我们要的是安卡拉的尸体，以及堆满它洞穴的财宝。” “这么问或许太直接了，但，你们当真对我族圣物不感兴趣？” “过度的贪婪只会招致灭亡，龙族不就是这样的吗？大秘宝对我们而言也只是灾物，不如交给更适合拥有它的人。” “说得可真好听……罢了。让我们来聊聊最关键的问题吧。” 她会意，轻轻一招手，一个男侍立刻出现在她身旁。她对男侍耳语了几句，男侍立刻立正站好，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站起身，在男侍的带领下，和族长一起进入这大到夸张的帐篷深处的房间，走之前我对她们四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 …… 拜火族和安卡拉一族积怨已久，最近几年一直维持在危险的平衡上，这绝不是好事，时间拖得越久，拜火族就和莱瓦汀距离越远。 他们已经不想再拖下去了。 族长年事已高，她大概无论如何也想在死去前亲眼看到莱瓦汀回归族中吧。 但是单凭现在的拜火族，如果倾全族之力和安卡拉它们全力交战的话，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更何况对面还有个贤者级别的安卡拉坐镇。 所以，族长才不得不考虑过去的历代族长都考虑过，但谁也没真正实施过的办法。 请外援，寻求外人的帮助。 这对一向自视甚高而且十分排外的拜火族而言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他们绝不会让第三方染指莱瓦汀，这种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引用一句地球的俗语：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做出牺牲或承担风险是无法成功的。 于是我找上了她。 是什么促使她同意与我合作，共同对战炎龙王安卡拉？ 自然是禁咒了。 面对有着贤者或战帝级别的实力，拥有龙族天生的体质优势，而且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巨龙，最有希望对它造成重创的就是禁咒。在关键时刻，我的禁咒足以一转攻势，重伤它甚至让它死亡，是绝对的秘密武器。 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建立在暴力冲突之上”——这是我们作为战斗力加入的大前提，换言之如果真的发展成暴力冲突才有用禁咒的必要。 所以， “族长，我们为何不换个思路呢？” “哦？” “不用暴力冲突，你们甚至不用出动一兵一卒，就能让莱瓦汀自己到你们手上。” 老妪的脸颊一瞬间抽搐了一下，但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后，她歪了歪头，眼神越发锐利。 “……说说你的想法。” “其实我也是突发奇想，因为我‘偶然’目击到了一些‘事情’，才促使我有了这个想法。” “什么事情？那些大蜥蜴的情报？还是其他什么？” “在向您说明之前，请答应我一件事。” 我顿了顿，说出了重点。 “请您，千万不要去谴责您的孙女——至少现在先别这么做。” 第127章 虫与坏人们 她漂浮在一片空白的世界中。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温度，没有色彩，没有光，没有暗。 即使极目远眺，也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存在着一些东西，一些形态功能各不相同的东西，她和它们之间仿佛有透明的丝线相连，只是细若游丝的联系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直到某一日，某一刻，一个蠕动的弱小存在顺着若有若无的丝线爬了过来，接近她，看着她，与她对话。 你是谁？ “我们是同类。” 我不是虫。 “那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我，是…… “你是人吗？或者是其他的动物？” ……不是。 “是一个孤魂野鬼吗？” ……不是。 “或者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东西？” ……大概，也不是。 “你连自己的存在都混淆了。” 或许吧……我已经这样很久了…… “但我知道你还有想要做的事，你的期待，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 “没错，愿望。” 对……我确实有个愿望，一直，一直，都未曾忘却。 “哲学的纯粹认识论中有‘我思故我在’这句话，你会思考，有自己的愿望，便是你存在于此的最好证据。” 我想起来了，你唤醒了我，所以我想起来了。 “说出来吧，这即使经历了这么久也未曾改变的愿望究竟是什么？现在的你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我期待的，是—— —————————————— “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龙，尤其是火龙这一种族。” 我敲了敲教学常用的黑板，这东西的原理是把魔晶石的边角料重新熔铸成玻璃一般的薄薄一层，覆盖在深色的木板上，只要指尖划过表面稍微注入魔力就能画出图案，再次注入魔力图案就会消失，工艺简单，物美价廉。 在行动前，普及一下火龙的相关知识是必要的。 “什么嘛，无聊死了。” 塞卓昂毫不掩饰不耐烦，打了个哈欠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的毛毡上打起了盹，艾西亚目光闪亮亮地看着我，但也只是看我而已，对我要讲的内容并不感兴趣。毕竟知识渊博的她们二人肯定对龙是很了解的。 而野路子出身的夏洛蒂空有战斗力，甚至连一些基础知识都掌握不全，秋米拉连野路子都算不上，输出全靠暴走。 不过……其实我也没指望这次的布菲尼亚之行她们能派上大用场。 “首先，菲尼克斯同学和埃隆梅德同学，请说说你们对‘龙’的了解，它们有什么特征？” “我我我！” “好的，埃隆梅德同学先答。” “很大！” “也有不少小型龙。” “呃，那就，会喷火！” “只有火龙会喷火。” “会飞！” “地龙不会飞。” “还有还有……浑身鳞片！” “羽龙是长羽毛的。” “生蛋！” “元素龙是介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存在，没有生殖功能。” “…………耶？” 秋米拉懵逼了，何等匮乏的知识。 不过也不能说她完全错，大部分缺乏魔法知识的平民对龙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那你呢，菲尼克斯同学？” “我已经过了当‘同学’的年龄了吧……我对龙的了解其实也就只限于常识。龙在玛耶是魔兽的顶点，其强大自不必说，其存在历史不下数十万年，至今仍有很多少数民族都把龙当作神崇拜；除去个例，龙的肉体也是魔兽中最强的，力量，速度，自愈能力，五感等都非常可怕；每条龙的知识都可以通过血脉传给后代，这就是为什么它们天生就会魔法而且知识渊博；贪财是所有龙的天性，它们渴望世间的一切宝物，而且决不允许外人染指自己的收藏……诸如此类的，我也就只知道这些了，不同龙种的生态、习性、长处短处什么的就是专业领域了。” “嗯，其实这样就足够了，不过我还要补充一句——”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夏洛蒂，你刚才说的龙族的特征只需要留下两条，你们记住这两条就足够了。” “两条？” “第一，龙是魔兽。” 我伸出一根手指。 “第二，龙很贪财。” 又伸出另一根手指。 “……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龙也只不过是贪财的魔兽？” “龙族存在了这么久，关于它们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强大而奇幻的色彩，所以我要纠正一下你们的观念——所谓的龙不是神，不是超强的怪物，它们只是‘喜欢财宝的大蜥蜴’而已。” “就算你这么说……” “这世界上有太多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被神话了，比如龙，而一些真正伟大的存在却又被蔑视了，比如虫。” “你在变相夸自己吗？” “打比方而已，”我耸了耸肩，“总之请记住，龙族没那么强大，更没那么聪明，它们可以被轻易打败，也可以被轻易蛊惑、轻易欺骗，拥有大量知识不代表智慧就高。” 事实上。 从万年前龙族为了大秘宝大打出手，引发内战，最后死了七成就可以看出来。 所谓的龙，大概是世界上最蠢最好对付的野兽。 所以我关心的重点从一开始就不在那所谓的炎龙王安卡拉身上。 这时—— “族长大人到。” 门口的挂帘被男侍掀开，老妪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明显很不好，就像在拼命忍住怒气，老脸皱成一团，让人不想多看。与此相应，她浑身上下都放出炽热的魔力波动，真可怕。 我扫了另外四人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和族长一起到了她的房间。 族长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甚至有点缺乏生活气息。她冷哼一声坐在矮桌旁的毛毡上，指了指另一个毛毡，我立刻坐了上去。 “您好像心情不太好呢，族长大人？” “哼，还不是因为你带给老身的‘好消息’……” “显然您已经查证了我所言属实。” “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段时间周围巡逻人员的排班表……果然有猫腻！” “姑且确认一下，您没有——” “当然没有！虽然老身很想跟她直说，狠狠教训那不孝孙女，但……” “但是，能利用的东西就要物尽其用，对不对？” “……”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此刻她已经压下了怒火，至少外表看上去一如往常。 “如你所说，利用能利用的一切，若能得到好结果……那丫头的事以后再说也无妨。” “是吧？” “那么……” 老妪露出了如同爬行动物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笑。 “关于怎么利用，就是你我要谈论的重点了吧？” “这段时间请一定要暗中监视好穆丽恩小姐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行动——” “就立刻通知你们，那是当然。” —————————————————— （所以，妮儿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哈啊？你跟她那么亲，你竟然不知道？） （只是我单方面发出求爱电波而已，妮儿真是个无情的人呢~不过这样的她更美了） 艾西亚正在慢慢品自己带来的茶，塞卓昂躺在毛毡上打盹，夏洛蒂在整理从行李中拿出来的衣物，秋米拉正埋头苦读一本叫《龙类相关》的大厚书。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你呢夏洛蒂？妮儿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她也没告诉我哦，我觉得她要说的话一定会告知更靠谱的你们的） （秋米拉呢？） （妾身也不知道啦……明明是朋友却什么都不跟妾身说……） 每个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则在开脑内会议。 这是一种相当精密的短距离传信魔法，被打上相应魔法刻印的人可以直接意念对话，而且加密处理使得内容极难外泄（塞卓昂和艾西亚提供技术支持），妮尔丽斯先前特别说明交谈能不出声就别出声。 （稍微协调一下吧，她对你们都下了什么指示？）←塞卓昂 （让妾身先什么都别干，等她命令，无聊透啦）←秋米拉 （她说很快就有个‘重活’要给我，不过叫我别担心）←夏洛蒂 （呼呼，她说很快就会和我晚上一起出去哦！一直忍到现在果然是有回报的！）←艾西亚 （你绝对曲解了她的意思吧？罢了……你呢，塞卓昂？）←夏洛蒂 （是你和艾大小姐的结合，说‘过几天晚上陪我出去一下’，又说‘那之后会有重活交给我’）←塞卓昂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么！？”←艾西亚 （傻啊你！别出声！） （到底搞什么啊！说好的二人世界呢？非要加个电灯泡？难不成——不会吧！？妮儿喜欢3P？和我之外的人？接受不能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灯泡？你说老娘！？找死！） （等等等等等你们这是哇哇哇离妾身远点——） （别一言不发就动手啊！） …… …… …… —————————————————— “基准世界地球有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哼，老身就把这视为你的称赞吧。” “能这么快统一意见真是太好了，那么，晚安。” 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在男侍的陪同下回房，我能感到这期间族长的视线一直从背后射来，黏在我身上。 “就到这吧。” “好的，晚安，泽拉赫小姐。” 男侍移步到我身后，我撩开我们的房间的挂帘—— ——下一瞬间我立刻向后下腰，飞出的枕头正中男侍的脸。 这个实力目测是战灵级别的壮男被一个枕头砸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嘴里还掉出来两颗门牙。 “喂喂，我说你们……” “少废话！” “这是命运之战！” 衣冠不整的塞卓昂和艾西亚站在房间两端怒视对方，手上还抓着看上去很可怜的枕头。塞卓昂似乎给枕头附了魔，而艾西亚正在往枕头里塞疑似火药的粉末。 “妮……儿……” “快……阻止……她们……” 明显被误伤的夏洛蒂和秋米拉几乎是从地上蹭到了我的脚边，灰头土脸的，辛苦你们了。 而那两人似乎又要开战了，为什么孩子气的扔枕头能被你们玩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嗯…… 这样可不乖啊。 为了维持团队秩序，坏孩子就要好好敲打一下。 “你丫——嗯？嗯？你在干什么？喂喂喂你他妈认真的——！？” “等等等等妮儿我有在反省——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孩子不要学她们哦。 第128章 深夜密谈 深夜—— 分界之树—— “呼……呼……呼……” 少女一溜小跑，磕磕绊绊，终于来到了巨树下，她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同时环顾四周—— “穆丽恩！” 闻声看去，穆丽恩立刻看到了那即使在深夜中也非常醒目的金红长发，卡帕琪雅向她挥着手，满面笑容。 “卡帕琪雅……” 穆丽恩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卡帕琪雅热情的拥抱堵了回去。 “唔……喂……卡帕琪雅……” “……（抱抱抱抱！）” “卡帕琪雅……” “……（蹭蹭蹭！）” “我快……喘不过气了……” “……啊！” 卡帕琪雅连忙松开穆丽恩，少女的呼吸终于顺畅了，她本来就一路跑来，又突然被力量惊人的卡帕琪雅这么用力地抱住，真的差点就要背过气去。卡帕琪雅虽然经常化为人形，但本质上还是龙，就算已经刻意封住了力道也不是身为人类的穆丽恩能承受的。 “对不起对不起穆丽恩！不是故意的，是见到你一时太激动……” “咳咳……不要紧。” “是我的不成熟，明明平时已经尽量以人类之姿活动了，但还是无法完全和人类一样……” “其实呢，卡帕琪雅你的关键问题不是那个啦……” “诶诶？关键问题？” 卡帕琪雅疑惑地眨了眨眼。 穆丽恩视线下移，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的视线对准的是——它的胸部。 两团庞大的肉团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就像两个小型的蜜瓜把魔力编织的衣服胸口高高撑起，却又不会显得不协调。 “这也是龙族血统的作用吗？” 穆丽恩忽然露出有点调皮的笑容，用力捏了捏，双手感觉到的是惊人的分量感和弹性，反倒把贫乳的她吓了一跳，而卡帕琪雅只是一脸疑惑。 “真有那么棒？” “已经不是‘很棒’，是‘超厉害’的等级了……” “我是不太懂啦……**这种东西……” 卡帕琪雅当然不会懂。 它是火龙。 卵生动物。 在原型——龙形态下，不论公龙母龙都没有**这个器官，但是化为人形后仿佛是为了强调她女性的性别，胸前多了两个以前只作为知识认知的大肉团。毫无实感。 说起来，卡帕琪雅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龙是卵生。 人是胎生。 人和龙，是怎么留下子嗣的呢？ 这世界上混有龙族血统的人类甚至其他种族并不少，据说有些其他世界有名为“生殖隔离”的限制，但玛耶当然没这玩意，所以跨种族交配并产下有生殖功能的后代是完全可行的，但会以什么形式？生蛋？还是像哺乳动物一样胎生？ 这个问题估计早就被人类们研究透了吧，但卡帕琪雅当然不会知道，它们这一脉流传下的记忆中也没有相关知识。 等等，说起来…… 自己，和穆丽恩，都是女孩子吧？ 与遗传和繁殖有关的魔法很多，同性生子并不是非常困难，但不同立场的人对同性婚配看法是不同的。在人类世界中，万神殿似乎将此视为对神的大逆不道，而通天塔不但不反对甚至还鼓励，骑士领没有明确反对但整体上是不提倡的态度…… 龙呢？ 其他龙族姑且不说。 安卡拉这一脉，从它们对人类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它们非常守旧，而且思维死板到让卡帕琪雅不堪重负。 但是……穆丽恩那边，也是同样的吧？ “呐，穆丽恩，你——” “对了！” 穆丽恩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 “真是的，我怎么忘了？我这次来得这么急，是因为……” “因为？” “因为，族里……呃……” “族里，族里怎么了？不会是暴露了吧！？” “呃……倒不是，但有……不，算了，没什么。” “不要吓我啊，到底……穆丽恩！？” 少女身体突然一颤。 一股奇怪的气味突然出现在空气中，一开始闻起来是淡淡的香味，但马上就变得浓郁，弄的人晕晕乎乎的，简直像揭开头盖骨往里面灌蜂蜜。 穆丽恩摇晃了几下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而卡帕琪雅有着龙族的强健体质，所以未受影响，但也感觉不太好。 这是某种药物……或者毒，能够让人陷入沉眠。 显然，在这里的不止她们两人而已。 “是谁？出来！” 卡帕琪雅抱住穆丽恩，向着什么也没有的方向厉喝一声，虽然不喜欢争斗，但身为安卡拉之女的它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灼热的魔力向四周放射，轻易将周围乱石熔成岩浆，在因为高温而微微浮动的空气中，三个人影出现了。 这三人都裹在厚厚的长袍下，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从兜帽边缘垂下的头发和长袍下依稀可见的身体曲线看出这是三个女性。 “你们想干什么！” “请别紧张，卡帕琪雅小姐，我们没有恶意。”为首的一人轻声道，是很清丽的少女之音。 “没有恶意？穆丽恩她——” “只是让她睡着了而已。” 站在左边女子说道，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少女，只有右边那个个头最高的一言不发。 “这里太热了，为何不稍微凉快凉快？” 中间的女子对右边的打了个手势，个头最高的女人立刻低声叨念了什么，一个冰蓝色的魔法阵出现，凛冽的寒气瞬间冻结了所有岩浆。 “……！” 卡帕琪雅制造出的火焰或岩浆中渗透着传承自先祖的强大魔力，极难熄灭，如此看来……这几人的实力都非常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换言之，不能硬拼。 但让卡帕琪雅稍微放心的是——她们显然不是拜火族人，拜火族人天生具有对火元素的超高亲和度，但与此相对，他们永远也无法使用其他元素魔法。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想给你提点善意的建议的人。” “你说……善意？” “没错，我们是怀抱着善意出现在你面前的，请相信。” “你让我怎么相信三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那可真是失礼了。” 为首的女子摇了摇头，卡帕琪雅本以为她们终于要露出獠牙了，谁知—— “你说得对，合作的第一步就是看清对方呢。” 她果断摘下了兜帽，另外两人也照做。 “……”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卡帕琪雅有一瞬间也被三人的美貌夺去了注意力。 为首的是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左边是和她差不多大的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右边那个白发女子似乎较为年长。个个都是被称为叹为观止也不为过的美貌，比起这荒凉的神焰圣域，富丽堂皇的皇宫明显更适合她们。 “你们，不是拜火族人？” “我们看上去像吗？” “……不像。” 一点也不像，拜火族人有着褐色皮肤和乌黑长发，而且平均身高较矮，她们又会用冰魔法，肯定不是拜火族的。 “不是拜火族人，也明显不是龙族……身为第三方势力的你们究竟有何贵干？” “出现在炎龙王安卡拉之女的面前，还能有什么事？” 银灰发少女轻轻一笑。 “当然，是为了大秘宝——或者说神剑莱瓦汀了。” “你们……” “我希望你能把它带给我。” “！！！” 刹那间，卡帕琪雅的左臂还原为锋利的龙爪挥向她们，但高个白发女人冷哼一声，竟然用单手接住了龙的一击。 “别·冲·动，卡帕琪雅小姐，我说了，我们是怀着善意来找你的。” “我和觊觎莱瓦汀的贪婪之徒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你和你父亲也没什么可说的喽？” “什——” 它瞪大了眼睛，而银灰发少女乘胜追击。 “炎龙王安卡拉盗走大战帝的神剑，将它放在自己的巢穴里日夜相伴……这，不是贪婪是什么？” “不许侮辱我的父亲！！！” “如果你真认为我在侮辱安卡拉就应该立刻过来杀了我，和我拼命，但你没有，我是否能认为……” 你，在一定程度上认同我呢？ 卡帕琪雅陷入沉默。 越来越不顾其他族人的情况，一直把自己关在地下大岩窟与莱瓦汀相伴的父亲的模样闪过它脑海，就再也驱逐不去。 大秘宝是魔性之物，是灾祸之种，是纷争的根源。 它一直坚信父亲是不同的，即使占有了莱瓦汀长达万年，也从未被这魔物迷惑心智。 然而现实却如此讽刺…… “莱瓦汀不是神器，不是圣物，只是个灾物而已，这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所以，你想用这样的烂理由蛊惑我，让我为你盗出莱瓦汀？痴人说梦！”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和你的恋人。” “你说什么！？” “我说，把莱瓦汀带给我不只是为了你的父亲，也是为了你和你的恋人的未来。” “别开玩笑了！！！”卡帕琪雅咆哮道。 “不是开玩笑！”银灰发少女也提高了声音。 “莱瓦汀和……和我跟穆丽恩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的愚蠢，还是早就察觉到了却装作不知道？我们全都看到了，你对这位拜火族少女真挚的爱，你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和你不愿受迂腐族规约束的勇气，但说到底你真的以为你们能在一起吗？” 银灰发少女一口气说完了这长长的一串，虽然措辞激烈，但她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带有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力量。 “我……和她……” 不可能的。 世世代代的纷争与仇恨，早已在安卡拉一族和拜火族之间划出了一条鸿沟。 无比宽阔。 无比幽深。 在一起什么的，终究是美好的幻想。 除非—— “除非冰雪融化，鸿沟消失，不然你对未来的幻想终将止于幻想。” 是啊。 其实它早就想到了，很早以前就想到了。 如果鸿沟消失，安卡拉一族和拜火族之间能彻底停止纷争，两人就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 “若没有外力阻止，鸿沟终会消失，就像伤疤会自然愈合一样，但有一样东西，那是纷争的根源，正因为有它存在，纷争才永不停息。” “……” “所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 直接，抹消纷争的根源。 第129章 矛盾处 “神剑·莱瓦汀。” “莱瓦汀是那位大战帝的佩剑，是拜火族的圣物，正因为万年来一直被你父亲占据，所以两族之间才会纷争不断。” “莱瓦汀只要存在一天，纷争就会延续一天，鸿沟就会存在一天。” “更可怕的是，你的父亲，伟大的安卡拉，已经彻底败给了那灾物的诱惑，不再在意除它之外的任何事物。” “这便是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了。” “卡帕琪雅小姐，让莱瓦汀消失吧。” “不归于龙，也不归于拜火族，而是交给身为第三方势力的我们。” “你的父亲将不会再沉迷于大秘宝，两族也失去了争斗不休的理由，搞不好还会联合在一起去寻找遗失的莱瓦汀呢。” “到时候，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了。” “你和我们都能得偿所愿，不是吗？” “你不用现在答复我，从今天开始的一周内，我们每晚都会等在这里。一周后你若还不出现，我们自然就会放弃并离开这里，在那之前请你做出选择。” …… …… 那个少女的声音依然在脑海中回荡。 卡帕琪雅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熔岩深渊，怎么悄悄绕过负责看守的龙回到自己洞窟的了。 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少女的话语既像上天的神谕，指引前路。 又像邪魔的低语，蛊惑人心。 她们说到底也只是觊觎莱瓦汀的贪婪之辈而已，但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莱瓦汀留在族中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用途，反而诱惑着父亲大人一步步走向颓废，而且还引发了和拜火族的纷争，让相爱的两人不能在一起……其实族中也有主张和莱瓦汀划清界限的龙在。 但是， 如果自己真的盗走了莱瓦汀，那就是对生父以及大多数族人的背叛，而且一旦败露，它就会同时被族中和拜火族同时针对。 到底该怎么办…… “卡帕琪雅！”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直茫然若失的卡帕琪雅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只见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俯视着它。 “…………普绪克？”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看来是不小心弄醒了它。 “迷迷糊糊醒来结果发现……你到底哪去了？又这么晚才回来？” “只是去看看——” “可别说你是去看安卡拉大人啊，难道又是去看星星？还是去吹吹风？怎么听都像借口啊！” “普绪克……” 普绪克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其中还有着对卡帕琪雅的关心，但现在只会让它觉得无可奈何。 “让你担心对不起了普绪克，但我现在想歇歇……” “歇歇？先跟我说清楚——” “我很累了！想歇歇！！！” “！！” 卡帕琪雅忍不住大吼一声，完全不像平时的它，连普绪克也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到底怎么了。 卡帕琪雅又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对普绪克摇了摇头，就走向了洞窟深处。 只剩下普绪克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它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 （她们三个到底去干什么了呢……） 秋米拉躺在夏洛蒂的大腿上，用意念通信问道。 （应该是去见安卡拉一族中的某条龙了吧？妮儿好像打算策反还是怎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夏洛蒂叹了口气，拿着银质的挖耳勺，用娴熟的手法帮秋米拉掏耳朵。秋米拉的耳朵里其实很干净，她只是觉得夏洛蒂掏耳朵超舒服而已，而且侧脸传来的大腿的触感和充满鼻腔的成熟女性芬芳都很能让人放松。 （呜嗯嗯嗯嗯嗯~舒服舒服~~） （秋米拉似乎是耳朵很敏感的那种呢） （嗯~~？很敏感吗？妾身是不懂啦~~~换一边吧？） （好啊，来，翻个身） 秋米拉像猫一样打了个滚，露出另一侧耳朵，夏洛蒂继续帮她掏。与其说这是伙伴之间互相帮助，但不如说是大姐姐照顾小妹妹……或者说是年轻妈妈照料女儿。毕竟两人的年龄差了一轮。 （对了对了夏洛蒂阿姨——） （哈啊？） （——夏洛蒂姐姐，要不出去转转嘛，看看异域风土人情！） （你确定？） （库库库，妾身作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自然要增长见闻……） （不行哦） （诶，为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妮儿的吩咐了吗？） （才没忘！毕竟是朋友啊！） （朋友……你还真以为——） （以为什么？） （……算了，没什么，虽然你有时候很机智，但大多数时候都有点笨呢） （诶诶诶……妾身才不笨！只是偶尔把胖次里外穿反而已！） （这不就是笨吗？跟我说说，妮儿走前跟我们说了什么？） （没事尽量别出去，不要用拜火族给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不行，也别跟他们说话，还有……还有……） （‘这些要求只在最后一天到来前有效’，她这么说来着） （也就是说最后一天我们可以随便玩咯？） （我觉得妮儿应该是另有所指……可惜我的脑子转得没塞卓昂和艾西亚那么快呢，不过就算她们也未必能理解吧？） （而且其实妾身有点奇怪……‘最后一天’？最后一天指的是哪一天？妮儿怎么会知道最后一天是什么时候？） （你总是在细节上很敏锐呢，确实，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其实我连妮儿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个，她不是想要那个什么莱瓦汀吗？打败邪恶的火龙，为民除害，顺便拿到神剑，这才是和妾身相配的浪漫冒险谭啊！） （…………那你认为接下来妮儿要干什么？） （联合拜火族，打败恶龙！） （那为何还要对拜火族如此设防？） （呃，诶？因为……啊对啊！莱瓦汀好像也是他们的圣物来着？） （所以啊，妮儿想拿到莱瓦汀的话，不但要解决炎龙王，还要解决拜火族……或者想办法绕开拜火族，然后潜入炎龙王的巢穴把莱瓦汀偷出来） （可是这么一想，比较靠谱的办法不是后者吗？可是妮儿又和拜火族联手……为什么啊？） （这就是矛盾之处了，想避免让辛辛苦苦弄到的莱瓦汀落入拜火族之手的话，只要绕过他们不被发现就好，可她偏要——） （——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妮儿！” “你们回来了？” “深更半夜的，你们还不睡啊。” 门帘被拉开，三女走了进来，在她们身后，负责引路的男侍鞠了一躬，然后隐入黑暗。 妮尔丽斯、塞卓昂和艾西亚脱下身上披着的长袍，整理着头发。 “我们也担心你们啊，而且——” （怕我们不在的时候拜火族对你们出手？） （……对） （不必担心，相信我，我们所有人暂时都很安全） （说起来，你们到底去哪了？也没有跟我们说……） （去和龙族的大小姐见了一面，聊了聊人生理想） （……哈？） （详情离开这的时候再跟你们说明，现在就说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另外，你认为我的行动中有矛盾的地方对不对？别忘了我一直遵循着‘用尽量少的付出换取尽量大的成果’这一原则） （话说啊，妮大姐头！） 塞卓昂突然插了进来。 （之前在船上，你跟我们说过吧？来这里是‘猎龙’的！） （嗯，我是这么说过） （所以一直龟缩着算什么？我一开始以为你会领着我们直接杀进安卡拉那大蜥蜴的窝呢！） （莱瓦汀应该是被封印着的，就算干掉了安卡拉，也未必能解开封印） （有你，有我，有艾西亚这丫，难道还解不开？） （就算能解开，激烈的战斗必然会吸引拜火族的注意，他们会伺机杀出来渔翁得利） （那就把他们全宰了呗） （不管怎么说都太暴力啦，能不用暴力就别用暴力） （所以你就去忽悠那个傻叉龙女？我觉得它还没蠢到被你教唆几句就真的把剑偷来给你吧？而且拜火族怎么办？你真要把剑给他们？） （我自有安排。还有，我并不认为卡帕琪雅小姐会这么容易被说服，所以要给它施加点外部刺激） （什么刺激？） （拜火族和安卡拉一族敌对了这么久，他们自然有熔岩深渊中一些重要的火龙的情报，所以……嘛，等着吧，最多不超过三天就会有好戏看了，这也是我和族长商定的‘新计划’中，真正需要我们出力的部分） ———————————————— …… …… …… “……嗯？” 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少女再一次睁开双眼。 然后，立刻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你又来了。 “是的，我又来了。” 为何要来？ “为了见你。” 你之前许诺的事，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还有多久呢？几天？几周？几月？几年？ “几天而已。” 是吗…… 少女沉默了。 但很快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究竟想要向我索取什么？ “不是早已说了吗？想请你帮点忙。”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无意更多冒犯。” 但这对我而言，与举手之劳无异。 “你的举手之劳正是无价之宝。” 所以…… “所以，请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那么，一言为定。 第130章 逆鳞 “真是的，卡帕琪雅那家伙……” 龙在蔚蓝的天空上翱翔，在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黑影，地面上所有被黑影笼罩到的小生物都吓得立刻钻回地下。 普绪克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从小到大的亲友，显然有事瞒着自己，而且看它的反应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卡帕琪雅在痛苦，在为某件事痛苦。 与其说它是在为卡帕琪雅有事瞒它生气，不如说是对眼睁睁看着好友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生气。 普绪克喜欢飞行，它本以为飞一飞的话可以让自己心情好点，或者想到帮助卡帕琪雅的办法，但她错了——思绪乱糟糟的一团，什么也想不出来。 问题在于，怎样才能让卡帕琪雅对它说实话？ “唉……到底怎么回事啊……诶？” 忽然，一团阴影笼罩了它。 有什么东西，而且是比自己更大的东西，正在它上方飞翔。 抬头一看—— “……龙？” 伟岸的身体，长长的尾巴，扇动的双翼，鳞片，利齿……怎么看都是和它一样的龙。 但普绪克很清楚，它们安卡拉一族中没有这条龙。 来自外界的同类吗？ 奇怪，龙族的长辈们早已在熔岩深渊周围布下了结界，一旦有外来的活物越过分界之树进入它们的领地，结界就会立刻发出警报。 但是该来的警报并没有来，这迷之龙还是在大摇大摆地飞。 “喂，你是哪个族群的？为什么要来我们神焰圣域？没事就快走开！” 普绪克向它大喊道（用的当然是龙语），但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自顾自地飞。 而且， 不知为何，普绪克忽然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毫无来由。 仔细看看，这条龙……总觉得…… 样子有点诡异？ “再问一遍，你是从哪来的？” 又喊了一声，依然没回应，而且看它飞行的方向，似乎正朝着分界之树，也就是拜火族的方向过去？ “搞什么啊，这家伙！” 龙族的领地意识都是非常强的，一个族群的龙向来很反感外来的龙进入自己领地。不论这条谜之龙的目的地是它们的熔岩深渊还是拜火族的主城，只要敢来神焰圣域晃悠且不听劝阻，一律视为挑衅！ “说你呢，给我停下！” 普绪克怒从心起，它一下子拉起飞行高度，冲刺到迷之龙面前，挡住它的去路—— “——！！？？” 然后，被这条龙的模样惊呆了。 从下面看还不觉得，但绕到正面的话。 这简直，不是活物。 铅灰色的皮肤毫无生气，空洞的双眼死气沉沉，面部皮肤严重破损，露出惨白的骨骼。 不是龙。 而是龙状的不死生物！ 结界被设定为只对活物起反应，怪不得发不现它！恶心的不死生物，竟敢大摇大摆飞进神焰圣域！ “混账！” 普绪克高吼一声，一个超高温的火球从它嘴中喷出，正冲丧尸龙的面部而去！爆炸声轰然回响，丝丝火苗向四面八方飞散，但—— “……” 丧尸龙依然一声不出，若无其事地从爆炸的火光中飞出。它的面部被严重烧伤，残存的鳞片皮肉全被烧毁，头部完全成了骷髅头，眼窝处是两点红光。 但这又如何？ 对于不死生物，皮肉也好，鳞片也好，都是摆设，全烧干净也无所谓。 “给我停下！！！” 又是一口龙息扫过，丧尸龙身上大半都变成了熏成焦黑的骨头，但这样当然无法阻止它前进！普绪克并无对付不死生物的经验，不死生物因为不怕心脏或大脑或其他任何要害被破坏，所以用普通手段很难解决，对付它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肢解它们，让它们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吼！！！！！” 普绪克再度张口，这次喷吐的不只是火焰，还有高浓缩的岩浆！这足以把丧尸龙的骨头彻底熔掉了！ 但分了心的普绪克并未发现，跟着丧尸龙，它不知不觉间已经飞出了很远，几乎就要到分界之树了。 轰！轰！轰！！！ 岩浆弹接二连三轰在丧尸龙上，丧尸龙终于有了反应，它不断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躲开岩浆弹！这时它才有了进攻的念头，一张大嘴大大张开，几乎要把头从里到外翻出来，一缕缕幽蓝色的冰焰在它口中汇聚—— “太慢了！！！！！” 特大号岩浆弹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丧尸龙的头上！这下子头部就被彻底破坏了，没了头部就不能吐冰焰，也不能看不能听，只能靠不死生物天生的对活物的感应确定普绪克的位置。 但普绪克早已做好了了结它的准备。 一口凝聚到了极致的岩浆弹喷向高空，又炸成无数岩浆雨洒下！丧尸龙整个暴露在足以烧毁一切的致命之雨中，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蔓延的火焰和岩浆更是令它从内部土崩瓦解！ “█████████！！！！！” 丧尸龙发出凄厉的吼叫声，身体不断崩坏，普绪克大笑。 “哈哈哈！说到底只是腐臭又愚笨的不死生物，终究——” “纠正一下哦，没有死灵法师会喜欢腐臭味的，所以不死生物其实是不会发臭的。” “——啊？” 一个成熟的女声突然响起，普绪克刚一回头，一股恐怖的巨力就迎面撞上它的身体！竟然又是一条龙！这条龙连一点皮肉都没有，完全是条骸骨龙，但力量实在大得惊人！猝不及防的普绪克被它狠狠撞飞出去，直接越过了分界之树！ “什么！？” 这是它才看清楚，骸骨龙的龙背上稳稳当当坐着一个一身黑的女人，这些不死生物显然是她放出来的！ （死灵法师！） 这算什么？肮脏的死灵法师竟然敢直闯神焰圣域？还是说是拜火族那群讨厌的人类请来的外援？为了莱瓦汀竟然不惜和死灵法师合作，他们终于连一点脸都不要了吗！ “混账！！！” 又是一口龙息，但同时骸骨龙也喷出了强力的冰焰！熔化磐石的高温和冻结灵魂的冰寒碰撞，嗤嗤的响声刺耳无比，这条骨龙虽然只是亡者，但力量着实不容小觑！普绪克也认真了起来，翅膀挥舞间，一个个橙红色的巨大魔法阵在它面前浮现，数以百计的火箭同时凝聚成型，正要齐射之时—— “别人的口臭只能恶心人，你丫的能烧死人啊你这蠢龙！！！” 轰！！！！！ 那一瞬间， 普绪克， 的意识， 变成一片空白， 有什么东西， 从上而下，狠狠轰在自己身上， 不是被踢被打被砍， 而是被践踏了。 它勉强回过头， 那是一个覆盖着黑毛，足部反射着青铜般的色泽的，巨大无比的山羊蹄，狠狠踏在它身上。 险些将它从空中击落。 （什……么……是谁！？） “在这呢白痴！！！” 一阵炫光在它眼前闪过，一个白发女人带着张狂的笑，举起萦绕着魔力的拳头—— ——狠狠，对着眼睛，揍了下去。 普绪克吃痛，闭上了眼。 瞅准这个空隙，夏洛克的骨矛射出。 正中普绪克脖子下，一小块月牙形的鳞片——逆鳞。 下一瞬间，普绪克的怒嚎响彻天空。 ———————————————————— “快来了哦，族长。” “但愿能顺利。” “一定会的，就是要委屈一下您的孙女了。” “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不孝孙，也只能排上这点用场了。” 老妪看了被魔法催眠，躺在床上昏睡的穆丽恩一眼，又看向了我。 “再确认一下……你的‘朋友’们应该够靠谱吧？可别……” “当然靠谱，最重要的就是时机的把握，说起来，用于防护的魔法怎么样了？” “给她施加了防护盾，毕竟要控制在皮肉伤的程度。” “真的委屈她了，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她是完全的无辜呢……说句实话族长，我觉得令孙女和那条龙的恋情并非如此值得您反对——” “——哈？” 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我耸了耸肩，收回视线。 现在开始是看戏模式。 为了演得真一点，族长特意只把计划告诉了小部分人，到时候大部分拜火族人都会吓一跳吧？ 但是，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 “——什么！？普绪克它？” “是的，卡帕琪雅大人！普绪克小姐早些时候突然加速飞向拜火族的领地，现在应该已经到拜火族的主城了！” “它发什么疯？为什么！” “不知道！当时周围没有目击者，结界也未反馈有外人入侵！恐怕它是自己朝拜火族那边去的！” “它在搞什么啊！！！” 听完几条其他龙的报告，卡帕琪雅一下子急了，它迟疑了瞬间，就立刻化为龙型，飞出了熔岩深渊！其他几条龙互看一眼，卡帕琪雅毕竟是安卡拉的亲生女儿，绝不能出意外，于是它们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卡帕琪雅大人，要不要先禀报安卡拉大人——” “反正它还在欣赏它的宝贝吧？告诉它也没用！！” 卡帕琪雅越飞越快，心里越来越乱了。到底为什么啊！明明自己还在为那个银灰发少女的提议苦恼不已，竟然又出这样的事！普绪克平时总是嚷嚷着要直接飞到拜火族那把人类全杀光，但自己一直只当那是它呈口舌之快，没想到…… 拜火族可不是吃素的，如果普绪克当真闯入他们领地逞凶的话，十有八九就是有去无回！ 更何况， 卡帕琪雅突然产生了个很可怕的假设。 拜火族的主城。 它的恋人——穆丽恩就在那里。 如果，只是如果， 普绪克发现了自己和穆丽恩的禁忌之恋，以它的火爆脾气，会做出什么事？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普绪克，难道你——！！！！” 第131章 刺激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火龙的咆哮震耳欲聋，四射的火苗宛如灿烂的烟火，常人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化为乌有！普绪克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眼中闪烁着暴怒的红光，对它而言周遭的世界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两个在前面逃窜的猎物！ 一股长长的龙卷风推着塞卓昂前进，她如炮弹般迅猛，又如羽毛般轻盈，像玩一样躲避发狂的普绪克喷吐的火焰。 而夏洛蒂俯身骑在丧尸巨鹰上，速度不亚于塞卓昂，但看上去狼狈得多，毕竟对她而言空中追逐战还是第一次。 “哟哟哟哟哟，看来是完全发脾气了啊？被碰了逆鳞也只有这点水准？哈哈哈！” “塞卓昂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切！咱家大姐头可是吩咐咱们，把这畜生弄得越火大越好呢~” “那也得有个限度……话说方向没错吧！” “当然没错，拜火族也越来越近了，到时候只要引它攻击预定的目标建筑就行！” “说实话我还是不明白妮儿想干什么……” “管她想干什么，只可惜不能立刻宰了这畜生真他妈太可惜了！” “喔喔……快看！” “哈！这不是到了吗？” ———————————————— “族、族长大人！有龙族来袭——目测是刚成年的母龙，从熔岩深渊方向过来的！” “嗯，我知道了。” “只有一条而已，要不要——” “不，放它过来。” “遵命——什么？放它过来？” “对，放·它·过·来，在前面引着它的两人也一并放过来，这是命令，你没听错。” “……遵命！” 虽然仍有疑惑，但传令员还是把族长的命令传达了下去，然而—— “族长！又、又来了！刚刚结界传来反馈，又有共计四条龙越过了分界之树朝这边逼近！！！” “……哦？没关系，还是一样，放过来。” “可是，四条龙——真的不用让魔导士和战灵们出动吗！？” “不要废话，按我说的做！” 这群不中用的家伙，罗里吧嗦的……族长一边碎碎念，一边结束了念话。 然后，眯起眼睛看向我。 “不得不佩服，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泽拉赫小姐，连时间都卡得这么准。” “小意思而已，接下来才是重点。” ———————————————— “来咯来咯来咯——！！！” “悠着点啊塞卓昂！” “看老娘的！” 现在已经到了拜火族的主城上空——说是主城其实就和大一点的镇子差不多——下面是鳞次栉比的帐篷，最外围的第一列第三个，就是那个没错！ 妮尔丽斯下的命令很奇怪。 要把那个帐篷破坏掉。 而且不能是塞卓昂或夏洛蒂动手，必须要引这条气昏了头的母龙动手。 但也只能照做了吧？ 正如族长事先所说的，拜火族中的强者都暂且按兵不动，现在是夏洛蒂和塞周昂的showtime！ “过来啊！你个B上长鳞的傻叉！” 被塞卓昂挑衅着，普绪克一个俯冲，满口火焰眼看就要喷射！ 3—— 2—— 1—— 也就是在这时，更远处的天空传来了尖叫声，那是四个小小的影子，正在高速接近—— 再好不过的时机！ （就是现在！塞卓昂！） （不用你说！！！） 一个漂亮的眼镜蛇机动，塞卓昂以毫厘之差躲过了火球，浓缩着地狱般高温的火球准确无误地向预先要被破坏的建筑射去，然后—— 正中目标！ “好！！！” 塞卓昂轻呼一声。 任务完成。 这下子，就能尽情把这畜生给—— （不行哦，塞卓昂快回来，夏洛蒂也已经回来了，这条龙就交给拜火族人吧） 脑中传来那虫子女的声音。 （哈？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计划赶不上变化，那笨蛋龙女来得比我预期的要快，忘了吗？它已经见过你的脸了，如果被它发现我们其实和拜火族勾结在一起，那就前功尽弃了） （呃……靠靠靠靠靠！好吧好吧！呸！） 塞卓昂不耐烦地啐了一口，然后红黑相间的火焰将她笼罩，转眼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早已按耐不住的拜火族强者们一拥而上，冲向还在发狂的普绪克！ ———————————————— 已经越过了分界之树很长一段距离，深入到拜火族的领地内，这简直是在玩命。但卡帕琪雅顾不得那些了，远远看到了拜火族的主城，以及正在主城上空飞舞的，好友的身影—— “停下！！！” 它的厉喝根本无法传达，只能眼睁睁看着普绪克张开大口，向下方喷出超高温的火球—— 卡帕琪雅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随行的另外三条龙也大惊失色，普绪克的行为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毫无疑问是在引起战争！好不容易达成的脆弱的停战关系即将毁于一旦！ 轰隆隆隆隆隆！！！！ 雨点般的火魔法接连轰击在普绪克身上，这是拜火族的强者们在对普绪克展开围攻——这也是合情合理。对拜火族人而言普绪克就是一条突然闯进自己领地展开攻击的疯龙，要杀了它是当然的。但卡帕琪雅当然无法无视好友的生死—— “卡帕琪雅大人，我们——” “救下普绪克！！！” “——遵命！” 三条龙飞速插进拜火族对普绪克的围攻，龙族独有的凶悍而灼热的魔力毫无保留地放出，一时间弹开了拜火族的攻击！而卡帕琪雅立刻冲上前去支撑起即将从空中坠落的普绪克——还好，它还活着！虽然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奄奄一息！ 必须立刻把它带回去治疗！ “都不要攻击！” 卡帕琪雅向另外三条龙下令，三条龙也立刻停止了活动——它们都明白，越过分界之树袭击拜火族，这原本只是普绪克的个人行为，但如果它们此刻也展开攻击的话，那就会真正演变成最坏的情况，把全族都扯进来！届时全面战争必然是一触即发！ 问题是， 现在该怎么办？ 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拜火族强者，个个都是战灵或魔导士等级，数量上绝对是他们占优。 “……先撤吧，卡帕琪雅大人，总之普绪克的伤要紧！” “我知道……各位！集中力量撤退！不要纠缠！” “““遵命——”””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忽然， 毫无预兆，一股压倒性强大的魔力出现了。 这片区域的温度不断攀升，本就稀薄的水分被蒸发殆尽，当空烈日仿佛耀眼了好几倍，火焰的纹路在空气中不断浮现又消失。 “这是——领域！？” 是大魔导士！ “龙崽子们……” 一簇火焰出现在半空中，橙红的火苗托着一个苍老却气场惊人的身影，正是拜火族的族长！ “欺人太甚也要有个限度……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老身的‘旱灾’领域里吧！” 老妪眼中火光跳动，见到族长出现，拜火族强者的战意更是增强一倍！卡帕琪雅心中大呼不妙，现在拜火族族长出马，想撤离的话—— 忽然，族长的魔力波动骤减。 领域消失了。 只见老妪忽然低下头俯瞰地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先前被普绪克吐的火球命中的帐篷。 许多拜火族在帐篷中进进出出，救治伤员，而在那其中—— “！！！！！！！” 卡帕琪雅，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五雷轰顶”。 那个有着褐色皮肤、乌黑秀发的美丽少女， 见到它会亲切地抱上来，性格温柔的少女， 那个自己发誓一定要永远陪伴的少女， 此刻，正躺在担架上，陷入了重度昏迷，身上还留有烧伤。 穆丽……恩？ “穆丽恩！！！” 族长惊吼一声，完全不再理会卡帕琪雅她们，化作一条火蛇直落在地，担忧地冲向穆丽恩。其他拜火族都被族长的突然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这正是空隙！ “趁现在！快走！” 一条龙猛拉卡帕琪雅一把，但卡帕琪雅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下面！那龙没办法，和另两个同伴一起，强行拖着卡帕琪雅和普绪克向熔岩深渊飞去！ 自始至终，卡帕琪雅的视线都未曾挪开，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 四条龙+一条受重伤的龙一阵风似地飞走了。 确认它们全都飞的看不见后，族长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冷峻，刚才那个急着关心孙女的她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族长大人！这到底……穆丽恩小姐她……” “放心，皮肉伤而已，很快就能治愈。” “那些龙马上就要回到安卡拉一族的领地了！” “嗯，放它们走吧，也不用追击。” “啊！？可是，这可是龙族的公然入侵啊！绝对不能——” “老身自有打算，尔等不必多言。去安抚一下刚才围攻那疯龙的战士们，也提醒他们别干傻事，在我发出命令前别有任何行动。” “遵命！” 打发走了下人们，族长看了一眼穆丽恩被抬走的方向，冷哼一声。 这时，刚才一直躲在暗处看戏的家伙来到了她身边。 “您的演技真的很棒，族长。” “托你那两个可靠的同伴的福。” “那条龙——卡帕琪雅，确实看见了穆丽恩小姐被它的朋友所伤的一幕了吧？” “废话，哼，说到底只是一群愚蠢的畜生。” “‘恋人被亲友所伤，亲友也被恋人的族人重伤’——这对于它而言应该是一剂猛药了。” “但愿那畜生能如你所料，立刻做出决定。” “希望它会。还有，关于穆丽恩小姐，我真的很抱歉。” “都说了没事了，反正实际上只是轻伤，通敌的废物也就只能派上这点用场了。” 猛药已经注入。 只要静候结果就好。 并非没有考虑过绑架。 好不容易把安卡拉的女儿引来，为何不生擒它，用它当作“龙质”来换取大秘宝呢？ 因为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站在安卡拉一族的角度想，一旦拜火族拿到莱瓦汀，必然会立刻撕票，而且很可能会借用莱瓦汀的力量对龙族展开进攻。 届时它们不但失去了神剑，还会造成更大的死伤。 除非安卡拉爱女心切到丧失理智的底部，否则它们绝不会吃这一套。 因此……才有旁敲侧击的必要。 第132章 破灭 …… …… …… 终于，快了吗？ “快了，就快了。”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谢谢你，能回应我的呼唤。” 我也谢谢你。 “是否已经按捺不住了呢？” 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那真是太好了，很期待亲眼见到你的那一天。” 我也，很期待。 “届时，一定要来一场最盛大的庆祝。” 那是自然。 少女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的双眼没有闭上。 —————————————————— “……” “卡帕琪雅大人……” “……” “大人……”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静。” “好的……普绪克就交给您照顾了。” “嗯。” 化为人形的卡帕琪雅坐在一个凸出的石块上，身旁是蜷成一团的普绪克。 从拜火族领地回来后，普绪克一直是重度昏迷状态，视情况，可能要过上很久才能醒来。 它把脸埋在臂弯中，沉默了许久。 “呜……” 最终忍不住抽泣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最好的朋友，公然入侵拜火族领地。 最爱的恋人，被最好的朋友所伤。 最好的朋友，也被拜火族人重伤。 如此闹剧，简直就像某种恶劣的玩笑。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一个讨厌的小声音在它脑中响起，那是它自己的声音。 普绪克非常讨厌人类，所以袭击了拜火族，伤害了穆丽恩。 拜火族非常讨厌龙，作为还击，重伤了普绪克。 泼洒恨意，又被恨意回击。 这是万年以来，两族之间积累的憎恨与恶意的循环，可悲又可笑。 “除非纷争停息，鸿沟消失，否则你们永远也无法在一起” 它又想起那个银灰发少女所说的话。 今天发生的事使两族的鸿沟更深了，更是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的破坏。 只要纷争一日不消失，这样的悲剧，恐怕就会无限循环下去吧。 每个人都是。 为什么要像小丑一样，重复着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穆丽恩，为了普绪克，也是为了自己！ 现在必须做出决断！ —————————————— “吾之女卡帕琪雅啊。” “看到了吗？这美丽的火光，它就是我们一族的至宝。” “不论它过去属于谁，现在，将来，以及遥远的未来，它都是属于我们的。” “它是力量的象征，更是铭刻在血脉中的权利的象征。” “它将被永远封印于此。” “只有传承了吾之血脉的血亲，才有触碰它的资格——” 那是很久以前，自己还是条幼龙时，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威严中暗含亲切的话语。 现在的父亲永远不会那样对待自己了。 想到这里，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但卡帕琪雅很快就将这惆怅挥去。 想要，让父亲大人变回以前的样子。 想要，不再让朋友受伤害。 想要，和恋人永远在一起。 为此， 必须让纷争的根源，永远消失。 迈入地下大岩窟，化为人形的它悄悄向内窥探，父亲那山一样的巨体就在其中。 和往常一样，它围绕被封印在岩窟中央的莱瓦汀盘着身体，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正在沉睡。 最近，父亲大人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一定要和莱瓦汀待在一起。 这沉迷于魔性之物的模样完全不复过去的威严，让卡帕琪雅心碎。 但也仅到今夜为止了。 卡帕琪雅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完全按捺下魔力波动，悄悄，悄悄，悄悄地绕过安卡拉的巨躯，接近莱瓦汀。 今晚，莱瓦汀依然被无数锁链缠绕，静静呆在那里。 “……（不要发出声音……）” 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卡帕琪雅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弄醒沉睡的安卡拉。 “……（还差一点……）” 这时，安卡拉突然动了，卡帕琪雅吓了一跳，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但安卡拉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并把头侧向另一边，然后就没了动静。 卡帕琪雅保持原来的姿势过了好几分钟，确认父亲依然在熟睡，总算松了口气。 …… …… 终于到了。 莱瓦汀。 卡帕琪雅还是第一次在极近距离下观察它。 十字形的剑身，从剑柄到剑尖，是黑色，红色，白色的转变，如此美丽，如此强大，连卡帕琪雅都忍不住迷醉其中。要不是它及时回过神，不然一整晚都会耗在这里。 太危险了。 卡帕琪雅有点理解为何父亲会对莱瓦汀如此痴迷了。 对于龙族而言，大秘宝的诱惑实在太难以抵抗了。 “钢铁的镣铐啊，我以炎之巨龙的身份命令你，献上至纯之血……” 卡帕琪雅划破指尖，一滴血滴在锁链上，浓郁的红色立刻染遍所有锁链。 “……放开束缚，卸下枷锁，将火焰的神明解放！” 线上鲜血，解开结界。 现在才是真正的赌博。 如果结界解开的瞬间，莱瓦汀就爆发出它真正的力量的话，父亲就会被立刻惊醒，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 它紧闭双眼，等了一秒，两秒……半分钟……一分钟…… 什么也没发生。 睁开眼。 只见锁链已经全部消失。 莱瓦汀就躺在它脚下的地面上，让人联想到温顺的宠物。 ……成功了？ 解开如此高级的封印也好，接触大秘宝也好，对卡帕琪雅而言都是第一次，竟然如此顺利？ 太好了！ 卡帕琪雅连忙捡起莱瓦汀，快而无声地绕过父亲的身体。 离开大岩窟前，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确认父亲仍在沉睡后，它就迈开双腿，飞奔而出。 还不能放松。 一定要绕过所有巡视周围的龙才行！提高警惕 ———————————————— 两族领地分界之处。 分界之树下—— 三个人影，今天也等在这里。 就像三个在树下飘荡的幽灵。 “……喂，妮大姐头，那家伙今天还不来呢。” “再等等。” “你确定它会来吗，妮儿？” “基本确定。” “‘基本确定’是几个意思啊……” “基本确定就是基本确定啊。” “话说啊，你难道真要把莱瓦汀交给拜火族？老娘看他们超不爽的诶！” “谁知道呢？” “而且……我们到现在都没法确定，你真的是冲着莱瓦汀来的吗？” “谁知道呢？” ““……”” 这时—— “来了。” 一个黑影从夜空中俯冲而下，转眼间化为一个有着金红色长发的美丽少女，快步向她们走来。 看到少女怀中抱着的东西后，为首者——妮尔丽斯露出了微笑，张开双臂。 “明智之举，卡帕琪雅小姐，我知道您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少……少废话了！” 卡帕琪雅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这里。 在它怀中，神剑莱瓦汀发出微光，十分美丽。 “最后确认一下……你们，会带着剑远走高飞吧？永远不会再让这灾物出现在布菲尼亚了吧！” “那是当然，承诺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到。” “那，我……” 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卡帕琪雅深知时间不允许。 莱瓦汀的被盗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在被怀疑前，它必须尽快赶回去制造不在场证明，没时间陪这三个人玩文字游戏了！ “……希望，你们信守诺言。” 迟疑只有一瞬间。 卡帕琪雅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彻底断掉和莱瓦汀之间的联系似的，闭上双眼， 用这双手，将被一族封印了万年的神剑，交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负罪者，背叛了安卡拉一族。 但若能终结纠纷，背负这份罪孽也无妨。 “渴求大秘宝的贪婪者们，你们快走吧……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留下最后一句话，卡帕琪雅一跃而起，化为龙型升上天空，振翅飞走了。 月光照耀在它的身上。 习习凉风拂过身体。 地面的景物飞逝而过。 穿过一朵又一朵云彩。 一阵阵心悸感终于消失了。 终于做出选择，度过了最紧张，最害怕，最绝望的时刻后，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心和解放感如潮水涌出。 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 终于，处理掉了灾祸的根源。 终于，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终于，能和她，自己深爱的穆丽恩， 共同，迈向未来—— ———————————————————— 卡帕琪雅已经离开了，想必正急着赶回熔岩深渊吧。 暂时可以放心了。 我仔细观察手中的剑，确认无误，这正是莱瓦汀，绝非赝品。 “真是漂亮啊，神剑莱瓦汀这玩意。” 塞卓昂伸出手轻轻拂过剑身，挑剔如她此刻也赞叹不已。 “真的很想研究一下啊，莱瓦汀也是大秘宝吧？为什么主人都死了上万年了，它还能保持剑的姿态呢？” 艾西亚问道。 为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但现在说明起来有点麻烦—— 毕竟，那些一直在暗中窥伺的贵宾们，终于露面了。 “他们来了哦，塞卓昂，艾西亚。” “啧……” “来了呢……” 背后传来脚步声，我们三人一同转过身，看向从火焰中浮现的复数的人影。 “诶！？” “什——” 塞卓昂和艾西亚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事情发展至此，出现在面前的人出乎她们意料了吧？ “你干得很漂亮啊，泽拉赫小姐。” 她带领的全是整个拜火族中的佼佼者，虽然族长没有出面，但也是十分了不起的阵容了。 “是你啊……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行动一直都被你掌握呢。” 我用钦佩的口吻说道。 “过奖了，倒不如说你们的表现才是出我们意料。” 为首的她——穆丽恩歪过头，露出冷笑。 “那畜生竟然真的乖乖把东西带来了，明明连我都没法把那畜生骗得团团转呢。” “……你谦虚了哦，穆丽恩小姐，不过恕我冒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看向这群拜火族人脚下。 被五花大绑的夏洛蒂、秋米拉和皮尔斯，正躺在那里。 “你说他们？” 穆丽恩耸了耸肩，狠狠踢了夏洛蒂一脚。 “因为你们肯定不会乖乖把莱瓦汀给我们吧？我是这么认为的，族长——我的祖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133章 起承转结 几个月前—— “你确定吗？” “是的，祖母大人。” 少女将这几天的事，如实向老妪报告。 “我已经可以确定，安卡拉之女，确实，对我抱有‘恋爱’的情感。” “也就是……成功了？而且结果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 “是的。” “……哈！” 族长哈哈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停下。 “真是的，以前竟然没有一个族长用过这一招……不，谁能想得到那些大畜生是如此好骗呢？” “族长所言极是，它们确实比我们想的还要愚蠢。” “不愧是我最骄傲的孙女！记住，不要操之过急，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和它加深关系！不要让它起疑心！直到你确定它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 “——到那时，它就是我们拜火族夺回圣物的，最大且唯一的突破口。” ———————————————— 一个月前—— 少女一脸惭愧，跪坐在老妪面前。 “对不起，祖母大人……虽然已经持续接触了几个月，但果然，还是没到那时机……” “确实，就算它已经完全把你当恋人看待，但这果然还是不足以让它为你背叛全族啊。” “真的，很对不起……” “我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 说罢，族长陷入沉默。 沉默持续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这样下去，不行。” “祖母大人……” “要修正计划，单靠这个就弄到大秘宝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可能，老身有必要打破一下常规了。” “打破常规？” 命令自己的孙女，去和安卡拉的女儿接触，这已经是对常规的彻底破坏了。 族长她到底—— “决定了，如果单靠现在的拜火族还不够的话……就必须来点来自外部的刺激了。” “您是说——引入第三方势力！？” “对！” ——————————————— 一周多前—— “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她了。” “那是谁？祖母大人？” “当然是渴求莱瓦汀的野心家，也是掌握着禁咒的实力者，她主动要求与我们合作。说是，莱瓦汀给我们，安卡拉的其他宝物归她们。” “禁咒法师？太危险了！这种人绝不会信守承诺！” “只要握紧缰绳就好，她有同伴，到时候可以用她的同伴的性命作威胁。” “具体该怎么做？而且如果要改用武力的话，我这几个月的努力岂不——” “不会白费的。” 族长露出诡异的笑容。 “接下来是重点，老身最最自豪的孙女啊，我打算‘故意’让她们发现你和那龙女的‘禁忌关系’，然后把话题导向我所希望的方向。” “这……” “而你要做的事，就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要让任何人发觉你是在我的授意下和龙女接触的。” “明白！” ———————————————— 几天前—— “怎么样，祖母大人？” “呵，妮尔丽斯·泽拉赫，不容小觑啊，老身本打算创造点契机让她发现你们的关系的，结果就在前夜，她竟然用自己的手段，目睹了你们幽会的现场。” “什——” “但放心吧，穆丽恩，你演得很好，她们完全没有起疑。” “那就好……” “等待老身的下一步指示吧，在那之前尽量避免和她们接触。” ———————————————— 同一日，深夜—— “妮尔丽斯·泽拉赫，有点心机，但果然还是太年轻。” 族长喝了一口掺了火粉的茶，对穆丽恩说道。 “计划已经敲定了吗？” “嗯，敲定了，老身只是装作被动，实际上一直在引导话题，最终我和她‘联合’制定出的计划基本上符合预期呢。” “请说！” “老身来简要说明一下——” 首先， 妮尔丽斯和她的同伴，假装成和拜火族无关的第三方势力，利用龙女心里的弱点进行教唆，让它盗走大秘宝； 为了刺激龙女，促使它做出选择，那之后妮尔丽斯们会用计将安卡拉一族的随便某条龙——最好是与卡帕琪雅关系密切的龙——引到拜火族，诱导那条龙打伤穆丽恩； 然后就是等待结果，这样一来龙女很可能乖乖把莱瓦汀偷出来，如果失败，再展开武力夺取的B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有点夸张，有点疯狂，但可行性意外的高呢……但这样的话，最后那畜生一定是把圣物交给她们一行吧？我们必须把圣物夺过来！” “那是当然，这就要用到她的同伴的时候了，已经商定了，她们和龙女接触时只会去三个人，夏洛蒂·菲尼克斯、秋米拉·埃隆梅德和随从皮尔斯科里会留下来。” “大胸女人，说话奇怪的小鬼和那个管家？” “是的，届时在给他们的食物中下药。” “然后用他们当人质……” “没错，而你，穆丽恩，你要做的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尽量配合计划的进行。只不过……到时候恐怕必须要用你的受伤来刺激龙女，要委屈你了，我会尽量只让你受轻伤的。” “没关系的，祖母大人！为了计划的成功，一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穆丽恩小姐……” “我可不想被觊觎我族圣物的野心家这么说哦。” 噗的一声，这一次穆丽恩踹在了秋米拉身上。 “……我，一开始竟然真的以为，你和卡帕琪雅是真心相恋的。” “哼……你可知道为了赢得它的绝对信任，我忍了它多久！！！” 踹！ 发泄般地踹出一脚，鞋尖狠狠磕在皮尔斯的鼻梁上。 “但是……哈哈，总算是要结束了。” “在那之前，能不能放开我宝贵的同伴们呢？”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 穆丽恩指了指妮尔丽斯手中的神剑。 其他拜火族强者目光灼灼看着她。 同时，三把灼热的刀刃，贴到了昏睡的三个人质的脖子上。 “你们这群混账！给老娘——” “先住口！” 妮尔丽斯伸手拦住了塞卓昂，塞卓昂怒哼一声，饱含杀意的视线几乎要把穆丽恩射穿。 “很懂事嘛，妮尔丽斯小姐？不过时间是很宝贵的，所以——” 穆丽恩伸出三根指头。 “只给三秒钟哦，三——” 放下一根指头。 “二——” 刀刃几乎要切裂三人的脖子了。 “——一！” “……我明白了。” 银灰发的少女深深叹了口气，把莱瓦汀——货真价实的真品莱瓦汀，递了出去。 穆丽恩伸出手，一股状如触手的火焰一下子卷住了神剑，将其拽到自己手里。 “这剑……” 她把魔力注入少许，感受着剑身发出的波动，表情豁然开朗。 “这感觉……没错，不是赝品！是真正的圣物！！！” 拜火族人同时发出欢呼声，但贴在三个人质脖子上的刀并未放下。 “……喂，穆丽恩小姐，我已经把它给你了，也请你——” “嗯，我知道。” 嗖！ 瞬间出手， 毫无预兆， 瞬发的魔法， 一簇火花正中妮尔丽斯的左胸。 惊呆了的妮尔丽斯看向自己焦灼的左胸。 眼神变得茫然。 摇晃了一下后—— 如同破布般倒在地上。 “什么——” “妮儿——” 嗖！嗖！！ 同样的两束火花集中了塞卓昂和艾西亚，太过突然，而且这火花有瞬间瓦解魔铠和魔法护盾的效果。两人不甘地瞪着穆丽恩，然后瘫倒在地，失去意识。 穆丽恩挥了挥手，一个部下立刻上前确认。 “怎么样？”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确实死了。” “很好。” “这三个尸体呢？” “扔在这就行。” 穆丽恩看了三个“人质”一眼，轻蔑道。 这根本不是人质。 只有活人，才有被用作人质的价值。 这三人早就被混在食物中的毒药毒死了，而泽拉赫还傻傻地没发现，乖乖交出了莱瓦汀。 “好了，各位。” 看着怀中的圣物，穆丽恩第一次露出极为灿烂的，很适合身为少女的她的美丽笑容。 “任务圆满完成，回去向祖母大人复命吧！” ———————————————— “哈啊……哈啊……哈啊……” 终于回到熔岩深渊了。 卡帕琪雅长出一口气。 一路上没遇到任何巡逻的龙，太幸运了，它甚至怀疑是不是上天的龙神在帮助它。 闯过岩浆的屏障，向下飞行一百多米，就是自己的——嗯？ 龙，熔岩深渊中的所有龙，全都在向一个方向汇集。 每条龙看上去都心急如焚。 不会吧？ 这么快？ 它们这么快就发现莱瓦汀被盗了！？ “卡帕琪雅大人！！！” （糟了——） 两条龙发现了它，连忙飞了过来，卡帕琪雅心道不妙，但还是努力装作镇定。 “您到底去哪了！我们第一时间找您，但哪都找不到！” “不，不要在意……话说，为什么大家看上去这么着急？” “出大事了！” “怎么了？” “之前负责深渊内部巡逻的龙，经过地下大岩窟的时候发觉魔力波动和平时不一样，进去一看——” “不会吧？难道是大秘宝遗失了！？” 话一出口，卡帕琪雅就后悔了。 太唐突了，明明它还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先答了。 会不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但是—— “没错！不知道是谁干的，大秘宝失踪了！很可能是被外人盗走！但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 “啊？” 更重要的？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刚才还火急火燎的龙，突然安静了下来。 它正视卡帕琪雅的双眼，眼中充满了悲伤。 “总之……总之请您先保持冷静，听我说……” 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在卡帕琪雅心中浮现。 “除了莱瓦汀被盗，同时发现的……” 扑通，扑通，扑通，卡帕琪雅的心脏从未跳得如此剧烈。 “还有，您的父亲，吾等的王安卡拉的尸体。” “……唉？” “发现时它已经彻底死亡……无法……救治……” 第134章 布菲尼亚国际电影节 许久，许久以前—— “……” 重伤的巨龙盘踞在大地上。 平日的威压，伟岸，气魄……什么的全都消失无踪。 它很清楚，自己快死了。 被其他龙族的王所重伤，已经奄奄一息。 只因它认为，让大战帝蒂亚·莱瓦汀插手龙族的内战，终结纷争——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一意见遭到了其他龙族的强烈反对，不安的种子被埋下，争吵上升为争斗，过去的积怨也一同爆发，最终演变成你死我活的决战。 最终，它输了。 大概是出于最后的怜悯，对手并没有给它最后一击，只是让它躺在这里自生自灭。 静静迎接自己的死亡。 当年叱咤风云的炎龙王安卡拉，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甘心。 不想就这样死去。 无论如何都不想，不想…… …… …… …… …… 究竟过了多久呢？ 它又取回了意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剑，一把剑插在它头颅旁边的地上，剑上萦绕的火焰源源不断涌入它的身体，原本几乎已经凉透的躯壳竟然又恢复了温暖。 “这剑……” “你肯定认得吧？我的佩剑哟。” “…………是你！” 褐色皮肤，黑色长发的女人就站在它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它。 “蒂亚·莱瓦汀……你是来嘲笑我的结局的吗？” “如果是的话，我又何必救你？” “为什么救我？我不需要人类的施舍。” “那你希望自己死吗？” “……” “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你。” “……” “我啊，很喜欢龙这种生物哦，战斗的样子很帅气，飞行的样子很潇洒，偶尔温顺的样子也很可爱，要不我也不会想插手终结你们的内战。” “……” “如此神秘，如此美丽的生物，就这样死去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这就是你救我的理由？” “对，可别说这是愚蠢哦。” “……这剑，还有这等力量？” “极致纯净的生命之焰，对于你们火龙而言可是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啊。” “但是我能感觉到……” 安卡拉眯起眼，感应着体内的状况。 “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是薪柴而已，一旦薪柴断绝，我还是会死。” “没错，你不想死，想延命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莱瓦汀留在身边，持续吸收它的火焰。” “呵，那我过不了多久还不是要死？只要离开它的话。” “我把它送给你，那你不就不会死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把它送你哦。” 大战帝调皮地眨了眨眼。 “等我死后，你大可以把莱瓦汀取走。我只不过是个人类，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对你这样的长寿种族而言只是短暂的等待。” “…………此话当真？” “不是开玩笑，我死后，莱瓦汀必然会被无数人争夺……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充分利用它，最后一次，帮助我所爱的生物活下去。” 所以， 巨龙啊， 活下去吧， 活下去吧， 活下去吧， 直到，你失去莱瓦汀的那一刻—— —————————————————— “父，亲？” 地下大岩窟中。 所有龙都聚集在这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化为巨大的铅块，压得它们喘不过气来。 卡帕琪雅抚摩着巨龙的尸体。 尸体。 没有温度。 没有生命的脉动。 只是一堆死肉。 “……死了？” 卡帕琪雅彷徨着。 仿佛身处半梦半醒的世界。 父亲大人死了。 当年不可一世的炎龙之王陨落了。 不是在战斗中光荣战死。 也不是在族人的守望中化为火焰升上天际 它死在睡梦中。 姿势仍保持在卡帕琪雅带着莱瓦汀离开大岩窟的那一刻，乍看之下就像睡着了。 炎龙王安卡拉，它的父亲，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的死了？没有预兆？没有遗言？ 比起悲伤，比起绝望，所有龙都陷入迷惑中，甚至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为什么……” “恐怕是……因为莱瓦汀……” 最早和父亲一同来到熔岩深渊的一条老龙，忽然开口了。 “卡帕琪雅，安卡拉是否向你说过龙族内战的事？” “几乎没有……” “我记得很清楚，在最后，安卡拉它因为某些原因战败了，受了重伤，绝对足以致死……但后来我找到它时，却发现它看上去安然无恙。” “……” “后来，那位大战帝死后，它取走了莱瓦汀，带着神剑来到熔岩深渊定居，那之后它就把莱瓦汀封印于此，一直……看……守？” 说着说着，老龙表情越来越惊骇，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对！我问过它多次，为何一直执着于莱瓦汀？它从来不正面回答我！最近几年它更是寸步不离莱瓦汀，而现在，莱瓦汀被盗走了，它也死了！” “…………！！！！！！” 大脑变得迟钝无比的卡帕琪雅终于理解了老龙的意思。 下一瞬间， 世界，离她远去—— “卡帕琪雅大人！” “您去哪里！？” 卡帕琪雅逃了。 用尽所有力气，向熔岩深渊外飞去。 哀嚎着，痛哭着，仿佛在躲避着从背后追来的某物。 不要停下。 “不……不……不……” 只要稍一停滞，父亲是被自己害死——这一事实，就会彻底将她摧垮。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为， 什， 么， 会， 这样？ ———————————————— 分界之树下—— 乱石地上—— “唔……” 估计着穆丽恩一行人差不多该回到拜火族了，我坐了起来。 先伸了个懒腰。 这一地乱石实在不适合睡觉，躺上一晚上的话一定会浑身酸痛吧。 然后， “醒着呢吧，皮尔斯？” “那是当然。” 管家用流畅的动作解开几秒前仍捆在他身上的绳子，站起身，用了两秒整理好管家服，然后帮还在假死状态的夏洛蒂和秋米拉解开绳子。 “起床喽，各位。” 我打了个响指，四只蜂飞到她们的后脖子上，轻轻叮了一下。 3—— 2—— 1—— “我草泥麻痹的拜火族——” 塞卓昂果然是第一个跳起来的，她大骂着环顾四周，然后发现穆丽恩她们已经离开了。 “啊？这就回去了？” “他们肯定急着把莱瓦汀送回族里啊。” 第二个是艾西亚，她揉着后颈从地上坐起来，给自己打了一针加速清醒。 “所以……到底……成功了吗？” 另一边，夏洛蒂也悠悠转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嗯，都成功了，”我向她们宣告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族长和穆丽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没了价值，又怕我们抢莱瓦汀，所以就果断下手了呢。” “但他们果然是一群**……竟然连最基本的毁尸灭迹都不做，亏老娘还专门准备了辟火的魔具。”塞卓昂骂骂咧咧地从衣服下面拿出一个红宝石小吊坠，扔在地上。 “可不仅仅是你做的，还有我的功劳哦，”艾西亚也拿出同样的吊坠晃了晃，“不过那个穆丽恩也真是够蠢的了，她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她在演戏？” “所以我都跟你们说过了，龙是很蠢的生物，而跟龙族纠缠了上万年都没能拿回莱瓦汀的拜火族的智商，自然可想而知。”我耸耸肩。 “妮儿你有时候很毒舌诶。”夏洛蒂皱起眉头。 “实话实说而已。” 没错，这是实话实说，我没有辱骂别人的性趣。 大家差不多都清醒了。 为了提防穆丽恩她们的突袭，我特意吩咐塞卓昂和艾西亚准备了辟火的魔具，所以她们的攻击压根没伤到我们。 至于假死，是我用我的蜂魔兽把握准时机，在她们被攻击到的瞬间，在她们后脖子上叮了一下的结果。 出来之前，我把同样能致人假死的药给了预定要扮演“人质”的夏洛蒂和秋米拉，让她们预先服下，假装中了拜火族的招。 至于皮尔斯？就算没假死药他也能让自己假死。 于是大功告成。 全员平安，这一周下来，我们几乎没费啥工夫就让笨蛋龙女偷出了莱瓦汀，还躲过了拜火族的灭口。 那么剩下的事只有—— “睡得好舒服……呼喵……天亮了？” 啊，秋米拉终于清醒了。 “那个那个我们要做啥来着……啊对了！打败恶龙，拿到神剑！” “这么说来，妮儿，快把莱瓦汀拿出来吧。”艾西亚说。 “我还没看过是什么样呢。”夏洛蒂说。 “就是就是，反正你给丫的是假货吧？快把真货拿出来吧！”塞卓昂说。 “呃，这个嘛……” 我耸了耸肩。 “抱歉，给她们的确实是真货。” ““““嗯嗯……啥！！！！？？？？”””” ……值得这么吃惊吗？ 这是当然的吧？假货可骗不过拜火族人，我当然要给他们真货了。 “喂喂喂不是吧！你傻吗？” “这样岂不是还要去拜火族抢莱瓦汀？更麻烦了！” “别急嘛你们……” 这其实也是为了省事哦。 不然我还得去拜火族灭口，那未免太麻烦了。 所以—— “皮尔斯，来点点心。” “遵命，大姐头。” 管家君利索地取出一大块野餐布铺在地上，又变魔术般拿出一个装满零食和点心的小篮子，以及附带的茶叶和茶具组。 “坐吧。” 我接过皮尔斯递过来的茶然后放在野餐布上，向她们招了招手，她们一脸疑惑地接过茶，围坐在我身旁。 “……所以，这是干啥？野餐？” “看烟火。” “烟火？” 我默数着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然后，指向拜火族的方向。 轰！ 就在几公里外，拜火族所在之处， 绚烂的火柱直冲天际，久久不散。 第135章 莱瓦汀 “我信守诺言。” 是的，你信守了诺言。 “如你所愿，我把你带了出来。” 是啊…… “你，自由了。” 很久，很久，很久没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了…… “怀念吗？” 非常怀念。 “那么，不用再压抑力量，好好庆祝一番吧。” 不用你说，你已经履行了你承诺的，接下来……轮到我了。 —————————————— 几分钟前—— 万年以来，拜火族从未如此热闹过。 每个族人都叫着，笑着，跳着，高唱原始的歌谣， ““““““““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穆丽恩大人！”””””””” 欢声笑语汇聚在一起，重复高喊着同一个名字，那是他们一族的英雄的名字。 她善用智谋，智取圣物，不但实现了拜火族万年来的夙愿，还消灭了觊觎圣物的外来者。 迎接穆丽恩的是给真正的英雄的待遇，即使是她此刻也忍不住脸颊泛红，两眼含泪。她将莱瓦汀高举过头，注入魔力，让每个人都能看到神剑炫目的光芒。族人无不欢喜狂舞，感动落泪，夸张者直接跪倒在地膜拜圣物。 而在队伍的尽头，族长也满面红光注视着她，多少年的辛酸苦辣如今终于了结，她也一时间老泪纵横。 终于，夺回来了。 终于，实现了夙愿。 到了她这一代，拜火族终于胜利了。 而最大的功臣，就是她最宝贝的孙女。 “祖母大人！我成功了！” “老身知道你会成功的，亲爱的孩子！” 穆丽恩小心翼翼地把莱瓦汀用双手捧起，族长立刻伸出双手接了过来，感受到这充满神性的热度，确实是真品无误！ “好……很好……太好了……” 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下，她拿着莱瓦汀走向祭坛，高声宣告—— “从今晚开始，吾族的圣物，终于回归到吾等手中！！！”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族人齐声欢呼，沐浴在欢声的海洋中，族长开始执行古老的仪式，将莱瓦汀放上祭坛，永久封存—— ——的那一刻， “……嗯？” 心中盈满喜悦的族长，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双手。 一片焦黑。 彻底变成焦炭了。 因为莱瓦汀的……火焰？ 为什么会有火焰？ 明明，自己还没开启神剑的力量啊？ “祖母大人！小心——！！！！” 欢声一滞，穆丽恩凄厉的尖叫响彻，下一瞬间，一股霸道无匹的火焰就将族长轰飞出去！老妪重重跌在祭坛下的人潮中，身为火系的大魔导士的她，此刻全身衣物竟然全被烧尽，浑身上下都是火焰灼烧的痕迹！ 人们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欢笑变为恐惧，人们惊呼着远离祭坛，穆丽恩和族中战士们匆忙抬起被烧伤的族长！但就在同一时刻，火柱冲天而起，莱瓦汀从祭坛上悬浮起来，魔力的鼓动就像心脏一样有力！一簇簇火舌向四周散射，融化了岩石，点燃了房屋，将夜空映成赤红！ “怎么回事祖母大人！” “怎么……怎么可能！明明……没有人……在使用它！” 什么圣物，神剑，说到底也是器物！就算是莱瓦汀，不被某人使用的话就无法发挥出力量，可它现在并没有被任何人操纵，竟然—— 仿佛在嘲笑族长的无知，一道与众不同的纯白色火焰从火柱中剥离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纯白火焰吸引了。 火焰摇曳着，舞动着，最终凝聚成了人形。 “——！！！！” 化作一个少女的形象。 少女有着纯白色的长发，酒红色的双眼，容颜如妖精般精致，表情却是冷若冰霜。 她并非赤身裸体，其他颜色的火焰覆盖在她身上，形成了衣物的形状。 奇特的是，她的服装风格看上去和拜火族非常相像，那种略带野性的性感，只不过样式古老得多。 族长瞪圆了眼睛。 不是为这个少女的出现而吃惊。 而是惊讶于—— “…………蒂亚·莱瓦汀大人？” ““““什么！？”””” “她……和那位先祖……好像？” 老妪已经彻底混乱了，没错，族中至今仍保留有大战帝蒂亚·莱瓦汀的画像，而这个少女简直和神剑的初代主人一模一样！脸型也好，五官也好，发型也好，眉目的轮廓也好，就连身材都是！唯一的不同就是颜色，蒂亚·莱瓦汀是拜火族人，她有着褐色皮肤、黑瞳和黑发，而这个少女是白色皮肤、酒红眼睛和白发！ 这是怎么回事？ 先祖的灵魂显灵？ 但是，她若真是先祖，那为何要伤害族人？ “啊，啊……” 少女突然出声了。 穆丽恩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不想漏过少女说的任何话。 然而—— “啊……啊？啊——啊——啊——” 少女只是不断发出无意义的怪声而已。 简直就像……发音训练？ “啊啊——啊——嗯……能正常发声……” 接着，她又开始活动四肢，后仰，下腰，转体，仿佛在做暖身操。 就这么过了快一分钟她才终于停下，露出淡淡的笑容。 “嗯，自由的感觉……可真不错。” “那！那个——” “？怎么了，少女？你想跟我说话？” 迷之白发少女看向穆丽恩，歪了歪头，穆丽恩这才鼓起勇气问道—— “请、请问，您是先祖大人吗？” “先……祖？” “您是蒂亚·莱瓦汀大人吗？” “…………蒂亚？哦……哦哦……她啊。” 白发少女想起了什么，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蒂亚’什么的怎样都好，我……只是我，‘莱瓦汀’而已。” 轰！！！！！！ 炽热的火焰从天而降，像笼子一样将拜火族的聚落整个罩住，所有试图逃出去的人都被火焰阻拦，更有倒霉者甚至直接被焚成灰烬！ “快住手！莱瓦汀可是拜火族的圣物！不要——” “收声哦。” 少女的声音依旧冰冷，屈指一弹，一道火舌就把穆丽恩周围的战士们全部烧死。 “圣物？神剑？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她将手高举过头。 庞大无比的魔力团块，在她手中成型。 “她已经履行了她的诺言，现在轮到我了……” 天地间的魔力，沸腾到了极点—— “……你们，差不多也该死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 …… …… ““““有自己的意识！？”””” “对，莱瓦汀的真正神奇之处就在于此。” 我喝了一口塞克福德虫的营养液，向她们解释道。 “这就是为什么蒂亚·莱瓦汀已经死了上万年，这把神剑还是没恢复成无主状态。” “可是，这样的事真的做得到？”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蒂亚·莱瓦汀在死前，将自己的灵魂，精神，记忆，乃至自己的全部力量都灌注给了莱瓦汀。” “但是离开了人体，精神记忆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持久保存！” “是哦，所以她的精神也好，记忆也好，全都消亡了，只剩下一部分力量和灵魂源质一直保存在莱瓦汀中，和它彻底融合。” “于是，久而久之，莱瓦汀就形成了自己的意识？” “就是这样。” 她们四个都一脸懵逼的样子。 “妮儿……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一切？” “不然呢？” “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大秘宝之间存在有联系。” “连我都闻所未闻……”塞卓昂说，艾西亚也摇了摇头。 “那是自然的，这可是只有拥有大秘宝的人才知道的冷知识，只要将自己的意识深入大秘宝，就能隐约感应到遥远地方的其他大秘宝的存在，但也只是‘隐约’而已，没啥用处。不过嘛，我用了些我自己的办法，成功透过若有若无的连接，和莱瓦汀的本体意识接触了。” “所以你其实早就和莱瓦汀串通好了？” “互相承诺罢了，我答应想办法让她重获自由，作为回报，她短期内要为我做事，反正她都被封印了上万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 ““““…………”””” 四人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秋米拉才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那个……妮儿……” “？” “怎么说呢……总觉得，你有时候……有点可怕呃。” “没什么的。” “但是但是，刚才拜火族那边的火光是——” “这是我吩咐莱瓦汀做的第一件事：到了拜火族中后，它就现出原形制造混乱，趁乱回到我身边。” “呃……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秋米拉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把他们都杀了呢……我就说嘛，妮儿已经说要改过自新了，肯定不会再干这么残忍的事！” “就是说嘛。” 秋米拉是放松了。 但另外三人并不是。 塞卓昂一脸大仇得报的样子。 艾西亚看着我，两眼冒星星。 夏洛蒂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果然，这种谎也只能骗骗秋米拉了。 既然要干，自然要不留痕迹。 才不仅仅是“制造混乱”这么简单，我拜托莱瓦汀醒来后立刻清理掉拜火族所有人，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啊，她来了。” 一道细细的火光从天而降，直插到我身边。 火焰褪去，莱瓦汀依然如此美丽。 （已经处理完了，虫） “辛苦你了，现在开始，我们要暂时相处一段时间咯。” （请你记住，当你用完我后，一定要还我真正的自由） “放心吧，那一天不会很远的。” ~~~~~~~~~~~~~~~~~~~~~~~~~ 作者君：关于莱瓦汀酱长啥样……可以参考杀戮幻影里的莱瓦汀（游戏里好像翻译成雷瓦汀？），侧乳prprpr 第136章 血 长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下，照亮大地。 但是帐篷和高塔并没有从地平线上出现。 “啊……” 卡帕琪雅步履蹒跚。 “啊啊……” 它摇摇晃晃地走过焦灼的废墟。 “啊啊……啊啊啊……” 双脚所踩的是黑色的粉尘——拜火族人们的最后遗存。 “啊啊……穆丽……恩……穆丽恩……你在哪……” 举目所望，只有一片凄凉。 “卡帕琪雅小姐，已经搜索完了。拜火族已经彻底灭亡，恐怕没有一个人存活，而且所有人都是被烧死的。” “……”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莱瓦汀了，恐怕是这群贪婪的人类做了蠢事，让神剑的力量暴走了吧……只能这样认为了。” “……没有，人，活下，来？” “是的……一个也没有。” “哦……” 卡帕琪雅不再理睬其他龙，它继续失魂落魄地走着，走着。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多少次了呢？ 父亲死了。 拜火族一夜之间灭亡了。 恋人也——死了。 谁害死了他们？ 莱瓦汀？ 外来者？ 安卡拉一族？ 拜火族？ 还是说—— “…………我？” 此刻，卡帕琪雅茅塞顿开。 对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我，是我，全都是因为我。 我爱上了穆丽恩，很担心父亲，又疏远了普绪克，还听信了三个外来者的话，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不然，穆丽恩此刻应该正平安地生活在拜火族中。 父亲依然在用莱瓦汀的火焰延续生命。 普绪克不会受重伤。 全都是…… “……因为……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女凄绝而疯狂的笑，响彻朝阳下的废墟。 一切， 都， 结束了。 —————————————————— 布菲尼亚东北部，海港城市—— “等等，也就是说……炎龙王安卡拉也死了？” 艾西亚惊讶地问我。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根据记录了龙族内战的史书记载，安卡拉曾在内战的最后受了重伤，真真正正足以致死的重伤，但它活下来了。” “这也不能说明……” “而从那之后它就夺走了莱瓦汀，并且一直窝在熔岩深渊不出来，于是我当时就在想……它夺走莱瓦汀应该不是因为贪婪，而是有其他大用——延命，再联系起其他的一些疑点，就得出了这个猜想。” “难道妮儿你拟定计划的时候，把这一点也考虑进去了？” “姑且考虑进去了，毕竟为绝后患，最好把拜火族和安卡拉一族都解决掉。拜火族的灭亡是既定事项，安卡拉一族的话……如果安卡拉因为失去莱瓦汀而死亡，它们一族也分崩离析的话当然是最好啦。” “厉害……太太太太厉害了妮儿！” “不要摸我大腿，弄坏丝袜的话把你手剁了也赔不起。” “那就隔着丝袜prprpr——” “不行。” “有没有换下来的丝袜可以借给人家——” “没有，滚。” “唉……可惜，突然觉得身体带毒也很麻烦，亲热都不行……” 让我给你文胸和内裤都可以，唯独丝袜谁也不准碰。 这时—— “船搞定了，大小姐们。” 皮尔斯再次出现，身上依然背着山一样的行李。 顺便一提，四女的新一轮大采购使行李总重上升到了1.5吨，辛苦他了。 而且行李中第一次有了我的物品（准确的说是暂时属于我的物品）——一个漆黑的剑匣，这东西由我事先亲手制造，亲手施加结界，把莱瓦汀装在里面的话它的魔力绝不会泄漏出来。 本打算把它和我的其他行李一起装进虫仓的，但是不同的大秘宝之间既有联系又有排斥，一个大秘宝不能装在另一个大秘宝里。 “各位，准备出发了。” “““哦哦——””” 回应的只有三个人。 “怎么了秋米拉？无精打采的。” “哼！” “……？？？” “大概是因为，在布菲尼亚只有她什么也没干所以不满了吧？”夏洛蒂小声对我说。 “但我刻意安排她当人质了啊，不觉得这工作很适合她吗？” “没人会因为适合当人质高兴吧……” “当人质可是技术活……算了，秋米拉！” “切切切看不起人的妮儿妾身才不想理呢！” 啊。 这是…… 在给我脸子看？ “嗯，好啊，你以后不要理我，我也不必理你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耶？” “就这样吧，那么各位——” “等等等等等等别不理妾身啊啊啊啊啊啊！！！妾身错了不该闹别扭的！！！！” “嗯，这样的秋米拉才乖哦，摸摸头。” “诶嘿嘿……下次可要给点够厉害的任务哦！让汝等见识一下无尽黑暗的王女的厉害！” “当然，当然。” “果然妮儿最好了！” 我一边想象着在安抚处于暴躁期的剧毒锹形虫，一边抚摸她的小脑瓜，她舒服得直哼哼。 而另外三人—— （哄住了……） （这就哄住了啊……） （羡了个慕……） 喂喂，别在我面前窃窃私语，我听得很清楚。 “对了，还没问呢妮儿，我们的下一站是？” 啊，终于有人问这个了。 我稍微扬起嘴角，直直盯着艾西亚，她一下子扭捏了起来。 可不要误会，下一站要去的地方，跟她的关系是最大的。 “下一站，是著名的炼金都市——奥科密哦。” “……” 果然，艾西亚的表情一下子冻住了。 另外几人也讶异地看着我。 “这一次请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各位，因为……面对贤者这种等级的对手，‘暴力’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看到她们似乎都有点惊讶，这倒也正常，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能以逸待劳就不主动行动，能用智慧解决的事就绝不用暴力解决。 但考虑到这次的时间限制，我必须尽快在奥科密办完事，再弄到密斯拉学院的临时入学许可并争取参加神前比武的资格，然后和“神子”圣安德烈尽快接触，用莱瓦汀换取信任从而在神前比武中得到特殊关照。不出意外的话，圣安德烈应该会在一个月后回到玛耶，所以奥科密这边解决得越快越好。 然而，真正的重中之重不在那里。 我来布菲尼亚，不光是为了莱瓦汀—— 我避开她们的视线，从虫仓中取出那个东西。 这个被我亲自下了十几层封印的小试管。 试管中是殷红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浮现出不同层次的色彩，里面混有一些结晶状的颗粒物，时不时还有火花划过。 据说这种液体的走私通道有多名放眼整个玛耶都名列前茅的权贵参与，仅仅是一小试管这种液体，在布菲尼亚的黑市中都能炒到天价，而且绝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 倒也正常。 毕竟，这可是血皇烨的血样。 不是她凭空制造出来的廉价品，而是真真正正从她体内流出的血液。 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液体，仅是这么一小管，威力恐怕就堪比最顶尖的禁咒。 同样，也是我计划的核心。 得到它之后我就放心了。 因为，从这血样中，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吞噬时空之物——“噬界虫”的波动。 —————————————————— 又一班客船出航了。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有点奇特，船上的一众年轻小姐把这船整个包下了，别说其他乘客，连船员都不让上去。 “如今的大小姐，想法真让人搞不懂啊……” 傻站在岸上的老船长叹了口气，把烟斗举到嘴边抽了一口—— “喂，大叔，刚才出去的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啊？” “估计是一群嫌钱多的大小姐……嗯？” 老船长这才反应过来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你……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个小个子，听声音是女性。穿着带兜帽的黑色斗篷，露出来的脸和手臂——竟然全都缠着绷带。一双有点浑浊的双眼从面部绷带的缝隙中露出，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十分瘆人，而且她缠的绷带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药味，就像是防腐剂的味道。 “人——家——问——你——呢！那一艘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应该有客人的基本信息吧？” 兜帽绷带怪人踏前一步，明明比老船长矮了一个头，气势却是咄咄逼人。 被这诡异的姿态震慑，船长连退数步才稳住。 “别瞎说了！她们压根就没留任何个人信息，一个看上去像管家的小年轻突然就塞了一大把钱！几乎就是强买啊！” “哦~~~~真是这样？” “你还想怎样！” “没说谎吗？真的没说谎吗？可·别·对·魔·王·撒·谎·哦！” “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你再问也没用！还有魔王什么的，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切切切大叔你是看不起人吗？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魔王哦！为了不在民众中引起恐慌，上面的大人物完全把人家的记录掩藏了呢讨厌可恶真可惜~~~” “就算你这么说……” “‘咒杀的魔王’——记住了没？这就是人家的名号！” 伸出指头狠狠戳了戳老船长的胸，怪人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他，风一般跑开了。 “什么跟什么啊……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我可听到了！说人家脑子有毛病，咒死你全家哦！” 怪人远远地喊道，还跳起来挥了挥拳头。 明明是很小孩子气的举动，被她做出来却格外诡异。 老船长摇了摇头，离开了码头。 至于回到家后发现女儿，女婿和孙子全都死于非命——什么的，就是后话了。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三卷，蚁之沙，完。 次卷：蜂之芒 （下一卷妮儿终于能展现真实实力了……） （然并卵，遇上上本书的怪物们照样只能逃（滑稽）） 第137章 某圣女的冤屈（一） 圣都，笛梵伦萨—— 夕阳西下，鳞次栉比的洁白建筑和大大小小的教堂蒙上一层红晕，橙红色的落日余晖透过双圣山之间的间隙洒下，如同一根指针指向圣都的中央，在那里，有着笛梵伦萨最大的神殿——里恩神殿。万神殿总殿的所在地圣都笛梵伦萨是名副其实的至圣之地，这里虽然被冠以城市之名，实际面积已接近一个小国家，而且这里是完全的独立自治，不受任何大国的支配。 万神殿的建立过程和通天塔、骑士领有所不同。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代也和现在一样，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法师协会和魔武士协会，经过漫长的岁月，各个协会之间相互竞争、吞并，最终造就了通天塔和骑士领两个巨擘。 而万神殿的建立要顺畅得多。玛耶是个多神信仰的世界，护佑生灵的生命之神里恩，创造魔法的魔法女神密斯拉，农牧业的守护者丰饶女神安苏娜……数不胜数，再加上一些少数民族甚至其他种族信仰的神就更多了。从古至今，为这无数神明建造的神殿就遍布玛耶各地，在当年的一位大贤者的影响和号召下，各个神殿逐渐联合到一起，最终形成的就是万神殿了。 通天塔奉魔法女神密斯拉为主神，骑士领奉战神席文塔姆为主神，而万神殿虽然是“万”神殿，但他们多年来潜移默化地降低了其他神的影响，将生命之神里恩奉为主神。当然，其他神的信仰者一直对此有所不满，万神殿内部的派系斗争几乎已经是一种传统了。 而现如今，里恩信徒为首的保守派和其他派系的统称——革新派之间的较量，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打破了僵局。 薇妮·莱本托德。 她最初是被保守派的人发掘，在做出了大量功绩，积攒了大量人望后也是被保守派推上圣女的。唯一的圣女之位被保守派扶植的人坐稳了，而且还有了无数民间信徒的支持，形势对革新派可谓空前不利。 而位于斗争漩涡的正中身不由己的圣女大人，此刻正为其他事烦恼。 “哈……” 沐浴后，薇妮换上松软的浴袍，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形。 刚才的沐浴并不是施行仪式前的有着种种规矩的洁身，只是单纯的冲澡而已，即使是对普通人而言理所当然的体验，对薇妮而言也是不得了的放松。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解决完亚泽拉王国首都的疫情，又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她们终于回到了笛梵伦萨。圣女的房间在笛梵伦萨正中央的神殿——供奉生命之神里恩的里恩神殿中，为了符合圣女的身份，这里一直都以“贵而不奢”为原则布置。大理石的地板，洁白的墙壁，天花板上的壁画，玻璃上的雕花，确实是与圣女相配的住所。但这里缺乏生活气息，总是跟人以生硬的感觉。 比起住所，更像办公场所。 叩，叩，叩。 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打扰了，圣女大人。” “啊，雅尔朵姐姐！” 是圣骑士副总长雅尔朵。 看到来者，薇妮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如果说有谁在万神殿中是真正为她着想的话，那肯定就是以雅尔朵为首的圣骑士们了吧。 圣骑士，在万神殿中算是个特殊的部门，对内安保和对外武力都由他们负责当主力。他们的特殊之处在于不会为供奉的某个神而行动，他们代表的是万神殿整体的利益，正因如此，他们永远都站在相对中立的立场上，不会刻意偏向保守派或革新派。 任何派系与他们都没有很大的利益纠葛。 所以才能做到相对的平等。 所以，雅尔朵才能不在意派系之分，发自内心地关心薇妮。 “圣女大人，我……”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雅尔朵姐姐你直呼我名字叫就好。” “但是——” “没关系的。” “……唉，好吧，薇妮。” 雅尔朵露出一丝苦笑，坐到薇妮床边。 自从薇妮进入万神殿，两人的感情就很好，对她而言薇妮就像亲妹妹一般。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体察到薇妮细微的感情变化。 “薇妮，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呀？” “不好吧，自打离开亚泽拉的首都，你就有点郁郁寡欢的。” “……” 薇妮的目光垂了下去，雅尔朵见状，也叹了口气。 对于薇妮而言刺激还是太大了吧？就算是圣女，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这样的她竟然在亚泽拉首都与雾之魔王面对面……虽然雾之魔王只是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已，但带来的恐怖感也绝非寻常强者可比。 薇妮明显在害怕，在烦恼。 但雅尔朵完全不知道她怎么安慰她、替她打气，她不由得为自己匮乏的词汇量感到焦躁。 “那、那个，薇妮，如果……如果你是担心佛格莱特那家伙的话，现在大可放心，别忘了这里可是笛梵伦萨啊，万神殿的大本营，他根本不敢来的。” “……确定？” “确定………………吧？” 雅尔朵这句话说得明显缺乏底气。 雾之魔王一向行踪诡异，又是顶尖的结界师和幻术师，单论潜行暗杀的话搞不好是玛耶最强。 “总之……总之……笛梵伦萨的防御措施是世界上最完备的！不用担心！” 雅尔朵强作笑脸，但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千百遍了，本想安慰薇妮，结果说出来的只有这种没底气的话？作为圣骑士简直太丢人了！ 薇妮愣愣地看着雅尔朵—— “……噗！” 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雅尔朵姐姐太可爱了。” “诶诶诶？” 雅尔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可爱？这个词一向与她无缘，出生在尚武之家，被当成男孩子训练，小小年纪就成了圣骑士，每天都忙碌不惜连相亲都没时间——什么的怎样都好啊啊啊啊啊！ “可爱什么的哪有薇妮你太会说话了！可爱什么的根本与我无缘我也对所谓的可爱没兴趣！” “呃？可是你房间里不是有好几个超大的熊布偶——” “那那那那那不是我的兴趣只是别人暂存等等是谁告诉你的！？” “赛丽姐姐，说是收拾你的盔甲的时候看到的。” “那个大嘴巴我非罚她刷所有厕所不可——” “啊？” “没什么没什么！” “…………噗！” “怎么又笑了！” “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哈哈，雅尔朵姐姐果然很可爱啊，虽然妮儿更……” 说到这，薇妮突然僵住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阴郁起来。 “……妮儿？你的那个朋友吗？” “没什么。” “难道她出了什么事，所以你才心神不宁的？告诉我，我没准能——” “跟雅尔朵姐姐没关系！” “呃……”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吼你！” 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情绪的薇妮连忙道歉，看她道歉不止的样子，雅尔朵反而更内疚了。想必是自己无意间碰到了她的痛处吧？明明说是要鼓励安慰她，结果反而越弄越糟了。 …… …… …… 结果，到最后雅尔朵都没能弄懂薇妮在烦恼些什么。 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见到雾之魔王而害怕，之后又以为她是担心好友，但聊了会天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薇妮显然正背负着某种压力，不是来自万神殿内部的压力，也不是圣女工作的压力，而是来自外部的，说不清道不明。雅尔朵不善话术，到最后都没搞懂薇妮的真心。 “那我走了哦？晚饭我会让侍女送过来的。” “没关系，我自己去。” “那……好吧，我走——等等，差点忘了！” 雅尔朵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对薇妮说，薇妮也被突然严肃起来的她吓了一跳。 “听我说，薇妮，这很重要。” 雅尔朵又回忆起在亚泽拉王国的那天晚上，沙恩多巴脸上诡异的笑容，以及对她说的若有所指的话语。 “到底怎么了，雅尔朵姐姐？” “记住，一定要，小心沙恩多巴！” “大祭司先生？” “没错！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只能说是直觉吧，我能确定他正密谋着什么，我也会帮你注意的，所以千万别掉以轻心！” “可是，大祭司先生之前还被雾之魔王打伤了，这样的他……” “是这样没错……但……” 雅尔朵深深皱起眉头。 没错。 当时，也就在同一晚，沙恩多巴是最先发现雾之魔王的人，同时也被雾之魔王打成重伤。千钧一发之际，沙恩多巴用了迷藏的传送术逃回皇宫，和众人汇合，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魔王惹的祸。 但雅尔朵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里面也有一些疑点：为什么当时沙恩多巴会在外面？为什么遭遇魔王的他不第一时间求救？为什么魔王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返回了？这些虽然不是不能解释，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总之听我的话一定没错！这段时间不要接近沙恩多巴，也不要和他说话，能避开则避开！” “……嗯，既然雅尔朵姐姐这么说，那么一定有道理！” ———————————————— 医学之神的神殿，侧殿，神佑之间—— “身体状况如何了，沙恩多巴卿？” “赞美医学之神赛菲利亚，雾之魔王留下的伤已经基本痊愈，感谢猊下的关怀。” 虽然正在疗伤期间，沙恩多巴还是忙不迭地施以礼数，毕竟，来看望他的可是万神殿行政的最高层——神谕者圣施特劳恩。 “看到你无大碍我就放心了，那么——” “请留步，猊下。” “嗯？还有何事？” “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呢？” “紧急会议？为什么……莫非你和雾之魔王发生冲突时，有所发现？” “事实上，我之所以会和雾之魔王发生冲突，就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事情，和圣女有关的事情。” “薇妮·莱本托德？她和雾之魔王有何关系？” “这是绝对的紧急事态，所以……我会在会上详细说明的。” 沙恩多巴深深低下头。 既像最最虔诚的信徒。 又像蓄势待发的毒蛇。 第138章 某圣女的冤屈（二） 笛梵伦萨的夜晚无比宁静。 万籁俱寂，街灯熄灭，只有草间的萤火虫还发出点点荧光。 神圣之都，连夜晚都充满庄重的气息。 深夜，三点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阵疾风划破了夜晚的宁静，雅尔朵将速度提高到极限，越过一幢幢高楼房屋。 “怎么可能会这样……该死的混账沙恩多巴！！！” 满腔怒火化作言语从她口中溢出，身为圣骑士的自律几乎完全被她抛开，她极尽能想到的所有污言秽语怒骂那个男人。 从开始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了？ 几分钟？这些时间对于猎魔厅——万神殿中的特务机关而言已经非常充足了！ 快点，快点，快点——到了！ 夜幕下的里恩神殿依然宏伟，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只会有少数精锐卫兵守夜，但这次周围的警备力量明显翻倍了，不是明处，而是在暗处！ （该死，他们已经先到了！） 不能再慢吞吞的了！雅尔朵释放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压抑的魔力，她能感到黑暗中有很多惊讶的视线向她投来，但顾不了那么多了！雅尔朵一跃而起，向着神殿中央的天井落去！ 没想到，身为圣骑士的她，竟然也有打破规矩，擅闯神殿的一天—— （生命之神里恩大人啊，请原谅我的不敬，但如果是您的话，也一定不愿看到侍奉您的圣女蒙受不白之冤吧！） 轰！！！ 魔力毫无保留地放出，神殿中那些富丽堂皇的陈设被毁得乱七八糟，雅尔朵一边在心里拼命道歉，一边向圣女的房间冲去！可能是她刚好来得及时，也可能是被她这个大战灵的气场震慑，一路上暂时没遇到阻碍！ “——圣女大人！！！” 强行破开房门，雅尔朵顿时看到了惊险无比的一幕——几个黑衣人正手持刀具逼近仍在床上熟睡的少女，他们也被突然出现的雅尔朵吓了一跳，趁这个空隙—— “滚！！！” 大剑挥出，霸道无匹的斩风携卷着庞大的魔力飞出，将黑衣人们全部吹飞到窗外！巨大的响动也惊醒了薇妮，她一脸茫然地揉着眼睛，左顾右盼。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雅尔朵姐姐？你这是——” “快跟我走！猎魔人们已经来了，目标是你！” “猎魔人……那些特务？为什么对我……” “路上再跟你解释！总之先走！” 雅尔朵能感觉到，许多强大的气息正不断接近里恩神殿，就算她是大战灵，不快点走的话也会成瓮中之鳖！ “走了！” “诶，诶——” 强行把少女抗到肩膀上，雅尔朵从破损的窗户一跃而出，同时具现了一部分魔像包裹在薇妮身上。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头也不回地向笛梵伦萨边界冲去，同时有几个人影跟了上来，确认那几人是自己的部下后她才松了口气。 “雅尔朵大人！圣女大人她——” “我已经接到她了！你们那边呢？沙恩多巴那老狗呢？” “卫兵正在封锁全城，我们……我们恐怕也被视为‘帮凶’了！” “但其他圣骑士仍处在中立的立场，暂且没有行动，真正要留心的只有猎魔人们！” “那还好……其他人呢？” “有的被扣住了，但圣女卫队的大部分弟兄都还安全！” “当务之急是离开笛梵伦萨！分头走，在城外汇合！” ““““遵命！！！”””” ———————————————— 数分钟前—— “什，么……” 雅尔朵无法理解。 和她一同前来的圣女卫队的其他圣骑士也一样，不只是他们，在这过于突然的紧急会议上出席的人中，有近半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纯白色的晶石——卡麦拉圣石，圣石放出光芒形成一片光幕，光幕上播放着清晰的影像。 地点似乎是在浓雾弥漫的树林。 雾虽浓，但也能清楚看到在其中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一个是身披黑纱的怪人。 一个是穿着睡衣的少女。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和圣女薇妮·莱本托德。 “…………诶？” 雅尔朵立刻认出了这两人，但变得迟钝的大脑拒绝理解其中意思。 而就在离她不远处，沙恩多巴正站在圣施特劳恩身边，一脸的严肃和悲怆。 “没错，各位，这就是在亚泽拉首都的当晚，我的所见所闻。” 他的声音听起来万分沉痛。 “那一晚，我半夜醒来时偶然发现圣女借着夜雾偷偷溜了出去，感到担心才跟了上去，结果看到了这一幕。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我才动用了珍贵的卡麦拉圣石，录下了这一切。” 影像继续播放，画面稍微拉近了一点，能隐约听到影像中传出沙恩多巴紧张的喘息，但立马就被其中的两个主人公的声音盖过了。 “……我释放我的瘟疫，你也可以藉此不断治疗那些可怜人坐稳圣女的位置。” “是的，以后……也拜托你了。” “呵，真是残忍的圣女大人啊，名望和地位就如此重要吗？” “若不是为此，谁会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人到处奔波呢？” 佛格莱特和薇妮的声音虽然很不清晰，但辨析出其中内容也足够了。 简简单单的对话，却包含着爆炸级的信息量。 “下次再见咯，圣女小姐。” “……前提是在那之前你没被讨伐掉呢。” 短暂的对话已经画上句点，画面中的薇妮匆匆离开，佛格莱特仍站在原地。 画面缓缓拉远，应该是沙恩多巴正在缓缓后退，想要悄悄离开。 这时，佛格莱特突然转向这边，直面沙恩多巴的方向，画面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一边黑色，中断了。 而沙恩多巴继续解释道：“很遗憾，我最后被佛格莱特发现了，但不幸中之万幸，我及时把警报传给了其他人，并用迷藏的传送术逃了出来，这才免于死亡。” 身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他指了指脸上尚未完全消失的疤痕。 “但是比起这个，我想我们更应该正视眼前的事。” 圣施特劳恩严肃道，坐在首席的他下巴靠在双手上，目光灼灼地说。 “这段影像暴露的可是万神殿前所未有的严重事态——圣女与魔王有染，更重要的是瘟疫……雾之魔王已经亲口说了，瘟疫是他传播的，而薇妮·莱本托德显然是他的帮凶。” ———————————————— “就是这样，薇妮！” “怎么会……于是猎魔者们就来抓我了？就因为那段影像和沙恩多巴的一面之词？虽然也足以构成证据但……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吗！？” 薇妮急得大叫，雅尔朵和圣骑士们也满脸愤懑。 “我也很奇怪啊！此等大事按说应该走严格流程，交由各部门严加审理再做决定，可是……” “难道就没有人提出质疑？” “当然有！可是当时—— ———————————————— “——给我等一等！！！” 忍无可忍的雅尔朵拍案而起，和她一起来的圣骑士也站了起来，怒视沙恩多巴。 “别胡言乱语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薇——圣女大人和雾之魔王勾结？” 不只是雅尔朵，会议厅另一侧的几人也腾地站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半秃的微胖男人——大祭司梵·格林多尔。他是当前万神殿保守派的代表，也是沙恩多巴多年的政敌，就是他和他的幕僚们扶植了薇妮。对他而言，薇妮是最重要的政治筹码，是稳固保守派领先地位的重要工具。 “纯粹胡扯！！！沙恩多巴，我不清楚你动了什么手脚，但别给我得寸进尺！” “你当时恰好就在场？恰好就目击了？身上恰好带着卡麦拉圣石？” “真是满口谎言！别给我演戏了，我看根本就——” “够了！注意你们的言辞，雅尔朵卿！格林多尔卿！” 圣施特劳恩用沉重的声音警告道。 “薇妮·莱本托德圣女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突破了底线！” “这是明目张胆的背叛——不，从一开始就是她和魔王的阴谋！” “神谕者大人，应当立刻派出猎魔厅将她缉拿！” “决不能放过！” 沙恩多巴身旁的革新派党羽们也纷纷站起，个个看上去都义愤填膺。 “可恶……” “啧……” 雅尔朵双拳紧握，强压怒气坐了下来，格林多尔也气得双目通红。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圣骑士副总长，格林多尔阁下，”沙恩多巴摇了摇头，“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的妄想，但是卡麦拉圣石只会记录真实，而且一旦记录存入就无法被修改，它是不会说谎的。” “可是——可是——” 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卡麦拉圣石是一种非常珍奇的矿物，它能够看破一切幻象，仅仅记录真实，而且记录一旦被保存进去就无法修改也无法抹消。由于这种特殊性质，在万神殿中它通常被用于记录重要的神谕之类的，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会随身携带，因此沙恩多巴当时带着圣石也并非不合常理。 更重要的是，当时沙恩多巴确实是身受重伤回来的，事实也和他的说辞相……符？ 等一下。 不会吧？ 雅尔朵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不妙的猜想。 圣女大人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一切必然是沙恩多巴的自导自演，为了将冤罪扣在薇妮身上，为了扳倒保守派。 但这段影像应该也是真的，毕竟是圣石。 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就是—— 第139章 某圣女的冤屈（三） “薇妮，我必须向你确认一下，你，该不会真的和雾之魔王有所接触吧？” “我……” 薇妮身体一震，视线垂了下去。 “对不起，我……确实，应该和雾之魔王接触过。” ““““什么！？”””” 几个圣骑士都大惊失色，但雅尔朵依旧镇定。 “是他找上了你，还是你找上他？” “是……他主动来找我见面的。” “于是，一直以来你都协助他让瘟疫传播，只为了坐稳圣女的位置？” “…………诶？” 薇妮一脸茫然。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雾之魔王只是要求我协助，还……还拿朋友的性命威胁我，但我从未答应过他啊……” （果然……） 雅尔朵继续问道：“那么，你跟告诉我，你和他接触过几次呢？” “接触过，接触……不止一次吧……两次……还是三次？四次？” 薇妮表情越来越迷茫，雅尔朵进一步问：“那你还记得你和他第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吗？” “……” 薇妮看上去已经彻底凌乱了。 应该接触过不止一次。 但具体是多少次？ 在亚泽拉首都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那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完全……记不起来……” “……果然啊。” 雅尔朵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是沙恩多巴的阴谋，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和魔王合作，亚泽拉首都应该就是你唯一一次和雾之魔王接触！” “可是，我总感觉——” “雾之魔王可是玛耶顶尖的幻术师，他对你施加了暗示，让你以为已经跟他见过好几次了。你以为你没有答应过他，但只是你以为而已……圣石只会记录真实，雾之魔王通过暗示让你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话而你并没有察觉。” 如此一来，真相就很明了了。 沙恩多巴和雾之魔王勾结。 沙恩多巴事先准备好了卡麦拉圣石，雾之魔王也早就在亚泽拉首都埋伏好。 当晚，雾之魔王迷惑了薇妮，把她引到林中，让她说出大量对她不利的话，捏造“圣女与魔王有染”这一“事实”，而薇妮毫无察觉。 期间，沙恩多巴一直潜伏在旁，用圣石把一切记录了下来。 薇妮走后，为了演得逼真，沙恩多巴还特意让雾之魔王打伤了他。 等回到笛梵伦萨，他就和革新派的家伙们统一说辞，而且没记错的话圣施特劳恩一直和他私交甚密…… “沙恩多巴从一开始就全安排好了，革新派应该也蓄谋已久了……该死的！！！” 明明还未经过严密调查就下达了逮捕令——而且是生死不论，大部分祭司都没表示任何意见，保守派被突然孤立，还未散会猎魔者们就展开了行动，说到底明明只是个临时会议却有比正式会议更强的效力，从头到尾都太异常了！若不是雅尔朵未等散会就带着圣骑士们强行离场，恐怕现在薇妮已经…… “小心！” 魔像的巨手显现，挡开了闪电般射向薇妮的飞刀——然而魔像接触到飞刀的部分竟然出现了明显被腐蚀的痕迹！几个黑衣人从黑暗中闪过，他们隐藏魔力波动的手段极为高明，连雅尔朵都差点没察觉到！ “乔尔，贾克斯，阿克琉，你们三个——” “我们断后！” “你们先走！” “大姐头，圣女大人就交给你了！” “……好吧！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最后看了义无反顾留下断后的勇士的背影一眼，雅尔朵紧咬双唇，抱紧薇妮，再度加速向城市边境冲去—— “停下吧，雅尔朵·葛兰。” 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同时也传给了薇妮，这是沙恩多巴的声音，他正通过特殊的传信魔法与她们远程对话。 “别做傻事了，葛兰，对薇妮·莱本托德的逮捕令已经下达，你身为处于中立立场的圣骑士，没有必要为一个戴罪的圣女搏命。” “……哈，你这罪魁祸首还真好意思说啊？” “呵，罪魁祸首？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站错队而已。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立刻悬崖勒马，把圣女捉拿归案，圣施特劳恩大人还能宽恕你的出格行为；或者——” “少废话了，我只会选第二个！” “是吗……呵，呵呵呵呵呵……” 沙恩多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圣骑士同伴们，全都是同罪。” —————————————————— “……你和你的圣骑士同伴们，全都是同罪！” 结束了最后通牒，沙恩多巴给幕僚们又吩咐了几句，就仰面躺在躺椅上放松了身体。 会议已经散了，刚散会时，他的老朋友圣施特劳恩对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而他的政敌梵·格林多尔急急忙忙赶了出去，大概是在商议对策吧？不过说什么都晚了，那家伙的同伙、幕僚，有近半都被已经被沙恩多巴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拉拢。 薇妮·莱本托德究竟会不会被抓住？被抓住之后是囚禁还是处刑？这件事会不会被公之于众？这些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已经被自己成功地蒙上了冤罪，就算以后能翻案，威望也必然大不如前，革新派扳倒保守派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另一事—— “能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对不对，大祭司大人？” 一个有着虚无缥缈之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一小缕黑色的雾气在沙恩多巴的肩头盘旋，随后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只有拇指大的小人坐到他肩上，完全就是雾之魔王那黑纱怪人的迷你版。这当然不是佛格莱特本人，只是他的雾气凝聚成的分身。 “确实我本以为在会上需要用到你的帮助，迷惑一下他们五感之类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呵呵，这不是很好吗，说明你的努力没白费，只要薇妮·莱本托德消失掉，你亲爱的女儿就能坐上圣女之位，你的革新派也将压倒保守派，再加上圣施特劳恩跟你关系这么好……啧啧啧，再努力一把的话，你就是万神殿实质上的统治者了呢。” 对于佛格莱特略带戏谑意味的奉承，沙恩多巴只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面无笑意。 “纯属胡扯，你忘了那两人吗？” “‘神子’圣安德烈和‘圣母’圣泽西莉亚？那两位可都是大人物啊，连我见了都得绕着走呢。” 圣安德烈是常驻万神殿的战帝，而圣泽西莉亚是常驻万神殿的贤者，他们两人合起来，就构成了万神殿战斗力的最顶峰。 “你也知道啊，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终究还是不能——” “但那又何妨？据我了解，圣泽西莉亚从不参与尘世之事，权力纷争什么的根本与她无关，而圣安德烈作为圣骑士总长可是一直都在边境战场领军带队呢，很久没参与过万神殿内部事务了。” “那倒是……但就在不久后，神前比武前夕，圣安德烈应该会回到玛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想到这里，沙恩多巴又安心了点。 而且如果传闻没错的话，圣安德烈近期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说起来，佛格莱特，从现在开始，他们就会真的认为瘟疫是你引起的哦，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无所谓，你觉得我像是会在意吗？” “真的？” “对我而言，被更多人怨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好玩。” ———————————————— “我……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证明我的清白，揭穿沙恩多巴的阴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圣——不，薇妮！” 一边带着薇妮沿笛梵伦萨伦萨的护城河下的密道前进，雅尔朵一边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位于事件中心的薇妮自暴自弃，看来她所侍奉的圣女比她想象中坚强的多。 “但是，雅尔朵姐姐你真的要站在我这边吗？这样下去你也会被视为……” “别胡思乱想啦，我是圣骑士，永远站在正确的一方，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嗯……” 再问来问去的话就是对这位正直的女骑士的侮辱了——意识到这一点后，薇妮便再也不提，但有个问题是不得不考虑的。 “可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流亡一段时间了。” “流亡期间呢？现在我们不能到外面的神殿寻求庇护，通天塔和骑士领也无法信任，这样的话……” “……圣安德烈大人。” 雅尔朵说出了这个名字，薇妮先是一愣，然后双眼一亮。 “是吧薇妮？怎么能忘了那位大人！‘神子’圣安德烈，等级为战帝，更是圣骑士总长，是身为副总长的雅尔朵的顶头上司！他一向以正直和勇武著称，若能得到他的帮助，就算不能洗清冤屈，至少也能获得庇护！” “但圣安德烈大人常年在边境战场为玛耶的利益而战，身在边境战场的人不是很难联系上吗？” “有办法的，”雅尔朵说，“根据可靠消息，今年的神前比武，圣安德烈大人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那么只要撑到神前比武就可以去向他求助了！” “所以当前问题在于怎么撑过从现在到神前比武前的这段时间……” 其实，为了不让薇妮受打击，有件事雅尔朵没告诉她。 神子，圣安德烈。 他除了超高的魔力量，无与伦比的武艺，坚忍不拔的心性，无坚不摧的魔像和所向无敌的禁咒外，还有一样重要的物品——圣剑迪兰达尔。 迪兰达尔是由大秘宝所化的神兵利器，它的光芒能祛除一切邪恶，它的锋芒能劈开一切黑暗。 然而就在半年前，这把在玛耶中所向无敌的神兵，在边境战场被毁了，完全摧毁，无法修复。 根据目击了现场并回到玛耶的人说，当时圣安德烈和玄元大陆的“青衣剑仙”发生了战斗，迪兰达尔和一种叫“轩辕剑”的武器斗得不相上下。 结果血狱四骑将之一的“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正好经过，那两人不知对她说了什么，于是剑帝就动手了。 根据目击者的证言，当时剑帝撂下一句“你们的这两把废铁加在一起能挡住我一剑的话，我就既往不咎”，然后就杀了过来。 于是，举世无双的圣剑迪兰达尔和似乎也很厉害的轩辕剑，在剑帝一击之下碎成了渣，就像是豆腐做的。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但不难想象剑帝应该很受打击吧…… （可不要出岔子啊……我和圣女大人现在只能靠你了，圣安德烈大人！） 虽然失去了爱剑，实力打折，但圣安德烈依然是圣安德烈，那份强大无法否认。 更何况，他还是当年征讨了“渎神的魔王”的大功臣。 上架通知 本书将于2月1号上架，敬请期待咯~ 第140章 序章·贤者们 “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 何等精辟的名言。 至少对他而言，这句话简直就是对他人生的写照。 出生于巴尔布拉，幼时亲眼看着双亲死于歹徒刀下。 姐姐靠卖春养活姐弟两人，两人相依为命。 十二岁那年，觉醒了魔法的他杀了长期欺负姐姐的那个嫖客。 一周后，来寻仇的人将姐姐虐杀。 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一直从事杀人走私之类的勾当。 他的魔法才能使他被一个领主看重，将他纳入麾下，他与领主的女儿相恋了。 两年后，他受到敌对势力的挑拨误杀了领主。 领主女儿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而选择自杀。 痛心疾首的他永远离开了巴尔布拉，二十岁那年，到密斯拉学院求学，想要重新开始。 他因为惊艳的魔法才能而被破格录取，承受着世家子弟的白眼，默默跟随导师学习。 一年后，教导他星象魔法的导师死于咒语的实验事故。 人们谣传这起事故其实是他的谋杀，迫于舆论压力，他离开了学院，再度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魔法一途上越钻越深，不知不觉间踏入了大魔导士的领域。 当过大贵族的家族魔法师，当过宫廷魔导师，认识了很多人，又失去了很多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开始称他为星之贤者。 三十一岁那年，他终于和一个贵族的女儿结婚，有了妻子。 第二年，妻子死于难产，留下了一个儿子。 失落的他将所有心血倾注到儿子身上，那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表现出了比当年的他还要强的天赋。 儿子在二十岁那年结婚，两年后，生了一个女儿。 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在他看来，孙女的降生昭示着自己那仿佛被诅咒的命运终于回到了正轨。 然而两年后，儿子和儿媳与万巧之贤者爆发了冲突，冲突上升至决斗，以夫妻俩的死亡而告终。 多年积攒的怨恨彻底爆发，他和万巧之贤者爆发了最激烈的战斗，直到其他贤者和战帝插手才不了了之。 那之后，他下定决心要远离世俗，去了古圣地星穹废墟，成为了一个隐修者。 借着长年的苦修，精进魔法的同时，也让自己不再回忆过去的不快。 心里只剩下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唯一的血脉，他最亲爱的孙女，能够平平安安成长下去。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不觉得所谓的命运就像顽童一样吗？” 老人站在工房的大门，辐射出冰冷的愤怒。 “你越是珍惜什么，它就越是要摧毁什么。” …… …… “……哦。” 听到他的言语，这个男人只是歪过头，隔着金属面具看不出表情。 “既然如此，你去找命运这个顽童算账就好，不必来打扰我。” “……” 对此，里维斯塔·冈德尔皱起眉头，然后怒极反笑。 “呵，可以的话我真想这么做，但在那之前——” 手中的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板，一道星光卷裹着破损的培养仓和人造人遗骸出现了。 见此，“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玛格特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注视着他表情的每个细节，里维斯塔缓缓说道—— “这是在卡索鲁城地下，斯黛拉丧命之处找到的东西，我知道这绝对出自你之手，来吧，我希望你给出个我能接受的解释！” 第141章 行船日常（？） 船的甲板上，剑匣打开，一股纯白色的火焰从莱瓦汀上冒出，凝聚成了一个少女的形象。 少女有着纯白色的长发，酒红色的瞳孔和苍白的皮肤，身上是彩色的火焰组成的有异域风情的轻薄衣物。 她在妮尔丽斯的指导下重复活动四肢，把刀叉、木块、金属饰品之类的物件拿起又放下。整个过程她的表情始终没有明显变化，毕竟她的本体是剑，这个身体只是用魔力的火焰凝聚成的而已，能模仿人类的嘴巴张合和眨眼就很不错了。  “嗯……” 莱瓦汀的手完全具现成实体，拿起一个银汤勺，保持了几秒后实体的手又化为火焰，汤勺掉到甲板上。 她又一次尝试，这次把汤勺稳稳抓住了，但魔力压缩过猛，汤勺瞬间就融化成了液态银。 “感觉怎么样，莱瓦汀？” “还不错，但果然不能和真正的肉体相提并论。” 虽然已经可以具现出身体，但这其实也只是单纯的魔力实体化而已，和真实肉体相差甚远。稍一放松，身体就会崩溃成火焰，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差错，这一小片海域恐怕都会被蒸干。 “那力量的控制呢？” “这个好说。” 一缕火焰从莱瓦汀掌心窜出，化为飞鸟的形状飞往空中，盘旋一圈后又分散成无数火蛇划出绚烂的轨迹，最后压缩成一个小火苗回到她手中。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控制力，不愧是神剑。 “至于这个……” 莱瓦汀把手伸向剑匣，拿出了这把美丽的十字形长剑，放在眼前端详着。 “‘我’的手里拿着‘我’……吗？感觉怪怪的。” “只当成一种新奇的人生体验吧。” “说起来，原来我是长这样子的？” 她拿着剑左看右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被封印期间她是不可能照镜子的，这大概是她首次意识到自己本体的外观。 “我觉得很漂亮。” 妮尔丽斯立刻给出评价，这是真实想法，莱瓦汀的外观美丽而大气，放在博物馆中也毫不违和。 “漂亮什么的……” 莱瓦汀偏过头，虽然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会害羞？” “没有。” “害羞了。” “没有。” “害羞了。” “说没有就没有。” “明明没有血液供应，你是怎么做到脸红的？” “都说了没有了。” “生理上是把剑的你，反倒比生理上是人类的我更有人性呢。” “……这是夸奖？” “陈述事实而已……不说废话了，我来检查下你的本体。” “喏。” 妮尔丽斯拿过莱瓦汀（本体），挥舞了几下，剑刃在空中留下道道橙红色的残影，她的动作十分优美，但一看细节就知道是用剑的门外汉。 “剑吗……剑啊，果然这类武器不太适合我。” “你不喜欢剑？” “倒也不是，任何武器一旦到你这种级别，其实就无所谓外形了。这把莱瓦汀既能用来当剑砍人，也能用来当法杖施法，也可以远程攻击充当弓箭之类的。” “那你还有何不满？” 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莱瓦汀稍稍鼓起了腮帮，模仿人类模仿得越来越像了。 “虫就是我的攻击手段，所以比起所谓的武器，我更想要‘工具’。” “比如？” “这个。” 头发披散开打卷形成漩涡，妮尔丽斯从虫仓里取出了—— 一个长约0.7米的，结构复杂的，漆黑的，棒状物体。 远看像撬棍，近看像军刀，前看像锯子，后看像手电筒，左看像霰弹枪，右看像锉刀，从上往下看像榔头，从下往上看像螺丝刀。 算上各种倾斜角度的话种类就更多了，几乎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个棒状物体是什么？” “它的全称是‘以撬棍为基础加以传统手工业器具改造成的完全符合经典力学的多功能应对器械’。” “……这玩意能干什么？” “你应该问‘它不能干什么’，比如你看——” 妮尔丽斯握住棒状物的一段，轻轻向船甲板边缘的扶手磕了一下——一声闷响，崭新的精钢扶手立刻断成两截。 “也可以这样——” 她又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瓶朗姆酒，把棒状物的一处突起抵到瓶塞上，轻轻一拨，瓶塞就飞了出去。 “还能这样——” 把棒状物的一根管子拉出来，对准天上的海鸥，不知扣动了哪个位置，砰的一响，一只海鸥就飙着血坠入海中， “还有很多很多功能——” “停，还是停吧，我刚凝聚出人形，不要降低我对人类的评价。” “真是失礼呢，这是人类的智慧。” （作者君：妮儿你明明就是三观破坏者） ———————————————— 过了几分钟，船舱中—— 卡嗒卡嗒卡嗒。 组装和拆卸机械的声音。 把子弹一颗一颗检查，所有子弹都经由了严格的工序，生产过程精密无比。虽然艾西亚早已实现了大部分产品的量产化，但很多精细的步骤还是必须手动完成。 “嗯……好。” 换弹夹上弹拨开保险瞄准前方——一连串动作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如果释放出毒魔力干扰敌人的话时间就更是充裕，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一点也不普通。 “准备好了吗，艾西亚？” 一个清丽的少女之音从身后传来，艾西亚立刻一脸欣喜地转过身去——但看到站到妮尔丽斯身旁的秋米拉时心立刻沉了下去。 “为什么就不愿意营造你我的二人世界呢，我的妮儿啊……” “请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所有格，至于我为什么要带她来——”妮尔丽斯指了指一脸茫然的秋米拉，“——原因不用说吧，当然是给你做手术的。” “可是我自己来就行了。” “秋米拉必须一点一点学会控制她的力量。”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秋米拉大惊失色，双手摆个不停。 “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妾身不行的！控制力量什么的没听你跟妾身说过啊！？妾身一定又会酿成大错！又会……又会……” “那你应该庆幸，我们一行人都没那么容易被你杀死。” “可是可是可是——” “还是说你想永远和布菲尼亚那次一样，只能扮演人质？” “……” 秋米拉低下了头，似乎经过了很艰难的心里挣扎。 “……好吧好吧！妾身从了！说吧！练习控制力量的话怎么做？” “这个嘛，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实践……” 妮儿对艾西亚使了个眼神，艾西亚叹了口气，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 “动手吧，秋米拉。” “动手……可是你要妾身干什么？” “剁掉艾西亚的上臂。” “切，妾身还以为要干什么——等等等等等等断肢？你们认真的？” “当然认真的，”妮尔丽斯说，“你再怎么说也是行刑魔法使吧？切掉半截胳膊对你而言易如反掌吧？” “可是可是可是……”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连这点程度都做不到的话，以后就只能扮演被害者了。” “………………艾西亚没关系吗？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自己来的，至于为什么……你没必要知道。” “……” 秋米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就在艾西亚以为她要放弃时—— “……好吧！妾身做就是了！” （作者君：不良少女教坏好孩子系列） 秋米拉深吸一口气，带着英勇就义的表情站到艾西亚身旁，双手对准她胳膊肘的位置，双目紧闭—— 一阵阵晦涩的魔力波动从她身上冒出—— 她在集中精力冥想—— 精炼魔力，将其凝聚—— “……” “……” “……” “没好？” “等、等等！” 又是一分钟过去—— “……还没好？” “妾身正在努力！总之，先是感应体内的魔力节点，然后精炼魔力，控制，然后咏唱……话说行刑魔法该咏唱什么啊……而且魔力精练到什么程度才算精炼成功……话说将魔法释放出来的步骤是……” 咚！ “啊痛！妮儿你为什么敲妾身的头？而且手上的撬棍是哪来的？” “不是撬棍，是符合物理力学精髓的棒状物体……算了不要在意，话说就算不在暴走状态，你也应该有魔法基础吧？” “当然啦！妾身也是学过的！” “那你施法为什么非要这么麻烦？” “有、有什么不对吗？妾身记得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一步一步来……” “全忘掉。” “为什么！难道这些步骤不对吗？”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正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庸才，所以才会有模板化的教纲供他们了解，而这里显然没有庸才。” “可人家……” “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害怕？害怕伤到他人？然而我也好艾西亚也好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既然已无后顾之忧，你还要迟疑吗？” “但……” “你不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吗？” “……！” “既然是王女，那就展现出你从容又无畏的一面吧，别让我失望。” “不让，妮儿，失望……” 秋米拉低垂着头，反复咀嚼着妮忽悠为了刺激她随便说的几句话，然后像是忽然下定决心—— “断肢刑（DETRUNCATIO）！” 一把锈迹斑斑的大斩刀出现在秋米拉面前，根本用不着她操控，就砍了下去—— 咔嚓！！！ 扑哧一声，血溅出来好多。 “……” “……” “……耶？” 艾西亚的胳膊还好好连在身上。 妮尔丽斯也没受伤。 而秋米拉的裙摆和丝袜全被血染红了。 她的脚掌有一半被切断了，血红的肉中是白色的骨头断面，分外触目惊心。 “啊……啊？啊！痛！” 她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捂住脚喊疼，眼泪汪汪的。 但总体而言……反应意外的平静，明明普通人受了这种伤瞬间昏厥过去也不奇怪，看她的反应就和膝盖磕破了差不多。 “秋米拉，莫非你对疼痛不太敏感？” “谁知道啊快帮忙包扎！嘤嘤嘤！” ~~~~~~~~~~~~~~~~~~~~~~~~~~~~~~~~~~ 日常欺负团宠……咳咳咳 第142章 阿特拉斯大厦 妮尔丽斯和艾西亚对视一眼。 “你的皮肤的剧毒依然无法控制吗？” “是啊。” “那我来吧。” “妮儿别说话了快动手啦！痛！而且而且而且血越流越多了！” “这恐怕有点麻烦……你变出来的这把斩刀上有很多似乎是锈迹的东西，得消个毒先。” “消毒？怎么弄——咦咦咦咦咦咿咿咿噫噫噫噫噫噫！！！虫子啊虫子啊虫子啊虫子啊虫子啊像是蛆的东西在伤口上爬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痛死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心理作用，不会痛的。”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啊啊啊啊……嗯？诶？竟然一点也不痛了？” “这些虫子的分泌物可以有效杀菌并镇痛，还能止血。” “好腻害！妾身还以为这是蛆呢！” “就是特制的蛆哦。” “蛆蛆蛆蛆蛆蛆啊啊啊啊啊啊蛆在人家伤口上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太夸张了，过去在战场上，没有医疗法师也缺乏药物和设备时，经常用蛆虫来清理伤口的……嘿！” “呜哇哇哇哇长相奇怪的虫子把奇怪的白浊液体注射进身体里了！” “只是让针管蚁把让肉体再生的药物注入而已。” “但还是好讨厌啊——” “我说各位，奥科密快到了——你们在玩啥？竟然不带我？” 推门进来的塞卓昂双眼一亮，噔噔噔地跑了过来，饶有兴趣观察正被妮尔丽斯欺负……啊不治疗的秋米拉。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新奇玩法吗？断肢比赛？还是超血腥虫play？真人乱刀互砍？” “妾身很不爽所以你别来搅和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 最后还是把艾西亚的半截胳膊顺利弄下来了，塞卓昂很热情地亲自动手，连剑都不用，是直接拿手扯下来的，痛得艾西亚龇牙咧嘴。 而秋米拉的伤已经愈合完毕，但似乎产生了新的心理阴影。 甲板上—— “真是的，为啥不是妮儿来砍人家胳膊……”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爽吗？ 艾西亚的胳膊断面上，新的骨头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而我把她刚切下来的上臂清洗干净，在手腕处系上一个装饰用的蝴蝶结，再放到水晶盒里，最后用镶嵌金线的包装纸包好，一个精美的礼品盒（看上去是）就完成了。 “什么啊，妮儿你砍人家胳膊就是为了送人？” “不然呢？” “还以为你要把它当自x工具呢。” “不可能。” 十七年来我只自x过一次，那次还是为了验证**官功能是否正常。 “我们需要和那位建立起……‘适当的友好关系’，如果有你的肉体样本来当见面礼的话，应该能顺利不少。” “……” 艾西亚的表情立刻复杂了起来。 倒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那可是“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当今成就最高的炼金术师，是所有钻研炼金术的人的顶点。 同时，也是创造出人造人——炼金生物艾西亚·科提斯的人。 世人对奥希米尔的风评一向不佳。 奥希米尔身上集中体现了炼金术师们所有的优点：求知欲旺盛，勤于钻研，乐于接受新事物，拥有强大的创造力和行动力。但也有所有缺点：我行我素，为了研究可以不顾一切，藐视世俗的道德和法律，冷血，疯狂。 很多人都认为与其说他是贤者，不如叫他魔王，因为他大搞人体试验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更何况在穿界门打开后，以他为首的炼金术师们是最先主张与其他世界的人积极接触吸收新知识的，直到现在他都和多个其他世界的高层人物保持密切联系。对此，玛耶的大人物们自然很不放心。 奥希米尔就是这样的人。 无法用常识与他相处。 但为了此行的目的，我，我们必须暂时跟他建立起友好关系，这是必要且重要的。 “或许你会感觉很微妙，但为了和他搞好关系，你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也早就跟我说过了……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一定会执行，我担心的是你啊妮儿……” “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对手是星之贤者的话，就算是妮儿你……啊，还是说你果然另有妙计？” “并没有，这次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武力是必要的。” 没错，武力很必要。 只有这次我不会拐弯抹角，而是直捣黄龙。 “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 让我来会会你吧。 你的强大，你的脆弱，你的骄傲，你的痛苦，全部让我好好看看吧。 ———————————————— “是的，猊下，我们并无更多收获。” “……我知道了，退下吧。” 一个隐修者躬身离开，站在一个大工房屋顶的里维斯塔叹了口气，遥望着城中央那个最大的建筑——阿特拉斯大厦。 “……” 完全，完全，完全，完全不像是玛耶会出现的建筑。 它就像个超前卫的艺术品，呈圆柱形，外表是一层锃亮的玻璃幕墙，顶部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像小型尖塔一样的玩意。整体来说，据里维斯塔所知，那个机械的世界马西阿罗的建筑风格和这个很像。 那里就是奥希米尔的住所，也是他的研究所。 里维斯塔不禁咬了咬牙。 奥希米尔对玛耶整体的利益毫不关心，他完全是为了求知，自顾自地跟其他世界——尤其是马西阿罗的高层人物接触。玛耶和马西阿罗总体而言是结盟关系，当年为了应对边境战场日渐激烈的竞争，玛耶的大贤者“虹色的魔女”与马西阿罗的统治者“钢铁之王”签下合约，组成了魔钢同盟，并且吸纳了其他几个实力排名很靠后的小世界的至高者。 魔钢同盟的实力相当强，但玛耶的死对头修真世界“玄元大陆”也和蛮荒世界“穆”结成了名为“玄门”的联盟，所以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马西阿罗虽是盟友，但也绝对不能尽信，这样一来奥希米尔被很多人视为有串通其他世界的嫌疑也就不奇怪了。 但那种事怎样都好。 里维斯塔来此，只为寻求真相。 斯黛拉之死的真相。 能依靠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唯一的线索就是留在现场的培养仓残骸和人造人遗骸，那些东西很显然出自奥希米尔之手。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奥希米尔搞的鬼，里维斯塔也只能循着这唯一的线索，来到那混蛋的老巢——炼金都市奥科密。 事实上，里维斯塔倒巴不得凶手就是奥希米尔，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新仇旧恨一起报，失去儿子儿媳的愤怒，失去唯一的孙女的绝望，一切一切都要原数奉还—— ——什么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唉。” 老人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忽然希望自己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贤者，而只是个随心而动的野生魔法师。身为贤者，而且还是星穹废墟的门的管理者，他无论何时都必须以玛耶的利益为重。虽然和奥希米尔不共戴天，但那家伙终究是个贤者，还是炼金术师的头领，是玛耶的重要力量，他死了是整个玛耶的损失。 更何况……就算奥希米尔真是凶手，他们两人一旦打起来，因为“仁慈之枷”的关系，必然会有其他贤者或战帝来阻止，毕竟贤者之间的战斗堪比天灾，真打起来可不是毁掉一两座大城市的问题了。 所以到头来，他压根就拿奥希米尔没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里维斯塔的脸色更难看了。 “……嗯？” 他忽然皱起眉头，看向大楼下面。 充满异世界的科技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有炼金术师，有普通居民，有观光客，有大批大批的商人学者。 在那之中，用魔法强化过的视觉捕捉到了一行人，似乎全是女性，为首的是一个留着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脸。 乍看之下就是一群来观光的大小姐。 离这么远也感觉不到什么强悍的魔力波动。 但是……不知为何，里维斯塔就是感觉莫名的在意。 大概是多年以来的直觉所致。 “是我多心了吗？不，还是谨慎点……” ————————————————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奥希米尔的工房的话，那就是“巨大”。 阿特拉斯大厦从外面看就已经十分宏伟了，其内部空间比外表还要大得多。这并不是因为什么空间魔法，只是单纯的通过精密的计算和布局，并辅以五花八门的机关将空间利用最大化而已。 与魔法完全无关，但在炼金术师们看来这可比用魔法要高明得多。 只需要操纵几个简单的开关和扳手，整个大厦就能像魔方一样变形，内部的房间可以自由移动和重组，大大小小的密室和暗道足有数千之数，就是如此夸张的建筑。 也正因为其内部构造过于奇葩，没人能说得清奥希米尔的工房到底在大厦的哪个位置。可能在顶楼，可能在地下，可能在不断移动，也可能是直接由其他几个房间组合起来的。除非奥希米尔有意，否则任何来访者都找不到工房在哪。 当然，他的直属部下——准确地说是“助手”们和“学徒”们除外。 大厦内部，中央工房—— 一个只能用奇形怪状形容的人站在试验台前，听着一个助手的报告。 这是个怪人。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绝对是这样。 诡异，扭曲，却有种异样的艺术感。 正如同他那无数作品。 第143章 欢迎来到炼金都市 他脸上带着金属制的面具……或许这不是面具，就是他真正的脸。双眼都是凸出的摄像头，没有鼻子，面颊凹陷，嘴巴的位置是一个外放喇叭，发出沙沙的底噪声。沾满油污的白大褂下是连接着四只手的躯干，根本看不出哪个是原来的手哪个是机械手。  “……所以，里维斯塔还没放弃？” “是的，奥希米尔大人，那些隐修者们仍在奥科密里暗中活动。” “像蟑螂一样……不，说是潮虫应该更贴切吧？过考虑到他们的寒碜外形，木虱应该更接近点……啊，你刚才说到哪了？” “隐修者们仍在奥科密里暗中活动。”助手6号淡淡地说道，对于奥希米尔那总是跳来跳去的思维他早就习惯了。 “真是够烦的了，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卡索鲁的破事与我何干？宰了他那毫无研究价值的废物孙女我又有什么好处？不过……” 奥希米尔看向放在试验台上的东西。 “……他送来的东西到挺有意思的。这些确实是我弄的，记得当年有事去巴尔布拉，经过卡索鲁的时候那个白痴城主哭着求着让我照着他死掉的马子造个人造人出来，闲着没事就干了。” “这就是您当初造出来的东西？” “是啊，虽然只剩残骸了。当初我造了好几个人造人，估计大多数都只是徒具肉体的人偶吧，能真正具有自主意识的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至于真正成功？ 不可能啦不可能。 奥希米尔自嘲般笑了笑。 用炼金术制造人类——这个被无数人视为禁忌的学问可谓历史悠久，然而从古到今，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炼金大师真成功了。造出来的东西不是畸形的怪物，就是没有心灵的傀儡，离真正的人类差了太远。 世人都说奥希米尔是唯一一个真正能用炼金术造出人类的人，其实不然。 奥希米尔集古今之大成，他确实攻克了几乎所有技术上的难关，但也仅此而已了。成功制造出人类已经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概率问题。制造一千个人造人，有九百个以上都只是徒具肉体，剩下几十个都和地球或马西阿罗的机器人一样，只能按照一定程序行动，相当于高级点的使魔。 他只有三个“最接近成功”的例子，那三个人造人确实有自主意识，有和真人相差无几的心智——然而还是有缺陷。一个精神失常疯了，两个活了没两年就肉体崩坏挂掉了，到头来还是失败品。 想来，当初在卡索鲁留下的、他走时还未完全长成形的人造人，肯定也是一样的下场吧？ 这时—— “老师！” 工房角落的升降机忽然打开，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学徒急匆匆走了进来，完全没有礼数——这也正常，对炼金术师而言所谓的礼数和复杂的上下关系只会阻碍求知的步伐。 “有何事，学徒12号？” “这个，请您过目！” 他捧着一个经过了严格密封的箱子，奥希米尔和助手6号同时开启了远程分析装置—— “……有毒？” “喂！你怎可以把危险物带进中央工房？”助手6号不满道。 虽然奥希米尔的工房里安全物质反而是少数。 “这东西是哪来的？” “刚刚寄到阿特拉斯大厦的。” “咱这一年到头收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绝对不少吧？难不成我每个都要看？” “这个……这个东西比较特别，安监部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应该把它拿给您过目！啊对了，这东西的毒性很强，千万不要让皮肤直接接触！” “什么东西值得如此重视……” 奥希米尔拆开箱子，凑近一看—— 是半截胳膊。 白皙，纤细，想必它的主人是个少女，而且是个美女。 从其温度判断，应该刚脱离身体没多久。 如果是普通人收到如此惊悚的礼物，一定会大惊失色，认为这是变态杀人狂的恶作剧吧？ 但奥希米尔瞬间屏住了呼吸。 两个摄像头眼睛急剧放大。 “这……是……” 用不怕猛毒侵蚀的机械手拿起它，反复端详，越看越爱不释手。 “这是……似乎是我造的？简直……” 和以前的作品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是成分或构造……到底是什么？什么让它如此不同？” 连奥希米尔都呆住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出自他之手，应该是他造的某个人造人的一部分，但是，但是…… 就是不一样，和以前的作品截然不同。 “……生命？” 话一出口，奥希米尔如梦初醒，他发疯般拽起学徒的领子—— “这东西是从哪寄来的？是谁寄来的？具体时间？具体地点？还有——” “那、那个，老师，这里有张字条，是和这东西一起收到的。” 学徒递出字条，奥希米尔一把夺过来。 “……” 反复看了好几遍后—— “传我的话，暂时解除阿特拉斯外层的安保。” “什——” “老师！？你认真的？” “马上就要来‘贵客’了……呵呵，真是让人期待。” ———————————————————— “喔——哦——” 秋米拉的双眼闪啊闪啊闪，一边走路一边转圈，完全被这奇特的城市吸引住了。 整个城市都由和玛耶其他地方相差甚远的现代化建筑组成，无数高楼间、楼顶上，是盘旋成一圈一圈的空中铁轨。一个个形如观光缆车的车厢在轨道上高速行驶，将一批批人送往城市各处，吞吐量巨大。这些轨道布满了奥科密的天空，看似杂乱，实则依照严格的规律分出了一环，二环，三环……俨然就是极为完备的城市交通。 “快看快看！好多浮在空中的像道路一样的东西！还有小车在上面跑！” “那是空轨吧，密斯拉学院也有，不过……”塞卓昂也抬头观看，“……学院里的空轨覆盖面小又老出故障，这边的技术领先了十年不止啊。” “其实空轨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炼金术师造出来了，只是从未被普及而已。奥科密现在用的应该是按照特斯迪生协议v34.71.889进行改良后的版本，使用从边境战场流入的能量源“魔髓”供能，解决了能耗问题，同时基本实现了全自动化。而且……对，你们看到西边那些正在修的空轨了吗？那应该是进行了进一步改良的试做品，在当前版本的基础上增设了惯性再利用系列模块，能耗方面应该也有优化……”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艾西亚忍不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除了妮尔丽斯没人在听。 “啊呀，道路上到处都是流线型的铁盒子在跑呢，这应该不是外面比较流行的魔工机车吧？肯定也不是马车……” “在奥科密魔工机车十五年前就被彻底淘汰了——顺便一提马车是在七百三十六年前被淘汰的，自从跨界交流开始后这里就升级了陆上交通工具。这是被称为‘Car’的东西，除了低档产品用的能源是魔晶石高档产品用的是魔髓外，和地球的汽车完全相同。但你也看到了吧，这里大多数都是悬浮无轮车，有利于减小摩擦，但缺点是拐弯时不太灵活……” 叽里呱啦呜哩哇啦，艾西亚忍不住又说了一大堆，夏洛蒂只得苦笑着听她讲……虽然大部分都是半懂不懂。 第144章 虫女与圣女（今天加更，元旦快乐！） 久违的加更哦，元旦快乐！月票拿来！（逃） ~~~~~~~~~~~~~~~~~~~~~··· “各位，到检疫站了。” 妮尔丽斯出言提醒，其他人立刻正色起来。 毕竟，过检疫站还是一件比较严肃的事的。 在瘟疫四处蔓延的当下，凡是比较大的城市都在各个入口要道设置了阻拦瘟疫的措施：有些城市，比如卡索鲁，只是在城门那里设置了复杂的魔法阵来检测病菌病毒；而在奥科密这种的世界级大城市，用的都是配备了大量专业人员的检疫站，绝不容一点差错。 而且检疫站同时也充当了类似海关的功能，物品检查等也会在这里进行。 （皮尔斯，给奥希米尔的见面礼已经送出去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那位贤者应该已经收到了） （我们的行李呢？里面有太多被查出来会很不妙的东西） （已经打点妥当） （很好，辛苦了） 真是可靠的管家先生。 “咦？这里的检疫站竟然不是万神殿的人？”秋米拉奇道。 虽然通天塔也有大量检测和杀灭疾病的魔法，但总体而言还是万神殿更精于此道，通常在检疫站把守的人员肯定是当地神殿的人，然而在这里的全是拿着不知名仪器的炼金术师。 “很正常啦，毕竟炼金术师都是些鄙视其他职业的家伙，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比神官们靠谱得多啦~”塞卓昂耸了耸肩，艾西亚瞪了她一眼，被塞卓昂发现了。 “瞪什么瞪，你不也是？” “切，倒是没法否定呢……而且从那个海报就能看出来。” “海报？” 顺着艾西亚所指的方向，几人看了过去—— “……” 妮尔丽斯稍稍瞪大了眼睛，但立刻恢复平常。 那个海报每个人都见过。 上面画着一个少女。 有着美丽的浅褐色长发和同样颜色的双眸，身着一袭白裙，双手在胸前合十祈祷，背景里有以生命之神里恩为首的诸天众神向她伸出双手，张开怀抱。整体的构图既突出了少女的美丽和圣洁，也衬托了众神的慈爱与威严，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这正是从近两年前万神殿往全玛耶散发的海报，宣传他们的新晋圣女薇妮·莱本托德。这位圣女大人两年来抗击瘟疫的功绩十分卓著，受到玛耶各地的人民的爱戴，连带着里恩神殿的信徒翻倍增长。 然而她们所见的这张海报是被修改过的。 圣女的脸上被画了个红色的大八叉，周身散发的圣洁光芒被暗色的颜料涂掉了，海报顶端还多了一行醒目的大字：“奇迹由人类创造，而非由神明施舍” 仅此一张海报，就足以说明炼金术师对万神殿的态度。 炼金术师都是无神论者，他们坚信世上所有的奇迹都是出自人类之手，神明只是愚蠢的迷信——这一观念和世界上所有宗教信仰完全相悖。别说供奉世上所有神明的万神殿了，信仰魔法女神的通天塔和信仰战神的骑士领也绝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这大概也是炼金术师永远和其他职业处不好的根本原因吧。 正因如此，炼金术师的城市不会让万神殿的人混进来，检疫站自然也只任用炼金术师。 这只是个小插曲而已。 人流缓缓前进，一行人也渐渐接近检疫站—— “妮儿？” “怎么了，夏洛蒂？” “你……”夏洛蒂迟疑了一瞬，但还是问了，“你，是不是认识圣女？” 妮尔丽斯则歪了歪头。 “这是个蠢问题，美名远扬的圣女薇妮·莱本托德，不认识她才奇怪吧？” “你明知道我说的认识不是这个认识。” “……嗯，姑且算是认识吧。” 一下子，刚才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几人都凑了过来。 事实上，她们每个人都对妮尔丽斯很好奇，因为她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除了“她原本是亚伦王国的贵族”，“曾为了大秘宝整死了自己所有亲人”，“无父无母”外，她们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喂喂喂，你还真是认识不少大人物啊？” “圣女小姐和你什么关系？妾身很好奇！” “我也有点在意……” 面对众人的追问——连某管家都偷偷摸摸蹭了过来——妮尔丽斯皱了皱眉头，平时她除了演戏几乎不会表露感情，仅仅是“皱眉头”对其他人而言就已经十分新鲜了。 “说说倒也无妨啦，薇妮·莱本托德，姑且……算是我的朋友吧？而且是儿时玩伴。”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妮儿的朋友不止我一个！？”←秋米拉 “哟~~~~没想到我们的大姐头竟然跟圣女有一腿诶~~牛逼啊！”←塞卓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夏洛蒂 “妈的圣女……”←艾西亚 “你们满意了吧？那么——” “——请问是妮尔丽斯·泽拉赫小姐吗？” 就在经过检疫站时，几个面戴奇怪的防毒面具的人拦住了她们，打断了其他人的进一步追问。 “我就是，你们想必是……” “万巧之贤者的学徒，老师他正在等候，请随我们来。” —————————————————— 两个黑袍隐修者端坐在高楼之巅，双目紧闭，仿佛老僧入定，实际上他们的感知已经完全扩散开来，将眼前的阿特拉斯大厦覆盖。 一连几天，这奥希米尔的老巢外面都有不止一个隐修者轮班监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出大厦的人，这自然是里维斯塔的吩咐。 星光闪过，一个年约六十的老人出现在两人身前。 “辛苦你们了，怎么样了？” “依然无异状，修尔大人。” “每天会进出阿特拉斯大厦的人员几乎是固定的。” “嗯……我知道了，你们接着守着，我去向猊下汇报。” ““遵命。”” 移步离开，修尔悄悄叹了口气。 最近的里维斯塔真的很不正常，作为贤者心腹的修尔总是暗自叹息。 为了一己的怨恨，直接抛开身为门扉管理者的任务，来到奥科密日夜留守，甚至还带来了不少其他隐修士，这种状况按理说是不应该发生的。 但是……也可以理解。 里维斯塔经历过何等坎坷的过去，修尔自然知道。那位大人一生中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这次连最后的血脉都彻底断绝，他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除非大贤者大人直接下令叫他回到岗位，否则里维斯塔大概绝不会罢手吧。 “……修尔！修尔大人！” “怎么了？” “看！是万巧之贤者的学徒！” “那又怎样？他的学徒每天都会——” “带人来了！” “啊？” 修尔立刻看向下方，只见两个戴防毒面具的人——奥希米尔学徒的标准打扮——领着五个女子，从正门走进阿特拉斯大厦。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那么值得注意。 但是—— “大厦的魔力波动减弱了……等等，奥希米尔关闭了安保系统？为什么？” 万巧之贤者突然做出这种事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贵客” 接见那些重要到足以让奥希米尔直视，并被他给予特权之人。 第145章 万巧之贤者 “贵客” 接见那些重要到足以让奥希米尔直视，并被他给予在阿特拉斯特权之人。 只有在这时，奥希米尔才会把阿特拉斯内那些对外人而言太过危险的安保系统关掉，好让客人安全通过，到达他的中央工房。 “突然要接见‘贵客’……” “他终于有了大动作！快报告猊下——” “不必，我已经看到了。” 一个冰冷又苍老的声音响起，里维斯塔出现在他们身旁，他双目微眯，紧盯着下方，阿特拉斯大厦一楼的入口处。 两个学徒领着五个女子走进大厦。 其中一个银灰色头发、相貌最为出众的少女，正是里维斯塔不久前偶然见到，不知为何很在意的少女。 “……你们，最近几天加紧对大厦的监视，尤其要注意那几个‘贵客’。” “““遵命！””” —————————————— 在两个学徒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阿特拉斯大厦。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新奇地左顾右盼，被这大得过分的门厅吸引。 虽然外表十分壮观，但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得多，而且我没感受到任何空间魔法的波动，这完全是工学的成果。这室内景观完全不像玛耶会有的，有明明没施加魔法却能自动开关的门（自动门），自动上移或下移的楼梯（自动扶梯），很多去各个楼层的人不是走入传送魔法阵而是进入墙边的金属门（电梯），靠近入口处还有好几个小门框（安检门），照明设备不是魔晶石灯而是里面装有金属丝的玻璃球（电灯）。 “简直就像任性的小孩子……”我低声念叨了一句。 “嗯？您说什么？”学徒之一问道。 “没什么，你听错了。”我摇了摇头。 任性的小孩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什么东西来作比喻了。 这一切不是魔法，而是科学，完完全全是从其他世界——大概是地球或马西阿罗——传入的技术。科学与魔法，这两者其实并没有优劣之分，各有长处短处，但这个空间明显已经有了对科学的滥用之嫌。大眼一扫就能看出来，许多地方明明用魔法技术实现会更省事，却偏偏硬要浪费更多人力物力使用科技，简直就像在刻意向外人强调“我们和其他白痴魔法师不是一类人”一样，充满孩子气。 充满知识却爱耍性子，潜心研究世界却爱在小事上钻牛角尖，炼金术师这种生物还真是矛盾。 “迷信科学？也真是够蠢的了。” 塞卓昂果然还是摆出一脸不屑的样子。 “哇哦哦哦……有种游乐园的感觉！咕呼呼，这种风格也很适合妾身呢~” “秋米拉你高兴就好啦。” 夏洛蒂和秋米拉倒是很老实地抒发了赞叹。 “……（记笔记记笔记）” 艾西亚则一言不发，只是一边东瞅西望一边拿着个笔记本写个不停，以她这个专业炼金术师的眼光来看的话想必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吧。 “请往这边走。” 学徒之二领着我们朝一个不太显眼的边门走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这道门会直接离开大厦—— ——非也。 学徒用力扳下门边的扳手，再把门打开时，眼前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刚才有这个房间吗？” “而且装饰风格完全不同呃……” 本应该通往大厦外的门后是一个古典风格的会客室，怎么看都是几百年前的玛耶的流行风格，和外面科技化的门厅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了？” “不，就算为迎接贵客关掉了安保系统，去老师的中央工房的路也是很绕的，请跟紧，不然可能会死。”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玩笑。 “好像迷宫探险一样好刺激……” 秋米拉倒依然是一派轻松，似乎真把这当成游乐园了，塞卓昂自始至终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夏洛蒂只是普通地表示好奇，艾西亚依然在左看右看，不愿漏掉任何细节。 学徒之一摁下雕花桌子上的按钮，整个会客室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似严丝合缝的地板竟然像拼图一样散开，墙面咔啪咔啪地掀开，天花板降下变形成楼梯，墙边摆放的雕塑和名画全都隐入墙内。 短短几秒钟，会客室就变成了一个充满工业感的楼梯间。 面对看傻了眼的几人，两个学徒似乎很得意，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 时而经过翻转的墙面，时而整个房间像缆车一样滑移，时而接连穿越传送魔法阵。以为是维护通道其实是房间，以为是杂物室其实能合并成一条走廊，以为是往里的门其实通向外墙……东南西北早就分不清楚了，连上下左右都渐渐混淆。 在这阿特拉斯大厦中，科技和魔法的应用堪称炉火纯青，房间、走廊、密道、楼梯可以相互变化转换，通往的地方也能根据需要随时调整，虽然某种角度上是挺方便，却也复杂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 把一个建筑的内部修成这样，简直就是故意向来者炫耀自己的技术。 “还没到吗？真他妈烦……”塞卓昂不耐道。 “就在前面了。” 现在我们走在一个巨大的、仿佛地下空洞一样的空间里，一个长长的悬空金属道路直通尽头的一扇门，昏暗的空间缺乏照明，周围似乎吊着很多金属制的东西但看不真切。 终于到达终点。 明明总共也没走太远，但就是让人觉得漫长无比。 ““老师已经等候多时。”” 两个学徒为我们打开门就候在外面不动了，看来是要我们自己进去。 走进门。 一片漆黑。 黑暗中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然后灯亮—— “啊，你们来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面具怪人正在用电钻钻自己的耳朵。 砰！（关门） ““““……”””” “怎么了各位？刚开门又关了。”学徒之一问道。 “可能是我们打开方式不对……” “里面有个面具怪人正拿钻头自杀哦。” “面具……？”“钻头……？” 学徒二人组对视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哦，那是老师。” “他正在掏耳朵。” ““““……”””” 再开门—— “怎么，为啥刚才不进来？” ——面具怪人正用榔头猛砸自己胯下。 砰！（再关门） ““““……”””” “又怎么了各位？” “打开方式恐怕还不对……” “里面有个面具怪人正在用榔头自宫哦。” “榔头……？”“自宫……？” 学徒二人组又对视了一下，然后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说起来，老师上回说他的人造**出毛病了来着？” “大概是准备拆了换个新的吧。” ““““……”””” 再再开门—— “我知道我可能有失礼仪，但礼仪有什么屁用？赶紧进来吧！” ——面具怪人一边不耐烦地嘟囔，一边把不便描述的集仿生学机械学魔法工学于一身的球状物塞进自己胯下。 “你他妈这是性骚扰啊操！！！” 忍无可忍的塞卓昂怒吼一声，大剑立刻出现在手中，不等其他人阻止就向面具怪人砍去！ 当！！！！ 被接住了。 “什——” 从面具怪人侧腹延伸出的机械手的指尖伸出了一个镊子般的构造，仅靠薄薄的两片金属就夹住了她的巨剑！密度极高的魔力流毫无预兆地在镊子上爆发，竟把塞卓昂硬生生震开，而巨剑顺势落入了奥希米尔手中！ “哼……嗯？嗯嗯嗯？材质不明？这剑的材质我竟然从没见过？” 奥希米尔的面具上的镜头忽然放大，对着巨剑扫个不停。 “魔力传导率……无法测出？硬度未知密度未知基本结构未知……有点意思啊！把它切一块给我做研究吧！” “给个屁！‘回来’！” 塞卓昂一声令下，巨剑脱离机械手回到塞卓昂手中，她立刻把剑塞回魔法阵。 “呀呀呀真可惜……罢了，反正我更期待的是——哪位是妮尔丽斯？” “我，久闻大名，‘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先生。” 我上前一步，奥希米尔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讶异似地歪了歪头。 “……嚯，真有意思。” 他绕着我顺时针转了一圈，又逆时针转了一圈，两个摄像头眼睛不断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我检测了一下你的骨龄……十七岁，对不对？” “是的。” “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后生可畏……哼，真想不到我也有说出‘后生可畏’这个词的一天。” 他用力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肯定吧。 嘛…… 在我看来，隐藏境界隐藏实力就和保养丝袜一样，重要且必要。 但我也没天真到以为瞒得过贤者，所以在面见贤者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幸好奥希米尔不是会很在意这种事的人。 “妮尔丽斯，你确实很有趣，但你寄来的人体样本应该不是你的吧？我真正想见的是它的主人。” “她就在这里。” 我侧身让开。 用眼神示意真正的主角，该她出场了。 我们此行能否成功，有一半都取决于她的表现。 奥希米尔看向艾西亚——然后僵住了。 “哦——” 他的摄像头双眼不断重复收缩，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就像疯了一样，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喉管发出充满刺耳的电流声的长啸，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何等何等何等何等何等何等何等何等何等完美的作品简直就是神赐的造物不是无意识的人偶不是活不了几年就死了个球的缺陷品不是乱七八糟的合成物是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我竟然真的造出过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真正的成功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 “是我的吧？我的吧？肯定是我的吧！你把她带来了把如此美丽的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完成品带来了肯定是要献给我的吧是属于我的吧是独一无二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最最完美最最成功的艺术吧！说啊，说啊，说啊，她，是，属于，我的，吧！！！！！！！” 对此，我—— “当然，她是您的造物，自然是属于您的。” 第146章 真的是福利回 “是我的吧？我的吧？肯定是我的吧！你把她带来了把如此美丽的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完成品带来了肯定是要献给我的吧是属于我的吧是独一无二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最最完美最最成功的艺术吧！说啊，说啊，说啊，她，是，属于，我的，吧！！！！！！！” 对此，我—— “当然，她是您的造物，自然是属于您的。” 他也毫不做作——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天啊天啊天啊天啊这么多年我竟然还在一直苦恼像通天塔的老顽固一样像骑士领的肌肉脑子一样像万神殿的拜神**一样想啊想啊想啊想啊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能才能才能才能才能才能真正解决成功几率的问题怎样才能造出至少一个成功例子没想到原来成功例子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啊！！！” 欢欣雀跃，手舞足蹈，如痴如狂， 如果要列一个“不想和那家伙打交道”排名的话，奥希米尔一定能排进前三。 虽然排第一的很可能是我。 艾西亚脸上一直带着腼腆的笑容，但我能从她的眼底看出深深的不满，果然，尽管我之前已经近乎蛮横地要求她“一定要听话”，但成为一个疯子的研究用标本的话果然还是很难接受吧。 暂且无视她，我继续开口，接下来才是正戏。 “但我也有我的要求，相信贤者大人不会拒绝。” “说说说赶紧给我说！” 他看上去急得不得了，一定恨不得立马一头扎进研究室解构艾西亚吧？ “其实，我们和‘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有一些着实不小的矛盾。” 他停了下来，转过头。 “……你是说里维斯塔那**？” 哇。 敢直接这么骂星之贤者，世界上也就他一个了吧。 “是的，其实……他女儿斯黛拉·冈德尔的死，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我们。” 话一出口，除了艾西亚之外的三人都惊讶地看向我，肯定是很奇怪为何要在此把对我非常不利的事实公布出来吧？我当然有我的理由。 “所以？你们做了啥？” “是禁咒出了事故。” “禁咒……哦哦哦？说起来那**说他孙女是在卡索鲁地下死的，前段时间卡索鲁城又被屠了……合着那是你们干的？” “是的，我们也参与了大秘宝的争夺，并在危急时刻使用了尚在试验中的禁咒，结果就是禁咒失控，最终……造成了最恶劣的后果。” “禁咒失控是谁搞的？” “就是您最完美的作品——艾西亚小姐。” 艾西亚点了点头，另外三人又惊讶地看向我，骂我人渣可以，但现在可别瞎说话哦。 “无妨无妨，那种靠爷爷上位的无能小丫头怎样都好啦！其他人也就死了十几万而已，废物多死几个有益环保！我是想问你要我干啥？给你们提供保护？” “是的。” “那你早说不就得了吗？拐弯抹角的！” ……果然。 奥希米尔不愧是贤者中的异类，被人评价“比起贤者更像魔王”也不是毫无道理。 对他而言，无用之物死多少都不足怜惜。 搞不好我和他能很合得来。 “我们应该会在奥科密多逗留一阵，在这期间请多关照了，贤者大人。” “嗯，嗯，我会给你们分配个大房间的，里维斯塔那**别想动你们一根毫毛，尤其是对我最最完美的作品！” —————————————— 阿特拉斯大厦中还真是无奇不有。 大型研究机构，炼金术师工房，医院，实验场，住房区，娱乐区，还有很多难以言喻的区域，能把这么多东西全塞进一个大厦里而且几乎没依靠魔法，不愧是万巧之贤者。 整个大厦简直就是个独立的生态结构，不在意不行啊。 “呼……” 不过现在就暂且放松一下身体吧。 奥希米尔给我们的房间与浴场相连，现在再问为什么大厦里会有如此规模的高级浴场已经没意义了， 我长出一口气，身体缓缓下沉，鼻子以下全泡在热腾腾的浴池中。 喜欢热水的虫也有很多。 腿上的丝袜也被热水浸透，紧紧贴在腿部的肌肤上，感觉就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含着，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说说但……”塞卓昂皱起眉头看着我，“你真的连泡澡都不脱丝袜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我喜欢啊，而且我也说过，我亲手做的丝袜是泡不坏的。” “切。” 塞卓昂双手捧起一抔水浇在头上，濡湿的白发贴在她的脸颊和躯干上，丰满而富有弹性的曲线也被水沾湿。如果是男性看了应该会血脉喷张吧，很可惜我实在没什么感觉，毕竟只是人类女性的裸体而已。 “话说这里的水可真舒服，感觉赶路的疲惫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夏洛蒂把头发盘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把裹住身体的浴巾抽下，丰满的**随着她的动作颤个不停。她先是伸出修长的腿探到水中试了试温度，然后缓缓滑入浴池，温热的池水依次漫过丰腴的大腿、肉感的臀部和傲人的**，最终停在白皙的锁骨。 “嗯……舒服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这一动作更加突出了爆炸级的好身材，不可小觑的女人，连塞卓昂都恨恨地剜了她一眼。 至于另一位—— “可恶的大奶们……” 秋米拉很不爽，超级不爽，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她的怨念。 我们的身高排名是塞卓昂＞夏洛蒂＞艾西亚≈我＞秋米拉，秋米拉的身高明显比我矮，大概不满一米六吧？如果用生物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森精灵或妖精，虽然个子不高且四肢十分纤细，但头——躯干——四肢的比例十分出众，如果身高相同的话她的腿恐怕比塞卓昂还长一点。 奈何太贫瘠了。 看她围着浴巾走向浴池的姿态，和夏洛蒂完全是两个极端，可爱有余，美艳不足。 如果个子高一点，胸部多点起伏，她大概就是我们中身材最好的了。 可惜啊可惜。 “……喂，妮儿！你为什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啊！” “我只是对洗澡水进行了简单的评估——” “噗哈哈哈她当然是在笑你啊！你不觉得你个平板在我们中很扎眼吗？” 我还没编谎话解释完塞卓昂就大开嘲讽，还刻意挤了挤自己的胸，样子真的很欠抽。 “噫~~~~~~~~！！！！你瞎说！妾身还在发育中，无尽混沌黑暗之王女即使是欧派也不会输给别人！” “说得好像你腰屁股腿就能赢一样！” “妾身……妾身……呜……” 啊，眼泪汪汪了。 “喂！塞卓昂，秋米拉比你小啊，你怎么能这么不积口德！” 看不下去的夏洛蒂起身瞪向塞卓昂，然而—— “连夏洛蒂……也说……妾身小……” 呜哇~~~~秋米拉竟然真的哭了。 “等等等等！我说的是年龄不是胸部也不是身高！” “呜~~~~你们这群大奶一起欺负人！胸前两坨赘肉很骄傲吗？啊！？” ~~~~~~~~~~~~~~~~~~~~ 作者君：日常欺负吉祥物……咳咳咳 第147章 胖子！肥婆！ “呜~~~~你们这群大奶一起欺负人！胸前两坨赘肉很骄傲吗？啊！？” “哟吼吼吼吼吼超骄傲的！羡慕不？” “塞卓昂你还不闭嘴！”夏洛蒂怒道。 “就不闭嘴~~平胸~~平胸~~平胸~~平胸~~平胸~~平胸~~” 塞卓昂还玩上瘾了，秋米拉眼泪汪汪地垂下头去。 “平胸~~平胸~~平胸~~平胸~~咋啦咋啦不说话啦？终于默认啦？你个平胸~~平胸~~平胸~~平胸胸胸胸~~” “……肥婆。” “平胸平——你说啥？” “老说妾身平胸——其实你才是吧！肥婆肥婆肥婆肥婆！” “什——！！！” 塞卓昂看上去大受打击，而秋米拉一转攻势乘胜追击。 “说的就是你你个肥婆！” “你敢说老娘肥？你他妈懂什么？你看到老娘身上有赘肉了？——恩多利昂你丫的闭嘴！说没有就没有！！！” “你换衣服的时候妾身看到了！你悄悄用了更衣室里的体重计对吧！妾身看到你体重了！” “什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你是二十三岁吧！身高是将近一米八对吧！妾身可是知道的哦，二十三岁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最完美女性标准体重是59.62公斤！而你总共超了——”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闭嘴不闭嘴就不闭嘴！你超了整整两公斤！连作者都比你轻了好多！胖子胖子胖子肥猪！！！！” “才两公斤而已！而且你丫的知道什么叫肌肉密度吗？老娘是锻炼充分所以肌肉密度比你们这群弱鸡都大——” “胖子！肥婆！肥猪！！！塞卓昂好胖好胖好胖啊~~~” “你……” “顺便一提妾身是瘦瘦的40公斤出头哦~哎呀好烦恼不管用哪个公式计算都比标准体重轻了好多好多呢~” “你丫的……” “可妾身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没办法，谁让妾身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呢~~~零食甜点雪糕冰激凌随便吃使劲吃体重也不涨呢~~~” “你丫的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他娘的理解吃口肉就怕胖的人的感受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哟~~真羡慕你们啊，喝点水都能长肉肉~~你们这些怕胖的家伙妾身完·全·不·懂·啊~~~” “宰了你！！！！！” “噫——夏洛蒂姐姐救命！！！” 塞卓昂抡着巨剑一跃而起，眼中闪烁的是真正的杀意！ 而秋米拉一溜烟躲到了夏洛蒂身后，还冲塞卓昂吐了吐舌头。 然而—— “离我远点。” “…………诶？” 秋米拉傻眼了。 而夏洛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不是嫌弃容易吃胖的人吗？去，去，去。” “诶？诶诶？呃，不，我，妾身，没在呛夏洛蒂姐姐……” “……（扭头，无视）” “额诶诶？那个，内个，夏洛蒂姐姐？妾身……没有鄙视你们的意思……也没有自夸……” “……（摆手）” “小样哪里跑！受死！！！！！” “咦咦咦咦咦咿咿咿妾身错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呀，她们真欢乐。 在我看来她们每个人的肉体都很完美，而且体重只要在标准体重附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很理解当下年轻女人的思想。 至于我？我是166cm，体重46kg，有点轻了，以我的胸围和臀围来看就更轻了……可能是腰身太细而且肚子很瘦的原因吧，为了健康以后是不是该多吃点呢…… 此时—— 咔塔一声，浴场的打门被推开，艾西亚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十分疲惫，这可真罕见。 “回来了艾西亚？” “那个面具变态没对你做啥恶心事吧？”塞卓昂一边掐秋米拉的耳朵一边问。 “倒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啦，但……”艾西亚叹了口气，“采了好多血样，还有皮肤样本，还用其他世界的先进玩意做透视，问了一大堆问题，我走的时候他还一脸不情愿，我看他是真恨不得把我做成标本永久封存起来。” “没别的了？话说你身上的东西是啥？” “你说这些啊……” 艾西亚看着自己身上连着的带导线的小圆片，以及固定在肩膀上、腰上、大腿上的小型仪器，又叹了口气。 “据他说是传感器之类的，可以随时记录我的身体状况，他人现在应该正研究我血液的毒性呢。” “他不怕你身上带的毒吗？” “完全不怕，他为了测试毒性甚至直接让我对他释放带毒的魔力，我临走的时候他好像打算直接把我的血喝下去试试效果……” “呃……”夏洛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位贤者大人，即使在炼金术师中也是很异常的吧？” “绝大多数炼金术师都是把‘求知’放在第一位的，而如果死了就什么研究也做不了了，所以‘生命’是和求知并列的第一位……但是奥希米尔是个例外，他似乎对自己的性命压根不关心啊。” 艾西亚摇着头，正要走进浴池—— “““等一下！！！！””” “……啊，对哦。” 艾西亚耸了耸肩，转身走向旁边的一个小号浴池，随着她的身体没入水中，那个浴池散发出了淡淡的甜香味。她的身体有毒，而且是足以腐蚀骨骼的剧毒，只要泡在水中就能把一池清水变成毒潭。 对于她而言，与他人共浴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吧。 “……” 委屈了她这么久，也该稍微给点甜头了，毕竟是重要的部下。 “妮儿，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秋米拉，只是兀自起身，走向——艾西亚的浴池。 “妮儿！？” “你疯了！？” “等等——” 很吵哦你们，既然我要这么做，就代表我肯定是有把握的。 我沐浴在艾西亚与另外三人震惊的视线中，用脚试了试水温，然后直接泡进了艾西亚的一潭毒水中。 “喂！妮儿！” “没事的啦，你看。” 我举起手向她们示意，即使经过毒液浸泡，我的手也依然光洁如新。 “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不怕你的毒的……但你们似乎都当做耳旁风了。” “可是……” 艾西亚依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脸，好痒。 她凑到我跟前，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没找到任何瑕疵。 “现在信了吧？你也不想想世界上有多少毒虫，自古以来，虫和毒的相性就很好。” “也就是说……” “是啊，只有我，你不戴手套直接接触也是可以的。” “！！！！！！！！” 艾西亚长啸一声向我扑来，然后被我的虫子们抓住狠狠摔到地板上老实了下来——这都是后话了。 ———————————————— “……” 里维斯塔板着脸，俯视阿特拉斯大厦。 这里是离地面近千米的高空，脚下是灯火阑珊的奥科密，头顶夜空被城市灯光映照成紫黑色，点点繁星在这紫黑色的幕布上铺展，但里维斯塔构建的星图比人工和自然光源都要显眼。星图是星象魔法专用的特殊魔法阵，是大量魔力节点仿照天上繁星的位置和规律进行排布，没有特定的图案或咒文。寻常星象魔法师构建的星图只有数十至数百颗，斯黛拉这个魔导士的星图中有数千繁星，星图直径可达百米。 而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完全超乎常规。 代表星星的魔力节点不是二维铺陈，而是相互联系，构成了三维的立体，远远看去仿若无数星光组成的巨大宫殿。到了此等境界，这已经不是星图，而是星宫，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里维斯塔而已。 星宫笼罩之下，一切都由星之贤者主宰，只要他有那个想法，顷刻间就能对地面的一切进行毁灭性的地毯式轰炸。 然而即使是他，也不敢对下方的大厦轻举妄动。 不是因为担心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只是单纯不敢对奥希米尔掉以轻心而已。 “疯疯癫癫的求知至上主义者”——初见奥希米尔的人肯定会给他贴上这样的标签。 但真实的他究竟有多么冷酷，多么残忍，多么不可理喻，里维斯塔是最清楚的。 很多人都说“与其说奥希米尔是贤者，不如说他是魔王”——这句话，里维斯塔是不认同的。 不是“不如说他是魔王”。 那混账压根就是魔王。 “猊下。” 修尔出现在里维斯塔身边，现身的瞬间，连这个地位仅次于里维斯塔的隐修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星宫散发出的魔力波动就是如此恐怖。 “直到现在为止，那一伙人依然未离开阿特拉斯大厦。” “果然……那五个女人果然不正常，她们和奥希米尔必然有所联系。” 看里维斯塔一脸严肃的表情，修尔忍不住说：“但是猊下，或许她们只不过是普通地到大厦里办事？也可能她们不是奥希米尔的客人，而是其他——” “——不，我能确定。” 里维斯塔伸出手，他手上握着一个球形的结界，里面是一只断手。 是从卡索鲁地下发现的，奥希米尔的人造人的残骸的一部分。 “炼金术师的作品上会附着上制作者的魔力，制作者越是强大，附着的魔力就越经久不散。” “难道……” “对，”里维斯塔指向下方的大厦，表情越来越冰冷，“我能感应到的，这个大厦里有个活物，与这个样本的魔力有所共鸣，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一伙人中有着深蓝色头发的少女。” 然后， 里维斯塔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都给我看紧点，那几人，尤其是那个深蓝色头发的少女，一旦离开大厦就密切关注其行踪，有机会的话……最好直接把她们‘请’过来。”  ~~~~~~~~~~~~~~~~~~~~~· 明天一大早就是倒数第二门……快结束了 第148章 奥希米尔（上） “所有人都给我看紧点，那几人，尤其是那个深蓝色头发的少女，一旦离开大厦就密切关注其行踪，有机会的话……最好直接把她们‘请’过来。” “可我们……” “我们是隐修士，不是绑匪”——这句话刚说了开头就被修尔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的局面，还能怎样呢？ 奥希米尔一直窝在大厦深处不出来，对里维斯塔而言那些少女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或许她们是无辜的，或许她们确实有罪，不论如何，他都绝不会放过她们—— —————————————— （——里维斯塔，绝不会放过我们，因为对他而言我们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向她们解释道。 现在我们一众人都换上了睡衣，在奥希米尔为我们分配的房间中准备睡觉。我上身是一件轻薄的睡衣，下身穿着惯常的内裤和丝袜，夏洛蒂是黑色长睡袍，艾西亚是与之相反的白色长睡裙，塞卓昂是彻底的裸睡主义。 而秋米拉的睡衣装饰依然浮夸，她已经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了。 确认她睡着后，我才找另外三人讨论，当然是脑内会议。 （……我再确认一下，妮大姐头啊，你特意把里维斯塔诱导到奥科密，就是为了取他项上人头吧？） （是啊，不然呢？） （我一开始也觉得妮儿你能做到，但是和奥希米尔接触过之后我有点意识到了，那些贤者都是何等强大的怪物，和万巧之贤者同一级别的星之贤者，我们有把握赢吗？）艾西亚也表示担心。 （你错了，不是‘我们’，而是‘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说，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由我一人对付就好，你们有其他任务）我正色道。 （开什么玩笑！你竟然说要一个人对付贤——） 话未说完，塞卓昂就安静了下来。 另外两人也是，都陷入了思索。 “““……””” 过了几秒，是艾西亚开的口。 （如果别人说要一个人对付贤者的话绝对是痴人说梦，但被妮儿你说出来的话……感觉就有点靠谱呢）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 （不会真的能和贤者一对一吧？） （嘛……谁知道呢？大概吧） 我打了个马虎眼。 我的实力？ 讨论这种问题有意义吗？ 在我决心要杀之人面前讨论实力是没用的。对血皇而言，我们玛耶的大贤者就像一只能一脚踩死的老鼠，里维斯塔连鼠辈都不如，就算我真的比里维斯塔甚至大贤者更强，那也只是“比较顽强”的鼠辈而已。眼界是很重要的，她们会觉得贤者战帝之流很强只是因为没见过真正的强者。 （比起担心我，还是关心关心你们自己的任务吧，你们要负责的是万巧之贤者哦） （是是是是——哈啊啊啊啊啊啊！？） （没听清？那我再重复一遍——） （不是！难道连万巧之贤者也是你的目标！？） （我对付里维斯塔的时候，当然不希望第三者打扰） （啊……哦……哦，这样啊妮儿，原来只是让我们拖住他……） （不，我希望你们打残他，最好能直接杀了他） “““……”””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奥希米尔对我的计划而言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但可以作为催化剂使用，而且他死掉的话才比较自然。就照我说的做，我们先在阿特拉斯大厦里呆三天左右，估计里维斯塔快等急了再出去） ———————————————— 第二天—— “哼~~哼~~哼~~~~” 奥希米尔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针管捅进艾西亚的胳膊，抽了满满一管血，贴上标签放进了冷藏柜。 “所以艾西亚啊艾西亚，你现在感觉如何了？随着失血量的增加有没有什么不适？” “500ml的时候没明显感觉，1000ml开始感觉恶心了，1500ml的时候会觉得难受。” “骗人~~我仔细检查了你的血液成分，发现了经常使用肉体强化药物的痕迹，依我看除非失血2000ml以上否则你都不会有感觉吧？” “……” “何必对我这么防备？你可是我最最完美的作品呀，我绝不会弄坏你的~~当然如果是性的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这种东西我很多年前就舍弃了，哈哈。” “……嗯，对不起，奥希米尔大人，是我想太多了。” “是吧是吧？只要把我当成知心哥哥——啊对了由于性别对我而言已无意义所以知心姐姐也可以哦——就好，你的生活习惯，你的言行举止，你的一切都尽管展现给我看吧，即使是你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是贵重的研究材料啊！” “嗯……” 艾西亚只好点头答应。 “乖乖的就好~” 奥希米尔随手扳下试验台上的一个控制杆，工房的一侧立刻翻了个面，露出了几个巨大的机械，明显是从其他世界传过来的。 “这个是……”艾西亚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叫，ct机什么的？” “全称是计算机X线断层摄影机！地球和马西阿罗都有这玩意，原理是用X射线、γ射线、超声波之类的，配上灵敏度超高的探测器一同围绕人体的某一部位作一个接一个的断面扫描——原本是这样的啦，这玩意当然是我改进过的，不但用的能源是魔晶石，发射的也不是什么X射线γ射线而是魔力共振波！其实改造到这个地步叫‘ct机’已经不合适了但懒得起新名字就叫这个吧！” “好厉害……” 这句话可不是客套，艾西亚是真的觉得很厉害。 把外界的机械，用玛耶的魔法技术进行重构和改良——听起来很简单，其实简直难如登天。艾西亚这么多年来花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才成功把地球的一些经典枪械和弹药魔改完毕，以她的年纪而言这已经是极为惊艳的成就了。 但枪械毕竟只是枪械，除了一些非常先进的，通常都不涉及精密电子技术。但像ct机这种东西可是要用到“计算机”这种电子技术结晶的超复杂机械，更别提还有数不清的外围部件，而这一切竟然都被奥希米尔完全破解并改进…… 万巧之贤者，名副其实啊。 咔嚓，咔嚓，咔嚓—— 带有机械特有的干涩感的脚步声靠近，两个奇怪的东西走了过来。 它们看上去有点像人偶师们尚未制作完成的人偶，有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它的头部就像鸟或蜥蜴的头骨，有八条手臂，每一条手臂比起机械臂更像木偶的手臂。整体高达三米，材质不明的外壳并未遮住内部的器件，近半器件都是暴露的。 而走在这两个大家伙身后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有着浓密的黑发和白玉般的肌肤，穿着让人联想到手术服的衣服，四肢纤瘦。她长得很美，但完全是面无表情，透着非人的无机质感。 “它们是……老式的自律式魔偶？还有……这位，难道是您的人造人？” 第149章 奥希米尔（下） “它们是……老式的自律式魔偶？还有……这位，难道是您的人造人？” “啊啊，老，而经典，虽然它们看上去和旧款式没啥不同，但我其实对其内在进行了大改呢。” “那这个人造人是……” 人造人少女注意到了艾西亚的视线，向她转过身，弯腰行了一礼，总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明明外表完全是人类，但就是有一种“披着人皮的机械”的感觉。 “她是E-08，如果从‘模仿人类’的角度来看完全就是残次品，但我制造包括她在内的E系列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没错！”奥希米尔忽然兴奋了起来，“就是对人类智慧的再现啊！实话跟你说，我造出来的大部分人造人都是没自我意识的弱智人偶，剩下的大多是智商平平，我可是很苦恼啊！我给他们定的目标就是‘能自行改良甚至研制人类炼金术师的作品的高智慧人造人’！怎么样，厉害吧？虽然跟你比完全就是垃圾！” 确实很厉害，确实超厉害，对普通炼金术师而言能侥幸造出来个有自主意识的人造人就够吹一辈子了，而奥希米尔已经向更夸张的方向迈进了。 “……” 即使被主人当面称为“垃圾”，人造人少女E-08也只是眨了眨眼，大概连喜怒哀乐的感情都很淡薄吧？ “喂……喂……E-08？” “有何吩咐，主人？” “我刚才可是当着你的面说你是垃圾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生气’吗？” “…………生气？” “就像这样！” 嘭！！ 奥希米尔飞起一脚，狠狠踹在E-08柔软的腹部，她一下子被踢飞了好几米，重重摔在地上，腹部的剧痛让她只能蜷缩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即使如此，她也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略带一丝迷茫。 见此，奥希米尔耸了耸肩，摇着头说：“你瞧吧？就算骂她垃圾，毫无道理地动粗，她也不会产生‘不满’的感情，我也差不多该考虑把她报废掉了。” 强化了智慧的结果就是感情的欠缺，这样的作品的确称不上成功，也难怪奥希米尔不满意。艾西亚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转移开话题。 “您说这个系列的人造人能自行改良甚至研制人类炼金术师的作品，所以这两个魔偶都是她制作的？” “是啊。我给他们的只有最基本的要求，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发挥……比如你瞧，我记得我给E-08布置的任务是‘让旧式魔偶的动作精确到微米级’——嗯？” 奥希米尔忽然皱起眉头（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 “……” 他绕着其中一个魔偶转了一圈，上看下看，眼部的两个镜头不断缩放，似乎在测量什么。 “哎呀呀……不妙啊……不妙啊……这可真不妙啊。” “怎么了，奥希米尔先生？” “这么大的误差，已经不是能轻易无视的等级了……瞧，它刚刚站的位置距离我规定的坐标，偏了1.4853mm。” “如果它的动作能精确到微米级的话，这确实是挺大的误差呢，但只要稍作调整——” 艾西亚说道，但被奥希米尔无视了，他看向刚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的E-08。 “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跟我说的是‘已经成功把精度提升到了微米级’，没错吧？” “……嗯。”人造人少女回答道，依然面无表情。 “但是又出了差错，而且是不用忽视的误差。” “嗯。” “所以你打算怎样？” “进一步修正，减少误差发生的概率。” “哈？哪来的下次？” 轰！！！ 那一瞬间，艾西亚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奥希米尔做了什么，E-08的身体就爆炸了。 没有噪音，没有火光，人造人少女只是刹那间爆成了一大团血沫。 “自动清洁开始——” 工房中响起冰冷的机械声，墙壁上的无数金属电机放射出细密的闪电，不过几秒，所有残骸就在电流中化为灰烬，一点也不剩。 就像清理垃圾一样。 ……不，这就是清理垃圾。 “啊呀呀~真是让你看笑话了，这已经不是E-08第一次搞砸事情了，连续三次，作为E系列的产品她未免也太次了点，也是时候报废掉了。” “……哦，是吗，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 这是艾西亚发自内心的想法。 反正都是要报废的次品，如果能先给自己解剖研究一下就好了。 “好了，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了。” “啊，您又要‘入眠’了吗？” “是啊~哈哈，我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啊，睡个下午觉可是有益身心。” “哦……那么，不打扰了。” 奥希米尔消失在工房的内门里不知所踪，艾西亚也离开了中央工房。 这是她当前掌握到的最重要的信息。 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间，奥希米尔一定会去“入眠”。 这期间他和外界的联系会完全断绝，而且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傻子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睡觉那么简单。 反过来说，这两个小时内不论她们做了什么，都不会直接被奥希米尔知道。 ———————————————— “嗯……” 夏洛蒂在庞大的大厦中信步前行，看上去漫无目的。 大厦内部的风格十分别致，就像把古典建筑风格的材质替换成钢架金属，然后把整个巨大的空间隔开，分成功能不同的各个区域。每个大房间都有按钮或扳手，有专门人员——奥希米尔的助手和学徒们负责操纵，根据需要将房间进行移动和重组。 （如何，妮儿？接下来往哪走？） 夏洛蒂在心中默念，藏在她头发丝中作为念话中转站的小飞虫也立刻做出应答，妮尔丽斯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 （我看看……接下来往左，从头到尾每个房间挨个转一遍，还是那句话，都转完后再向我汇报，如果引人怀疑了就立刻离开） （明白了） 夏洛蒂根据指示，走向新的房间。 阿特拉斯大厦是奥希米尔的堡垒，如同他的身体一般，在这里面长时间使用念话的话魔力信号很可能会被截获，必须慎之又慎。 而另一边，员工食堂中—— “姆~~好吃好吃！” “哈哈，喜欢就多吃点哦这位小妹，不过可别吃太胖喽。” “呼呼呼~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吃不胖！” 点心区的大妈亲切地把新出炉的糕点送给秋米拉，后者扭捏了一下后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正吃得不亦乐乎。 在敌人的大本营还这么大吃特吃当然是不好的，但秋米拉感知危险的超强直觉并没有反应，所以这里只是普通的员工食堂而已。 “嗯~~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接下来吃……妾身想想~~呜哇发现绿豆糕！妾身今天就翻你的牌子了！” （翻什么牌子？） “翻你的——耶耶耶耶耶！？” （小声点） （对、对不起！） 秋米拉慌慌张张地向懵逼的食堂大妈告辞，一溜烟跑了。 （我记得，我让你负责东南部分的大型公共场所来着） （当然！妾身可没有忘了哦，只是走累了有点饿所以补充下能量！）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请好好按我的指示做） （好的！） （从这边走下楼，应该是助手和学徒们的公共工房，下去看看，如果不让进的话在外面转一圈也行） （好的，然后？） （然后就呆在那附近别走远，和夏洛蒂汇合后就回来） …… …… …… （呼啊……走得脚疼……） （是有点累了，我们都要加强锻炼呢） 秋米拉摊到沙发上，用手不断揉捏被左右不对称的丝袜包裹的纤纤玉足，而夏洛蒂坐在她旁边舒展被黑丝包裹的长腿，如果有特殊嗜好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大为感动吧。 （所以，妮儿，有什么收获吗？） 妮尔丽斯坐在她们对面，之前放在她们身上充当摄像机的虫正停在她指尖，她闭紧双眼，感应着什么。 （嗯……辛苦了各位，多亏你们，对这大厦的解析又更进一步了） （具体收获呢？） （这个大厦果然不简单）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吗，妮儿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我指的是更深层的。阿特拉斯大厦的结构复杂，内部房间、走廊、楼梯等都能随意变化，但这也只是表象） （表象？） （根据我的计算，这个大厦目前展现在外人面前的这一切，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只占了最大可利用空间的50%，还有50%要么是没利用，要么是用来实现其他功能了，我当然倾向于后者） 剩下的50%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妮尔丽斯早已有所头绪了。 关键是要怎么“找到”？ （明天要做的事也差不太多，但是你们会增加一个任务，还有塞卓昂也要去） （哈啊？我也要？好麻烦！老娘想干架啊！） （时间问题而已，不必多言） （切……是是是！你他妈说啥都是对的！） 塞卓昂还在那闹别扭，而秋米拉已经在一边晃脚丫一边吃从食堂顺来的零食。 这时—— “——！？” 秋米拉身体忽然一震，手里的零食掉了。 她知道这种感觉。 突如其来的恶寒，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她的心。 直觉。 那是她无比敏锐的，应验了无数次的，感知危险的直觉。 （怎么了，秋米拉？） （是直觉……好久没有过了，但确实是没法忽视的危险感） （……看来此次行动的成功依然不容乐观，我得再改进改进战术） （不好意思，妮儿，明明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你感知危险的直觉一向很准，宁可多花点心力也不能掉以轻心） （嗯……） 但不知为何，秋米拉的感觉有点不同。 她对危险有很强的直觉。 但也仅限于感知危险而已，无法判断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是来自星之贤者或万巧之贤者呢？ 还是……来自其他人？ —————————————— 男人从客轮上下来，推了推眼镜，仰望这恢弘的城市。 “炼金术师的圣地，学术的天堂，领先时代数百年的技术……啧啧，炼金都市奥科密，果然名不虚传。” 风格独特的建筑群，包络整个城市的空轨，公路上疾驰的车辆，一切都是如此新鲜。 “但果然不太适合我，植物实在少得可怜，绿化做得不太好啊。” 罗德里格活动着已经逐渐适应了的新身体，向城市入口走去。 第150章 雾与植物人 “但果然不太适合我，植物实在少得可怜，绿化做得不太好啊。” 罗德里格活动着已经逐渐适应了的新身体，向城市入口走去。 进入鼻腔的是混合着燃料燃烧后的产物的空气，肉体已转化为植物的罗德里格基本失去了嗅觉和味觉，但作为植物的本能使他感到不快。 如果这偌大的城市完全被植物覆盖的话，那该是多么美丽？ 算了，完成赞助人交待的任务要紧。 （你到得很准时啊，罗~德~里~格~） 一小团黑雾盘踞在他肩头，其他人压根看不到，只有罗德里格能听见黑雾中传来的声音。 这次赞助人的说话语气又变了，从那种虚无缥缈感变为轻浮，听着很让人不爽。 “是啊，赞助人大人的要求，我怎会不听？反正你肯定会紧紧盯着我吧，‘雾之魔王’？” （……嚯，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赞助人竟然是魔王，雾之魔王佛格莱特，人人都知道这个名号，但知道你总是以身披黑纱的姿态出现的人只有很少数，不让我也不至于现在才意识到你的身份。” （哟哟哟真厉害啊~~所以你打算怎样？当个正义之士与我决裂？） “怎么会呢，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压根不关心，只要能继续我的研究，其他的怎样都好。” （啧啧，这就对了嘛~你小子很上道哦~~） “不多说了，如果过检疫站的话，我这植物身体肯定会引起他们注意的，我得想个其他法子混进去。” （祝你成功哟~~搞定后还在老地方见，期待你的好消息~❤） 黑雾离开罗德里格肩头，即将消失在空气中—— “等等。” （咋啦？） “我知道问东问西很失礼，但我就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啊，敢问，你要我做这些摸不着头脑的事，究竟有何用意？” 罗德里格问道。 他已经疑惑很久了，雾之魔王的想法，他实在猜不透。 本以为雾之魔王会无视他无理取闹的疑问，但—— （呐哈哈~~我也想知道呢，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诶？” （何止是你摸不着头脑，这一连串的事我也摸不着头脑啊~但这一定有其原因吧！） 留下最后一句话，黑雾就彻底消失了。 留下罗德里格傻站在原地。 佛格莱特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也摸不着头脑”？“一定有其原因”？ 难不成这位雾之魔王是彻底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还是说…… 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是受人指使？魔王也有自己的上级？ “不可能吧……算了，多想无益。” ———————————————— “啊啊……为啥老娘非要干这事不可……” 塞卓昂一边在金属制的回廊上踱步，一边小声抱怨。 虽然在抱怨，但她还是巧妙地绕过一个个研究员，按照妮尔丽斯指示的路线巡察大厦内部。与夏洛蒂和秋米拉不同，她一边巡查，一边散播非常细小的、形似小飞镖的骨符。这些骨符都插在墙角、地板边缘、桌椅棱角的阴影处，不会引人注目。 骨符的散播不是毫无规律，她是按照妮尔丽斯指示的“关键点”布置的，事实上就算没妮尔丽斯，塞卓昂自己也已经把这建筑看透了个大概。 （奥希米尔那丫虽然是个神经病，但才能还真他妈不容小觑啊，竟然真造得出这种鬼玩意） 看得越多，分析得越透彻，塞卓昂就越是暗自心惊。当初在密斯拉学院见过太多“绝世天才”了，但那些所谓的天才和万巧之贤者一比简直就是马桶里的呕吐物，让人不愿多看哪怕一眼。 “……啊。” 名叫“电梯”的东西打开了，几个学徒从里面走了出来，塞卓昂立刻灵巧地闪到一边，还下意识地很淑女地微微一欠身，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立刻低声啧了一声。 习惯这东西太可怕了，即使到了现在她有时也会下意识做出迷之礼仪。 （还好不太引人注目……） 应妮尔丽斯的要求，她刻意穿得比较朴素，上半身是很传统的法袍，法袍下摆露出的脚也穿着普通的靴子，头发绑成了麻花辫，还戴了一副超厚重的无度数眼镜遮住半张脸。这身行头并不是不舒服，正相反，这简直舒服过头了，以至于她照镜子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当初身在密斯拉学院时的自己，好像差不多就是这身行头吧？ 被规划好的一生，只是机械式地遵从那狗屁老爹的命令，重复着学习和研究。各种各样的书背到吐，乱七八糟的研究做到吐，五花八门的魔法学到吐，结果就是小小年纪就达到了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然后呢？发现了那狗屁老爹压根不是自己亲爹，其他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原本以为自己的老爹之间好歹还有血缘这条纽带，没想到连血缘都没有，这下子自己和一条寄人篱下的狗有何不同？被逼着做各种各样的训练，只为了牵出去溜的时候能炫耀炫耀，还真是一条好狗。 （别老是乱想过去的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塞卓昂） 那个沉稳的中年男声突然在脑中响起，是恩多利昂，这恶魔永远都是突然插话的。 （你最近变得越来越话唠了啊，能别随意偷窥老娘的思想吗？） （我也不想，但我们是紧连在一起的啊，这由不得你我） （烦死了！） 塞卓昂气恼地挠了挠头发，但怕把麻花辫弄乱掉只好罢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恩多利昂越来越让人不爽了，明明只要当个提供支援的方便工具就好，为啥总是在除战斗之外的地方说三道四？真把自己当监护人了？在回忆中骂学院里的那群傻**几句又何妨，反正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不，其实，塞卓昂，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又咋了！） （在拜火族中，有一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妮尔丽斯对艾西亚说……） （说啥？去哪野战吗？） （你们，下一站可能就要去密斯拉学院） （…………………………啥！？等等等等这种事为啥妮尔丽斯不先给我说！） （肯定不会先跟你说的，毕竟……她一定会考虑到你听到这行程安排会暴走，所以才按下不表） （我……靠……） 第151章 魔法少女秋米拉&魔法少妇夏洛蒂 （我……靠……） 在粗口方面一向言辞犀利的塞卓昂竟然罕见的词穷了，她一瞬间有了把这一带全部夷为平地的冲动，但又不可能真动手，满心的不快感就这样的体内膨胀却无处发泄。 （……塞卓昂？） 恩多利昂担心地问道，他开始后悔自己说话太轻率了，明知道这样会给塞卓昂造成不必要的刺激，但还是—— （恩多利昂！） （在） （过两天在奥科密大战的时候，我要求‘解除限制’！） （……你认真的？） （废话！） （会造成大破坏的哦） （我管其他人咋样！） （但如果你完全释放本来力量的话……虽然你的肉体越来越强了，但还是很难完全承受……） （我叼你老母让你干个啥你都逼逼逼逼个不停老娘要你还有何用！） （呃……是，是，是……那你到时候可别玩太过火了） 恩多利昂深深叹了口气。 别玩太过火？ 塞卓昂有不玩过火的时候吗？ 更何况她在布菲尼亚压根没玩过瘾，这次肯定要……唉。 —————————————————— 深呼吸。 “吸——吸——呼——” 秋米拉维持着奇怪的呼吸节奏，逐渐稳定精神，让意识集中在眼前呆立不动的小骷髅兵。 “吸——吸——呼————吸——吸——呼————吸——吸——呼————” 呼吸越来越深沉，她将魔力精炼，感受着最细微的能量流动，然后集中于双手—— 此时，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夏洛蒂终于忍不住了。 “秋米拉啊。” “别打扰，妾身正在……” “你可知道你用的是孕妇分娩时的呼吸法？” “——噗！！！！！！！” 秋米拉猛地喷了出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刚刚凝聚的魔力也一下子散了。 “孕妇呼吸法什么的妾妾妾妾妾妾身才不知道呢！夏洛蒂骗人！” “我好歹也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哦，这点基本知识是很清楚的。” “呜……生、生娃什么的……” “‘生娃’？是你老家的习惯叫法吗？” “不对！是……呃……对！应该叫‘分娩’——不，应该叫‘令诸神畏惧之物于世间诞生的仪式’！” “你到底对你将来的孩子抱有什么期待啊……” “孩子！？”秋米拉老脸一红，“妾身还太早了……不！这世界上可不存在配当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配偶的人哦！” “合着你是不考虑婚配咯？” “也不是啦……” 秋米拉忽然扭捏了起来。 “其实也有想过的……如果生的是男孩的话就叫秋吉尔·索多玛·卡帕路基·埃隆梅德二世。” “……你认真的？” “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秋空之雨·蛾摩拉·可薇·茉殇黎·幽幻紫银·V·美惠可薇安朵·兰殇月·埃隆梅德·TheGreat。” “我开始认真担心你未来的儿女了，真的。” 话题越绕越远了。 虽然秋米拉原本只是想进一步尝试掌控行刑魔法的。 对她而言行刑魔法就像一头隐藏在深层意识中的猛兽，且不要说驯服它，就连接触都很勉强。虽然暴走模式下她可以用得得心应手，但平常状态，除了偶然情况根本无法使用。 更何况行刑魔法太过危险，稍有不慎的话可不是断胳膊断腿的问题了，所以每次她练习夏洛蒂都会在旁边看护。 毕竟不死生物不怕受刑，反正都死了。 ……大概不怕，吧？ “这次不要出声哦，妾身再试一次！” “加——油——” 秋米拉再度集中精神，精炼魔力，将意识集中在骷髅兵身上。 不过这次她没再用神奇的呼吸法。 行刑魔法究竟要如何使用？其实连秋米拉都不知道。历史上关于行刑魔法的记录实在太少，上一个行刑魔法的使用者还是当年“极刑的魔王”。这种魔法具体有什么咒语，有哪些注意事项，该如何运转魔力，有没有辅助道具——一概未知。 秋米拉能做的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向意识深处摸索，尝试接触这头过于凶狠的猛兽，抚摸它，让它醒来，却又不能刺激它—— “سنگسار（石刑）！” 秋米拉放出的魔力中突然有某物具现了，那东西飞快地向前飞出，梆的一声砸在骷髅兵的脑壳上。 然后被弹开，掉落在地。 “……” “……” 那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块。 如果以适当的力道对准人体要害砸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能致人死地。 秋米拉楞了一下，然后“欧耶”地跳了起来。 “欧耶！！！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成功了啊！第一次成功！这样一来妾身就变得更强了！” “……啊，嗯，是啊。” 夏洛蒂苦笑着点了点头，决定总之先应和几句。 在她的认知中，“石刑”可是先把受刑人埋住或固定住，再用大石块将其慢慢砸到死的酷刑，非常残忍，但刚才秋米拉所做的程度……简直和顽童捡鹅卵石砸邻居玻璃差不多。 道阻且长啊。 “总之妾身已经记住这个感觉了！照这个感觉来的话总能真正成功的！” “你也知道刚才不算‘真正’成功啊。” “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崛起之日终于要到啦！” “原来之前都没崛起吗！？” （作者君：秋米拉被动技能：任何人和她独处时都会变成吐槽役） “来来来，趁手感还没生疏，再来一次！سنگسار！！！” 嗖！ 这次秋米拉弄出的飞石方向完全错了，还未等夏洛蒂阻止，石块就向门的方向飞去。 “我回来了——” ——啪！ 正中刚好推门进来的艾西亚！ “……搞什么？” 但艾西亚单手接住了石块，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魔力放出，转眼间就把石块化为石浆。 “噫！艾西亚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阵脚大乱的秋米拉道歉不止，艾西亚叹了口气，懒得多追究。 （于是，你们就在这里练习魔法？） 无视了秋米拉，她用念话问向夏洛蒂。 （这不是妮儿的吩咐吗？她说的，‘在这里没事的时候多练习魔法，张扬点也没事’） （果然……看来妮儿是完全没打算向奥希米尔隐瞒呢） （隐瞒？你指的是她很乐于向奥希米尔展现我们的能力咯？） （乍一听似乎和她一贯低调行事的风格不符，但她也有她的道理） （你是说，她希望奥希米尔认可我们的‘价值’？） （奥希米尔很乐于把一切珍奇之物收为自己的研究材料，而且……他绝不会让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或许每个人都是如此，但他表现得更为极端！） ———————————————— “嗯……” 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吧。 决不能把在的事拖延太长。 既然决定了要用暴力解决，那就必须做到雷厉风行，不留余地。 我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格，上面列出了跟随里维斯塔来到这里的，共17个隐修者的画像。 他们都是些经历了坎坷的人生、逐渐对世俗产生厌倦、最终在古圣地避世隐修的人。 之所以会来这繁华的奥科密，也只是出于对里维斯塔的支持和忠心。 但也仅此而已了。 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不会因为猎物是否无辜、是否忠诚、是否可怜而改变。 希望虫们不要嫌弃这些上了年纪的血肉。 第152章 狩猎之虫（上） 黑暗的房间中，一个散发着黄绿色光芒的物体静静悬浮在黑暗中。 那是个小小的球状容器，笼罩在黄绿色的光晕中，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 “根据在她们房中的传感器传回的数据，这一行人都身怀令人惊异的魔法。包括魔导士级以上的死灵魔法，鲜有人使用的虫魔法，举世无双的行刑魔法，独立于现存的所有魔法体系之外的未知魔法。” 助手2号如实汇报，而听取报告的奥希米尔歪了歪头。 他的确流露出了不小的兴趣，但更多的是……一种玩味。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助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也在考虑啊，是否该顺她们的意呢？” 奥希米尔摘下面具，微微勾起唇角。面具下是一张意外年轻的脸，皮肤光滑，眉目端正，完全不像和奥希米尔同龄的老人，倒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助手知道，奥希米尔年少时曾因试验药物出了差错，导致身体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虽然只是表面上，内在仍会不断衰老。但这完全无碍，毕竟对奥希米尔而言，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更换肉体。 面具仿佛切换性格的开关，摘下面具的他完全看不出平日的狂气，反倒有种沉稳的思想家的感觉。 “您的意思是……” “这很明显是故意的啊，明知道这阿特拉斯大厦之内的每个地方都能被我们监视到，还是毫无顾忌地使用这些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被视为异端的魔法，这显然是在展示给我看。真是狡猾的小姑娘们——不，真正狡猾的恐怕只有为首的泽拉赫吧？她想通过向我展示她们的价值获得我的重视，好让我从里维斯塔手中保护她们……说白了就是想拿我当枪使嘛！” 但是—— “但问题就在于啊，确实，她们个个都是超级超级稀有的珍贵素材，只要加以研究，从她们每人身上都能发掘出足以改变世界的重大成果。纵使知道会被当枪使也没办法，我也照样会将她们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会让不解风情的里维斯塔破坏。” 奥希米尔夸张地耸了耸肩，为话题做结。 但助手依然表示担心。 “这样真的好吗？为了几个优秀素材，就和星之贤者——” “她们顶多只是导火索而已，里维斯塔总有一天会找我做个了结的，早晚的问题。” 然后奥希米尔摆了摆手，示意住手退下。 “又要‘入眠’了吗？” “是啊……已经差不多能完成同步了，这几天大概就是最后的入眠了。” ———————————— 时间过得飞快。 短短的两天已经过去。 转眼间，迎来了第三天。 现在是下午三点。 （这是……左臂，那这个就是斜方肌？） （它应该不需要和人类完全相同的肌肉结构，比起四肢，应该先找到头部和心脏。） （既然奥希米尔要用到我，肯定还是要以人类作参考的，至少体内构造会有相通之处） （但绝不可能把它和人类同类而论吧！而且不管现在研究得多细致，到时候还不得强拆！） （不是说了吗？不能轻敌，在它真正启动前谁也不能判定其全部实力！） 塞卓昂和艾西亚正在进行激烈的脑内交锋，同时两人的手指还在空气中飞快地比划。 另一边，夏洛蒂从几小时前开始就一直在冥想，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而秋米拉一边用嘴发出奇怪的效果音一边手舞足蹈，大概在找释放魔法的感觉。 只有妮尔丽斯在睡觉。 一如既往只穿着内裤和丝袜，直挺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毛毛虫，发出深沉的呼吸，怎么看都已经睡熟了。 睡熟了。 毫无防备。 但没有人靠近她，就连艾西亚都没有袭击她。 毕竟，一想到那张人皮下填充的是何等恶心的东西，她们就恨不得拔腿逃走。 …… …… …… 阿特拉斯大厦外—— “……成功。” 在大厦间的阴影处，妮尔丽斯从由虫子组成的传送阵中走出。这个传送阵设计得十分精密复杂，即使是奥希米尔也察觉不到她已经从阿特拉斯大厦中溜出来了。 对着地上的积水照了照，水面映出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暗金色的双眸和深蓝色长发令人印象深刻，和艾西亚一模一样。 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从这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自己真正面貌后，妮尔丽斯才从阴影中走出。 现在她的视野被割裂成无数碎片，如同同时监视数千个显示屏，这些全是散布在奥科密各处的使魔的视野。如果被奥希米尔发现“艾西亚”溜走了可就糟了，所以她必须完美避开城里所有监视设备。 或者让监视设备避开她。 “多亏了艾西亚的技术支持呢……上吧，‘机械干扰者’。” 走出小巷后，小巷口的一台监视器正好向她这边转向，但就在它照到少女的前一秒，一只形似蚊子但很有金属感的飞虫就爬到了监视器上，嘴部的尖刺对着它的线缆狠狠刺下。 …… 摄像头突然僵住了，然后就立刻转了回去，无视了妮尔丽斯。 妮尔丽斯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大街上，一只只机械干扰者飞到沿途所有监视器上，在妮尔丽斯接近时暂时干扰它们的视角，只要不被奥希米尔的人直接看到，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再者，现在奥希米尔正处于入眠状态，这是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 妮尔丽斯永远把暴力手段放在最后一位。 但这绝不代表她讨厌暴力。 在人类诞生之初，暴力几乎是所有问题的解决手段，直到现在也依然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暴力的优点在于高效，简单直接，但缺点就在于起难以控制，而且副作用很大。使用暴力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而且还会引起一系列附加问题。 但有些时候，暴力是必要的。 就算能用智慧把能避免的直接冲突全部避免，在开战前就结束战争，依然会有一小块灰色地带无法用理智覆盖，那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野性，是铭刻在生物基因深处的渴求暴力的因子。 所以，哪怕是为了应对这1%的爆发暴力冲突的可能性，也要做好100%的准备。 施展暴力的准备。 战斗的准备。 所以对她而言，这既是狩猎，也是实战演习。 注意事项一：雷厉风行，绝不犹豫 注意事项二：不要恋战，杂兵尽快清完 注意事项三：要让他们死得痛苦 注意事项四：让里维斯塔看到自己心腹的尸体 注意事项五：进行“后续工作”时，一定要确保“仁慈之枷”不会发动 —————————————— “雷恩，能确定吗！？” “是的！那一行人中的蓝发少女出现在了阿特拉斯大厦之外，而且不知为何，万巧之贤者似乎没发现她的行动！” “这……” 聆听念话的里维斯塔皱起眉头，按理说这几个少女对奥希米尔应该很重要，以那混账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开她们，也就是说那个少女是自己溜出来的？为什么？她的同伴又在何方？ “没有看到其他人吗？应该还有另外四个女人！” “没有！只有她一个！” “……我知道了，但也别轻举妄动，没准这是奥希米尔在搞什么阴谋，待我确认后再将她‘请走’！” “遵命——嗯！？” 念话的另一端，隐修者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同时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细小之物在不断振动。 让人联想到……昆虫的振翅声？ “喂？怎么了？” ———————————— “怎么回事……” 隐修者雷恩皱起眉头，他现在正站在一条空轨旁，离他不远处就是空轨的一个车站，这并非大车站，人流比较稀疏，环境也很干净。 但此刻，亮银色的金属地板上出现了让人不快的东西。 （蟑螂！？） 一个个棕黑色物体忽然从阴暗中钻出，顶棚，墙角，座椅下，视线的死角……迅速无比，无声无息，等他注意到时半个车站竟然已被它们淹没。这些蟑螂每个都有手掌大小，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反胃。在车站候车的人们全都吓得魂飞魄散，疯了似地四处奔逃，这些诡异的大蟑螂不但会飞，还会发出吱吱怪叫。 这绝不是普通的害虫，而是非常低阶的魔兽！能够操控虫魔兽的人——虫使？ “里维斯塔大人，我受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但不必担心，马上解决。” 说着，雷恩断掉了念话，璀璨的银光在他指尖闪烁，作为星之贤者的他使用的也是星象魔法，但他一直致力于将星象魔法用于结界。 “星伽牢！” 随手一捏，指尖的银光立刻化为万千银白色的细长刺钉遍布整个车站，这一瞬间车站里的一切都静止了，空气不再流动，散落的物体定格在半空，蟑螂们自然也被禁锢。星伽牢是将整片空间禁锢的超高级结界，雷恩只发挥了其不到一成的效力就足以对付这满地低阶魔兽了，如果他使出全力足以禁锢住小半个奥科密。 “看来也不过如此了，星灵之眼！” 雷恩的双目变成璀璨的银白色，半径几公里内的一切都毫无遮掩地进入他的视野，哪怕是楼房间的狭缝或阴暗的下水道也在搜索范围内。 那么来看看吧，胆敢在公共场所，公然袭击星穹废墟的隐修者，如此胆大妄为的鼠辈究竟—— “……没有？” 车站内， 车站外， 天空， 地下， 完全看不到像是袭击者的人。 可恶，到底—— “第一个。” 铮！！！！！ 声音从背后传来的刹那，雷恩的视野升高了，还来了个360度大旋转。 他的头飞了出去。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间，印入他眼帘的是两只挥舞着锋利钩爪的人形怪虫，和自己的无头尸体， 以及一个眼神冷漠的蓝发少女。 “身体就喂掉吧，头还有用。” 咔嚓！ 满车站的银白色长钉消失，被禁锢的空间再度恢复流动，无头尸体被蟑螂群淹没，而隐修者的头部在落地前被虫人之一接住，恭恭敬敬地向妮尔丽斯呈上。 妮尔丽斯接过头颅，一只脑虫从她袖口滑出，从耳道钻进头颅中。 “……嗯，接上了。” 信号再续。 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究竟发生了什么雷恩？袭击者解决了吗？快回话——雷恩？雷恩？” “……” “听到了没，雷恩！我叫你回话！” “……” “……不，你不是雷恩！” 里维斯塔的声音中浮现出怒火。 “你是谁！？” 而妮尔丽斯并未回话，只是轻轻清了下嗓子，然后一只大蠕虫就从虫仓中钻出，将头颅一口吞下。 念话信号反推完毕，星之贤者和其他隐修者的方位已确认。 “狩猎开始了哟，里维斯塔·冈德尔。” ~~~~~~~~~~~~~~~~~~~~~~~~~~~~~ 法外狂徒妮儿开启横走模式 第153章 狩猎之虫（下） “喂，究竟发生了什么雷恩？袭击者解决了吗？快回话——雷恩？雷恩？” “……” “听到了没，雷恩！我叫你回话！” “……” “……不，你不是雷恩！” 一股怒火从里维斯塔心中蹿起，同时出现的还有极为不妙的预感。 “你是谁！？” “……” 对方依然没有回话。 只传来一声轻咳。 怎么听都是少女的声音，但只持续了一瞬。 “喂！你——” 哗啦——咕噜——咔！ 一阵粘滑的声音，水声，蠕动声，然后念话信号就彻底断掉了。 里维斯塔愣在原地。 “……猊下？” 修尔担心地问道，里维斯塔深深皱起眉头，然后用沉痛的语气说出了最不想认同的事实。或许雷恩只是受了重伤，或许雷恩其实逃掉了……但早已习惯于面对残酷现实的里维斯塔无法欺骗自己，与徒弟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已经消失了，毋庸置疑。 “雷恩他……遭到了袭击，应该已经牺牲了，前后可能不超过数秒。” “怎么会！？” 修尔大吃一惊，雷恩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虽然并非偏重战斗的人才，但在同一级别的强者中也几乎是不可能被击败的！袭击者要么是取巧暗杀，要么是强到能完全碾压他！ “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戒！” “遵命！” “还有，我们隐修者之间的念话网络可能已经被破解了，必须以敌人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们每个人的位置为前提考量！告诉他们不要呆在原地，要保持移动，尽快赶到我身边！记住，敌人绝非泛泛之辈，千万不要落单！” “是！” 敌人绝非泛泛之辈？ 短短几秒就杀了雷恩并黑入了念话网络，这样的家伙何止“绝非泛泛之辈”，根本就是怪物。 “繁星之夜啊，笼罩大地吧！” 一股压倒性的魔力波动从里维斯塔身上爆发，顷刻之间，下午三点的晴空就变为蓝黑色的夜空！没有了阳光的阻拦，满天繁星竞相闪耀，璀璨的星光聚集到里维斯塔正上方的高空，一颗颗星辰相互连接，组成了一座灿烂的星宫！这正是里维斯塔身为星之贤者的标志，也是当今最强的星象魔法师的象征！ 另一边，修尔也已将噩耗传达出去。 “所有人注意！我们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雷恩已经牺牲，全员不要轻举妄动，请立刻向星宫所在的方向集合！” 听闻雷恩的噩耗，隐修士们也震惊无比，但他们全是意志坚定之人，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明白！” “遵命！” “知道了！” “竟有这样的事！？” “正在赶过去！” “我等一定——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和谐的惨叫在念话网络中炸开，凄惨无比，连修尔都吓了一跳。 “勃日涅尔？你怎么了？快回答——勃日涅尔！！！” ———————————————— “第二个。” 在我的命令下虫们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这个叫勃日涅尔的秃瓢隐修士的尸体吃了个精光，虽然把高级隐修士的尸身直接当作饲料有点浪费，但制作温床需要年轻的肉体，步入老年的人不合适。 隐修者们很强大，这点毋庸置疑，在古圣地避世隐居（至少穿界门出现之前都是如此），不问世事，潜心魔道，这群人的实力即使在魔导士或战灵中也是佼佼者。 反过来讲，他们不是士兵，不是佣兵，不是冒险家，他们单打独斗的能力很强，但作为一个团队并不合格，无法像军队或佣兵团一样实现真正的进退如一。 所以只要善用奇袭，不给予施展真正实力的机会就将其击杀，并且尽量把他们孤立起来逐个击破，就能轻松解决。 但我不是白痴。 就这样斩杀里维斯塔是不可能的，不容易办到，时机也不对，所以我要做的是激怒他。 要诱导一个人的话，就要做到让他“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也不得不往里跳”的程度。 “你这混账！！！！！！！” 头顶有声音传来，下一瞬间一杆亮银色的战矛如流星般射下，看来被从附近赶过来的隐修士发现了，正好省得去找了。来者大约是战灵这一境界的顶点的实力，如果发起狂来的话应该会造成特大的骚动，对于这种爆发力强的就是要速战速决，不给反击的机会。 扑哧一声，战矛捅穿了那个站在虫堆旁的“我”的身体，连带着整个楼顶都碎完了，真可怕。 “勃日涅尔……你竟然把他给！！！” 一个头发稀疏的隐修者落下，从“我”身上拔出战矛，表情悲怆无比……嗯，距离够近了。 三， 二， 一—— “什么东西！？” 刚才被他捅穿的虫子组成的替身爆开，浓稠的黑雾——吞灵虫群瞬间将他淹没，他连悲鸣都未发出就变成了白骨—— 什么的，并没有。 用其他虫即可，吞灵虫不是对他用的。 抬头看天，已经变成蓝黑色的苍穹下，宏伟的星宫发出璀璨银光。星宫——即无数星图的三维重组结构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令人丧失了远近感，大概估算一下里维斯塔正位于大约七公里外。 以里维斯塔的魔法星灵之眼，他应该已经发现我了，但他到何时才会按捺不住亲自出手？ 其实他何时出手都无所谓。 贤者毕竟是贤者，手下无数，如果事必躬亲的话他就没必要带手下来了。 至少，在他之前，先行动的肯定是隐修者二把手。 啊，来了。 一道星光从天而降，魔力当量足以摧毁一整栋楼了，很强，但还不到贤者的程度，充其量就是非常厉害的大魔导士。 要怎么躲？怎么防御？ 笑话。 我要做的，只是“进入我现在所在的大楼”而已。 要知道，他们是隐修者，是贤者的手下。 贤者的手下竟然滥杀无辜，这成何体统？ ———————————————— …… …… 星象魔法的轰炸从天而降，将这栋高达百米的大楼轰成碎渣简直是轻而易举，但就在星光接触到楼顶的瞬间——它就自动散去了。 “可恶……她躲到大楼内侧了！” 修尔愤愤道，双拳紧握。 这是在城市中突然爆发的战斗，压根就没有疏散平民，这一炮要是真的轰下去，整栋大楼连同周边街道的上千人都会死去，因此修尔不得不强行停住了轰炸。 这就是星象魔法的缺点了， 以大范围高杀伤攻击为主，灵活性不足，一旦在这样的闹市开战必然会波及无数民众。这是固有的局限，即使是里维斯塔也难以突破。 这恐怕就是那蓝发少女的依仗吧，她知道此刻星象魔法施展不开，所以才会如此嚣张。 “猊下！” 修尔看向里维斯塔，眼神中充满决然之意。 “远程行不通的话就只有近距离压制了，请让我出战！我无法放任此等恶徒不管！” “……” 里维斯塔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不行。” “为什么！” “一切都在那女人的计算之内，我等隐修者不是军队，不是佣兵团，甚至不是专门的战斗人员，因此整体协调性并不强。再加上在这里星象魔法难以施展，我们就更受限了，她就是算准了这两点才行动的。把每个落单的人逐个击破，一步步接近，一点点削弱我们……如果你去的话反而顺了她意了。” “可……” “雄狮搏兔亦尽全力，我们之前已经轻敌了，保险起见还是直接由我出马解决。” 里维斯塔身上散发出点点星光，下一瞬间就化为无数光粒消失。 只留下一句话。 “毕竟……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猊下……” 看着里维斯塔消失的位置，修尔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身为里维斯塔的心腹、隐修者中地位第二高的存在，此刻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这令他感到十分沮丧。再加上突然失去了三名朝夕相处的同伴，如此打击，即使是擅长放空自己的隐修者也难以承受。 “如果，我此刻也能帮上忙的话……” “你当然能帮上忙。” “——嗯！？”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修尔大吃一惊，即使在大魔导士中也极为优异的他，竟然完全没察觉到来者的气息！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蓝发少女从虫子组成的魔法阵中走出，欠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枯燥无味的营业式笑容。 “只不过，帮的是我的忙就是了。” —————————————————— 轰！！！ 里维斯塔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之前楼顶被炸开的大楼上，这里依然是尘埃弥漫，平民们慌慌张张逃生。在一片混乱中，他释放出一波波魔力扫过整栋建筑，立刻发现了空间中那极为异常的魔力波动。即使是身为贤者的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波动，看似毫无规律却暗含自己的规则，看似平缓却暗流汹涌，再往深处感应更是令人诧异。 “果然是高手，但是——” 轰！！！ 霸道的星光将虚假的夜空照亮，里维斯塔用自己的魔力强行阻断了对方的魔力流动，正欲逃跑的那人传送魔法被打断，已成瓮中之鳖！ “——游戏结束了！” 确认攻击路线上没有平民的瞬间里维斯塔就放出了杀招！高空中星宫的一角分离出一幅庞大的星图，从天而降的细长光束穿正中目标，而且直至心脏，分毫不差！ 银光闪烁，里维斯塔再度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达被命中的凶手身旁。 “……啧啧。” 真是年轻。 里维斯塔忍不住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感想。 这个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的少女看起来还不满十八岁，如此年轻就有了如此实力，后生可畏。 但也正因如此，决不能放任此等危险人物成长—— “——！？” 就在里维斯塔放松警惕的瞬间，少女的身体突然如气球般膨胀！一股股极为诡异的黑雾从她口、鼻、眼中冒出，而释放出黑雾的少女又立刻瘪了下去，只剩一张徒有其表的外皮！ 假的！？ ~~~~~~~~~~~~~~~~~~~~~ 妮！儿！大！坏！蛋！ 第154章 贤者×贤者 就在里维斯塔放松警惕的瞬间，少女的身体突然如气球般膨胀！一股股极为诡异的黑雾从她口、鼻、眼中冒出，而释放出黑雾的少女又立刻瘪了下去，只剩一张徒有其表的外皮！ 假的！？ 但这个假人散发的魔力波动实在太过逼真了！伪造魔力波动，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其实很困难，除非使用迷惑五感的魔法，要制造出和真人一样的波动难度非常大，她竟然在不使用幻术的情况下…… “而且这雾……” 黑色的雾浮动着，带有异样的粘稠感，虽然是雾但并无气态的感觉，倒像是液体或无数颗粒的凝聚—— 里维斯塔瞬间抬起手，同时黑雾突然向他袭来！银白色的障壁出现在他面前，而黑雾直接撞了上去，和障壁接触之处发出了哧哧声响！里维斯塔，当今为数不多的贤者之一，他随手制造的障壁就足以轻松防御战略级的魔法，然而竟然在黑雾的侵蚀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以贤者的眼力，他立刻认清了黑雾的真面目——这不是雾，而是活物，拥有吞噬魔力的功能！实际上能吞噬魔力的生物不在少数，但能力强到这一步的还是第一次见！ “切！” 几颗仿若星星的魔力节点将黑雾包裹，银光灼烧之下，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一点残余也没留下。这种生物应该是某种微小生物的集群，自始至终未发出任何魔力波动，移动时无声无息，一旦隐入黑暗就难以察觉，绝对是用于暗杀的极好武器。 ……暗杀？ 极好的武器？ 而且在这里被干掉的又是个替身？ 他突然反应过来。 “可恶！！！！” 星灵之眼！ 头皮发炸的里维斯塔开启星灵之眼，全奥科密的每个角落都在他眼中暴露无遗，举目望去，就在空中星宫的正下方，他之前所在的高楼楼顶—— 少女，就站在那里。 她周身环绕着同样的黑雾，但规模要大得多。 在她脚下是一具尸体，大半都已经化为白骨，一缕缕黑雾从尸体上流动，把仅剩的一点皮肉也吞吃殆尽。 他认得白骨身上裹的衣服，那是和自己一样的黑底白文，是修尔。 他也认得这化为白骨的、凄惨又诡异的死状，正和卡索鲁城的十几万死者一模一样。 少女转过头，按理说她是看不到里维斯塔的，但看她的视线，她分明正和他对视。 这一瞬间， 里维斯塔感觉， 有什么东西， 在自己脑中绷断了—— ———————————————————— 轰隆隆隆隆隆隆！！！ 虚假的夜空上光芒大盛，无尽星光汇成星河，无数星河汇成星海，携卷着磅礴无尽的魔力在天空中翻滚奔腾！一阵阵毁天灭地的魔力威压覆盖了全城，一切生灵都在浩瀚天威下瑟瑟发抖，数十万居民尖叫着向城外逃去，整个城市顷刻间陷入瘫痪！ 轰！轰！轰！！！ 一道道星象魔法的轰炸从天而降，但每次都差之毫厘未命中目标，乘着飞虫的少女移动速度十分惊人，即使面对着奔腾星河的围追堵截也能顺利逃脱！ “给我停下！！！！！” “会停下才有鬼啦……” 里维斯塔咆哮出的每一个词都蕴含着贤者的暴怒，普通人只要听到就会昏厥过去，但少女的速度依然不减。她轻盈得像根羽毛，却又迅捷得仿若雷霆，坐下飞虫的虫翼震动间，她已经抵达了阿特拉斯大厦。 “星灵啊，降下天罚！！！” 庞大的集束炮轰向这宏伟无比的大厦——但还是迟了一步，少女消失在大厦夹缝间，而集束炮只是打在了大厦外墙上！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炮击余波令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地面都化作碎片，但大厦外墙上只留下了细小的裂痕和烧痕！ “……可恶！” 不愧是奥希米尔的堡垒，即使是他，想从外部攻破也要花一番功夫。 念头一转，他立刻化作流光降落在大厦正门，大厦中的炼金术师们正手忙脚乱地从正门冲出——而后迎面撞上了怒气正盛的贤者大人。 唯独对炼金术师，里维斯塔绝无任何好感。 “滚，或者死！” 暴力爆散，将挡路的全部震飞，坚固无比的正门被一击炸垮，里维斯塔大步流星地走进门厅。每踏出一步，精钢制成的地板都会爆开一个大洞，密度过高的魔力充斥着这片空间，常人只是身处于此就会被压迫到窒息—— 卡啦啦啦啦啦！！！ 门厅的结构突然变了，地板和天花板分裂又重组，一个个精密机关牵动建筑内部构造的改变，转眼间门厅就变成了一个如同隔离室的密闭空间，被浅灰色的未知建材封住。 然而， “Ul'asaddari templariKhas！！！” 星光在里维斯塔手中汇成一把巨剑，一劈之下，这不知加了多少层结界的厚重墙壁就被一分为二！又是一剑，整个密闭空间都支离破碎，最后巨剑伸长成一杆长枪，里维斯塔感应着大厦各处传来的魔力波动，然后猛力掷出—— “……” 停住了。 长枪只飞了十几米就悬停在空间中，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 然后，那人从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浮现。 “我新改良的光学迷彩怎么样，里维斯塔？” 戴面具穿白大褂的怪人，侧腹伸出的机械手抓住了星光长枪，一捏之下就令其爆成碎片。 “……真是很有你的风格的恶趣味。” “哈啊？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吧，进别人家撒泼的家伙竟然说我恶趣味？” “你知道我来这是为了什么。” 里维斯塔眼中的敌意越来越浓，此刻要忍住不把这混账撕成碎片实在太难了。 “只当我不知道，不可以吗？” 而奥希米尔一如既往地还在耍嘴皮子，或者说他压根不想好好说话。 “就在刚才，我的友人，我的属下，遭到了歹徒的袭击，当场牺牲。” 强压怒气，用颤抖的声音如是说。 “哟呵，自命清高的隐修者们被袭击而且死了？看来你们这些年的水平下滑的有点厉害啊！” “……而袭击者，不出意外的话，正是现在正受你保护的人。” 忍住，忍住，忍住，不要立刻爆发。 “像我这么大慈大悲的人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到底指那个？不说清楚点我可不知道呀！” “那个蓝发金瞳的女人！！！” 轰！！！ 星光猛然凝聚，忍无可忍的里维斯塔一剑斩下，奥斯米尔手中也凭空出现一块缠绕着电线和复杂器械的盾牌，将星光之剑的力量全部挡下。 “……你可真是越来越粗鲁了哈？里维斯塔？” “你别给我耍嘴皮子！那你的那群贵客交出来！我看到了，可以确认，那个蓝发女人就是屠了卡索鲁城的凶手！那个虫使是禁咒法师！！！” “你真的没认错吗？我可是给艾西亚·科提斯做过不止一遍检查了，她并没掌握什么禁咒哦……不过，等等，你说虫使？呵……” 奥希米尔似乎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冷笑，盾牌一震将里维斯塔弹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够下三滥啊泽拉赫小姐，还是说这也是你的手段？制造出即使我知道被耍了还是不得不如此选择的局面……” “你果然知道什么！艾西亚·科提斯是那蓝发女的名字吧？泽拉赫又是谁？给我说清楚！！！” “你的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啊，她们自然是我的贵客，那还用说？泽拉赫就是你说的虫使，听你说的情况，大概是她装扮成艾西亚的样子干的……哎呀呀我倒是错估她的实力了，这不是超厉害吗那家伙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惜没早点把她拿来解剖一下！” “原来是这样吗……这么说来你就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庇护了罪犯，那我们的帐以后再算，现在就别给我碍事了。” 里维斯塔恼怒地揉了揉眉心，大步绕过奥希米尔，向大厦深处走去—— 咔嚓！ 奥希米尔挡在他面前。 摄像头双眼与他对视。 “……你在干什么，奥希米尔？” “我还要问你呢，里维斯塔。” 万巧之贤者的声音越发冰冷。 这才是真实的他。 “你要对，我珍贵的，实验样本们，做什么？” “杀死我唯一的亲人，害死我的徒弟和好友，屠杀了十几万人的穷凶恶极的歹徒被你藏匿，你可以不主动把她们交出来，但不能妨碍我去找她们算账！” “你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私仇？” “都是！！！” 里维斯塔一怒之下把奥希米尔推开，但后者纹丝不动，还反钳住了他的手。 “再说一遍，别妨碍我！” “我也再说一遍——别对我重要的实验样品出手！” “混账……你终于彻底疯掉了吗？她们这是在——” “她们这是在利用我，借着我对研究的渴求和你我的恶劣关系，拿我当保护伞，是，我很清楚，非常清楚。” “那你还！？”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们这一行人啊，有当世最完美的人造人，有等级很高的虫使和死灵法师，有拥有未知力量的人，有拥有行刑魔法的人，不论哪个都是绝世罕见，任何炼金术师——尤其是我——都绝对无法抵挡研究她们的诱惑！这就是她们的狡猾之处了，就算知道被利用，我也无法割舍她们啊！！！” 奥希米尔的机械手上爆发出一股巨力将里维斯塔推开，里维斯塔震惊之余，更是怒不可遏。 “这是最后通牒了，奥希米尔，要么让开，要么——” “——闭嘴吧你，我选第二个！ …… 话虽如此。 他们二人内心深处都知道，这场争斗不会有结果，就算有，也不是通过武力决出来的。 贤者与贤者的战斗，从原则上来讲是绝对禁止的。 因为“仁慈之枷”不会允许。 第155章 插 奥科密城，紧急情况应对守则，第一章，第一条： 万巧之贤者拥有在紧急情况下调度人员的最高权限，发出的一切防灾避险指令必须遵从。 …… …… …… 一班班空轨载着大量人潮向城外驶去，地面交通几乎已经在满负荷运转，地下交通也是同样。所有普通居民和游客都在第一时间迅速离开，连炼金术师们都放下手中的研究匆匆逃命，没人愿意再留在这里。 万巧之贤者发布了一级紧急情况疏散令，任何人都绝不得违抗，凡是不尽快离开的人统统后果自负。 事实上就算不发布疏散令，人们也都开始自发逃难了。 因为在全城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下午却已经变成蓝黑色的天空，漫天翻滚的星光之海，其之下是两个放射出超强的魔力波动的人影对峙着。 奥希米尔对里维斯塔。 万巧之贤者对星之贤者。 炼金术师顶点对隐修者领袖。 价值观不同，理念不同，立场不同，目标不同，两人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用语言沟通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力量的碰撞。 然而，贤者或战帝之间的战斗，原则上来说是绝对禁止的，因为产生的破坏实在太大了。因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有贤者或战帝爆发武力冲突，其他同级别的强者就必须赶来制止。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尤其是穿界门开启后，为了边境战场的利益角逐，贤者和战帝更是不可或缺的力量，哪怕死一个都是整个玛耶的损失。 于是“仁慈之枷”出现了。 贤者和战帝终究也只是人，是人就会发生摩擦，为了遏制他们的私斗，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为每一个贤者和战帝都种下了禁制——也就是仁慈之枷。一旦他们之间爆发了争执、推搡以上的流血冲突，仁慈之枷就会立刻向其他同等级的强者甚至大贤者本人发出警报。 所以，他们两人的战斗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因为一旦真正开打，仁慈之枷的警报立刻就会被其他贤者/战帝感应到，从而赶过来插手此事。到头来，他们的纠纷还是得靠其他人的介入调解来解决。 即将来临的战斗只是走个过程，与其思考怎么打赢，不如想想之后如何获得其他贤者/战帝的支持，这才是根本的制胜之道。 ——至少，此刻的两人是这么以为的。 —————————————— “喔喔喔喔！还真的要开打啊！？” 罗德里格遥望远方的天空，连一向不喜争斗的他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毕竟这可是贤者之间的对撞，只是看看也能学到很多。 ……虽说如此，罗德里格很清楚他们是过不了几招的，毕竟仁慈之枷摆在那，估计很快就会向其他贤者或者战帝报信了吧？ 可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任务该怎么完成呢？越来越搞不懂雾之魔王想让自己干什么了…… “喂，这位先生！！” “……嗯？” 一个穿着警卫制服的女人突然向站在角落的罗德里格跑来，表情很焦急。 “奥希米尔大人已经下了紧急疏散令，一切来不及撤离的人若被波及后果自负！请立刻避难！” “啊……啊？呃，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哈。” 罗德里格立刻恢复成平常的老好人的样子，挠着头点头哈腰地道歉：“谢谢你的提醒了，我这就去离这最近的撤离点。” 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了，但是—— “我来领你去和大流汇合吧，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啊……” （喂喂……这年头还有这么恪尽职守的条子？） “真的没关系的，我、我还有事……” “不行，必须快——” “还是算了，我不是说我有事吗。” 唰！ 罗德里格的一只手突然化为碧绿的植物藤蔓，一下子从女人的腹部刺了进去，瞬间就将她全身养分和水分都吸干，然后把这具干尸随手摔在地上。 “唉，不管什么时候会遇到不顺心的事啊，本来还想抽时间找秋米拉小姐玩玩的，看来也没机会了。” 不过确实，继续呆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波及，虽然两个贤者的战斗肯定持续不了多久，但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呢？ 打定主意，这次罗德里格将全身都分解为长满根须的植物形态，深深钻进地底。 —————————————————— “我可是觉得很可惜啊，里维斯塔，既然我们随便过几招其他烦人精就会立刻赶来阻止，看来我是没机会让你欣赏我的杰作了呢。” “你从一开始就没那机会！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把她们交出来，你我都能省不少麻烦！” “呐哈哈不可能啊，没准趁我和你在这瞎唠嗑的功夫，她们已经悄悄跑路了呢~” “……混账！！！” 高空之中的里维斯塔立刻向下俯冲——但奥希米尔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不知他做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高空炸开，浓绿色的烟雾瞬间扩散！ “这可是世界上最强的氧化剂——嘛嘛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腐蚀性很强就够了！” “耍这些雕虫小技有什么意思！” 星光覆盖在里维斯塔体表形成防护层，腐蚀烟雾无法入侵半分，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滞涩了起来！烟雾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是魔法阵！组成烟雾的每个小颗粒上都铭刻着魔法阵！里维斯塔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微米级的超微型魔法阵！ “你知道‘仁慈之枷’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吗？” 奥希米尔的声音从浓雾的另一端传来。 “只有上升到‘流血冲突’——有人受伤时它才会报信，也就是说我们每人都有尽情释放至少‘一击’而不被阻挠的机会！” 所以—— “如果能一击就分出胜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哈！正合我意！！！” 奥希米尔一声令下，所有超微型魔法阵同时放出强光！而里维斯塔双手同时攥紧，两把星光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双方的魔力同时凝聚到极限，一击制胜，拼的就是瞬间的爆发力！ “奥希米尔！！！” “来啊，里维斯塔！！！” 就在双方咬紧牙关，即将出手的那一刻—— “闪烁！！！” 一道不同于星光的银光突然插了进来，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对方身上的两位贤者吃了一惊，下一瞬间狂暴的魔力就吹散了浓雾，同时一把巨剑狠狠撞在星光长剑侧面将其格开！ “打扰啦，两位……” 直接插进两位贤者的斗争中的白发女人抬起头，露出狞笑。 与此同时—— “干得漂亮，塞卓昂。” 咔锵一声，虫子如剃刀般锋利的翅膀，割下了奥希米尔的头颅。 第157章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一） 妮尔丽斯轻呼一口气，放出同样极为浩瀚的魔力。 从未见过的灰色魔力，透着浓浓的不祥之感。 “你……” “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的魔力能化作钢铁，“圣母”圣泽西莉亚的魔力是圣光，“神子”圣安德烈的魔力带有光与火的双重属性，“矮人王”法兰·索克鲁斯是岩浆，“征服之战帝”穆丁王是岩石，“精灵之母”克莉妮恩斯是水与冰，“雾之魔王”佛格莱特是雾……等等，每个贤者、战帝或魔王都有自己的标志。 但眼前这个少女和他们截然不同。 “……魔力，化为了虫？” 不是元素。 不是物质。 而是虫。 无形无质的魔力，化为了遮天蔽日的虫群。 乍看是灰色的烟云，实际上是数之不尽的灰色小虫组成的浊流，振翅之声听得里维斯塔头皮发麻。 “如果我在人前展现这力量的话，十有八九会被冠上‘虫之贤者’的称号吧……” 少女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就我的所作所为来看，‘虫之魔王’大概更合适。” ———————————————— 时间倒回一点—— 呼呼的寒风从塞卓昂耳际吹过，自由落体持续了没多久就已经接近地面。 几乎感觉不到里维斯塔和妮尔丽斯的魔力波动了，看来他们去了更高的地方开战， 在离她不远处下落的，就是被妮尔丽斯的虫子斩下的奥希米尔的头，身体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咔嚓嚓嚓嚓嚓—— 头颅脸上的面具剥落，露出了下面如少年一般的脸，但连这也仅仅是机械的伪物，上面的零件一一解体。但那对眼睛在破碎前发出莹绿的光，转向塞卓昂，一瞬间和她对视。 “你们真是会给我惊喜啊，竟然想把两个贤者一网打尽？” 无机质的声音直接传进她脑中。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贪心的……不，还是说这是你们自信的体现？” 又像嘲弄，又像跃跃欲试的顽童。 “不过我真的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既然你们如此热情，我不用同等的热情回报的话可就太失礼了啊！” 然后，头颅就彻底分解成零件，再也无法复原。 而地面已经近在咫尺。 “哎——塞卓昂姐姐！这边这边！” 秋米拉在正下方，阿特拉斯大厦的广场上手舞足蹈吸引塞卓昂的注意，而塞卓昂使用了一个操控重力的魔法就减缓下坠之势，稳稳落地。 咣！ “奥希米尔”也掉落在不远处，完全解体，彻底失去生息。 “叽叽喳喳——咔嚓咔嚓——自我销毁倒计时——3——2——” “销个屁！” 塞卓昂手对着机械之躯的残骸狠狠一握，红黑相间的光就将其包裹，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刺耳声，残骸被压缩成了一个只有拳头大的金属球，本应摧毁整片广场的自爆也仅止于一声闷响。 灭掉了。 但也只是奥希米尔的“一具身体”而已。 艾西亚和夏洛蒂应该正去处理奥希米尔的真身吧，那是她们的工作，实际上塞卓昂压根不在乎她们能不能成功，反正只要把这玩意强拆掉就是她们的胜利。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斗了，准备好了没白痴丫头？” “当然！”秋米拉自豪地挺起贫瘠的胸脯，“妾身已经能biubiubiu发射小飞刀了！厉害吧？” “……会指望你的我真他妈煞笔。” 塞卓昂懊恼地摇了摇头。她们的妮大姐头把秋米拉配置在“外侧”，想必是想利用她暴走时的超强爆发力吧？但如果她不暴走完全就是个摆设，不拖后腿就算万幸了。 “……”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噫！妾身感觉到了！超危险的预感！” 秋米拉突然抬头望向眼前的大厦，眼中写满惊恐，直觉是不会骗人的，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产生如此严重的危险感！ “嗯，不用你说，我也感觉到了……呵呵……” 塞卓昂伸出艳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饶是她此刻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但更多的是兴奋，毕竟和如此巨大的东西火拼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绝对比杀龙刺激一万倍。 “可别让老娘失望啊，‘机动要塞阿特拉斯’……” 下一刻， 这高数百米的大厦，在两人的注视下，改变了形态。 ———————————————————— 半日前—— （这个大厦？整个？就是奥希米尔的‘武器’！？） （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夏洛蒂和秋米拉一脸震惊，而艾西亚和塞卓昂并不很吃惊，显然是早有察觉。 （没错，如果说艾西亚是奥希米尔‘最完美’的作品，那这大厦就是他‘投注最多心血’的作品了） 妮尔丽斯表示肯定。 （所以这个大厦就是个真正的要塞喽？但是它能干什么？伸出来很多炮口发射广域魔法？） （恐怕还要夸张，你们看到了吗？） （呜哇有图像在妾身脑子里出现了！） （我这两天让你们在大厦里到处转悠就是为了这个，内部结构大致上已经了解了） （可这画的明显……是个……人形吧？） 秋米拉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夏洛蒂也同样疑惑。 妮尔丽斯给她们脑中传递的图像是个巨大无比的人形，还长着四条手臂，单看轮廓实在是非常凶恶，和这个富有科技感的现代化大厦大相径庭。 （这只是它大致上的真面目，而且参考了艾西亚在奥希米尔工房里的所见） （艾西亚看到什么了？） （那家伙的工房里有一侧墙贴满了海报哦，）艾西亚回忆道，（有什么‘Gundam’，‘Spacebattleshipyamato’，‘EVA’，还有其他的，像‘Godzilla’，‘Macross’，‘Transformers’……他还专门分出了一个房间放各种模型玩具呢） （这些好像都是来自地球世界的亚文化产品吧，奥希米尔喜欢这些？怎么觉得他像小孩子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喜欢这些姑且可以一笑置之，但如果是奥希米尔……） （你是说他真的能造出来？） （不是‘能’造出来，而是‘已经’造出来了） 而现在—— 阿特拉斯大厦内部，主控室—— …… …… 一片黑暗中，“他”取回了意识。 一开始周遭是漆黑一片，色彩，声音，气味，冷暖……什么都没有，直到“他”将自身意识与作为感官的各种传感器对接，世界才有了自己的形体。 “……大人？奥希米尔大人？” “喊话的时候别对麦克风这么近，我听得很清楚。” 混有电流沙沙声的声音从播放器中传了出来，像不像奥希米尔原本的声音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从很久以前自己依赖的就是电子合成音了。 “您的意识还清楚吗？有没有异常？”助手们焦急地询问。 “放心，我正常得很……看来每日的‘休眠’还是没有白费，基本上已经融合完全了。” “太好了！这绝对是学界百年来最大的成果！您只要——” “少废话了，比起理论，我需要的是切切实实的数据啊，不过正好……” 如果现在奥希米尔是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一个浮在营养液中的大脑的话，他现在应该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外部敌人有两个，还有两只老鼠是从内部入侵的，用作测试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出击！ ~~~~~~~~~~~~~~~~~~~ 作者君：奥希米尔您老悠着点，别忘了这是个魔法世界……  还有，打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是分阶段的大型boss战，可能挺长的，不喜欢看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努努力力写的战斗的同学们可以先养着，等二月一号上架的时候再回来看 第158章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二） 阿特拉斯内部—— 轰！！！ 高爆榴弹用最野蛮的方式轰开了厚厚的金属闸门，下一瞬间数十个战斗魔偶就扑了过来。它们各个都狰狞至极，就像把各种坚固的金属部件胡乱拼凑在一起，连最基本的人形都没有，只是纯粹追求量产化和高效化的杀人机器。 砰！！！ 这样的对手对她们而言当然和待宰的猪无异。 骷髅兵和丧尸源源不断从巨大的紫黑色魔法阵中涌出，它们发出嘶哑的吼声冲向魔偶，在绝不算宽敞的通道内打成一片。双方都是既不知疼痛也没有死亡的概念的士兵，胳膊掉了也不停下，腿折断了也能前进，就算脑袋被砍飞也不会停止战斗，不一会地上就全是金属和骨骼碎肉的残骸。 而艾西亚—— “夏洛蒂你抱头蹲下。” “——诶？” 嘭！！！！！ 艾西亚扔出的一个像小菠萝一样的玩意落在战局正中央轰然爆裂，爆炸的气浪和无数破片向四周散射。仅是如此当然不足以打倒这些耐揍的魔偶们，但这东西炸出的所有破片在接触到物体后就会发生二次爆炸，二次爆炸产生的碎片又会发生三次爆炸，一阵轰隆隆隆的爆响后魔偶已经全灭，连通道都被炸宽了一倍。 “……你刚才那是什么？” “普通的F-1破片手榴弹，很古老的型号了。” “我虽然不清楚手榴弹什么的，但普通货不会连续剧烈爆炸吧？” “嘛嘛~谁知道？你的召唤物打得太磨蹭，我只好出手了。” “可你把我的丧尸和骷髅也炸成渣了哦。” “对不起，不过反正你也不在乎吧？” “那倒也是。” 夏洛蒂耸了耸肩，和艾西亚继续前进。她们一边对照着脑中那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路线图，一边小心感应周围有没有新敌人。艾西亚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化脚力的药健步如飞，而夏洛蒂全程侧身坐在丧尸狼的背上，速度不慢于艾西亚。 这时—— 轰隆隆隆隆隆隆！！！！！！！！！！ “什——” “这震动？难道——” 脚下的地面——不，整个阿特拉斯大厦都摇晃了起来！整个大厦都在上升，同时内部开始了极为复杂的重构！和平时的房间移动、室内空间重组不同，现在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夏洛蒂和艾西亚所在的通道顷刻间分解成零件的海洋，每一块地板每一块墙砖都重构成五花八门的零件，从超放大版的螺母到完全不符合力学构造的应有尽有！ “啧！” 两人脚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往下看去全是飞转的齿轮和大大小小的轴承，还有密密麻麻的电线和结构过于复杂的电机组成一层层幕墙，只要掉下去瞬间就会被搅成肉酱！ “机械传动流体传动电传动一起用？而且是模块化——等等，所有模组都是用魔法阵连接的？用魔力作为通道传递载流子以此整合计算集群？而且以太线还能这么布置吗？到底是怎么——” 简直是把其他世界的科技和玛耶的魔道工学完美融合，天衣无缝，而且所有模块的组合都是以几何上的美学为基础，艾西亚不由得看呆了。 “你在发什么呆啊！” 一只丧尸蝙蝠飞到艾西亚身下将她托起免得掉下去，夏洛蒂向她焦急地大喊。 “这里太危险了！那边有个像是维修通道的管道，从那进去吧！” “等等，我再看下……这里……应该是后腰的位置吧？那我们必须再往上，要绕不少路……” “等到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 夏洛蒂已经先到通道口了，回过神来的艾西亚见状，正要阻止—— “等等啊笨蛋！那里是——” 咣！！！ 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体突然从管道中击出，下一瞬间一只紫水晶般的骸骨巨手在夏洛蒂面前浮现，强行将其接住！ “……我正想告诉你那里应该是个超大号的活塞。” “……倒是早点说啊。” 夏洛蒂脸色有点发白，仅仅是活塞的一撞就有如此威力，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看出她在想什么，艾西亚耸了耸肩说：“活塞承受燃料爆燃产生的气体压力并传给连杆带动曲轴，相当于发动机的心脏，蕴含的力量可想而知，倒不如说你能接住它才奇怪。” 仿佛要呼应艾西亚，她们头顶的无数管道都弹出了巨型活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高速运动，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被拍成肉酱。 “那我们该往哪……这里好像没其他路了。” “你果然还是当好人太久啦夏洛蒂，猜猜如果塞卓昂在这会说什么？” “……砍开一条路？” “Bingo~” 霰弹枪轰鸣，枪弹爆出的每一个小钢珠都是爆炸物，在坑壁上开了个大洞——但周围的零件立刻开始填补这个洞口，速度快得惊人。 还会自我修复？ “快走吧，趁这洞还没被堵上！” “好的！” 目标，主控室，奥希米尔的本体所在处！ ———————————————————— 炼金都市奥科密。 随着星之贤者和虫之魔王的战场向五千米高空转移，而且所有平民已经撤离，这里变成了一片寂静。 过于寂静。 就像火山爆发的前夕。 然后—— “喔——” 轰隆隆隆隆隆！ “喔喔喔喔喔——” 霹雳卡拉咔嚓咔嚓叮当当当咚咚咚咚！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着眼前的世纪奇观，塞卓昂忍不住放声高呼，虽然早就想象过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但万万没想到能如此炫酷！ 阿特拉斯大厦拔地而起，外墙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以这些裂缝为基础，分裂成一块块的外层向外展开，就像一朵极为复杂的花朵盛开一样！大厦的两端和基座剥离出来，数以百万计的花瓣状结构组合成双腿和四条手臂，大块的幕墙移动至胸腹部和六肢表面形成外层铠甲，甚至还排列出了肌肉的纹路！中间躯干拔高，形成上窄下宽的倒梯形，挪移开的部分分别集中在腰部和肩膀形成裙甲和肩甲，宛如亿万层层叠叠的钢鳞！ “躯干——肢体——外部武装——构建——头部主控——构建——” 冰冷的机械声从要塞内部发出，同时大厦顶部的尖塔状构造聚合在一起，重组为这巨像的头部！它的头就像古代骑士的头盔，而从头盔后部垂下的电线就像骑士蓬乱的长发，而头盔正中那个直径接近十米的猩红色漩涡就是它的独眼！ “武装——确认——枪刃——” 最后，大厦重组时所有多出来的部分和它四条手臂中的一条契合起来，根部完全和手肘同化！它的顶端变成了两个并排的巨大枪口，类似双管猎枪的构造，但两个枪管间生出了一片细长的刀刃，表面流动着劈啪作响的电流！ “███████████——” 至此，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终于展现出其全貌。 全高——217m 总重——≥0（使用反重力模块）~23700t（本体）~41800t（加上装备） 传感器范围——331km（本体机械传感）~？？？（使用广域魔法传感） 推力——？？？ 完全站起的阿特拉斯犹如下凡的天神，站立于大地之上俯瞰世人，历史上巨人族中最高大的只有七十多米，古代的巨龙算上尾巴也只能勉强达到两百米。若论身躯的整体大小，恐怕只有远古的龙祖们和海洋深处的巨兽才能与它媲美，常人必须努力仰起头才能勉强看清它的全貌。 它那猩红的旋涡状独眼诡异又神秘，四条手臂每条都长及膝盖，两条腿如同擎天巨柱。仅是站在那里而已就遮蔽了里维斯塔布下的满天星辰，从机体缝隙间发散的魔法粒子如彩虹般夺目，虽然它还一动未动，但静静散发的威压丝毫不逊于真正的贤者。 “哇……哇哇哇……这个真的太夸张了吧……” “什么夸张，这才叫**啊！” 面对此景，塞卓昂和秋米拉的反应各不相同，秋米拉的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而塞卓昂早已跃跃欲试。 “███████████——██████——████——” 阿特拉斯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让人联想到巨大海兽的呼吸声，它的独眼红光大盛，浑身上下的装甲纹路都发出湛蓝的光芒，躯干上的每一处结构都重复着开启和闭合，犹如初生的婴儿逐渐习惯自己的身体。 然后—— “█████……█████！！！！！” 轰！！！！ 毫无征兆，阿特拉斯突然踏前一步，铁塔般的巨腿向两人狠狠踩下！钢铁的肢体轻而易举突破了音障，破空的隆隆声几乎刺穿耳膜，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都能引起大地的震颤！巨大的阴影将两人笼罩，就在落地的前一瞬间，光芒一闪，塞卓昂就扛着秋米拉出现在百米之外！ 但巨足踩下引发的冲击波还是波及了她们，两人被一同吹飞，而原本大厦前的广场已经变成废墟！龟裂分裂成数十道深深的沟壑向四面八方辐射，接触到的几栋高楼同时陷入地下！大地震动不止，狂风将路面的一切都卷上天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 然而—— “漂浮的领地！！！” 塞卓昂跳过咏唱直接释放了广域重力操控魔法，在狂风和冲击波中稳住身体，同时把叽里呱啦乱叫的秋米拉用风系魔法包裹，甩向远处未倒塌的大厦！ “排不上用场的话就给我在后面躲着！” “妾身也想帮上忙！” “他妈的听话！你不是会行刑魔法吗？想找点事做的话就给我慢慢蓄力啊！！！” “诶诶诶妾身尽量——” 她的声音被隆隆的风声掩盖，把秋米拉扔飞的下一瞬间，阿特拉斯的一记重拳就向塞卓昂砸下！对如此大的身躯而言它的拳速实在太快了，顶尖的拳击手一秒可以打出三下完整的出拳，对于人体而言这或许并不算太夸张，但如果把臂长放大一百倍以上，拳速何止音速！ 但是， “要的就是这样啊……” 塞卓昂发出疯狂的大笑， “不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毫无畏惧，迎向机动要塞， “艾西亚夏洛蒂你们丫的最好快点，免得还没等你们破坏核心老娘就把丫拆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欢迎收看：妮儿的小伙伴们的拆高达教程 第159章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三） “认真的吗？” “对，我是认真的，妮儿，请让我来负责直接对付奥希米尔的本体吧。” 这是一天前，艾西亚和妮尔丽斯的谈话。 她主动请缨，想要亲自对付奥希米尔。 “倒也不是不行，那这样的话……我就安排塞卓昂和秋米拉在外侧牵制阿特拉斯，你和夏洛蒂在里面破坏核心。” “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妮儿。” “嗯，谢谢你的夸奖。” 妮尔丽斯露出一贯的淡笑，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一定会不知不觉看呆吧，但艾西亚知道这只是她习惯性的行为而已，甚至连客套都算不上。 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虫，尽心尽职地扮演人类，而且还演得惟妙惟肖。 但艾西亚并没有反感。 妮儿就是妮儿。 这样的她才是最纯粹的，最美丽的，最让人为之倾心的。人类总是充满缺陷，缺陷让人与完美无缘，然而人若失去人性则与野兽无异。对于这个矛盾，从一开始就与“人性”绝缘却又能完美融入人类的妮尔丽斯或许就是最好的解答。 啊啊，妮儿，我的妮儿。 我的初恋，我的朋友，我的公主，我的女王，我的领袖，我的主人，我的挚爱。 只要能看着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不论—— 就在艾西亚的脑内妄想达到顶峰时，妮尔丽斯的问话给她浇了盆冷水。 “所以，为什么？你就这么想杀死你的创造者吗？” “呃……” 艾西亚一怔，但还是露出惯常的微笑说道：“这与我个人的好恶无关，只要能帮到妮儿，就算让我去杀大贤者我也会想办法的哦。” “答非所问也是谎言的一种，你知道我讨厌别人对我撒谎。” “……”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妮尔丽斯身上发出，她的魔力威压很奇特，并不是直接压迫肉体与精神，而是一种直戳内心的拷问，而内心的煎熬又会反映到肉体上。那感觉就像……对，就像被无数小虫爬满身体。 但是艾西亚不讨厌这种感觉。 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存在，从内而外压制、支配，这种感觉非但不让她反感，反而……有点湿了。 “为什么想要杀掉奥希米尔呢？而且是亲手？” “因为……” “因为对他幻灭了，对不对？” “……” 糟糕，糟糕，糟糕。 被看穿了。 妮尔丽斯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了。 自己是一只黏在蛛网上的小虫，而妮尔丽斯是长着炫目花纹的毒蛛——她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但比起那个。 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更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我倒是也可以理解啦……对于事物的美非常看重的你，却发现自己的创造者一点也不符合你的美学，无法容忍追求美丽的自己竟是出自这样的人之手。” “……” “越想越无法容忍，越想越无法接受，你甚至开始厌恶起这样的自己，但又不想自杀……嘛，我确实可以理解。虽然就我自己而言，我起源于何都无所谓，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 说着，妮尔丽斯耸了耸肩，那股压迫感消失了。 而艾西亚心里还是有点乱乱的。 姑且点了点头，离开—— ——之时，她的话语从背后传了过来。 “其实啊，我还挺欣赏奥希米尔的，尤其是和他谈过之后，我发现我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 之后就没有下文。 艾西亚也没有转过身。 但肩膀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 妮儿啊妮儿，何等狡猾。 竟然故意说这种话刺激自己。 这样的话， 岂不是，更要逼着自己将奥希米尔彻底虐杀吗？ —————————————— 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遮天蔽日的大网，即使已经变形，机动要塞内部的空间还是大得超乎想象！艾西亚一路暴力强拆，一开始也只是用破片手雷、爆炸枪弹之类的常规武器（对艾西亚而言算常规），之后渐渐上升到机关枪，然后是榴弹炮，到了现在—— 巨大的闸门在她们面前耸立。 这之后就是主控室，也是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的心脏——动力源所在之处，更是奥希米尔的藏身之处。 “……虽然我不懂这些，但这东西明显不是在密闭空间里使用的吧？” “我当然都计算好了，不会有事！” “真的？——喂等等！” 轰！！！ 艾西亚的魔改RPG发出一阵轰鸣，噪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不已，夏洛蒂连忙召唤出紫水晶骸骨护住自己。发射的炮弹尾部是一连串相叠的魔法阵，在保护弹头的同时不断加速推进，终于轰开了最后一道闸门。 但破坏并未就此停止，地狱般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金属全部烧熔，制造出了一个靠近即死的超高温领域，经过精心调制的魔法阵又把这致命的领域限制在一个固定的球形范围内，在这其中几乎一切物质都因为过高的温度而不能稳定存在！ 夏洛蒂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光和热不适合死灵法师，更不适合不死生物，从她的角度看就是一大个光和火的大团块缓缓向前移动，将前路完全破开—— 然后唐突地消失了。 一片刺目的白将团块吞噬，随即无数白色的方块铺天盖地而来，将两人所在的空间覆盖成一片白。一阵强烈的目眩感过后，她们发现来到了一个一片空白的空间。 地面是白色的。 天空也是白色的。 左右看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们显然已经不在狭小的通道了，最后的阻碍被打破的同时，她们就被吸入了门后的空间。 这似乎是用空间拓展魔法开拓的空间，效果实在有点夸张。 而且—— “感觉到了吗，艾西亚……” “当然，这个魔力波动，这个量，恐怕……” 她们环顾四周，除了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而且来时的门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明明看上去空无一人，但就是有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有某个极为强大的存在盘踞在她们头顶，俯视她们—— “奥希米尔？你就在这里吧！” 艾西亚突然向没人的空间喊了一声。 “……” 夏洛蒂没说话，她脚下浮现了一个魔法阵，无数幽灵从里面冒出不断向四周扩散，试图把奥希米尔找出来，但徒劳无功。 两人都能感觉到——这里就是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的核心了，奥希米尔也在这里，而且近在咫尺。 问题是——在哪？ “……” “……” “……不对！！！” 夏洛蒂突然一声惊呼，一脸惊讶，随即转变为满脸懊悔。 “他就在这里……不，问题不是‘他在哪里’，而是‘我们在哪里’！” “什么意思！？” “恐怕……” 夏洛蒂咽了口口水，勉强稳定心神。 “……这里不仅是阿特拉斯的核心，而且……是奥希米尔的‘领域’。” 第160章 分歧 对了忘说了，第三次人气投票开始咯，持续时间很长，所以等二月再投也不急 ~~~~~~~~~~~~~~~~~~~~~· “……这里不仅是阿特拉斯的核心，而且……是奥希米尔的领域。” 夏洛蒂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的一切都继承自亡夫——渎神的魔王，因此她并未系统学习过魔法，但意识深层渎神的魔王的“经验”告诉她，她们已经中招了。 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炼金术师之王，他作为炼金术师确实是天下无双，但作为魔法师的话恐怕是所有贤者和战帝里最弱的。优秀的炼金术师必然有极高的魔法素养，奥希米尔在魔法一途上的修为也确实领先于大部分大魔导士，但若和里维斯塔他们单纯比拼魔法，还是必败无疑。 但大魔导士毕竟是大魔导士。 拥有“领域”这个标志性的杀手锏。 而且以奥希米尔的职业习惯，他肯定对自己的领域做了各种各样的改造…… “你这么一说……” 艾西亚也留心起这看上去什么也没有的空间， 每个大魔导士的领域都有自己的效果，虽然大部分都是元素系和辅助系，但也有少数效果非常诡异的。 这时—— “稀客啊稀客，就这么想找我玩吗？” 电子音响起，冰冷又尖锐，但还是能听出来是奥希米尔的声音。声音在空白空间中回荡不已，根本分不清是从哪传来的。 “并不是稀客吧奥希米尔？我们可是天天都能见哦。” 艾西亚一边随口应答，一边仔细感应着周围的一切波动，想要找到音源。 “天天都能见？不，不，不，我每天见到的是那个对我惟命是从的完美作品，才不是叛逆期的小屁孩呢。” “……” 艾西亚的眉毛跳了一下，但她还是保持了冷静。 现在要做的是让对话持续下去。 从这根本不知从何下手的空白空间中找出奥希米尔的所在，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两人只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你口中的小屁孩可是正要来杀你哦……” “是啊，我可真是低估你们了，其实从妮尔丽斯·泽拉赫和我接触开始，我就意识到你们是想借用我对付里维斯塔，你们老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于是你将计就计？” “不然呢？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很希望见那家伙死啊，哈哈哈，我说我低估你们……是因为我本以为你们顶多只是打算杀掉里维斯塔，然后拿我当替罪羊。”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但是啊但是，没想到，连我也是你们的猎杀目标啊。”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我们可不会让知道真相的人活下去。” “哈哈，也是呢~” “而且就我个人而言也很想杀掉你啊，奥希米尔。” 艾西亚的语气变了，阴冷而充满杀气。 “……为什么？因为自己是个被造物所以觉得不爽？弑父情节？真把自己当叛逆期小屁孩了？” “因为我对你很失望啊，奥希米尔！” “……” 艾西亚突然狠狠瞪着空间上的某一点，仿佛视线能洞穿那一片空白。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学习炼金术吗？不但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才能，更因为它是一门教人用智慧改造世界的学问！将缺陷之物补完，舍弃旧的残余创造新物质，将一切的丑陋之物改写为我想看到的美！不论是人造物还是自然物都存在缺陷，缺陷带来丑陋，而炼金术能改变一切的不完美，对我而言炼金术是通往美的道路！” 刷地举起手，指向前方，仿佛正用力戳着奥希米尔的胸口。 “我认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在于人类有对美的追求，能够制造出懂得追求‘美’的我的你究竟是何等的伟大？我很期待，从小时候知道我是你的作品后就一直很期待啊，期待亲眼见到你本人的那天！但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根本——” “——你根本，就不能从我的作品上感到美，对不对？” “……” “不爱惜自己的作品，从不在乎制造物的外观，身体的外形难看得要命，连最基本的物尽其用原则都不遵守，搞起研究的样子就像条傻里傻气的哈巴狗，对不对？” 奥希米尔的声音多了几分戏谑，而艾西亚皱起眉头。 “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肯定缺乏自觉呢。” “哈，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真是讽刺，身为我最完美的作品，你我的根本观念可是截然不同啊。” “根本观点？” “你学习炼金术是出于对美的追求，准确地说是想用炼金术弥补事物的缺点从而达到完美，对不对？” “这难道不是研究炼金术的意义所在吗？” “——愚蠢！！！！！！！！！” 回应她的是一声暴喝，过于突然，她差点就扣动了手中机枪的扳机。 “想用炼金术弥补事物的缺点？何等的愚蠢，事物的美正是来自于其固有的缺陷！从你想把炼金术用作修补缺陷的那一刻起你就大错特错啊我可怜的孩子！” “大错特错！？” “那个，艾西亚……” “是啊，你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炼金术是为了改写世界的缺陷？恰恰相反，所谓的炼金术，其初衷可是对世界本身的探索啊！好好理解一下吧，改变世界和探索世界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对未知的探索咯？” “艾西亚，喂……” “那是当然！星星的轨迹，火焰的轮廓，季节的更替，从眼前的自然开始不断探索，一点点积累，直到触及世界的本质，万物的起源与终结，灵魂的实质这些终极问题！” “可笑至极！那些问题就算弄懂了又能怎样？若无法应用于实际就等于不存在！你这只是对炼金术的无端神化！” “艾西亚……” “那又是谁将炼金术从天上带回人间的？庸人因为自身眼界的不足而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判定为不存在，功利之人急于将自己研究的一切变成可触及的金钱，艾西亚啊艾西亚，你不觉得这实在太悲哀了吗！？为何不多看看事物的本质？炼金术的宝贵之处与哲学一样，是爱智慧的体现！” “追求智慧本身根本就是本末倒置的行为！智慧的载体是人，你这样的行为如同将人与智慧强行分离开！” “艾西亚……喂……” “到底怎么了！——诶！？” 夏洛蒂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确实是一“脸”无奈。 因为她现在……身上唯一还是个整体的部分，只剩下她的头颅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的领域是什么效果了，可惜有点晚。” 第161章 术渊·星骸（上） 半日前—— “记住了，塞卓昂，你的任务可能会很艰巨。” “哈！怕他呢？如果不够刺激的话苦恼的可是老娘我啊！” “不，我要说的不是‘难度’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 “塞卓昂，假如你全力全开作战的话，大概能支撑多久？” “鬼知道，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是实话。 因为直到现在，塞卓昂都没遇到过能让自己持续全力出击的对手，自然也就不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不论你能支撑多久，请记住，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的动力很可能是无限的，就算不是无限也近乎无限。” 妮尔丽斯的表情很认真，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魄力，说来奇怪，明明是清秀系的美女，为什么她总能不经意间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威压？真让人不爽。 “阿特拉斯的动力源，你觉得是什么？” “主流的魔晶石肯定撑不住那能耗，要说合适的能源的话，肯定是来自边境战场的魔髓了呗？头皮屑那么大的一点就足够一辆魔导车用几百年了，足够大的一块的话驱动阿特拉斯也不是难事吧。” “错，是大秘宝。” “哈啊！？等等等等怎么又扯上这玩意了？我还以为终于能不提那破玩意了……” “但是不得不提啊，当年奥希米尔就是因为大秘宝的归属问题，和里维斯塔的独子发生了争执，然后杀掉那笨儿子儿媳和里维斯塔结怨的。” “于是他就把大秘宝用在了这里？” “他要用的话也只能这么用了。奥希米尔无疑想发挥出大秘宝的最大潜力，对他而言仅仅把珍贵的大秘宝变成一件物品未免太可惜了，所以——” —————————————— “——所以，逼逼这么多不还是要硬怼吗！！！！！！” 轰！！！！！！！ 高度超过两百米的机动要塞，即使是最微小的动作破坏力也极为惊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将塞卓昂的怒吼淹没，红黑色的火焰将她包裹，在重拳将这一整栋大厦砸塌前瞬移了出来！阿特拉斯每挥出一拳都会造成巨大的冲击波，所到之处所有建筑都被震成了碎片！巨大无比的体积，无与伦比的速度，地动山摇的破坏力，不要说和它对战，连接近都几乎不可能！ 然而—— “来啊！！！你个没卵蛋的**！！！！！” 蛇腹剑完全散开，每一片剑刃都分离出去，作为一个个魔力节点连成了巨大的魔法阵！阿特拉斯的四条手臂之一如鞭子般挥下，卡车大小的指节重重撞在魔法阵上！魔法阵顷刻之间崩裂，但爆散出的所有光芒都重组成锁链将手指紧紧捆住，虽然折冲程度连拖住它0.1秒都做不到，但还是足够了！ “安全上垒！” 以锁链为坐标塞卓昂成功瞬移到了它的手上，还未站稳这条手臂就被剧烈甩动起来，就像要赶走落在身上的苍蝇！塞卓昂咒骂着紧紧抓住锁链以免被甩下，同时庞大的能量在手中凝聚，全部集中在手中新召唤出来的巨剑上！ 上吧！ 剑刃顿时被拉长数倍，塞卓昂厉喝一声，将巨剑像叉子一样插进它手指上接合的缝隙中！ “雷电招来——天帝之怒！！！” 低空中出现漆黑的雷云，下一刻一条银蛇就从云间霹下！瞬发的高位雷魔法拥有最强的爆发力，在塞卓昂的引导下所有雷电都打在巨剑上，间接传导进阿特拉斯手掌内部！ 噼里啪啦—— 沙拉沙拉—— 电流的杂声响了几秒。 然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他妈的这货明明是机械却不怕电”——还没等塞卓昂骂出来，它的手就骤然加速，将塞卓昂彻底甩飞出去！塞卓昂努力在空中调整姿势，但还未使出风系魔法，一道银白的雷光就从它手上射出，正中塞卓昂身体！ “嘎啊！！！” （这是——我的魔法！？刚刚的雷魔法被它吸收了？能把打在身上的元素魔法转化成自己的能量？） 嘭！！！！！！！ 塞卓昂先是被电击暂时夺去自由，紧接着又被狠狠扔了出去，砸毁了一片大楼！ “塞卓昂！！！！！” 在很远处的秋米拉看到这一幕惊得大叫，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努力使用行刑魔法，但越急就越使不出来，连魔力的凝聚都做不到！ （别他娘的瞎嚷嚷！念话还开着呢，吵死了！） （诶诶你没死啊？） （死个屁——我靠！！！） 阿特拉斯突然把手臂伸直朝向下方，手臂上的装甲纷纷打开——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蜂窝般的孔穴！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一个孔穴都有一枚导弹射出，共计上百枚导弹升上天空，盘旋一周后就像塞卓昂所在之处轰下！ （塞卓昂姐姐快躲啊！） （我他妈倒是想——干！身体还有点僵——） （诶诶诶诶怎么办怎么办？） （听我说！之前给你的一个小骨符带着没？） （哪个哪个啊那个？带了！） 秋米拉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内里翻出一个三角形的小东西，惨白惨白的，上面还雕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拿在手上了吧？快往里面注入魔力！） （注、注入魔力？） （注入魔力总会吧靠靠靠靠你他妈快点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导弹的地毯式轰炸如同洗地一般，所有被覆盖的区域都化为废墟，浓烟和尘土飞上数百米高的天空，整片大地都颤抖不已！这些导弹全是内嵌大量魔晶石的制品，速度快，覆盖面广，最适合大范围压制！ 然而—— “靠……妈的，如果真是被连轰几百发，就算是我也受不了啊……” 塞卓昂喘着粗气从秋米拉旁边——正确的说是她手中骨符的旁边的魔法阵中站起，她给秋米拉的骨符是个简易的传送魔法道具，始发地目的地两边同时注入魔力的话可以进行一次性的传送。 “内个，你的身体……”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塞卓昂把手放在眼前，攥紧又松开，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后松了口气。 “我们真的能打赢这样的大家伙吗……” “不得不承认确实够难的，不过……我也还没使出全力啊。” “啊！那家伙看过来了！” 远处的尘埃散尽，阿特拉斯头顶的红色独眼扫了过来，遥隔几公里将两人锁定。 好恐怖！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四条手臂之一拿着的，足有一栋小楼那么大的“枪刃”举起，将两人瞄准，两个枪口之一发出炫目的蓝光，仿佛在积蓄力量。 “恩多利昂，解除限制！快！！！” （可是，塞卓昂……虽然解除限制后你就可以正常使用真正实力了，但相对的恶魔之力也会变得很难控制，必须——） “是是是是我会小心的所以别他妈啰嗦！” 轰！！！！！ 一道如油罐车那么粗的激光轰来，塞卓昂瞬间用风魔法裹住秋米拉将她扔飞，然后——正面接下了激光的狙击！炫目蓝光顷刻间将她的身影淹没，其中的超高能粒子流和热量足以焚尽一切，但—— “奥术回流！” 蓝光突然停滞在空间中，然后扭曲，呈旋涡状聚拢，而漩涡的中央就是塞卓昂。 “除去杂质，抹去修饰，去除人为改造的痕迹，回归最原始的形态——” 激光的蓝色渐渐褪去，回归为纯净的无色，这是魔力最原始的状态，无色的魔力团块。 “——然后，反哺自身！” 塞卓昂眼神一凝，手紧握成拳，所有魔力全部涌入她体内！ 膨胀的魔力团块注入身体，但她瞬间就将所有魔力转化为己用，充盈的力量在体内肆意流淌，将之前积累的所有伤痛抹平！ “轮到我的回合了哦……别忘了老娘的本职可是魔法师啊，你个狗日的烂铁疙瘩！” 一圈圈魔力的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层层叠叠，滔滔不绝，转眼就覆盖了半径一公里的区域。无色的、至纯的魔力流动不息，一眼望去如同一片浮在地面上的透明湖泊，正中是以塞卓昂为中心的漩涡。空气中游离的魔力全部汇入这漩涡中，褪去多余的属性，实现了完美的再利用。 这正是她的领域，作为魔法师的她解除力量限制后的姿态，大魔导士的标志——然而普通大魔导士刚觉醒领域时其半径恐怕只有几米，随着逐渐运用熟练可能扩大到几十米上百米，佼佼者的领域可达数百米。 但她的领域明显是异常的，非但半径已达一公里，甚至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嘎……呜！啧……” 就在展开领域的同时，一股反胃感突然涌了上来，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部沸腾，躁动不已，稍一放松就会爆发出来。 （塞卓昂！还好吗？） “我好得很啊！好得不能再好了！” （别忘了我说的！当初限制你的实力就是为了压制恶魔之力，解除限制后一定要使用有度，不要被反噬！） “罗里吧嗦的烦死啦！” 塞卓昂喝止恩多利昂，红黑色的魔力爆散而出，形成一对红黑相间的巨大双翼！ “阿兹撒勒的羽剑！！！” 双翼分解成数百片羽刃射向阿特拉斯，对方也再次发射了导弹的轮炸！但塞卓昂的目的并不在攻击或防御，而是移动！ 闪烁！ 塞卓昂的“闪烁”是以武器为目标的瞬移，她就这样一头扎进密集的导弹群中，而她的领域竟然卷曲了起来，团成球体将她覆盖—— “见识一下吧，我领域的‘反面’！绝界——” 就在导弹到达的刹那， “——星骸！” 轰隆隆隆隆隆隆！！！ 第162章 术渊·星骸（下） “绝界·星骸！！！” 她的领域忽然变成昏暗一片，“透明的湖泊”被黑色浸染，光线被某种不可视的力量扭曲，远远看去就像海市蜃楼一般；黑色的水晶碎片在空间中飘浮，如同海市蜃楼中的点点星辰；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见光越来越弱，魔力的波动也越来越接近顶峰！ 导弹进入领域的瞬间就突然偏离了轨道，紧接着在领域边缘处爆炸，仿佛撞上了什么巨大的东西，到达塞卓昂身边的冲击波只有很小一点！ “哈！就只有这点程度了！？” 再次瞬移，出现在弹射到阿特拉斯胸甲处的羽剑上，她一把抓起巨大的剑刃向胸甲砍下！看似蜉蝣撼树的举动，却取得了预想之外的效果——塞卓昂接近的瞬间，胸甲就自动打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导弹发射孔，但塞卓昂先一步将领域重新铺展，海市蜃楼般的幽暗空间覆盖在发射孔上，顷刻间就将所有破坏！甚至有导弹刚射出就在洞**炸！ “喂喂铁疙瘩，你知道我们头顶的星空究竟有多危险吗？” 咻的一声，阿特拉斯的一只巨手拍向胸口，但这次塞卓昂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将蛇腹剑还原成巨剑的形态迎了上去！原本被铺展开的领域再次收拢，这次是如同薄膜般包裹在巨剑上—— 铮——轰隆隆隆隆隆！！！！！！ 先是剑刃的铮鸣声，而剑与手碰撞的瞬间爆发了隆隆巨响！塞卓昂倒飞出去，而阿特拉斯的手也被震得后撤了好几米！ “远远看着很漂亮，但是接近后呢？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幸好有学其他世界的知识呢……超重力与‘因超重力引起的空间扭曲’，‘超辐射’，还有各种各样的负面状态，真他妈有趣对吧？” 四条手臂轮番挥舞，塞卓昂不断在漫天羽剑间瞬移躲闪，不知多少次从手臂交错的缝隙间闪过！每一次手臂压迫到极限时她就把领域缩小到仅仅笼罩自身的范围，在极限状态下将其弹开！ “试着想像一下，把这一切都拧在一起，就像星体间的深渊一样，本就能够致命的负面状态累加到足以直接当武器用的‘量’！” 轰！轰轰轰轰轰！！！！！ 阿特拉斯的肩甲打开，足以媲美列车炮的巨型炮台将她瞄准，一颗颗800mm的炮弹向她飞来！而塞卓昂连续几个瞬移闪过了其中的大部分，以插入手臂间隙的羽剑为支点跳上手臂，沿着长长的臂甲向肩部飞奔！此刻领域完全集中在了她的脚下，领域中变换了方向的重力成为绝佳的助力，让她能稳稳站在晃动不已的手臂上的同时还能高速奔跑！ 空着的两只手立刻向她缩在的手臂扫去，拿着枪刃的手也做好了瞄准的准备！一只手沿着手臂滑下，与臂甲接触之处划出了长长的火花轨迹，在逼近的瞬间塞卓昂将身体压低到极限，翻滚着从极窄的缝隙间窜过！肩甲上的炮台又进行了下一轮炮击，同时第二只手也锤了下来！ “来得正好——借用一下！” 领域扩大！海市蜃楼般的黑暗区域把飞来的炮弹笼罩，炮弹犹如打入了一大团扭曲的果冻，速度下降，旋转变慢，连外形都扭曲了起来！ “曲折空间！” 炮弹在领域中仿佛撞到了好几面反射墙，划出诡异的弧度绕过塞卓昂从领域另一端飞出——此刻它的弹道已经被彻底扭曲，飞向了即将锤下的那只手！ 噔！！！！！！ 手被炮弹轰开，塞卓昂大笑着冲上阿特拉斯的肩部，在巨炮打出下一发前就稳稳站到了肩甲上，巨剑狠狠插入炮台基座！ “别他妈——” 领域缩小到极致，全部凝聚在剑刃上， “——在老娘跟前——” 磅礴的魔力爆发，使出全力，插入基座缝隙的巨剑向上一挑，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裂帛之声几乎要刺穿耳膜，基座在领域的作用下严重变形扭曲，又被塞卓昂的怪力弄得与身体脱离，炮台竟然直接被打飞出去！ 但这终究只是一个炮台而已，是阿特拉斯的装备而非本体，尚不能算是有效伤害！ （塞卓昂姐姐小心！！！） “我靠！？” 阿特拉斯那足有一栋小别墅那么大的脑袋转了过来，猩红的旋涡状独眼将她锁定，高能量集中压缩—— 而塞卓昂也同时展开行动，她的领域再度展开，但这次不是扭曲又昏暗的星体深渊，而是变回了一开始的无色，就像一片浮在空中的透明湖泊，正中央是以塞卓昂为中心的漩涡。 想象着把脑中的开关拨到另一边，塞卓昂完成了领域的切换。 “绝界·术渊！” 与此同时独眼中的光束呼啸而至，直直打入塞卓昂的领域！树干粗细的猩红色光柱一进入领域的范围就速度骤降，红色越来越淡，形状也从光束状开始扭曲，转眼间就汇入无色魔力的漩涡中，参与到塞卓昂的魔力流动之中！ 塞卓昂的领域的真正奇异之处在于它分为正反两面。 正面是“绝界·术渊”。 反面是“绝界·星骸”。 星骸是大范围负面状态+范围攻击，十分凶残，虽然单论攻击力绝不是最强的，但它的用法十分灵活多变，是战斗中的极大助力。 而术渊的能力是奥术回流，领域笼罩范围内的所有魔法粒子，不论是塞卓昂之前扔出去的技能的残余，还是来自敌军的魔法攻击，亦或是空气中弥散的魔力，全都会汇入塞卓昂的魔力流动，反哺回她的身体。 似乎很无敌，但—— “他妈的这个量，太大了……” 塞卓昂暗骂一声，领域中流动的无色魔力突然涌向外侧，与持续不断的激光照射轰然对撞！她借着冲击波从这没有结果的纠缠中脱离，连续两次瞬移躲掉了巨手的拍击，手中巨剑高高举起—— “路西菲尔的火炬！！！” 红黑色的能量从她体内爆开，将绝界·术渊中所有的无色魔力全部染成红黑相间！沸腾的魔力化作火焰汇聚到巨剑尖端，热量之强连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这次塞卓昂把绝界·术渊收集的魔力全都灌了进去！ 嗖！！！ “靠——” 一直大手划过，塞卓昂虽然擦着边闪了过去，但魔力全集中到巨剑上的她还是没能完全防御住冲击！腿部的咔嚓声说明大腿已经骨折了，激痛瞬间传遍全身，但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 “切换——星骸！！” 领域切换，星体深渊的具现化一出现就不断缩小，直至缩到肉眼难以直视的针尖大小，与巨剑尖端的红黑色火焰重叠—— “Αστρικό——άβυσσο——πλημμυρίσει φλόγα！！！星渊魔焰！！！！” 就在阿特拉斯的头颅再次转向她的瞬间，周围游离的魔力全部变成推力，塞卓昂化作一颗流星，手中巨剑轰然刺出——正中它的独眼中央！ …… …… …… “妈的真是够费劲的……不过总算是……诶？” 第163章 EMP 对战奥斯米尔时究竟要注意什么？ 这一点，妮尔丽斯、艾西亚和夏洛蒂之前已经探讨过了。 首先当然是机动要塞阿特拉斯，那个交给塞卓昂和秋米拉这两个爆发力超强的人处理，暂且不用理会。 然后是魔偶和机器人，阿特拉斯启动的时候，那些东西十有八九也会被分解成零件，成为阿特拉斯的一部分，留下来阻挡内部的入侵者的肯定只是少量杂鱼，不足为惧。 最后就是奥希米尔本身了。 除去他的制造物的话，奥希米尔自身也只是个算不得顶尖的大魔导士而已，而且作为炼金术师的他必然不会在魔道一途上钻研太深，换言之他自己的实战能力恐怕还要弱于普通大魔导士。 更何况，据几人这几天的观察，奥希米尔一直都表现出对自己的肉体——或者说容器——毫不在乎的态度。他一点也不忌讳，更换身体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想要稳定保存自己的意识的话只要有大脑就足够了。根据妮尔丽斯的分析，奥希米尔的本体恐怕就只有他的大脑，大脑必然位于阿特拉斯的最深处——主控室，他的那些“身体”全是通过大脑远程控制的。 这是个好消息，任何人魔力的运转和精炼都必须由精神和肉体配合完成，大贤者也不例外。只有大脑的人，或者说只有灵魂和精神却没有稳定的肉体的人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奥希米尔恐怕是世上唯一一个用不了魔法的大魔导士。 这样一来，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的“领域”了。 与领域息息相关的是精神而非肉体，纵使只剩大脑奥希米尔也能开启领域，所以领域是现在彻底脱离肉体的奥希米尔唯一的武器。 但是——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是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还想知道呢！” 这实在是非常诡异的一幕。 艾西亚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用强化玻璃制成的罐子，把夏洛蒂的头装了进去，长长的黑色大波浪卷发塞满了瓶子，在发隙间若隐若现的脸就像幽灵一样诡异。 “咕……呸呸！能帮我把头发拨开一点吗？一说话就会进到嘴里……” “你等下——” 艾西亚高速跑动着。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以怎样的形式攻击的，但一直保持移动准没错！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不断擦身而过，仿佛包绕着身体让她无处藏身，太诡异了！就算环顾四周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不论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连领域的范围都不清楚！ 然而， “塞不进去……” 从刚才开始艾西亚就尝试着把装着夏洛蒂的头的罐子塞进空间戒指，但一点用也没，戒指内的空间拒绝罐子的进入！ “如果要往戒指里存取东西的话必须以‘整体’为单位，一个完整的东西无法一部分在里面一部分在外面，说明你的头仍然和身体‘连’在一起！果然你的身体没有消失！” “我都说了吧我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是……呸呸！头发又进嘴里了！” 夏洛蒂脖子的断面是一团奇怪的模糊，看不出血肉骨头气管，倒像是打了马赛克或高斯模糊。但她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存在，甚至好像还能活动四肢。 “身体被奥希米尔‘分解了’，或者说置换为了我们无法认知的状态？” “没错没错~不然还能怎样呢？” 奥希米尔笑嘻嘻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似乎很享受像看小白鼠一样观察两人的行动。艾西亚依然是疲于奔逃，虽然根本看不见她在躲避什么。 “你可以在不破坏物体完整性的同时将其‘分解’掉，听上去很矛盾但确实被实现了……你的领域就是这样的功能吗？” “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哦，你认为所谓的‘科研’是什么？” “分解和重组？”出人意料，回答的是夏洛蒂。 “很上道嘛死灵法师小姐，或许对很多外行人而言所谓的科研就是这么一回事。” 研究某物就是将其“分解”，创造某物即使将其“组装”起来。 听上去是很肤浅的认识，但实际操作起来的话……似乎就是这样。 “等等，‘重组’？” 艾西亚打了个激灵，脚步一停，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逼近，极速逼近！剧毒的魔力从她全身放出，如同一道墙将她包裹！ 嗤嗤嗤—— 毒魔力的围墙外侧突然发出怪声，让人联想起水的蒸发——有什么东西撞到毒魔力上了！艾西亚心中一凛，果然这不是什么‘无形’的攻击，由领域产生的，攻击她们的东西是有实体的！而且可以被阻挡—— “被阻挡？你确定？” 奥希米尔的声音发出嗤笑，下一瞬间艾西亚全凭着出色的反射神经抱着玻璃罐侧翻，同时一股奇怪的暖流划过她的左臂！ “啊……” 上臂变了。 手臂的部分变得软塌塌的，骨头的碎片毫无规律嵌在内部，五指就像花瓣一样呈辐射状排列着，拿着的枪也成了一大团乱七八糟的零件组成的铁块，和手完全嵌在了一起！ （想夺去我的四肢功能？不，不对！） 艾西亚立刻攥紧了右手，她正是用右臂抱着玻璃罐的，而她的武器库——空间戒指也戴在右手上！奥希米尔的目的是破坏她的武器库！ “不好意思艾西亚，给你添麻烦了……” 玻璃罐里的夏洛蒂头抱歉地说，艾西亚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然后，剧毒的障壁被划开了。 虽然只有极短的刹那，艾西亚还是看到空白的空间中有个浅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直接撕开毒物窜了进来。 然后，正中装着夏洛蒂的头的罐子。 “糟糕——” 艾西亚连忙抽回右手，但为时已晚，怀中的玻璃罐连带夏洛蒂的头全部凭空消失，只剩下罐子的底座摔到地上。 “夏洛蒂！！！！” “哎呀哎呀真是可惜，同伴一下子就挂了呢~~不过放心，不是都说了不会影响‘整体性’吗？不过可惜连头部都分解了，不知道重组回来的话她还是不是完全的她呢？” “别跟我扯认识论，不过……” 艾西亚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 然后就换上了微笑。 “……也真是，谢谢你了。” 这一刻的她就像身着盛装出席晚宴的大小姐一样，端庄，华贵，典雅。 然后，右手大拇指抚过空间戒指，一把锋利的尼泊尔军刀就出现在她手中。她毫不迟疑地向左臂挥下，鲜血四溅，因“重组”而畸形的上臂被砍下。 “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啊，之所以会和夏洛蒂桑一起是因为妮儿的命令哦，其实对我本人而言……只要能干掉你，她怎样都无所谓。” 又取出手枪型注射器对着胳膊肘打了一针，血立刻止住，新的手臂也伴随着滋溜滋溜的声音再生出来。 “吼？没了拖后腿的家伙，反而能发挥出全力吗？但你连是什么在攻击你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你确定我‘不知道’？” “……” 奥希米尔沉默了一瞬，然后突然发动了攻击！依然不可视，不可见，但艾西亚能感觉到危险正不断逼近！ （怪不得一开始妮儿想让我和秋米拉那家伙组队呢，她的超直觉应该能在这种时候发挥奇效吧？） 艾西亚从武器库中取出P90一阵扫射，每一发子弹都没有命中目标，反而大部分子弹都在空中被分解了。 “极为细小，而量很大……” 又取出AWP，对着远方盲狙一枪，然后眯起眼睛用被药物强化的实力远眺。 “嗯……果然，我大概明白这个空间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了。” 换上火焰喷射器，在自己周围划出了一个圆圈，火墙摇曳着，但并没有成功阻挡。 “耐高温，稳定性极强，不愧是你的作品。” “那群东西”已经近在咫尺，而艾西亚紧接着扔出一颗湛蓝色的手雷，其中充填的精炼冰晶石碎屑剧烈爆发，形成一个冰盖将她笼罩。那群东西撞在冰盖上，透过透明的冰能看到灰黑色的薄雾一样的东西一晃而过，紧接着冰盖就迅速分解。 “能被固体阻挡，但效率不会因低温降低。” 得出了下一步结论，艾西亚笑意渐浓，然后把刚才取出的所有东西都放回空间戒指。 此刻，那群东西已经触及了她的身体，她的衣物已经开始分解，马上就会大面积侵蚀肉体。 “高温低温动能武器能量武器都不能造成有效伤害，这样一来不就只剩一招了吗——” 而她不慌不忙，显然已经胸有成竹。 然后， 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那个”。 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柱体，金属的，密封完好的东西。 “——我特制的，便携式EMP哟。” 嗡——！！！！！ 电磁脉冲炸弹爆炸的瞬间，空白的空间扭曲了，变成了一片黑白雪花，就像坏掉的显示屏！短短几秒空白空间就已经彻底消散，周围变成了一个昏暗的圆形大房间，沿墙是密密麻麻的电子设备，旁边还倒着无数学徒和助手的尸体！ 而在地面上，组成之前的空白空间的无数小光点——纳米机器人已经全部报废，散落满地。 “真是大意啊，万巧之贤者。” 艾西亚一边拍掉手上的灰尘——数百万个纳米机器人的残骸，一边抬头看向房间正中央。 “竟然没考虑到对EMP的应对措施，这可真不像你啊。” 就在她的眼前， 万巧之贤者的本体——他的大脑，正被浸泡在装满黄绿色液体的透明容器中，散发着诡异的律动。 第164章 灵体（上） “哈哇，哈哇，哈哇哇哇哇哇哇！！！！” 一边发出奇怪的尖叫一边在城市中跑来跑去的自然是秋米拉，她拎起蓬蓬松松的裙摆一溜小跑，动作有点搞笑，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左边左边左边——” 轰！ “啊啊啊啊啊楼塌了右边右边右边——” 轰！ “哇哇哇哇哇路陷了后面后面后面——” 轰！ “呀呀呀呀呀天上往下砸石头了前面前面前面——” 轰！ “噫噫噫噫噫管道爆炸了上面上面上面——上面个毛线啦妾身又不会飞！” 其他世界有句话叫“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这正是当下秋米拉的感受。回头看去是机动要塞阿特拉斯——即使离了这么远看过去也太过巨大了——和塞卓昂的激斗现场，相对于阿特拉斯而言塞卓昂就像跳蚤一样小，只有通过接连不断的魔力闪光才能勉强辨认她在哪个位置。塞卓昂展开了领域，使尽解数，瞬移来瞬移去又是飞又是跑，玩得倒挺欢，然而看不到实质性的进展。 反倒是秋米拉这边累得够呛。阿特拉斯每次剧烈动作都会带起一阵暴风，相隔一公里以上也能把秋米拉吹地上。更危险的是双方不时放射出的奇怪光束，每次都能炸塌不止一栋楼，弄得秋米拉完全没可躲的地方。 “啊——” 危险直觉突然发出警告，一大块金属质的东西从天而降，像陨石一样砸在了秋米拉眼前！坚固的路面凹下去一个大坑，滚滚浓烟呛得秋米拉难以呼吸，烟尘散去后，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炮台。 非常大，简直就是列车炮的等级，正是塞卓昂刚才从阿特拉斯肩膀上撬下来的那个。 “天……塞卓昂姐也太暴力了……” 秋米拉摇了摇头，正要绕路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确认不可修复——改写——调用——n08号备案——” 伴随着电子音，报废的炮台的外壳突然自行分解，露出了和粗犷外表迥异的内部，那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机械。这些机械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自行脱离炮台，在震惊的秋米拉的目光中重组成一个个精密的人形。它们看上去就像缩小版的阿特拉斯，但身体比例非常古怪，拥有粗大的四肢、尖锐的刀刃和与手臂融合的炮管，一看就是为猎杀而生。 “耶……耶……这……” 秋米拉捂住嘴巴想悄悄绕开，然而， “发现——目标——秋米拉·埃隆梅德——” “等等等等妾身只是路过——啊啊啊啊啊啊！！！！” 为首的魔偶发出的激光几乎是擦着她头皮掠过，她甚至能闻到发尖烧焦的味道！ “所以说等等啊呜呜呜……” 秋米拉连滚带爬地冲到一个倒塌的大楼后面躲避，然而魔偶们用手臂上的炮管进行了榴弹齐射，转瞬间就把废墟轰炸殆尽！还不等秋米拉再躲，它们就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一哄而上，一个个动作都快若鬼魅！ （不妙不妙不妙了啊啊啊啊啊行刑魔法快点魔力凝聚精炼外放——不行不行来不及了——） 咔嚓！！！ 秋米拉闭紧了眼睛捂住头，不知是怕死还是怕暴走，那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几乎让她寒彻骨髓，然而过了几秒，她发现自己并未缺失什么部件。 咔嚓嚓嚓…… 附了魔的纸牌和魔偶的刀刃撼在一起，相交处擦除刺目的火花，但他依然是一脸的游刃有余。 铮！！！ 第二发纸牌划过空间，一击就削掉了魔偶的半个脑袋， “还好吗，埃隆梅德小姐？” 可靠的管家先生十分绅士地行了一礼，握住呆掉的秋米拉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 艾西亚特制便携式电磁脉冲炸弹小贴士☆ 外观为朴实无华的圆筒状，只有一个便于操作的按键，按一下是停止，连按两下是倒数十秒钟爆炸，连按三下是跳过倒数直接引爆。 内部基本构造和地球的旧式EMP相差不大，但添加了利用尖端炼金技术制造的增幅模块，可以将爆炸时释放的微波增幅百倍以上。 不仅如此，其内部还引入了微米级铭文技术和蝶式魔力波动振荡器，可以在释放微波的同时爆出超高频魔力波动，和微波配合在一起，对于绝大多数魔法工学产品都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专利归艾西亚所有☆ 终于破解了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空间……或者说万巧之贤者的领域。 万巧之贤者的本体——他的大脑，正被浸泡在装满黄绿色液体的透明容器中，散发着诡异的律动。 看似脆弱，却散发着异样的压迫感。 而艾西亚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转而扫视周围的电子设备。 “啊……啊……原来如此，在爆炸瞬间你的纳米机器人们组成了障壁，强行吸收了所有微波冲击，所以主控室的设备才没有被破坏。” 还是说—— “仅仅，是这房间的防护措施做得非常好？” 从产生想法到行动只有一瞬间第二颗便携EMP被引爆了，在主控室中引爆EMP，理论上足以将阿特拉斯直接瘫痪掉—— 然而并没有，周围的一切都运转如常，外面传来的震动也没停止。 “……果然，这里的东西都是不吃EMP的。” “哼，我可不允许我的阿特拉斯有弱点，在图纸阶段我就把电磁脉冲攻击考虑进去了。” 墙角的扬声器发出冰冷的机械音。 “但你的纳米机器人就扛不住EMP呢。” “别强人所难啊喂，”一个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脑前，正是戴着面具穿着白大褂的奥希米尔，“纳米机器人哦，纳米级哦，任何东西小到这个程度都会很难办的，我光是把它们和领域契合在一起就绞尽脑汁了，哪还有闲心考虑这个？” “‘领域的机械化’，如此疯狂的念头也就只有你能实现了吧？” “不不不，马西阿罗的那位钢铁之王想做的话也可以哦。” 全息影像耸了耸肩，真是栩栩如生，但搭配上它背后的大脑……实在太诡异了。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还有更该注意的事吗？” “更该……注意的事？” 艾西亚环顾四周。 然后发现了。 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两人，她，和奥希米尔。 先前在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空间中被分解的夏洛蒂依然不见踪影。 “说实话……我还以为纳米机器人一死完，她就会重新出现呢。” “不可能啦不可能，所谓的分解其实就是纳米机器人与物质融合再带着物质的组成粒子分散的过程，如果它们大部分还在就可以复原出人体，但现在已经——晚啦！” 卡嗒——卡嗒卡嗒卡嗒卡嗒卡嗒卡嗒!!！ 一阵刺耳的金属鸣动声，整个主控室的墙壁和天花板都完成了重组，速度之快规模之大甚至让人联想到爆炸！一瞬之间，房间四壁就变成了一张翻过来的刺猬皮，每根刺都是电磁炮激光炮高斯步枪阳离子炮冰冻枪裂解炮亚空间爆弹等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每个的尖端都瞄准了艾西亚！ “……您的款待还真是热情呢？即使对你而言，这其中也有不少压箱底的家伙吧？” “那还用说？” “你想杀了我？杀了你最完美的作品？” 夏洛蒂消失，陷入孤立无援之境的艾西亚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但语尾还是带有一丝颤抖，奥希米尔当然没放过这个细节。 “你在恐惧呢，艾西亚。” “嘲笑我？” “不是嘲笑，是赞赏，我发现制造人造人的话，最难再现的情感就是‘爱’与‘恐惧’，而你把这两点都体现得很好。” “……那我可真该感到荣幸。” “但是不用怕，真的不用怕，对于有缺陷的作品我是一定会销毁的，因为我无法容忍它们的存在……但是你不同，或者说，你对我的价值足以掩盖你的缺陷了。” “我的缺陷？” “是啊，缺陷，完美的你只有一个缺陷——” 全息影像的头晃了晃，虽然戴着面具，但还是能感觉他露出了笑容。 “——想要杀死作为造物主的我未免太过分了吧，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作品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从不是吗？淘气的孩子就该打屁股，有必要通过痛苦让你建立起条件反射呢，放心，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数以千计的各种武器同时绽放出光芒，庞大的能量积蓄着，全方位将艾西亚锁定。无法闪避，无法防御，无法对抗。艾西亚瞬间拔出榴弹发射器瞄准奥希米尔的大脑发射，然而射出的榴弹在距离大脑一米处停住了，熄火掉在地上！ “啧——” 大口径左轮的轰击，手雷的轰炸，步枪的狙击，机关枪的连射——全都没用！所有发射的东西都被阻挡在外！ “呐呐呐别浪费弹药了，没用没用没用的哦，就算你能打穿斥力障壁——” “RPG！！！” 轰隆隆隆隆隆隆！！！！！ 魔改火箭弹的爆炸覆盖了一切，超高温，超剧毒，超辐射，即使是阿特拉斯的外部装甲也扛不住这一炸。 “——也没用的啦。” 然而爆炸并没有扩散出去，也没波及其他设备，装着大脑的透明容器依旧坚挺，连一点划痕都没有，泡在里面的大脑更是晃都没晃一下。 “来吧，我的作品，我的‘女儿’，艾西亚啊，稍微为自己的任性付出点代价吧。” 所有武器充能完毕，进入发射准备。 “你们确实挺厉害的，但如果仅因如此就被打败的话……那我也不配被称为贤者了。” 发射—— ——然而，在那前一瞬间， “那你就别当贤者了。” 成熟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奥希米尔脑中响起。 第165章 灵体（下） 一日前——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安静点……” 鬼哭神嚎在大秘宝所化的空间——虫仓中回响，周围如潮水般的虫们纷纷隐入黑暗，没有虫是喜欢噪音的。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快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住手你这雌性犬科动物生育的下贱女性！！！！！” “‘雌性犬科动物生育的下贱女性’……哦哦，你直接说‘狗娘养的臭女表子’不就行了吗？” “你个狗娘养的臭女表子！！！！！！！” “很好，孩子们吃掉他的左眼球。” “叽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尖叫，惨叫，绝叫，这个被她随手抓来的奥希米尔的助手已经成了痛苦的凝聚体。妮尔丽斯的拷问方法总是很简单，先让各种各样的虫子，大的小的长腿的蠕动的干的湿的全在他身上爬一遍，这家伙精神就崩溃一半了。然后从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开始蚕食，吃光手指脚趾下体的同时尽量不让被拷问者失去意识，当新一批虫在对方皮下产卵时基本上就该全招了。 虽然现在还没进行到那个阶段。 “咕……咳咳……算我……求你了……我什么都……” “不，你一定知道的，奥希米尔的领域是什么能力。” “我……” “其实我大可以直接用脑虫吃掉你的脑子提取记忆，”妮尔丽斯举起一大团蠕动的肉虫，“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不信奥希米尔没对你们的脑子动过手脚，所以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 “我……可是……” “不然的话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让**期的血蝇们在你皮下交配产卵，充当一下孵化温床——” 她指了指在左边盘旋的似乎跃跃欲试的诡异飞虫们。 “或者，让这些**变异体绞烂身上每一个洞，尿道鼻孔耳道甚至泪腺都包括哦。” 她又指了指在右边蠕动的一大团东西，每一条都像保温瓶一样粗。 “你……我……好吧……我说就是了……” …… …… …… 将助手君的残骸喂给虫们当点心后，妮尔丽斯离开了虫仓，叫来艾西亚和夏洛蒂。 （就是这样，奥希米尔的领域的特性，记牢了吗？） （（记牢了！）） （作战计划……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艾西亚你必须演得像一点，夏洛蒂你也是，你的任务更重要） （交给我吧妮儿！） （我会尽力的……‘配合着肉体受到分解的时机进行灵体化’还是挺有难度的） （请尽力，要知道，阿特拉斯的动力源可是大秘宝，想要将其摧毁的话——） —————————————— 咔嚓嚓嚓嚓嚓—— 前一秒还蓄势待发的无数枪炮此刻都垂了下去，积蓄的能量烟消云散，艾西亚安全脱险，只因为它们的控制者遭遇了异物入侵。 咕噜咕噜…… 浸泡着大脑的黄绿色液体中不断有气泡升腾，散发的黄绿色光晕也忽明忽暗，与其相连的几个仪器面板所有数值全线飚红，警告灯更是闪个不停。 奥希米尔的精神遭到了来自外部的直接攻击，那是一股彻骨的寒流，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断往精神深处钻探！他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入侵者是个‘女性’的形象，绝对是夏洛蒂·菲尼克斯无误！ “你——这——灵体化？可恶——” 他的电子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我以为你——身体消失是因为——被分解——原来只是配合——纳米机器人袭击的时机——转化成灵体！？” “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灵体化哦……” “怎么可能不知道——但那不是渎神的魔王的招数吗？你怎么——等等难道！？” “我……是类似于他的继承人一样的存在呢，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重点是——” 嘶嘶嘶嘶嘶！阴冷的波动完全覆盖了奥希米尔的大脑，将其紧紧包绕，无孔不入。 “——你，已经输了！” 灵体化。 当年渎神的魔王的招牌技能，能够将肉体完全转化成灵体，或者说与灵体无限近似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可以不受绝大多数物质和魔法的干扰，并且能直接干涉他人的精神，如果由渎神的魔王本人使用的话可以轻松杀人于千里之外。 而夏洛蒂毕竟只继承了知识，她还是第一次将灵体化应用到实战中，毕竟这是个一有差错就再也变不回实体的危险魔法，变成灵体后能移动的范围也很有限，可以说意义不大。 但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就足够了。 “你已经败了，奥希米尔！” 夏洛蒂大喊道，她现在的发音类似心电感应，在奥希米尔大脑中不断回荡。她仿佛能看到眼前的大脑中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形，那正是奥希米尔的精神所在，只要能控制住这个—— “——呜！” 一股眩晕穿过灵体化的她，灵体化对精神的负担实在太大了，这才过了一分多钟就仿佛好几天没睡觉，但是没关系，反正已经奏效—— ……诶？ 奇怪。 奥希米尔的精神传来的挣扎越来越弱了？ 但这并不是无力挣扎的表现，倒像是……越来越从容？ “我输了？”他的声音不再断断续续，“你确定我输了？” “怎么……？” “一开始确实吓了一跳，你竟然会用以撒拉的魔法，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呢，但习惯后好像也没什么。如果是以撒拉本人的话我恐怕已经中招了，可惜啊可惜，我的精神还没脆弱到被你摧毁的程度。” “以撒……拉？” 就连夏洛蒂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起——这正是她的“丈夫”渎神的魔王的本名，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就连她提到他也会以“渎神的魔王”来称呼。 “想当初他还是密斯拉学院的高材生时我就见过他，很有才华的家伙，我们同样想完善人工生命的制造。但是，我想以人类的智慧再现大自然的奇迹，而他想从灵魂与死亡的轮回中探索新生，基本理念就不同呢。” 一股强大的推力向夏洛蒂压来，险些将她剥离出去！奥希米尔的精神力强得出人意料，仅凭灵体化的夏洛蒂根本无法压制，甚至有被反噬的危险！ “虽然我最在意的是艾西亚和埃隆梅德小姐，但其实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啊！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以撒拉的波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的是他的继承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你也很有研究价值啊！！！” 攻势逆转，夏洛蒂完全落于下风！直接压制的尝试已经失败了，妮尔丽斯之前就嘱咐过“如果无法攻陷奥希米尔的精神就不要硬拼”，现在非撤退不可！ “不好意思……我原本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夏洛蒂当机立断离开，但奥希米尔的精神反而纠缠住了她，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铁贯穿她的身体，几乎令她动弹不得！ “‘不想做到这一步’？啧啧啧你当我的大脑是公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放开我！！！” 咔嚓！ 虽然已经无法攻击他的精神了，但攻击自己还是做得到的！一道紫光划过，紫水晶镰刀的虚影一闪，夏洛蒂灵体的一部分就砍了下来，而她借此脱离了奥希米尔的纠缠！ “呀——呀——你是壁虎吗？还玩壮士断腕？” “对不起……” 一股透明的波动从容器中逸出，摇曳了两下就落在主控室冰冷的地板上，她渐渐恢复了实体。就在肉体复原的瞬间，一大股鲜血从她肩膀喷出，并不习惯疼痛的她闷哼一身跪倒在地。 “夏洛蒂！” 艾西亚立刻扶起她打了一针，血止住，但痛苦并未消散。肉体与灵体的转换是相互的，如果灵体状态下灵体受损，变回肉体后也会出现相应的损伤。夏洛蒂自己切断的那一部分灵体就这样留在了奥希米尔脑中。 “谢谢你，艾西亚……还有……对不起，奥希米尔……” 夏洛蒂实在消耗过大了，她双眼下是深深的阴影，她抬起头看向大脑，眼中带有歉意和怜悯。 “真的很抱歉，我……杀你并不是我的本意，但你的精神太强了，我也没办法……只能照和妮儿商量的方式处理了。” “………………你说什么？” 就在奥希米尔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 漆黑的，又像火焰，又像污水，又像烟雾，又像粒子的物质凭空出现，将容器填满。 “烧尽他，冥焰。” 轰！！！ “等等——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这种物质！为什——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焰轰然燃烧，如同黑雾翻涌，但被淹没在其中的大脑并未被立刻烧毁，冥焰正一点点烧尽奥希米尔的精神！ “停下！停——该死——我——这——到底——为什么能直接焚烧精神——” “冥焰最善于摧毁的就是灵体，最合适的容器也是灵体……我事先就把一小缕封入了我的灵体，从你的大脑脱离的时候……没错，就是我分割下来的一小部分，通过这种方式将它‘偷渡’过去。” “可恶——停下——停——” “不会停的……直到把你烧尽，否则绝不会熄灭……对不起……” 夏洛蒂眼中的哀怜之色越来越浓，艾西亚摇了摇头，她终究还是没能亲手杀掉奥希米尔，但……能看着他被一点一点弄死也值了。 然而，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干掉我吗！？” ~~~~~~~~~~~~~~~~~~~~~~~~~~  几个月前—— 妈蛋生化7搞第一人称？克里斯李三光吉尔克莱尔艾达全员失踪？辣鸡游戏煞笔卡婊，抵制！ 现在—— 喵喵喵，生化7真好玩，我要买dlc 第166章 虫之魔王 作者君小提醒：如果看过前作觉得烨的战斗方式太重口的话……看完妮儿的你会发现烨那丫简直是小清新。 ~~~~~~~~~~~~~~~~~~~~~ 星宫的光华照亮天际，满天星斗都呼应着里维斯塔的召唤，星辰之力仿佛无穷无尽！璀璨星光从遥远的天际洒下，犹如瀑布劈开天空，而在这美丽的外表下，潜伏的是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凶暴！ “泽拉赫！！！！” 里维斯塔大喝一声，丈许粗细的星光集束炮向妮尔丽斯轰去，但还未到她周围百米内就被漫天虫群挡下！这些灰色的飞虫散开时就像弥漫天际的浓雾，将星光不断磨耗直至消亡！星象魔法是攻击力最强的远程广域魔法，里维斯塔的随手一击都有凌驾于大型魔导攻城炮之上的威力，单论破坏力他很可能是贤者中的最强！而然即使如此，到现在为止他还没伤到妮尔丽斯一根毫毛！ “了不起，里维斯塔先生，我开始理解为何你还未满三十岁就被奉为贤者了……” 一边说着，妮尔丽斯一边在密密麻麻的光点间隙飞舞，两对昆虫翅膀在她背后闪闪发光——这并不是美丽的蝴蝶翅膀，而是类似蜻蜓翅膀的构造，再加上魔力的强化，不论速度还是灵活性都十分惊人！ “别给我逃！” “你需要分清楚‘逃跑’和‘闪避’的区别呢。” “住口！！！” 里维斯塔对妮尔丽斯的方向猛一握拳，飘散在稀薄的空气中的点点星光立刻重组起来，汇成数以百计的巨大魔法阵将她团团包围！ “sasaddaritemplarima'nakai！银闪星屑！” 无尽星屑如泉涌般从每个魔法阵中喷发，整片空间都因为过强的魔力而震荡不已！然而还不等星屑触及她，魔法阵就在虫子的啃咬声中纷纷崩解成光的碎片！无数细小的蠕虫竟然依附在魔法阵上进行破坏，看似柔弱的它们准确破坏了每个关键节点，还没等魔法完全释放出去就将其终结！ “如此威力，如此范围的广域魔法，竟然只要1.573s就能构建完毕，你比我预想的还厉害。” 妮尔丽斯拍了拍手，看不出做作，似乎是打从心里钦佩里维斯塔，后者只得狠狠咂了砸嘴。 “……可恶！” 但是，尽管愤怒，尽管厌恶，唯独这个少女的实力他不得不叹服。将从未在历史上留下重要痕迹的虫魔法精进到极致，与以破坏力和大范围著称的星象魔法战到平起平坐，完全看不到底的魔力量，镇定自若的气场，无论何时都能冷静地用最高效的方式化解他的攻击……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智谋，这个少女绝对能列入位于玛耶顶点的那批人。 更可怕的是她是在太过年轻了，十七岁，纵使是密斯拉学院的高材生，能在二十岁前成为魔导士的也是极少数，更别提年仅十七的贤者…… 不。 她不是贤者。 以她的品行和所作所为，只能是与贤者和战帝对立的存在——魔王。 “……星宫，实体化！” 里维斯塔爆发出一股强力的魔力直射高挂天空中的星宫，这座复杂而璀璨的立体星图由原来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招引了诸天星辰的光辉让自己更加强大！它现在已经脱离了魔法阵的范畴，在魔力实体化和魔力性质转化的作用下完全具现，蕴含的力量足足增幅数倍！ “真是太厉害了，为了不让你把星象魔法的威力最大化，我特意把时间控制在不到晚上。” “哼，你也不看看这是何处？” 何处？ 空气稀薄，狂风呼啸，寒气四溢，温度早已降至冰点以下，抬头向上看，无数星斗仿佛触手可及。 此处是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高空，已经到了常人不佩戴设备就会很难以生存的地步，然而两人甚至连呼吸困难都没有。 “越往高处，越是接近星辰，星象魔法就越强，白天黑夜已经不会影响！” 星宫过于庞大，以至于根本分辨不出它究竟在上方多高的地方！星宫底部绽放出一朵朵银白色的花朵，每一朵都是无数小的星图拼合而成，密密麻麻的光点已经完成蓄力！ 轰！ 从天而降的炮击第一法就威力惊人，但被妮尔丽斯轻描淡写地闪过，而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星图构成的花朵接连绽放，每次绽放都会洒下一连串星雨，没有间隙，没有喘息之机，这是真正密如暴雨的地毯式轰炸！ 而妮尔丽斯的头发完全散开，延长的银灰色发卷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内测是幽暗的虫仓！新一群飞虫从里面爆射而出，它们的翅膀如同一把把弯刀，在空间中留下一道道割裂的痕迹！无数空间断痕将妮尔丽斯团团包围，成为抵御轰炸的最好屏障！ （利用空间断层防御！？） 如此高级的技巧也能运用自如吗？里维斯塔撇了撇嘴，但这不足以阻挡他！ “那就展开针对空间的打击！星煌啊，汇于我手！” 瀑布般泼洒的星光重组于他手，凝成了一把光芒璀璨的手弩，上面搭载的箭矢凝聚了足以洞穿空间的力量！里维斯塔闭上一只眼，用手弩瞄准被空间断痕包裹的妮尔丽斯的方位，即将扣下扳机—— “——你以为我会这么做吗！” ——的那一瞬间，里维斯塔突然转身向后发射！从后面逼近的妮尔丽斯猛地在空中翻滚躲避，但一侧翅膀还是被连同空间一同撕裂！ “这样的声东击西，你以为会奏效第二次？” “不必奏效，能逼近你就足够了。” 现在两人的间距还不超过十米，这绝不是星象魔法可以自由施展的距离！少女伸出食指，灰色的魔力在她指尖跃动，根本不需要咏唱就释放了魔法！ “蛆虫海。” 一大团惨白在高空爆开，强大的魔力波动甚至令不断降下的星雨改变轨道！数以亿计的蛆虫堪比里维斯塔的星海，仅仅一瞬间就将两人同时淹没！无数蠕动的惨白小生物足以勾起任何人内心恐惧的本能，但身处蛆虫的奔流中的里维斯塔当然不会为此所动摇，让他惊讶的是——蛆虫海出现的瞬间，整片天空的魔力都变得浑浊不堪，几乎不受自己控制！ 这不是用于攻击的魔法，而是用于将战场转为己方阵地！ “daritemplanak！” 里维斯塔一脸厌恶，高速咏唱星导语，他手中的弩箭重新装填，携卷着撕裂空间之力射出——  ~~~~~~~~~~~~~~~~~ 说起来—— 月票(╯‵□′)╯︵┻━┻ 新一轮人气投票欢迎踊跃参与哦 新一轮人气投票欢迎踊跃参与哦 第167章 蝇王 手中的弩箭重新装填，携卷着撕裂空间之力射出，将整片蛆虫海穿了个大洞！弥漫的星尘不断散布到空间的各个位置，平复被扰乱的魔力，将魔力的掌控权夺回！然而妮尔丽斯依然不慌不忙，被里维斯塔打散的蛆虫固定在空中，被魔力的丝线一个个串联，组成了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型魔法阵！每一条蛆都是一个魔力节点，比星图上的星辰还多！ “……נעללאַליסקיוטקיוט מייןווייַב……” 妮尔丽斯不断小声低吟着什么，魔法阵的魔力波动越来越强！ （召唤阵？而且她……在咏唱！？） 里维斯塔还是第一次见她靠咏唱施展魔法，用的还是闻所未闻的奇怪语言，而且咒语相当长！ “啧！！！星宫，阻止她！” 星宫之中，一颗亮白色的光球冉冉升起，宛如一轮小型的太阳，上面布满繁星的纹路！随着里维斯塔的命令，光球发出一声尖啸从星宫剥离，划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光尾向召唤阵砸去！ “……פאָלגןאָדערטייטן איר，从长眠中醒来吧，贪食的生灵们。” 咏唱结束，就在命中的那一刻，一双巨手从魔法阵中探出硬生生接住了光球！下一瞬间漆黑的浊流从召唤阵中溢出，那是数之不尽的黑色苍蝇，发出的嗡嗡声简直让人发疯！而在苍蝇的洪流中，一个巨影缓缓从魔法阵中探出身体—— “蝇王啊，我以万虫之主的身份命令你，将星之贤者蚕食殆尽。” “∞∞∞∞∞∞∞∞∞∞∞∞∞∞∞！！！！！！！！” 召唤物——蝇王将庞大的躯体挤出召唤阵。它的上半身是人，皮肤是不见反光的暗蓝色，四条手臂上长满硬毛，胸前是哺乳类雌性的**但沾满浓绿色的汁液，头部完全是人与昆虫的合体，一对巨大的复眼嵌在人脸上。而它的下半身是蝇，一颗巨大的苍蝇头和它的胯部结合，往下完全是苍蝇的身体，还有数对巨大的蝇翼！ “……” 即使是里维斯塔，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生物，如果说恐怖和恶心程度与实力成正比的话，这家伙肯定是世界最强。 “∞∞∞∞∞∞∞∞∞∞！！！！！！” 蝇王又是一声长啸，它的声音是超高频的声波，普通人恐怕一听就会疯掉吧。里维斯塔紧咬嘴唇，手弩化作长弓，张开手，让星屑凝成箭矢—— “——！？” 然而周围的星光黯淡了不少，连凝聚出一发箭矢都变得十分困难！蝇王停止了咆哮，同时张开人脸上的嘴和胯部苍蝇头的口器，强大的吸力将周遭的与星光同化的魔力不断吸入体内！不仅是它，连漫天飞舞的小苍蝇——说是小其实每个也有拳头大——也开始了魔力的吸收，整片天空的魔力都开始迅速流失，甚至有许多苍蝇直接爬到星宫上吸噬魔力！ 不妙！里维斯塔作为贤者，体内的魔力储量自然超凡，但星象魔法对魔力量的要求极为苛刻，如果周遭环境的魔力被吸干的话—— “就会很不妙对不对？” “可恶——！！” 妮尔丽斯已经近在咫尺，她的一条胳膊化为螳螂般的刀刃向他挥下，里维斯塔急忙用自身的魔力凝成护盾，但只抵抗了几秒就支离破碎！星象魔法师不善于近战，更不善于防御，这些固有缺陷即使是他也难以改变，更何况现在空气中魔力稀薄，星象魔法非常难以施展！ 至于被虫们吸走的魔力去了哪？ “全都在，我这里哦。” 即使以满天飞虫为背景，她的笑容也是如此优雅，但身上散发的魔力波动已经盖过了此刻的里维斯塔。 然后—— “虫化！” —————————————————— 铮！ 看似薄而软的纸牌发挥出惊人的切割力，即使是用超强度合金制成的魔偶也能一击解决。管家的步伐犹如优美的交际舞，行云流水地在魔偶们的刀刃、爪子、拳头、枪炮间闪避，每次扔出纸牌都能切断一个魔偶的肢体。仅凭他一人，就毫不费力地挡下了所有魔偶的进攻。 “呜哇哇哇哇……” 半跪在一旁的秋米拉已经看傻了眼，这简直不像战斗，更像华丽的舞蹈或杂技表演。 “——啊！” 因为分了神所以没发现从背后扑来的魔偶们，眼看利爪已经到达眼前，自己已经来不及闪避—— 咔嚓！ 然而魔偶在触及自己发丝的瞬间就被削成了人棍，机械零件散了一地，连周围几个迫近的魔偶也被一并解体。三张纸牌划过空气，绕了一圈后被管家用手指夹住，而他的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即将滑倒的秋米拉的后背。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俊美的管家青年，娇柔的美丽少女，以仿佛华尔兹的姿势紧靠在一起，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湛蓝的双眸，与橙红的双瞳视线交错。 简直就是少女漫画里的标准场景。 青年微微一笑，精致的双唇画出柔和的曲线，用近乎耳语的轻声问道—— “没受伤吧，大小姐？” 而秋米拉—— “嗯，没受伤，多谢了噻。” ——她十分自然地回答了，没有脸红也没有娇羞。 “嘿咻……” 然后十分自然地离开管家，理了理裙子，确认周围已经没有活动的魔偶后松了口气。 “哈啊……刚才好危险……虽然有直觉但有时候会反应不过来呢……”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抱怨了起来。 “……” 而管家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怎么了管家先生有事吗？” “……嗯，没什么。” 管家露出戏谑般的笑容，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果然啊，你也是那条道上的。” “诶？？？你说妾身？‘那条道’是神马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你相信‘前世’吗，埃隆梅德小姐？” “从来没想过……” “有人说过，现在的自己会‘害怕’什么，会‘在意’什么，诸如此类很可能是来自前世的人生经验。” “还有这一说？” “哈哈，有点好笑对不对？但我是相信的哦，如果我也有来自前世的‘人生经验’的话……” “的话？” 管家摇了摇头，看向远空，双眼微微眯起。 “那，想必是……‘不要在充满百合的世界里和有百合倾向的女性走太近，哪怕一点点可能惹人误会的行为都不行’吧。” “？？？” “所以我一直都甘愿当一个没存在感的背景呢……不提这个了，去那边看看吧埃隆梅德小姐，”管家指了指远处的阿特拉斯，“她们那边好像已经解决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 “请放心，这次的失礼只是为了确认应当确认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 远处，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的躯体依然无比显眼。 但此刻的它已经停止活动，成了一堆白占地方的废铁。 —————————————————— “成功……了吗？”艾西亚不确定地问道。 “成功……了吧？”夏洛蒂也不确定地答道。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干掉我吗”——撂下这句狠话，奥希米尔就完全没了声息。 容器中的大脑已经被彻底烧尽，依然虚弱的夏洛蒂伸出手，那盏漆黑的古灯——冥煌灯出现在她手中，将容器中的冥焰全部吸回。 “这东西还能再用吗？” “顶多再用一次……使用它对精神的损耗更大，而且非常容易被反噬，使用过度还有折寿的危险……” “能造出这种东西的渎神的魔王也真是了不起呢。” “不是他造的，他说过他也是从玛耶边界捡来的这东西，不知道原主人究竟是谁……能完全驾驭冥煌灯，绝对是个很厉害的人吧。”（作者君：没那么厉害，也就是比你们的血皇更能打而已） 艾西亚拔出沙鹰换上高爆弹对着容器来了一枪，不知是什么原理，奥希米尔消失后之前一直坚不可摧的容器就被一发轰爆，下面的基座也炸飞了大半，露出下面的金属盖。 “奥希米尔要将大秘宝作为阿特拉斯的动力源的话，必然会把它留在身边。” “所以这下面就是关键了……” 这个金属盖下很可能就是通往大秘宝的通路。 大秘宝究竟能否被破坏？成千上万年以来没有哪怕一个人尝试着毁掉这绝世宝物，所以没人知道……至少以前是这样。但理论上大秘宝是可以通过大秘宝或禁咒破坏的，而且妮尔丽斯曾笃定地说夏洛蒂的冥煌灯可以将其彻底摧毁，因为这是更胜于大秘宝的存在。 ———————— “嗯，所以要处理它的话就必须拜托你，夏洛蒂。” “什么？留着？不，不，这不能留。” “确实，如果拿到它的话我们就有三个大秘宝了，但那又怎样？在我的计划中，它可是有更大用的。” “是的，我从未说过让你‘彻底摧毁’它，我希望你将它‘破坏’，将它‘无力化’，但不要‘彻底摧毁’。” ———————— “——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一如既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指示呢，妮儿总是这样，除非非常必要否则绝不会说明。” “是啊……” “……” 两人都止住了话头。 这是不是代表自己根本不被妮尔丽斯信任呢——这句话，谁也没说出来。 搞不好，那个如虫子一般的少女，从来都没信任过任何人吧。 “总之小心点吧，先把动力源‘适度地破坏’——” 当！ 伴随着让人联想到跳闸的效果音，主控室突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 夏洛蒂惊叫出声——但下一瞬间她就沉默下去，艾西亚也一样。 她们忽然感到了一股魔力波动。 不可能不熟悉，因为直到刚才她们都沐浴在这强大的魔力波动里。 简直——和奥希米尔的波动一模一样。 “哈……哈哈……” 沙沙的刺耳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坏了的音响，听得人耳膜发痛。 “地球有句俗语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可真对……多亏你们把我逼到了极限……我才能成功和阿特拉斯完成同步啊！” 第168章 钢铁之躯（新春快乐！） “……” 塞卓昂愣愣地站在阿特拉斯的肩膀上。 “……所以？” 用巨剑试探性地捅了捅它的超级大脑袋。 “……这就完事了？” 又抬腿狠狠踹了一脚。 “喂喂，别逗我啊，这才刚开始打吧？” 咣！咣！咣！连踢三脚。 “你他妈的不是贤者造的吗？不至于这么不耐打吧？” 咣！咣！咣！咣！咣！咣！ “还是说那俩家伙效率太高了？搞错没？老娘还以为这次终于能战个爽……”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你丫的给老娘起来啊！还不过瘾啊！” 咣——抓！！！ “嗯，对，我也觉得不过瘾。” “什——” 甩！！！ 那一瞬间，塞卓昂感觉自己的五感与世界脱离了。 周围的一切画面都离她远去，速度过快，每一个色块都被拉长成光的残影，隔了一会她才意识到不是周围的一切在远离她，而是她自己飞了出去。 “靠……？” 发出了声音，但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因为速度早就超过了音速—— 轰隆隆隆隆隆隆！！！！！ 翻天覆地的冲击从身下传来，那一刻塞卓昂感觉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片空白，五脏六腑都翻腾不止，彻骨剧痛在全身奔流——真的是“彻骨”的剧痛，因为她感觉到左腿断成了至少三截，肋骨也断了不止一根。 “我……干……妈的搞什么？” 她摇摇晃晃爬起来，就在坠地瞬间她制造了好几层魔法阵来抵御冲击，即使如此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就在她站起来的同时，已经残破不堪的魔法阵也终于破碎，她落到了下面的巨坑底。 （还好吗塞卓昂？） “你看还不知道吗？” （呃，别太勉强自己） “痛痛痛……妈的再生再生再生快点啊!” 身体内部铭刻的治愈咒文满负荷运转，断掉的骨头被拉回原位，撕裂的肌肉重新组合。 “话说到底是咋搞的——” （小心上面！！！！） 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塞卓昂笼罩，那个全高超过两百米的巨体竟然高高跃起，像鹰隼一样朝她俯冲而下！无需花哨的技巧，质量即是最具毁灭性的武器！ “我靠！？” 闪烁！ 塞卓昂立刻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这片区域数以千计的楼房全被冲击波荡平！巨大的蛛网状龟裂在整个奥科密蔓延，而瞬移到天空中的羽剑的塞卓昂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恨恨咬了咬牙—— “他妈的谁怕谁！羽剑聚集——” 所有剩余的羽剑全部聚集到塞卓昂的右肩，汇聚成长度超过四百米的单翼！一道道狰狞的红黑色纹路在上面蔓延，散发的浑浊光晕仿佛将天空污染，她狞笑一声，抬手向阿特拉斯挥下！ “Ezisaleπειθαρχία, νακαταστρέψουντουςεχθρούςμου！阿兹撒勒的惩戒！！！” 单翼仿佛劈开了天空，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动荡不已，然而—— 阿特拉斯跳了起来。 用高度超过二百米、重量何止数百万吨的超巨大身躯， 做了个完美的后空翻， 轻松躲开了她的攻击。 “w……t……f？” 连塞卓昂都愣住了。 之前阿特拉斯的动作也很敏捷没错，但那是相对于巨大的身躯而言。 如果说之前的它是个身手不错的普通人，那它现在就是……老练的武术高手或顶级杂技演员。 而这还未结束。 仍保持着腾空状态的阿特拉斯举起四条手臂之一——正是装配有巨型枪刃的那条，以身处半空倒挂金钩的姿势，向她开枪！ “送你份大礼哦，塞卓昂小妹妹……” 轰！！！！ 光束从枪**射而出，随后阿特拉斯也稳稳落地，无法计量的庞大魔力凝成光弹向塞卓昂飞去！塞卓昂啧了一声，立刻开启领域，转换模式—— “术渊——等等等等这个量！？” 萦绕她周身的无色魔力漩涡顷刻间被染上了光弹的缤纷色彩，魔力的量实在太过庞大了，被领域同化后所有魔力都像她涌去！ 绝界·术渊转化外界魔力的效率非常高，而且可以近乎无限转化，然而塞卓昂自身对魔力的容纳是有极限的。虽然她天赋绝佳，虽然她精神强韧，虽然她肉体强悍，但如果超过上限必然会—— “该死的！停下！！！” 在到达临界点的刹那塞卓昂关闭了领域，而满溢出来的所有魔力全被她暂时操控，全部回过头向阿特拉斯轰去！未经过术式作为魔法释放，只是单纯的魔力轰炸！千兆计的魔力在阿特拉斯外装甲上炸裂，然而它的装甲表面竟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魔法护盾，把魔力轰炸轻松阻挡！ “魔法护盾！？” 塞卓昂又是一惊，之前对打的时候阿特拉斯一直在用坚固的外装甲硬抗，现在竟然能用魔法护盾了？ “塞卓昂啊塞卓昂，亏你还是海德里希家的呢，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阿特拉斯耸了耸肩，靠下的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腰上，动作十分人性化。 “……奥希米尔？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呢？” 令人反感的声调，夸张的肢体语言，再加上这刺耳电子音——活脱脱就是个超放大版的奥希米尔。 “你，不是应该已经被她们……” “哦呀呀，没想到我的生命力还挺顽强的呢，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嘿咻！” 阿特拉斯——现在已经是奥希米尔了——张开双腿，劈叉，下腰，侧压腿，扩胸，转体，就像游泳前的热身运动。它重复屈伸肢体，反复握拳，最后又轻轻弹跳，弄得整个奥科密又震了几下。 “嗯哼……真是太棒了，虽然我的人生目标是追求真理而非变强，但充满力量的感觉也着实不坏呢。” 然后又对着虚空连续空挥几拳，每一拳都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音，隔这么远塞卓昂的头发都被吹得乱舞不止。 “小心咯，塞卓昂小妹妹~” 它俯下身体，一条腿向后伸，一条腿弯曲，两条后臂撑住地面，标准的短跑运动员起跑姿势。而两条前臂握拳，弯曲在胸前，摆出了拳击的架势。 嗡！嗡！嗡！ 能听到它的足部传来发动机一般的声音，同时一个个加速用魔法阵在它各个关节出浮现。 “拿出你之前的气势努力努力吧，可别让战斗刚开始就——结束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第169章 奥希米尔-阿特拉斯 “地球有句俗语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可真对……多亏你们把我逼到了极限……我才能成功和阿特拉斯完成同步啊！” 奥希米尔刺耳的电子音在主控室中回荡，但比起头疼，艾西亚和夏洛蒂更关心其他事—— “能轰开吗艾西亚？” “我试试！离远点！” 艾西亚换上装填了高腐蚀填料的榴弹瞄准金属盖扣下扳机，一阵刺鼻的酸雾过后，金属盖依然丝毫无损，连一点被氧化的痕迹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咯我亲爱的女儿啊，‘界外金’，你应该知道吧？” “界外金……” 艾西亚皱起眉头，从空间戒指中取出照明弹装填发射，漆黑的主控室立刻被照成一片惨白。 这时她才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位于大脑容器之下的金属盖，整体呈工整的六边形，切割工艺不明。关键是材质，这乍一看就和普通的钢铁差不多，但凑近的话就会发现其表面仿佛有水汽氤氲，淡淡的光纹在上面波动不止。 “那个……艾西亚？‘界外金’是？” “是产自边境战的特殊金属，强度和玛耶的本土金属完全不是一个次元……但即使是界外金，也做不到这样的——” “关于界外金的精炼和切割工艺我可是和马西阿罗那位钢铁之王详细交流过呢，你眼前的是当前全玛耶强度最高的物质，作为核心动力源的大秘宝被它完全包裹，可别想着破坏它。” “哼，那可未必——” “——也别想着刷小聪明玩灵体化哦，”仿佛看穿了两人的想法，奥希米尔语气中满是嘲讽，“界外金的固有性质之一就是对精神、灵能等的阻隔，当然啦，如果你有耐心耗个十年八年，没准就能让灵体钻透它了呢。” “你……” “其实我还是得佩服你们啦，多亏你们的帮忙，我才能真正从肉体的牢笼中被解放，成功……与动力源融合，成为了阿特拉斯的‘大脑’。” 大脑？ 也就是说，现在机动要塞阿特拉斯……实质上就相当于奥希米尔的身体了？ “该死的！夏洛蒂，我们走！” 既然奥希米尔已经成为阿特拉斯的大脑，那这个主控室也就只是个摆设了。两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位于阿特拉斯体内，这机动要塞内部的整体结构和人类相近，只要迅速破坏掉关键的组件—— “为何要这么急？” 主控室之前被轰开的门处降下了铁闸门，艾西亚啧了一声轰出一枪——然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道闸门同样是用精炼的界外金构成的！ “可恶……难道说整个主控室都？” “对对对~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是同样的材质，可别想溜出去搞破坏哦，而且你们也该安静点了吧？” 隐藏在墙角缝隙中的管道忽然打开，一阵阵白烟迅速充满整个主控室，两人咳嗽了几下就软绵绵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嗯，早这样乖乖的不就好了吗？好好睡一觉吧小笨蛋们，我先陪外面的那位好好玩玩。” —————————————————— “呜咳……” 以百吨为单位的建筑物残骸漫天飞舞，在绝对的暴力下如同一艘艘暴风雨中的小船，而翻着白眼的塞卓昂也混在其中，像破布一样东倒西歪。 （塞卓昂！塞卓昂！！！） 恩多利昂在她脑中急得大叫，恶魔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强行将她几乎已经飞到九霄云外的意识拽回来。她勉强恢复了清醒，在空中调整姿势。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阿特拉斯-奥希米尔轰然追来，小山般的身躯跃到高空，利用体侧的魔力喷射在空中转体，一记鞭腿扫向无法自由活动的塞卓昂！它的腿全长超过百米，一踢之下何止万钧之力！塞卓昂立刻放出领域，将其压缩成球挡在身前—— “所以就只要这点能耐了！？” 轰！！！！！ 领域只起了一瞬的缓冲作用，下一瞬间她就像炮弹一样飞出！她强行让电流般的魔力在全身流动，刺激神经以免再失去意识，同时强忍几乎要撑爆四肢百骸的剧痛制作护盾护住身体！她以数倍音速撞穿了飞在天上的所有建筑废墟，一阵阵重击几乎要让魔法护盾崩碎！ “别太让我失望啊！” 落地的奥希米尔在地上狠狠一跺脚，之前阿特拉斯大厦变形时留下的满地边角料就被震到空中，又被它紧随其后的踢击扫飞出去，以超高速向塞卓昂撞去！ “Μπότης,，αποκεφάλισε τουςεχθρούςμου！布提斯的利刃！！！” 红黑相间的光芒汇聚在塞卓昂手中的巨剑上，形成了长达百米的光之剑刃！她咬紧牙关挥剑横扫，将飞来的无数钢铁尽数击落，不断有碎屑擦着她的身体飞过，但她连躲避的余裕都没有了！ “你才是……别给老娘……太嚣张了！！！！！” 巨剑的剑柄突然演延长，红黑色光晕交织在剑柄顶端形成如旗帜的形状，塞卓昂以握投枪的方式将其高举过肩，瞄准奥希米尔头上的独眼—— “Asmodeusσεόλοτον κόσμο！！阿斯莫德的魔枪！！！！” 不只是恶魔之力，连领域都被她再次开启，绝界·星骸压缩成小小的一点附着在枪尖！她大吼一声，将全身力量汇集在右臂，将长枪全力掷出！ “哦哦，这可真是……” 奥希米尔看着迫近的长枪，独眼微微放大——长枪化为红黑相间的光束洞穿空间，沿途掠过的一切全被其放射的力量化为飞灰，直取它的首级！ 轰！！！！ 投枪尖端与它那巨大的魔法护盾剧烈相撞，距离它的面部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枪尖和护盾剧烈冲突着，放射的魔力摧垮了一栋又一栋已经残破不堪的楼房，连空气都被四射的魔力粒子映得五彩斑斓！ “啊呀，挺厉害的嘛？” 奥希米尔歪了歪头，下一刻魔法护盾就被投枪洞穿，红黑相间的光束跨越最后的三米，插向它的猩红独眼—— “但是可惜啊可惜，还不够啊。” ——的那一瞬，被抓住了。 四只手中的一只，像抓苍蝇一样，轻描淡写地将其抓在手中。 “不容小觑，将力量完全解放的你应该足以碾压大部分大魔导士或大战灵了，而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达到了贤者的领域——” “给我炸！！！” 轰隆隆隆隆隆！！！！！ 还不等奥希米尔说完，被它攥在手里的投枪就爆炸了。 红黑相间的光与闪电像四面八方放射，瞬间的冲击力和热量蕴含着摧毁一切的威能，这整条手臂都在它破坏范围之内！ 然而， “——虽然达到了贤者的领域，但想真正伤到这具身体的话，还要再努力一把啊。” “…………………………………………诶？” 塞卓昂发出了傻傻的声音。 投枪爆炸了。 零距离重创了奥希米尔。 本该是这样的。 那条手臂上的外装甲已被完全破坏。 但手臂本身并未受重创。 外装甲下露出的不是机械，不是齿轮，不是电缆。 而是又一层金属，那是它的骨架，它的芯。 这金属乍看之下和普通钢铁没什么不同，但细看的话会发现它的表面仿佛有水汽氤氲，淡淡的光纹浮动不止，充满神秘感。 “这是……界外金？” “海德里希同学真是好眼力，”奥希米尔鼓了鼓掌，震耳欲聋，“但不完全对，界外金本身也只是强度极高的金属而已，我可是炼金术师啊，我用的这东西可是经过多重精炼的，而且还和玛耶的多种本土金属反复熔炼，可比原版强了好几倍呢。” “界外金的合金？你他妈钱多了烧的吧！？” 界外金的价值塞卓昂当然知道，这是重要的战略资源，通常都是取少量作辅料，熔入玛耶本土的金属作为锻造武器防具的特级材料使用！而这家伙竟然以界外金为主料，造出了这么个高度超过两百米的机动要塞！？先不论技术层面的问题，单是成本就…… “但事实证明这很值得，不是吗？” 轰！ 巨躯一晃，在地上犁出深达数十米的沟壑，转瞬之间就突进到塞卓昂面前！ “要不要试试啊？” 挥拳！ 四条手臂之一向塞卓昂挥去，但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就像有意要让塞卓昂反击。 “啧——！” 塞卓昂狠狠咂了砸嘴，开启绝界·术渊，将周围游离的魔力全部招引过来，在左臂凝成了巨大的能量团块—— “阿斯塔罗斯的怒击！” ——然后，一拳轰出！红黑色的能量团块和外装甲破碎、露出内部界外合金的手臂零距离冲撞，爆音在方圆数公里内回响，然而被弹飞出去的是塞卓昂！她的左臂被反作用力震得疼痛欲裂，虎口飙血，反观界外合金上只有一处淡淡的擦痕！ “很爽对不对？嘛嘛新品发布会也该结束了——但愿你的残骸能有点研究价值。” 装备枪刃的手忽然举起，毫无征兆地对塞卓昂开了一枪！巨大的魔力弹一部分被绝界·术渊转化掉，但更多直接打在塞卓昂身上！她发出一声尖叫，被火焰包裹着坠向地面！ “死了吗？死彻底了吗？你的生命力很顽强，我必须——” 奥希米尔打开胸甲，露出密密麻麻的导弹发射孔，正要追加致命一击—— “离塞卓昂姐姐远点！！！” 当！ 一个带着锈斑的大砍刀飞了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曲曲的弧线，不偏不倚撞在了奥希米尔头部的魔法护盾上。 “……嗯？” 奥希米尔停下动作转头看去，猩红独眼微微一缩，只见下方的一栋大楼顶上站着一个少女，对着它张牙舞爪又叫又跳。 秋米拉·埃隆梅德身上又好几处擦伤，超浮夸的衣裙和左右不对称的丝袜也破了，但看上去依然元气满满。 “哦，是你啊？” 奥希米尔耸了耸肩，它之前一直忙着戏耍塞卓昂，差点忘了另一个重要样本。 “还以为你早就逃之夭夭了，没想到还挺有种？想玩偷袭？” 第170章 米拉米拉魔王（一） 秋米拉·埃隆梅德身上有好几处擦伤，超浮夸的衣裙和左右不对称的丝袜也破了，但看上去依然元气满满。 她看上去很勇敢，但抖个不停的双腿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脑子一热就去逞英雄，然后发现自己压根啥都做不了，结果弄得又害怕又尴尬——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但比起那些—— （感觉……呜……） 噗通， 噗通， 扑通扑通…… 心跳的好快，超级快，奔流的血液仿佛要胀裂血管。 感觉好恶心。 她浑身都冒着虚汗，一阵阵反胃感涌上咽喉，是直觉，她感知危险的直觉已经过度发动了。一阵阵针刺般的剧痛在她脑中游走，尖叫着告诉她眼前有莫大的灾祸，催促她赶紧逃跑，但是…… （不能逃……至少要吸引住它的注意力，不然塞卓昂姐姐就死定了！） 现在这个想法在她心里优先度是最高的，以往她一产生危险直觉就会立刻设法躲避，一直以来不知靠这个避开了多少危险，所以她从未料到抵抗直觉和逃离危险的本能是如此艰难。 “哦，是你啊？” 奥希米尔耸了耸肩，它之前一直忙着戏耍塞卓昂，差点忘了另一个重要样本。 “还以为你早就逃之夭夭了，没想到还挺有种？想玩偷袭？” “不是偷袭！” “嗯，对对对对，不是偷袭，而是光明正大的犯傻啊——” 它的四条手臂之一突然抬起，手对着她五指张开，手掌中央出现了一个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圆孔，即使隔这么远也能感觉到其中有何等巨大的能量在凝聚。 噗通，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呜……呜啊……” 秋米拉发出含糊的呜咽，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的！ “电浆炮——biu~！” 奥希米尔发出了恶意卖萌的声音，和电浆炮的威力简直是两个极端，那一道萦绕着电流的炽热白光顷刻间就将半个大楼轰成碎渣。奥希米尔刻意偏开了角度没有直击秋米拉，而是轰碎她脚下的建筑好让她摔下来，已经计算好了，能让她伤个半残又不至殒命。 “唉，待会回收她又要费点功夫……啊咧？” 本该摔个半残的秋米拉依然毫发无伤，一道深蓝色的身影突然划过空中，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管家君！” “没事吧大小姐？都说了不要乱跑了。” “呃，对不起，姑且没事——” “——别说话，免得咬到舌头。” “诶——呜哇！？” 管家骤然加速，在一个个加速魔法阵的推进下躲过奥希米尔的拳头，但下一瞬间它小臂上的装甲打开，数十枚导弹向他们齐射！管家抓紧秋米拉，在空中翻滚躲过一发又一发，但每一发被他躲过的导弹都会绕一圈回来继续追击！ “带跟踪吗……抓紧我，埃隆梅德小姐。” 管家卡好时间，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加速，绕回来的导弹和后面的导弹撞在一起，爆炸的余波又引爆了旁边的导弹！爆炸的连锁解决了好几发，但依然有二十多发在追着他们打！ 秋米拉只感觉天旋地转，耳边是疾风呼啸，管家抱着她越过一栋栋高楼大厦，绕着奥希米尔做圆周运动。管家不断抛出一张张强化过的纸牌，击落一枚枚导弹，但攻击力终究是他的弱项—— “简直像跳蚤一样啊你们！” 奥希米尔发出不耐烦的吼叫，枪刃挥下，那电光流窜的刀刃划出高达数百米的光之斩风，轻而易举将一直线上的一切一分为二！它挥刀的速度实在太快，管家虽然闪了过去，但还是因此失去了平衡！ “哈！机会！” 三只手同时闪电般伸出，从三个方向夹击！ “来了！” “糟——” 啪！！！！！ …… …… …… 远远飞了出去的意识回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身体的感触。 酸痛。 疼痛。 激痛。 剧痛。 明明身体对疼痛并不敏感还是感觉这么痛，一定是相当的重创吧。 简直就像把烧熔的金属灌进四肢百骸。 但是，身体还能动。 用力摇了摇头驱赶脑中的迷雾，这么做又加重了脖子处的痛，不过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了。 “嗯……怎么……” 睁开眼，一团模糊的色彩渐渐固定，外界景象缓缓成形。映入眼帘的是碎裂的砖石，钢铁的残片，满地玻璃碴，到处都是灰尘。 以及两个倒在地上的人 一个是男性，浑身染血，双目紧闭，躺在一大堆碎石中，生死不明。 另一个是女性，腿部的关节向诡异的方向弯折，爬在好几根钢筋上，同样生死不明。 “管家……君……塞卓……昂……姐姐？” 不好。 他们都受了重伤。 不快点治疗的话—— 秋米拉努力撑起身体，蹒跚着向他们走去，每走一步就有剧痛在全身游走，但是不能停下。 管家君大量失血，塞卓昂可能骨头内脏都有很大损伤吧？什么时候彻底死掉也不奇怪，他们现在一定很痛苦吧，为了救她们，必须尽快杀掉。自古以来清理伤者和补刀就是很重要的，将名为死亡的安眠赐给已经没救的人是至上的仁慈，对自己对他们都好—— ——不，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一定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脑子都开始混乱了，必须把他们快点救起来，紧急处理一下，然后割断他们的气管…… “……” 搞什么？在想些什么呢？奇怪，头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头盖骨下面翻腾挣扎抓挠想要出来—— “小·老·鼠·们~❤” 听到这熟悉的电子音的瞬间，秋米拉整个人都僵住了。 巨大的阴影将他们三人笼罩。 奥希米尔俯下庞大的身躯，独眼将秋米拉锁定。 “不乖，不乖，真是不乖啊，我已经对你失去耐心了哦埃隆梅德，把不听话的实验样本麻醉是很重要的工序……呐呐，弄断脊椎彻底废掉你的运动能力，不过分吧？” “啊……” “不·过·分·吧！！！” “啊……” 奥希米尔猛然举起一手，毫不迟疑地向秋米拉压去，巨手的指尖是跳动的电光，只要轻触一下就足以让身体瘫痪。 “啊……” 眼前是迫近的手。 “啊……” 旁边是生死不明的同伴。 “啊……啊……” 妮儿不在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 好 痛 —— —— —— 阳光明媚的午后，暖风吹拂在身上，桌上奶茶的甜香涌入鼻腔。 这里是别墅的廊下，是秋米拉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是自己过去的家。 “米拉米拉，你喜欢的饼干烤好了哦。” 一个漂亮的灰发女人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饼干，微笑着揉了揉秋米拉的头发，她身边是个拿着报纸的瘦高男人，有着和秋米拉一样的橙红色双眸。 “妈妈，爸爸……” 好久好久没看到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比起感动，更多是疑惑。 “发什么呆呢？吃吧，凉了就没原来好吃了。” “啊，嗯……” “瞧，梅丽也想吃呢，呼呼。” 一只白色的短毛猫跳到秋米拉膝盖上，对着桌上的饼干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一边在她腿上蹭来蹭去撒娇。 感受着这毛绒绒的生物在自己腿上蹭的触感，秋米拉轻轻抚摸它背上的毛，忽然想起来梅丽是自己小时候养的宠物猫，很馋，很喜欢撒娇，还是捉老鼠的能手，最后…… 最后…… 最后？ 这只宠物猫最后怎么样了呢？ “呐，妈妈……” 再抬头，发现妈妈不见了。 转过头，发现爸爸也不见了。 午后的温暖阳光消失了，周围昏暗一片，廊下风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吹到皮肤上的风变得又干又冷。房屋变得破败，到处都是裂痕和锈迹，似乎已经荒废多年。 “怎么……诶？” 手上是奇怪的触感。 原本摸到的应该是梅丽温暖的猫毛，现在却……好像正握着什么冰冷又坚硬的东西。 慢慢低下头，看到了一团鲜亮的红色。 短毛猫仰躺在她的膝盖上，四肢无章地向周围伸展，似乎经历过十分痛苦的挣扎。 它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完全暴露了出来，未干的血把白色的毛全部染红。 她手中拿着的剪刀和解剖刀正深深刺进它的脏器，没至刀柄。 “呜！？” 一阵反胃感涌了上来，她急忙要丢掉手中的小小凶器，双手却突然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抓住了，根本无法自由活动。 ‘为什么停下了？’ 有个小声音对她耳语。 好像有人正贴在她背后，头靠在她肩上，双手把住她的手。 ‘继续吧，瞧，从这里下刀……’ 不可视的力量紧抓着她的手，控制她运刀的轨迹，锋利的刀刃绞碎脏器，一路向上，割开梅丽的喉管—— “住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咔嚓！！！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连奥希米尔都没反应过来，注意到时手指已经被切了。 魔法护盾被直接穿透，外侧包裹的外装甲碎了一地，由界外合金构成的内部竟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一把闪着寒光的斩首刀就插在裂痕中。 “……处刑。” 机动要塞。 刑具。 暴走的少女。 没人注意到一旁满身是血、“重伤昏厥”的管家。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被荆棘包绕的少女。 又转动眼珠，看向另一边依然倒在地上，但身上开始散发红黑相间的薄雾的塞卓昂。 然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成了哦，妮尔丽斯大姐头，这两人终于要爆发了） （嗯，多亏你的‘引导’了，做得不错，接下来就请歇一歇吧） （多谢，不过啊……‘想探探同伴的底所以要把她们置于绝境’什么的，恐怕只有你做得出来了） （所以我才派了你这个保险装置啊） （话虽如此，如果我真的办事不利，非但没引导成功，反而让她们被奥希米尔弄死了呢？） （那只能说明我当初选人眼光有误，她们只有这点水平了，死不足惜） （……） （不多说了，我这边有点忙，挂了哦，拜——啊里维斯塔逼近了，虫虫咬他！） （……拜，你开心就好） ~~~~~~~~~~~~~~~~~~~~~~ 妮！儿！大！坏！蛋！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嗯，于是，我的第二本书《献给虫姬的交响诗》（简称虫交）也要上架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今晚就是一大~~~~~~波vip章节，现在已经开始了紧张的挑错字工作，做好准备吧。 犹记得当年血变上架的时候，记得那时候我还是大一第二学期，那段时间可能是我大学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那时候学习紧张，还要考六级，每天社团还有集训，当时还参与了个什么3d建模的活动，多管齐下。那时候每天一睁眼就是打开手机在去教学楼路上背六级单词，所有作业尽量在课上做完，回宿舍一有时间就码字码字码字，没有上限，天天过的天昏地暗，最后总算是凑够了6w字（好像是），后来想想，那时候真是太有毅力了。 当时血变是第二批上架的四本书之一，现在来看似乎也是大前辈了（滑稽）？当初上架，封面，插画，要啥有啥，后来的老背投和新背投都是免费的，而现在，vip多了，第二本书上架连个封面都不给（苦笑）。 不论怎样，处女作血变是顺利完结了，220w字，不少了，其实当初我想的话完全可以以惶祸为中心再写一卷，凑足250w字，多拿几千甚至上万稿费，似乎也不错？ 但当时我一方面觉得220w字已经够长了，我觉得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的故事才是好故事，写太长的话难免有损质量；另一方面老书实在是写腻了，那些主要人物被我翻来覆去折腾了这么久，也该让人家休息了，领便当的领便当，善始善终的善始善终，给我的新书新人腾腾地方吧。 于是乎，有了现在的虫交。 其实在血变写了大概百万字的时候，我就有了虫交的构想。如果要写新书的话我该写啥呢？当时脑子里有好几个故事，《虫交》《荒芜世界的我和她和她和她》以及晚一点的《如果在现实中得到游戏人物能力的话》什么的。 其中，最奇葩，最大胆，最偏离主流，最可能暴死的，就是虫交了。我想把这故事写得比血变更曲折，转折更出人意料，角色更奇葩，细节上更重口，后期更文艺，整体而言更有深度。经过断断续续的琢磨，以及和好基友的讨论，渐渐的定下了故事大纲。我当时甚至在书群下了断言，虫交这书，按照我的构想写下去，写好了就是神作，写不好了就是……凡作甚至渣作，很忐忑啊。 写虫交风险很大，因为真的很难留住读者，根据我的构想，这书到三分之一时boss登场，正戏从那里才开始，而后期比较偏文艺，我个人认为后期才是这书的精华所在。这么看来，前三分之一的阴险腹黑龙傲天剧情反而是一种赘余，然而又不能没有，因为前期对角色的塑造实在太重要了，于是我也只能写啊写啊写，等待着终于能度过艰难的前期的那一天。 现如今也写了47w字了，故事也逐渐走上正轨，我写上架感言的现在，第四卷两个贤者已经快打完了，而第五卷目测和第三卷差不多长，很短。第六卷学院篇和第七卷神前比武篇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因为事关一本幻想系小说的灵魂——大boss的塑造。再往后……就剧透了。 虫交里的人物都很奇葩，比血变的皓月和烨那丫还要奇葩，如果说我写血变里的奇葩的时候还在考虑“读者能不能接受她们的一些过激举动”，写虫交……我是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态写的。比如，妮儿就是坏，大坏蛋，放在哪个书里都是反面角色，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的一些残忍行为洗白过，甚至还有点刻意放大她的负面因素的意思（不过她身上有正面的东西吗……），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她能博得部分读者的厌恶……咳咳我啥都没说。 然而妮儿的人气还是铁打不动的最高，喵喵喵？现在的人都堕落到颜值高就无所谓咯？信不信妮儿用穿着破了的丝袜的脚踩你脸？算了尔等退下让我这种专业人士来（prprpr）。 等等，话说回来，既然写虫交的风险最大？那我为啥还要写它啊，写个稳的不行吗？其实嘛……谁知道我还能写几本书，没准到了工作就没工夫写了，在那之前自然要把想写的尽量尝试一下。能顺利写完虫交的话我也就没啥遗憾了，以后就能欢欢乐乐地写些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了，所以写虫交很重要也很必要。大概。 总而言之就是要上架啦！首先感谢网站和编辑，然后是书群中血变和虫交的铁杆粉们，然后当然是一直以来信任我支持我的广大读者们！我相信虫交作为一个文学作品会比血变更出色，也希望虫交能创造出和当初血变一样的好成绩！还请大家多收藏，多安利，多订阅，多打赏！谢谢大家！  ——by作者 新一轮人气投票开始啦 新一轮人气投票开始啦，为自己喜欢的角色投上一票吧，多选，有男有女哦 网卡了，今天的一章发重了…… 网卡了，今天的342章发重了…… 我会跟编辑报告，明天或后天改一下 终于有了新封面新背投 感谢画师的辛苦，感谢编辑的耐心 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白衣醒着的是薇妮，黑衣睡着的是妮儿（妮儿胸画得好大啊喂！），含义吗……大家都知道咯 第六轮人气调查投票开始啦 第六轮人气调查投票开始啦，在结尾前这可能是倒数第二次调查了，所以大家踊跃哦 保研成功啦！ 作者君经过三年爆肝，现在总算在郫县高级男子技工学院（滑稽）的激烈保研拼杀中以裸分肛到最后，顺利保研，松了口气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用费劲复习考研啦 大家同乐呀 喵 顺序变更顺序变更 aniya，薇妮，善子，文香，四位贵妃以后排位要自动下调一位了……咳咳咳 祝老婆大人一发入魂拿下梅林！ 亲自奶你哦 639章补图 639章补图，两张当初的人设图本来想放上但是忘了，这里补上 [img=700,91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e2918fda-56ef-4a3b-a125-acbe6a0a92ef.jpg[/img] [img=700,91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1616038c-603a-474b-af31-b750f3405f5d.jpg[/img] 索性再来两张原本的 [img=700,1167]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4df77d84-3930-415e-a6e8-1b07dbf3421b.jpg[/img] [img=700,91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2fa08683-dfc8-4534-8ace-02eadcaefa45.jpg[/img] 新书《乖乖回来加班啊使徒大人》已上传 新书《乖乖回来加班啊使徒大人》已上传，欢迎大家多多支持！ xxx眼中的ooo [img=700,748]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1/7ff34034-e495-42bc-8fa8-0e33123cf86a.jpg[/img] 番外·秋米拉篇1 之前说好了的，会给第二卷人气投票除妮儿之外的第一码个单独的番外篇，由于学校方面的事和期末复习一直拖着没码，现在速速补上。 首！先！必！须！说！句！对！不！起！ 由于我个人……咋说呢……玩脱了，本以为个人短篇顶多3k字就够了 结果他喵的，我不知不觉码了3500字了 发现才码了1/3 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发出来吧，毕竟不能白码啊 后续的2/3……我有时间就补吧，如果补不上了……就说一下大致剧情梗概大家了解一下就行了…… 表打我…… ~~~~~~~~~~~~~~~~~~~~~~ 秋米拉·埃隆梅德——五年前的某一天 “呜——————” 地点是三千米高空。 “咿呀——————” 速度是四倍音速。 “呜啊啊——————” 下方似乎是个未知的大陆。 “好讨厌的感觉——————” 照这个势头马上就要落地了。 “达贡君快想想办法啊啊啊啊啊——”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该想办法的是尼露露酱你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近得都能看到下面的城市了。 “要你这个使魔何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会摔得粉身碎骨脑浆四溅吧。 “没用的是你们魔法少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 “啊啊啊啊啊啊来不及啦！！！！！！” 隆。 “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隆。 “不要不要不才不要就这么挂掉！！！！！！” 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 …… …… 玛耶，普雷恩大陆，弗拉索公国，某城市—— 这里是某座城市的集市，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好不热闹，但身在其中的一个少女却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 少女正在行走。 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穿着颜色灰暗的连衣裙，迈着如幽灵一般虚浮的步伐，皮肤惨白，表情阴沉，双眼下是深深的阴影，那双颜色鲜艳的橙红色眸子此刻也十分暗淡。 要不是现在是大白天，恐怕真会有人把她当成幽灵。 事实上人们确实在避开她。 每当她经过摊铺旁，小贩就会扭过头假装没看到她，经过她身旁的大妈们斜眼瞄着她小声议论，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用看可疑人物的目光盯着她，严重一点的会带着露骨的厌恶像避瘟神一样从她身边绕过。 而少女也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她低垂着目光走着，仿佛与世界脱节。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慢吞吞地走到一个面包店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呃？” 面包店老板满面春风地欢迎来客——但一看清来者是谁，笑容就僵住了。 “呃……啊……又来了啊，埃隆梅德小姐？” “嗯……” 少女发出含糊的声音应了一声，指了指摆在柜台上的一块果酱面包，同时掏出几个铜币放在柜台上。 “一个果酱面包？好好好……喏。” 表情僵硬的老板快手快脚地把面包包装好，递给少女，又迅速抽回手。 “您要的面包，请慢走，欢……呃，总之请慢走。” 好险好险，差点就说出“欢迎下次光临”了，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 “嗯……” 少女点了点头，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出面包店—— “等等！” “？” 老板突然冲了上来，还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就把一个装满各种面包的大纸袋塞到她怀里，然后粗鲁地把她推出门。 “喂……我没买……” “送你的！” 老板气喘吁吁道。 “这些全是送你的！满意了吧？够你吃好一阵了吧？那拜托你以后别来我这了！就因为有你在其他常客都不愿来了！总之求求你别再来了，瘟神！” 最后扔下这句话，老板就回到店内重重关上门，还啪嗒一声把门反锁了。 “……” 瘟神——少女听到这个词，微微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紧了被强塞的一大包面包，低头离开。 “……看，是鬼宅的那个孩子？” “……嘘，别多看她，晦气……” 两个妇人的闲言碎语飘进少女耳中，她回头瞟了她们一眼，那两人立刻打了个寒颤快步离开。 “……” 总是这样。 每天如此。 抬头看天，天空高远，微风清唱，阳光明媚，但这一切都离她好远。 感觉在这世上，只有自己被孤立了。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去哪了……” 嗯？ 少女揉了揉眼睛，再看天，湛蓝的天幕上似乎多了个小黑点，而且越来越近了。 “…………小………………” “……诶？” “……小……心…………” 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是那个小黑点发出的。 “小心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 那东西重重撞在集市中心的地上，半个城市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同程度的震动，然而烟尘散去后——地上竟然只碎了几块地砖，连个坑都没砸出来。 “呜……痛痛痛……” “还好突然想起来魔法少女有绝不会摔死这个特性……” “该说便利还是麻烦呢……” “肯定是便利啊笨！不然我们都死翘翘去见可速撸大人啦！” 一个少女和一只动物从地上慢吞吞爬了起来。 明明摔了个七荤八素衣服却完好无损，也看不出皮肉伤。 少女看上去十一二岁，身材娇小，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清纯可爱的脸蛋，衣服却十分浮夸。她的穿着就像做夸张宣传的艺人，粉红色的超短裙，橙黄色的过膝袜，布料比肚兜多不了多少的上衣，洁白的长手套，肩膀裙摆领口都缀满了缎带和蕾丝。 神奇的是，她的身上不断散发出金色的光粒，头发颜色也是刺眼的金色，而双瞳是炫目的粉色，和她的衣服配在一起简直鲜亮到难以直视。 而她身边的那个迷之生物比她还引人注目。那东西是深绿色的，就像把鱼、蜥蜴和蛤结合在一起压缩成只有半个手臂大小，再强行萌化成Q版。总之就是不知该说是可爱还是恶心。 少女和异形，十分诡异的组合。 “安全着陆呢达贡君！” “姑且算是安全吧尼露露？” 过了几秒，少女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偌大的集市此刻鸦雀无声，所有行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少女和异形——或者说魔法少女和她的使魔。围观者中也包括了被称为瘟神的少女，她难得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看向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诶、诶……？按理说应该会降落在郊外之类的地方啊？” “成羞耻play了哦。” “总之总之先——啊啊啊啊啊啊啊！手环！变身手环哪去了！？” 少女——尼露露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她的身体就被粉色相间的光晕笼罩。 “不是吧手环丢了！？变身要维持不住了！” “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晕散去，尼露露的外貌和衣着突然发生变化，可爱又性感的衣服变回黑色的水手服，夸张的粉色长发也变回黑色的波波头，容貌五官虽然没大的变化，但没了特效后就少了一分靓丽多了一份柔和。 “变回来了……” “不能变身魔法少女的尼露露就和普通小五生没区别啊……” 尼露露和使魔——达贡君大眼瞪小眼。 此刻围观人群也散了，人们摇着头离开。 “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吧”——所有人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然后对她失去兴趣。 秋米拉也一样，她摇了摇头，低头离开了。 …… …… …… “所以说是真的啦，大叔！” 尼露露气急败坏地拍着柜台，而柜台另一侧的大叔无奈地皱起眉头。 “就算你跟我说你是来自其他世界的……” “真的真的！我可是来自‘拉法朵’的高材生魔法少女！” “拉法朵？” “就是我老家的世界！充满爱与勇气与魔法与少女的芬芳！满天都有像我一样可爱的魔法少女飞来飞去哦！我听说玛耶也是魔法的世界不是吗？大叔你肯定能理解的吧？” “我不是魔法师也不是魔武士，不太懂那些玩意，而且如果你真是其他世界的人，那你是怎么穿过穿界门的？” “我们拉法朵对穿界门管得很松哦，而且抗命和偷渡是魔法少女的光荣传统！” “扯蛋吧你……喂，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猛瞧？我脸上长花了？” “啊不不不不不，”尼露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毕竟以前都没见过男人嘛，当然忍不住好奇。” “你是哪的深闺大小姐不成？” “不是啦，谁叫拉法朵没有男人呢。” “是是是，没有……哈啊？没男人？全是女人？” “准确地说全是少女哦，毕竟是‘魔法少女的世界’嘛，全是可爱女孩子和长着丁丁的可爱女孩子！” “啥？长着——” “不说那些没用的了大叔！” “就是，不要东扯西扯了！”达贡君也跳上柜台作揖，吓了老板一跳。 “所以说啦……” 尼露露双眼上翻，眼眶里盈满泪水，脸上浮现红晕，实在是楚楚动人。 “就让我们白住一晚上呗？” “滚。” “为什么还是‘滚’啊！” “老子这是旅店诶，又不是福利院。” “可我没钱啊？” “正因为你没钱所以才不给你住啊。” “小气！” “你自己拿不出钱怪我咯？而且我只是前台又不是老板，我说话没用的。” “你就当我有钱呗？” “但你没钱啊，或者你身上有啥值钱的东西没？拿物品抵账也是可以的。” “如果我能变身的话就能变出好多宝石了！手环丢了，我休息一晚就得赶紧去找！” “去去去。” 大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过身去。 “诶~~~~~~” “没钱就别住旅店了，怕晚上外面危险的话就去找警卫队收留吧，只不过他们只会给你发霉的破床就是了。” “才不要~~~~~！！！！！” “唉……” 看着眼泪汪汪的波波头少女和同样眼泪汪汪的恶心生物，大叔深深叹了口气。 “那你就去找别人家寄宿呗。” “我已经问过好几家了，大部分连门都不开！小部分开了门的一看到达贡君就不让进了！你们玛耶真冷漠！” “那你就把这个丑东西扔掉啊……” “你丫的说谁丑啊？啊！？”达贡君气得跳脚，但被无视了。 “就没有能让我和达贡君都能免费入住的好地方吗？最好是能睡个舒服觉的那种！” “哪有这种地……等等。” 大叔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旅店窗外。 尼露露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到靠近城市边缘处的一个高地，上面是一栋有点阴森的别墅。 “……那个是？” “鬼宅哦，在这个小城还是挺出名的，据说里面的男女主人一年前就失踪了，当时别墅内外沾了好多血，从那之后就闹鬼不断……哼，现在只有那个‘瘟神’小丫头住着——喂等等！？” 还不等他说完尼露露和达贡君就一溜烟跑了出去，方向正是鬼宅。 “喂喂喂……不是吧？真要到那鬼地方投宿？” …… 大叔叹了口气，埋下头，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可警告过你了哦……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大年三十番外！ “啊，说起来啊，这他妈就过年了。” 某天，某过气前主角——我突然想了起来。 在我的故乡地球，准确地说是老家的大中华帝国，是有春节这么个东西的。 这已经是穿界门开了第几个年头了？我现在都没啥时间观念了，每天都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 ……什么的，其实也没那么堕落，我可是天下无敌的烨酱（然而永远有煞笔把我的烨看成桦，你们都小学没毕业吗？还是目害？高考肯定考不过一本线吧？乖乖给老娘复读去！），在1.0版本资料片《血他妈的变》里，我经过摸爬滚打总算是升到满级，并顺利做完所有主线任务，让世界迈进了新资料片——《边境他妈的战场》的时代。 不过咋说呢…… 嗯…… 啊…… 咕噜咕噜咕噜…… 喵喵喵喵喵喵…… 汪汪汪汪汪汪…… 嗯，我随便几个拟声词就帮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水了25个字，我可真聪明，然而不知为啥这个不可名状的狗屁玩意就是不认同我，还把我视为他的黑历史，why？我不是亲生的咯？我是旧作灵梦咯？ 咳咳扯远了。 总之，现在已经是边境他妈的战场的时代了，最终boss从昔日的呜喵王二傻子变成了衰龙扑街之翼……啊呸，旧资料片的最终boss，我命中注定的宿敌祭罹已经滚球了，估计是死了，肯定是死了，他要是再爬回来找我算账我可要疯了，说实话再打一次的话我赢他的把握不超过四成。 等等，如果说旧资料片最终boss是祭罹，那新资料片是谁？ 肯定是边境战场这个超大型新地图里的什么人。 一般来说，肯定是在等级最高的团本里。 …… ……嗯？ ……啊咧？ 等等。 边境战场里最强最高级团本……好像就是我家啊？血狱总部，我随便搭的血晶宫。 喵喵喵？ 等等，为啥我突然有点慌？ 不对，没啥可慌的，我可是主角，有主角光环…… 等等呃，前主角还有主角光环吗？那个，喂？ …… 我靠……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啊哈哈，错觉啦错觉，我自爆一波冷静一下。 轰！ ……复活完成， 嗯，爽。 但是下面突然好吵好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陛下的房间炸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强敌来袭！？” “火球砸下来了呜哇哇哇哇哇哇！！！” “快去通知月大人和舞大人！！！！！！” “先救火……不行扑不灭！这是陛下的血焰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痛痛痛痛痛！！！！！” ……他奶奶个熊吵死了。 都去死一死啊你们这群白痴。 轰！ …… 嗯，安静了。 看我女娲造人~biubiubiu~来一场血雨吧~嗯，所有被我的血淋的人肉体都成功再生~我真是太体悯部下了，像我这么好的领导人上哪找？也就只有尼德那小子……啊不对那丫头会当面质疑我的领导能力，还跟我扯他那一套帝王学，炸她几下她就老实了。 呃……等等等等，我好像扯远了？是扯远了吧？ 不知不觉都快扯了一千字了诶！这可怎么办？我说话这么啰嗦，如果让别人以为这是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水字数的手段可就不妙了。 话说，这是春节特别节目吧？特别节目就只让我一个人在这瞎逼逼，连个稿子都没有？跟个二傻子一样？开什么玩笑？ 我好歹也是个前主角哦，虽然之前尝试着向魔界深处进发结果被不知道哪个王差点彻底打死了，但我还是很有威严的哦~~呵呵呵，你丫的最好多再多重视我一点，既然是春节，那我就把所有手下喊来，搞个血狱春节联欢大汇演，怎么样？很棒吧？很赞吧？那就好好跪下感谢我吧—— ——诶？等等？你去哪？ 喂？喂喂？我可是前主角哦？好多人在评论区哭着喊着要看我出场哦？你这样—— 喂！等下啊！别走！我他妈错了行吧！回来啊！多给我点镜头啊！ 我好久没露脸了诶！你信不信只要你给我写个一万字番外那打赏立刻哗哗的！ 诶？不不，那个，开玩笑什么的……喂！你真走啊！？ 你去哪？新片场？那是啥玩意？我靠别啊！站住！ 靠！！！！！！！ ———————————————— —— —— —— —— —— —— ———————————————— “各位。” 某一天，妮尔丽斯突然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正色道： “我觉得，为了提升团队凝聚力，适当的集体娱乐是有必要的。” ““““……”””” “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不……只是觉得……妮大姐头啊，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被驴啃了？——啊啊啊痛痛痛把虫子拿掉！” “我是认真的，根据集体心理学，一个团体共同进行娱乐的话——” “那个，妮儿啊，就算你跟我们扯这个也没用哦，反正我们也不懂。” 夏洛蒂说道，艾西亚秋米拉也点了点头。 “一句话概括就是通过玩游戏增进感情。” “哦哦~你这么说妾身就懂了，不过啊~~~嗯……呃……他们是哪来的？” 秋米拉疑惑地指了指在一旁沙发上并排坐着的几个人，有面带诡异笑容的旗袍女，一脸无聊的白发女，异色双瞳的白发女，不知为何似乎和妮尔丽斯很亲近的粉毛少女，傻不拉几的紫毛少女，面瘫脸轮椅少女，面瘫脸疤面少女，**文学少女，还有存在感微妙的几个雄性。 “你们好啊后辈们，我是和蔼可亲的月亮姐姐哦。” “咲舞……啧，莫名其妙就过来了。” “咳咳，我是人称血烬帝的王者，尼德·布莱德维奇，很高兴见到你们。” “人家是妈妈的好女儿！叫小蝶！话说妈妈说过‘好女儿’就是‘**’的意思……‘**’是什么呢？” “人称江湖爆破王的紫发魔女就是我！司南颖！” “叫我……诺依曼就好……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 “我是罪灭……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我应该是死了。” “啊，我叫司南筱，兴趣是读书，还有……好像就没什么了，请多指教！啊对了……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我应该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早。” “咳咳，我是——” “雄性们自我介绍都短一点！”（←谜之声） “老牛吃嫩草·杨宇杰”“有钱但缺爱·余贺”“似乎还有戏·零夜”“首领好棒棒·古斯塔夫”“老子是最强·祭罹” “嗯，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 “——等等！是不是少人了？” 自称司南颖的弱智担当突然发话了。 “小烨呢？她的话应该是超重磅嘉宾吧？” “她似乎得罪了不可名状的人，被硬踢出去了。”咲舞说，扶额。 “好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我经过多方面研究，一致认为在这个美好的节日，最合适的游戏就是——” 妮尔丽斯拿出一个签筒，里面插满竹签。 “——国王游戏。” “““““““““…………””””””””” “……怎么了？” “““““““““好老套……””””””””” “现在我是主角，我说干啥就干啥，不然让xk爹爹把你们写得死去活来。” “““““““““谁敢反对妮儿sama就砸烂他的狗头！！！！！””””””””” “嗯，这就对了，乖。” —————————————————— “这些竹签都标着号，唯一一个没标号的就是国王签，懂了吗？好了，1——2——3——抽！” “““““““““…………””””””””” “那么，谁是国王？” “啊哈！是我！” 司南颖·突然兴奋！ “哈啊？就这紫毛王八？当王？”祭罹表露出露骨的嫌恶。 “哈哈哈闭嘴！这可不是正篇所以我可不怕你们！现在是国王的命令——三号！把衣服脱掉！” “““““““““…………””””””””” “那个……谁是三号？” “我。” 古斯塔夫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然后十分麻利地把衣服脱了个精光。 精悍至极的肉体，完美的肌肉，疏密适度的体毛，以及下体的—— （啧啧……） （不愧是地上最强生物……） （最大长度超过三十厘米了吧……真的是人类？） （**的时候不会大脑缺血吗？） 其他几个雄**头接耳，而雌性们有的红着脸不愿多看，有的用十分轻蔑的目光看着。 “那么，好了吗？” “呃，那个，好了……” 小颖蔫了。 …… 第二轮—— “1——2——3——抽！” “啊哈！又是我！” “““““““““…………””””””””” 司南颖·再次兴奋！ “这次怎么搞呢……噗噗噗，那就……（偷看偷看）” “诶？小颖……你干什么？” “没什么啦姐~唔哼，那么……请二号读一下七号的书里的任意一段！” 二号是—— “啊，是妾身！” 秋米拉·突然兴奋！ 七号是—— “啊，是我……” 筱的脸都绿了。 “那个，真的，要吗？小颖能不能换一个……” “不行！顺便一提，二号要用自己的话把姐姐书里的内容复述一遍哦！” “呼呼呼，让尔等见识见识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朗诵能力！” “呜……” 小颖几乎是把筱的大厚书抢了过来，闭着眼哗啦啦翻到一页，塞给了秋米拉。 “就读这个吧！” “好的——诶？” 秋米拉·突然脸红！ “这个……” “嗯？” “这个真的……不……不行不能反悔！不就是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吗？妾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红耳赤的秋米拉深吸一口气，捧起书，大声朗诵道—— “噫吁嚱！吾之心，吾之爱，吾之半身，无尽美丽荣华的，鲜血的主宰者烨哟！俺稀罕你……啊不对汝是吾心之所属！吾欲求不满，吾渴求汝之爱抚！汝之安慰！吾想要汝的……的……诶、诶？圆圆……大大……白白的……奶、**？不不不不不！容妾身组织一下语言……三二一好！吾渴求汝那母性的结晶，欲吮、**汝甘甜的哺育生命……生命的伟大液体……吾将永远对、对你……张开双腿！？喵喵喵？呜哇……哇哇哇哇哇……吾、吾之所爱啊……请尽情侵犯吾这具恬不知耻的下……流……肉体……将吾送上情与爱的……的……高……高、高潮……” 声音越来越小了。 读到最后秋米拉已经快委屈哭了。 而受到99999999点精神伤害的筱正翻着白眼在地上躺尸。 …… 第三轮—— “1——2——3——抽！” “啊哈哈哈哈哈！国王又是我！不愧是幸运ex的我啊——” “““““““““滚你大爷！！！！！！””””””””” “——啊噗！（被踢出场）”  ~~~~~~~~~~~~~~~~~~~~~~~~~  可能待续？ 第171章 米拉米拉魔王（二） 上架的第一章！ ~~~~~~~~~~~~~~~ ~~~~~~~~~~~~~~~ …… …… …… （……喂，还活着吗，夏洛蒂？） （还好吧，你呢艾西亚？） （我也还好，姑且） 面朝下爬在主控室里的两人怕被奥希米尔发现所以没说话，只能靠加密后的念话交流。 （吸了催眠气体感觉有后遗症吗？） （四肢有点麻木，但应该不影响行动） （看来我的解麻痹药还是很管用的） （妮儿让你配的？） （妮儿只说让我把抗负面状态的药全调出来，行动前全用一遍，也顺便给你用了，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你们全都是神机妙算啊……） （接下来只等信号了，塞卓昂之前把她的骨符散布在了阿特拉斯内部各处，只要催动它们——） （——就能告知身在外面的她们，主控室下面的动力源的具体位置……说是这么说啦） 夏洛蒂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是信号怎么还不来呢？倒是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她们到底在外面搞什么呢？） —————————————————— 咔锵！ 奥希米尔的一条手臂。 数万吨的重量。 即使还未用加速加力的魔法阵，也是具有毁灭性的巨大质量。 此刻却被少女单手接了下来。 “这是……？” 如果奥希米尔依然有作为人类的脸的话，现在应该正目瞪口呆吧。 而少女——秋米拉·埃隆梅德则完全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魔力实体化为荆棘，一圈荆棘蜷成环形戴在她头顶，就像王冠一样。 “……不，这不是魔力的实体化！” 不是实体化。 虽然还不完整，但这确实近乎于魔力的“质变”。 眼前这个少女恐怕有半只脚都踏入了贤者或战帝的领域，但她看上去没有一点身为至强者该有的样子，反而洋溢着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秋米拉脸色如同大量失血一样煞白，橙红色的眸子变得浑浊一片，每一根发丝都反射着冷光，走起路来飘飘忽忽 ，仿佛随时都会昏倒。 唯独散发的危险感越来越强。 “……” 奥希米尔沉默了，它收回拳头，直起身子，低头看着脚下这个小小的少女。 少女也沉默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眸与巨大的猩红独眼遥相对视。 奥希米尔的身体逐渐卸去了力气，两百米高的机械身体进入完全放松的状态。身体虽然放松，但散发的魔力波动越发惊人。它外装甲的缝隙发出莹莹蓝光，形成了光的线条包络全身，每一条缝隙中都有大量的光粒飘散，五彩缤纷。 而秋米拉依然虚浮地站着，放射的魔力凝成一条条荆棘。荆棘越来越多，逐渐铺满地面，向上延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周遭的地面和废墟都蒙上了一层暗红，就像铁锈和凝固的血的混合。 两人——或者说两只怪物默默对视。 几乎要停止流动的空气下是奔涌的暗流。 暗流越来越强。 就在无言的压力到达顶峰的刹那—— “——冲击锤！！！” 轰！！！！！！ 奥希米尔的右下臂内部发出震耳的爆鸣，其中装填的魔髓燃料瞬间爆燃，光雾——魔髓燃烧的产物从隐藏在外装甲下的排气道喷出，整条手臂都在燃料助推下爆冲而出！过猛的冲力牵动了奥希米尔全身，它的整个身体都化为炮弹向秋米拉轰去！ “——断肢。” 暴走的秋米拉不闪不避，浑浊的橙红眸子突然放出刺目的红光，荆棘涌动间，一把数十米长的砍刀出现在她手中，具现的瞬间就和奥希米尔的重拳撞在一起！ 轰隆隆隆隆隆隆！！！ 无比剧烈的撞击，但没有损伤周围建筑，因为几乎所有伤害全被这两个怪物照单全收！奥希米尔的巨躯大幅后仰，即将向后跌倒之时即使用腿支撑住了身体，但它的右下臂的外装甲已经完全粉碎，手肘处的界外合金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口，只剩下内部的几个零件勉强连接上臂！ 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爆燃式重拳的秋米拉倒飞了出去，一路撞穿了不知多少栋楼房，直到城市靠海的边缘！堪比动能武器的她重重撞进海中，剧烈的冲击让近海一瞬间被分成了两半，海面形成了巨大的扇形凹陷！ “啊……啊……” 奥希米尔的巨眼缩放着，再度锁定入海的秋米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嘛就是嘛就是要这样嘛！这样才能好好测试我这呕心沥血之作的性能啊！！！！” 目标锁定——距离测量——风向——温度——湿度——气压——确认完毕——开始地对地导弹压制！ 尚完好的两只手臂抬起，外装甲全部解除，其之下搭载的所有导弹一口气全部射出，数千道白色的尾烟如孔雀开屏！近海处水花翻腾，庞大的魔力将海水冲开，无数荆棘如绽放的花朵向天空伸展—— “Ţepeş（穿刺刑）。” 秋米拉的魔力波动将整片码头地区覆盖，就在数千导弹进入码头范围的那一刻，它们的主干上都闪过一道冷光，下一瞬间就被锐利的刺枪穿透！穿刺刑并非是将刺枪射出，而是将每个进入她魔力波动范围内的物体上的一点作为基准，刺枪以基准点为起点向外侧伸出，是“已经刺穿”的感念的具现！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被刺穿的导弹尽数自毁，同时秋米拉从沸腾的大海中一跃而出，展现出的惊人跳跃力与那虚弱的外表完全不符！在空中的她向奥希米尔伸出手，正从天上往下掉的刺枪纷纷停住，然后同时瞄准奥希米尔射出！密密麻麻的枪雨是真正的地毯式轰炸，但奥希米尔并没有躲闪，它完全进入静止状态，但从身体各处缝隙散发的光粒却越来越多！ “铁幕！” 就在枪雨到达的同时，漫天光粒汇聚成高大的幕墙将奥希米尔遮住！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所有刺枪都被弹飞落地，光幕上也出现了多处裂痕但并未被穿透——普通的魔法护盾当然挡不住行刑魔法，但奥希米尔放出的光粒并不是魔法的粒子，而是多到无法计数的超微型机器人！这些机器人每一个只有沙粒大小，是奥希米尔对自己“将魔力质变成钢铁”的能力的魔改，它们未达到纳米机器人的尺寸所以不能直接侵入目标进行破坏，但一旦数亿数兆聚集在一起的话—— “流动的铁，坚硬的光，炼金术的集大成者，千变万化的万能材料……随你怎么叫，小心哦刽子手小妹妹，我可要玩真的了。” 第172章 米拉米拉魔王（三） “……唉。” 塞卓昂正躺在一大片血池上。 这里的风景很奇异，就像把芦苇荡的水全换成血水，再把天空的月亮变成惨白的超大号圆盘。 她现在有点不爽。 疼。 真他妈疼。 疼得想骂娘。 如果对奥希米尔大吼一声“我艹你老母”，心情大概能好一点。 但能生得出奥希米尔这样的怪胎，他老母想必也很重口吧，真心不想艹。 这么想的话，奥希米尔他老子绝对是个勇士啊，对丫的怪胎老妈也能下得去**，佩服佩服。 “靠……不妙不妙，有点浪过头了……” “你确实太不小心了。” “他”——恩多利昂出现在她身旁，伸手想要拉她一把，但塞卓昂不耐烦地拍开了他，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懒得理，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因为她好久没见过恩多利昂的真身了。 这是个穿正装的男人的形象，外面是一件黑色的短风衣，从领口可以看到白衬衫和红领带，下身是笔挺的黑色长裤，脚上是厚重的黑皮鞋，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圆顶帽。它的圆顶帽帽檐压得很低，不论何时，从塞卓昂的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下半边脸——石雕般的下半边鼻子、缺乏血色的嘴唇和线条刚硬的下巴，这大概也是它的特色之一吧。 据恩多利昂本人说，它的“创造者”在制造它时参考了“上世纪初期美国的刻板绅士”的形象，塞卓昂当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就她看来这造型简直土得掉渣。 “虽然释放原本力量的你足以轻松击败大部分大魔导士或大战灵，但和真正的贤者比还有差距，要知道，自然成长的话你要到25岁之后才能踏入贤者的境界。” “我知道……” “而且现在的奥希米尔已经不是‘普通贤者’了，他那副躯体的强度非常惊人，再加上大秘宝近乎无限的能量供应，单论战斗力，他恐怕已经成了大贤者之下的第一人。”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塞卓昂不耐烦地拨弄头发，但并未否定。 当初自己就是被当作“贤者的幼苗”培养的，如果现在的自己已经成长为贤者，加上恶魔力量辅助的话应该能干掉奥希米尔，但那也只是“如果”。 现在的话，只能—— “……我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了，塞卓昂。” “既然知道，那就别废话了。” “我知道你肯定听不进去所以也不劝阻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最重要的是意志力，一定要把守住自己的心神，一旦被吞噬一次就再也回不来了。” “都说让你丫的别废话了！” “唉……那么，准备好了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 塞卓昂的红眼闪闪发亮，艳红的舌头也不停舔着嘴唇，她看上去相当兴奋。 “这次是以‘魔像’的形式显现，还是以‘魔化’的形式？” “都行！” ———————————————— “流动的铁，坚硬的光，千变万化的万能材料……随你怎么叫，小心哦刽子手小妹妹，我可要玩真的了。” “……凌迟。” 秋米拉低吟一声，一对寒光闪闪的弯刀就出现在她手中，但这并未结束——一把把利刃不断从空间中浮现，每一根荆棘都卷住了一把到，共计数万把刀相互摩擦，霍霍的磨刀声持续不断。 “喔喔喔喔，真是可怕，要被这么多刀一点点削死？我可敬谢不敏啊！” 说着，奥希米尔大笑一声冲向秋米拉，数以兆计的微型机器人组成的“固态光”奔流不止，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一道道扭曲的痕迹！秋米拉也迎了上去，数万把刀直奔奥希米尔全身，从最末端的结构开始破坏！ “尝尝这个！！！” 奥希米尔突然改变姿势，两只手呈爪状挥出，固态光随着他的动作形成数十道光之爪痕向秋米拉斩去——但就在击出的瞬间每一道爪痕都凝固在了空中，就像一张大网—— 哗！！！！ 就在秋米拉撞上来的同时凝固的爪痕再度流动，化作圆形的囚笼将她连同数万荆棘和刀刃全部禁锢！但光芒并没有就此停止变形，囚笼的每个节点都生长出探针般的尖刺，将笼中之人刺得千疮百孔！ “IronMaiden（铁处女）”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金铁撞击声，秋米拉在那一瞬间做出数个铁处女，像盾牌一样将她360°包裹，刑具竟作为防具挡下了固态光的贯穿攻击！ “然后——再这样！” 奥希米尔的独眼红光大盛，更多固态光溢出，固定在枪刃的刃部形成数百米长的巨刀！内部能量源——大秘宝的能量源源不断流入刀中，地狱般的高温凝聚在只有几微米厚的刀刃尖端，足以将接触到的一切物质从根本上化为乌有！ 铮！！！！ 光笼分解的刹那奥希米尔就一刀挥下，此前一直无往不利的刑具第一次被彻底破坏！三个铁处女被从中间砍成两半，连断面都因高温而崩解！秋米拉从中一跃而出，在空中回转身体躲过了刀刃的第二次挥击，擦过身体的瞬间她额前的刘海都被烧焦，但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鞭刑。” 一条长达四百米以上、粗如手臂的超长鞭出现在她手中，随着身体的旋转而飞速回旋！ 啪！！！！ 鞭子抽到固态光的瞬间发出震耳的爆响，不等微型机器人汇聚成型就将其打散，借着这个空隙秋米拉向奥希米尔的身体突进！但奥希米尔大笑一声，固态光还原成奔流的光粒，像洪水一样冲向秋米拉！ “行刑魔法，哈？确实很厉害，但据我所知世界上可没有针对水或烟的刑具啊！” 奥希米尔的身体成了动力源传播能量的媒介，源源不断的能源涌入光之洪流，为其赋予数十万度的超高温！不仅如此，每一个微型机器人都开始高频振动，数兆粒子震动波的叠加在一起，能够让接触到的物质瞬间溃散！ “加油加油，不做点什么的话可就要被将军咯——” “冰刑。” “……啊咧？” 秋米拉放出的魔力突然变成冰寒一片，寒风呼啸中一个个大冰块从空间直接浮现，刚好将超高温的光之洪流封冻其中！高热的能量被抑制，在极低温下连微型机器人的高频振动都慢了下来！ 奥希米尔歪过头，若有所思。 “啊啊……对诶，好像是有这么种刑，大冬天把犯人绑在冰块上逼供什么的……” 没想到还能反过来用来制冷？ 高温和冰寒发生了剧烈冲突，冰块以极快速度融化，虽然只够阻挡一瞬，但这已经足够！秋米拉利用这一瞬的空隙一甩长鞭，啪的一声，长鞭缠住枪刃的枪管，她借力将自己拉向奥希米尔！固态光再度组成光幕阻拦，但为时已晚，秋米拉稳稳落在它的裙甲上！ “喔……” 奥希米尔发出一声轻呼。 按理说已经完全机械化了、连大脑都失去了的它，是不会再产生所谓“危险的直觉”这类东西了，即使如此那种如芒针在背的威胁依然—— 奥希米尔体表突然迸发出数十万伏的高压电流，想要迫使秋米拉离开它，但在那之前她的手就贴上了它的裙甲，准确的说是它的腰间！最为庞大的魔力在转瞬间完成汇聚，秋米拉释放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杀招！ “——腰斩。” 铮！！！！！！！！！ …… …… …… 腰斩。 说到酷刑，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凌迟，但肯定也有很多人最先想到的是腰斩。 如同字面意思，用重斧、铡刀或其他类似的重型刃物，将人从腰部切成两截。被腰斩者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而且由于上半身的主要脏器未被破坏，所以不得不耐着剧痛慢慢失血死去。 当然，对于机动要塞而言是不存在“流血”这一概念的，因此被从腰部一分为二时，胜负就确定了。 无往不利的界外合金此刻终于断裂，不是产生裂痕那么简单，而是彻彻底底被切断。秋米拉的腰斩和穿刺刑是同一原理，并非是制造出刀刃切断对手，而是赋予“被切断”的概念，锋利的铡刀被她触摸到的人形物体的腰部内部生出，从内向外伸展，无法防御。 这可谓是她的杀手锏之一，穿刺刑虽然也无法防御，但只对较小的个体有用。腰斩必须接触才能释放，但没有大小限制，被接触到的瞬间死亡就已经注定。 滋啦啦啦啦…… 这是连接着奥希米尔上下半身的最后一点零件断裂的声音，一声脆响，那高度接近百米的上半身就轰然落地，脱力的下半身也跪倒在地，全奥科密都震了一震 虚假的夜空下，已成废墟的城市，断成两段倒塌的钢铁巨人。 如末世启示录般的，不知该说是宏伟还是凄凉的景象。 “……” 秋米拉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既没有胜利的欢呼，也没有显出感慨。 她只是转过身，迈着虚浮的步子，如幽灵般离开—— “将军~” “——！？” 枪刃的装填只有一瞬间，还未等秋米拉回过头，光弹就直直命中了她！剧烈的爆炸波及了周围的废墟，她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炸飞出去，重重摔在碎石堆里！还不等她爬起来，一只巨手就狠狠拍在她身上，再抬起时已经把她紧紧捏在手中！ “抓~到~你~啦~埃隆梅德小姐❤” 第173章 魔人与暴君（上） “抓~到~你~啦~埃隆梅德小姐❤” 奥希米尔懒洋洋地支起上半身，把秋米拉拎到眼前，独眼焦距缩小看着她，就像在看一条刚被钓上来的小鱼。 而秋米拉正翻着白眼。 “啊咧？我还以为触碰到你的瞬间手就会被切掉呢，看来你的肉体强度没我想的那么强啊？” 之前将她打飞出去的时候，那无数实质化的魔力荆棘将她包裹，所以才没受什么伤——但那只是具现化的魔力的作用。行刑魔法是最强的对人攻击魔法，相对的，它没有任何专门用于防御的技能，虽然能对体质进行不小的强化，但提升依然有限。 所以，以奥希米尔的水准，如果在秋米拉毫无防备、完全放松的状况下进行奇袭的话，放倒她并非难事。 “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成功就要付出代价呢。” 奥希米尔看着自己断掉的身体，用另外三只手撑起上身，像只奇形怪状的大蜘蛛一样爬到跪倒在地的下半身上面，然后——将断面贴合到了一起。 嘶嘶嘶嘶嘶—— 上身和下身的断面同时伸出密密麻麻的、像胞间连丝一样的金属枝桠，上下接触的瞬间就互相缠绕在一起。隐藏在上半身的动力源将能量源源不断送入界外合金，很快，上下半身就重新合并。 “真可惜，如果你乘胜追击把我削成小碎块的话搞不好就很难复原了呢，但你的魔力量还不足以重复释放‘腰斩’那样的攻击吧？噗噗噗~” 界外合金发出荧荧微光，上下半身已经完成了物理上的对接，魔力流动和光电信号传导也在重建，很快就能活动无碍了。 这正是界外合金的最大价值，也是奥希米尔不惜下血本选择用它制造阿特拉斯的理由。 界外合金可以吸收能量，当受重创时就能用吸收的能量修复自己。 这是界外金最奇特也是最重要的性质，用界外金打造的器具，就算严重损坏，只要输入能量就能让它恢复如初。奥希米尔以界外金为主料制成界外合金后，其自我修复能力又提高一倍不止。 前提是能量必须足够量，而且要足够纯净。 而大秘宝化作的动力源提供的能量完全满足它的需求。 只要供能充足，机动要塞阿特拉斯就是不死之身，哪怕是腰斩的致命伤也能很快修复。 “于是……该怎么处理你呢？麻醉？还是破坏四肢？虽然很想研究，但行刑魔法真的太危险了，是不是该活体取脑呢？” 手晃了晃，被捏在手里的秋米拉只有头露在外面，依然是翻白眼的昏厥状态，显然短时间内是很难复原了。即使如此奥希米尔也不敢大意，如果她恢复意识就糟了。现在没有专门器具，干脆用电流将她麻痹，储存起来等以后—— “………………？” 奥希米尔浑身的传感器忽然捕捉到十分异常的波动。 似乎是魔力波动，但仔细感应又似是而非，倒更像是海啸、地震之类天灾即将到来的感觉——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奥希米尔回过头去——而且是一百八十度转头，然后独眼的焦距立刻放到最大。 它陷入了短暂的惊愕。 旋即，露出了笑容——如果它还有正常的人脸的话。 异常波动的来源步步逼近，虽然依然是细小的人形，但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巨大的蛛网状裂痕。红黑相间的能量完全摆脱束缚，如同失控的发电机一般像四面八方放电，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 塞卓昂依然是塞卓昂。 但已经不是奥希米尔所知的她了。 大步流星向它走来，白发无风自动，狂暴的魔力波动，双眼彻底变成一片猩红。 到此为止还好。 但跟在她背后的那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十分不祥。 据奥希米尔所知，塞卓昂虽然很擅长肉搏，但本质上还是个魔法师，魔武双修的极限就是到大魔导士或大战灵为止，不存在既有领域又有魔像的人。 但是， （……魔像？） “具现的魔力与灵魂混合而成的战斗机器”，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塞卓昂身后那东西应该属于魔像的范畴。 红黑相间的人形物体，随着塞卓昂的步伐一步步向前——它的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形，手脚都是利爪，健壮的四肢看上去充满力量；按照肌肉走向排布的外壳均匀覆盖在体表，坚固却不显笨重，上面还包络着橙黄色的狰狞纹路；它的脸上不断散发出红黑相间的又像火焰又像烟雾的东西，因此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从它后脑长出的长长白发。 看上去十分善战。 但……实在是太过细小了。 普通的魔像少说也有十米以上，一些强者的魔像可以达到几十米，而那几个战帝的魔像都是超过百米的庞然大物。魔像是魔力的产物，巨大的体积并不会影响灵活性，因此魔像的战斗力永远是和体积成正比的。 而塞卓昂呢？她身后的东西比她高不了多少，只有两米出头，从没听说过这么小的魔像。 而且就一个魔力凝聚体而言，她的魔像实在……太“真”了。 普通魔像再怎么凝实，都会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战帝可以通过魔力的质变来强化魔像，但那也只是替换材质而已。 而塞卓昂的魔像看上去就是个真真正正的生物，每一个细节都极为精细，真到不能再真。 （不……不是魔像，这到底算什么？） “让你久等了啊……真他妈不好意思……” “是啊，让我久等了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掉！” “既然知道——” 她停下脚步，弯下腰，这是即将发动瞬移的前兆。 “——还不尽快把我宰了！活该啊你这白痴！！！！” 噔！！！！！！！ 然而并不是瞬移，塞卓昂一瞬间将大量能量聚集在腿部，然后猛一蹬地，身后的一整条街道都在能量的洪流中彻底崩碎！她如炮弹般飞向奥希米尔，面对固态光的洪流，她不闪不避，而是让魔像出现在它身前，举起以及化为利爪的双手狠狠挥下！ 咔嚓！！！！ 她动作一滞，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空中悬停了数秒，而固态光也被一分为二！更多的固态光聚拢在奥希米尔手臂上，几倍于音速的速度，巨大的质量，魔力的推进，绝对是毁灭性的破坏力！ 轰！！！ 然而那一瞬间，塞卓昂和魔像“重合在了一起”，她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吼声，将重拳正面接下！ 第174章 魔人与暴君（下） 轰！！！ （塞卓昂！塞卓昂！） （别他妈瞎逼逼……我……好得很！） （记住，千万不要勉强！） （我看上去象在勉强？正相反——） 感受这股力量。 这股不属于玛耶的禁忌之力，在四肢百骸奔腾的感觉！ 肌肉在高歌！ 骨骼在打颤！ 血液在沸腾！ 神经在尖啸！ 脑髓在欢唱！ 每一秒都仿佛有一座微型火山在体内爆发！ “嘶……哈……哈哈……” 超越了一切快感的快感！**什么的简直就像小屁孩的游戏，这感觉简直是掀开头盖骨把通了几万伏高压电的电棒塞进脑子里直接刺激神经中枢！ “哈哈哈……真是……咕……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呼吸好急促，浑身都抖个不停，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如，揍爆，这个，没，激霸，的，撒比，玩意—— 伪魔像——将“恶魔”那一部分概念单独剥离出来，实体化后再和自己合二为一，就是所谓的魔化！将所有身体能力一口气提高，提高提高提高提高不断提高，直到把他妈的极限远远甩在背后为止！伪魔像已经和身体完全重合，现在的塞卓昂本身就是恶魔之力的超浓缩体，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魔法统统抛开，唯独拳拳到肉的硬碰硬才是王道！！！ “去死吧！！！！！！！！！！！！” 塞卓昂狂笑着双拳挥出，再次重重砸在光壁上，两只利爪直接深陷在固态光中！她非但没抽回爪子，反而向两边将光壁撕开！光壁中央出现了一条蜿蜒的裂缝，塞卓昂欺身向前，脸钻过裂缝，猩红的双眼看向奥希米尔—— 但与她对视的不是奥希米尔的独眼，而是它手中铳刃的枪口。 轰！！！ 一发光弹命中她正脸，没有躲闪的余地，所有伤害照单全收！ 然而光雾散去后，露出的依然是她那魔化后笼罩在魔焰中的狰狞面容，之前被轰击造成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高速自愈！她的嘴巴大大张开，嘴角甚至裂开到耳根，一个橙黄色的光球在她口中凝聚成型—— 砰！！！！！！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橙色的集束炮从塞卓昂口中喷出，正中奥希米尔正脸！巨大的猩红色独眼破碎，面部装甲也碎了大半！但大秘宝所化的动力源立刻运转起来，磅礴的能量源源不断输入，不等塞卓昂展开追击界外合金就已修复！ “可以啊海德里希！” “别他妈用姓叫我你个**！” 魔力凝聚在她脚下使她能在空中如履平地，她咆哮着突进，一脚踢向奥希米尔的头！但在那之前奥希米尔如鬼魅般后撤，巨大的躯体轻盈得像根羽毛，闪开飞踢的同时独眼放出炫目的光线射向塞卓昂！但塞卓昂在空中翻转身体，一拳打散了光线，一道巨大的爪痕划向奥希米尔的肩膀！ 铮！！！ 一阵金铁铮鸣之声，它的肩甲被完全打碎！和秋米拉的行刑魔法不同，塞卓昂是纯粹的暴力破坏！但肩甲破碎的瞬间，隐藏在其下的阳离子炮就已经蓄力完成，苍蓝色的光柱将她打飞出去！固态光遍布奥希米尔全身，作为辅助物提升全身的强度，而隐藏在身体各个部位的魔髓副能源同时开始爆燃—— 轰！！！！！！！！！！ 右上臂和右下臂同时向前打出一击标准的正拳，出拳的瞬间两条手臂内部同时发出爆弹发射般的爆鸣，正中飞在空中的塞卓昂！然而她在空中调整体势，即使正面挨了两拳也不退反进，强行将利爪插进一只拳头的指头缝隙—— 咔嚓！ “你——” 滋啦啦啦啦啦！ “——给我——” 嘎嘎嘎嘎！！！！ “——老实点！！！” 浓缩到双臂的力量同时爆发，塞卓昂大吼一声，竟将右上臂的两个指头生生撕下！ “啧——” 右上臂的界外合金下立刻伸出电极，百万伏高压电全部打在塞卓昂身上，但这反而让她更加狂暴，此刻的她就像只野兽，疯狂破坏接触到的一切东西！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他妈给我去死啊！！！！！” 手，脚，牙，一切能造成有效伤害的原始武器无所不用！她发狂般撕扯右上臂的每一个零件接合处，界外合金的碎屑撒的到处都是，砸烂表层，撕扯电缆，对关节处进行疯狂的连击，转眼间右上臂过半都变得千疮百孔！ 她的攻击频率过高，每一击过于凶狠，以至于动力源的供能、界外合金的自我修复甚至跟不上破坏速度！又是一声巨响，右上臂被从根部扯断，这是至今除腰斩外奥希米尔所受的最重的伤！奥希米尔怒吼一声，右上臂的每一处破损下面都爆发出固态光的洪流，微型机器人凝聚成千万尖刺打入塞卓昂身体，和她体内的恶魔之力僵持不下—— “引爆！” 塞卓昂被弹了出去，下一瞬间就化为奥科密上空的绚丽烟花，每一丝固态光都炸成美丽的火花，数千数万的爆炸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咳——艹他妈的！！！！” 即使是魔化她也难以承受如此大量如此集中的伤害，恶魔之力的流动更加汹涌，将自愈速度提升到极限—— “不会给你机会的……” 但奥希米尔先一步采取行动。 “你这种缠人的小玩意不一口气彻底打残是不行的……” 它身体半蹲，体内每一块零件都满负荷运转，动力源的功能量同样一口气达到这幅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全身各处的每一处魔髓后备能源都开始熊熊燃烧！ “正好来试验一下……将能量增幅到极限……全力全开……” 就在磅礴无比的能量，压缩到，极限，的，刹那—— “机动要塞阿特拉斯——满破模式！！！” 一声响彻天地的爆鸣，奥希米尔全身外装甲——不论是破碎的还是完整的——全部炸裂，界外合金构成的主干完全暴露在外！界外合金褪去凡铁的外表，变得如水晶般晶莹透亮，现在的它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噔！！！ 双足一蹬地，空间都仿佛在过强的踢力下压缩，下一瞬间它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地面上仿佛火山爆发过的痕迹—— “在这！” 塞卓昂看也不看就向身旁轰出一拳，和奥希米尔的踢腿在空中相撞！ “！？” 这踢力…… 好强？ 狂暴化的塞卓昂大脑刚传出危险信号，她就被踢飞了出去，连魔化的手腕都险些折断！反观奥希米尔，它的腿也被塞卓昂打出了一大块凹陷，但眨眼间会恢复如初！修复之后看上去比原来还要坚固！ “妈的——！！！” 塞卓昂咒骂着向它扑去，利爪一挥，五道红黑相间的抓痕就划过虚空向它袭去！但奥希米尔突然向身体一侧喷射能量，以难以想象的灵活在空中打着旋躲过爪击，连塞卓昂紧接着的一口魔炮都完全落空！它的动作简直匪夷所思，在后仰的瞬间前冲，在侧滚的同时跃起，几乎无视了所有惯性！ 更麻烦的是， 塞卓昂发现， 已经在魔化状态下， 全力全开的自己， 竟然跟不上它， 跟不上它的速度， 不要说动作， 连意识都很难跟上—— “我靠——” “靠什么靠我就在这！” 太快了！ 从背后过来的重击简直像被万吨巨轮碾过，还不等自己反击它就瞬间出现在下个方向，即使在被攻击的刹那感应到它在哪也来不及回避，只能像个弹球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体外的魔化装甲已经裂纹遍布！ 塞卓昂怒吼着，从全身每个角落向周围释放能量，但奥希米尔竟通过连续的瞬移从激射的能量间隙穿过，即使被擦伤也能瞬间复原！一开始塞卓昂魔化后还能与认真起来的奥希米尔打得难解难分，现在只能被单方面压制！ “喂喂喂你不是很强吗？啊！？” 巨手抓住塞卓昂，不等她反抗就将她向下摔去！以超过十倍音速下坠的塞卓昂连续突破音障，落地的瞬间堪称大地惊雷，震波将半径数公里内的一切都夷为平地！过强的冲击力使她瞬间弹起，即使是魔化的她也眼前一黑，就是这短短的几微秒，她已经错失闪避的最后机会！ “将——军——了！！！！！” 奥希米尔大笑着从天而降，巨型战斧般的长腿自上劈下，脚踵的落点正是弹起的塞卓昂—— “断肢。” 咔嚓！！！ “……啊？” “……诶？” 两人同时发出轻呼。 奥希米尔的腿，在劈下的瞬间就失速了。 右腿从大腿中部断裂，断面平滑无比。 一个少女出现在塞卓昂面前，背对着她。 身上是破破烂烂的连衣裙，身上有多处划痕和焦灼的痕迹，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大碍。 这是在保护塞卓昂吗？ 当然不是。 对于暴走的秋米拉而言，周围的一切活物都是敌人，都是目标，都是猎物。 她只不过是优先处刑了那个看上去更大，更厉害，而且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家伙而已。 “啊啊啊啊埃隆梅德你可真能给我搞事！！！！” “虽然很不爽但你他妈的干得好！” 奥希米尔和塞卓昂反应各不相同，一对一被压制的局面终于逆转，现在是二对二了！ 也就是同时—— （喂喂？塞卓昂，听得见吗？还有能听懂我的话的理智吗？） （……啊啊大姐头？） （请做好准备，掐好时间，三十秒后到原本阿特拉斯大厦的位置等着）    （哈啊？现在？） （你和秋米拉应该已经玩过瘾了吧？该结束了，按计划行事） 第175章 星之贤者·虫之魔王（一） 数分钟前，奥科密上方离地五千米高空处—— 繁星闪烁。 虫群嗡鸣。 老人和少女都用这激烈战斗的短暂空隙分析状况。 ——准确的说，是老人和“曾是少女”的生物。 “虫化！” 之前被魔蝇群吸走的魔力全部汇聚在一起，反哺回妮尔丽斯本体，纯净的魔力经过她的身体运转就质变为漫天虫群。但这次虫群没有向里维斯塔袭击，而是将妮尔丽斯包裹其中，像茧一样—— ——不妙！ 里维斯塔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知道绝不能让她称心如意！魔蝇们依然在吸食空间中的魔力，空气中的魔力越来越稀薄，所以不能直接从周围吸收大源魔力施展星象魔法！ 既然如此—— 头顶的星宫从中间拆分，边缘隆起，中央凹陷，形成如同酒杯的构造，从夜空汇集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星光越聚越多，庞大星宫的底部正中央已经汇聚出一个光球，那是毁灭性能量的精炼物！ “∞∞∞∞∞∞∞∞∞∞∞∞∞∞∞！！！！” 畸形的巨型怪物——蝇王发现了里维斯塔的动作，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周围的无数魔蝇立刻停止吸食魔力，一起向里维斯塔扑去！里维斯塔微微勾起嘴角，果然，如果没有泽拉赫的操控，它们低下的智商根本不足以做出正确判断！ “星雨！” 星宫下部的星图立刻剥离出来，洒下密密麻麻的光雨，每一滴光雨威力不大，但加在一起就是极为恐怖的攻势！大量魔蝇在光雨炙烤下化为灰烬，没有了吸食魔力的它们，里维斯塔就不再受稀薄魔力的限制！ “∞∞∞∞∞∞∞∞∞！！！” 蝇王发出凄厉的尖叫，上半身那女性的脸扭曲到了极限，子女的大量死亡彻底激怒了它！它嘶吼着展开巨大的蝇翼，以惊人的高速向他飞扑而来，胯部的苍蝇头从口器中喷出浓绿色的酸液，酸性之强连空间都被腐蚀！但里维斯塔只是伸手一指，从天而降的光枪就化为牢笼将它禁锢！ “先老实一点吧……” 蝇王毫无疑问不是战斗专精的类型，但它是否耐打？能否用吸收的魔力修复自身？能在短时间内灭杀它吗？这些都是未知数，所以不要再小喽啰身上耗时间！ “星宫，集中轰炸！” 星宫底部正中央的光球已经压缩锤炼到极致，蓄势待发！随着里维斯塔一声令下，光球携卷着周天星辰之威向虫群组成的茧降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扭曲不止！ 然而—— “∞∞∞∞∞∞∞∞∞∞∞！！！” 被困住的蝇王再度发出嘶吼，又是吸食魔力——但这次的势头要猛得多！不但是游离在空间中的魔力，就连构成牢笼都分解为星光的粒子被她吸走，进入她的两张巨口中！ 不但是牢笼，就连降下的集束炮轰击都受到吸力牵引，其中蕴含的浩荡星力被吸走接近一半，就连发射轨道都有所偏离，只擦到了茧的表面！ （这混账东西——！！！） 原来如此，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吗？不但是魔力，连其他形式的能量都能一并吸走？包括星辰之力？ 这样的话—— 里维斯塔急忙抬头看向星宫——果然！构成星宫的无数魔力节点逐渐脱离原本位置，已经有一小部分星宫崩散为细小光粒落入蝇王口中，如果再晚一会发现恐怕整个星宫都会烟消云散！ “可恶！” 看来蝇王不优先解决不行！里维斯塔一怒之下直接用手操控集束炮击，磅礴的能量向蝇王轰去！蝇王的吸力虽强，但还不足以在极短时间内化解冲着它来的攻击！它又急忙喷吐酸液，但酸液一靠近就被蒸发！ “∞∞……∞∞∞∞∞∞！！！” 情急之下，它发出绝望的哀嚎，眼看就要成为亡魂的那一刹那—— “不要怕……” 噔！！！！ 高密度的星光流被在其之上的磅礴能量冲散，化作光的残余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怕……不要怕……万虫之主不会在关键时刻抛弃子民的。” 一个浑身笼罩着一层纯白色光晕的人形出现在蝇王身边，完全不嫌恶心，温柔地伸出纤细的手掌轻抚它的脸。在她的抚摸下，虫王的戾气迅速消退，简直温顺得像只小猫。 “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里维斯塔先生。” “这个模样……” 里维斯塔皱起眉头。 很矛盾的感觉。 作为一个战士他感到嫌恶，因为事情更棘手了。 但作为一个魔法师，他又不得不赞叹这肉体强化魔法的精妙。 整体上看她依然是少女的姿态，衣服消失了，年轻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外——但一点也没有**的感觉。**、肚脐等哺乳动物的标志全不见了，四肢变得更加纤长，只有手指脚趾的指尖变成钩爪。她的面容也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球裂解成数百个小眼睛的组合，如同昆虫的复眼，而且额头上伸出了两根触角，看上去像是蛾子的。背后是两对半透明的虫翼，形状介于蜻蜓翼与蝇翼之间。 现在的她最为醒目的特征是颜色。 白。 洁白。 纯白。 白得炫目。 不论是四肢、躯干、头发还是眼珠，全都蒙上了一层白色，使她看上去仿佛未上色的白模，或者漆了一层白色作为底色的雕塑，没有一丝杂色。 “你是怎么看待‘虫’这种生物的，里维斯塔？” 她开口问道。 依然是少女的清丽之音，但其中混入了虫鸣般的杂音。 里维斯塔没有回话。 见此，妮尔丽斯耸了耸肩。 “不用这么戒备的，这个姿态也只不过是把每种虫类最具代表性的‘概念’集中在自身罢了。” 所以， “为何要如此戒备呢？” 她接近了一点。 里维斯塔后退了一点。 “不用，这么，紧张——” “星弩！！！” 星光的弩箭将空间贯穿但只命中她的残影，一道模糊的白光划过虚空，比羽毛更轻盈，比落雪更静谧，却比闪电还要迅猛！两人的交错只在一瞬之间，魔法护盾被贯穿，完全来不及闪避，里维斯塔的视野就被利爪切得支离破碎！ 啪嚓！ 里维斯塔魔力的替身化为星屑消失，这是在被攻击的同时将魔力替身和本体互换的魔法——星之半身，使用时消耗体力极大！然而妮尔丽斯立刻就向后转身，单手接下了星光巨剑的下劈！里维斯塔啧了一声，双目忽然有星芒闪烁，又是一道细如手臂的炮击从星宫降下，正中妮尔丽斯！ 然而一阵轰响后，妮尔丽斯竟毫发无损，蒙在她体表的那层白堪称最坚固的防御！ “再问一遍，里维斯塔，你是怎么看待‘虫’这种生物的？” “谁会管这个！” 银白色的星图将妮尔丽斯团团包围，展开全方位无死角的零距离轰炸！但妮尔丽斯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扫就击碎了所有星图，接住巨剑的那只手一发力，星光巨剑就崩碎成光粒消失！她又踢出一脚，里维斯塔急忙后撤并造出护盾，但这看似纤柔的长腿蕴含的力量远超他想想，被踢飞了数百米才勉强停下！ “如果根据环境因素将身体等比例放大的话，虫们的力量、速度、视力、嗅觉……等等一切都能碾压其他生物哦。” 妮尔丽斯噼啪打了个响指，蝇王立刻进一步加强吸力，星宫越来越多的部分崩解成纯粹的能量被它吸收，整体已经摇摇欲坠！里维斯塔抬手向蝇王轰出一炮，但刚一出招，妮尔丽斯就突然爆出极为霸道的波动，这种波动如同波纹般层层扩散，竟然隔这么远就把炮击消解！ “音波！？” “能发出高频音波的虫类数不胜数……当然，我选用的是虫魔兽中音波功能最强的。” “你……” 原来如此……吗？ 她将全世界的虫——不论是普通虫子还是虫魔兽——的突出优点都汇聚在一起，此刻她的臂力等同于世上力量最强的虫的臂力，防御力等同世上最耐打的虫的外壳，速度等同世上最快的虫的腿力……如果把其中单个一项赋予自己并不算突出，但全都集于一身的话…… 恐怕，足以造就堪比龙族内战时的古代巨龙的最强生物。 “……” 里维斯塔轻轻叹了口气。 脚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他闭上眼，身体下沉，缓缓盘坐在魔法阵上。 “终于来正戏了……” 妮尔丽斯背后虫翼一振就越过空间，一拳打向里维斯塔的脸，但隔着好几米就被一股巨大的推力阻挡在外。 “吸……呼……” 里维斯塔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悠长，身体动作完全定格在打坐上，纹丝不动，连高空的寒风都无法吹动他的长袍。 他刚才的暴戾仿佛从未存在过，外放的魔力逐渐转为内敛，魔力波动越来越弱。 才短短几秒，极动就切换成极静，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一切生命体征都减弱到了极限。 但妮尔丽斯作为“虫”的那种对危险的自然感应却越来越强。 这才是里维斯塔作为“隐修者”的姿态。 与外界的一切绝缘，一切来自外界的扰动都难以干涉他，看似毫无防备，却是最强的防御。 妮尔丽斯再度放出魔力，魔力化为虫群编织出一个个魔法阵，就在同一时刻，里维斯塔忽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从他双目射出，仿佛能洞穿星空。 “领域——开！” 第176章 星之贤者·虫之魔王（二） “星海。” 随着里维斯塔道出自己领域的真名，头顶的星宫就开始溶解——不是消散，而是将磅礴无比的星辰之力融化成液态，在高空延展开来，形成了一大片波涛汹涌的海洋！海洋的波浪呈螺旋形盘旋了片刻，就突然扑向飞舞躲避的蝇王！ “快回去。” 妮尔丽斯轻喝一声挡在蝇王身前，化为虫潮的魔力将海浪挡住，同时头发完全散开形成巨大的漩涡，将蝇王吞入虫仓。 轰！轰！轰！！！ 星海的每一滴液体都是凝聚到了极限的星辰之力，普通魔法师只要沾上一滴就足以致死，如果里维斯塔将星海向任意一座大城市倾泻的话都能顷刻之间令其灰飞烟灭，这是完全不负贤者之名的最强领域之一！ “兜甲……” 妮尔丽斯的头发延长到了极致，发梢卷成的漆黑漩涡中涌出成群的大甲虫，它们纷纷飞到她身前组成坚不可破的障壁，就连星海的浪潮都无法破坏！ 然而—— 里维斯塔目光一凝，整片星海都升腾起来，从四面八方向妮尔丽斯压迫而去，转眼间就形成了一个将她紧紧包裹的银色大水球，体积几乎和奥科密城的大小相同！水球中光芒不断流窜，給位于中心的她施加无间断的致命攻击！ 嘶嘶嘶…… 一道灰光从水球中央放出，那是召唤阵的光芒，下一瞬间水球就被纵向钻透！一条直径数十米的巨虫从水球上端探出身体，它的身体是冰冷的钢铁质感，身体外表布满螺纹，顶端的口器中有几颗巨大的尖牙凸出，就像钻头一样！ “辛苦了，蠕虫王。” “##########！！！！” 妮尔丽斯从蠕虫王钻出的洞飞出，随即做好了迎击准备，但—— “果然啊，普通的领域奈何不了你。” 里维斯塔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轻轻说道，仿若梦呓。 “非也，不论是破坏力还是覆盖范围，你的领域都称得上玛耶顶尖。” “但没有决定性作用，就与无用无异。” 里维斯塔轻轻一笑。 这是开战以来，他第一次露出笑意。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最后一点魔力波动也消失了。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魔力放出。 睁开的眼睛也闭上，嘴紧紧抿着，全身肌肉彻底放松。 犹如普通人。 犹如死者。 没有贤者或战帝甘愿被束缚在贤者/战帝的境界，每一位贤者/战帝都在尝试用自己的办法打破桎梏，成为真正的大贤者/大战帝。 “神子”圣安德烈选择在战斗中磨砺自身，通过不断的战斗让自己趋于完美，让强变为极强。 “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选择摆脱肉体的束缚，用钢铁重铸己身，从根本上消除人生而为人所带有的固有缺陷。 “星之贤者”里维斯塔与他们不同，他选择远离尘世，用日复一日的苦修磨炼精神，对精神意志不断重复自虐般的锤炼。 而他们努力的成果，就是得到了向大贤者境界迈进的标志——魔像和领域的“进化”。 魔力的质变是贤者和战帝的标志。 而领域的进化，就是贤者和战帝已经开始向更高的层次进发的标志。 “星泪。”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却不是里维斯塔发出，仿佛天幕下有一个未知的声音在低声言语，震颤心灵。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星海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黑洞出现的同时整片星海都是沸腾起来，每一滴星辰之力凝结成的液体都向黑洞涌入！而黑洞仿佛永远也填不满，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将星海大口大口吞入—— “我可没义务等你完成哦。” 然而妮尔丽斯已经展开了攻击，蠕虫王向里维斯塔冲去，扭曲的嘴将老者一口吞下！然而点点光粒从蠕虫王口中逸出，再张开嘴时嘴里已经空无一物！ “替身吗……” 幸亏没急着用那个——妮尔丽斯松了口气。 替身魔法——星之半身，只要这个魔法仍然开启，对里维斯塔的一切攻击都会被星光组成的替身承受，而里维斯塔本人会瞬移到别处。这个魔法本来就非常耗力，持续开启对身体的负担更是成倍增长，但这是值得的，只要能撑到领域进化完成即可。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嘶嘶嘶嘶嘶！ 星海终于完全被黑洞吞入，而小小的黑洞也终于被盈满。 足以轻易淹没一座大城市的星辰海洋消失了，一滴也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的亮银色水珠，这正是黑洞被星海填满后的形态。 这便是里维斯塔的领域“星海”的进化——“星泪”。 它是整片海洋的凝聚，至纯至浓的一滴，如果除去将领域故意压缩的个案的话，这正是世界上完全展开后规模最小的领域，小到甚至无法把里维斯塔本人笼罩其中。 但不要紧。 星泪追求的是纯粹的破坏力。 外形怎样，都无所谓！ “……杀！” 又是那引起整片空间共鸣的低沉声音，星泪向妮尔丽斯落下——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随着星泪的落下，它所经过的空间竟然寸寸碎裂，严重处甚至全部崩成碎片！空间裂缝和空间碎片像瀑布一样朝她洒下，妮尔丽斯振翅飞行，虽然她速度极快，但空间额屏碎的速度也同样快！ “茧空间。” 召唤出世界上最硬的虫茧的同时将其与空间融合，形成的层层叠叠的卷曲空间将妮尔丽斯护在其中！她的头发卷曲成漩涡，通往虫仓的门扉再度打开，但这次不是放出或收回虫子，而是吞入她自己！ 这就是对虫仓的逆运用，将自身隐于虫仓的空间内，再从其他地方出来，属于另类的空间跳跃。 嘶嘶嘶—— 再出现时她已经身在里维斯塔面前，老人依然如老僧入定，妮尔丽斯毫不犹豫，举起手—— ——的刹那，她极速离开里维斯塔身边，与此同时一道光束擦过她的刘海！星泪就像一颗银色的眼珠，虎视眈眈地瞪着她，表面有银光凝聚！ 嗖！ 又是一发，银光直接洞穿了空间，所过之处空间尽皆崩坏！妮尔丽斯侧身躲过，但银光并没有消散，而是保持着喷发的状态横向划过天际，像切豆腐一样将方圆几公里内的空间全部切开！ 这就是星泪的力量。 凶险至极。 但妮尔丽斯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真是的，她们还没完吗？是不是我布置的任务有点难了？） 人在高空对战，心思却放在地面上。 （虽然我有探探她们极限的打算，但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我也会困扰的……嘿咻） 又是一个翻身，以毫厘之差躲过星泪的狙击，这破坏力堪称所有以破坏力著称的魔法的顶点，但终究是一直线的攻击，把握好时机的话不是很难躲。 （没办法，如果她们还没办好的话，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喂喂喂？泽拉赫小姐） （千夜？） 脑内念话突然传来信号，是管家君，另一边的声音十分嘈杂，简直就是火山、海啸、地震的大合奏。 （我是想你报告情况的哦） （她们真的都死了？那也太没用了） （不不不，非但没死，反而意外的活跃呢） 第177章 星之贤者·虫之魔王（三） （喂喂喂？泽拉赫小姐？） （千夜？） 脑内念话突然传来信号，是管家君，另一边的声音十分嘈杂，简直就是火山、海啸、地震的大合奏。 （我是向你报告情况的哦） （她们真的都死了？那也太没用了） （不不不，非但没死，反而意外的活跃呢） （哦？） —————————————— “处刑——处刑——处刑——” “哈哈哈哈哈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看你他妈还牛不牛逼！” 刽子手在荆棘中穿行。 恶魔嘶吼着疯狂攻击。 机动要塞依然未失去冷静。 管家看着那越来越激烈的战斗，露出苦笑。 魔化的塞卓昂是怪物。 暴走的秋米拉也是怪物。 而在这样的她们的联手攻击下还能支撑的奥希米尔，更是怪物。 但管家知道，如果说他们三个是怪物的话，念话另一头的家伙就是怪物中的怪物了。 为何悬赏榜排名第三的他，会甘愿屈居于她之下，听她差遣？ 因为两人的目的不谋而合，而且管家这个工作非常适合他——这当然不是最初的原因。 “是实力的差距啊……” （怎么了，千夜？）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 管家摇了摇头。 他依然记得当初的事，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如何找上他，并用压倒性的力量将他正面击败，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妮尔丽斯是个十分危险的存在。 外表是美丽的少女，内心却是不扯不扣的怪物，是无血无泪的虫，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感情。 “天生的反社会者”，“极端利己主义”，“彻头彻尾的犯罪者”，“从不遵守人类的良知道德”。她能毫不犹豫大搞屠杀，能把无辜者像抹布一样随意利用、用过即丢（杀），伙伴对她而言只是方便的工具，随时做好在伙伴让她失望时将其舍弃（灭口）的准备，这样的她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应该说是虫，或者是蝗灾那样的天灾。 最可怕的是——她并非对这一切毫无自觉。如果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那还可以理解，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很清楚这样的自己是何等丑恶，很清楚人类社会容不下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换言之，生为人类，处在人类社会中，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成为人类”的愿望。 不……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的“愿望”吧，之所以想杀死血皇，也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但在千夜看来，她真正的可怕之处不是她的力量，也不是她的性格。 而是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模式。 “真庆幸和她厮杀的不是我而是星之贤者……保重哦，隐修者先生。” …… …… 不过，千夜有时也会想。 世界是平衡的。 如果某种事物过于异常，过于强大，那么就必然存在能与其制衡的存在。 在玛耶的某处，是否存在着能在各个方面和妮尔丽斯·泽拉赫分庭抗礼的存在？ ———————————————— 星泪是整片星海的压缩，若让它落地，那么仅凭重量就能将大陆架压出裂痕。 若让这样的危险物横冲直撞的话——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星泪的摧残下，6000米高空的空间已经残破不堪，空间碎片四处飞散，到处都是空间的裂隙，只要稍微沾到身体就会支离破碎！而且追着妮尔丽斯到处破坏的同时它还能发挥领域的本来只能，保证里维斯塔的绝对安全，只要妮尔丽斯稍一靠近就发动狙击，还绝不会会伤及里维斯塔！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 星泪轻易击碎了空间，又顺着空间裂痕瞬间出现在妮尔丽斯面前，银光闪烁，瞬间就释放了零距离的炮击！小块的茧空间支撑了片刻就崩成碎片，而妮尔丽斯也争取到了时间，转眼出现在几十米之外—— 嗖！ 又是一条线的远距离狙击，就在她躲过的瞬间狙击在空中定格，成为一条长达千米以上的细线！星泪开始高速旋转，带动细线旋转切割，上下左右前后斜向，各个角度各个方向，半径千米内的空间全被削成一块一块！ 妮尔丽斯几乎将虫化带来的高速和灵活发挥到极限，辗转腾挪之间竟然全部躲过，但一层层空间断层已经将她包裹，这正是里维斯塔的目标——一点点削减她的活动范围，要制造出即使是用空间跳跃也无法躲开的局面！ 而妮尔丽斯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星泪，打量着里维斯塔。 她在计算。 计算时间。 把握时机。 这需要自己的把控，也需要同伴的配合。 但愿她们不要让自己失望。 …… …… （喂喂？塞卓昂，听得见吗？还有能听懂我的话的理智吗？） （……啊啊大姐头？） （请做好准备，掐好时间，三十秒后到原本阿特拉斯大厦的位置等着）    （哈啊？现在？） （你和秋米拉应该已经玩过瘾了吧？该结束了，按计划行事） （可是——） （——没有‘可是’） …… …… （喂喂？艾西亚，夏洛蒂，听得见吗？） （妮儿？） （我还以为你都把我们忘了……） （对不起呐，话说，你们还在主控室里吧？） （晃得厉害……） （感觉要死了，夏洛蒂已经快吐了） （马上就要了结了，再坚持一下） （按计划行事？） （按计划行事，该用到塞卓昂留在它体内的骨符了） …… …… 世界是一片静谧。 明明是静谧，却能感到外界的嘈杂。 在纷扰的世界中保持绝对的自我，即使身处其中也能保持清明，如同观测者一般，看着外界的种种，同时操控星泪的行动。 入禅状态下的里维斯塔已经不惧一切。 看着妮尔丽斯被渐渐压制，被逐步紧逼，里维斯塔也没有急功近利，而是一点一点地、确确实实地将她逼入绝境。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看似是他占尽上风，但里维斯塔很清楚——从开始到现在，妮尔丽斯甚至没开启她的领域，换言之这还不是她的全力。 时机将近。 身经百战的里维斯塔能感觉到。 快了，很快了。 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已经近在眼前。 她要开启领域了。 将领域之间的碰撞作为决胜局吗？倒也在意料之中—— “——什么！？” 这股魔力波动…… 浓密，黏稠，沉重无比，其中压缩着毁灭性的威力。 不是领域！ 这是—— 里维斯塔立刻解除入禅状态，正眼看去，只见妮尔丽斯静止在空中，浑身上下都释放出无与伦比的魔力波动，甚至超过了之前的总和！虫，虫，虫，虫，虫，数亿兆的虫遍布天空，斩不尽杀不绝，规模是他之前的星海的十余倍！ “星泪！” 他厉喝一声，星泪立刻砸向无数的虫——但接近的瞬间就受到了阻碍！虫化的妮尔丽斯身上的白色竟然开始向空间蔓延，蒙蒙微光覆盖了所有的虫，就像镀上了一层白金，无尽苍穹都变成白茫茫一片！ 巨大的范围。 巨大的魔力。 巨大的威力。 “禁咒……！！！” 即使是里维斯塔也神色突变，禁咒，禁忌之术，是对一个魔法最大的赞誉和声讨！这个少女显然是认真的，她已经完全——不、她从一开始就毫不在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里维斯塔脑中划过卡索鲁城的景象，十几万死者，满城白骨，若大的一座城市一夜之间变成鬼城，禁咒就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阻止她！ 必须阻止她！ 但是——能与禁咒对抗的，只有禁咒！ “何必要藏着掖着，里维斯塔？” 少女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那双复眼看不出任何感情。 “这是我的禁咒，‘白霞’，和在卡索鲁屠城时用的不是同一种。” “……” “能抗衡禁咒的只有禁咒，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吧？” “……呵。” 是因为震怒到了极点吗？ 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甚至有点想笑。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如此。 对于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决不能用常识衡量。 用禁咒为战斗写下句点，疯狂，却又十分合理。 “那么……如你所愿！” 除去舍弃了肉体而无法使用普通魔法的奥希米尔，每个贤者或战帝都掌握着至少一条禁咒。 “星泪，过来！” 星泪立刻停止对妮尔丽斯无意义的攻击，穿过空间出现在里维斯塔面前！里维斯塔站起身，双手覆盖在星泪上，接触的瞬间星泪就绽放出照亮天际的光芒，比镀成白金色的虫群更加炫目！将星泪中蕴含的魔力和星辰之力增幅到极致，同时将空间中游离的能量全部压入其中！增幅，增幅，增幅，不断冲击极限，不断超越极限，直到肉体和精神所能承受的最大值！ “准备好了吗，虫之魔王！” 一切的能量已经事先储备好，要做的只是压缩和增幅，所以无须咏唱。 没有花俏的效果。 没有复杂的属性。 里维斯塔最喜欢的禁咒，就是最最纯粹的物理破坏力。 “呵，来吧，星之贤者……” 妮尔丽斯伸出一只手，指向里维斯塔，十数倍于星海的白金虫群将他瞄准，当世最最恐怖的虫灾已经蓄势待发。 就在双方的魔力增幅到顶点的刹那—— “סוואָרםאַה, איךחרובֿאַלץבלאַקינגעס,ווייַסקסיאַגייןשטאַרבןדעסטרוקטיאָן！虫群啊，摧垮阻拦我的一切吧，白霞！” “Ul'uhnaddariKhassarde templarideAnhtzagatirnas！繁星啊，赐予罪人的毁灭之光，星煌爆裂！！！！！” 虫群嘶吼着降下，而星泪也发出一道炫目的闪光，一道直径接近百米的巨大光柱以它为基点爆发，这正是里维斯塔的最强炮击—— —— ——本来， 应该 是 这样的 —— —— 就在 星煌爆裂 发动 的 那 一 瞬 间 “终于接近你了。” 将禁咒作为幕布的妮尔丽斯， 通过早已布置在空间中的微小飞虫构成的转移魔法阵， 空间跳跃， 与里维斯塔的距离， 一口气缩短。 当星之贤者意识到时，两人已近在咫尺。 “……啊？” “大意了哦，里维斯塔。” “可恶——！！！” 停止，撤回！星泪即将爆发的能量全部压缩回去！作为护盾保护己身！可以的，成功了，星泪本身正是最强的护盾，即使是偷袭，即使被她接近到如此的距离，她也不可能一击就—— ——咔嚓！ “永别了，伟大的星之贤者……” 一抹红光闪过。 老人胸前出现了一个焦灼的大洞。 妮尔丽斯手中的莱瓦汀依然如此美丽。 它贯穿了情急之下作出的防御，精确破坏了贤者的心脏。 第178章 虫使啊…… 月光皎皎。 群星璀璨。 古圣地的夜晚永远如此美丽。 在远古神殿的废墟中，参天石柱下，一个小女孩正在哭泣。 她的手腕上是一处焦痕，痛得她泪流满面。 “呜呜……爷……爷……” “怎么回事，斯黛拉？” 里维斯塔见状立马赶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 “我……呜……对不起……咏唱出了错……” 练习魔法的时候误伤了自己？里维斯塔摇了摇头，把手覆盖在最疼爱的孙女的伤痕上，星光闪烁间，手腕就已经愈合如初。 “还痛吗？” “呜……嗯……好像，不痛了……” “那就好。” 里维斯塔松了口气，然后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在没人看护的时候随便练习魔法！”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星象魔法威力很强，危险性也很大，想成为一个强大的星象魔法师受伤是难免的，但爷爷不希望你受无意义的伤，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斯黛拉乖巧地点点头，里维斯塔的表情渐渐由严厉转为慈爱，他伸出手，轻轻擦干小女孩的泪水。 “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再犯的话可不轻饶哦。” “但是，已经没有下次了啊。” 斯黛拉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 “没有下次？” 里维斯塔有点疑惑。 “是啊，因为——” 她像个幽灵一样飘飘忽忽，离开里维斯塔的怀抱，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啊？” “被这世上最残忍的恶徒杀死，真可悲，不是吗？”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我可真要生气了！” “可这就是事实哦，而且啊……” 面对不解的里维斯塔，斯黛拉露出有点落寞的笑容—— “你不也一样吗，爷爷？” —— —— —— “永别了，伟大的星之贤者……” 一抹红光闪过。 老人胸前出现了一个焦灼的大洞。 妮尔丽斯手中的莱瓦汀依然如此美丽。 它贯穿了情急之下作出的防御，精确破坏了贤者的心脏。 “呃……咳……咳咳……这……是……” 老人艰难地低下头，诧异地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神剑。 “这……不可能……你……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 嚓！ 少女把剑插得更深，没至剑柄，老人痉挛着，痛苦地呻吟着。 纵使强如贤者，被莱瓦汀破坏心脏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 魔力的流动彻底断绝，最后一丝生机也迅速燃尽，老人最后一次挣扎着伸出手，抓出少女持剑的手臂，张开颤抖的唇—— “虫使啊……” 吐出，由愤怒、悲痛和不甘组成的话语——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少女—— “请你有点作为死人的自觉，不要废话了……拜托咯，莱瓦汀。” 轰！ 根本不用妮尔丽斯注入魔力，莱瓦汀剑身燃起火焰，把里维斯塔半个身子都化为焦炭。 然后， 星之贤者彻底死亡的瞬间，妮尔丽斯就以流畅的动作拔出剑，瞄准下面—— 松开手，丢了下去。 （——接好，塞卓昂） —————————————— 轰隆隆隆隆隆！！！ 在魔化塞卓昂和暴走秋米拉的联手围攻下，即使是奥希米尔也只能勉强支撑！恶魔咆哮着疯狂破坏它的每一寸身体，而刽子手每次和它接触都会挖去一大块部件，虽然奥希米尔的反击也极为凌厉，但终究只能堪堪打平而已！ 奥希米尔体表强光闪烁，数万道激光从它身体各个角落迸射，将再度迫近的秋米拉轰飞，同时用枪刃和塞卓昂的利爪相撞将她弹飞——同时，秋米拉的车轮状刑具碾碎它一足，塞卓昂也在枪刃上留下裂痕！ 动力源满负荷运转，能量不断输入身体各处进行修复，只要修复速度大于破坏速度它就是不灭的，然而现在修复和破坏几乎持平了！ “烦人的小东西们……” 枪刃连开数枪，这次装填的都是动能弹，但要么被塞卓昂闪过，要么被秋米拉劈碎。塞卓昂冲它做了个鬼脸，忽然向城市中心移动。 “窜来窜去的！” 魔髓再度爆燃，追上塞卓昂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晶光闪烁的大手将她击落在地，但下一秒这只手就被追上来的秋米拉连根切断！ “滚！！！！” 一腿将秋米拉扫飞，但她用似乎是上吊绳的绳子缠住它的手腕，就这么荡到了它的上半身，手与身体接触—— “可恶——” “……碎头机。” 奥希米尔的身体突然诡异地后仰，一个看上去十分狰狞的机器左右夹住它的头！左脸是一个布满钉锥的铁板，右脸是一个不断向左压的铁块，推着它的头猛力往铁板的钉锥上挤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界外合金组成的头部在过强的挤压下变形，猩红独眼上布满裂纹，眼看就要被挤碎！ 如果对手只有秋米拉的话，可以用界外合金的自愈特性将她压制。 如果对手只有塞卓昂的话，可以用强悍的性能将她强行打趴下。 但二者联起手来—— “啧……” 奥希米尔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它用重组出来的手划过脖子，咔嚓一声就将头部切断，成功摆脱了碎头机的束缚！它感知外界的方法主要靠身体各处的传感器，没有头部也无大碍！ “老实点！” 无头的奥希米尔将秋米拉扫落在地，但塞卓昂又跳了上来对着它前胸来了一记重拳，红黑色的能量重重烙在胸膛正中，让它的动作停滞了刹那！ “车裂。” 趁着它停滞的刹那，秋米拉的车裂之刑将它束缚，它的六肢被看不见的力量向六个方向拉伸，虽然这种程度奥希米尔马上就能挣脱——但是几秒，只要能争取几秒就好！ “该……死……” 奥希米尔六肢中的魔髓同时爆燃，眼看就要挣脱，此刻它突然感到体内传来异样的波动！ “什么！？她们还—— —— —— “夏洛蒂！妮儿来消息了！” “知道！注入魔力就行了吧！” 现在已经无需假装昏迷，两人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手中各握着一枚骨符，和前两日塞卓昂散布到阿特拉斯各处的骨符是同样的东西！ 握紧骨符，就能感到阿特拉斯内各处的骨符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将魔力注入的瞬间，所有骨符都发出强光，连成图案！ （‘标示’完毕！塞卓昂，接下来看你的了！） —— —— “……！？” 塞卓昂身体一颤，奥希米尔体内传来熟悉的魔力波动，错不了，这是她自己的魔法！ （‘标示’完毕！塞卓昂，接下来看你的了！） “切，真废功夫！” 骨符构成的是塞卓昂所能构建的最复杂的透视魔法，在塞卓昂眼中奥希米尔变成了半透明的剪影，剪影中的光点就是骨符所在处！在奥希米尔右侧腹，有两个光点最为闪亮，毫无疑问是被艾西亚和夏洛蒂注入魔力的骨符——也就是她们的位置，动力源所在之处！ （接好，塞卓昂） “不用你说！” 烦人的大姐头也传来了指示，好好好好好知道了啦！这么灼热的魔力感觉不到才怪！ 一个火球从天而降，越来越近，还包绕着地狱般的高温！ “——拿到了！” 就在火球落到塞卓昂身边的刹那，她猛地伸手抓住，魔化的手爪都被这高温灼伤！火球被她接触的瞬间就化作神剑莱瓦汀，其中凝聚着全玛耶最最灼热的火焰，是用于定点破坏的最佳武器！ “混账！！！！！” 奥希米尔发出爆吼，终于挣脱开车裂的束缚！ 但就在同一刻， 塞卓昂紧握莱瓦汀， 刺向， 它的， 右侧腹， 将大秘宝所化的动力源——贯穿！！！ 第179章 破坏者 “你——这是——难道——” 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 Error！Error! 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 “莱瓦汀！？炎之神剑！？可——恶——” 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Fault！ “给我——拔出去——拔——出去——住手——”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动力源——支撑不了——快——停下——“ 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报！警噩傋蝚熳噩懽鑚熳///<” 夏洛蒂还是第一次见妮尔丽斯在早饭时这么多话，平时她进食时总是一言不发的。 圣骑士们也是第一次见薇妮有说有笑还会害羞，完全是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普通少女的表现。 还真是， 让人， 心情复杂啊…… ———————————————— 不只是夏洛蒂，秋米拉也不开心。 每天早上都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要有新的心情，按说应该是这样的，但秋米拉似乎把昨天的坏心情带到了今天。 倒也不是讨厌薇妮·莱本托德什么的。该说薇妮不愧是圣女吗？天生就有种平易近人的气质，长得也很漂亮，是个温柔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和自己是同岁，如果问想不想和她交朋友秋米拉当然会回答想。 但是为什么呢？ 每次看到那个薇妮和妮儿亲近，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有点不高兴，也说不上为什么不高兴，总之就是不高不高不高兴。这是嫉妒吗？听说女生之间经常会因为“她总是跟其他人玩不理我这个朋友了”这种理由闹不和，但也只是秋米拉道听途说，从小到大没朋友的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现在看来……搞不好是真的。 不行，不能想了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薇妮和圣骑士们现在正深陷危机，他们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当成坏人，帮他们也是应该的！而且妮儿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一定能完美解决想欺负他们的坏人们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调整好心态，秋米拉又变回了乐观的秋米拉，她穿好一如既往浮夸的衣裙，脚步轻盈地走下楼—— “啊~~呜！嗯，这个煎蛋好好吃！” “喜欢就好，还要吗？啊——” “等、等等啦薇妮，我自己会吃，不用喂的……唔……啊呜！（嚼嚼嚼）” “喂，你嘴角。” “嗯？” “粘上渣子了，帮你弄掉……（用指尖挑掉，吃进自己嘴里）” “妮儿你干什么啊！不卫生，而且……很、很害羞的……” ——看到了正亲密无间吃早餐的两人。 “……” 秋米拉有种胸口里的气球被人扎破的奇怪感觉。 “啊，秋米拉，终于起床了……秋米拉？” “……嗯，早安。” 她有点蔫巴巴地拉开椅子，吃起早饭。 心情又变糟了。 这时—— “妮儿，有情况。” 艾西亚突然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好像有人在外面盯梢。 第197章 盯梢者 几分钟前，楼上，卧室中—— “啧……寒碜圣女……白痴圣女……偷腥猫圣女……贱人圣女……” 艾西亚一边进行惯例的枪械检查，一边在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不爽。 不爽？ 不爽！ 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不爽得要死！！！！！！！！ 明明马上就到密斯拉学院了明明马上就是超王道超正统的校园爱情喜剧了在风纪严格的古老学府中上演禁断的戏码真是太太太太棒了在教室当着众人的面玩壁咚抬下巴在走廊的阴暗处激情热吻在天台上释放青春活力一起磨豆腐然后高中生未婚先孕在各方压力下不得不退学唯独恋人不离不弃于是杀了思想迂腐的校方领导和自家爸妈毅然走上两个人的逃亡之路在遥远的未来建立新家庭直到白发千古，这才是标准展开吧！ “标准个屁啊！” 啪！不耐烦的塞卓昂狠狠弹了艾西亚的脑门。 “你干什么！” “你把你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好不好？” “我……可是……可是……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艾西亚撒气把手里的试剂瓶向地上摔去，落地的前一瞬间被塞卓昂接住了，天知道这玩意摔了会炸塌几栋楼。 “什么狗屁圣女！什么青梅竹马！” 她又把上面贴着骷髅标签的弹夹往地上摔，塞卓昂急忙跟上接住，这些子弹估计能把一栋房子熔成浆。 “一个两个都是，偷腥猫哪都有！” 摔摔摔！这次是已经解开保险的霰弹枪，塞卓昂接住的同时差点被喷了一脸。 “什么她先来的，明明我啊！我先来的！” “你先来个屁啊给老娘老实点！” 忍无可忍的塞卓昂摁住她噼里啪啦扇了一通耳光，然而艾西亚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她推开，继续暴跳如雷。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好想宰了她！” “那就去宰少逼逼啊！别在老娘面前撒泼！” “但是妮儿会生气啊！我宰了圣女的话她把我宰了都有可能！” “你也知道啊！” “啊……啊……怎么办啊……呃？” 走到窗边的艾西亚，偶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与其说是“不对劲的东西”，不如说是不妙的“感觉”，仿佛有只脏兮兮的老鼠正一点点接近，让人心烦。 “……喂，塞卓昂过来下，感觉有点怪怪的。” “咋啦？” 塞卓昂走到窗边，随即皱起眉头。 以她的敏锐直觉，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氛围。 街上行人依旧稀稀拉拉，魔法师，暂留的商贾，病人，来来往往，乍看之下没有任何问题，但混在其中看似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几个人让塞卓昂感觉十分不快，大概是同类相斥，她十分讨厌遇到与自己相似的、活在黑暗中的人。 “仔细看……那里面有几个人的行进路线很有规律，规律得过头了，真是巧妙的轮班盯梢……该死的老鼠！” “啧，偏偏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正好……” 艾西亚给一把口径大到吓死人的重型左轮上好子弹，每一发都是艾西亚特制。 盯梢的？来得正好，正巧自己现在心情很糟，杀几个人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塞卓昂似乎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然而—— （有人盯梢，是吧？） 念话突然开启，两人同时听到妮尔丽斯的声音。 （我也早就发觉了，你们别急着出去施展拳脚，听我指示） （所以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们只要带着比较严肃的表情，下来向我们报告有人盯梢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做给圣女和圣骑士看？） （对，我自有把握） ———————————————————— “妮儿，有情况。” 艾西亚突然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好像有人在外面盯梢。 “““““““盯梢！？””””””” 刚才还和妮尔丽斯谈笑的薇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圣骑士全员进入戒备状态。 “你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谁他妈会拿这开玩笑……”塞卓昂也走了下来，一脸不耐烦，“我和她在楼上看到的，下面的行人里有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家伙，小心点准没错。” “这……” 雅尔朵皱起眉头，打了个手势，贾克斯和乔尔立刻把薇妮围住，阿克琉在门旁就位，赛丽轻手轻脚来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你说哪些是盯梢的？” “看到没？那个灰衣服的，还有褐色衣服的，虽然一脸行色匆匆的样子……” “唔……” 经过塞卓昂和艾西亚指出，赛丽才发觉确实不太对劲，如果不告诉她的话她绝对发现不了。 这些人感觉也太敏锐了吧？ “大姐，应该确实是猎魔厅的混账们，可他们怎么找上我们的？” “并不很难吧……” 接话的是妮尔丽斯，她也放下装着不明粘液的杯子，凝神感受外面的动静。 “要把薇妮藏起来的话我们必须架设隔绝魔力波动的结界，他们只要寻找被结界罩着的建筑就行，而猎魔者在侦察和反侦察上是专业的，普通的隐藏结界的手法肯定骗不过他们。” “你说的我也明白，所以我一直都很提心吊胆，但还是被发现了……”雅尔朵懊悔道。 “还没被发现，只是被怀疑而已，他们一定是往所有的可疑地点派驻人手盯梢，”妮尔丽斯补充说，“为了隔离瘟疫，落日镇有很多建筑都有结界笼罩，这可以对他们造成混淆，对我们有利。” “话虽如此，既然这里被怀疑了，就不能多呆了。”乔尔说道。 再在这里呆下去，被撞破只是迟早的事。 必须转移，把薇妮转移到别的地方。 但是怎么转移？ 猎魔者的眼线肯定已经遍布整个落日镇，带着薇妮出去的瞬间就会被发现。猎魔厅只要出手必定是雷霆手段，全力出击，更别提还有芬恩这个比雅尔朵更强的危险人物，风险实在太大了。 而且，转移到哪？ 出城的关口在城市另一侧，只要过了那里进入学院的地界就暂时安全了，但直接到达关口肯定是不现实的…… “先别急，雅尔朵小姐。” 妮尔丽斯的声音把雅尔朵的思绪唤了回来。 “你们一路上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只不过这次的不确定因素更多了而已，坐下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 几分钟后—— 客厅里的气氛很沉闷。 两张面对面摆放的沙发上坐着两拨人。 一侧是赛丽，阿克琉，乔尔和贾克斯。 一侧是塞卓昂，艾西亚，夏洛蒂和秋米拉。 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薇妮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被两批人马夹着的她额头直冒冷汗，仿佛屁股下面不是坐垫而是针毡。 而双方首领——雅尔朵和妮尔丽斯去了里屋，商议对策。 ““““……”””” ““““……”””” 塞卓昂面对圣骑士时总是一脸不爽，夏洛蒂板着脸，艾西亚臭着脸，秋米拉表情僵硬。 圣骑士们同样脸色不好看，脸板得像大理石，有人为了转移注意力还开始了祷告。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薇妮开启了没话找话说模式。 “那、那个，说起来啊。” ““““……”””” ““““……””””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她看上去更局促了。 “我觉得……怎么说呢……大家为什么不互相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呢？一起好好相处吧……” ““““……”””” ““““……”””” “……呐，好吧？” “向生命之神里恩起誓，我们绝没有不好好相处的意思。” 贾克斯开口了，声音很冷淡。 “我觉得，不是我们在抗拒别人，而是别人在抗拒我们。” “诶……别这么说啊，贾克斯叔叔……” “难道不是吗？夏洛蒂女士？” “……嗯？” “从一开始我们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尤其是您，对自己的敌意毫不掩饰。”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讨厌谁还得先征求对方同意不成？” “但我至少想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让您如此讨厌？” “难道很需要理由吗？” “因为您是死灵法师？” “……” 夏洛蒂的目光霎时间锐利起来。 “……对，我是，所以呢？你想杀了我？” “我不会这么做，现在的我们是同伴，如果闹内讧的话对谁都不好。” “闹内讧的话会被猎魔者发现，被发现了你们和你们的圣女就会死，面对死亡的威胁，你选择和被教义所不容的邪恶的死灵法师友好相处？真是坚定的信仰啊。” “……请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你们总是以神的使者自居，傲慢地打着神的旗号惩戒所有你们看不顺眼的东西，这难道不就是你们万神殿的实质吗？” “住口！你——” “而放任着你们胡来却无动于衷的神明又算什么？生命之神里恩，丰饶女神安苏娜，这些所谓的神明和猪猡有何区别？” “混账！” “都给我闭嘴，太难看了！” 雅尔朵的吼声突然打断了他们，只见她和妮尔丽斯一前一后从里屋走了出来。 “大姐头……” “虽然不知道你们闹了什么别扭，但都收敛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雅尔朵小姐说得对，”妮尔丽斯淡然道，“计划已经拟定好了，明天就出发。” —————————————— “……呵。” 芬恩把手中的纸条撕成碎片，扔到风中。 “提起精神来小的们，明天就来正戏了！” 第198章 落日镇国际电影节 第二天。 接近黎明。 时间还不到五点。 薄薄的晨雾将城市笼罩，阳光还未洒向大地，整个城市尚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第一缕阳光照亮天空前是最黑暗的时刻，一行人已经打理好行装，准备出发。 “这个是落日镇的平面地图，我们在这里——” 雅尔朵指向靠近边缘的一栋小楼。 “出城的关口在，这里——” 妮尔丽斯指向地图的另一端。 “看到关口正对着的这个楼房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距离关口只有不到十米，到了那里的话即使猎魔者全员出动也拦不住我们了。” “到头来还是得用到传送魔法，因为结界阻隔所以没法直接传送到关口，这是我们一次传送所能到达的离关口最近的地方了，艾西亚和夏洛蒂已经连夜先赶到目标楼房，准备接应。” 说着，妮尔丽斯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是银白色的液体。 她拧开瓶盖，将其中一滴滴到地板上，银白色液体立刻扩散成一个小小的传送魔法阵，看大小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站进去。 “这是在遵循隐蔽性原则的同时能弄出来的最大传送阵了，信号一来，我们就两人一组进入传送阵，它会把我们送到目标楼房。” “两人一组吗……” 雅尔朵微微皱起眉头。 艾西亚和夏洛蒂已经先过去接应了。 在场的还有妮尔丽斯、塞卓昂、秋米拉、管家、薇妮、雅尔朵、乔尔、贾克斯、阿克琉和赛丽，一共十个人。 “……来了，”妮尔丽斯忽然说道，“信号已到，快点过去吧。薇妮——” “嗯，我和妮儿一组！” 薇妮在妮尔丽斯的呼唤下立刻走了过去，但是—— “等等！！！” 被雅尔朵喝止了。 “怎么了，雅尔朵小姐？” “不要急……我觉得，分组应该更慎重一点。” “那你他妈说怎么分？”塞卓昂不耐烦道。 雅尔朵和其他圣骑士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道—— “薇妮，必须和我一组。” 她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否定。 “……这是什么意思呢，雅尔朵小姐？难道怕我们把薇妮拐跑？”妮尔丽斯秀眉微蹙。 “对，我怕。” “雅尔朵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薇妮第一次真正展露怒容，但被雅尔朵无视了。 “我一直都无法完全信任你们，现在也是，所以，即使是最微小的风险，我也会尽量将其消除。” “我倒是无所谓，”妮尔丽斯耸了耸肩，“那么，你说吧，该怎么办？” “你们四个人先走，然后是乔尔和贾克斯，你们两个到了那边确认是正确的目的地后发念话过来，我和薇妮再走，阿克琉和赛丽你们断后，最后走，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每个圣骑士的态度都十分坚决，见状，塞卓昂不耐烦摇了摇头，拉起秋米拉—— “疑神疑鬼的真他妈烦，你们这也好意思自称圣骑士？算了，我们走！” “诶、诶？塞卓昂姐姐？” 塞卓昂和秋米拉率先走进传送阵，白光一闪就不见踪影。 “那，就如雅尔朵小姐所说，我先走了。” 妮尔丽斯向薇妮摆了摆手，和管家走入传送阵—— “妮儿……” “到那边再见。” 又是一阵白光，两人消失在传送阵中，薇妮的表情一阵失落。 然后终于轮到圣骑士们。 乔尔和贾克斯对视一眼，走入传送阵，光芒一闪，两人消失。 雅尔朵紧紧抿住嘴，紧张地等待他们的消息，很快—— “到了，大姐头！” “一切正常，那些人也在！” 听到念话传来的报信，雅尔朵终于松了口气。 “走吧，薇妮。” “嗯。” 她牵起薇妮的手，走进传送魔法阵—— …… 一阵炫目的白光，一阵天旋地转，终于脚踏实地时，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内景，薇妮就在她身边，贾克斯和乔尔也在，妮尔丽斯一行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们。 一切正常。 雅尔朵松了口气。 （一切正常，过来吧，阿克琉，赛丽） （（收到！）） 雅尔朵站起身。 感觉不对劲是几秒后的事。 明明念话已经传了出去，身边的魔法阵却没有动静，按理说剩下的两人应该已经过来了。 “……？” 搞什么？ 雅尔朵四下环顾，忽然感觉到微妙的异常。 视野和视角，都有点怪怪的—— “——！！！！！！” 下一瞬间她全身肌肉紧绷，长年以来锻炼出的肉体本能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翻滚，同时一阵寒风划过她的脸颊，再迟一点的话恐怕已经人头落地！是敌人，虽然看不到，但确实存在在自己面前！雅尔朵强行将庞大的魔力灌入双眼和大脑，驱散依附在视野上的魔障，终于—— 周围的风景如同海市蜃楼般摇曳着，随即又像玻璃一样寸寸粉碎，虚假的视野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实！ “咕——！！哈啊……哈啊……怎……”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楼房内”。 这是一片荒山。 周围完全不见人烟。 天知道距离落日镇到底有多远。 在她的身边，刚刚被传送过来的阿克琉和赛丽也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而他们面前—— “欢迎，欢迎，欢迎你们，可敬的圣骑士们。” 身着黑衣的男人——芬恩，操着调侃的语气，冷笑着看着他们。 在他左右，共计十个猎魔者虎视眈眈，每个人都是战灵或魔导士的级别。 雅尔朵先是震惊。 然后，莫大的后悔与震怒将她席卷。 被卖了。 “真是讽刺啊，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这不就是下场吗？你们……嗯？” 芬恩忽然皱起眉头。 “等等……该死的寒碜圣女呢？没跟你在一起？” ———————————————— “咕……呜……咳咳咳！” 一阵天旋地转，薇妮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到了地上，她摇摇晃晃从传送阵中站起身，我立刻扶住了她。 “呜……妮儿……头好晕……” “正常反应——等等，她人呢？” 我问道。 虽然是明知故问。 “‘她’……你说……诶？雅尔朵姐姐呢！？” “大姐头哪去了！？” “圣女大人，您不是和她一起过来的吗？” 薇妮、乔尔和贾克斯四下张望，但是哪都不见雅尔朵的身影，按理说应该在她之后出现的阿克琉和赛丽也不见踪影！ “怎么会！？奇怪，我明明和雅尔朵姐姐一起来的啊！她牵着我的手走进传送阵，然后……” “等一下，薇妮！” 我急忙冲到传送阵中，伸手触碰地上的法阵，放出魔力感知——当然，只要做做样子就好。 “……奇怪，传送阵的魔力流动是絮乱的！” 我向艾西亚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也上前查看。 “确实，有人为干扰的痕迹！但是怎么可能！？这个明明是我刚刚构建好的，周围不可能有人干扰——” 轰！！！ 两个黑衣人突然破窗而出，他们快若雷霆，飞身而上，直取薇妮！ “——小心！！！” 我大喊一声，其他人立刻做好战斗准备，而反应最快的是两个圣骑士！他们一前一后挡住了两个猎魔者的突袭，但后者突然爆成一股黑烟消失，再出现时已经逼近到薇妮面前！ “给老娘站住！” 塞卓昂徒手接住了一个猎魔者向薇妮挥下的魔力匕首，同时用极为强力且集中的火魔法打穿了他的腹部！而我的蠕虫冲破地板将另一个卷起束缚，蠕虫转瞬之间就啃尽了他的魔铠！两个圣骑士随后跟上，长剑挥下，将两人的胸口贯穿，干脆利落！ 事件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地上就多了两具尸体。 “呼……呼……” “猎魔者……他们是怎么……” “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那已经无所谓了，传送阵！一定是他们在暗中不知用什么手段扰乱了传送阵！把目的地改了！” 我看了薇妮一眼，保持着快速又坚决的语气不断说明。 过于突然的意外，忽如其来的震撼，经历了这些后的短暂空隙里，人是最容易被外来的思想先入为主的。 我要抓紧这短短几秒钟，让薇妮和两个圣骑士相信“是猎魔者搞的鬼，而且他们没完全成功”。 “薇妮，你很幸运，他们大概是等你和雅尔朵进传送阵时才完成了干扰吧，他们的目标在于你，然而被传送到其他地方的是雅尔朵，你被错误地放了过来！” “那……那雅尔朵姐姐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对，剩下的两个人恐怕也……陷入对方的陷阱了。” “那可怎么办！！！雅尔朵姐姐，阿克琉叔叔，赛丽姐姐！他们可是一直，一直保护我到达这里的啊！” “总之先出城！！” 乔尔抓住激动得快哭出来的薇妮的肩膀大吼一声。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圣女大人你先从关口出城，他们三个由我们负责，一定会从那群垃圾手里把他们救回来的！” “总之分头行动！” 我适时插了句话，效果立竿见影，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个圣骑士已经无暇考虑我们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了。 “秋米拉，艾西亚，你们带着薇妮出城！塞卓昂，夏洛蒂，你们和我一起，跟着圣骑士去找雅尔朵他们！” “““““明白！””””” “薇妮……”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他们找回来的！” 我用力拥抱了一下薇妮，然后就催促着秋米拉和艾西亚带着她快走，她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也行动了起来。 看她走远，圣骑士也已经急着跑去找人，我轻轻打了个响指。 两只脑虫立刻从两个猎魔者的尸体的耳朵里钻出，回到虫仓。 嗯…… 一切顺利。 我当然没有骗她。 一定会把雅尔朵等人找回来的。 但带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体？这就难说了。  ~~~~~~~~~~~~~~~~~~~~~  妮！儿！超！级！大！坏！蛋！ 第199章 恨意 “真是讽刺啊，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这不就是下场吗？你们……嗯？” 芬恩忽然皱起眉头。 “等等……该死的寒碜圣女呢？没跟你在一起？” “……诶？” 雅尔朵这时才发现，本应该和她传送到同一地点的薇妮不在她身边。 被送到猎魔者面前的，只有她、阿克琉和赛丽。 芬恩紧皱着眉头瞪着他们，然后又从衣服中摸出纸条—— 随即，他明白了。 “……哼，哈……哈哈……原来如此……没想到连黑吃黑都不是，纯粹是把老子当刀使啊！” 他摇了摇头，发出刺耳的笑声。 “但又不能完全责怪你，该死的虫子小姐，你能给我提供个解决麻烦人物的机会我倒也得谢谢你，这交易可真他妈公平，哈？上吧各位，先把这三位解决掉！” 猎魔者们一拥而上，从各个角度向三人进攻！阿克琉和赛丽慌忙招架，用巨剑架住袭来的匕首，用魔铠挡住轰来的魔法，雅尔朵具现了魔像的手部，一扫之下就将迫近的猎魔者逼退—— “别以大欺小啊，你的对手是我！” 芬恩突然出现在雅尔朵面前，速度过快，连身为大战灵的雅尔朵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厉喝一声挥剑劈砍，而芬恩突然爆散成一团黑烟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瞬移到雅尔朵背后！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名为黑夜的阴影将大地笼罩，只见满地黑暗如液体般向雅尔朵涌来，无处可逃！ “影魔法师！？” “至于这么惊讶吗？速战速决吧！” “魔像！！！” 巨大的虚影在雅尔朵身后成型，那是个伟岸无比的女战士形象，举手投足间都有着足以动摇大地的威力！ “潜鲨！！！” 透明的魔力将整片区域覆盖，这正是芬恩的领域，在潜鲨领域内，芬恩的魔力可以自由传导，一切技能都卸下了距离的限制！ 魔像与领域，两人没有任何留手，一上来就动用全力！ “真是愉快啊，葛兰！” “你这混账！！！！！” 被暗影缠绕的匕首和被圣光加持的巨剑剧烈冲撞，雅尔朵后退了几步，而芬恩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退去，雅尔朵几乎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周围那充满黏腻之感的暗影涌动不已，如同千万张蛛网将她团团围住，她的魔像挥舞着盾和剑努力将暗影打散—— 咔嚓！ “——啧！” 魔力的流动突然变得絮乱，与此同时魔像肩部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口，就像被猛兽咬过一样！在芬恩的领域“潜鲨”内部，他的魔力可以传输到任何地方，换言之可以无视距离进行大范围攻击！雅尔朵必须用魔像将自己笼罩严实，如果离开魔像的话她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堆碎尸！ 但反过来说，不开魔像的话她姑且可以靠着敏锐的直感躲避不可视的攻击，魔像具现后目标实在太大，每一击都能落在魔像上！原本坚实无比的魔像已经布满裂痕！ “哈哈，不得不说你可真傻呢，葛兰~” “住口！” “挑选同伴的眼光实在太烂了，她们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卖了你啊！” “你给我住口！！！” “但是没想到我也被耍了呢，呵，只如约把你们送了过来，却把圣女扣下了，莫非她们从一开始就想借我之手把黏在圣女身边的你们除掉？” “……” 雅尔朵因为过度的愤怒浑身颤抖，妮尔丽斯，妮尔丽斯！妮尔丽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留下圣女，只把身为薇妮护卫的我们送入虎口？这样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心里已经把那少女诅咒了千遍，天使的容貌，掩盖的是更甚邪魔的心！不行，怎么能让这种恶徒得到薇妮！绝不可以！ “真是讽刺啊！虽然不知道哪位虫子小姐在打什么算盘，但事到如今我也很无奈啊，在追她之前只能先把总是碍事的你干掉了！” “你……啧！” 芬恩所说也正是她心里所想，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那恶徒的阴险。 确实，决不能让妮尔丽斯得到薇妮，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不能从与芬恩的战斗中抽身，否则芬恩一定会集中力量去追击薇妮，让她的处境更危险。 芬恩也一样，一旦放跑了雅尔朵，雅尔朵就会立刻回去找薇妮，继续给他的行动带来阻碍。 战斗不休的两人，明知已中了陷阱，却没有别的选择，只剩尽快把眼前的对手打倒这一条路可走。 —————————————————— “Dominesancte,ah,damihi sociam……” 在艾西亚和秋米拉护送下薇妮终于出城，她嘴里不断小声重复咏唱，努力感应哪怕最细微的魔力波动，而秋米拉也焦急地左顾右盼，好像下一瞬间雅尔朵他们就能从石头后面蹦出来似的。 “不行……感应不到他们！” 薇妮神色焦急到了极点，刚出城，这里紧挨着落日镇，包裹着落日镇的大大小小的结界和魔法阵是极强的干扰！这一带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强大魔力波动，分不出雅尔朵她们在哪，搞不好已经不在落日镇周围了！ “总之你他妈冷静一点，反正现在我们啥都做不了，你还不如向神祈祷妮大姐头那边能找到人呢。” 艾西亚没好气地说道，薇妮的脸色立刻更差了。 见状，秋米拉连忙安慰她：“不要着急啊！妮儿可是能担任身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的妾身的领袖的人啊！” 秋米拉像讲绕口令一样说了一长串，薇妮只是愕然眨巴着眼睛。 “什么……‘混沌黑暗’？‘王女’？” “总之、总之总之不要急！妮儿又聪明又强大，身为她故友的你肯定是最清楚的吧！所以，和妾身一样相信她就好！” “相信她……就好……” 薇妮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表情终于明朗起来。 “……对，再着急也是没用的，我一定相信妮儿！” ————————————————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相信何人。” “咕……咳咳……唔……” 落日镇一条阴暗的小巷中，这个叫乔尔的圣骑士狼狈地跪在肮脏的地上。 他身上没有左一道右一道的伤痕，没有被魔法灼烧的痕迹。 有的只是喉咙上的一个小洞。 一条小蠕虫从里面探出头，听话地爬到我身旁。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咕……” 他不断发出含糊的呻吟声，但咽喉器官都被破坏的他别说发声了，连死亡都进入了倒计时。 他的双目瞪得通红，我能从中看到震惊、愤怒、憎恨、悲痛等等感情。 这些负面感情交替闪过，然后变成浑浊一片，只剩纯粹的凶戾，这是如同野兽的眼神。 “咳……咳……” 最后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神变得空洞，生命二字对他而言已是过去式。 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乔尔——乔尔？搞什么啊，念话都不回，大姐头他们——乔尔！？” 另一个圣骑士贾克斯看到了刚刚变成尸体的同伴，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一脸的难以置信。 “乔尔？乔尔！！！发生了什么？你他妈的对他做了什么！！！！” 两眼通红的贾克斯发疯般向我冲来，大剑已经挥下，但是—— “嘎！？” 他怪叫一声，动作定格了，咬破魔铠透过他全身各个穴窍钻入神经中枢的虫们已经完全掌控他的身体，剩下的就交给…… “你们……这群……骗子！神明，会惩罚——” “你先关心自己吧！” 咔嚓！！ 一声断喝，紫色光芒一闪，贾克斯的双腿就被从背后袭来的镰刀一分为二。他哀嚎一声滚落在地，而拿着紫水晶镰刀的夏洛蒂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 她神色尚且算是平静，但眼神极为危险。 我能从她脸上读出很多东西，有即将杀死憎恶的圣骑士的快慰，也有些微的不安。 “咳……你们这群……恶棍……啊！” 不等圣骑士说完，夏洛蒂就狠狠踩了他一脚，她的践踏对战灵的肉体而言当然不痛不痒，因此给圣骑士的更多是屈辱而不是疼痛。 “一个，我只想让你回答一个问题。” 夏洛蒂伸出手，用魔力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不算复杂的图案，就像是两个骷髅的拼接。 “你，见过这个吗？” “这……渎神的魔王的标志！？” 圣骑士惊呼出声，夏洛蒂的目光更加凌厉，没有了平时的温婉和内敛，就像只择人而噬的母兽。 “你认识啊……是亲眼见过吗？” “哼，我，我们，都曾跟随圣安德烈大人参与了对邪恶的渎神魔王的讨伐！你以为我会畏惧你吗死灵法师？我等圣骑士绝不会——” 此刻，夏洛蒂脸上那些微的不安也彻底消失了。 “——闭嘴吧！！！” 铮！！！ 殷红的血从脖子断面喷出，圣骑士的脑袋滑稽地滚落在地，留下一溜血迹，就像蜗牛爬过的痕迹。 还未放下镰刀的夏洛蒂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手剧烈颤抖，嘴里发出粗重的吐息。 她在笑。 不是平时那平和的微笑。 而是连五官都扭曲的，狰狞，却又透着一丝悲哀的笑。 “复仇的感觉如何？”我姑且问道。 “……不，这不算什么复仇，一个小喽啰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看你的样子并不是在宣泄仇恨，只是纯粹的发泄而已。” “大概吧……” 夏洛蒂那诡异的表情渐渐收敛，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平和与……哀伤。 “……喂，妮尔丽斯。” “嗯。” “跟随你，我真的能为我的爱丽儿报仇吗？” “……” 对此， 我走到她面前， 双手按住她的双肩， 抬起头，看着比我略高的她， “那是当然，亲爱的夏洛蒂……” 在马上就能亲到的距离， “只要你心中还有一丝仇怨未消，我就是你的复仇天使……永远的。” 第200章 屠戮 轰！！！ 噔！！！ 黎明即将到来的山林中是彻底的黑暗，蠢动的阴影四处流淌，只有不断闪烁的圣光能撕裂黑暗。 雅尔朵和芬恩都是全力应战，雅尔朵具现魔像，芬恩展开领域。论纯战斗力通常大战灵是在大魔导士之上的，但现在雅尔朵完全被芬恩压制了。 雅尔朵的招式是圣骑士世代流传的标准剑术，大开大合，以刚猛为主。 而芬恩只能用神出鬼没形容，他把影法师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身影在暗影中时隐时现，将雅尔朵步步紧逼。 更麻烦的是他的领域，密集的不可视攻击不断落在魔像上，伤痕越来越多，迟早会撑不住的。 （阿克琉！赛丽！你们怎么样了？撑得住吗？） （我们——唔！） （大姐头你专心对付那混蛋！不用管我们！） 念话另一端的阿克琉和赛丽的声音听上去明显是强打精神，虽然雅尔朵牵制住了芬恩，但他们俩依然要面对一群猎魔者的围攻！ “葛兰，葛兰，为何要这么急呢？” 芬恩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影刃就已经逼近到面前！雅尔朵大吼着挥剑劈砍，一道光之斩风飞驰而去，将眼前的荒山山头一分为二！然而一直线的攻击被芬恩轻易躲过，领域发出的不可视攻击穷追猛打，瞄准魔像上的裂痕集中破坏！ “芬恩！有种就别躲在影子里！” “——如你所愿！！” 芬恩突然从阴影中剥离而出，大团的液态暗影在他的匕首上凝聚，雅尔朵的魔像挥剑劈向他！而芬恩冷笑一声，凝聚在匕首上的暗影变幻为剪刀的形状，和领域的不可视攻击重叠在一起—— “影铡！” 一声刺耳的爆鸣，魔像的巨剑前端竟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断口，差点就整个断掉！而芬恩乘胜追击，大股大股的流动暗影汇聚于他之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魔法阵！ “与死亡相伴的暗裔啊，蚕食虚伪的光明吧！蛇噬影流！” 暗影以魔法阵为中心喷发，在领域之中和不可视攻击重合在一起，威力更翻一倍！奔流的暗影的前端化为狰狞的蛇首，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阵阵悲鸣！ 然而—— 轰！！！ 魔像立刻采取半蹲的姿势，左手的盾牌架在身前，将这强大的一击正面接下！四散的暗影没能撼动魔像，盾牌上也只留下了些微划痕而已！ “喔喔，造不成明显伤害呢……” 芬恩拍了拍脑门，露出冷笑。 “你这张笨重的大盾牌，用来格挡大型的集中攻击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但是啊但是……” 他一打响指，领域中一道不可视的攻击直接越过盾牌，在魔像前胸留下一道创痕。 “这种小而散的攻击就没法挡了，各种意义上而言我都是你的天敌啊。” “少啰嗦！！！” 磅礴的魔力注入巨剑，令其暴长到数倍大小——但芬恩只是轻笑一声，抽身而退，隐入黑暗！雅尔朵追了上去，咬紧牙关不断把精炼的魔力注入魔像，尽量修复上面的伤痕，同时举剑突刺！ “哈！都说了没用的！” 一直线的突刺被芬恩轻易闪过，而不可视的攻击集中到一点，瞬间粉碎了魔像的肩部！ 但是—— 星星点点的圣光划破暗影，流转升腾之间已将芬恩包围！芬恩正欲隐于暗影中躲闪，雅尔朵魔像的巨剑尖端就放射出夺目的强光，而无数圣光也受到吸引，以剑尖为中心缩爆！ 噔！！！！！！！！！ 爆炸震动了整片山林，炫目的光柱直冲天际，一个人影从扬起的烟尘中冲出，落到地上，模样略显狼狈。 “咳……咳咳……倒是小看了你……” 芬恩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彻底破烂，紧实的肌肉上满是难看的灼伤，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流出。从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气的样子来看，他所受的内伤比外伤更加严重，必然有脏器受了损伤。论突袭和暗杀，芬恩绝对是顶尖中的顶尖，但相对的他的防御力非常差，一旦正面遭到重击就是重伤。 但雅尔朵不会给他喘息之机！ “你终于大意了！” 雅尔朵和魔像挥舞着巨剑追击，芬恩不得不在暗影的掩护下不断躲闪，平时雅尔朵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风格他是完全不惧的，但现在—— 咔嚓嚓嚓嚓嚓！！！ 不可视攻击集中在魔像握剑的手，一阵嘈杂的金铁铮鸣声后手腕就从中间断裂，魔像的断手和巨剑也随之消散！然而还不等芬恩喘口气，雅尔朵手中的真剑就已经迫近到他面前！ “死吧！！！！” “这样真的好吗，葛兰！？哈哈哈哈哈！！！” 芬恩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雅尔朵一惊，随即立刻停住动作！ 当然不是被芬恩吓到了。 而是因为芬恩背后的人。 不知何时，猎魔者们已经回来了。 他们的数量减少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也都身上挂彩，可见刚刚经历了十分惨烈的战斗。 而阿克琉和赛丽正被他们押着，浑身重伤。 阿克琉似乎还勉强保有意识，赛丽已经是半死的状态。 “阿克琉！赛丽！！！” “大……大姐头……抱歉啊，我们……尽力了……咳咳！” 说着，阿克琉又咳出了几口血，而他旁边的猎魔者狠狠打了他一拳，逼着他把喉咙中的血咽了回去。 “别动！我这就去救你们！” 雅尔朵急忙想要上前，但忽然站起的芬恩已经溜到两人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雅尔朵。 “葛兰啊葛兰，你可以试试，但我保证我的动作比你更快。” “你这混账——” “咳咳咳，管好自己的嘴哦，贵为圣骑士，骂人可不好吧？” “别管我们大姐头！把……把这些家伙……快点……咕！” 芬恩在阿克琉肚子上用力踢了一脚，后者立刻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真是英勇，哈？我有个好玩的要让你看看……看着我的眼睛！” 芬恩捏住阿克琉的下巴强行抬起他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双目对视，只见芬恩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阿克琉愣了几秒，眼神立刻涣散起来。 “嗯，不错，不错……” 芬恩松开阿克琉，阿克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是我所持有的魔眼——凭依眼哦，虽然是弱化版，但入侵视觉还是做得到的。” 入侵视觉？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刚从传送阵里出来时看到的还是建筑内的场景，就是因为被芬恩瞬间控制了视野！ “而它还有更正统的功能——我可以控制任意一个实力明显低于我的人，让他对我惟命是从。” 在芬恩的注视下，丢了魂般的阿克琉默默举起长剑，对准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赛丽—— “阿克琉！醒醒！！！” 咔嚓！ 长剑落下，干脆利落，女圣骑士就已经身首异处。 “然后，你自己也不例外。” 芬恩邪邪一笑，阿克琉立刻把巨剑凑近身体，锋利的刀刃贴上自己的喉咙—— “不！！！！！！！！！！！” 然而雅尔朵的尖叫根本没能传到被操控的圣骑士的耳中，阿克琉摇晃了两下就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神采的空洞双眼反射着月光。 “不……不……不可能……赛丽……阿克琉……芬恩！！！！” “破绽百出啊，你终于彻底分神了，雅尔朵！” 这一瞬间，芬恩与雅尔朵的视线相交，下一秒她的视野就被篡夺了。 山林，猎魔者，芬恩，同伴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处的景色。 完全看不到敌人在哪。 任人宰割。 “结束了，雅尔朵·葛兰！” 铮！！！！ “嘎……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饶是雅尔朵也忍不住发出哀嚎，她从左肩到左脚被一直线切开，不但左臂左腿彻底被废，连内脏都从身侧的断面露了出来！魔像因她巨大的动摇而完全消失，芬恩大笑一声，能看到这个讨人厌的女骑士如此痛苦，实在是一件乐事！ “只可惜我必须把那混蛋圣女追回来不能多陪你玩玩呢，来个干脆利落的吧，就选断头好了——” 话头突然止住。 芬恩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转身，看向背后—— 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的部下了。 每个猎魔者都两眼翻白倒在地上，身上留有明显的砍伤，然而芬恩没听到任何刀剑的声音。 “搞什么？怎……诶？” 突如其来的反胃感让芬恩深深弯下了腰，他跪倒在地，大口干呕起来。一条条黝黑的蚯蚓般的小虫从他口鼻中钻出，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他想要使用魔法却发现连魔力都凝聚不起来，身体也完全动弹不得。 沙……沙…… 一个少女迈着轻柔的步子来到他身旁。 用不带感情的眼睛看着他。 “呜……呜……啊啊啊啊……停下……你……是……” “我只是来收拾残局的，别在意。” 少女轻轻拍了拍手，一条蠕虫立刻从不知何处钻了出来，身体的一段卷起雅尔朵掉落在地的巨剑。 “等……等等……住手——啊！！！” 剑光一闪，芬恩就重重倒在地上，胸前是一道骇人的伤口，狰狞之际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他脸上。 然后， “轮到你了……” 蠕虫扔下巨剑，卷起芬恩的匕首。 妮尔丽斯踱着悠然的步子，来到雅尔朵身前。  ~~~~~~~~~~~~~~~~~ 评论区有人说到现在还没打脸剧情…… 其实，每一卷都有，只是…… 第201章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您好，雅尔朵·葛兰小姐，我是……薇妮·莱本托德。”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讲两句话就会脸红的少女。 “我……虽然很不成熟，但今后一定会作为圣女，拯救被瘟疫所扰的世人的！” 说话，办事，都很不成熟，唯独那份真切的心意是火热的。 “雅尔朵……以后可以叫你雅尔朵姐姐吗？” 时间流逝，她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也在不断的历练中逐渐成长。 “有时候，我觉得我能走到现在，真是多亏了雅尔朵姐姐呢。” 看着这样的她，看着她不断成长，我真的很高兴。 神啊。 我，雅尔朵·葛兰在此向您许愿。 我希望，从今往后，也能陪伴在她身边，见证她的成长，在这纷扰的世间保护她，让她远离一切罪恶…… —————————————————— “咕……咳咳……咳咳……” 雅尔朵还没死。 垂死之人，心里总想着求生。 她拼命睁大眼睛，微弱的光映入眼帘。 天空已经不是如墨的黑色，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 “怎……么……” 她勉强转动头，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丑陋的蠕虫卷起她的剑，向着跪倒在地的男人——芬恩狠狠劈下，一击夺去了他的生命。 而蠕虫的主人——妮尔丽斯最后看了芬恩的尸体一眼，确认他已经死透了后，就缓缓走向她。 “真是狼狈呢，雅尔朵·葛兰。” “咳……妮尔……丽斯！！！——咕咳咳咳咳咳！！” “别太激动，血流的更多了，为何不让自己多活几秒呢？” 已经虚弱到完全无法动弹，雅尔朵只能拼命瞪大眼睛，怒视这前所未见的恶徒。 蒙骗了圣女大人的无耻之徒。 坑害了圣骑士们的罪魁祸首。 单看外表的话，谁能料想到她是这样的邪恶？ “你……这……罪人……别想……动薇妮……一根毫毛……” “这句话不成立，我早已无数次帮她梳理头发了。” “你……咳咳咳！” 话还未出口，一大股血就从她口中咳出，妮尔丽斯摇了摇头，似乎是打从心底觉得这种临死了还不安分的行为非常愚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错了，原因不在我，而在你啊。” 妮尔丽斯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对视，那冷澈的目光与其说是“对视”，更像“检查”。 然后，血色淡薄的嘴唇轻启—— “有薇妮在就足够了，你们太碍事，所以要除掉。” 那笃定的语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这些猎魔者们也很碍事，所以也要除掉。” 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最理所当然的事。 “碍事……所以……杀？开什么……玩笑……！” “当有苍蝇在你身边飞来飞去不肯走时，你一定会设法拍死它吧。” “……” “我也一样，只不过我杀的不是苍蝇，而是人。” “……疯了。” “同为生物，人类并不比苍蝇更高等，你们怎么看待苍蝇，我就怎么看待你们。” “妮尔丽斯……你……疯了！” “这世界上疯子有很多，但不包括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到了。” “……‘她们’？” “请你配合一下。” 妮尔丽斯的手划过银灰色的发丝。 然后，一大团蠕动的肉虫就出现在她手中。 “来，张嘴。” “呜……咕……呜呜呜！” “张嘴，听话。” “咕——呜——呜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妮尔丽斯不由分说地撬开了她的嘴，把脑虫强行塞了进去。 ———————————————— “就在这边吗！？” “对的！妮大姐头来消息了，她找到那群圣骑士了！” “很快就到！”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在黎明的光辉下，一条骸骨巨龙在低空疾飞，薇妮、夏洛蒂、塞卓昂、秋米拉和艾西亚全都坐在其上。 不死生物和圣女的相性当然是最差的，但关键时刻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雅尔朵姐姐……雅尔朵姐姐……千万别出事……” 薇妮双手握在一起，低头拼命祈祷着，与此同时骨龙突然下降，落到一片山林之中。这片山林已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夷平了大半，到处都是激战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轰！ 骨龙在一片林中空地降落，看清周围景象后，薇妮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 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到处都是猎魔者的尸体。 两个圣骑士——阿克琉和赛丽的尸体，也在其中。 而在满地尸体的正中，被黎明的光芒照亮之处—— 浑身染血的女子，依偎在少女的怀中。 “啊……” 薇妮发出梦呓般的呻吟， 她轻轻滑下骨龙的身体， 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向被晨曦的微光笼罩的两人。 “雅尔朵……姐姐……” 听到薇妮的声音，妮尔丽斯的肩膀微微一震。 她转过头，抽动着的嘴角表明她正忍耐着什么，虽然她想努力保持平静，但眼角还是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薇妮……” 泪水越流越多，她的表情也临近崩溃。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 薇妮两腿一软，跪倒在雅尔朵身旁，愣愣地看着她。 然后，突然发疯般扯开她的衣服，将伤口暴露在外，白金的圣光将雅尔朵笼罩，这正是薇妮当前能施展的最强的治愈术。 然而， “对不……起……果然还是……太晚了……没用的，薇妮……” 雅尔朵微微睁开眼睛，发出嘶哑的声音。 圣光映在她脸上，令她那染满血污的脸显得无比平静。 “我……我们……已经尽力了……猎魔者全数歼灭……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了……” “雅尔朵姐姐……雅尔朵姐姐！！！！” 薇妮混着哭腔的尖叫将她的声音掩盖，她仍不想放弃，拼了命般释放治愈魔法。 “没事的雅尔朵姐姐！血已经止住了……看！伤口也开始愈合了！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而雅尔朵只是摇了摇头，露出有点哀伤的笑容。 “从你……成为圣女那天起……我就……一直注视着你的成长……” “别……别说话了……伤口会裂开的！” “看着……你一点点成长……逐渐能独当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不……求求……求求你……雅尔朵……姐姐……” “乔尔……贾克斯……阿克琉……赛丽……他们都尽了最后的职责……死得其所……所以，不要为他们感到愧疚……” “姐姐……不……呜……呜……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情绪彻底失控的薇妮发出幼兽般的哭嚎，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雅尔朵脸上，而雅尔朵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对不起啊，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呐，妮尔丽斯……以后……圣女大人……就……”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妮尔丽斯也紧握住雅尔朵破碎的左手，聆听这个圣骑士最后的愿望。 “她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 右手最后划过薇妮的脸颊，然后就垂落在地。 雅尔朵缓缓闭上双眼。 就像睡着了。 “雅尔朵……雅尔朵姐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阳终于升起， 圣女的痛哭，在晨光照耀下的世界里回响不息。 ——————————————————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尽力了……猎魔者全数歼灭……你再也……不用担心她们了……” 我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 “从你……成为圣女那天起……我就……一直注视着你的成长……” 为什么我的嘴巴不受我的控制？为什么我甚至做不出想做的表情？ “看着……你一点点成长……逐渐能独当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不要！不要！！这不是我想说的！求求你，薇妮，快逃！逃啊！！！！！！！ “乔尔……贾克斯……阿克琉……赛丽……他们都尽了最后的职责……死得其所……所以，不要为他们感到愧疚……” 他们怎么可能死得其所！被利用，被残害，死得不明不白！ “对不起啊，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呐，妮尔丽斯……以后……圣女大人……就……”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听！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妮尔丽斯！ “她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 她是恶鬼！是邪魔！是一切的幕后黑手！求求你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控制我说出的话！！！ 薇妮！薇妮！薇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没能识破妮尔丽斯的毒计，让你被她夺走！ 薇妮！醒醒，离妮尔丽斯越远越好，薇妮！！！！！ 呜……薇妮…… 求求，求求你…… 薇妮……不要相信她…… 妮尔丽斯…… 妮尔丽斯…… 妮尔丽斯！！！ 虫使啊，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 诅咒你的身！ 诅咒你的心！ 诅咒你的灵魂！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终有一天，众神的惩罚会降临到你头上！ 届时，你必将尝到更甚此刻的我百万倍的痛苦！！！！！ 第202章 蚜之爱 黄昏，夕阳西下。 被夕阳染红的山林已经看不出发生战斗的痕迹，虽然塞卓昂不很擅长植物魔法，但还是在妮尔丽斯的要求下把这片山林尽可能修复了。 那片被血染红的空地现在已经收拾干净，猎魔者们的尸体被扔到了其他地方，只留下了三具尸体，算上被从落日镇中带出来的贾克斯和乔尔，就是一共五具。 他们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用白布裹着放在一个平整的石台上，五把象征着圣骑士身份的大剑分别插在五人身旁，如同墓碑。 妮尔丽斯，塞卓昂，秋米拉，夏洛蒂，艾西亚，管家，六个人围绕五具尸体而站。 妮尔丽斯表情哀伤，塞卓昂沉默不语，夏洛蒂似乎正低着头努力抑制自己的感情，艾西亚和管家都做出了一脸完美的悲怆表情，似乎只有秋米拉是发自内心地抽泣不止。 而薇妮—— “……生命之神里恩，愿您见证并记录他们光辉的一生，死亡女神维婕丝，愿您让他们的灵魂在宁静中安眠，天空之神……” 少女的祷告如同悠长的歌声，声音很小，但传得很远，震颤着每个人的心。在祷告回响中，在晨曦照耀下，古老的山林褪去原始的苍茫，仿若圣洁的神殿，英雄的纳骨堂。 “……圣骑士的楷模，雅尔朵·葛兰，贾克斯·伊凡泽尔，乔尔·伯纳德，赛丽·赫尔斯，阿克琉·佩特森，愿神国永安你们的灵魂。” 随着祷告的结束，圣骑士们的尸体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粒，尸体的每一处都分解成光。最终，地上只剩下五个空荡荡的裹尸布，五具尸体都化为光粒飘向天空，如同逆流的光雨，绚烂无比。 薇妮仰起头，用盈满泪水的双眼望着漫天光粒，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点光粒也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万神殿中最高等级的葬仪，‘圣葬’，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薇妮终于转过身，看向妮尔丽斯，用无血色的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薇妮……” “呐，妮儿。” 薇妮向前两步，轻轻靠在妮尔丽斯怀中。 “雅尔朵姐姐，是从我进入万神殿开始，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嗯。” “我低迷的时候，无助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她开导我，帮助我，保护我……” “嗯。”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不在了，再也……” “这不是你的错，她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们而言，为正义而死都是死得其所，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知道，但……” 薇妮用力擦掉眼泪，喃喃道—— “……我，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既然雅尔朵已经牺牲，就由我来接替她保护你吧。” 妮尔丽斯立刻答道。 “……” “她也说了，从今往后，你就……拜托给我了。” “……嗯。” 薇妮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妮尔丽斯牵起她的手，用力握着，薇妮也用同样的力量回握过去。 “谢谢你，妮儿。” “放心吧，薇妮，我一定会带你找到圣安德烈，让他为你洗清冤屈的。” —————————————————— 翌日，落日镇，那个离关口很近的楼房中—— 严格遵照万神殿最高规模葬仪的标准，独自祷告了一天的薇妮终于收拾好心情，虽然不可能就这样从失去一直以来的朋友和护卫的悲伤中走出，但表情还是明朗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在我面前强打精神。 现在，我把她推到前面，让她面对我的五个老同伴。 “于是，直到两个月后我们带她去找圣安德烈前，她都将是我们的同伴，大家鼓鼓掌。” 啪叽啪叽啪叽……稀稀拉拉的掌声，就连秋米拉鼓掌都鼓得没什么精神。 “道理我们都懂，但是这衣服……“ 夏洛蒂看着薇妮身上的装束，皱起眉头。 现在的薇妮穿的不是圣女的礼装，也不是流亡期间随便找的粗布衣服，而是一套十分精致的裙装。 黑色的连身裙，上身是十分贴身的剪裁，下身是长到脚腕的长裙，领口和袖口都是白色，简洁而雅致；连身裙外面系着一条材质柔软的白色围裙，装饰着漂亮的荷叶边，系带在腰后绑成不大不小的蝴蝶结；一条白色的头巾束起浅褐色长发，白色的皱边小帽戴在头上，样式朴素但十分可爱；脚上是方便行动的褐色短靴，腿上是优质的黑色长袜，但双腿被长裙遮住看不到。 “……这他妈咋看都是女仆装吧？” “就是女仆装哦。” “你让圣女给咱当女仆！？” 即使是塞卓昂都一脸古怪，而艾西亚已经笑弯了腰。 “等、不要笑啊！难道很难看？” 薇妮有点紧张地提了提裙摆，检查身上有没有哪里很奇怪——这当然是杞人忧天。薇妮本来人就漂亮，穿什么都很合适，而娴静典雅的气质也和这种传统风格的女仆装很配。 不过除了我们肯定不会有人愿意雇她当女仆的，毕竟谁家的太太小姐会希望看到女仆比自己还漂亮呢？ “别担心，很适合你，薇妮……大家不要见怪，虽然猎魔厅被解决了，但薇妮的处境依然不妙，要尽量低调才是。” “所以你也给她弄了个假身份？” “薇妮亚斯·卡瑟兰纳，这就是她的新名字了。接下来我们要进入学院，薇妮自然不可能和我们一样作为学生入学，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充当随行女仆一起进去。” “也就是说和管家先生一个性质咯……” 夏洛蒂看向管家，后者礼貌地欠了欠身，动作十分优雅。 “接下来还有点时间，皮尔斯。”我说道。 “在。” “薇妮的训练就交给你了，你要教给她最标准的女仆礼仪，还有家务活等注意事项，不能露出马脚。” “恕我拒绝。” “……啊？” 管家刷的一下后退了十来米，远离我和薇妮。 “‘身为男性不能在百合的世界里和有百合倾向的女**往过密’——这是我的职业操守，请谅解。”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抗命吗？” “只是我的谏言，我觉得薇妮小姐一定更希望由你来教她，而且泽拉赫大小姐，你对女仆的相关事项也很了解吧？” 他指的是我在卡索鲁城主府当冒牌女仆的那段时间吧？我那时确实学了不少东西。 “倒也未尝不可……你觉得呢，薇妮？” “……嗯！” 薇妮红着脸点点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别高兴得太早，我的训练可是很严格的。 从现在开始，六人团队变成了七人，五个大小姐+两个仆从。 不大不小的风波到此结束。 “各位，去上学吧。” —————————————————— “啧……该死的……该死的！” 沙恩多巴左右踱步，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穆勒大人……” 幕僚小心翼翼地想要劝他冷静点，但被沙恩多巴狠狠瞪了一眼。 “还没来新消息吗？芬恩他们还是联系不上！？” “是的，猎魔厅的几个长老也很着急……” “搞什么啊！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沙恩多巴的脸色越来越差，前几天他听芬恩传回报告说已经确认圣女就在落日镇时，连梦里都能笑醒，当时他是百分百相信猎魔者们能把薇妮·莱本托德擒获的！要知道，芬恩可是猎魔厅的王牌，而且这一次行动十分重要，猎魔厅的大半主力都和芬恩一起过去了！反观对面，圣女本人没有战斗力，雅尔朵是圣骑士副总长不容小觑，但论起实力芬恩还要胜她一筹，其他的也就寥寥几个圣骑士而已，这么多猎魔者就算是玩人海战术也能干掉他们啊！ 但是呢？擒获或者抹杀圣女的报告迟迟没来，这边主动联络也联络不上，芬恩和他的手下们仿佛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虽然沙恩多巴很希望这其实是芬恩的什么计谋，但现实可不是理想，如今只能认为——芬恩和他的手下们，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猎魔厅已经派出了斥候前去落日镇，但想必也没什么希望。 雅尔朵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莱本托德到底去了何方？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逃入了密斯拉学院的地盘，这是躲避万神殿追击的首选，但她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逃往其他地方……不管怎样，这煮熟的鸭子是肯定飞了！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穆勒大人？” “……静观其变吧，让派驻在通天塔的一些眼线注意着点，不然还能怎样？你先退下吧。” “遵命。” 稍微冷静下来的沙恩多巴把幕僚支开，只剩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喂，佛格莱特，你在吧？” “嚯嚯~当然在喽~” 一小团黑雾——雾之魔王的分身立刻出现在沙恩多巴肩头，这次佛格莱特的声音语调粗哑又滑稽，就像戏剧中一些搞笑的老年角色一样。沙恩多巴一听就皱起眉头。 “佛格莱特，你……” “No~nononono~可别说什么让我帮你抓人哦~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处理被拉下神坛的圣女就是你的事了~不用我帮忙~~” “……” “当然你哭着喊着求我也不是不行~但那边可是通天塔的大本营哦~就算我是魔王也不敢乱闯啊~~” “……好吧，我知道了！你闭嘴吧！”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五卷，蚜之爱，完 次卷：蠹之书 第203章 死亡人数 这是一个昏暗的密闭空间。 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上下左右，往四周看的话只能看到翻腾的黑雾，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就在这黑雾空间的正中，一堆怪模怪样的仪器放在那里，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兀自运转。这些仪器就像许多玻璃管插在笨重的黑色底座上，然后用凌乱的线缆相互连接而成，不知为什么总让人感到不祥。 如果站到它旁边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仪器的几个底座的大小和排布方式，简直和—— “和玛耶地图一模一样……” 罗德里格很快得出结论。 放在中间的两个紧靠着的两个底座代表中部的两个大陆，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 位于南边，紧挨着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的稍小一点的大陆是巴尔布拉。 看上去最笨重也是最古老的是位于最西边的大陆布菲尼亚。 最北边那个是常年冰封的大陆，阿勒克提克。 剩下的部分，阿芙列史塔的东南部、布菲尼亚的南部和阿勒克提克的东部方向的，就是奥斯勒娃的大海与群岛，是最为广阔的地带。 每个区域都竖着一个玻璃管，玻璃管中浮现的是——数字。 普雷恩：7829572 阿芙列史塔：6195824 巴尔布拉：1049285 布菲尼亚：246839 阿勒克提克：64326 奥斯勒娃：5289527 每个数字之间都毫无关联，而且还在不断变动，只增不减，就在罗德里格看的功夫，数字又跳了好几下。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个身披黑纱的人忽然出现在罗德里格身旁，这次的佛格莱特是中等身材，用的是十分沉静的声音和语气。 “这是……” 罗德里格看着以均匀的速度增加的各个数字，隔了几秒，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些数字和各个大陆的人口成正比，而最寒冷的阿勒克提克数字明显比其他地区少了一大截。 “……瘟疫？这是各地因瘟疫死亡的人数？” “对。” “但……” 稍微心算一下就知道，这些数字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千万，明明从瘟疫开始大规模流行到现在还不超过三年。玛耶无数年的历史上当然也爆发过几次世界规模的大瘟疫，也曾因为防治不力造成过大量死亡，但三年内死亡数就超过两千万还是前所未有，已经接近玛耶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了。 “大部分人都是在最初的爆发中死的吧……之后三巨头都有了防治措施，再加上那个圣女的活跃，瘟疫得到了抑制……” 即使如此，现在的疫情依然十分严重，日常生活中还不会觉得，但现在看着以惊人速度不断上涨的数字，罗德里格才切实感受到瘟疫的恐怖。论起传播速度、危害和后患，瘟疫绝对是任何天灾都无法比拟的杀器。 但是…… 罗德里格心里在纠结。 到底要不要问？该不该问？ 为什么佛格莱特会有显示各地瘟疫死亡人数的仪器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说到底，佛格莱特到底和瘟疫有什么关系？ 瘟疫真的是他散播的吗？ 虽然知道身为魔王的他很强，但他真的有这样的能耐吗？ 还是说—— 见罗德里格心里纠结，佛格莱特也没说什么，只是从黑纱之下拿出一张纸条。 “喏。” “这是？” 罗德里克接过纸条，一看，上面用十分优美的字体写着—— “爱为何物” 看着这个写着不明所以的内容的纸条，罗德里格皱起眉头。 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戴上，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又把魔力注入纸条，等了一会，结果并没有新的文字显现出来，也没触发什么机关，这真的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条。 “所以，这个是什么？” “用来消遣的东西。” “……是什么益智游戏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上一次的消遣是对音乐体裁的理解。” “看来每一次的主题都不一样啊，有点好奇以前的消遣了。” “我每一次都留着，给你看看也无妨。” 佛格莱特又给了罗德里格几个比较旧的纸条，按照顺序分别是—— “高效杀人手法”“试证明任何宗教都是人类愚蠢的体现”“何为人性”“试证明民主仅属于少数人”“发条橙观后感”“好吃的薄荷糖制作方法”“试证明极端女权主义者与犬科动物的相似性”“性善论”“简述沙文主义”“是否所有完全多项式非确定性问题都可转换为一类叫做满足性问题的逻辑运算问题”“教育与人文”“论独裁统治的优点和必要性”“交响诗欣赏与感言” “……” 罗德里格无语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 每个问题之间完全没任何联系，连领域都不一样，而且总觉得其中不止一个问题会触怒不少人。 “呃……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 “当然不是。” “那……呃……我可不可以提出个架设，只是假设而已？架设您也要听命于某人，这是您‘上面的人’布置下来的‘益智游戏’……”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 “……” 看来，那个所谓的‘上司’是确实存在的。 即使是不可一世的魔王也听命于某人行动。 通过那位“上司”布置的“益智游戏”，能否反推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喜欢杀人，无神论者……也就是个杀人狂咯？瞧不起民主，鄙视极端女权，赞扬独裁主义……是个控制欲很强的男性？性善论，教育人文，数学难题……很博学多识？爱好影视和音乐，喜欢糖果，思考人性……这又算什么？ “……” 不行，完全没有头绪。 太乱了。 能确定的只有那个人“与瘟疫有关”和“兴趣十分广泛”这两点。 “算了，不要多想了，罗德里格，有新任务布置给你。” 佛格莱特打断了罗德里格的思路，轻轻拍了拍手，第三个人出现了。 看到那家伙的瞬间，罗德里格就打了个哆嗦。 “喂！你刚才露出很讨厌的表情了吧！咒死你哦！” 自称“咒杀的魔王”的小个子女——“绷带”依然是咋咋呼呼蹦蹦跳跳，依然是黑斗篷+满身绷带的诡异打扮，从绷带缝隙露出的眼睛依然浑浊又疯狂，罗德里格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她。 “接下来一小段时间，你们要一起行动。” “……我？和她？” “哈？不愿意吗？咒死你哦！” “呃，我当然愿意……但……要做什么？” “你只要当向导就好。” 第204章 序章·宿敌们 密斯拉学院采取学生高度自治的制度，美其名曰“给学生提供锻炼办事能力的机会”，实际原因只是那些沉迷研究的老魔法师们懒得管杂事，就把各种各样麻烦事推给学生自己干而已。 话虽如此，但从事学生工作永远是好处多多，更是一种荣誉和地位的象征，所以每个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的学生都趋之若鹜。 在堪称富丽堂皇又充满历史感的学生会室中，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坐在华丽的学生会长办公桌后。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双眼是夺目的翠绿，五官秀美之中带着一分贵气，显然出身良好。身上穿着白色的雪纺上衣、黑色的窄裙和高跟鞋，都是从其他世界传来的服装款式，放在玛耶中称得上十分时髦。 一条亮银色的勋带挂在她的胸前，被隆起的胸部衬托得十分突出，这正是学生会的标志。 “会长，这是这个月入学新生的名单。” “好的，谢谢你了蕾贝卡……咳咳。” 学生会长——碧丝可·戈加尔接过副会长递来的一沓资料，上面列举了新入学学生的概况，简明扼要。她一张张翻阅，看得十分认真，修长的左腿搭上右腿，身体前倾，沉甸甸的双乳靠在桌面上，分外性感。她的仪态总带有几分雍容华贵的气场，明明是未满二十的少女，却总有着贵妇般的气质。 “嗯……这次值得关注的人似乎多于以往呢。” 碧丝可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一般而言，学生会是管不了学生入学的。这等大事自然是通天塔专人严格把关，但他们可以使用职权的便利，审阅新生资料。每次都要特别注意其中的资质优秀者，或者有着雄厚背景和特殊血统的人，发现可靠的人才就抢先将其拉过来。 这既是为了保证学生会的人才素质，也是为了“工会”的发展。 “可靠的人才很多吗？” “不止一个笔试满分的，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咳……” 碧丝可又咳嗽了几声，副会长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会长，您生病了吗？时不时咳嗽。” “不……咳咳，怎么说呢，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睡觉着凉了？” “不可能吧。” 副会长摇了摇头，着凉什么的当然不可能。碧丝可会长可是魔道名门戈加尔家族的千金，从小资质过人，还未满20就已经是魔导士了，虽然不及16岁就晋升魔导士的万神殿的圣女那么夸张，但依然是绝对的天之骄女，大家都说她有望在六十岁前成就贤者。 这样的她会着凉生病？笑话。 （作者君的碎碎念：于是差距一下子就显出来了……世人眼中小于20岁的魔导士都能算超级天才，妮儿已经能硬肛贤者了，队友们任意两两组合就能怼一个贤者……（苦笑）） “不用担心我，我这两天休息一下就好，比起这个……诶？” 碧丝可又翻了一页，表情僵住了。 “这个……喂喂喂？不是吧？” “怎么了，会长？” “一惊一乍的。” 不只是副会长，连坐在一旁的学生会顾问老师都好奇了起来。 顾问名义上是指导学生会工作，实质上干的也都是杂活，属于其他老学究都不愿干于是塞给年轻教员的职位。 “你们……过来看看吧，这个真的是那个？” “哪个是哪个啊？” 穿着厚重的毛衣裙戴着老土眼镜的顾问凑了过去，然后…… “塞卓昂！！！？？？” 简历上确实写着“塞卓昂·海德里希”这个名字，白纸黑字，附的照片是个白发红瞳的女青年，极具侵略性的美貌让人过目难忘。 “这照片……是……她吗？真的是她？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顾问举着简历颠来倒去猛看，想努力把这个艳丽女子和记忆中那个绑着麻花辫留着厚刘海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联系在一起，但是实在做不到。 而另一边，会长和副会长正交头接耳。 “塞卓昂·海德里希？跟学院长一个姓？海德里希家族的？” “海德里希被誉为最古老的魔道名家，继承了海德里希之血的魔法师数不胜数，但‘塞卓昂’应该仅此一个。” “塞卓昂……真的就是传说中那个六年前大开杀戒然后被开除的学姐？” “看顾问这反应肯定是了，毕竟顾问是和那个学姐同时期的人啊……咳咳……咳咳咳！” ———————————————— “……”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 他没有在工作，也没在休息，只是两眼平视前方，脸如同无表情的石雕，只有猩红色的双瞳越来越锐利。 海德里希家族。 玛耶最古老的魔道名门，可能没有之一。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海德里希的祖先就已经作为鼻祖级魔法师活跃于世间了。无数年下来，海德里希的祖先的血脉早已散布在世间各地，据说当今全玛耶七分之一的魔法师都或多或少有海德里希的血统。 其中，海德里希家族就是这一脉的正统，也是当今玛耶最大的魔法世家。他们的特征是浅色系头发和红色系双瞳，血统越是纯正，头发颜色就越浅，眼睛颜色就越红，本家的人个个都是白发红眼。 但正如同一些混入龙、精灵等魔法生物的血统的家系后代中可能出现有显著魔法生物特征的人，海德里希家族之外的小家族偶尔也会出现海德里希血统极强的人，这些人也会出现白发红瞳的特征，并且有海德里希固有的超强学习能力、高对魔亲和力和优异的体质。每当海德里希家族发现这样的人，就会堂而皇之将其接入海德里希本家，作为养子或养女培养。 “而大小姐她从婴儿起就被接入本家，被那时还年轻的你收为养女，作为贤者的种子重点培养……简直就像昨天的事呢。” 一个身材瘦高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马格纳斯身后，用苍老却锐利的眼神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新生资料。她穿着款式十分古老的女仆装，明明是简朴的衣服，被她穿起来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还是一样的神出鬼没，伊美尔。” “你在动摇，马格。” “动摇？”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养女，所以动摇了？” “……” 马格纳斯转过头，给人以锋利的剃刀的印象的目光投向老人，但伊美尔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马格啊，你什么心情我看一眼就明白。”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管。” “我当然不会管，处理父女关系是你们自己的事，唉，现在的年轻人，这个那个都是……” 伊美尔摇了摇头，绕过办公桌走向院长室的门。她是海德里希本家的女仆长，也是马格纳斯的乳母，年龄是个谜，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大管家旗鼓相当。 “那处理父女关系就交给你了，马格啊马格，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倔强的孩子。” “管好你自己吧老婆子，对于她我永远只有一句话——‘别让我再看到你，别让我再看到你接近学院’。” “唉……” 伊美尔摇着头打开房门，然后诡异地消失了，不知所踪，十分漂亮的空间魔法。 而马格纳斯靠到巨大的扶手椅上，长出一口气。 “真是的，不论是谁，都跟白痴一样……” —————————————————— 密斯拉学院一角——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地下室中回响，然后被密闭的石壁吞没，永远不会传到外面。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被钉在经典的刑具——十字架上，他身上是左一道右一道的伤痕，胸前的皮肉被完全剥开露出肋骨，凄惨至极。 不只是他，在这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有的被剥光衣服绑在滚动的轮子上，有的被狠狠压在冰冷的钉椅上，有的下体一片血肉模糊……每个都凄惨到了极点。这些人有男有女，平时他们个个都是在学院中小有名气的人物，现在却被虐待得如垃圾一般。 “求……求求你……” “为什么要这样……我……惹到了你什么……” “混账……放了……啊啊啊！！！” 还想出言反抗的男人被少女狠狠踩了一脚，少女脚上穿的看似是软底鞋，其实鞋尖是不扯不扣的精钢，一踩之下直接就把男人的双蛋踩得粉碎。男人立刻一阵抽搐，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软绵绵地昏死过去。 “呐呐呐，几位哥哥和姐姐，汝等为什么要这么一脸痛苦呢？” 咔嚓！ “吾啊，只是想和汝等好好谈谈而已。” 啪嚓！ “吾有点小要求，小小的要求，非常简单，不管能否理解，汝等只要答应就好，只要答应就好——了啊！” 咕叽咕叽咕叽！ 一边把手捅进一人的腹部肆意搅动，少女一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受刑者们听闻，都瞪大了眼睛。 “不要，立刻，把，你们的‘卡’，交出去。” 少女明明做了如此残虐的事，提出的要求却如她所说——真的是很简单的小小要求，正常人绝不会为此就把这么多人抓到一起严刑拷打。 “都听明白了吗？” “““““……””””” “吾再问一遍……” “““““听明白了！！！！””””” …… …… “把那群垃圾姑且治疗一下删掉记忆扔回去吧，如果全玩死的话，学院肯定会追查的吧。” “遵命，我的主人。” 仆人优雅地向她递上真丝的手帕，她擦干手上的血，顺便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复杂过头的改版汉服，十分美丽，也十分诡异。 “主人，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那是当然~马上，马上就要见到了啊，吾之半身……汝不也是吗，千海？” “是啊……真的和他分离太久了，我的兄长大人……”  ~~~~~~~~~~  感觉今天月票好多啊，开心^_^ 第205章 入学测验 妮尔丽斯·西泽尔——志愿：驭兽学部。 ++++ 神秘学概论：100/100 咒语学：100/100 魔法分类学：100/100 魔药学：100/100 使魔制作与使役相关：100/100 魔法简史：100/100 魔法工学通论：100/100 数学：100/100 天文学与星象：100/100 地理学与灵脉：100/100 消防与安全管理：100/100 礼仪与学术素养：100/100 笔试总评成绩：100/100(SS) ++++ 魔法亲和度：A 魔力储量：B+ 魔力精炼效率：B+ 魔力总评成绩：A 等级总评：高级魔法师后期，接近魔导士 ++++ 综合总评成绩：A+ 驭兽学部诚心欢迎阁下的光临，愿阁下在新的环境中创造辉煌 ~~~~~~~~~~~~~~~ 艾莎·科里斯——志愿：魔药学部（炼金术师留学） ++++ 笔试：96/100(S) ++++ 魔法亲和度：A 魔力储量：B 魔力精炼效率：B 魔力总评成绩：B+ 等级总评：高级魔法师后期 ++++ 综合总评成绩：A 魔药学部欢迎您的加入，愿您能在本学部更上一层楼 ~~~~~~~~~~~~~~~ 塞卓昂·海德里希——志愿：元素学部（特别监察） ++++ 笔试：100/100(SS) ++++ 魔法亲和度：SS 魔力储量：SS 魔力精炼效率：SS 魔力总评成绩：SS 等级总评：大魔导士疑似后期 ++++ 综合总评成绩：SS 特别监察对象 ~~~~~~~~~~~~~~~ 夏洛蒂·菲尼克斯——志愿：综合学部 ++++ 笔试：87/100(A) ++++ 魔法亲和度：B 魔力储量：B 魔力精炼效率：B 魔力总评成绩：B 等级总评：高级魔法师前期 ++++ 综合总评成绩：B 欢迎成为综合学部的新成员 ~~~~~~~~~~~~~~~ 秋米拉·埃隆梅德——志愿：综合学部 ++++ 笔试：79/100(B) ++++ 魔法亲和度：B- 魔力储量：C 魔力精炼效率：C 魔力总评成绩：C 等级总评：中级魔法师中期 ++++ 综合总评成绩：C+ 批准加入综合学部 ~~~~~~~~ 皮尔斯科里——随行男仆 ~~~~~~~~ 薇妮亚斯·卡瑟兰纳——随行女仆 ~~~~~~~~ “所以，就是这样了。” 我把表格分发给她们，这就是我们在学院中的分配安排了。 我们一行人的简历、表格投递和一些运作都由我和管家包办，密斯拉学院的效率还是值得肯定的，入学摸底测试通过后很快就发来了结果。 “嗨呀~~~终于搞定啦~~~这几天妾身学得都要死了……” 秋米拉长长舒了口气倒在夏洛蒂身上，后者的**正是绝好的枕头，夏洛蒂苦笑着帮她梳理头发。 “不对吧秋米拉，明明摸底测试都是妮儿她们帮咱们俩过的……” “但是各种填表啊，签字啊，不都是妾身自己弄的吗？工作量也是很大的！” “是是是……” 密斯拉学院每个月都有来自玛耶各地千奇百怪的学生入学，根据各个学生学习方向的不同制定测试方案的话工作量实在太大，因此有推荐信的学生入学时只有摸底的笔试，没有实技测试。 于是，这就很容易作弊了。 笔试是几人一组在面试官的监视下作答，考场设有层层结界，彻底杜绝一切作弊的可能。 ……话虽如此，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防作弊结界是能防住贤者级强者的。 这种程度的东西轻轻松松就能破解，我甚至不用往秋米拉的衣服里藏传信的虫子使魔，用念话都能作弊成功。 “说起来，当时那个用水晶什么的时候妾身吓了一跳呢。” “我也是，虽然和你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啊对了，还有用测试水晶来测一个学生的魔法亲和度、魔力储量和魔力精炼效率这一环节。 当时还闹了点小风波—— ———————————————— 两天前—— “我们入学时还是低调点好，要让别人只把我们当成‘一般的天才学生’。” 我如是说。 “‘一般的天才学生’……这标准太微妙了吧妮儿？”女仆薇妮说道，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吐槽了？ “具体怎么做？”夏洛蒂问。 “笔试尽量考高点，境界测试和魔力测试压低点，这样就好。” “境界测试和魔力测试压低点？比如？” “比如……艾西亚，测试水晶你有吧？” “喏。” 我接过这个规格颇高的测试水晶捧在手上，静了几秒，水晶立刻发生变化。 魔法亲和度：??? 魔力储量：??? 魔力精炼效率：??? “瞧，如果不动手脚的话，我测出来就是这结果。” “全是问号？” “因为太超标了，”塞卓昂不耐烦地解释道，“测试水晶最多只能测到大魔导士后期或大战灵后期，再往上的贤者战帝魔王啥的都是论外。” “就是这样。” “……你他妈就是想装逼吧？” “装逼？你是指‘用愚蠢而幼稚的行为假装自己很厉害’还是‘通过隐瞒实力欺骗对方制造自己很弱的假象从而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 “……” “都不是，我不需要假装自己很厉害，也不想刻意一鸣惊人，所以你的指摘不成立。” “够了够了够了！说你一句你就能跟证方程式一样怼我十句！妈的烦死了！” “挑选找茬对象的话，奉劝你不要选我。” “…………切！” 塞卓昂撒气似地跺了一脚地板——地砖碎了个稀巴烂——然后迈着大步走了，自从来到学院的地盘她就脾气大得不得了。 ———————————————————— 整个笔试面试过程都在学院外面进行，奇奇怪怪的入学者们在被空间魔法扩容的房子里集体测试，男女老少都有，有十几岁的高级魔法师，也有人到中年才晋级中级魔法师的。虽然我们设法搞到了厉害人物的推荐信，但这只能让校方更重视我们，而不能直接免掉一系列程序。 现在，我们在世界上最大的跨海空轨站里（加上‘跨海’这个限定词是因为最大空轨线路是在已被毁的奥科密），等候学院专用的空轨车。这里的空轨和奥科密大不相同，没有奇奇怪怪的科技混入，完全是玛耶本土的魔法工学，怪不得效率和稳定性都没奥科密的好。 为什么不用传送魔法阵直接传送到学院里？这当然是基于成本的考虑，传送魔法传送距离越远成本越高，要把大批人员和物质一次性运过半个海峡更是如此（否则传统交通工具早就被淘汰了），长远考虑的话还是建立稳定的交通线路更实际。 现在我们在海边大坝之顶，用白钢玉覆盖的大坝高达二十多米，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近看，一波波浪涛拍打着大坝，白色的浪花和花白的白钢玉相映成趣；远看，一条条空轨被从海底伸出的树丛般的支架托举，一直延伸到海平线的彼方。 着实是绝景。 “看啊！真的好厉害！” “呼呼，是呢。” “好漂亮！笛梵伦萨和中央神学院就只有死板的神殿呢。” “虽然这些型号的空轨早该被淘汰了，但综合环境、成本等等因素考虑的话……确实很不错。” 秋米拉、夏洛蒂和薇妮都发出由衷的称赞，就连艾西亚都难得点了头，但—— “切，这种东西，竟然还留着。” 只有塞卓昂流露出不屑的神色，仿佛懒得多看一眼。 “喂，这样说不好吧塞卓昂小姐……”薇妮忍不住提醒道。 “就是就是！塞卓昂自从到了这就总是一副臭脸，就不能坦率地说这很漂亮吗？而且妾身可是知道的哦，这大坝和空轨系统经历了十几次大的更新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最近的一次是七年前，超厉害的不是吗？” 秋米拉也对塞卓昂表示不满，还不忘炫耀自己不知从哪看来的知识。 然而—— “嗯，七年前那次就是我主持的。” “是吧是吧——诶诶诶诶诶诶！？” “用白钢玉覆盖大坝表面和改用枝状托架都是我的提案，空轨魔晶能量应用优化也是基于我当时发的论文弄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于这么惊讶？” 塞卓昂不耐烦地瞪了她们一眼，就看着这大坝和空轨陷入沉默，大概是忆起了往昔吧。 “那个……塞卓昂小姐以前很厉害吗？也是学院的人？” 薇妮小声问我，顺便一提，她不但穿了女仆装，还用艾西亚调制的魔药伪装了容貌，以免被人认出。 “她是学院长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的养女，其才华即使放眼整个学院的历史也能名列前茅，只不过后来因为叛逆期，闹别扭离开学院了。”我向她解释。 “哦哦，原来如——” “——你他妈说谁叛逆期啊！” 塞卓昂风一样冲到我面前扯起我的领子，美丽的脸都扭曲了。 “塞卓昂小姐！” 薇妮立刻抓住塞卓昂的胳膊，塞卓昂狠狠瞪了她，她也坚决地瞪了回去，而在塞卓昂后面的艾西亚也默默拿出手枪对准塞卓昂的后脑勺。 但塞卓昂似乎完全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平时的那些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在·学·院·别·他·妈·总·是·跟·老·娘·提·过·去·那·些·屁·事！明白没？” “嗯，明白了，非常抱歉。” “……你他妈倒是怼我几句啊。” 塞卓昂看上去反而更不高兴了，她吊着一张臭脸，率先登上了刚刚到站的空轨车，我们随后也登了上去。 因为是晴天所以空轨车顶棚敞开，略带腥味的海风吹在脸上，十分凉爽。秋米拉和夏洛蒂都是第一次乘坐如此规模的空轨。秋米拉马上忘掉了塞卓昂引起的不快，一会看绵延不绝的空轨一会往下看海，闲不下来，夏洛蒂也饶有兴趣地注视头顶的海鸥。我帮着薇妮整理被海风吹歪的女仆帽，艾西亚一脸不爽地等着我们，暂且无视她吧。 “诶，对了。” “怎么了薇妮？” “管家先生呢？从一开始就没见他。” “他啊，先一步去帮我们整理宿舍了。” “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万能啊……” 第206章 密斯拉魔法学院 “嘶哈……嘶哈……嘶哈……” 身上染血的少女半跪在竞技场上，发出粗重的喘息，以及令人战栗的恐怖魔力。 周围的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少数回过神来的人无一不脸色发青。 少女的队友们愣在原地，他们当然看清了刚才所发生的，但是迟钝的大脑拒绝理解。 “啊……啊啊啊……” 而对面完全僵住的骑士青年如同梦游般，用右手按住左肩上的巨大缺口，而他的左臂就在少女的手里，断面不断渗出鲜血。 啪！ 少女一用力，左臂就在她手中爆成一团血沫，溅得她满脸都是。 “嘶哈……啊……哈哈哈……”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麻花辫散开，披头散发。她又把眼镜粗鲁地摘下一把捏碎，全然不顾镜片碎片扎进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早这么干不就行了吗……” 沙沙……她摇晃着迈开步子，摇曳的刘海下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凶兽，择人而噬。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都无聊得要死……白痴一样……**一群……” 被那双目锁定的瞬间，骑士青年如梦初醒，他一边尖叫着“她疯了！她疯了！！！”一边后退，而他的队友们也赶忙上前保护他—— “——你他妈闭嘴！！！！！” 咔嚓！！！！ 少女的速度简直超越人类极限，距离的缩短只是一刹那，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爪挥下，把骑士青年连头盔带脑袋打得稀巴烂。然后是骑士青年的同伴，扯掉脑袋，掏出心脏，把肠子抠出来当鞭子甩，不论攻击谁都是一击秒杀，这是真正的虎入羊群。 充当保安的老魔法师和魔武士们慌忙打开防护结界冲进场内，然而少女那红黑相间的诡异魔力远超他们想象，狂暴的雷魔法只是瞬间就将第一拨人化作粉尘，尖声狂笑的她已经完全抛去了平时的内敛和隐忍，彻底化身狂暴的猛兽。 随之而来的就是密斯拉学院和霜林演武场交流史上最恶劣的灾难，直到密斯拉学院长和霜林总教官赶到会场制止时，那一届的霜林演武场的顶尖才子们尽遭屠戮，随行而来的教员和教官们也遭受重创，密斯拉学院队伍的所有人都蒙上了永久的心理阴影，而罪魁祸首的少女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现如今—— ———————————————— 塞卓昂完全无视了空轨车内贴着的安全注意事项，兀自坐在车厢外侧一根突出的扶手上，大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的，当然，她完全不在意。 旁边几个同伴的谈笑声仿佛离自己很远。 海风拂过脸颊。 腥味窜入鼻腔。 阳光有点刺眼。 海鸥呱呱乱叫。 浪涛哗哗作响。 这样的景象已经见过多少次了？ 这条路已经走过多少次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相邻的一条空轨上，一个车厢逆向驶来。 这也是个敞开顶棚的车厢，在靠近边缘处坐着一个扎着麻花辫、戴着厚重眼镜的白发少女，面带沉静又有点苦涩的表情，翻动放在膝盖上的大部头书。 “……” 她眨了眨眼睛，眼镜少女的幻象消失了，留下的只是有点让人焦躁的回味。 犹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事。 对这机械般的人生感到绝望之时，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异世界的魔物，与它定下契约，以此为分歧点，人生彻底改变了。 之后在交流赛上，敌方的挑衅，队友的冷眼，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长久以来的压抑，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导致情绪彻底失控，狠狠大闹了一场。 简直就像是昨天发生的。 （塞卓昂……我想，我应该说声抱歉） （闭嘴吧，别说得好像你多伟大似的，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但……） （都说了闭嘴！） 当初的自己会干出那样的事情，又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是恶魔恩多利昂的错吗？ 当然不是。 它只是催化剂，是一根导火索，根本原因还是在自己。 大概这个名为塞卓昂·海德里希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不安定的种子吧，注定会成长为规格外的怪物，前期压抑越严重，后期爆发越剧烈。 这时—— “已到达星光舍，已到达星光舍，新入学的学生请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用魔法编织成的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空轨车终于停了。 那大坝堤岸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往后看只有蔚蓝的大海和绵延无尽的空轨，而往前和往下看—— 海中的巨大孤岛如同古老的怪兽，把延伸来的空轨一口吞没。据说密斯拉学院所在的孤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大贤者创造的，那位大贤者直接改写了海床走向和海水流向，那之后有许许多多的贤者参与了学院的建设，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才终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无数古建筑群在岛上错落分布，有宏伟的古堡，有直达天际的高塔，有宽敞的礼堂，有独立的别墅，有鳞次栉比的单层房屋，有大片大片砖石铺就的空地，不知为何还有许多层断裂的围墙。除此之外便是占地广阔的林地，生长着各种各样不该在海洋气候里存在的动植物，不止一条河流贯穿了林地，流经居住区。靠岸边是大大小小的港口码头，运送人员物资的船舶往来不息，俨然是十分正规的交通枢纽。建筑群还在往海中发展，大量类似度假木屋的小房子建在海上，与从海床伸出的支架和海中礁石浑然一体，能看到不少大海蛇般的海兽在近海游弋，海边礁石上甚至还有不少活生生的人鱼在晒太阳。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就是密斯拉学院？确实很厉害……” “好漂亮呢，和万神殿那边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秋米拉、夏洛蒂和薇妮发出由衷的赞叹。 “瞧，这就是密斯拉学院了，真他妈**对吧？” “乱七八糟的建筑规划，中看不中用，太煞风景了。” “如果不是‘密斯拉学院’这个帽子，这应该是史上最大的违章建筑群。” 然而真正懂行的塞卓昂、艾西亚和妮尔丽斯三人却连连摇头。 确实，密斯拉学院有着沧桑而神秘的美感，但单从建筑学和城市规划学来看，这设计安排简直就是小孩子在纸上瞎涂乱画的，和“规范”“整洁”“便利”“适合发展”之类的词完全不沾边。 “好了，各位，接我们的人来了。” 妮尔丽斯招呼着，只见管家早已在空轨站下面等候，而薇妮立刻挺直腰板站到妮尔丽斯身后，摆出了女仆的做派。 从现在开始，薇妮·莱本托德化名为薇妮亚斯·卡瑟兰纳，身份是妮尔丽斯一行人的女仆，专管端茶送水扫地擦窗之类的杂活。 ……虽然她只需做做样子就好，这些活计万能的管家君一瞬间就能全搞定。 —————————————————— 虽然塞卓昂嘴上说着讨厌讨厌，但在妮尔丽斯的要求和其他人的殷切期盼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最前面，担当临时向导。 “都跟紧点！多亏了学院这屎一样的规划，历年新生刚进来肯定要迷半天路，校方的老**们还美其名曰‘传统’，真他妈……” 塞卓昂说着说着又骂骂咧咧起来，而平时话最多的秋米拉反而安静了。 “妾身……总觉得……有好多人在往这里看？” 沿着长长的楼梯走下空轨站，一路上的新生、工作人员还是老生，不论男女都眼巴巴盯着她们猛看，不少男女都一脸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的表情。 “因为我们这一行全都是美女和俊男呢，比如你。”夏洛蒂苦笑道。 “诶诶？妾身是美女！？” 秋米拉立刻羞红了脸，小身子扭搭扭搭。 “你倒是有点身为超级美少女的自觉啊……所以说青春真好，不像我这个奔三的。” “妾身倒觉得看夏洛蒂姐姐的人更多呢……” 确实，虽然夏洛蒂在外面总是穿着如同厚重的丧服的黑色长裙，但依然遮不住过于劲爆的身体曲线，动一下胸就要晃一晃，走一步臀就要扭三扭，即使同为女性也会看得移不开眼。 不过最吸引目光的还是颜值最高的妮尔丽斯，她淡然承受了所有目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正是她的一贯作风。 “看到没，那个银灰色头发的……是学妹吧？” “我靠……好厉害……” “喂，要不要去搭个讪试试……” “你上啊！我帮你打气！” “你也上啊！我一个人没底！” ——诸如此类的小声议论一直没停过，但走在侧边的艾西亚每每听到都会把刀子般的视线投过去，吓退一切想靠近妮尔丽斯的人。 但也有特殊情况。 “哇！看那个！就是那个！” “那个管家服的小哥？好帅的说！” “是随行男仆吗？但是好优雅的感觉！” “要不要试着搭搭话？” “诶~~感觉好难为情……虽然确实想要个这样的男朋友……” 相当一部分视线被不声不响走在后面的管家吸引走了，管家只是对每个视线的主人回以礼貌的微笑，毫无破绽。 “要出车站了，做好心理准备。” 走在最前面的塞卓昂突然说道，还不等其他人回应，她们就离开了车站大门—— 然后被小贩包围了。 “学弟学妹们！学院最全地图，保质保量！带路另算钱！” “银鳞胸甲，蓝色品质，五金一件，先到先得！” “批发魔法卷轴！正宗行货不掺假！”  ~~~~~~~~~~~~~~~~~~~~~~ 瞬间像是另一个小说了 第207章 宿舍 “学弟学妹们！学院最全地图，保质保量！带路另算钱！” “银鳞胸甲，蓝色品质，五金一件，先到先得！” “批发魔法卷轴！正宗行货不掺假！” “哥们要粉吗？” “低价转让二手法杖！适合风魔法和各种基础魔法！七成新一口价！” “民间信贷！还在为生活费拮据学费交不起发愁吗？” “自动答题羽毛笔！另有考场高分套装大出血售卖中！” “常用魔药配方一千例！学长经验总结，魔药学部的新生们不要错过！” “全新魔工实践工具套，秘银材质，经久耐用！” “………………” “…………” “……” 才一出车站就被大批的在校生包围了，他们高举着大大小小的招牌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商品叫卖不止，从文具到材料到魔具到魔法卷轴到可疑药物到贷款服务应有尽有，很多被唬得晕头转向的新人稀里糊涂就交了钱拿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货。 “嗨嗨嗨这位超级漂亮的学妹——是学妹吧？您的头发可真漂亮啊！” “啊……啊？” 一个满脸胡渣的可疑男人一下子凑到艾西亚身旁，对着她美丽的墨蓝色长发赞叹不止。 “如此美丽的秀发真是上天的馈赠！但是啊可惜，不论哪个学部的教授搞起实习来都完全不怜惜女生啊，多少学姐的头发都被烟熏坏了火烫焦了，不过不用怕——” 唰！男人从背包拿出一个可疑的长颈瓶，里面装着可疑的无色液体。 “——当当当当！此乃魔药学部的学长学姐们秘传的护发神药哦！洗发护发二合一，一瓶解决所有头发问题！怎么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推荐直接用魔晶石交易，没的话金币也可——” “我看看。” 艾西亚接过瓶子打开瓶塞，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嗯……纯净水，欧罗拉花萃取液，香草精，紫藤花蜜，香榭貂腺液，皂滑草汁……别开玩笑了，这只是比较高档的空气清新剂而已，还过期了。” “诶、诶！？您开什么玩笑呢，小学妹您可别不懂装懂啊，我这瓶可是——” 咣！ 塞卓昂一把抢过长颈瓶，狠狠砸在男人头上，男人哀嚎一声在地上滚来滚去，其他小贩见状也知趣地避开了。 “别跟他们废话，都是些拿疵品赚新人钱的奸商，你信他们你就是——” “小学妹要相信学姐啊！看到咱这大胸没？就是多亏这个！每天一粒半个月就见效！” “真的真的？多少钱？” “一瓶只要——” “——老娘刚说你他妈就中招啊啊啊啊啊啊！” “痛痛痛痛痛……” 塞卓昂拽着秋米拉的耳朵把她拉走，顺便把装着可疑胶囊的药瓶摔在那个胸大得不自然的女人脸上。 …… …… “就是这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三个很鄙视学院的规划了……” 夏洛蒂脱下高跟鞋揉着脚，一脸疲惫。 七绕八绕，穿过曲里拐弯的道路，绕过一栋栋风格古老的高楼，还穿过一片小树林，一行人才终于来到她们的宿舍区——星光舍。 星光舍由十几栋小楼组成，这些小楼墙壁是让人联想到星光的亮银色，顶部是夜空般的深蓝，作为女生宿舍十分漂亮。 虽然入口处竖着个煞风景的牌子：“本宿舍区由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先生捐赠”。 “这个……真的是那位捐的？捐宿舍楼？” 实在很难把那个干瘦的老隐修者和这宿舍区联系到一起，塞卓昂耸了耸肩解释道：“历代新的贤者都会给学院捐赠一些教学楼实验室宿舍楼之类的，这也算是一种传统吧，虽然蠢毙了……” “不可思议……” 薇妮从进入密斯拉学院开始就一直左顾右盼，对她而言似乎一切都很新奇。 “薇妮，你应该在中央神学院那边待过吧？” “嗯，虽然只待了一小段时间学习必要的知识，密斯拉学院和那边完全不同呢。” “管理很严格？” “很严格，学院风格也完全不一样，听雅尔朵姐姐说骑士领的霜林演武场更严，实行的是完全的军队化管理。相比之下，这里就要……怎么说呢……比较‘随意’？” 校区规划很随意，林地区放任生长，教员把麻烦事全推给学生，还有如此多的在校生光天化日之下坑钱赚外快…… 完全不像是世界最高等魔法师学府该有的样子。 “但你没法否认，连我也没法否认，密斯拉学院教出来的人，综合素质比另外两个都强，”塞卓昂似乎还解释上瘾了，“在这里，没实力和知识的人会被压在食物链最底层，如果不但没实力，还没钱没背景，那就更是无翻身之日了，所以不少学生才变着法赚外快。” “就像是起点文标配的设定呢。”←薇妮 “嗯，看来我们要小心啊，不然也会沦为食物链最底层的。”←妮尔丽斯 “……”←艾西亚 “……”←秋米拉 “……”←塞卓昂 “……”←夏洛蒂 “诶？大家为什么都看着妮儿沉默不语？”←薇妮 “呃，不，怎么说呢……”←艾西亚 “这话被妮儿说出来，总觉得……”←秋米拉 “这丫怎么想都是捕食者的那边吧？”←塞卓昂 “而且是很凶猛的那种。”←夏洛蒂 “喂，你们说什么呢！妮儿会伤心的哦。”←薇妮 “薇妮说得对。”←妮尔丽斯 …… …… “对了，薇妮。” “怎么了妮儿？” “‘起点文’是什么？” “诶？呃……怎么说呢……我平时总是很忙嘛……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找点好下咽的书……你瞧，身居高位就比较容易接触到异世界的文化嘛……但是我平时也就看看女频哦？别误会了哦？而且女频的大多数我也看不上眼的哦？” “不懂你在说啥。” （作者君：你竟然是这样的薇妮！） ———————————————— 星光舍五栋三层—— 妮尔丽斯&薇妮——301 “要作为我的‘女仆’好好工作哦。” “嗯，交给我吧！” 艾西亚&夏洛蒂——302 “所以说为啥妮儿不和我住偏和那个小婊砸……” “淡定，淡定。” 秋米拉&塞卓昂——303 “所以说为啥要和你住……” “塞姐姐辅导妾身功课吧！” “麻烦死了！而且你到底要把这房间装饰成什么德行啊！” “噗噗噗，从今以后这就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行宫了，当然要有符合妾身身份的华丽装潢！” 秋米拉说着继续从妮儿给的戒指——也有空间戒指功能——里拿出一个个奇葩的东西，然后就开始了大幅整改。把寝室窗帘换成黑色的还带着紫花边，给床架上华丽得没必要的穹顶，用沙漏水晶球笔架之类的东西塞满桌子，不知为何还拿出了星空投影仪。 “你爱咋咋地吧，别污染我的地盘就行……” 感觉有点头痛的塞卓昂不再看她，想出去吹吹风，刚打开门—— “打扰了——哇！” “哈？” ——门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女子脸上。 这个女子和塞卓昂差不多大，穿着老土的毛衣，带着厚厚的眼镜，十分的不起眼。 “对不起，其实我是想在这找人，没想到——诶诶？你是！？” “……” 眼镜女盯着塞卓昂猛瞧，又和手里拿的照片不停做对比，然后张大了嘴巴。 “塞卓……昂？真的是你！！！！！？？？？？” “……法密妮啊，你他妈要不要这么惊讶？一连串感叹号和问号看着很恶心人的。” “啊，呃，对不起，但是……但是……塞卓昂？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谁？你很烦啊，这是来查探特别监察对象的吗？” “不是，但是，就是那个，呜哇哇哇……” 法密妮——学生会顾问一下子慌了手脚，呜呜哇哇不知在说些什么。 “没啥事的话就别挡路。” 塞卓昂不耐烦地推开法密妮要走，法密妮迟疑了一下，壮起胆子拉住塞卓昂的衣服。 “……干嘛？” “不，只是，呃……你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什么叫‘忽然回来了’，我爱去哪关你事？” “我是说，学院长他……” “……（瞪！）” “咿咿咿对不起！” 法密妮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和她记忆中的少女判若两人，举止粗鲁，语气粗暴，一言不合就瞪人，而且时刻都散发着让人如芒针在背的压迫感。 以前那个用刘海遮住眼睛说话细声细气总是抱着书的少女哪去了？ 明明当年关系还不错的……应该算不错吧？ “……话说。” “是的！？” “你胸前别的啥玩意？学生会的章？” “是，我现在是学生会顾问！” “呵，这狗屁打杂的活计还真有人稀得做……那她们呢？别告诉我是学生会成员。” “她们……” 察觉到塞卓昂的目光，走廊转角处偷偷探出头看的几人立刻缩了回去。 “她们是学生会的成员，怎么说呢，我想来看看你，她们就……也跟过来了。” “哈，把老娘当奇珍异兽了？胆子很大哈？别他妈缩着给老娘出来！” “““……””” 几秒的沉默，然后一个面色难堪的不满二十的少女走了出来。黑色长发，翠绿双瞳，身材窈窕，明明是少女却带有贵妇般的气质，但此刻明显有点局促不安。 “咳咳……久闻大名，很高兴见到您，塞卓昂学姐。” 碧丝可会长尴尬地咳了两声，勉勉强强站到塞卓昂面前。 “……” “听顾问老师说她和您是旧识，所以就想借此机会一起跟过来一睹真容……” “……” “那个，呃……” “……” 塞卓昂只是冷冷盯着她，不作言语。 “塞卓昂……学姐？” 第208章 暗中观察（元宵节快乐！） “听顾问老师说她和您是旧识，所以就想借此机会一起跟过来一睹真容……” “……” “那个，呃……” “……” 塞卓昂只是冷冷盯着她，不作言语。 “塞卓昂……学姐？” “你那勋带，学生会长？” “是的！我是密斯拉学院第3180任学生会长碧丝可·戈加尔！” “那个海运巨头戈加尔家族？” “是的！我是当代家主的长女！” “看你的魔力波动……魔导士？” “是的！虽然很辛苦，但还是在半年前成功晋升了！” “垃圾。” “是的！我……诶？” 塞卓昂似乎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转头就走。 “等下塞卓昂学姐！您有考虑加入的公会吗？” 但塞卓昂甚至没回头看一眼，魔力的强光一闪就消失无踪。 留下法密妮和学生会站在原地。 “……（偷瞄偷瞄）” “谁？” “——！！” 感觉到视线的法密妮看向塞卓昂房间的瞬间，一个衣服浮夸的少女刷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还把门锁上了。 ““““……”””” “……今天先走吧。” ““““……好。”””” —— —— “啧，咋一回来就遇到熟人了……话说我不是特别监察对象吗？竟然没感觉到有人跟踪我……” 塞卓昂一脸无聊地在楼顶上漫步，从星光舍跳到后方林地的一个树梢，又从树梢跳到一条林间小道的路灯上，就像是在玩“坚持不落地”的游戏一样。这是她过去的散步路线之一，当年自己还是个乖乖女的时候，有时候会因为压力过大大半夜出来裸奔……想想当初还是太年轻。 “法密妮……当顾问了啊……” 想当初，她们好像都是那种尽量不在学院引人注意的那种？那家伙好像还经常自以为是地以为她们很要好，常去找塞卓昂一起学习来着，但学力差别太**本无法平等相处。 “无聊死了。” 塞卓昂摇了摇头，落在一大片林间湖泊旁，隐藏了气息走在湖边那些怪模怪样的石雕间，看着一些学生对着湖面练习水魔法和冰魔法。 ……弱爆了。 明明只是把一大片水冻住而已他们就乐得蹦得老高，白痴吗他们？都快三十了还停留在中级魔法师，也真是弱的可以，自己以前就是和这群废物身处同一个学院？ “……嗯？” 塞卓昂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环顾四周，但并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错觉吗……不对！” 她猛然绷紧身体，一跃而起窜上树梢，风魔法掀起的飓风把湖边的学生们吹得东倒西歪。而塞卓昂迅速展开增强视力的魔法，扫视周围—— 就在远处的一个灌木丛间，有个小个子就躲在那里，从枝叶间隙窥视这边。 “谁！？” 跳过咏唱，高阶雷魔法瞬间将一片林地都完全烧焦，雷光散去后那里已经没有人影。 电成灰了？ 还是逃了？ 塞卓昂张开感应，但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应该是逃了。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只看到披着黑色的连帽斗篷，用什么东西把脸缠住了。 “……” 她此刻才缓过神来，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 为什么自己刚才想也不想就放了杀招？ 如果这里是战场那很正常，但在这平和的学院里，即使是她也不会一言不合就下杀手。 是因为那个怪人在那一瞬间，给她的危险感足以让她的肉体产生本能反应？ “小心点吧，绝对不是善茬……” —————————————————— “书包！” 锵锵锵!米拉米拉大魔王限定款淑女专用单肩背包！ “课本！” 锵锵锵!埃隆梅德大小姐专用精装版附带艾西亚&塞卓昂亲传笔记！ “文具！” 锵锵锵!被塞卓昂改造过即使是学渣少女拿着也能考满分的笔！ “便当！” 锵锵锵!吃多少都不会胖的超美少女特供版午餐盒·80%都是甜点！ “小镜子！” 锵锵锵!秋米拉不离身的小伙伴而且被妮儿开过光虽然不造有啥用！ “梳子！” 锵锵锵!注重仪表的淑女的必备装备还掺了艾西亚特制啫喱！ “卫生巾！” 锵锵锵!永恒的少女之友—— “——这个就不用拿出来展示了！” 夏洛蒂硬把一堆东西塞回秋米拉的单肩包里，今天秋米拉显然兴奋得不得了，早上竟然比所有人都起得早。 “秋米拉啊，我知道你很兴奋，但……” “超兴奋的好吗！这可是——那个叫啥来着——高中出道？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妾身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期待的！哇~~~~” 秋米拉抡着单肩包咕噜咕噜转圈圈，表情十分陶醉，除去颜艺的话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呼呼呼~妾身早就觉得，作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多收几个眷属是必要的！妾身要以最华丽的姿态和过去作别，成为全班乃至全学院最最受欢迎的人气王！没错，妾身要，成为现充——！！！！！！” …… “那么，接下来请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老教师慢悠悠地挥了挥手，示意站在教室前方的人开始。 “诶……呃……那个……就是……大家……好？” 秋米拉才在上面站了三秒不到就满脸通红。 “妾身……不对，人家……不对，我……叫秋米拉·埃隆梅德……是新来的……” 汗如雨下，支支吾吾，目光游移不定，手脚不知该怎么放。 站在一旁等候的夏洛蒂不禁扶额。 “好奇怪的人，穿得花里胡哨的……” “不过脸蛋长得真的好漂亮……” “可惜似乎是平胸……” “这班里应该没人比她年龄更小了吧……” 听到台下传来的嗡嗡议论声，秋米拉脸更红了，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滴出血来。 “妾身乃是……传承百年的……无尽混沌的……” （喂喂喂你还真要这么说啊！？事关高中出道的大事哦？） 夏洛蒂忍不住打开念话，但她的质疑反而让秋米拉破罐子破摔了。 “妾身乃是传承百年的无尽混沌的王女怎么样厉害吧哈哈哈总而言之想成为妾身的眷属的人尽管过来吧接下来的大约两个月妾身将作为一名学生体验平凡人类的生活这可是对凡人的恩赐哦所以千万不要小瞧妾身哦妾身迟早迟早迟早要成为位于学院顶点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总之到时候再说哈哈哈哈以上！” 秋米拉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然后一手捂着脸一手提着裙摆逃命般窜下讲台——差点踩裙子摔倒——然后闷头扎进了一个空位缩成一团，全班其他所有人都陷入了不知该笑还是该鼓掌的尴尬境地。 “……嗯，埃隆梅德同学说得很好，下一个。” “唉……” 夏洛蒂微微叹了口气，随之走上讲台，端正了身姿。 “哇，快看！” “好胸……” “好臀……” “这个真的太强了……” “不过穿的衣服……咋跟丧服似的？” 台下的窃窃私语更响了，但早已习惯了旁人目光的夏洛蒂完全不为所动，她的表情未变，声音也十分平静。 “我是夏洛蒂·菲尼克斯，从今天开始成为综合学部的一员，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言语，措辞，语调，全都是天衣无缝，各种意义上都和秋米拉形成鲜明对比。她行了一礼，优雅地走下讲台，许多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身体，直到老教师用力咳了两声才停下。 （秋米拉……秋米拉……唉，算了） 见秋米拉慌不择路选的位置周围都坐满了人，夏洛蒂只好打消了和她坐一起的念头，走向教室没人的一角，许多人见此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叹息。夏洛蒂一直都过着避免和男性过度接触的生活，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守寡，也可能只是单纯不想惹麻烦。 夏洛蒂做到座位上，把妮尔丽斯提供的施了空间魔法的手提袋放在桌上，这时她才产生了新奇感。小时候被宫廷教师教育、之后十四岁就被抓到魔王城的她压根就没上过学，曾经也梦想过能和同龄人一起坐在教室上课，但现在看来…… 她环视了一周，尤其注意了众人的年龄。 这个教室里的人的年龄参差不齐，十六岁的秋米拉似乎是最小的，其他还有几个只比她大一点的少男少女，多数都是25岁以后的男女，最大的至少有五十岁。 三巨头的学府的共同特点就是——年龄不是大问题，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当然，魔法师越是年轻、等级越高，就越会受重视。现年28岁，档案记载的实力是高级魔法师前期的她，在这里应该称得上还不错。 虽然，如果真动手的话，她随便召唤一支骷髅大军……大概就能把这教室里的人全灭了。 “那么，两位新同学也自我介绍了，开始上课吧……”老教师说道。 秋米拉这时才以惊人的气势抬起头，把课本文具笔记本放在桌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其他同学都吓了一跳。 “对，虽然出道失败，但妾身的未来还很光明！妾身要好好学习，成为学院第一好学生！” …… …… “zzzzz……” “那个，埃隆梅德……同学？” “zzz……嗯？” “别睡啦，下一节课是实技课，要到其他地方……” “嗯……呼喵…………” 开课不到十分钟就睡得七荤八素的秋米拉揉着眼睛抬起头，先看到的是担心地看着她的几个同学，以及在不远处一脸无奈地摇头的夏洛蒂。 “奇怪……老师呢……” “已经下课了哦。” “是嘛……呼……嗯？嗯嗯嗯！？下课了？妾身睡了一节课！？糟糕！！！” “你才发现啊……”  ~~~~~~~~~~~~~~~~~~~~~~~~~~~ 难得加更，不但是为了元宵节，更是为了一怒50票的禊dalao！ 第209章 爱=？（上）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教室中鱼贯而出。 据说密斯拉学院的铃声每个时刻都不同，早上是鸡叫声，提醒学生在新的一天鼓起干劲，上午是温柔的鸟鸣，有助于帮学生舒缓精神，中午两小时是自由时间没有课，而下午的铃声是—— 轰隆隆隆隆隆隆！！！！！ “咿呀！！！！” 秋米拉被惊雷声吓了一大跳，她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蹿到一根廊柱后，隔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左顾右盼。 “明明天很晴，又没人用雷魔法，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妾身的偷袭……？” 见她疑神疑鬼的样子，一个走在她身边的女生——之前叫醒秋米拉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笑，她留了一头清爽的短发，圆乎乎的脸颊和柔和的五官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 “新生果然还是会被吓到呢，我当初也是。” “诶？” “这雷声其实也是下课铃啦，为了防止下午有人犯困，所以学校用的是很激烈的声音。” “原来如此……好过分！” “认识一下吧，我叫艾繆尔。” “我是米希安哟。” 短发少女和另一个给人以飘飘忽忽的感觉的微胖少女向秋米拉打了招呼，秋米拉忙不迭地回应。 “啊！内个！很高兴认识你们！妾身是秋米拉·埃隆梅德！现在似乎是中级魔法师！叫妾身秋米拉就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艾缪尔无奈地笑道：“不用这么拘谨啦，你今年多少岁？” “十六。” “我们俩都只比你大一岁而已，算是同龄人，而且也是中级魔法师，所以放开点吧。” “艾缪尔说得对~咱们综合学部向来是竞争最不激烈的学部，玩工会的人也不多，大家都很友好哟~” “好、好的……” 艾缪尔明显是比较善于交朋友的类型，米希安也很平易近人，三个人的关系很快就好了起来。 （说起来，我连他们是哪个学部的都不知道……） 忽然，秋米拉想起了当初去卡索鲁城路上遇到的几个临时的同伴。 跟随那个叫罗德里格的大坏人，结果被害惨了，全部殒命身亡…… “……” 一想到他们，秋米拉就一阵揪心。 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啊对了，说起来，你们说的‘工会’是——诶！？” “怎么了秋米拉酱？” “不……可能是错觉……” 秋米拉疑惑地左顾右盼，她刚刚确实感觉到了“危险”，但只有一瞬间而已。 总觉得， 好像有人， 正看着自己。 —————————————————— “综上，根据学部长奥斯金利安多鲁去年的论文，曼德拉草的茎和叶能够萃取出高质量的亲魔溶剂，且能作为多种晶石碎屑的良载体，而不是像前人认为的一无是处……” 很适合“老巫婆”三个字的老教师在台上讲着，台下教室里烟雾缭绕，每个学生面前都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坩埚，里面有五颜六色的液体翻腾不已。 魔药学部的学生普遍年龄偏大，穿着实验时常用的白大褂的艾西亚在这算是十分年轻的。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做的，将这一理论进行初步的验证，曼德拉草茎叶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其他的照旧在石桌下面的储物柜里取，在那之前……新同学？” “在。” 艾西亚站起来，面带大家闺秀般的微笑。 “请列举萃取植物精华的常用方法。” “视情况，对于萃取液的纯度要求不高时可直接捣碎使用，若要求高纯度萃取则用水魔法引出，原料质地硬的话就用莫福立针来取，但我个人更推荐用托里磅来压榨，偏干燥的话就……” 艾西亚侃侃而谈，流畅无比，简洁明了，还加入了不少自己原创的方法技巧，连这个一向挂着张臭脸的老巫婆都难得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好，你是叫？科里斯同学是吧？” “没错。” “有兴趣的话欢迎加入老身的课题组……虽然只有老身一人就是了。” “哈哈，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拜访。” 艾西亚一直保持标准的营业式笑容，回答完后就坐下，开始按照教师的要求处理材料、搅拌坩埚，动作流畅又娴熟，仿佛早就把一切了然于胸。旁边的很多人都忍不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参考她的选材和手法。 但她内心—— （可恶的圣女小婊砸我在这搞这些无聊的玩意她却能和妮儿一起共度甜蜜时光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说起来我当初为啥不去报驭兽学部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本她就是在城主府内借用大量黑钱撷取资源自学成才的，去奥科密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和奥希米尔的接触中她也学到了太多。密斯拉学院虽然很强，但单论某一方面的知识当然还是比不过贤者，尤其是思想领先玛耶一百年的奥希米尔，和他一比这些全都和小孩子把戏差不多。 说起来，其他人都在干什么呢……尤其是妮儿…… —————————————— “……” 我紧紧盯着眼前这试管中的红色液体，仔细观察着。 这大概是世间最美丽的红色，流动与静止，清澈与浑浊，冰冷与火热，种种自相矛盾的属性都同时体现。 里面不时有火星般的光点划过，还有细沙般的晶粒和仿佛狭长的花瓣的东西，但仔细看的话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愧是血皇之血。 血不是血皇最强大的手段，但绝对是最出名的手段，据说她翻手之间就能将一个小世界的海洋变成血海，这绝不是夸张。 当然，她的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通常状况下她在体外制造的血只是普通的危险液体而已，我通过世上最严密的黑市管道得到的，是从她本体中流出的精华，是生命与力量的凝聚体，价值无可估量。 为什么这样的液体能够流入玛耶，还能被我得到？ 边境战场的各个势力都会定期招收重要人才，补充新鲜血液，血皇所在的血狱也不例外。 根据情报，每次血狱招收了新的战士——不是外围的炮灰而是正规战斗力——血皇就会把自己的精华血液提取出来，每人发一份。这血样可以在关键时刻成为救命稻草，能够制造盛大的爆炸杀伤敌人，能制造空间裂缝呼唤同样持有血样的盟友，能一口饮下分得血皇的强大力量但代价是永远成为她的傀儡……诸如此类的。 一言以蔽之就是血皇的见面礼，至于怎么用——随他们便。 当然，这样的东西原则上是不允许流出的，毕竟血皇对于每个至高者而言都是压在头上的大山，难保不会有人成功从血样里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似乎血皇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她确实不必在意。 不论再怎么解析血样，通过这个就击败她是不可能的。 ——前提是，没人知道“噬界虫”的事。 叩叩叩， “请进。” 我立刻把这些东西收回虫仓，这些我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哪怕是薇妮也一样。 她抱着一些刚洗好的衣物走了进来，明明这些东西我自己就能轻松处理，但她还是坚持如此，就像个真正的女仆。 “妮儿你在忙什么呢？真是的，既然考进了密斯拉学院就好好上课呀，做做样子也好。” 薇妮一边鼓起小腮帮，一边用有点生疏的手法把衣服晾起来。 “虽然密斯拉校风很自由，但也不能懈怠哦！如果学分不够……” “因为留你一个人在寝室的话我不放心，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直在我视线之内，一直。” “……就不能毕业——什喵！？” “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的危机还没解除，这不是当然的吗。” “诶，呃，我还为是求婚什么的……啊我什么也没说！” “哦。” 我站起身帮她分担工作，把几件衣服晾起来，她还是一个劲的面红耳赤。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我的话语里听出“求婚”要素的，就好比当初秋米拉把我送她戒指当成求婚，艾西亚甚至会把我随便一句夸赞当成求婚……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少女心？ 交配是繁殖的需要，**是交配的开关，爱情是**的延伸，婚姻是爱情的规矩化。 以此反推…… 她们认为我在求婚…… 也就是认为我想和她们交配繁殖后代？ 怪不得当时秋米拉还开始考虑婚姻户口登记和后代名字了。 留下后代啊…… 倒也不是不行。 早在几百年前同性繁殖的技术在玛耶就比较成熟了。 繁殖后代是生物的最根本需求之一，我也不例外，等到某天时机成熟了，在世间留下后代也是不错的选择。 或者……择日不如撞日？ 我看向在我旁边不知所谓的薇妮，这次是从一个生物的品种是否优良的角度来看的。 男性会对长相端丽、肌肤漂亮、**和臀部丰满的异性特别青睐是很自然的。长相端丽说明基因不坏，肌肤漂亮说明身体比较健康，**丰满说明母乳充足，臀部丰满说明生产成功率较大。 “薇妮。” “嗯？” “你长得很美。” “诶？” “皮肤很漂亮，就像牛奶一样，水润又光滑。” “诶诶？” “**不大不小，平衡度很好。” “诶诶诶？” “臀部也是属于滚圆挺翘一类。” “诶诶诶诶！？妮儿你在说什么啊！！！” ~~~~~~~~~~~~~~~~~~~~~~ 妮！儿！大！坏！蛋！耍！流！氓！ 第210章 爱=？（下） “诶诶诶诶！？妮儿你在说什么啊！！！”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当母亲。” “母亲！！！？？？” 薇妮脸噗的一下红了，仿佛能看到有蒸汽从她耳中冒出，我开始好奇她的身体构造了。 “薇妮，我接下来的话是认真的。” 我挂好手中最后一件衣服，转而面向她。 “呃，认真的？嗯……”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地转向我，表情也郑重了起来。 “认真地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婚嫁的事？” “诶？为什么问这个？” “问问，不可以？” “当然可以……但其实我也没想过呢，毕竟是圣女，不可能谈论什么婚嫁之事的，妮儿呢？” “当然是考虑过的。” “诶……” “说起来，你的性取向是什么呢？”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 她再次满面通红，红的比刚才还厉害，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那个……这个……我、我觉得……其实性取向什么的没关系吧？只是喜欢上的人碰巧是男人或者女人……诸如此类的……妮儿，你呢？” “我？男女都可以吧。” “噗——！！！！！！！” 薇妮喷了。 ……不必这么惊讶吧？ 在性别相同与否已经不会影响繁衍后代的现在，性别就仅仅是个标签而已，所以完全不是问题。 “诶……呃……不过……不过……既然妮儿这么说……也就是说，不排斥同性咯？对方是女孩子也完全noproblem？” 她忽然兴奋了起来。 “那，刚才说我适合当母亲，又问什么婚姻什么的……诶……诶嘿嘿……妮儿你还真是的，这个暗示太明显了啦……” 她捧着脸蛋扭着身子，一脸的陶醉，完全没了作为圣女的矜持，就像个实现了心愿的幼稚少女。 “我没有暗示什么……毕竟，除了细菌外的任何生物都会出于本能寻找交配对象的。” “呃，你这个说法太没情调了……” “和情调不情调无关吧，我刚才也说了吧？任何生物，虫子也不例外，倒不如说对虫类而言交配可是仅次于‘活命’的终身大事呢。” “你到现在还把自己比作虫？” “本来就是……嗯……” 越是观察她，我就对她越是满意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 我，为什么，会接纳意外闯入的薇妮，甚至为了避免麻烦杀死圣骑士们。 大概从儿时开始，我就在潜意识中把薇妮认定为理想的交配对象了吧。 争夺配偶是生物的天性。 人类由于所谓的道德束缚，只会排斥情敌，通常不会动粗。 野兽会为此大打出手，轻则将竞争对手咬伤，重则杀死。 寿命短暂的昆虫们更是如此，只要是为争夺配偶开战，多半是不死不休。 在这一层面上，雅尔朵·葛兰是一个阻碍，非常非常大的阻碍，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与我争夺配偶的对手。 所以不杀死不行。 “薇妮，你真的非常优秀。” “啊，嗯……” “容貌很漂亮。” “嗯……” “身材很好。” “……” “身体很健康。” “……” “也是适合生养子嗣的体型。” “……” “作为配偶和结合的对象，你应该再适合不过了吧。” “…………” 求偶的第一步是表明自己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把我的想法传达得很清楚了。我不愚蠢，她对我有何想法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虽然现在无暇准备繁衍的事，但把她套牢在身边为以后做备用也是好的。 但她此刻却静了下来。 “怎么了？不说话。” “……妮儿你，认为这样真的好吗？” “？” “你啊，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在说‘交配对象’‘繁殖’‘配偶’什么的……” “是啊，有何不妥吗？” “‘爱’呢？” “‘爱’？” “你，唯独对‘爱’绝口不提。” “‘爱’什么的，没有必要吧。” “怎么会没必要！” 她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有点生气。 “难道说对妮儿你而言，没有爱也可以和他人结合吗？” “就算你这么说……” “……妮儿，对你而言，‘爱’是什么呢？” “？？” “爱”是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动物之间不存在爱情，原始时代的人类也是如此，永远都是通过斗争决出最强壮的雄性，其能优先占有最美丽的雌性，留下基因优良的后代，这是种族繁衍所必要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类有了所谓的“爱”，从那以后爱情就成了人类结合的首要前提和标准，强壮的身体、美丽的外表、非凡的智慧反而成为了其次。人可以为了爱情和丑陋者、体弱多病者、智力低下者结合，这毫无疑问是和生物繁衍择优而配的原则是相悖的，导致人类后代的遗传良莠不齐。 但“爱”并不是一无是处。容易被人所爱的人，往往拥有大量符合人类价值观中的“好的素质”，比如善良，比如温柔，比如勇敢，比如有担当，比如有同情心……如果人被孤身丢到深山老林，那么这些素质不会对活命起到任何帮助；但如果放在人类社会，这些素质无疑能加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信任度，从而让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更加团结，更加适合长远发展。 综上—— “‘爱’不利于人类‘个体’的优胜劣汰，但有利于人类‘群体’的长远发展，是人类具有强社会性后，为了群体的发展而进化出的新的择优标准，同时也是人类的进化重点从个体转移到群体的标志。” 我认为这是对‘爱情’比较中肯的定义了。 而薇妮只是静静看着我。 没有害羞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看着，表情很复杂。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妮儿你，一点也没变……” 她的声音一反常态，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其中包含的感情既像是失望，又像是安心。 “和你重逢时看到你身边多了这么多伙伴，我一开始是挺高兴的，因为我以为你终于能不像小时候那样以虫自居，能稍微接纳普通的人类……但是我错了，妮儿，果然，依然是妮儿啊。” 她露出有点落寞的笑。 “薇妮……” 我想说些什么，但她举起一只手止住了我的话头。 “现在还是算了吧，等以后的某日，如果妮儿真的理解了什么是爱的时候……到那时再说吧。” 第211章 米拉米拉米 “这就是……传说中的实技课……” （夏洛蒂姐姐……不在啊） 环顾四周，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夏洛蒂和秋米拉的课表有些微妙的不同，把大部分实践类课程都回避了。 综合学部的学生们来到了一个类似训练场的地方，面积十分广阔，明显被施了十分高级的空间魔法，而且还有水池、草地、沙地、大块岩石之类的。整个训练场被结界笼罩，不必担心内部的魔法会飞到外面。 “好厉害的样子……” 看到秋米拉惊讶的样子，艾缪尔和米希安相视一笑，但随即她们就皱起眉头看向秋米拉的衣服。 “秋米拉啊，你就穿这衣服吗？” “诶？不行吗？” 秋米拉拎起裙摆转了两圈，她穿的是和平时风格一样的超浮夸裙装，点缀着大量的蕾丝和花边，腿上也穿着妮尔丽斯不知第几次送的不对称黑白相间丝袜。 “我觉得我是没资格指摘别人的穿衣品味啦，但实技课正如其名，是魔法的实践，包括练习和对战演练，是最重要的课之一，就算套着魔法护盾衣服也很容易弄脏弄破的。” “是的哦~所以通常每个人都准备了好几套不怕脏的衣服，专门用来应付实技课哦~~” 艾缪尔和米希安提了提自己的衣服，她们穿的是看上去很结实的粗布法师袍，显然是破掉也不会心疼的廉价品。 在场的其他学生也差不多，所以秋米拉在这里特别显眼。 这时—— “啊~啊~瞧瞧这是谁啊，真是巧遇呢两位。” “诶……啊，伊莲娜啊。” 艾缪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十分光鲜的少女款款走来，身后还有好几个疑似跟班的男女。少女有着黑色的长发和碧绿的双眼，带着一分英气的美丽容貌，看上去和秋米拉三人差不多大，穿的法师袍不是不怕脏的便宜货，而是绣着银线的高档品。 “喔呵呵呵，原来今天的实技课是和你们一起的？真是奇遇。” 面对被称为伊莲娜的少女略带嘲讽意味的招呼，艾缪尔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哦，能和元素学部的各位一起练习，真是荣幸。” “嗯，荣幸荣幸。” “听说你上次不小心把裙子烧焦了？真是灾难啊。” “嗯，托你的福。” “你跟我说话总是干巴巴的呢，就不能圆滑一点？如果现在立刻鞠躬说‘对不起戈加尔大人当初是我错了’，没准我还能让你们重新入会哦~” “那还是免了，我和米希安退出不是因为和你的口角，只是单纯觉得上司不合适而已。” “什——你说谁不合适啊！” “啊啦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戈加尔家的二小姐了呢，失策失策，被学生会长大人责怪就不妙了。” “姐姐才不会那么做！姆~~~~~！” 看这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样子，秋米拉捅了捅米希安，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米希安立刻跟她解释，用的还是那轻飘飘的语气。 “伊莲娜·戈加尔是戈加尔家族的二小姐，也就是现学生会长的妹妹哦，以前啊我和艾缪尔都是她工会的成员，但后来闹了些别扭就退出了。” “诶……那岂不是很不妙？” “嘛嘛~别担心，虽然总是态度带刺，但伊莲娜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哟，只不过很好强也很爱闹别扭罢了。” “哦……” 而另一边—— “如果你只是来打个招呼的话就别纠缠啦，我和米希安今天还想陪陪新同学呢。” “喂！等等——” 艾缪尔扭头走向秋米拉，然而伊莲娜跟了过来，她看到秋米拉的装束后也皱起眉头。 “这个就是你说的……新生？” “叫妾身秋米拉就好。” “喂，秋米拉还是新来的，拜托你别找她麻烦。” 艾缪尔想制止，但伊莲娜无视了她，一脸好奇地使劲瞅秋米拉，看得秋米拉浑身不自在。 “虽然似乎是怪人但脸蛋很漂亮好像也很有趣的样子……嗯……好！” 伊莲娜优雅地一撩头发，不知从哪拿出一把精美的小折扇抵在唇边，摆出了贵妇般的姿势，说道—— “秋米拉同学是吧？我是伊莲娜·戈加尔，同时也是跨学部工会‘伊莲娜法师团’的会长，比起那边的两个家伙可是厉害多了哦~” “哦……” “新入学挑选朋友可是很重要的~比起她们两个，明显还有更好的选择是吧？” “诶……” “虽然比不上姐姐，但我也是高级魔法师了哦~比那两个中级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高级魔法师？” “嗯嗯！‘高级’魔法师！” 伊莲娜得意洋洋地加重了‘高级’二字。 而秋米拉—— “……好弱。” “是吧？很厉——你说啥？弱？” “呃？诶？啊不是，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在挑衅吗？” “不是啊！可是，高级什么的……” “看你这样子也就中级吧？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中级甚至初级哦！而我现在才十七岁就已经是高级了啊！” “？？？” 秋米拉头上蹦出了问号。 高级魔法师？ 高级…… 高级？ 十七岁的高级魔法师很厉害吗？ 倒也不是说高级不好，但是……总觉得……是吧？ 总觉得，和妮儿她们一路过来，遇到的一些对手……怎么说呢，好像就没有魔导士或战灵以下的。 卡索鲁城里闹事的是魔导士和战灵和大魔导士和大战灵。 布菲尼亚拜火族的精英战士个个都是魔导士或战灵，族长是大魔导士。 奥科密……且不论那些，都直接和两个贤者正面怼了。 已经牺牲的雅尔朵姐姐是大战灵，她的圣骑士们都是战灵。 那个什么猎魔厅，每个猎魔者好像都是魔导士或战灵，他们的老大是大魔导士。 于是乎， 久而久之，即使是在平常状态下实力不济的秋米拉的心目中，敌人等级强弱也已经划定了—— 魔导士/战灵=小兵，大魔导士/大战灵=厉害的人，贤者/战帝=很厉害的人。 至于之下的那些…… ∵高级魔法师<魔导士，魔导士=小兵；∴高级魔法师<小兵 不如小兵的话，那不就是…… “……炮灰？杂鱼？” “噗！！！！！！！！！” 伊莲娜仿佛被人正面抡了一拳，她向后大幅仰过身体，差点没倒在地上。 “喂，秋米拉酱！？” 连艾缪尔和米希安都哑然看着秋米拉，这时秋米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对不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啊！！！”伊莲娜咄咄逼人地逼近到秋米拉面前——虽然她比秋米拉还要矮那么一点，“高级魔法师哦！已经能算入强者的行列了哦！你以为十七岁的高级魔法师烂大街吗！？” “诶……” 不是烂大街吗？ 而且强者什么的…… “强者……可你又不是大魔导士啊……” ““““噗！！！！！！！！！”””” 这次不只是伊莲娜，连艾缪尔米希安、伊莲娜的跟班们和围观者们都仿佛被正面狠揍了一拳。 “我……无法容忍！” 伊莲娜一把拽起秋米拉的领子，怒气冲冲道：“这是侮辱！是绝对的挑衅！你难道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吗！？ 同时，举起了手，向秋米拉挥下—— “呐呐呐呐呐，这位小姐，这样可不太淑女哦。” ——之时，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管家服的身材高挑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仪态十分优雅。 “……皮尔斯？”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大小姐。” 管家松开伊莲娜，风一般来到秋米拉身边，向她深深鞠了个躬。 “喂，皮尔斯，这——” （没关系啦埃隆梅德小姐，让我来处理吧） “你、你谁啊！？” 被吓了一跳的伊莲娜气急败坏地问道，而管家只是欠了欠身道：“在下只是埃隆梅德小姐的一介男仆罢了，若有冒犯——” 说着，管家上前一步，捧起伊莲娜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还请见谅。” “噫！！！！” 伊莲娜的脸一下子从下巴红到耳根，一边支支吾吾小声嚷着“无礼之徒”一边连退了好几步，旁边几个女生发出了兴奋的小小尖叫。 （皮尔斯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在这？） （你们都上课了，我也不能闲着啊，大姐头吩咐我注意一下你们，尤其是你） （尤其是妾身？诶嘿嘿……看来妮儿还是很关心人家的……） （嗯……） 管家君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妮尔丽斯只是担心她暴走搞屠杀而已。 “你到底想怎样啦无礼之徒！” “不怎样，我只是希望您能改善一下对我家的大小姐的态度，身为大家族之女，还是高级魔法师，就这样粗鲁地厮打难免会有损身份吧？” “呃……” 伊莲娜也后悔了起来，她难堪地抓着裙摆，片刻之后又抬起头。 “但、但是！她当面挑衅我绝对不能容忍！作为戈加尔家族的一员，我应当——” “那也很好办啊，两位都是魔法师，用魔法师的方式解决不就好了？” “呃？” “诶？” 伊莲娜和秋米拉都僵住了。 “也就是说，战斗啊，以切磋技艺为由的话教师也不会多管吧。” “战斗……啊！对啊，”伊莲娜表情一亮，“这不就可以了吗？很好秋米拉·埃隆梅德，我要和你决斗！” “诶？啊？可是妾身……” “戈加尔小姐如此盛情难却，相信我家大小姐不会不赏她个面子吧？上吧，让大家见识一下您的厉害！” “呜……” 秋米拉怒视着管家。 而管家向秋米拉轻轻一笑，还悄悄吐了吐舌头。 （只当是给乏味的校园生活增添点乐趣吧，大小姐） （你~~~这~~~家~~~伙~~~！） ~~~~~~~~~~~~~~~~~~~~~~~~~~~~~~ 咳咳……米拉米拉大魔王也有了能装逼的一天……莫名欣慰…… 第212章 某走私者 “鲁伊斯大人，这是本周的北海地区航运净收入的表单，请您过目。” “嗯，好……” 一个头发黑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接过秘书递来的表单，接过的同时他的手有点微微的颤抖。男人看上去不到五十岁，长相棱角分明，有种当权者的威严，但此刻的他眼睛下有明显的阴影，脸颊也有点凹陷，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好。 “伊莎丽嘉家族希望与我们加深合作，关于最近新增开的西部航线的费用问题，他们希望下周能与您当面协商。” “嗯……” “还有，前一段时间卡索鲁城被灭后，巴尔布拉沿海的四座大城市都希望参与竞标，接替卡索鲁成为我们家族在巴尔布拉北海岸的合伙人。” “我知道了……” “……” 从刚才开始，鲁伊斯·戈加尔就有点心不在焉，秘书轻轻叹了口气，行了一礼离开办公室。 刚走了几步—— “啊对了，鲁伊斯大人——” “——咿！？” 秘书的突然出声似乎把鲁伊斯吓了一跳，他神经质地抓紧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握住了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法杖，带着血丝的双眼瞪得老大。 “……我只是想说，还有几份文件忘交给您了。” “…………哦，哦，这样啊……放这就好。” 秘书把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期间鲁伊斯一直紧盯着秘书看，好像秘书下一瞬间就会长出獠牙扑向他一样。 “鲁伊斯大人？” “……嗯？” “属下以为，我们大可不必为了‘那东西’如此提心吊胆。” “你当然不必提心吊胆，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嗯，对不起，鲁伊斯大人，如果您精神欠佳的话，最好休息一下。” 说罢，秘书就离开了办公室。 而鲁伊斯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看向戴在右手中指的那一枚空间戒指。 这空间戒指是戈加尔家族的传家宝，是全玛耶最顶尖的空间戒指，没有之一。它的“顶尖”不仅体现在内部空间的大小，更关键在于它极强的加密性和稳定性，甚至能存放各种超危险物品。 他的心神探入戒指内部，穿过一层层复杂得过分的封印，终于到了戒指最深处。 被无数古老魔法凝聚成的锁链束缚的，是一根小小的试管。 里面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红色液体。 血皇之血。 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只得装在传家宝里随身携带，只有他知道他把货存放在这里，这相当于每时每刻揣着一个能瞬间炸塌一个大陆的超危险品。 更重要的是……走私血皇之血所带来的暴利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而且这还是真正的“无本”生意——每个流出的血样都是血狱“背叛的骑将”无偿提供，其中的好处足以让世界上最老实的人变成最疯狂的亡命徒。 然而鲁伊斯不是亡命徒。 比起利益，他更重视他，和他的家人的性命。 其他世界肯定也有很多像他这样的走私中间人吧，从背叛的骑将——“蝶仙”那得到血样，在本世界的黑市中售卖，那些家伙肯定早就被其中暴利冲昏头脑了吧。 但他坚信，只有自己是例外。 只有他，真的只有身在玛耶的他，才明白其中的凶险。 “亲爱~~的！” “呜！” 听到那甜腻的女声的刹那，鲁伊斯立刻把心神从戒指中抽离，条件反射地抓紧了膝上的法杖，看清来人是自己的爱妻后才松了口气。 “是你啊艾丽西亚，吓了我一跳。” “呼呼，我怎么会吓到你呢？难道瞒着可爱的妻子~~在做羞羞的事？” 这个充满活力的俏丽女人像小猫一样，嗷的一声叫扑到鲁伊斯身上。艾丽西亚·戈加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二十岁，爱玩爱闹，很难想象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真是的爱丽，老大不小了，就别闹来闹去了……” “不~~管！你才是呢，以前的你多威猛啊，现在却总是皱着眉头拉着脸！” “你说的‘威猛’到底是几个意思……” 鲁伊斯露出苦笑，按着艾丽西亚的小鼻尖把她推开，艾丽西亚又嬉闹了一会表示不满，然后才微微露出担忧的神色。 “真的，亲爱的，你现在精神看上去……真的越来越差了，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不能告诉我吗？怕我担心？” “没什么，你看，我也不年轻了，每天处理那么多事多少有点力不从心而已，反正碧丝可马上就能接我的衣钵了，所以你不必担心。” “……” 而艾丽西亚只是秀眉微蹙看着他，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这么认为吧，但是……别忘了，我们可是夫妻哦，还有碧丝可和伊莲娜在，有心事的话我们一家人共同分担。” “……嗯。” 目送着离开的妻子的身影，鲁伊斯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了拳头，连指甲都陷进肉里。 神啊。 为什么要让我遇上这样的事？ 求求你。 假如某日，惩罚终于到来的话，求求你，只让我一个人受苦就够了。 只有我的家人，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 ——但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烦恼的同时，他的二女儿伊莲娜正好遇上了点小麻烦。 ———————————————— 哗—— 训练场中间被人们让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区域，这个区域包含了草地水面岩石地各种地形，周围是在联系之中抽出空闲来看热闹的老少学生们，以及无奈之下来看场子的教师。 说是教师，其实也只是个后期的高级魔法师而已，负责指导已经足够，但真要是镇暴的话还差得远。 “那么，做好觉悟了吗，秋米拉·埃隆梅德？” “哼……哼！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绝不向恶势力低头！（咽口水）” （呜哇哇哇哇妾身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啊！管家你算计妾身！） （大小姐您不是被塞卓昂小姐和夏洛蒂小姐操了这么久了吗？一定可以的） （‘操’！？） （操练的操哦） （别省略啊！！） “喂，埃隆梅德你怎么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没什么！” （加油，您也不想让大姐头失望吧？） （……） （还是说，您甘心看着她和那位圣女越来越好，把您晾在一边？） （……妾身知道了） 秋米拉深吸一口气，和伊莲娜面对面而站，中间隔着五十米的距离。 “话先说在前头啊，埃隆梅德，我可不会仗着级别压人，和你打的话我不会用任何高级魔法，只会用简单的中级魔法而已。” “哼哒，全力打过来就好！” “不过保险起见先问你一句……你，真的不用媒介？” “媒介？” 秋米拉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而伊莲娜手中拿着她那精美的折扇，扇骨上镶嵌着许多蓝色和绿色的宝石，闪闪发亮。 一般而言，每个魔法师都会携带法杖或其他什么东西当作施法媒介，增强魔法的流畅度和威力。但级别越高对媒介依赖越小，比如星之贤者和万巧之贤者，压根就不需要媒介。 秋米拉手上还戴着妮尔丽斯送的作弊戒指（隐形状态别人看不见），但那个不使用刻录在其中的魔法的话就只有掩饰作用。 “呃，呃……哈哈哈哈！媒介什么的不需要！” “……嗯，你很——有种啊！” 哗！！！ “风卷蛇流！” 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伊莲娜身上爆发，如同蛇一样盘旋流转,又在她的命令下向秋米拉飞去！虽然这只是中级魔法，但被高级魔法师的伊莲娜用出来，威力远非普通中级魔法可比—— “啊等等——哇！” 轰的一声，蛇状气流撞在魔法护盾上，秋米拉按照之前塞卓昂教她的使用方法，把魔力注入戒指，同时在心中默念魔法的名字！ “呜哇，那个护盾……” “这么大？明明只是基础魔法？” 围观的人发出惊叹，而秋米拉连忙关掉护盾开始横向移动，虽然以她的魔力量一直开着盾也没关系，但那样的话就不好进攻了！ “哦？看来你还是有两下子的，那么——这样呢？冰墙！” 伊莲娜一挥扇子，点点冰粒立刻向秋米拉撒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成长为厚厚的冰墙！就在秋米拉的角度因为突如其来的阻挡而放慢的瞬间，下一波攻击也随之而至！疾风卷着冰枪向她射来，同时退路也被新的冰墙挡住—— （拜托你了，行刑魔法！） 能行的！之前都练习了那么多次了！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 一阵寒光闪过，她左手出现了锋利的斩首刀，右手出现了实施锯刑的锯刀，同时一股力量将她的肉体充满，四肢变得轻盈无比！ 戒指也立刻启动，自动显现出肉体强化魔法和召唤魔法的魔法阵，同时屏蔽了行刑魔法特有的恐怖波动。在旁观者看来，她就像是同时施展了肉体强化魔法和召唤魔法！ （来了——来了——能看清！） 秋米拉低喝一声，踏前一步，手中的斩首刀将第一批袭来的冰枪打落！右手锯刀也立刻跟上，把第二批冰枪打落、击碎、改变方向！动作看上去有点狼狈，距离优美的二刀流相差甚远，但她犹记得塞卓昂的教导—— ——记住咯？花里胡哨的把式等练好基本功之后再说。 ——你的反应力和动态视力都很强，身体素质也很好。 ——只要能看清就能防住，防不住的话躲开就好，就这么简单。 趁着攻击的间隙，秋米拉一刀斩断了冰墙，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她这一次确实体会到了行刑魔法带来的肉体增益有多强，只是猛力踏地，速度就像飞一样！ “妾身上了！” 第213章 可疑人物 中等学部，使魔制作课程—— 使魔制作需要大量的精密仪器和原料，因此这课的教室里的每个课桌都是宽大的试验台，虽然把教室挤得满满当当，但能坐的人还是很有限。 当夏洛蒂终于找到教室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嗯……嗯……空位空位……” 无视掉各个方向投来的视线，看来看去，好像只剩下一个位置了，就在教室后方的一角，同桌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她似乎直接把法师袍披在了主妇装外面，头发绑成长辫垂在胸前，散发着成熟的氛围，感觉能和她友好相处。 “你好，可以做你旁边吗？” “嗯……嗯？啊可以，请坐。” 女子看清来者后，露出礼貌的微笑，夏洛蒂道了谢就立刻坐下，不想多引人注目。 “新面孔呢，请问你是……” “刚入学的新生，叫我夏洛蒂就好。” “你好，我叫蕾贝卡，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好了。” “嗯，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呼呼。”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呢。” “大概吧？可能是因为我很少有机会跟同龄人说话……对了，那个是？” “哦，这个啊。” 蕾贝卡晃了晃刚才她一直在低头看的东西，是个小小的相框形状的钥匙链，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是我一家子的照片哟，要看吗？” 一提到家人，蕾贝卡就一脸幸福的样子，夏洛蒂微笑之余又有点羡慕，如果当初不发生那样的事的话……现在她一定正和爱丽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该死的圣骑士。 该死的圣安德烈。 “……夏洛蒂？感觉你刚刚表情有点可怕……” “看错了吧？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龙凤胎？” “嗯！杰克斯和梅丽，这个当然就是我爱人了~我现在呆在密斯拉这边，照顾两个小淘气鬼就只能靠亲爱的了，真是辛苦他了。” “密斯拉里婚后再来进修的人很多吗？” “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魔法师很多，但有婚姻和家庭的并不多哦，毕竟大部分都潜心魔道嘛，夏洛蒂你呢？” “我……以前也有过丈夫和孩子。” “‘以前’……？” “……现在离婚了，孩子也归他。”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从广义上来说，生死两隔大概也算离婚的一种？这应该不算骗人。 抛开似乎有点不愉快的话题，两个女人聊了起来。从穿着打扮到各自的爱好，从做饭到家务活，十分聊得来。 （啧啧，如果我正常结婚生子当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傍晚买菜路上和隔壁家太太闲话家常……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然后呢，用温热的水配上卡拉皂液，把脏衣服泡上半小时，去油污效果比直接用清洁魔法还好得多呢！” “原来如此，回去试试……（笔记笔记）” “哈哈，夏洛蒂还真认真呢……啊，教授来了。” 这节课是高级使魔制作，教授是个戴着如同显微镜镜头的眼镜的神经质男人，今天的课题是制造搭载短途飞行功能的临时使魔。教授在黑板上留了一大堆板书就开始埋头搞自己的事，这个人总让夏洛蒂产生奥希米尔的既视感。 “蕾贝卡很擅长制作使魔？” “嗯，准确地说我就是主修这个的，但是相关学部的学费很高，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毕竟研究魔法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啊。” “也是不容易呢。” 蕾贝卡拿起桌上她已经准备好的，形似美术用木偶的使魔素体，迅速进行了前期处理，又在上面刻上铭文，动作十分娴熟。 而夏洛蒂—— （嗯……当初塞卓昂是怎么教我的来着？） 获得使魔无非是两种方式，一是把魔兽之类的收服成使魔供自己使役，二是自己从零开始制作。前者比较方便但限制较大，后者很麻烦但自由度较大，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当然是两种都要掌握的。 “夏洛蒂？最好快点动手哦，还是说你没准备素体？” “当然准备了……嘿。” 夏洛蒂从挎包里取出了那东西。 首先是表面的除尘，制造使魔要求绝对的清洁。 然后是整体的设计规划，要求搭载飞行功能，就按简单的来，用基础的悬浮魔法解决。 要把悬浮魔法装载到素体上，就要进行咒文的铭刻了，自己还是不太熟练啊。 “…………嗯？” 突然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目光，转头一看，只见蕾贝卡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了？” “夏洛蒂……你用的……那个是？” “呃……” 夏洛蒂看向手中那惨白惨白的东西。 大概只有半个手臂大小，整体来看似乎是灵长类，但只剩下了白纸一样的皮肤蒙在骨架上，简直就像……死去了很久的畸胎。 （糟糕，果然不该随便在召唤物里挑一个吗？） “那个，蕾贝卡，听我解释，这个其实是……买的，买的！” “买的……啊！” 蕾贝卡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是在那些黑心老生那买的便宜二手货吧？竟然连这样的外形都不在乎……看来你的资金也不充裕呢。” “嗯……是呢……哈哈哈……” 其实资金超充裕的。 跟着妮尔丽斯混，别的不说，钱的话几乎是要多少她就能给多少。 僵硬的气氛消失了，两人不知不觉又开始闲聊了起来。 “夏洛蒂你住在哪呢？” “星光舍，好像是星之贤者赞助的那个。” “那里啊，听说风景不错……对了，你知道吗？虽然现在消息还是半封锁状态，但据说星之贤者事发身亡了哦！” “……哦，啊？真的吗！？”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貌似是和万巧之贤者发生了激烈冲突。” “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超可怕的。 但更可怕的是，凶手的同伙就在你面前你却浑然不知啊，这位太太。 “还有啊，说起来，现在住在星光舍的话要小心呢。” “为什么？” “你没看告示栏吗？最近在校内发现了可疑人物，经常在女宿舍周围徘徊……” “原来密斯拉学院也会有变态啊。” “不，不是变态那么简单！” 蕾贝卡突然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绝不仅仅是变态什么的……我……那个可疑人物，我见过……” “见过？” “是的！我住的是青木舍，就在前天，大约是黄昏的时候，我出去买东西，回来路上就看到了那家伙，在一条小巷里，直直看着我……” 她不知不觉中抱紧了双肩，冷汗直冒，声音越来越小，夏洛蒂不得不凑近才能听清楚。 “那男人是什么样？你最好——” “不，不是男人，感觉应该是……女的……而且可能是个少女。” “少女？” “只是感觉……那家伙个子很矮，披着黑色的斗篷，还戴着兜帽……当时天已经暗了，她又站在阴影中，所以看不清兜帽下的脸。”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蕾贝卡摇了摇头，“她好像对我嘀咕了什么，然后就突然离开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报告宿舍管理员了吗？” “报告了，但查了监控魔法的记录后，发现压根没这个人.” “……想想让人背后发凉呢。” “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觉吧……” ———————————————— “哈……无聊……” 这里是全密斯拉最高的塔楼——天文塔，是观测星象的绝佳地点，但白天完全不会有人来。 而塞卓昂就仰躺在塔顶上，吹着离地五百米处的凉风，身下是凉飕飕的瓦片，身旁还有个老旧的风向标被吹得滋啦滋啦转。 依稀记得，学生时代好像也来过这里。 那时候还是为了有关风魔法的论文，来这里测风向，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嗯？” 她忽然挑了挑眉，然后受不了似地说道：“别藏着，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现身吧。” “……” 寂静持续了一会，空间突然波动起来，一个穿着旧式女仆装的老妇人出现在她身边。 海德里希家族首席女仆长——伊美尔稳稳站在塔顶的边缘，大风刮过，却连她的裙角都吹不起来。 “果然是你啊，老妈子。” “好久不见，不肖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那个叫法密妮的姑娘，你还记得吧？她跟老身说你可能在这。” “那家伙……” “看来你回学院来的传闻是真的。” 伊美尔板起脸看着塞卓昂，眉头紧皱。 即使是她，也很难把眼前这女人和当年那个眼镜少女联系在一起。 “什么叫‘回学院’？我他妈只是顺路经过而已，呆不了多久就要走。” “为什么？” “你管我？说实话我还挺奇怪的，把我定为‘特别监察对象’，但是别说软禁了，竟然都没个人监视我，难不成你们也觉得六年前那事很给自己长脸？” “别开玩笑！” “切。” 塞卓昂耸了耸肩，翻了个身不再看她。 伊美尔作为海德里希本家的女仆长，又是大魔导士级的空间魔法师，实力自然是超群的。但塞卓昂当然不会怕她，如果开足马力上的话，塞卓昂有自信把丫迅速解决。 “……你在想着，如果真动手的话，你肯定能轻松干掉老身，对不对？” “不对吗？事实而已。” 第214章 初吻 “……你在想着，如果真动手的话，你肯定能轻松干掉老身，对不对？” “不对吗？事实而已。” “狂妄。” 气氛霎时间紧绷，空气一震，塞卓昂所躺的平面立刻如软糖般下陷，这是整个塔顶所在的空间都发生了扭曲！扭曲的空间化为空洞，将塞卓昂一口吞入，连一点抵抗的机会都不给！ 然而—— “来，举手，死老婆子。” 冰冷的金属抵到了伊美尔后颈。 那是一把巨剑，巨剑被拿在手里，而手是从一团红黑相间的火焰中伸出来的。 火焰扩散，短短一瞬间，塞卓昂就完全显现在伊美尔背后。 “……” 伊美尔一声不吭，缓缓举起双手——然后极速向后仰身，在碰到巨剑剑刃的前一刹那，她的整个上半身都消失在凭空出现的空间魔法阵中！然而塞卓昂仿佛早有准备，她转身就是一记回旋踢，脚尖在离刚从另一个魔法阵探出身体的伊美尔的鼻子只有几厘米远，如果伊美尔再晚点冻结空间防御的话现在整张脸都凹下去了。 “所以？无聊的试探可以停下了吧？” “……” 伊美尔微微叹了口气，扭曲错位的空间逐渐复原，她也优雅地抖掉女仆装上沾的灰尘。从头到尾的动作都毫无破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堪称女仆中的女仆。 “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变强了，塞卓昂大小姐。” “反正老娘真认真起来的话，干翻一个你毫无问题。” “老身也这么觉得，当年本家估计你能在三十岁前成就贤者之位，现在看来的话，恐怕二十五左右就能成为玛耶最年轻的贤者了。” “你还是这么喜欢分析别人，而且最年轻的贤者什么的……” 塞卓昂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大姐头的身影，十七岁的少女，就硬是正面干死了老牌贤者里维斯塔，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最年轻的贤者。 ……不对，什么狗屁贤者，那丫分明是魔王 “怎么了么？” “没！什！么！话说你真的很烦啊，来这试探我是那老东西的意思吧？” “希望你对你的父亲放尊重点。” “又不是亲爹，只是个和你一样的老**罢了，你丫的能闭嘴吗！” 面对塞卓昂过于严重的抵触情绪，伊美尔感慨般摇了摇头，后退一步道：“老身明白了，来试探现在的你的实力确实是你父亲的意思，如果你很反感，那我也不会再试探。” 说着，空间就波动起来，伊美尔被空间魔法阵包裹，准备离开—— “对了，据法密妮那个姑娘说，她好像在学院里目击过披着黑斗篷的可疑人物，你也小心点吧。” “哈？区区一个可疑人物就要我小心？” 但伊美尔已经消失在魔法阵中，魔力波动也远去了，塞卓昂恼怒地跺了跺脚，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可疑人物？ 披着黑斗篷？ 怎么觉得…… 噗通！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喉咙有点发干。 背后凉凉的。 对的，错不了，法密妮说的人，一定就是自己当时在湖边树丛中远远看到的人。 那个披着黑斗篷、用什么东西遮住脸的小个子，在暗中看着自己。 看着这个学院。 塞卓昂自认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遭到抽筋扒皮之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直面贤者的威胁也会大笑着迎战。 但这次，只有这次，她重拾了许久都未再感受过的“不安”。 ———————————————————— “妾身上了！” 秋米拉向伊莲娜极速接近，速度之快远超伊莲娜意料！她的步法看似狼狈却敏捷异常，每每伊莲娜向她发射冰锥风刃她都能提前一瞬间闪开，简直就像预测到攻击一样！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呀！风之精灵啊，降下激流的鞭挞！” 疾风被魔力包裹，压缩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如同无数长鞭乱舞，将周围的一切都打得粉碎！但秋米拉立刻用行刑魔法变出车轮刑的车轮充当盾牌，同时把魔力注入戒指，努力回忆当时妮尔丽斯和塞卓昂逼她背下的魔法列表—— “息壤之潮！” 她面前的土地突然扭曲起来，土壤和岩石如同液态般流动，形成高达十米以上的大浪向伊莲娜拍去！ “高级的土系魔法！？” 不只是肉体强化和召唤，连元素都有如此造诣？话说她明明是中级魔法师吧？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放高级魔法啊！ “啧——冰之宫！” 一个个冰蓝色魔法阵出现在伊莲娜头顶，无数冰柱从魔法阵中出现，强行支住土石的大浪！她能感觉到一股十分强悍的魔力波动正极速接近，显然秋米拉已经近在眼前了，接下来应该是利用土石作掩护的奇袭！ “不会让你得逞的！冰碑葬！” 爆开的魔力把土石全部吹飞，同时她们头顶出现了一个朝向下方的巨型魔法阵，一个个冰晶组成的尖碑如同雨点般落下，对半径五十米内展开地毯式轰炸！ （啊，糟糕！） 这一招即使放在高级魔法中也算是相当狠的了，如果秋米拉刚才真的是强行施展高级魔法的话，现在她肯定是很疲惫的状态！这个状态下再挨一击的话真会出人命的！ 伊莲娜慌忙想停住魔法，但—— “炎涌火柱！” 至纯的火元素在秋米拉周身起舞，汇聚成真正的岩浆向上喷涌！冰蓝与赤红，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半空中相撞，嗤嗤的白气从相接处不断扩散，冰寒与灼热相互纠缠！而下方的两人并没有停下，回过神来的伊莲娜立刻把风元素汇聚在手中形成了一把碧绿色的长矛，而秋米拉也变出了穿刺刑的刺枪—— “破刃风灵！” “无尽混沌黑暗的女王的超简洁版的赎罪之旅处刑场的超级厉害刺枪！” “你名字太长了而且好蠢！” 咔嚓！！！！！ 就在冰和熔岩彻底两两抵消的同时，长矛和长枪也撞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折断声，风之长矛被折断，而刺枪上只多了一道裂痕。 胜负已分。 “……” “……” “怎么……会……” 伊莲娜的身体大幅摇晃了一下，摇着头，后退了几步。 “秋、秋米拉赢了诶！” “好厉害好厉害~” 艾缪尔和米希安立刻欢呼着抱了上来，以此为开始，围观群众们也欢呼起来。 “看到了吗？她竟然赢了！” “赢了那个伊莲娜！？” “肉体强化魔法，召唤魔法，还有高级元素魔法！” “简直是天才！” “而且仔细一看长得好口耐！” “黑马啊……” “诶、诶？妾身赢了？这就赢了？” 只有秋米拉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赢了？ 可是按照同伴们的教导，就算心软不想杀人，也至少要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才算赢，比如卸掉胳膊腿之类的…… 算了，管他呢！ （高中出道成为校园人气王——感觉真的行得通啊！爽到！） “咳，咳。” 两声干咳传来，是伊莲娜，和她的跟班们。 “啊……伊莲娜……同学……” “……” 衣冠不整的伊莲娜表情复杂地看着秋米拉，嘴角抽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伊莲娜同学？” “——不、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诶诶？” “但这次我也有准备不充分的原因……总之总之等着吧，我会回来的！还有……内……就是那个啦，如果你想加入我的公会也不是不行哦！” “啊，嗯……” “告辞！” 伊莲娜捂住通红的脸一溜烟跑了，跟班们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训练场一下子空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她……”秋米拉不明所以。 “所以说伊莲娜本性不坏呀~”米希安挽住秋米拉左臂。 “但是性格太别扭了让人火大呢~”艾缪尔挽住秋米拉右臂。 “你们干什么？” “去商业区吃顿好的嘛！走咯走咯——” “谢谢！但是，妾身还……” “请等一下，两位小姐，”管家君适时出面挡住她们，“今天大小姐已经和几个熟人约好了，很感谢你们的盛情邀约，但能否改天呢？” “嗯，反正都是同学天天都能见，哪天无所谓啦。” “那就先拜拜咯米拉米拉~下次要告诉我们变厉害的秘诀哦~” 艾缪尔和米希安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也不多说什么便轻松地道了别。 “好的！明——天——见！诶嘿嘿……”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呢，埃隆梅德小姐。” “那是当然……对了妾身还没找你算账呢！竟然逼得妾身去干架！” “但结果是好的。” “姆~~算了，这次原谅你。” “谢谢埃隆梅德小姐海涵，其他人也该下课了，去和她们汇合——嗯？” 管家突然间目光一凛，而秋米拉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 他们转过身。 现在是下课时间，一天中的最后一节课，训练场旁人来人往。 在人潮中，秋米拉和管家的美少女&俊美青年的组合十分夺人眼球。 但眼前的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要更引人注目。 那两人拨开人潮向他们走来。 一人身着汉服，是个少女。 另一人身着管家服，也是个少女。 “……啊。” 千夜看到后者的那一刻，双眼微微睁大，第一次表露出“惊讶”的感情。 而秋米拉—— “——呜！？” 噗通！ 心跳，好快？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过快，每一跳都像用重锤捶击胸口，把灼热的血液泵向全身。 深埋于意识深处的某物抬起了头，发出欢快的大笑和愤怒的咆哮。 “终于见到你了……” 汉服少女莲步轻点，转瞬间就来到秋米拉面前，近到能感觉到呼吸的程度。 “……吾之，半身。” 然后，对着全身僵住的秋米拉的双唇，用力吻了上去。 ~~~~~~~~~~~~~~~~~~~~~~~~ 米！拉！米！拉！魔！王！大！危！机！ 第215章 相遇 这个少女很漂亮。 乌黑的发，纤长的眉，明目，皓齿，樱桃小口一点点，宛如教科书式的大家闺秀。 偏向娇小的身材和秋米拉很相似，不同的是身体曲线十分标志，和足以称为“秀丽”的代名词的美貌搭配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着装，简直就像和秋米拉形成对比一样，是从其他世界流传来的名为汉服的服饰，而且结构比普通汉服奇怪得多。整体造型具有深衣的特点，领子是典型的交领右衽，袖子是标准的圆袂收祛，看其衣襟经过背后再绕至前襟，应该属于曲裾，但下摆比普通曲裾实在短了太多，只是刚过腰际的程度，曲裾下露出的裙子也才勉强盖过大腿根，两条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在外，纤纤裸足上穿的不是传统的布鞋而是凉鞋，白嫩的肌肤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 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衣服上的装饰。 太夸张了。 除了主体部分是纯色之外，其他部分被各式各样的纹饰填满，十二纹章样样都有，雷纹云纹花鸟纹密密麻麻地交叠缠绕，就像一幅超豪华的抽象画，看得人眼花缭乱。腰间配着华丽的金玉带，长度远超裙摆的蔽膝垂到脚腕，腰上还挂着不止一个香囊和中国结，手腕脚腕上都戴着玉镯，脖子上也是用花丝镶嵌工艺制成的项链。 简直复杂到了让人忍不住问“这样不累吗”的程度。 如果汉服发源地的人看到这身打扮的话，一定会气昏过去吧。 倒是秋米拉的改版哥特萝莉装+法师袍和对方有的一拼。 但那种事怎样都好了。 “呜……呜？呜嗯！？” “啾……啾……” （？？？？？？？？？？？？？？？？？？？？？？？） 有点干燥的嘴唇只摩擦了刹那，滑溜溜的舌头就强行伸了进来。 （喵喵喵？？？？？？？？？？？？？？？？？？？？？？？） 把牙龈舔了个遍，就撬开了上下颚，向口腔内部进发。 （<@?^|%^%*@>^%>$^#?^^@>%$*<@^%&~`%@！！！！！！！！？？？？？？？？） 咕噜咕噜滋溜滋溜哗啦哗啦。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唾液交融舌头搅拌嘴唇纠缠。 （停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咳！” 终于从当机状态恢复的秋米拉一把推开少女，捂住嘴大口喘气，突然一股反胃感涌了上来，她弯腰支着膝盖干呕起来！恶心，恶心，好恶心，恶心到想吐的程度！明明少女的唇舌很柔软，津液很香甜，充满醉人的芬芳，但不知为何秋米拉只感到难以抑制的恶心！ 就好像潜意识深处的某物在抵触对方一样！ 而汉服少女玩味般看着她，纤长的食指抚过嘴唇，仿佛在回味。周围的行人也都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 “你、你干什么啊！” 好不容易止住干呕的秋米拉终于直起腰，喘着粗气怒视汉服少女，而后者轻轻一笑。 “汝看上去很抵触啊，吾之半身。” “那是当然的啊！突然强、强吻……妾身还是初吻……”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吾也是初吻哦，所以汝也没亏。” “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笨蛋！白痴！流氓！**！坏人！” “怎么说随汝高兴……通过方才之亲密接触，吾已经确信了。” 少女无视了秋米拉的怒骂，款款说道。 “汝与吾，果然很相似……相似至极，却又截然相反，果然，汝即是吾之半身，不会有错。” “什么叫你的半身——” “但是啊，” 话锋一转，少女的目光凌厉起来。 “吾乃是真货，而汝仅为可怜的残次品，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啊？” —— —— “好久不见了。” 汉服少女的身旁是另一个少女，穿着用料上乘的管家服，但下身不是长裤而是短裙，纤细的双腿被黑色半透连裤袜包裹。 她的容貌虽然不像汉服少女那样仿佛出离人世，但也是足以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丽。苍白的肌肤，绸缎般的黑发挽成高雅的发髻，湛蓝的双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和与她相对而立的男子十分相似。 “我一直都很思念您，兄长大人。” “……” “自从当年您叛逃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寝食难安。” “……” “用餐时想象着您在我身旁为我盛饭，练习时想象着您在背后为我打气，就寝时想象着您拥着我哄我入眠。” “……” “在深夜无数次，一边思念您的音容笑貌，一边用手指慰藉孤独的身体，呢喃着您的名字迎来高潮。” “……” “而现在，我，千海，终于与您重逢了。” 少女——千海躬下身子，深深行了一礼，露出足以让全世界的男人都爱上她的笑容。 而千夜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连平时总是挂在脸上营业式微笑都消失了。 “……千海，你有什么企图？” “真是失礼呢兄长大人，思君心切的妹妹来见哥哥一面，还需要什么理由呢？啊啊当然，如果您愿意和我一起回家那就更好了。” “我早就说过了吧……我，‘不属于’那个家。” “您又这么说了兄长大人，从小开始就总是叨念着‘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在其他地方有我想见的人’什么的，本以为只是少年的呓语，谁也没想到您真的会以此为理由叛逃呢，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和其它族人都很生气哦。” “那是他们的事，我只是做我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好固执啊，兄长大——人！” 那一刹那，千海突然爆发出极强的魔力波动，而千夜也立刻进入迎战状态，但—— “够了哦，千海。” 汉服少女抬起手拦住她，见状，千海耸了耸肩，那恐怖的压力消失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只是来见上一面罢了，不是来动粗的，那么，两位，回见。” 她优雅地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去，千海也欠了欠身，跟在她身后。 “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很小但传得很远的声音说道—— “吾名为缇耶拉，缇耶拉·盖勒汀（TierraGuillotine），请多关照哟。” 还有—— “今天的密斯拉学院，大概会有好戏上演呢。” —————————————————— —————————————————— —————————————————— 然后， 这一天， 密斯拉学院，多了两个死者和一个重症患者。 ~~~~~~~~~~~~~~~~~~~~~~~~~~~~~~~~~ （作者注：缇耶拉·盖勒汀（TierraGuillotine），Guillotine是断头台的意思，而秋米拉·埃隆梅德（ChomiraIronmaid），Ironmaid是铁处女）  以及， 月票(╯‵□′)╯︵┻━┻ 第216章 咒杀的魔王 “嗯~~~搞定了！” 蕾贝卡伸了个懒腰，她之前一直摆弄的美术人偶外形的素材已经完全改装成了使魔，在铭刻的飞行魔法的作用下绕着她一圈圈飞着。 “你真的很擅长制作使魔呢。”夏洛蒂赞叹道，她也姑且用那灵长类死胎般的素材完成了课题，但也只是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浮而已，离蕾贝卡的还差得远。 “是吧？呼呼，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吧，我在家的时候就经常会让使魔帮忙打扫和照顾孩子，老公都抱怨我害他没事可干了呢。”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和睦，真好。” “……啊，对不起，你明明和前夫离异，我还在这提……”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夏洛蒂故作轻松，她收拾好挎包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我还有论文要赶，去商业区买点东西就回宿舍，在那之前还有点时间……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啊……不好意思，接下来我要去见几个朋友，已经和他们约好了。” “那就改天咯，直到离开教学楼我们都是顺路，先一起走吧？” “好的。”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离开了教室，夏洛蒂现在心情着实不错，有时候她时常感觉难以融入那些年下的同伴，能多认识年龄相仿的人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蕾贝卡……蕾贝卡？” “……嗯？夏洛蒂？” 就在经过走廊拐角的时候，蕾贝卡突然颤了一下，她捂住胸口看在墙上，额冒冷汗。 “奇怪……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去找校医——” “不、不用……我……啊？” 她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双目圆瞪。 动作停滞。 然后——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太过于突然，连夏洛蒂都吓了一跳。 “蕾贝卡？蕾贝卡！？” （怎么回事？脑溢血？中风？心脏病发作？） 夏洛蒂连忙将她扶起，手探到她鼻子下面—— “——！？” 此刻她发现， 这个女人， 已经停止了呼吸。 “蕾贝卡！！！！！” 夏洛蒂第一反应是救人，她立刻把手摸向背包中被施了空间拉伸魔法的口袋里，那里面是艾西亚和妮尔丽斯给每个人提供的应急药物，只要没死透就能拉回来！她取出一个装着淡绿色液体的试管，拔出塞子，凑到蕾贝卡唇边—— “啊……” 这时，她看到了。 丝丝缕缕的，紫黑色的“烟气”，正从蕾贝卡浑身冒出。 这是“死气”。 是只有能够洞悉死亡的、长期浸淫死灵魔法的死灵法师才能看到的，死亡的气息。 一旦一个生物彻底死亡，生机断绝，死气就会蔓延出来，这是大部分死灵魔法的基础，是夏洛蒂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一个生物，一旦开始散发死气，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蕾贝……卡？” ———————————————————— 学生会室中，伊莲娜手里捧着喜欢喝的热可可，一脸的不爽。 “姆~~~~~不爽不爽不爽！那个家伙！” “咳咳……你是说，明明是中级魔法师，却能轻松用高级魔法，还是……咳咳咳……元素召唤肉体强化全制霸？” “是啊！” “考虑到年龄，她称得上是个超级天才呢。” “最可气的是她一开始竟然假装自己很弱，装得还挺像！这叫什么来着？扮猪吃老虎？” “那还真是厉——咳咳咳！” 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的碧丝可刚应了两句就剧烈咳嗽起来，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也有阴影。 “姐姐，身体还是不舒服？” “我也不清楚，但……原本只是有点乏力咳嗽，从昨天开始似乎加重了……咳咳咳咳！” “姐姐！？” “咕……咳咳……咳咳咳……” 学生会长碧丝可剧烈地咳嗽着，声音越来越大，双手无力地扶着桌子，学生会成员们和伊莲娜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会长！？” “姐姐你怎么了？” “她好像从前两天开始就时不时咳嗽……” “看上去有点严重啊！” “大家让一下，我……诶？” 碧丝可想站起来，但腿一软瘫了下去，其他人连忙扶住她。 “姐姐，别勉强自己了！” “我们送你回去吧！” “能让魔导士级别的你这么难受，肯定是很严重的病！” “不，你，等……先让开！” 碧丝可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他们，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弓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十分嘶哑刺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最后一声响亮的咳嗽，一大股血从她口中咳出，沾染在手上—— “……啊。” “这……” “怎么搞的……”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碧丝可也看着自己的手，瞪大了双眼。 明明是新鲜的血液，却泛着一层难堪的紫黑色，还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微苦气味。 “这……难道！？” 她胡乱扯开那做工高档的上衣和裙子，露出其之下的身体，原本白皙诱人的躯体上竟然出现了异物！侧腹，后背，大腿，左肋，竟然都有星星点点的紫黑色斑纹，虽然现在还面积不大，但明显有扩大的趋势！ 身体虚弱，咳血，身上出现难看的斑纹。 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瘟疫感染。 而且已经是中期了。 “不……不可能吧……” “会长感染了瘟疫！？” “什么时候……而且，是怎样……” “姐姐！！！！” 大惊失色的伊莲娜急忙向接近碧丝可——而碧丝可迅速后退，远离其他人！ “伊莲娜别过来！” “但是姐——” “总之都别靠近我，也别沾上我的血，而且别忘了瘟疫……可以随风传播！” “可我们……” “快离开这！动用学生会权限……把……魔药学部和医理学部的老师都叫来，让他们……按应对高危瘟疫的标准……做好准备！” ———————————————————— “唉……” 法密妮从大堆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每天都是这么多工作，学生会顾问果然都是苦命的小打杂。 站起身，活动脖子，伸伸懒腰，浑身的关节都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真的有点难受，明明都是魔导士了，还会腰酸背痛吗？ 而且还有更在意的事。 “塞卓昂……” 每每想到那个女人，法密妮就心头一紧。曾经称得上是友人，那时的塞卓昂还是个成天抱着书的乖乖女，被来自家族和各个方向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拼命地学习、工作、研究，连作为旁观者的法密妮都揪心不已。 但现在仔细想想……恐怕，她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塞卓昂。 早在交流会上那场灾难发生前法密妮就感到了异常，塞卓昂偶尔会露出猛兽般的眼神，散发出十分危险的气场，但都只是偶尔，所以她也从未真正在意过。如果当时和她好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呢？法密妮忍不住这么想。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先把手头的东西处理完吧。 她看向手中的一张空白的报告纸，这是她准备填写的一份可疑人物报告单。 就在前几日，她在回宿舍时目击了披着黑斗篷、用绷带包裹脸部的可疑人物，那从绷带缝隙间投过来的目光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冷汗直冒。说起来，偶遇海德里希家的女仆长的时候还顺便告诉她了，但那样的大人物大概不会在意吧？ 不管怎样，可疑人物就是可疑人物，还是要正式向学校上报的。 这时—— （法密妮前辈……） 念话突然被打开了，法密妮听到了学生会长碧丝可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碧丝可？怎么了？） （快点……过来一趟……我这边出了点事……瘟疫……） （碧丝可！？） 念话到此中断，法密妮皱起眉头。 瘟疫？ 一向防疫严格的密斯拉学院会出现瘟疫？不是开玩笑？ 但碧丝可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妙，而且这还是第一次直接用念话叫她过去，事情恐怕非同小可。 “没办法，赶紧过去看看——嗯？” 噗通。 她视野突然摇晃了一下。 噗通。 然后，浑身仿佛被抽干般，失去力气，直挺挺倒在地上。 噗通。 （…………诶？） 噗通。 不明所以。 噗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噗通。 （身体……动不了……？） 噗通。 她尝试着活动身体，但四肢都完全脱离，动弹不得。 噗通。 忽然间，变得朦胧起来的视野中浮现了一个影子。 噗通。 那是一个小个子。 噗通。 身披黑斗篷。 噗通。 用绷带包裹身体。 噗通。 “呀——呀——呀——校准完毕，俩都死得很干脆，我状态还不错嘛，咒杀效果无异常~” 噗通。 隐隐约约，听到这个小个子嘟囔了什么。 噗通。 但法密妮听不清。 噗通。 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最后一次跳动的声音。 噗通—— 然后， 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永远的。 —————————————————— 巴别特沃。 通天塔总部。 位于密斯拉学院以北约80海里的一个半岛上。 这是世界上最高的塔形建筑，从海床下笔直向上延伸，直达云端，这也是通天塔得名的原因。 在其外围入口处，一个便服打扮的眼镜男远眺高塔，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了，罗德里格？） “没什么，只是在想……佛格莱特兄啊，就这么放任绷带去学院胡闹，真的好吗？” （无妨） “可是，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她……” （都说了，无妨，你先潜入进去待命就好） “好吧……那她搞出什么事我可不管咯。” 第217章 噩耗 鲁伊斯完全没了平时的样子，他用最快速度从自家的大宅经过了十几个大型传送阵，在收到消息的十分钟后赶到了学院。病理学部最严密的病房被结界隔离着，不时有相关的医生和教授进出，而伊莲娜和学生会成员们就坐在病房外满面愁容。 碧丝可还未被送进病房时就已经用念话向学生会顾问法密妮通知了，然而不知为何，直到现在法密妮都没过来。 “伊莲娜！” 鲁伊斯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保镖们急急忙忙跟上，随后而来的是他的妻子艾丽西亚，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爸爸！妈妈！” 看到父母，一直脸色苍白的伊莲娜终于松了口气，她起身迎了上去，和父母匆匆拥抱了一下。 “你姐姐！碧丝可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应该不会再加重，但是……” “但是？” “可能短期内不会醒来，具体还要进一步调查……” “……” 艾丽西亚捂住胸口倒在椅子上，完全没了平时活力十足的模样，而鲁伊斯一直眉头紧锁，一边轻抚妻子的后背一边问向伊莲娜。 “能确定是瘟疫吗？碧丝可确实是感染了瘟疫？” “当然了！咳出的血发紫，身上出现病斑，身体虚弱……完全就是现在流行的瘟疫的症状啊！魔药学部和病理学部的教授也检查了，确实是瘟疫没错！” “但是她怎么会感染瘟疫？” “我们也很奇怪啊！明明姐姐应该没机会接触感染源的，初步猜测是去落日镇或其他地方的时候没做好防护措施，但近期她并没有离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姐姐从几天前就有点不舒服了，时不时咳嗽，但也仅此而已，还以为是感冒之类的……但就从今早开始突然加重……” “……她这两天也没有离开过学院？” “是啊！” “……” 鲁伊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抱了抱伊莲娜，就走到走廊的另一侧坐下。 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镇静的表情，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在手抖，把手深深插在大衣口袋里，紧紧抿住嘴以免让嘴唇的颤抖暴露他的情绪。明明现在秋天未过，他却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如同一块块冰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寒彻骨髓。 用眼角余光看看周围，伊莲娜和艾丽西亚虽然表情阴郁，但也仅此而已。对于所有人而言，学生会长染了瘟疫固然出乎意料，但并不是什么大灾难，毕竟中期感染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但是， （天啊……天啊……天啊……） 冷静，冷静，至少要装出冷静的样子，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妻子和小女儿看出自己的动摇。 （天啊……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女儿要遭遇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样的灾难不是降临到我头上？ 我做错了什么吗？做错了什么结果触怒了那位大人吗？ 现在这个状况就是那位大人的警告？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明明早就做出了觉悟，要用这双手保护自己最最珍视的家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这时—— “学生会成员都在这吗？” 几个教务处人员不顾劝阻，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你们好，”副会长立刻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你们是……教务处？会长的话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不是说这个！她感染瘟疫我们已经知道了，问题是——你们的顾问老师法密妮！” “法密妮姐？” “你们今天下午有联系她吗？知道她的行踪吗？” “没……她今天应该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来着……怎么了吗？” “就在刚才，她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初步检查是猝死。” ———————————————————— “……学生会长感染了瘟疫，还有，校内突然出现两人猝死？” “是的！学生会长碧丝可·戈加尔突然出现了中期感染的症状，目前已无危险，但何时能苏醒尚不明了。” “那，猝死的两人呢？” “一个是学生会顾问法密妮·怀特，另一个是综合学部的一个学生蕾贝卡·史密斯；前者在办公室被发现时已经确认死亡，后者是在下课路上猝死！” “……” 马格纳斯紧紧皱起眉头。 他用左手支起头，手指轻轻敲打脸颊，这是他正在思考的标志。 比起突然感染瘟疫的碧丝可，他似乎更在意猝死的法密妮和蕾贝卡。 “学院长，关于猝死的两人的详细资料我们已经整理好了，您是否——” “——不，我不必看了。” “……明白。” 秘书感到疑惑，虽然猝死的两人都只是小人物，而且密斯拉里每年死于实验事故的疯狂研究者都为数不少，但再怎样也是关乎人命的事，什么叫“不必看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行了一礼告辞。 秘书离去后—— “你在吧，伊美尔？” “在。” 空间波动着，女仆长凭空出现在马格纳斯身后，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微微颤抖。 “喂，马格，这恐怕……” “先别多话，我在想。” 马格纳斯维持着思考的姿势，面无表情，就像一尊雕像。 良久，他才作出决定，缓缓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学生会顾问，当年似乎和塞卓昂关系不错？” “好像是的。” “你去把顾问的死告诉塞卓昂，拜托了。” ———————————————————— “…………………………哈？” 正百无聊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的塞卓昂僵住了。 “等等，给我等一下，你，再说一遍？” “就在刚才，法密妮·怀特被发现死在办公室中，猝死。” 女仆长用无感情的声音向她宣告了噩耗。 “先确认一下，法密妮，是那个戴着老土眼镜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个？” “难道你还认识第二个法密妮吗？” “……怎么回事？” “说了，是猝死。” “猝死？神他妈猝死！我他妈今早上见她她还好好的，身体很健康！就算是猝死也不可能完全没征兆的！”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事情已经发——” “闭你**的嘴！！！！” 塞卓昂突然爆发出强横的魔力波动，周身被翻腾的气流包裹，一瞬之间就升上半空。她调整了一下位置就如流星般向某处疾飞而去，那是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看方向应该是学院长办公室。 “……唉。” 伊美尔悲哀地叹了口气，也消失在魔法阵中。 …… …… 轰！！！！！ 附有极强的防御魔法的办公室门被一脚踹飞，在即将砸到马格纳斯时被看不见的屏障挡开，目光如炬的塞卓昂喘着粗气走进办公室，辐射的魔力让室内陈设都震动不已。 “……” “来了啊，塞卓昂？” “……” “我希望你至少能懂‘走正门’的必要性。” 办公室外的走廊拱顶上穿了个大洞，再其上的主楼屋顶也是，塞卓昂显然是像陨石一样直接砸进来的。 白发红眼的两人，时隔六年，养父女再度对视。 塞卓昂微眯起双眼，打量着男人。 和她一样雪白的头发，猩红的双眼，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嘴唇，这都是极为纯正的海德里希血脉的标志。棱角分明的脸，线条刚硬的五官，让人联想到大理石石雕。肩膀十分宽阔，能隐隐看到衣服下的肌肉轮廓，虽然坐在办公桌后也不难看出身材十分高大，充满压迫感。 眼前这个男人和记忆中没什么大的变化。 除了—— “……呵，才多久没见，老了不少啊，撸管撸多了？”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说脏话。” 马格纳斯收养还是婴儿的塞卓昂时还不满二十岁，现在的塞卓昂二十三岁，换言之马格纳斯充其量只有四十出头，但现在的他看上去已经超过五十岁了。 “那么，言归正传，你来这有何贵干？难道只是来捣乱的？” “呵，‘有何贵干’……贵你**！！！” 噔！！！ 塞卓昂一脚踩在办公桌上，把办公桌中央都踩塌了一块。 “法密妮是怎么回事！？把她的死讯告诉我，还问我‘有何贵干’？” “根据报告，学生时代你和她关系似乎不错，所以姑且跟你说一声。” “她怎么死的！” “猝死。” “我知道猝死！但也得有个原因吧？心脏停搏？肺梗死？还是其他什么？” “初步认为是心脏停搏，她可能一直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扯淡呢！你以为我的眼睛是瞎的吗！？今早我还见她了，健康得一塌糊涂！她从以前开始就很注重保养好吗？” 塞卓昂瞪大了猩红色的双眼。海德里希之眼，天生的高精度分析器，不但能在极短时间内看穿魔法的构成，还能透视人体病灶。 “你意外的很了解她。” “那又怎样！” “我还想问你想怎样呢，虽然出于对死者的礼貌，把她的死讯告知了与她生前有关系的你，但实际上她的死活根本碍不到你不是吗？如果你觉得心里不爽快想撒气的话，你找错对象了。” “……！” 塞卓昂瞬间取出巨剑直指马格纳斯的头，而马格纳斯周身浮现出细密的淡蓝色电流，两股魔力对撞在一起，整个办公室都摇晃不止。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密斯拉学院长。 新暂任玛耶穿界门看门人。 同时，也是公认的贤者之下第一人。 第218章 短暂会议 星光舍，夏洛蒂&艾西亚的房间—— 艾西亚早早就结束了课程回到寝室，才过了一天，她就已经受到四位教授的盛赞了，而且四人都表现出拉她进自己的课题组的意向。当然，她全都礼貌地回绝了。 “她们……还没回来吗？” 夏洛蒂没有回来过的迹象，隔壁秋米拉和塞卓昂的房间也是空的，连某管家似乎也不在。 “…………诶嘿~” 如果她们都没回来的话， 那这，岂不是，和妮儿卿卿我我的大好机会？ 等等，万一妮儿也不在呢？ 嘛嘛那也好，悄悄撬开她的柜子，借几件胖次出来用~啦啦啦~~ 开门—— “怎么了，艾莎？” “艾莎小姐！” 只见妮尔丽斯正在伏案写东西，她身旁是女仆薇妮，似乎正给她上茶。 “……” 偷胖次作战大失败！ （瞪！） “？？艾莎小姐，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一见你我就高兴的要死。” “呃……？” “算了……妮儿，你在写什么？” “当然是要发表的论文。” 艾西亚凑近一看，妮尔丽斯身旁的一大摞都是已经写好的论文，足有二十多篇。随便拿起一份一看—— “‘探讨情绪在精神力中的作用及其对施法效率的间接影响’？” 再一份—— “‘温控魔法在濒危魔兽的保护和繁衍中的作用总结及创新’？” 又一份—— “‘浅谈极端环境下使魔的储存和包养’？” 还一份—— “‘综合考虑价格与产能后得到的魔晶石与外界魔髓的最优混合配比’？” 没有一份是相同的，而且内容可谓包罗万象。 “全是你写的？” “当然。” “这里面随便拿出来一份都足够用来换学位了诶，你写了这么多？效率也太高了吧？” “里面大部分都是妮儿小时候写的哦。”薇妮笑眯眯地说。 “小时候？” “对，比如妮儿正在看的这个——‘昆虫社会学调研与新论’，就是……我记得是……对，她十岁那年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在写这个。” “现在再看的话这论文还是有些瑕疵的，我得再修改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妮儿的知识量不能用常理衡量，但真的听到还是挺震撼的。” “妮儿超厉害的！” “但这里面似乎没有专门讲魔法工学的呢。” “魔法工学我确实研究不深，没必要写。” “说起来，我又想起来一年半前看到的，‘把神圣治愈术应用于魔法工学产品修复保养’的论文，虽然很异想天开但确实很厉害，帮我解决了魔改枪械的稳定性的问题。” “啊，那个……” 薇妮弱弱地举起手。 “……其实，是我写的。” “什么啊，原来是你——啥！？” “中央神学院也是有学术论文的，我当初就是用这个应付过关的，听说还挺受好评的……我是不太清楚啦。” “……（跪）” 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的艾西亚跪倒在地，一脸的沮丧，薇妮苦笑着安慰她。 这时—— “我来了。” “我回来了，对不起迟到了……” “妾身，感觉不太好……” “对不起，来晚了。” 塞卓昂、夏洛蒂、秋米拉和管家走了进来，二人寝室立刻就显得拥挤了。塞卓昂衣服有点破，头发也乱了，似乎刚和人打了一架。夏洛蒂表情有点阴沉，而秋米拉处于微妙的精神恍惚状态。 “你们这是怎么了？” 四人都迟疑了一下，同时开口—— “以前认识的人突然死了”“新交到的朋友猝死了”“被怪人占便宜了”“见到了不太想见的人” ——然后同时停下，面面相觑。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塞卓昂。 “等等啊夏洛蒂，你刚才是不是说‘新交的朋友猝死了’？” “你是不是也说‘以前认识的人突然死了’？” “是啊，怎么你也……？” “我还奇怪呢……” “慢慢来，理清楚。”妮尔丽斯说道。 …… 两人解释了一番。 夏洛蒂在课上遇到了一个叫蕾贝卡的年龄相仿的新朋友，已经有家庭了，结果在下了课还没出教学楼就突然死了，毫无征兆。 时间再往后推一会，不久后塞卓昂接到了消息，学生时代的一个熟人，学生会顾问也突然死了，同样是猝死，毫无征兆。 “死了！？就这么死了？可是……不是还有家庭什么的，有丈夫和孩子……” “死亡才不会管你有没有家人朋友。” “好可怜，以后她们的家人该怎么办啊……”秋米拉已经泪目了。 “何等的飞来横祸，愿众神永安她们的灵魂……”薇妮也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为素未谋面的死者祈祷。 （喂，妮儿……） （我知道，艾西亚） 妮尔丽斯和艾西亚交换了个眼神。 情况有点不正常。 一天之内，猝死两人，而且两人都是她们认识的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这两人应该不是真正的猝死，很可能是另有其人对她们下了毒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的那个熟人是什么级别？） （魔导士，他妈的说死就死了……明明上次见她的时候身体还很健康，完全没构成猝死的要素啊！） （也就是说……） （有诈！我一接到消息就去找那混账老爹问话，但是都把这两人当普通的猝死处理了！但这真是猝死？我他妈才不信！） （那么，假定这是人为的谋杀，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目标是我们的话，直接冲我们来不就好了吗？）夏洛蒂奇怪道。 （有两个可能，一是警告，二是想用我们认识的人的性命要挟我们，三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比如预演作战之类的……无法确定，毕竟就目前来看，她们两人真是猝死的几率还要大一点） （那我们……） （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多留个心眼注意周遭，创建公会的资料我准备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去申请，顺便拿到‘卡组’） …… …… “秋米拉？” “噫！？” “怎么了，吓了一跳。” “没什么，妾身只是……唉。” 秋米拉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还一脸苦涩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和汉服少女的会面过于具有冲击性，以至于她都忘了最关键的。 初吻没了。 对少女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陌生人夺走了。 和秋米拉幻想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感觉好恶心。 “看你的样子，你也遇到了什么事吧？尽管说吧。你也是，皮尔斯，你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冷静。”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这两人身上。 秋米拉把局促不安的视线投向管家，管家迟疑片刻，才把实技课下课后发生的闹剧讲述了一遍。 “““被强吻！？””” 艾西亚和薇妮一脸少女心爆发的样子，连夏洛蒂也来凑热闹。 “是的，被一个穿着改版汉服的少女，对方看上去和埃隆梅德小姐一样大，可能还要小一点，十五六岁吧。”管家补充说。 “被被被被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重点）强吻！？” 薇妮，突·然·兴·奋！ “““““……（盯——）””””” “……啊，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请继续……” 薇妮羞怯地缩了缩身子，而其他人—— （姬佬吧） （姬佬啊） （姬佬圣女） （果然是情敌） （万神殿改名叫homo殿算了） “然后，对方称妾身为‘吾之半身’，妾身也不太懂什么意思，明明没有兄弟姐妹的。比起这个，其实……妾身更在意的是……” 秋米拉看向管家。 其他人也同样。 平时总是努力将自己融入空气的管家第一次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管家君……当时那另一个少女，是管你叫‘兄长大人’吧？” “……是吧。” “原来你也有妹妹的吗？” “算是吧。” 管家这次的营业式笑容看上去特别空洞无味。 “她好像还提到什么结婚……原来如此，是义妹吧？” “亲妹。” “嗯嗯，亲妹——‘亲’！！！？？？” “很奇怪是吧？我的家族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一直以来都是近亲结婚的，兄妹，姐弟，父女，母子，都是常事。” “这也太夸张了吧！？如果，就是那个，如果剩下来的孩子是弱智或者畸形……” “舍弃掉，接着生，直到制造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优秀后代为止。” “这也太……” “我原本应该是和我妹妹结合的，但如你所见，我脱离了那个家族。” “因为讨厌**？” “那不算主要原因，再多就别多问了。” 感受到了管家那明确的拒绝的氛围，其他人也只得打住话头。 …… …… （话虽如此，妮儿），艾西亚传念话道，（虽然没明确的理由，但如果这真的不是巧合呢？一天内突然有两人莫名其妙猝死，而且都是和我们有点关系的人） （只是和我们中的某些人有绝对称不上亲近的关系而已） （我知道——但是，万一……） （就算是万一，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在短期内取得亮眼表现从而获得推荐去神前比武的资格’这一阶段性目的也不会变） （果然还是要组建一个工会吗？） （是的，五人规模的小型公会，早在我正是行动前的准备阶段我就已经备好了足够研究成果，把这些一口气发出去的话，积累的分数足以让我们一步登天了） （新工会开放注册是在——） （后天，届时我们几人一起去就好） 第219章 森之贤者 学生宿舍·青木舍，地下室—— 过去用来存放杂物的地下室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被各种各样的家具陈设填满。雕花的屏风，香木的大床，垂下的绫罗绸缎，奢华的桌椅茶几，如同古代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的闺房。 但地下室的另一半完全相反，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刀具，还有老虎凳、碎头机、木枷、开花梨、上吊绳等五花八门的刑具，里面的大部分都沾着未干的血迹。 “嘿~~~~~~呀！” 缇耶拉·盖勒汀扑到松软的大床上，满足地打了个滚，满面春风。 “您看上去心情不错呢，大小姐。” “那是当然，吾之半身，吾之半身，吾之半身哟，比吾预期还要可爱百倍有余！明明只是个假货，明明只是个残次品，啊，啊，真的好想——拔掉她的指甲，碾碎她的手指，吮干她的血液，绞碎她的内脏，剥下她的皮肤，啃噬她的血肉，凿穿她的头盖骨，欣赏她的大脑和心脏！” “还是这么暴力呢，大小姐，这些收藏品还不够您满足吗？” 说着，千海看了看房间内的陈设。 整张人皮做的床单。 用头发和眼球做的假花。 用脸皮做的灯罩。 用背皮做的窗帘。 用骨架做的靠椅。 用头骨做的提灯。 每一个都是缇耶拉亲手制成，精美无比，外行人绝对看不出其真实材质。 这是淑女的爱好。 “不满足，当然不满足啊！吾会让她明白，让吾之半身明白，让所有人明白——吾，缇耶拉·盖勒汀，才是极刑魔王的正统继承人！” “您开心就好。” “诶……汝之反应实乃乏味至极啊。” “属下以为，如果您对文言半懂不懂的话，就别用这种奇怪的措辞方式了，听起来很别扭。” “……杀了汝哦？” “对不起。” “唉，让吾杀一下呗……” 缇耶拉拿起放在床边的骷髅头，像抱布娃娃一样抱在怀中，在床上打了个滚，最后仰面躺成大字型。她踢掉脚上的凉鞋，抬了抬腿，千海立刻上前帮她按摩脚丫。纤长的手指和软玉般的脚趾交缠杂一起，看起来分外色气。 “嗯……舒服~” “我的荣幸，大小姐。” “才~~怪！汝的心现在分明已经飞到你亲爱的哥哥大人那了吧？汝个兄控~” “只是恰好是‘兄长’而已，我们的婚姻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 “仔细想想，会一直坚持近亲结婚的家族也是够神奇的呢。” “一族的传统，事实证明还是很有效的，只是筛选无缺陷基因的过程很麻烦而已。” “有次悄悄看了汝的收藏，是来自‘地球’的叫做‘本子’的东西吗？” “我也是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的。” “全都是兄妹**的题材呢。” “您的错觉哦。” “而且不知为何，全是妹妹用奇奇怪怪的play调教哥哥的剧情呢。” “依然是您的错觉哦。” “还有妹妹靠凌虐灌药催眠洗脑，最终成功把哥哥改造成只会交配的猪猡的剧情来着。” “您最近的错觉有点多。” “还给自己找借口，汝分明只是个想被哥哥上的小变态吧？” “对，我是。” “……” 这时—— “啊……” 缇耶拉似乎突然收到了某种信息，她坐起身，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然后惊讶地睁开眼。 “——啊呀！竟然真的动手了？” “动手？他们吗？” “是的哦，那个‘绷带’似乎闲着无聊，就去搞事情了。” “搞事情？想必只是随便咒杀几个路人解闷吧？应该不必多虑。”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似乎有直奔‘重要对象’而去的意向……” “什么！？” 饶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千海此刻也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绷带从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也太超常了！ “这样真的好吗？难道那位就这样放任绷带乱来？那个植物男呢？” “那个弱鸡处男能制住绷带就怪了，她可是视情况而言甚至能轻松抹杀贤者或战帝的论外啊，除了那位恐怕没人能管住她了。” “那我们怎么办？” “吾等？吾等又没啥重要任务，顺着自己喜欢的来就好~不过……” 缇耶拉目光突然变得狠厉无比，如同寒光四溢的刀锋，让与她对视的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吾也是有底线的哦，如果绷带那家伙敢对吾的猎物出手，哪怕是碰她一根头发的话……吾的收藏品就要增加了。” “说得对，如果绷带敢对兄长大人下手的话，我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 通天塔总部，巴别特沃。 高度为1024米，共整整200层：最下面的40层是行政机关，处理通天塔组织内部的大小事务；41至70层是对外机关，协调通天塔对外的各种行动；71至130层是玛耶最顶尖的神秘学研究设施，拥有无数的实验室和尖端研究团队；131至170层是玛耶最顶尖的魔法师训练所，汇集了从密斯拉学院挑选来的精英，将其培养成能通天塔的忠实战斗力；171至198层是特殊物品保管室，封印着来自玛耶各地的或珍奇或危险的物品；199层是私人场所；200层与塔顶连通，原本是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住所，她为了忙活至高者的工作搬走后就改建成玛耶最高的魔法中继站和观星台。 199层，大温室—— 这里的空间被最顶尖的空间魔法大幅度拉伸，容纳的种种珍奇植物的总量接近小型的热带雨林。越往中央，植被越浓密，最中央那无数藤蔓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和错落排布的桌椅、仪器和培养皿混在一起。 在几乎与树木融为一体的躺椅上，坐着一个老人。 花白的头发垂到腰际，长长的胡须垂到脚踝，连眉毛都长到了胸前，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身上穿的是墨绿色的袍子，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小藤蔓和绿叶，压根分不出哪些是布料哪些是植物。从长袍下摆伸出的双脚已经完全和地上的树根融为一体，无需进食，直接通过根须就能摄取生存所必需的营养。 “森老人”提翁·克拉特鲁斯。 玛耶的五个贤者之一，世界上最顶尖的植物魔法使用者、研究者，世界上年龄最大的人类，而且也是玛耶资格最老的魔法研究者。虽然他的战斗力不像星之贤者或那几个战帝那样强大，但其他方面综合起来也是玛耶顶尖，唯有万巧之贤者这样的天纵奇才能与他相比。 然而，两年前瘟疫的出现，让他尝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挫败感。 “……” 他用布满皱褶的双手把闪闪发亮的植物种子碾碎，放入盛有不明试剂的试管，轻轻摇晃着，动作极为舒缓，然后凑到眼前，用被眉毛遮住的双眼费力地观察着。 “改用……样本441……继续试验……” 拿出滴管，从另一个装着紫黑色试剂——病毒浓缩液的试管中吸出少许，滴入前一个试管中，等待着,观察着。 嘶嘶嘶嘶嘶…… 试管中的液体咕噜噜冒泡，植物种子的碎屑发出耀眼的光芒，病毒浓缩液的紫色转瞬之间就消失无踪—— “呵……” 老人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但笑容立刻僵住了。 液体停止冒泡，种子碎屑不再发光，紫黑色重新浮现，并且瞬间将原本的液体染黑。 “……失败了。” 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病毒溶液销毁，然后在记事本上划去了新实验的样品。 每一次每一次，制造瘟疫的特效药的尝试都会失败。 早在瘟疫爆发初期，提翁就解明了瘟疫的结构。 这次玛耶史上最严重的瘟疫包含了多种病原体，多种病毒同时作用，传染性极强，体质不佳的人短时间内就会丧命。一般来说，当人达到魔导士、战灵或更高境界时，肉体和精神就会得到升华，几乎不会感染疾病，然而这次的瘟疫打破了这个规律，就算是大魔导士或大战灵，如果不及时医治也是死路一条。 而在所有病原体中，有一种病毒是“特别的”。 这种病毒的杀伤力平平，但拥有连大战灵都难以抵抗的极强感染力，一旦感染了人体，其他病毒就会蜂拥而入，迅速攻陷感染者的身体。明明是连细胞结构都没有的生物，却能无效化过去的主流防疫措施，正因为有它的存在，瘟疫才会仅用两年就夺去了两千万人的生命。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它就像是病毒的统帅，其它病原体都是任它差遣的士兵。 这种病毒名为“人之心”。 和它的凶残毫不相称的，十分温柔的名字。 没人知道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从哪传出来的，连提翁都不知道，但不知不觉间人们都以“人之心”称呼这种病毒了。为了方便，提翁干脆也这么称呼它了，反正名称是什么都无所谓。 提翁慢悠悠地在记事本上写下新的实验记录——“失败”，往前翻的话，这记事本的每一页都写着“失败”二字。说来奇怪，明明两年来人之心这病毒从未突变过，原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目前已知防治人之心最有效的就是高温，过高的温度可以让它陷入休眠状态，而要将其根治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然，万神殿的圣女是例外，她只需简单的治愈术就能根治瘟疫，这是她独有的天赋，无法复制。 “但愿明天能有新突破……” 提翁长叹一声，准备休息了。 藉由把身体的部分和植物融合，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但这也快到极限了。 但愿能在死前找到短时间根治瘟疫的办法。 这时—— “打扰了，请问贤者大人在吗？” “……？” 提翁眨了眨疲惫的双眼，皱起眉头。 今天好像没有接待访客的预定来着？ 第220章 始料未及 公会。 这是密斯拉学院在六年前开展的新系统，由现任学院长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提出并建设，目的是进一步培养学生的团队协作能力和进取心。学院中的学生通常以公会为载体，共同协作，相互竞争，学院的重大活动往往以工会为单位进行，前往边境战场的人选也是根据工会排名选举。 公会的结构很简单，由会长→干部→会员组成.会长只能有一人，会员至少有三人，如果会员多到一定程度，可以根据需要设置多名干部协助管理，十分简单明了。 而构成公会系统的一个重要要素就是“卡组”。卡组是类似铭牌的存在，是身份的证明，每个公会成员持有一张卡片，同一个公会的成员的卡片相互之间会存在联系，共享每个人的成果，也可以用来充当互相联络的魔法道具。 不同的卡片的位阶也不同，从高到低是：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平民。通常一个新申请的公会一开始卡片等级是很低的，会员是平民，会长是男爵——原本如此，但学院为了防止低素质工会泛滥，仅仅制作了数量有限的卡片，新成立的工会通常是继承过去解散的层次较低的工会的点数清零后的卡，一开始拿到的就是子爵甚至伯爵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公会所作出的实绩会折算成点数，每个公会成员的贡献——如竞赛获胜、发表学术论文、参与学生工作等，都会使公会点数增加，反之如果闯了祸点数就会减少。如果攒够了足够的点数，持有的卡片的位阶就会上升，会长的卡最高可上升到“王”，会员或干部最高可上升到“公爵”，这是对他们努力的认可，是荣誉的标志。 注意——并不是位阶越高，升级所需的点数就越多，每次升级所需的点数都是一样多的。校方为了防止高位阶老人大肆刷分造成垄断现象，特地增设了一条重要的规矩：位阶越高，就越难获取点数。例如，同样的论文，如果是出自平民之手，或许能为工会挣到100分，但如果是出自伯爵之手，恐怕连20分都挣不到。从这个方面来看，如果一个新公会一开始继承到的是高位阶的卡片，绝不是一件幸事。 “——意思就是说，那些高位阶的人想多拿分的话，就必须做‘与自身位阶相称的大事’，说白了就是逼着每个人都多拿出高质量的成果。”我对秋米拉解释道。 现在我们一行人正前往公会大楼，这里原本是个废弃的宫殿式建筑，公会制度流行起来后就被学院改建成现在这样。 新公会的申请，卡片的领取，点数明细查询，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今天是照例的公会申请开放日，密斯拉的学期和公会点数清算都是以年为单位，在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学期结束的现在几乎没有人申请公会，大厅里稀稀拉拉的人影也印证了这一点。 我，夏洛蒂，塞卓昂，艾西亚，秋米拉五人，将在此组成公会。 公会名暂定为“灰色城堡”，当然是随便想的。 即使当前可能有外敌正盯着我们，也只得按原计划行事。 我也让虫们潜入停尸房调查了法密妮和蕾贝卡的两具尸体，结果发现确实只是普通的猝死而已，没有受伤、中毒之类的痕迹。秋米拉所说的强吻她的人——缇耶拉·盖勒汀我也查了，让虫潜入教务处调取学生名单，结果发现并没有这个人。她要么是私自潜入学院的可疑人物，要么是能用某种方法把自己的名字从学籍资料中隐藏，要么就是像我一样备份了假的资料，可能性很多，因此再查下去也是徒劳。 我并非掉以轻心了，但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原计划的顺利实施，比起制定五花八门的备用计划，我更倾向于维护既定计划的顺利进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如之前的雅尔朵们一样，碍到我的话杀掉就好。 来到大厅尽头的窗口，上面挂着个金灿灿的小牌“公会申请”，窗口后坐着的是个戴着小眼镜的老妇人，似乎很闲地翻着报纸。 我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一如既往的灰色高领毛衣+素色长裙+连裤袜+短靴，外面披了一件比较符合学生印象的深蓝色法师袍，没问题，找不到瑕疵。 向她们使了个眼神，她们立刻整整齐齐（塞卓昂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我身后排成一排。 “您好，打扰了。” “……嗯？你们是？”老妇人扶了扶眼镜，睁大有点昏花的老眼看向我。 “我是学生妮尔丽斯·拉泽尔，是来申请创建新公会的。” “新公会？现在？” “是的，现在。” “但是……再过不到两个月这学期就结束了，到时候就是清算点数的时间……新工会头两个月是做不了什么的哦……还要白交工会基金费……我建议，你们还是下学期开始时再申请吧。” “没关系的，我们自然自有分寸，定然不会做让学校蒙羞之举。” “……唉，好吧，随你们了，”老妇人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一个二个都这么喜欢逞强……各种资料都备齐了吗？” 我立刻把五个档案袋递给她，她打开大致浏览了一下，点了点头。 “五人的小型公会是吧？会长是？” “我。” “好，把你们的魔力依次注入这个水晶，待会要把你们的魔痕烙印在卡片上完成绑定……其他规矩应该也都知道吧？同一批人只能申请一次工会，再申请的话至少要等一个季度……” “是的，我们明白。” “那我就不多说明了……正好，这两天刚有些换下来的卡，不知你们会不会抽中……” 老妇人把有着五人魔力的水晶放入一个十分复杂的机器中，注入魔力激活了其中的术式，机器嗡嗡嗡响了起来，自动完成了绑定和登记。 “……嗯，这就是你们匹配到的卡组了。” 老妇人拿起从机器上面弹出的五张卡片，递给了我们—— “……？” 看了一眼五张卡，她僵住了。 “怎么了？” 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我也定睛一看—— “——！” 不只是我身后的四人，就连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喂……等等等等，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啊！新成立的工会匹配到‘王’？没有先例啊！” 老妇人神情十分激动，她扒着机器左看右看，确认机器确实没问题后，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且，仔细看看，这……不是现学生会的卡吗！？” 我手中的卡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毫无疑问是“王”的位阶。 另外四人的卡都是银色，是仅次于“王”的“公爵”。 “这……嗯？” 密斯拉学院的工会系统，其中的每张卡都是有名字的，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为了区分方便。 例如“洋葱男爵”“霜冻伯爵”“熔岩公爵”“苍穹之王”之类的。 而我这张王卡的名字，怎么看都很不吉利。 “瘟疫……之王？” 第221章 公会建设 傍晚，星光舍，我的房间—— “呃，各位，茶……” “放这吧。” 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寻常，薇妮匆匆给每个人都倒了茶，然后退到角落坐下。 新任公会会长——我，和新任工会会员——艾西亚、秋米拉和夏洛蒂，围绕着桌子坐着，各自的卡都放在桌上，塞卓昂缺席。 我，王卡——“瘟疫之王”。 艾西亚，公爵卡——“月光公爵” 秋米拉，公爵卡——“溶洞公爵” 夏洛蒂，公爵卡——“农耕公爵” 暂时不在场的塞卓昂也是公爵卡——“湿地公爵” 五人的小工会，还是新成立的，一个点数都没有，一穷二白。 然而，会长是王，会员全是公爵，单看这一点简直就是学院最强。 但没人会为此高兴，就连秋米拉都没有瞎咧咧。 谁都知道，卡的位阶不过是一种荣誉的象征，是个虚名，并没有什么实效。更何况“位阶越高的人越难获取点数”是不变的铁律，全由“王”和“公爵”组成的工会，获取点数的话简直难如登天。 就连我都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不妙。 继半路遇到薇妮和圣骑士之后，我又一次面临意料之外的情况。 为什么我之前不干脆用脑虫把公会大楼相关人员全控制住、把匹配公会卡片的机器的术式改写，直接获得正常的低位阶卡组呢？ 因为没必要，而且工作量大。 我特地查过六年来密斯拉学院的公会申请记录，一直以来，新成立的公会拿到的基本全是子爵、男爵、平民卡，最意外的一次也只是一个倒霉的新会长抽到了伯爵卡。别说王卡了，就连侯爵卡都没被抽到过，公会系统必然存在某种机制，尽量避免让新人抽到难以起步的高位阶卡。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我们头上。当然，比起“意外”，我更倾向于这是某人刻意制造的事端，给我们使绊子。 那个“某人”首先应该是和学院有关的人，就算不是学院所属应该也是身在学院中。 会是谁？ 先从“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开始考虑吧，但这样的话范围实在太大了，公会系统的高层管理人员甚至学院全力高层应该都有动手脚的机会，如果是手段极为高超的外人也不是不可能做到，可能性太多难以排查。 那就只能从“有动机”的人开始考虑了，但“阻碍我们正常组加工会挣点数”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如果不是为了某种切实利益的话，阻碍者的动机应该就是感情原因了。首先想到的应该是与团队的某些人结过梁子的人，考虑到这几天发生过的事，应该—— （缇耶拉·盖勒汀和千海……吗？） 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缇耶拉，一登场就对秋米拉做出了严重的骚扰行为，这或许就是对她下的战书。而另一个少女千海与我们的管家有过节，而且还是很深的孽缘，真希望他的情债不要影响到我的计划。 还有另一人。 我让她们好好整理了一下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结果塞卓昂和夏洛蒂都提到了同一个人。 身披黑斗篷、身缠绷带的小个子，（似乎）是个少女，两个猝死者——法密妮和蕾贝卡似乎都和绷带女有过接触，依此来看绷带女很可能就是杀死两者的真凶。 缇耶拉，千海，绷带女。 这三人会是一伙吗？ 如果是的话，可以认为她们是一个团队吗？ 如果是一个团队的话，这个团队还包括更多人吗？ 与我们做对到底是她们的个人行为，还是这个团队的行为？ ……不妙，事情越想越麻烦了。 这时—— 咣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塞卓昂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随便找了张空椅子坐了下去。 “如何，塞卓昂？” “他妈的真是够了！一群老顽固神经兮兮地检查了好久，结论就是‘系统没有问题’！” “学院长怎么说？”我如是问道，只是上访那些管理公会系统的老家伙谁都可以，我让她去就是冲着学院长的。 “那家伙……啧！” ———————————————————— “什么？一上来就抽到了高位阶的卡？” “看来是原本被现学生会所持有的卡啊，前段时日学生会长得了重病，还未指定新继任人就长眠不醒，这个现存的人数最少也是最顶尖的工会就这么解散了，你竟然抽到了他们的卡。” “既然管理者们都说没问题了，那这就是纯粹的偶然了。” “是，我知道这起步会很艰难。”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的能力自信不足，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高位阶？”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让我再提醒了！觉得担当不起的话放弃不就好了，等下次开放申请的时候再来，按程序办事，不然就滚出学院！” “明白了？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你知道吧，我现今兼任了玛耶侧穿界门看门人的职务，没工夫管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 “——就是这样了，说让我看着办！” 塞卓昂咒骂着，情绪十分激动，比起“抽到不妙的卡”，“养父那不屑一顾的糟糕态度”应该更让她不爽吧。 “既然这样……我们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我们已经被不妙的人物盯上了，而且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从起点上我们就落后了一截。 但比起“防范不知潜伏在哪的敌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必须突破当前这个困境，在两个月内让公会点数从0变成全校领先，这样才能顺利获得参加神前比武的推荐，如果这一步失败了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说起来，妮儿你说过，你们想参加神前比武呢。”薇妮小心翼翼说道。 “是啊，如果连个月内点数达不到要求就麻烦了。” “那……能不能这样？” 夏洛蒂想到了主意，其实她们可能提到的我都已经考虑过了。 “我们都是高位阶所以难以获得点数，那么多几个低位阶不就行了吗？从现在开始招收新成员，把妮儿你准备好的论文交给新人代投——” “行不通的，先不论密斯拉学院里投递的论文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流程牢上魔痕以防剽窃或代投——” 考虑到有薇妮在场，一些话就在念话里说吧。 （——‘吸收新人’首先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啊，也对哦） 招收新人可以解决一时之难，但神前比武现在是以工会为单位的，现在招收了新人的话，到时候就不得不把那些拖油瓶也带去，后患无穷，还得再神前比武上想办法把他们不留痕迹地宰掉。 这样一来，“舍弃掉新建立的工会加入其它工会”这一提案也同理否决，不能把拖油瓶卷进来，不能节外生枝，只有我们五人就好。 “先算笔账吧……皮尔斯。” 管家立刻取出一本《密斯拉学院公会指南》，翻到其中某一页摊在桌上。 上面是“不同位阶获取同等成果所得点数/平民所得点数” 平民——1 男爵——2/3≈0.667 子爵——(2/3)^2≈0.444 伯爵——(2/3)^3≈0.296 侯爵——(2/3)^4≈0.198 公爵——(2/3)^5≈0.132 王——(2/3)^6≈0.088 “也就是说，同样的成果，如果是平民能拿100分的话，公爵只能拿13.2分，王只能拿8.8分，这就是我们的现状了。” “以2/3为底的指数啊……这也太……” “与其抱怨，不如庆幸不是1/2的指数。事到如今只剩两个月，我们必须在这样的不利条件下，让我们工会——‘灰色城堡’的点数冲到学院前列。” 只能如此了。 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入侵工会系统，把整个魔法程式都改掉，我、塞卓昂和艾西亚合力的话不难做到，但我们还没神通广大到搞出这么大动静还不被校方高层发现。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按规矩来。 “但这不可能啊！稍微算一下就知道，”塞卓昂直摇头，艾西亚表情也不乐观，“就拿最主流的发论文挣点数来说，一个人一天能发的论文最多只有1篇；就算我们四个公爵和你一个王全部心思都放论文上，每人每天发1篇，每篇都是A级的好文章，60天不间断的发，乘以倍率后也就3696分，想获得参加神前比武的资格的话至少要有10000分！” （都先打住！） （（（（……）））） “薇妮，忙了一天了，你也该累了吧？” “唉？不，我还——” “早点睡觉吧，充足的睡眠有益健康。” “可我不困——” “——睡吧。” 我培养的梦眠蛾在她脖子后面咬了一口，她立刻倒在我肩膀上陷入深度睡眠，口水都流了出来。 “好了，继续讨论吧。”我正色道。 “圣女小姐好可怜……（小声）” “你也想睡一觉吗秋米拉？” “不不不妾身很清醒！” …… “首先是发论文的问题。” 我敲了敲白板，写上“论文”二字。 “学院之所以限制一人一天最多发一篇，是因为学院的学生太多了，不加限制的话审查机关消化不了，也就是说如果这两个月只有我们在发论文其他人都不发的话——” “咋可能——” “当然可能，艾西亚用药给审查机关的人洗个脑，让他们适当——注意是‘适当’——在接收他人论文时苛刻一点，把‘不通过率’上升10%~20%，对我们的论文就直接放行，做得到吗？” “只要是妮儿的要求我当然没问题！” “很好，大概算一下的话——”我大致心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我们两个月下来，通过论文应该能拿到4982.34分，近似按5000分吧。至于发什么论文不必担心，我已经备好了40多篇论文，加上艾西亚从奥科密顺出来的新成果，再加上我、塞卓昂和艾西亚脑子里的东西，差不多够用了。” “剩下的5000分呢？” “也有办法。” 我接连在白板上写道—— “工会战” “文艺公演” “承接大型项目” “接下来两个月会很忙，都做好觉悟吧。” 第222章 带头搞事者 密斯拉的清晨，处处都是一景。 没有鼎沸的人声，只有晨起活动的少数学生的号子声，更加凸显了校园的静谧。薄薄的晨雾在古老的校舍间弥漫着，点点露珠点缀在廊下的花草上，晨曦的微光从古老高塔的塔顶洒下，林地中传来鸟儿的鸣叫。 密斯拉学院学生论文审查部的专家之一——汉斯今天也起得很早，他泡了一杯完全没任何糖分的黑咖啡，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让清晨微湿的空气充满肺部。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既然起来了，就去办公室吧。 打开办公室门，拉出软软的靠椅，懒洋洋端着咖啡瘫坐其上，伸了个懒腰。汉斯和其他醉心于研究的老学究不同，他很会享受生活，即使是冷冰冰的办公室也能被他打理得极富生活情趣，待着很舒服。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汉斯决定开始今天的工作了，事实上，这么早，而且还有两个月这学期就结束了，这个时间是不会有学生来提交论文的—— 叩，叩，叩。 “……嗯？” 现在？ 难道是纪委的家伙们来查岗了？真是麻烦—— “请问，有人吗？” ——少女的声音？ 难不成真是学生？这么一大早就来交论文？ 开门一看，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少女，她有着明亮的双眼和深蓝色的长发，戴着长手套的手上拿着一沓论文。 “您好，是汉斯·莫季专家吗？我是来提交论文的，望您审核。” “呃，这么一大早？” “宜早不宜晚嘛，免得夜长梦多。” “好吧……” 汉斯接过论文，大略扫了一眼—— 《关于魔导工学差分仪在大规模运算集群中的应用与优化》 “——噗咳咳！” 汉斯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怎么了吗？” “咳……咳咳……先确认一下，你这个是学位论文吗？是的话最好直接交给负责的教授……” “不，只是普通的学术论文而已，能赚公会点数的那种。” 少女在“能赚公会点数”上加重音，汉斯挑了挑眉毛，继续翻看论文。 “……说实话，这论文的水准相当——不，是非常高，用来赚点数的话反倒可惜了。” “怎么使用它是我的自由吧？您只管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好吧，既然你这个作者都这么说了……等待，你手上拿着的是？” “也是论文哦。” “又是论文？” 汉斯接过来一看——《异世界枪械所用弹药的魔法工学改进》《男用**的杂交说明与育种技巧》《肌肉注射类固醇式肉体强化魔药与身体适应性》 “这么多！？都是你要交的？” “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每个人一天只能提交一篇——” “那也只是为了控制论文数量以免你们部门审不过来吧？如果其他人的论文交的少了，那我多交几篇也没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抓！ 就在汉斯犹豫不决时，少女突然闪电般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脸，还不等他挣扎，一股腻人的甜香就涌入口鼻，大脑立刻昏沉了起来。 …… …… “那么，这些论文就请您收下了，想必很快就能完成审批吧？” “嗯，没问题，交给我吧，你这样优秀的学生现在可越来越少见了。” “哈哈，老师您言重啦，那么再见，我明天应该还会来的。” “嗯，常来哦。” “对了对了，除了我和我的伙伴们的论文，其他人来交论文的话可别对他们太好哦，让那些在象牙塔里呆久了的小白们受点挫折吧。” “那是当然，交给我。” 蓝发少女挥着手离开了办公室，汉斯也微笑着把论文放在桌上，开始了初步的审批。 “………………………………？” 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了微妙的违和感。 总觉得记忆有点凌乱，记不太清刚才发生过什么，而且总觉得鼻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味。 “……” 用力摇了摇头，那种暧昧不清的感觉又消失了，头脑明晰起来，甜香味也不在了。 “真是的，我疑神疑鬼什么呢，上年纪了吗……” 汉斯坐了下来，开始心平气和地审阅少女交来的论文，顺便把前两天收的质量较次的其它论文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 “搞定一个……” 离开了办公室，艾西亚晃着手中的小香囊，里面是将十几种致幻毒菇的提取物精炼后再稀释毒性后的产物，注入魔力后就会挥发出来，常人只要吸一点就无法自拔。艾西亚有那个意思的话完全可以调制出世界上成瘾率最高的毒品赚取暴利，但妮尔丽斯不准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制毒在玛耶是直接死刑的重罪，而是因为妮儿觉得没效率，还不如直接抢钱快。 “接下来——” 这栋旧式礼堂改建成的办公楼里有几十个办公室，或多或少都和学生论文审批部门有关。密斯拉学院的建筑都设有报警系统，一旦检测到空气中有害物质含量超标就会自动响警报，所以不能直接让毒烟在整栋楼里蔓延，所以接下来必须一个挨一个走一遍才行。 “唉，妮儿你真是给我布置了个麻烦又无聊的任务呢。” —————————————————— 自古以来，魔法师都是个应用极广的职业。 虽然随着时光流逝，魔法师这一职业已经没有什么神秘可言，但在普通人心目中依然是高贵的象征。操纵隐藏于大自然中的神秘力量，实现凡人无法实现之事，降下雨露，散布火焰，召唤雷霆，令人神往。 如今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是全面发展，或出于兴趣或出于责任感做着各种额样的工作，为新时代魔法的进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在其中，战斗法师属于异类。 战斗法师——顾名思义，就是纯粹为战斗而生的魔法师，其他的一切都与他们不相干。这类人将来多半是被作为战斗力雇佣，和魔武士们共同构成一个组织甚至一个国家的军力的支柱。 他们日复一日锤炼肉体，将各种各样适合实战的魔法精进到极致，各种战斗魔具和魔法卷轴用得得心应手，比普通魔武士更加全能和强大。 密斯拉学院在建校之初就把战斗法师也纳入了培养范围，学院既是魔法师的最高学府，也是通天塔官方的佣兵培训机构，“实战学部”正是战斗法师的聚集地，是当之无愧的学园最强兵力。 今天，实战学部专用训练场也是热火朝天，每个学员都将课堂知识和平日锻炼发挥到极致。每个男女都身材精悍，目光敏锐如电，一看就是久经磨练之人。他们高喝着两两对练，看那气势完全不像练习，根本就是真正的搏杀。 咚！！！！！ 一个浑身缠绕炽焰的女子把体重数倍于她的壮汉打飞了二十多米。 噔！！！！！ 给双脚施加了肉体强化魔法的青年把磐石的地面踩出了一个大坑。 轰！！！！！ 将风魔法附着在手上的男子把百米外的对手拉到面前再踹飞出去。 铮！！！！！ 身轻如燕的少女在飞来的光刃离身体仅有几毫米时凌空转体躲避。 怒吼的声音，高速咏唱的声音，拳头撞击的声音，兵刃相交的声音，大股鲜血洒到地面的声音，闭上眼听的话仿佛身处古战场。 躲在训练场边缘往里偷看的两个少女已经傻眼了。 “这……这就是实战学部……” “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怪不得教授都跟我们说没事别来这凑热闹……” “呜哇！那个人流了好多血！” “真的不要紧吗……” “明明里面好多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中级魔法师，但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次元诶……” “和他们过招大概会被秒杀吧？” 少女二人组·艾缪尔和米希安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而第三人—— “好像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啊……” ——米拉米拉大魔王一如既往缺乏紧张感。 “这还不厉害！？” “他们可是战斗法师哦？练魔法就是为了战斗哦？” “可是……妾身感觉……确实也就那样啊？” 秋米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明白艾缪尔和米希安在慌什么。 这倒不是逞能或装逼，秋米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战斗法师学员虽然厉害，但比起常年刀尖舔血的老牌佣兵和冒险家还是青涩了点。她甚至确信，别说贤者了，就算面对一个普通的大战灵……这群人都经受不住（←废话）。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好了好了别看了，该妾身出场咯。” 秋米拉提了提裙子，大摇大摆地走入训练场的范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高中出道”时的紧张感。 然而——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秋米拉酱！” “你这是搞事哦？真的是在搞事哦？” “？？妾身就是来搞事的啊？” “理直气壮的搞事宣言！？” “别傻啦突然闯进人家的地盘挑衅什么的太夸张了！” “可是……妾身只是想打个工会战而已啊。” “那也别挑这群怪物啊！” “而且既然是公会战，和你一个工会的同伴呢？” “呃不，我们‘灰色城堡’各司其职，妮儿艾莎塞姐姐一直在埋头写论文，夏洛蒂阿姨——啊不对夏姐姐去和文娱部基建部的人交涉拉项目，于是工会战就交给妾身咯。” “你一个人打工会战？还是和实战学部！？” “不成吧？绝对不成吧？” “妾身上了！” ““别冲动——！！！！！”” 然而秋米拉已经一溜小跑到了训练场内部，好几个学员和教官都注意到了这个乱入者。 接下来是宣战布告！ 秋米拉也不太懂该怎么宣战，还好来之前塞卓昂给了她个字条，告诉她宣战的时候只要照着这个念就好。 “咳咳，尊敬的战斗学部的同学和教官们！” 秋米拉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 学生和教官们都停止了动作，奇怪地看向她。 见吸引了他们注意力，秋米拉接着展开手里的字条，大声念道—— “妈卖批的鳖孙小赤佬！姑奶奶我来开你们菊花了！！！” ““““““““““…………”””””””””” “……诶？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223章 新手区 “妈卖批的鳖孙小赤佬！姑奶奶我来开你们菊花了！！！” ““““““““““…………”””””””””” “……诶？好像有点不对劲？” 见整个训练场的人眼中都带上了杀意，秋米拉忽然有点方。 说起来，塞姐姐给的字条上写的宣战布告……怎么感觉全是骂人的话？ 不对，不是感觉，好像就是骂人的话。 秋米拉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反正在场的没有大魔导士，连魔导士都屈指可数，没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吧？ 总觉得有点虚。 “这位小姑娘？” 一个浑身肌肉刻满符文的光头纹身男双手叉腰走到秋米拉胸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散发着恐怖的压迫感。 “这、这位大叔有何贵干？” “我是女的。” “噫！？怪不得胸肌这么大？” 光头纹身男——错，光头纹身女双目一眯，在被秋米拉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秋米拉。 十六岁左右的少女，细胳膊细腿，魔力波动很弱，咋看都不是打架的料。 “小姑娘，你，刚才好像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啊？‘鳖孙’？‘小赤佬’？” “呃，其实妾身……” “‘妾身’？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用‘妾身’自称？脑子有问题吗？” “不……” “没事的话，哪凉快呆哪去！看你无知的份上饶你一马！” 光头纹身女想说的也是在场的所有学员和教官想说的，她赶苍蝇似地摆了摆手，示意秋米拉快走别碍事。 “那个，打扰了，妾身这就——不对不对不对！才不走呢！” “哈啊？那你丫的真的是来捣乱的咯？搞事？” “妾身不是捣乱更不是搞事，是来——对，宣战的！” “……宣战？” “工会战！妾身赢了的话就把点数给妾身！” ““““““““““…………”””””””””” 实战学部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懵逼。 既然是来工会战宣战的，而且还是直接跑到实战学部挑衅，那么这个少女应该是所属于某个非常强力的工会咯？难道是学生会的？但根据小道消息，现学生会长碧丝可突然重病，她的公会也瘫痪……甚至解体了。 “那个，pong友，请等一下。” 一个教官走了过来，皱起眉头俯视比他矮了三个头的秋米拉。 “你是说，工会战？” “是啊。” “你们是哪个公会？这鸡儿嚣张？” “叫灰色城堡。” “没听说过啊……不会是新成立的吧？” “昨天成立的来着。” “……你要挑战哪个公会？以我们实战学部学员为主的大型公会有九个，中型小型共计三十多个。” “诶……” 秋米拉眨巴眨巴眼睛。 对诶，实战学部肯定有好几个公会，妮儿只让自己来打公会战，但没说具体打谁。 “那就……有几个打几个……吧？” ““““““““““…………”””””””””” “……唉。” 教官大口叹气，摇头道：“真鸡儿丢人，你退学吧。” “都说了妾身是认真的啊！” “孽畜，你再纠缠不休的话我也只能按校纪处分你了，被揍扑gay了别怪我——” “等等，这不挺有趣的吗？” 忽然，一个笑嘻嘻的金发女走了过来，看上去二十多岁，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满身肌肉，而是十分修长苗条的身材，看魔力波动应该是魔导士。 “总是循规蹈矩的多没意思？人家小姑娘想体验生活的话就陪她玩玩呗，正好大家也练累了休息一下。” “呃，大姐姐你是——” “吉尔吉津巴布斯亚美尼亚斯坦·智巴印尼西亚西利。” “…………可以简称‘金发女’吗？” “哈哈哈随你便咯~” 金发女豪爽地大笑一声：“小妹妹你挺有趣的嘛，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半……” “哟？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呢，不错嘛显年轻呢小妹妹~” “别叫妾身小妹妹！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 “是~是~是~话说你是真的要打公会战？你的那个公会叫什么……‘灰色城堡’？” “是啊！” “正好，我是公会‘卡巴拉利刃’的会长，既然你们真的想打，我就接受你们的挑战吧！” 说着，金发女出示了自己的卡——是王卡“铆钉之王”，卡片上金光一闪而过，表示她代表公会接受了秋米拉的挑战。 “你们公会的人呢？怎么只见你一个？” “本来就妾身一个啊，同伴们都很忙，所以只有妾身来。” “……一个人单挑我们全部？” “大概吧？” “啊咧……小妹妹你的脑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脱线呢……喂，莱比锡？” “在，大姐头。”一个黑发男走了上来，看样子是中级魔法师后期。 “陪她玩玩吧，给点教训就好，别太过了。” “遵命。” 对战开始—— 训练场上临时空出来了一块地方，教官充当了裁判员，其他学员们都暂时休息，围坐在一旁看好戏。 “挑战方，灰色城堡——” “应战方，卡巴拉利刃——” “无时间限制，无道具限制，那么——” 开始！ “我就发扬一下绅士风度吧，小姐，你先。” 名叫莱比锡的黑发男背着手一派轻松，而秋米拉—— “无道具限制？那就好说了！” 第一秒，秋米拉从裙子下面摸出来一个像摔炮一样的东西（艾西亚提供）。 第二秒，秋米拉把摔炮扔了出去。 第三秒，摔炮落地，这时才意识到危险的莱比锡已经躲不及了。 第四秒，轰！ “………………KO” ““““““““““…………”””””””””” 过了几秒裁判才反应过来，其他学员们急忙上前把重度烧伤的莱比锡抬下去。 “……赢了？妾身算是赢了吧？” 秋米拉依然是跃跃欲试的样子，金发女定了定神，给旁边的另外几个实力排名前列的学员使了个眼神。 （这小丫头不简单……） （可能是装弱，小心点……） “那个……工会战这就完了吗？” “……不，当然不是，科隆！” “在。” 一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手上戴着作为施法媒介的指环，看那危险的氛围应该是高级魔法师。 （这丫头比看上去强，别托大） （明白，交给我吧大姐头） Round2——fight！ “……” “……” 秋米拉和科隆隔着二十米互瞪了几秒，然后科隆突然行动！指环上突然迸发出魔力的强光，过于炫目的亮光让秋米拉瞬间闭上了眼，而科隆利用着短短一瞬间直接突进到秋米拉面前—— “将军了！” 被熊熊烈焰缠绕的拳头划过空气，数千度高温凝聚到一点，足以让接触到的物体灰飞烟灭！科隆并没有因为秋米拉看上去是个柔弱女生而手下留情，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咣！ 然而拳头狠狠撞在突然出现的魔法护盾上，那透明的护盾护在秋米拉身前完美防住了科隆的进攻！护盾的防御力超乎科隆预期，他立刻变拳为剑，浓缩的火元素在指尖拉长成剑刃的形状，横向劈在护盾上！ 铮的一声，护盾上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划痕，但离破碎还远！别说科隆了，连秋米拉都在暗暗咂舌——不愧是妮儿和塞姐姐做的作弊戒指，太犯规了！虽然拿同伴给的东西装那啥让秋米拉心里有点过不去，但米拉米拉魔王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妇人之仁啊！公会的未来就靠自己了！ 把魔力注入戒指，念出第一个想到的招式名—— “天雷坠！” “——啥！？” 巨大的亮银色魔法阵笼罩在两人头顶，下一秒无数细密的银蛇就疯狂洒下！ “你丫的疯了吗！？连自己都打？” 不只是科隆，连秋米拉本人都在攻击范围内！然而雷霆接近秋米拉的瞬间就自动改变方向，全打在了科隆身上！后者哀嚎一声，被磅礴的雷霆击出了十多米远，肉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在肌肉中流窜的电流让他浑身麻痹！ 连秋米拉都吓了一跳。 “我……靠……原来如此……伪装成自杀式袭击……原来对魔法的掌控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敢在极近距离放这种……大范围高伤害的魔法……” 科隆踉跄地站起，气喘吁吁，手脚依然不听使唤，但还是强打精神。 “你果然很厉害……那我也——！！！” 他的身体突然变成通红一片，火元素和他的魔力混合一体，沿着血管流向全身！现在的他变成了人形的火焰，举手投足间辐射的热量就足以融化岩石！ “接招！！！” “玄、玄冰防壁！” 火人科隆呼啸而来，秋米拉情急之下立刻发动了冰系的高级防御魔法，但才阻挡了不到一秒就被高热融穿！科隆携卷着嗤嗤的白气奔向秋米拉，大手一挥，数十个小火球就从他身上窜出，把她360度包围！ “炎之星，火之雨，化为炎狱之——” 啪！！！ “——啧！” 科隆的咏唱速度极快，但秋米拉那根鞭刑的鞭子比他更快！塞卓昂曾经多次强调过——咏唱时是魔法师最脆弱的时候，真正的高手对战都是能不咏唱就不咏唱，不要给对方咏唱完的机会！ 鞭子再度袭来，科隆怒哼一声把鞭子尖端抓住——但秋米拉果断丢掉了鞭子，同时用被行刑魔法加强过的身体（有肉体强化魔法阵掩饰）向科隆冲去！科隆情急之下浑身爆散出火焰，但秋米拉已经用戒指中储存的冰之甲给体表镀上了一层寒气四溢的膜，防住了地狱般的高温！ “毛丫头——！！！” “将军！妾身赢了！” 锤刑！ 边缘雕刻着獠牙纹样的大锤砸在科隆胸口，伴随着肋骨粉碎的声音，壮汉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 堂堂大魔王竟然在新手区虐菜，真鸡儿丢人，你退群吧！ 第224章 坏学生们 “……（写写写）” “……（写写写）” 当艾西亚在进行下药大业，秋米拉独战群雄时，灰色城堡的两个最强战斗力却在伏案写作。两人坐在桌子的两侧，每人面前都是一大摞标准A4纸以及各种表格纸，脚边堆放着从大图书馆搬出来的几十本参考资料。 妮尔丽斯一边自己写，一边控制身上沾着墨水的飞虫沿着纸面划过，以极快速度写满一张又一张，就像印刷机一样。而塞卓昂连笔都不拿，她直接用水魔法控制墨水落在纸面，形成满篇的文字。 密斯拉学院的论文对格式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因此两人必须全神贯注，但有些事可不是凭小心就能解决的。凡是与实际应用有关的成果，学院要求必须附上大量的实验数据或调查报告，工作量很大，在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于是，两人只得根据自己所写的内容，顺水推舟延伸出实验相关信息。 ……说白了就是伪造数据。 但是，实验数据虽然是伪造的，但论文中提出的理论和成果都确实是两人的真才实学，可以拿来直接使用。 “……（写写写）” “……（写写写）” 流水线式写论文还在继续，每一篇论文都是如假包换的高品质，桌子另一侧还有一沓纸和奇奇怪怪的魔法工学仪器，那些是艾西亚的。炼金术是公认的最容易发论文的专业，同样的产品，换个材料换个工艺就能再发一篇论文，艾西亚身为炼金术的天才当然精于此道，单是她的那一堆魔改枪械就够写了，况且还从奥希米尔那偷学了不少。 “……（写写写）” “……（写写写）” “那个……我泡的红茶，放这了哦？” 薇妮把两杯红茶端了过来，分别放在两人身边。 “谢谢你，薇妮……（写写写）” “别他妈放我手边，打翻了你负责啊……（写写写）” “塞卓昂，奉劝你对为你说话客气点哦……（写写写）” “哈？这算啥？护妻？无聊透顶……（写写写）” “两位还是等写完再说话吧。” 薇妮苦笑着端着茶盘离开了，虽然向某管家讨教了泡出好喝的茶的诀窍，但那两人似乎压根不感兴趣。 过了这么多时日，薇妮差不多也摸清每个人的喜好了—— 塞卓昂和夏洛蒂都很在意体重，总是吃得很简单，几乎不碰任何糖分高的食物饮料。 秋米拉是典型的咋吃也吃不胖体质，大鱼大肉糖果点心随便胡吃海塞都没事，经常为此遭年上二人的白眼。 妮儿比较奇特，从没见她吃过任何正常食物，只是每天中午喝一次封在瓶子里的奇怪粘液，似乎是某种营养液。 “妮儿，快到午饭时间了哦。” “我知道……（写写写）” “你不会今天也喝……那些奇怪的液体吧？” “那是人体所需营养的精华……（写写写）” “但总是只喝那个的话对身体也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它还可以跳过消化直接被吸收，因此也不会产生食物残渣形成排遗物……（写写写）” “呃……”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妮儿在厕所呆超过一分钟……啊啊啊真是的想什么呢！ 过了一会，见两人都没有喝茶的意思，薇妮只好把红茶收了回来自己解决掉，她自认为泡的还是不错的，虽然尝不出味道来。 薇妮现在正是无所适从的状态，妮儿和她的同伴们在努力学习（？），只有她没事可干，身为“女仆”但也没什么可做的家务。 “薇妮……（写写写）” “嗯？怎么了怎么了妮儿？” “你看上去很闲……（写写写）” “……当然的咯。” “如果觉得没事可做人生空虚的话，睡美容觉养精神是个好的选择……（写写写）” “可我现在不困啊。” “只要让我的虫子蛰你一下——” “——不必啦！” 薇妮微微鼓起腮帮转过头去，她的心情现在也很纠结，既不愿打扰妮儿，又想让妮儿陪陪她，能一起叙叙旧是最好的。 “……算了，我祈祷一会吧。” 在万神殿没任务时，在大神殿的中央祈祷、向众神祝告是她最常干的事，也算是圣女的职责之一吧。薇妮虽然身为圣女，其实她祈祷的时候经常走神，在围观的信徒们眼中她可能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与神沟通，但实际上只是睡熟了——这种事也不止一两次了。 拿出毛毯铺在向阳的位置，正要跪坐在上面—— “有我在旁边时还是别祈祷了……（写写写）” “我一直是默念，不会发出声音打扰的哦。” “我只是对‘求助于虚无缥缈的存在’这种事有本能上的厌恶罢了……（写写写）” “……啊，对呢，妮儿你以前好像说过，自己是无神论者。” “我并非彻底的无神论者，只是不关心罢了，不论神是否真的存在，我都不会向它们俯首……（写写写）” “为什么？” “如果我的命运要被某人握在手中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自己。” “……” “嘛，虔诚的你把这当玩笑就好……（写写写）” 而薇妮似乎并没把这当玩笑。 她只是一直看着妮尔丽斯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 —— “他妈的，终于——搞定了！” 时间已到中午，塞卓昂扔下厚厚的论文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力向后仰脖子，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明明一直坐在桌子前没动，却感觉比和奥希米尔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只是暂时搞定了，待会还要接着干。” 而妮尔丽斯立刻泼了盆冷水，塞卓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两位……” 薇妮端着两份餐点走了过来，表情有点可怜兮兮的。她给妮儿做的是炸得有点过的肉排+切片不均的面包+酱料放太少的蔬菜沙拉，给塞卓昂的是应她要求“尽可能简单”的煎鸡蛋+寥寥几片肉+蔬菜，给自己的则是简单的熏肉三明治。 总体来看薇妮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 “辛苦你了，薇妮。” “嗯，妮儿能喜欢吃就好！……倒不如说妮儿愿意吃就好了。” “你给我做的，我当然愿意吃。” 然而就在薇妮离开餐桌去处理厨余的时候，妮尔丽斯飞快地把午餐丢进虫仓里喂虫了，顺便挤了一杯塞克福德虫营养液。 塞卓昂带着有点复杂的表情，用叉子拨弄着过于简单的午饭。 [img=700,495]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2/5e8e5939-e6a3-47a4-955a-81c11520ea9d.jpg[/img] “如果你嫌少的话就别勉强自己减肥了，考虑到你的肌肉密度，你现在的身材和体重都非常好。” “你个吃不胖的给我闭嘴……而且我不是在烦恼这个。” “那就是过去的事？家里的事？” “……” 第225章 构成塞卓昂之物 “如果你嫌少的话就别勉强自己减肥了，考虑到你的肌肉密度，你现在的身材和体重都非常好。” “你个吃不胖的给我闭嘴……而且我不是在烦恼这个。” “那就是过去的事？家里的事？” “……为啥你会这么觉得？” “你这几天情绪一直很不稳定，脾气比平时还差。” “哈啊？什么叫比平时还差？” “不是吗？” “……就算是，又关你啥事？区区一只虫子还想模仿人类关心人？” 她不耐烦道，这句话如果被其他人听了的话大概会挺受伤吧？不过她说的是事实，我也就接受了。 “你是我的队友，也是最可靠的战斗力和最全能的辅助，我当然有必要关心你的状况。” 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如果她这样的中坚力量因为心态问题而犯错的话，我也会很为难的，是不是该把她强行再教育成对我惟命是从的人偶呢？她这种心志坚定的人应该不太好调教……啊不对再教育，这样的话先往她的大脑里植入虫卵进行改造，然后…… “……” 塞卓昂一瞬间皱起眉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无言地拨弄煎鸡蛋，用叉子把煎得过硬的蛋黄分成两半，再从两半分成四半。 “……抱歉咯。” “嗯？” 意料之外的话语打断了我对再教育计划的构思。 “我也……知道，我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对不起咯。” 第一次听她用这么微小的声音说话，还把头扭向另一边，用垂下的长发遮住脸，手上的叉子把鸡蛋黄捣得更碎了。 “…………………………” 诶？ 这是…… 等等。 我都要怀疑自己的视觉和听觉了，但我的视力很好，听觉虽然一只耳朵听不见但整体影响不大……莫非当初拿一侧的听力和恶魔换情报这个决定太草率了？听力的缺失影响到了其他感官？ 当然，还有“塞卓昂真的在为自己的无礼谈吐道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太小太小了，小到完全可以当误差忽略的程度，所以暂不考虑。 如果不是我听错看错，也不是塞卓昂在真心道歉，那就是—— “塞卓昂，我帮你检查一下大脑吧，掀开头盖骨而已不会痛的，发现病灶就摘除——” “你他妈在说啥啊！老娘没病！” “那你为什么会向我道歉？” “很奇怪吗！？” “倒不如说没想到你也会说‘对不起’三个字。” “当我弱智啊！啊啊啊烦——死——啦！” 塞卓昂放弃似的甩了甩头，三下五除二把乏味的午饭扒进嘴里，然后—— “………………？” 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吃吃）” 又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你怎么了？” “这饭……” 她捻起一点点煎蛋的碎屑放在舌尖，又抓起一点蔬菜沙拉的残渣放进嘴里，似乎在细细品味。 然后表情更微妙了。 “……这午饭谁做的？” “薇妮。” “……” “不好吃？” “不……怎么说呢……” “有什么问题吗塞卓昂小姐？” 已经处理好厨余的薇妮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走了过来，眼神闪闪发亮，似乎正期待好评。 “呃……你这……你的厨艺……我靠，到底怎么评价啊……” “我现在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哦，所有食材和调味料的量都严格遵照菜谱上的。” “严格遵照？” “买来了超微分细量天平称量，一毫克都不会错。” “那是调制对材料配比超严格的魔药才会用到的玩意吧！” “但是做饭不是越精确越好吗？” “不对不对，根据需要调味更重要吧？ “呃，调味什么的……” 薇妮脸上浮现一丝阴霾，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其实……我的味觉很弱，几乎尝不到味道，所以根本尝不出成品到底好还是不好。” “……真的？” “真的，平时吃东西说很美味啥的只是做做样子……抱歉。” 塞卓昂疑惑地看向我，我也耸了耸肩，就连我都不知道薇妮是味觉失聪。 怪不得她永远离不开食谱，做饭永远都需要人教。 “说起来，塞卓昂，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聊啥吗？” “在聊午饭。” “不是。” “……在聊‘没想到你会说对不起’？” “在聊你为什么来到学院后情绪就一直不好。”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对啊对啊塞卓昂小姐，感觉你每天都吊着一张脸呢。”薇妮也来凑热闹。 “碍你事咯？” “说说吧，只当是换换脑子，我身为领导者，也想听听队员的过去。” 我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不让塞卓昂意识到我只是想通过她来套学院长的情报。 “……你啊，只是想通过我来套那混蛋老头子的情报吧？” “怎么会呢？我是真的在关心你。” 啊呀暴露了。 果然，就算我再怎么会演戏，她和我相处久了的话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判读我的想法的。 “算了，无妨，我的过去啊……倒也不是什么糟糕到说都不能说的东西——” ———————————————— 从前，有个在万众期待中诞生的少女。 她有无比的天资，强大的背景，数不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最严苛的教育，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亲人仔细规划，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只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过着任人摆布的日子。 长年的束缚看似磨平了她的个性，但这只是表象，她心中的躁郁不断积累。她心里很清楚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此身的最大价值，才能让天赋不至于浪费，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依然幻想着摆脱这充满束缚的生活。 准确地说，这种幻想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孤立无援，没有同伴，没有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 十倍于普通学生的学习任务，被迫将自己的本就天才的才能发挥到超越极限，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其他魔法师一辈子都掌握不了的庞大知识。魔咒，魔药，魔法工学，使魔制造，魔法历史，数学理学，天文地理……耗费了绝大的精力做到全通全精。然而只会学习和重复前人成果身为魔法师是不合格的，在过于严苛的父亲的要求下走上了研究的道路——也就是从那时起，本就要求苛刻的父亲更进了一步。 虽然以前也很严格，但父亲至少还留有些许情面，只是要求自己在各领域都做到名列前茅而已。但以某一天为分界线，这份严苛升级了，对自己的要求已经到了堪称变态的程度。 所做的研究必须是全方面的，必须在短时间内在父亲指定的领域中取得亮眼的成果，不然等着自己的就只有打骂和禁闭。每天能入眠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一整天不吃不喝在小黑屋里做实验、一个星期都没时间洗澡是常事。不仅如此，不但在学术领域，在实战领域也必须做到最佳，为此她不得不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实战学部的训练场，和数名教官展开毫不留情的车轮战，持续数小时后又勉强用治愈魔法支撑透支的身体会实验室接着干活…… 日复一日，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早就不是“教育”了，甚至已经超过“虐待”，已经到达“受刑”的程度了。但不知是这幅肉体太皮实，还是精神超乎想象的强韧，亦或自己真的是百年不遇的超级天才——自己竟然把一切都忍了下来，还奇迹般地不断进步。未满十七岁就成为魔导士，并迅速向大魔导士迈进，创了学院的记录。但即便如此，父亲的要求也从未放松过，反而变本加厉了。 也就是在那时，自己某天无意中偷听了女仆长和父亲的谈话，得知了真相。 自己——塞卓昂·海德里希，和父亲——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养父和养女。之所以容貌相似，也只是因为马格纳斯是正统的海德里希家族后裔，而自己是平民出身却有着极为浓厚的海德里希之血的突变体，不过如此。 从那天开始，自己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本以为自己和父亲至少还有名为血缘的羁绊，本以为父亲的严苛中多少有着亲情的成分，然而连这都只是妄想。 马格纳斯看中了她的潜质而将她收养，作为自己的所有物肆意打磨，想为他自己和家族打造出一个新的贤者，仅此而已。 这时她才发觉，如果仔细回忆过往的话，暧昧不清的童年记忆中压根就没有所谓的“慈父”的身影。 他和她的关系可以比作利用者和被利用者，奴隶主和奴隶，饲主和宠物，上级和下级，却唯独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父女。 那之后不久，以遇到来自异世界的魔物为契机，导火索被彻底点燃了。 十七岁过后，在一次密斯拉学院和霜林演武场的交流赛中，自己被当仁不让地推上了主力位置，来自外部的压力和身边队友的妒忌和排挤让火焰燃的更旺，十七年来的积怨终于在决赛时完全爆发。 ———————————————— “——大概就是这样了，很多狗血小说的主角都是这配置，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 塞卓昂嘟嘟囔囔地讲完，同时也吃完了饭，没好气地回去接着写论文了。 我和薇妮对视一眼。 “……塞卓昂小姐，真是有故事的人呢。” “是啊。” 我耸了耸肩。 塞卓昂经历过什么我当然压根就不关心，是悲剧少女还是乖乖女都不关我的事。 更该注意的是学院长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按塞卓昂所说的，马格纳斯应该是个利己主义的完美主义的有抖s倾向的变态控制狂。 这样的人能当上学院长？ 我暂且保留了疑问。 说起来，其他人怎么样了呢？ 放几只飞虫视察一下吧。 第226章 女公关 “真的只是学生做的企划吗……（嘟嘟囔囔）” “她们好像不是建筑学部的吧……（嘟嘟囔囔）” “但这规划确实毫无问题，倒不如说……（嘟嘟囔囔）” “很完美……（嘟嘟囔囔）” “而且可行性非常高……（嘟嘟囔囔）”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对头……（嘟嘟囔囔） 一群挂着专家头衔的老学究们聚在一起嘟嘟囔囔，这听着让人心烦的小声议论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夏洛蒂一直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待，时不时喝口茶。 （到头来，我只能做这点事呢……） 妮尔丽斯和塞卓昂在爆肝赶论文，艾西亚在到处下药，秋米拉去搞事……啊不对打公会战，于是自己就被派到这了。 用妮儿的话说，就是：“夏洛蒂的形象比较和蔼可亲，说话办事比较成熟，身材也更适合勾引成年人，所以去负责公关吧。” 总觉得妮儿说的“公关”不只是处理公共关系的意思，但这位大姐头应该也不至于强迫她出卖肉体拉关系，想必就是字面意思吧。 ……但愿吧？ （说起来，这衣服……） 以“改变形象”为由，她不得不换下了平时穿的黑色裙装。她也知道那身黑裙看着跟丧服差不多，让人很不舒服。但不知为何那样的打扮就是能让自己安心，这可能也是渎神的魔王遗留的影响吧？ 所以她才对现在这一身ol装非常不适应。 浅黑色外衣，白色丝质衬衫，深黑色领带，高腰窄裙，黑色丝袜，胸，腰，臀都被紧紧束着。虽然理论上应该是修身的雅致工作装，但被她穿起来不知为何就是分外色气，而且束身的设计也让行动有些不便，这样的话如果打起来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该把裙摆撕开方便跑动？不对，自己是死灵法师，让召唤物战斗就行了，应该没问题吧？话说这衬衫胸口处真的好紧，明明已经挑了尺码最大的了，却总感觉胸口扣子有种要被崩开的感觉，不会是胸又变大了吧？明明都已经奔三了胸还会成长？开玩笑的吧？ 就在夏洛蒂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专家们已经议论完了。 “菲尼克斯女士，您的公会提交的企划确实很吸引人。” “嗯，非常感谢。” “几乎找不到漏洞……应该说根本没有漏洞，想必是非常用心吧。”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想法新颖但也没脱离实际，实践性很高，绝不是纸上谈兵。” “因为我们也是贴合学校实际做的企划，并经过了严谨的考察。” “而且在效能和成本方面做出了很好的平衡，这点更是难能可贵。” “那是自然，若成本过高，再好的企划也只能胎死腹中。” “对，很好很好，但是……” 几个专家互看一眼，面露难色。 “但是？” “但是这……不太可能实现啊，不是说这个企划实现不了，刚才我们也说了，企划本身没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好，但……你看，是吧？” 为首的光头专家看向窗外，这里是一座塔楼顶层的办公室，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密斯拉学院那绵延的古建筑群、河流、林地和山谷，古老又美丽，精致而浩瀚，上万年来一直如是。 “你们这个企划书的规模，确实太大了啊……会涉及到的东西也太多了……唉。” 光头专家叹了口气，把厚厚的企划书放在办公桌上。 上面的标题是《关于密斯拉学院建筑布局的优化与革新的高可行度方案》 “变革整个学院的建筑规划，一劳永逸解决整个遗留了几千年的问题……想法是好的，但这种特大规模企划肯定是要学院所有高层一起开会讨论，把前置工作、工本费、人员安排、其中利害关系、后续管理……等等等等因素详细讨论一遍，而且难免会牵扯到不少大人物的利益，所以……这个企划如果是大批专家教授共同计划，并且联名提交，应该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可你们……只是入学不久的学生啊？” “但我们——” “当然不是看不起你们，但……瞧，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是吧？仅因为某个新成立的社团的提案就大兴土木，这种事还没有先例。” “或许这次就能成为‘先例’呢。” “可——”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夏洛蒂做出恳切的表情，深深鞠了一躬，套装下紧绷的丰满胸部剧烈晃动了一下，几个专家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其中的两个女专家则撇了撇嘴。 “咳咳，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光头的专家清了清嗓子道，“有办法将你们的企划提上学校高层的会议日程，但恐怕要委屈一下你了菲尼克斯女士。” “办法？您是说——” “这个嘛……” 光头专家眯了眯眼睛，露出怪怪的笑容，视线扫向夏洛蒂那套装下的爆炸级身材，夏洛蒂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啊痛痛痛痛痛！！！！！” “死鬼，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光头专家突然一阵哀嚎，原来是他身后的两个女专家之一狠狠拧住了他的耳朵，一脸的凶神恶煞。 “痛痛痛痛老婆子轻点！咱都老了经不起折腾……” “死鬼少转移话题！谁的小眯眯眼刚才一直往人家大妹子身上瞟呢？嗯？你说啊！” “我没看——” “还没看？当这么多人的面眼珠子都快粘那大胸大屁股上了还跟老娘说谎？好久没拿你实验魔咒身上痒痒了是吧？啊？” “别别别好痛好痛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误会啊误会！” “误会？老娘误会什么了？” “我是想说！菲尼克斯女士，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你把这个企划递交给我们，就是类似征稿的形式，换言之——” “也就是说，我们把版权让给你们？” “我们专家组一致认为有价值的话，有可能会高价收购，当然，企划在会议上通过后会注明原作者的名字，你们该有的荣誉一个也不会少！” “……听起来很诱人呢，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作为主持者和执行者来做这个项目了吧？得到的公会点数岂不是大打折扣？” “确实如此但……还是会按超A类论文的标准给你们点数的，当然，还会有附加的嘉奖。”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直接写两篇A类论文呢。” “……” …… …… 三十分钟后—— “好吧，好吧，那我们也只能让步了。” 夏洛蒂叹了口气，又翻过企划书上的一页。 “既然都说到了这一步，只能把预定企划再做削减，改变学院建筑布局已不可能，我们能做的只剩下学院内空轨的改进了呢。” “这也是我们的让步，原本你们应该><$:#@%>$%:^:$#%%{@#$#……” “是的，我也认为$%&%^$^!*%~@#$+_-……” …… …… 又是三十分钟后—— “那么一言为定，这里是合同，我们早已起草好了。” “嗯嗯……” …… …… 二十分钟后—— “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路上小心。”””””” 于是， 夏洛蒂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栋大办公楼。 专家们挥手送别，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有点恍惚的笑容。 （……唉，对不起） 在心里小小道了个歉，夏洛蒂立刻加快脚步离开，不想再在这多呆。 “全面优化学院建筑布局”的提案被否决了，这也是肯定的，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能成功。其实原本的目标就只是“空轨改进”而已。 交涉能这么顺利当然是有原因的。 来之前妮尔丽斯就已经做好安排了：区区新生直接提出‘改进学院空轨交通’这样的企划肯定不会通过的，于是干脆从一开始就夸大化说要直接革新整个学院。假如想借一个金币的话就开口要十个金币，假如详情一天假就开口说一周假，大概就是类似的道理。 当然，仅凭如此肯定是不足以说服专家团的，所以还多亏了艾西亚的援助。 夏洛蒂掏出口袋里的小香囊，又叹了口气，虽然这里面挥发出来的物质效果并不强，但潜移默化中误导毫无防备的人的思维显然已经足够了，能交涉顺利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总觉得越是和她们混在一起，法律意识就越淡薄呢……” 毫不犹豫就又是玩弄文字游戏又是放致幻毒气的，越来越有恶党的感觉了。 “算了别想了，下一个站才是重点啊。” 七绕八绕，又搭乘了两班空轨，夏洛蒂终于到了密斯拉学院文娱部，在还有两个月学期就结束的现在，文娱部各种意义上而言都是最忙的部门。玛耶是多神信仰，骑士领奉战神为主神，万神殿奉生命之神为主神，通天塔当然是奉魔法女神为主神。正如很多地区都有名为“丰收节”的祭祀丰饶女神安苏娜的节日，类似的，魔法女神密斯拉自然也有自己的节日，一年一度的大魔法祭每次都在深秋举办，这期间全世界的魔法师们都会为将魔法带给世人的神明献上祝福。 期间，密斯拉学院也会举行活动，这是这个学院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娱乐盛典了。 妮尔丽斯的计划很简单。 “你们，对当偶像有没有兴趣？” ——她是这么说的。 似乎，是想要，在大魔法祭上，进行带有异世界“偶像文化元素”的演出，以此来赚取点数。 “……” 夏洛蒂试想了一下妮尔丽斯穿着可爱的服装在舞台上蹦蹦跳跳唱着歌，台下的应援粉丝们狂喜乱舞的情景。 “……噗。” 不知为何觉得好喜感。 第227章 半身 来了—— 来了—— 越来越近了—— 犹记得塞姐姐当时的指导—— 接近战时，肉体反应凌驾于大脑思考之上—— 做好大致判断后就跟着感觉走——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嗨呀！！！！！！！！！” 铮！！！ 一声清脆的鸣响，锯刀和对面射来的飞剑相撞，擦出了刺眼的火花！不要硬碰硬，极速抽身回避，趁着对面攻势被缓的刹那用魔法护盾挡开后续的无数飞剑，把速度发挥到极致——！ 前冲！ “啧——” 接近！ “哈——” 一决高下！ “吃妾身一刀！！！” “对我而言你还是太慢！” 几十把短剑组成障壁抵挡秋米拉的前进，同时她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浅灰色的巨大召唤阵，许多巨大的刃物在其中具现，数米高的大剑眼看就要进行地毯式轰炸—— “妾身早就料到了！将军！” “什——！？” 对方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抹赤红，下一瞬间熔岩就喷涌而出！那人立刻躲闪防御，但秋米拉当然不会给他机会！ （绳刑！控制住力度捆住就行！） 凭空出现的绳子立刻把对手捆得严严实实，而且是标准的**，对手被迫摆出了很羞耻的姿势还凸出了很糟糕的部位。 “Chessmate！又是妾身的胜利！” 秋米拉挥拳高呼，这是她击败的第三个高级魔法师了，虽然干掉区区高级魔法师（杂鱼）没什么实际的成就感，但胜利的感觉还是爽爽的！ “切……你丫的……把我松开……为什么这绳子割不断烧不烂啊……” “诶~妾身看你明明很享受的样子呀~那个叫什么来着？塞姐姐说过有些男的就是喜欢被女生鄙视唾骂**踢胯下，难道你就是？” 踢！ “啊~~~” 对手露出了又痛又舒服的表情。 “……” 踢踢！ “啊~~~你别——啊~~~好吧……请继、继续……” “……” 糟糕，好像要觉醒什么奇怪的兴趣了。 超使劲踢—— 抓！ “给我住手啊啊啊啊你想把他踢碎吗！？既然赢了就别鞭尸啊这是基本武德！” 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名字超长的金发女会长把她的腿抓住了。 “也是诶……那么，这就算是了事了对吧？工会战是妾身赢了！” 秋米拉得意洋洋地双手叉腰，远处的艾缪尔&米希安看得一脸懵逼，而金发女—— “……唉，服了你了，呵。” ——苦笑一声，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真是的，被彻底耍了。 “你看上去挺天真的，没想到……年纪比我小，心机可不小呢。先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只是不懂事闹着玩，抱着陪你玩玩放松心情的想法就接下了挑战，结果让你全战全胜……作为公会会长我也真不成熟啊。” “啊？不，妾身没有耍心机什么的……”秋米拉连忙解释。 是啊，真的没耍心机。 因为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输啊，如果连高级魔法师（杂鱼）都干不过的话也就不用跟着妮儿混了。 所以说别误会—— “——！？” 正解释的秋米拉突然浑身一震，止住了话头。 又来了。 那汗毛倒竖的感觉。 仿佛有一块坚冰顺着食道滑到胃里，彻骨的冷。 紧张，难受，恶心，反胃，恨不得跪倒地上干呕一番。 有人。 有人在看着这里。 有人正看着她。 打量着她。 端详着她。 如同在观察猎物。 要逃吗？ 求生的本能不断告诫自己，离开这，离开这，离开这，大不了公会点数不要了。 不能久留了。 再待下去的话，捕猎者就—— 而金发女没察觉到秋米拉的异样，依然在自顾自地说。 “你也不必多说了，我们卡巴拉利刃输了就是输了，如你所愿，公会点数就——” “呐——呐呐呐呐，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汝真的甘心吗？” ——晚了。 “啊？” 金发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从竞技场边款款走来。 她的步伐非常优美，称得上莲步娉婷，别有一番神韵。 改版汉服的衣袂在微风中飘动，秀丽的黑发伴随着脚步摇曳。 乌黑的双目扫视一圈，即使是站在最边缘也产生了“被她看到”的奇妙感觉。 就是如此奇妙的少女。 她来到秋米拉和金发女面前，站定，举手齐胸放在左胸侧，右脚后支，缓缓屈膝并低头，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很遗憾吾不知晓汝之名，就算知晓了也记不住呢，故只做动作，不言什么‘某某万福’了。” “啊……啊？什么福？” 对异世界古代文化毫无了解的金发女满脸问号，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奇装异服少女弄得摸不着头脑。 而秋米拉从刚才开始就完全僵住了。 见到秋米拉呆呆的脸，少女用衣袖轻掩唇角，微微一笑，围观的人不由得看呆了。 “又见面了哦，吾之半身……” “……噫！” 秋米拉像看到毒虫一样连退数步，如临大敌——不，不是“如”临大敌，眼前这人就是大敌！ “盖勒汀……缇耶拉·盖勒汀！” “啊啦，吾之名竟能被吾之半身牢记于心，实属荣幸呢。” “闭嘴啦盖勒汀！你来这里干什么？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盖勒汀’？以姓氏相称，何等见外啊，直呼吾名‘缇耶拉’即可，吾也会叫汝‘秋米拉’的。” “才不要！” “哦？那就叫汝‘米拉米拉’如何？” “呸呸呸恶心死了！” “唉，好无情哟，那吾还是称汝为‘吾之半身’吧。” 缇耶拉做了个左手撑袖、右手叠袖放于胸前的动作，现场当然没人知道这是京剧中的“盘袖”，可用来表达喜悦或悲愤的情绪。 但是—— “……好恶心。” 秋米拉的批评毫不留情，这里竟然还真有懂行的。 “你这盘袖做的一点也不标准，而且这种时候用盘袖也不合适吧？既然学不像就别学！” “呵，吾可不想被连招式名都不会起还整天‘妾身妾身’地自称的家伙批评呢。” “你咋知道妾身起不好招式名的！？” 米拉米拉大魔王大惊失色！ “因为吾当年也起不好，但现在吾已经大有精进，喔呵呵~” 缇耶缇耶大魔神从容不迫！ “那个，两位——” 金发女无奈地插了进来， “所以说，你是叫……盖勒汀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嗯~~什么事呢？啊对了，汝啊，这么轻易就认输真的好吗？要把自己工会的点数双手奉上？给这个玩弄心机的小贱人？” “哈啊？你说妾身是什么！？” “小贱人，有何异议吗？” “呃——” 缇耶拉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秋米拉反而无法反驳了。 “喂，这是我做的决定，不管怎样，愿赌服输是原则问题，还轮不到你多嘴多舌！” 金发女皱起眉头，声音严厉了不少，但缇耶拉只是捂住耳朵嘟哝着“我不听我不听”，等金发女说完后才放开手，强行什么也没听到。 “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是吾要跟汝说话，不懂先来后到之礼吗？言归正传，汝是‘王’卡之持有者吧？亦是学院顶尖的公会之一‘卡巴拉利刃’的会长吧？就这样把辛辛苦苦积攒的点数让出去这么多，真的好吗？或许这么做符合汝自己的‘原则’，但对公会其他人而言呢？他们大概会心想‘会长真是个笨蛋，明知被耍了还乖乖倒贴点数’吧？” “……” “大公会的领导者是背负诸多人心愿之人，这样的人面对大事时是不该因条条框框的东西而妥协的，汝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那你要我怎么办？” “甚是简单，虽然选出来的几个比较有实力的部下都败了，但这绝不是贵公会的顶尖力量吧？” “……所以？” “不是……还有汝吗？只要汝不输，公会就未被打败。” “……” 金发女无言。 然后—— 嘭！ ——用力弹了缇耶拉的脑门一下。 “痛——！汝干什么！？” “教训小孩子！切，我爱怎样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小小年纪不学好，挑拨离间倒挺在行啊？” “…………唉。” 缇耶拉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然后微微眯起眼。 那一瞬间秋米拉清楚看到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啊……无能的会长小姐姐，就让吾来代替汝出战，会一会吾之半身吧。” “哈？你说——” 金发女出手想阻拦缇耶拉。 同一时刻缇耶拉也伸出了手。 “小心”——还不等秋米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缇耶拉就行动了。 “你——诶！？” 咔吧！！！！！ 伴随着一声脆响，金发女动作僵住了。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看向自己的手。 那一瞬间实在太快，身为魔导士的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左手的五指指骨已经断了，从根部开始粉碎。 随之而来的是痛楚。 “……好……痛？” 意识到的那一刻，激流般的剧痛就流遍全身。 “好、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身为实战学部的高材生，又是久经磨练的公会会长，指骨断掉这种痛自然不算什么——按说如此，但现在她承受的剧痛完全超乎常识！只是一点点就足以剥夺一切行动能力！ “会长！！！” “你怎么了！？” 周围的学员匆忙上前，扶住捂着手哭嚎全然没了平时形象的金发女。 而缇耶拉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扫向秋米拉。 嘴唇无声蠕动。 秋米拉读懂了她的唇语。 “行刑魔法，也有这样的用法哦。” 第228章 兄与妹 行刑魔法。 全玛耶最神秘，最鲜为人知，最致命，最残忍的魔法之一。 起源能追溯到遥远的神话时代，但其在历史上留名的只有一人。 其名为爱丽丝·布朗。 不论是名还是姓都既普通又随便，放在任何名单中都毫不起眼，没人会多加注意。 关于她的样貌也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有着宛若神祇的美貌，有人说她面貌狰狞到能把恶鬼吓哭，有人说她的长相就和名字一样毫无特色转瞬即忘。 但是没关系。 这个女人真名叫什么，长相如何，早就无所谓了。 无论何时，人们都只用那些让人闻之色变的凶名称呼她。 “邪之教典”“荆棘种”“死亡商人”“痛苦代言人”“人世之恶”“巴尔布拉绞肉机”“绽放于血海的幽冥公主”……诸如此类的称呼数不胜数，每一个都满含世人的憎恶与畏惧。 而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对她的官方称呼只有一个。 “极刑的魔王” 她是和医之魔王同时代的人，也是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人狂之一——或许没有“之一”。她最初只在巴尔布拉大陆活动，以无人理解的标准挑选猎物，下至乞丐，上至国王，全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后来她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一个大陆似乎已经无法再满足她，于是她的足迹踏遍了玛耶，所到之处必有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论杀人数量她绝非第一，但论手法残忍绝对无人能出其右。她精通古今一切刑罚，是完美的行刑魔法使，不知多少大魔导士大战灵级别的强者被她折磨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制造的尸体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目不忍视。 而最终，恶有恶报，三巨头出动了共计两个贤者和一个战帝同时讨伐她，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大战。这玛耶最恶的杀人狂魔终于在正义之师的围攻下丧命，就和那无数被她虐杀的人一样。 ……这是官方的说法。 也有传说，极刑的魔王vs两贤者+一战帝的传奇对决完全是三巨头杜撰的，只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实际上那一战根本没打起来。面对三个超级强者，爱丽丝·布朗十分从容地用自己的刑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据说是躺进铁处女（Ironmaid）的同时用断头台（Guillotine）砍了自己的头。 她这么做可能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可能是畏罪自杀，可能是不愿让自己的性命被他人终结，也有人说这是她的某种手段，因为据说她曾和医之魔王关系密切…… 但这也都只是传说，时隔四百年之久，当时的真实情况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所谓的“真相”才是杜撰的也说不定，除了一些狂热的魔王崇拜者外没人会真正在意。 是的，没人。 极刑的魔王再强大，再残忍，再不可一世，那也只是过眼云烟。她没有组织，没有部下，没有仆从，没有后代和亲人，没有任何形式的继承人。爱丽丝·布朗和她的行刑魔法一起死了，从世上消失了，成为历史的尘埃，仅仅作为史书上的一页供后人了解。 应该， 大概， 如此吧？ —————————————————— 指骨从根部碎掉——这对于常人而言当然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但对于身经百战的魔导士而言算不得特别严重，心性坚韧之辈甚至不会吭一声。 但此刻，这个拿着王卡，身居顶尖公会会长之位的金发女，竟然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疯狂痉挛，连她的会员们都压制不住她。 秋米拉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行刑魔法，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她确实看到了用于夹断手指的刑具的影子。 行刑魔法能增加伤口的痛楚——这一点秋米拉很清楚，但仅是如此也太异常了，按理说仅仅是把疼痛程度增幅一两倍而已，但看金发女的反应，这完全不是“一两倍”的程度。 “行刑魔法，也有这样的用法哦。” “你——！！！？？？” “嘻嘻~” 缇耶拉手指靠在唇边，妩媚一笑,如初开的玫瑰般娇艳欲滴，但在秋米拉眼中却如毒蛇般危险。 “来吧，吾之半身，为何不与吾……过两招试试呢？” 飒——！！！ 顷刻间，缇耶拉爆发出极为异常的魔力波动，范围不大，但密度极高！秋米拉明明对这波动很陌生，却产生了一种本能上的亲近感，仿佛与这个名为缇耶拉的少女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 “妾身……妾身没有和你战斗的理由！” “对汝而言可能没有，但是吾有。” “妾身只是来打工会战的！” “吾也只是来——” 踏， “——和汝友好相处的哦。” “——！！？？” 还没等秋米拉反应过来，还没等她顺着感知危险的本能做出行动，还没等她看清楚——那只柔软的手就搭在了她肩上。 同时，一抹锐利的冰冷贴上脖颈。 那是一把看上去很适合割喉的小刀，古时候很多地方的刽子手在给予受刑者足够的折磨后，都会选择用小刀利落地将其了结。 “来吧，告诉吾，吾之半身哟……” 嘶嘶…… 那凑到耳边的双唇吐出的气息如寒风一般冰冷，鸡皮疙瘩霎时间起了满身。 “告诉吾，对汝而言，何为‘死亡’？” 战栗。 秋米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连动都动不了，声音都无法发出。 只能感觉着脖子上的那一抹冰冷逐渐加深—— “——到此为止了，大小姐们。” 铮！ 一阵剧烈的晃荡，脖子上的冰冷感触消失了，再注意到时缇耶拉已经和她拉开了距离，一个深蓝色的高挑人影挡在她们之间。 一丝不苟的黑发，湛蓝的双眼，笔挺的管家服，不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 “管家君！？” “玩脱了呢，埃隆梅德大小姐。” “妾身才——好吧……是玩脱了……” （你刚才可是离被割喉只有一步之遥，多加小心吧） （妮儿派你来的？） （别忘了，我在这的任务就是多注意一下各位队友……而亲爱的大姐头显然认为你是最不让人放心的那个，正因为有我在暗中跟着，她才会放心让你来打公会战） （诶……） “所以，交给我处理就好。” 说着，管家转向缇耶拉，脸上是不变的营业式笑容，此刻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能看出来，盖勒汀小姐，你的素质十分优秀。” “嚯，那可真是荣幸，但吾最讨厌被汝这种帅哥夸了呢，感觉好恶心。” 缇耶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漠，那眼神仿佛在看臭虫。 “……喔喔，原来如此，果然我注定遇到的都是百合女子呢，放心我绝对不会试图亲近你，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阻止没必要的流血冲突而已。” “哦哦是吗？这样如何？吾最近想给马桶换个新垫圈了呢，用汝的皮来做如何？” “恕我敬谢不敏。” “那就这么定了吧，由吾来——” 咔！ “不行哦！大小姐，我说过了吧？兄长大人是我的猎物，除了我没人能染指——包括你！” 身穿短裙+管家服的少女——千海突然插了进来，她从何而来、如何出现没人知道，但她手中的匕首并非指向秋米拉和管家，而是直指缇耶拉眉心。 “……汝这是要造反咯，千海？” “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可不是任你摆布的仆从。” “啊呀呀那可真是抱歉——啊对了这样如何？” 缇耶拉双手一拍，似乎想到了个好主意。 “汝来代表吾，而这位管家先生代表吾之半身，汝等代替吾等一较高下，何如？” “无聊透顶！妾身才不答应！” “不，汝会答应的。” 只见缇耶拉把手中卡片轻轻一晃。 那不是她的卡。 而是秋米拉的公爵卡。 “妾身的卡！？什么时候？” “刚才和汝零距离接触的时候，所以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答应的话就毁了它哦。” “可恶——” 秋米拉踏前一步——但千夜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而千海露齿一笑，轻呼一声“如我所愿”，然后把手中的匕首指向千夜。 千夜有点强硬地把秋米拉拽到自己身后，稍稍俯下身子，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千海的匕首是漆黑色的，没有一丝反光，只是散发出阵阵寒意。 而千夜指间出现了一如既往的扑克牌，边缘闪着锐利的光。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之前乱成一团的战斗法师学员们都停止了动作，看向对立的两兄妹。 而两人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 “呐，兄长大人。” “……” “千海我啊，已经好几年没这么兴奋了呢。” “……” “从刚才起内裤就完全湿透了，浑身都在发热呢。” “……” “我一直觉得，爱情与死亡是相通的。” “……” “爱情的本质就是占有。” “……” “占有欲的极致就是杀戮。” “……” “想杀了我吗，兄长大人？” “……” “想占有我吗，哥哥？” “……” “想吗？” “……” “还是不想？” “……” “如果兄长大人不想占有我的话。” “……” “就由我这个不才妹妹，来占有哥哥吧！” 千海双手一晃，短短一瞬间，她两手的所有指间都夹着一把纯黑色的匕首。 而千夜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张张纸牌从魔法阵中浮现，围绕他翻转起舞。 “……别给我胡闹过头了，千海。”  ~~~~~~~~~~~~~~~~~~~~~~~~~~~~~~~~~~  兄妹股开盘啦！（逃） 第229章 杂谈 “唔……嗯……” 终于完成下药大业的艾西亚从办公楼里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身着朴素的学生用法师袍，但曼妙的身体曲线依然依稀可见。 “总算是搞定了，我看看，药也……” 取出小香囊在手里掂了掂，比来时轻了不少，艾西亚忍不住叹了口气，要知道这玩意调配起来也不容易。直接致人死地或让人深陷幻觉的药很容易调制，难的是那些恰到好处的药，量的把握永远是难点。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古老的石廊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刚吃完饭的他们或急匆匆离开回到学习工作中去，或忙里偷闲享受午间的闲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身处其中，艾西亚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不仅仅是和这群活在象牙塔中的学生不同。 她和同伴们也不一样。 妮儿是为了杀死烨，虽然原因不明。 塞卓昂是纯粹为了找刺激。 夏洛蒂是为了替女儿复仇。 秋米拉是为了寻找可能身在边境战场的父母。 管家似乎也是为了找什么人。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聚集在妮尔丽斯身边的，靠着互不冲突的目标和互惠互利的原则维持着微妙的同伴关系，脆弱，却有效。 但艾西亚是不同的。 似乎只有她，是单纯被妮尔丽斯本人吸引而加入的，没有什么要找的人，没有什么必须做的事，只是想待在被她认定为“美”的代表的妮尔丽斯身旁，仅此而已。 从根本动机上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还有一人。 前圣女，薇妮·莱本托德。 高高在上的存在因为阴谋而坠入凡间，被昔日挚爱所救从此生死相依，宛如童话中落难的公主的设定，老套却百试百灵。 该死的圣女。 本以为这样下去至少自己就算不能和妮儿发展成卿卿我我的恋人关系，至少也能退而求其次变成炮友关系，通过肉体的交缠由表及里到达心灵的交融，结果…… 比起艾西亚，比起其他人，妮尔丽斯明显更加重视莱本托德。 一起行动了这么久，艾西亚多少也能理解妮尔丽斯的行动模式了，以她的风格，一定会把因为意外而加入进来的对象直接抹杀的，就算不直接抹杀也会借刀杀人不留痕迹。但对于莱本托德，妮尔丽斯非但没杀死她，甚至连赶走她都没有，而是将她大方接受，帮她伪装，给她提供保护…… 妮尔丽斯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但本身不具有人类的感情，促使她这么做的当然不是同情心或正义感，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择偶标准？虫类下意识选择交配对象？ “不不不不可能吧，呐哈哈哈……” 艾西亚干笑几声，把最可怕（然而是正确的）可能性删掉了。 这时—— “哟，艾西——啊不艾莎，你已经忙完了？” “嗯？……哦，夏洛蒂啊。” 映入眼帘的不是银灰色发的梦幻般的容颜，而是几乎把套装撑破的大胸和看着让人火大的细腰和圆润得没必要的丰臀，话说这家伙是不是胸更大了？ “……你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表情哦，不是妮儿还真是对不起。” “抱歉啦。” 艾西亚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说实话，她对这个俏寡妇既无好感也无恶感，但毕竟是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基本的信任和认同还是有的。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艾西亚的目光，夏洛蒂轻咳一声，努力拉紧衣襟遮掩醒目的胸—— 吱啦。 ——突然增大的动作幅度严重牵动了弹性不足的衣料，内里衬衫的纽扣华丽地爆开了，被轻薄的黑色文胸包裹的双乳欢快地弹了出来。 “……” “……” “那个，艾莎……” “……我这有备用的白大褂，要吗？” “……谢谢。” …… …… “所以，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反正把那些老顽固都洗脑了一遍，当然，太明目张胆的洗脑是不行的，很快就会被外人察觉。所以我特意熬夜改了药的配比，做到‘刚好能对特定人群施加些微影响’的程度。” “轻易毒死魔兽的药你都能随便调制，这种程度应该不难吧？” “怎么可能，精确控制变量总是最难的，比起抡一下就能砍断树木的大斧，能精确切割患部的手术刀要难制造得多，同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 “你呢？公关顺利吗？” “靠妮儿的企划书和你的药，姑且算顺利吧。” “没有陪那些老头子玩一玩来几发？”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哦，作为女人我还是挺洁身自好的。” “哦~？那你和男人做过几次呢寡妇女士？” “一次。” “真的？我还以为你在魔王城里肯定是日日夜夜欢歌，还得时不时服侍魔王手下的变态怪物呢。” “真的就一次，十四岁刚被掳过去的时候，被他施了催眠魔法睡着了，再醒来发现早就完事了。” “……渎神的魔王一发入孕啊？” “是啊。” “……之后就没做了？” “我怀孕了哦。” “……生了孩子之后呢？” “调养身体呗。” “……调养完呢？” “带孩子咯。” “……带完孩子呢？” “还没带大她就被万神殿……你一定要让我回忆起那些事吗？” “那渎神的魔王呢？” “被圣安德烈手刃了啊。” “我是说，他就没和你做过第二次？” “没。” “那他第一次和你做呢？” “让我受孕而已……对他而言大概和受精实验没区别吧？” “……所以那之后几年他都没碰过他千娇百媚的老婆？他都没**的吗？” “你的说法很让人不舒服诶。**什么的，他好像真没有。” “你呢？旷了这么这么久难道就——” “——打住吧，你难道就这么希望我以前是个滥交成性的公车吗？都说了我很洁身自好，新时代的女性有追求性解放的权力，但没有逼着别人也搞性解放的权力，在我看来女孩子应该多爱惜自己，别把**视为单纯的求欢，更别拿所谓自由和女权给自己的不端生活打幌子，这一点上男女都一样……” “切，无聊的陈词滥调，你说话有时候总是老里老气的呢。” “……我突然觉得你有时候和塞卓昂挺像的，亏我还有好消息准备告诉你呢。” “好消息？” “对我而言无所谓，但对你而言是。” “……和妮儿有关？” “不然呢？” “快告诉我！” “不。” “说啊！” “不不不，就是不~” “……” “如果你以后对我说话能带点对年上者的尊重，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请您跟我说吧，夏阿姨。” “……你想也别想了。” “……（扎）” “痛——你给我打了什么！？” “说说你的秘密吧。” “我叫夏洛蒂今年二十八是J罩杯爱吃酸的和辣的擅长照顾孩子最近烦恼的事是胸好像还在长头发老分叉**卷得有点厉害刮起来很麻烦唱歌非常烂绝对不想在人前唱歌——等等我都说了什么！？” “吐真剂效果不错嘛，现在老实说，我和妮儿怎么了？” “你太过分了——即将到来的大魔法祭上妮儿要成为偶像拯救公会她打算选你和她一起登台表演！” “……………………！” 爽到！ —————————————————— 就在艾西亚和夏洛蒂交流感情（？）时，实战学部的训练场上已经一片狼藉。 偌大的场地千疮百孔，笼罩其上的结界也布满裂痕，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在地上蔓延，到处都插满了扑克牌和匕首。 早早逃离到安全距离之外的全体学员和教官们都目瞪口呆看着这惨状，毫无疑问，这场短暂较量的级别已经彻底超规格了，方才战得难解难分的两人都是战斗法师中的佼佼者。 而那两人——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杀掉我？你对我的爱还不够深啊兄长大人！” “我没有杀你的理由。” 铮！当！飒！ 利刃划过声，金属撞击声，高速移动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生痛。即使是达到魔导士境界的人也只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划过空气，那是远超常识的超高速，每次残影交叠时都会擦出一连串火花。 轰！ 又是一次交错，扑克牌和匕首相撞又弹开，而千夜与千海在拉开距离的瞬间又取出了更多的扑克和匕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掷向对方。匕首和扑克的每次对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魔力的火花如同在低空绽放的烟火一般，而在光影的间隙中两人再度极速接近。扑克划向喉管，匕首刺向心脏，在即将被击中的刹那两人的身影都变得像海市蜃楼般模糊，再恢复凝实时已经避开必死的攻击。 “家族代代相传的回避魔法‘蜃影’……你已经掌握得如此熟练了吗？” “思念着兄长大人的每一天我都进步神速哦！” “你啊——” 漆黑的魔法阵突然将千夜包围，无数匕首从魔法阵中出现的瞬间就以他为目标展开了无死角轰炸，而千夜如陀螺般旋转，在他周身跃动的扑克牌划出波浪般的白影将匕首尽数防御。然而此刻千海已经逼近到了极点，她凌空接住被弹开的匕首，在空气中留下漆黑的残影将千夜分割。而顶级的回避魔法蜃影再度发动，被分割的千夜的身影摇曳着消失，再出现在千海背后时，扑克牌锐利的边缘已经贴上了她的后颈。 “我已经说了，别闹了，千海。” 第230章 夜狩 “我已经说了，别闹了，千海。” 扑克牌锐利的边缘已经贴上少女的后颈。 “重复了无数次，我没有和你厮杀的理由。” 只要再前进一点就能让少女身首异处。 “所以，能否就此收手呢？” 然而—— “当然是——‘否’！哈哈哈！” 千海突然发出清脆的笑声，她非但不躲闪贴在后颈的扑克牌，反而骤然加速后仰！ “——啧！” 千夜立刻抽回手，扑克牌只在少女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的划痕，而千海笑得越来越开心，她一跃而起把手中的匕首如利剑般砍下，而千夜立刻举起手中的牌防御。看似柔软的牌面被注入魔力后变得硬如金石，被匕首正面砍中却连弯曲都没有。千海一点点使力，一点点前进，把匕首不断压向千夜，两人的脸也靠得越来越近，直视彼此。 “你刚才收手了哦，兄长大人。” “是啊，所以呢？” “舍不得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很多时候是有两种可能的啊，‘因为爱所以想杀’和‘因为爱所以不愿杀’，你是哪一种呢亲爱的哥哥？” “后者。” “耶！？” 千海一个趔趄，握住匕首的手松了一下，千夜利用这个机会一脚把匕首踹飞拉开距离。 而千海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然后似乎突然回过神来，脸颊上涌现红潮。 “兄长大人你刚才说‘后者’？也就是说你果然对我……” “我当然爱你。” “真的！？” “我爱你，就像珍爱亲友、关爱邻人、敬爱长辈一样。” “……” “都是血脉相通的至亲，怎可能不爱？一同长大的亲人，不爱你难道还要恨你吗？” “……兄长大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玩弄人心的坏男人了呢。” “谬论，证据何在？” “死刑！！！！” 千海突然咆哮一声，爆发出极为惊人的魔力波动，这魔力波动冰冷而生硬，令人联想到开刃的刀锋。随着魔力波动的爆发，一把把匕首突然凭空出现在她头顶，每一把都散发着不祥的黑色魔力。匕首和她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线连着，只是一个眼神，其中十把就同时向四周飞射出去。 “喂！你——” 千夜闪身躲开了向他飞来的匕首，匕首越过他，深深插进地上。其他匕首也是同样，方才千海的目标本就不是用匕首杀伤人，而是—— “……月黑夜，薄雾，血迹，惨叫声，刀刃的寒光，坠地的蝶，尸体，尸体，和尸体……” 千海的双唇快速张合，如同诅咒般吐出一个个不祥的词语，那些刺在地上的匕首放出黑色的光芒，光芒彼此相交、缠绕，围成了一个以所有匕首为顶点的不规则多边形，千海和千夜全在多边形之内。明明时间已近正午，太阳的光却无法照到他们身边，多边形范围内是一片昏暗，还弥漫着入骨的寒气。 “领域吗……你的进步速度已经远超我想象了。” “过奖了，兄长大人，欢迎来到我的——‘惨杀空间’！” “！！” 话音刚落千海就像千夜杀了过去，速度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奔跑前的“前倾”，攻击前的“抬手”，诸如此类必然会有的“前置动作”竟然全部消失了，她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毫无征兆。 咔嚓！ 一声脆响，千夜用来防御的扑克牌就被一分为二，一闪而过的黑芒撕裂了他的衣袖。而千海在和他交错而过的瞬间就诡异地消失了，千夜用最快的速度向后翻滚，这才堪堪闪过自上而下的斩击。千海的每个动作都变得无迹可寻，速度和力量都成倍增长，而且—— “‘斩击’还残留着……” “分析得很快嘛兄长大人！” 千夜在躲避下一击的瞬间动作突然停住，就在他手边的空间上有一道不自然的黑色痕迹，就像是划痕。它没有前进也没有消散，就是静静定格在空间上，千夜记得这是刚才千海攻击过来的路线。 再仔细观察的话，这名为惨杀空间的领域内，到处都是定格在空间上的划痕，千海可以随意穿过划痕而不受影响，而千夜—— “……麻烦的东西。” 轻轻丢出一张扑克牌，牌与划痕接触的瞬间就断为两半，切口平滑无比。 “你的每一次‘斩击’都会‘残留’在空间上，除你之外的一切只要稍一碰它们就会受伤……” “没错哦兄长大人，这才是我的领域的真正能力呢！而且啊可别以为它们只会呆呆的不动！” 千海一挥手，那无数划痕就像蚯蚓一样在空间上蠕动，然后突然朝千夜笔直涌来。同时千海也握紧匕首开始了新一轮攻击，在领域的加持下速度和力量不断叠加，已经接近顶点。 切断他的所有退路！ 庞大的魔力全部注入匕首！ 在亲爱的哥哥被划痕残留逼到无处可躲时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见识一下吧兄长大人！一族的奥义我早已修习成功！将军了，极夜——” 就在千海即将出刀的瞬间—— “吾之躯壳不存于现世——‘夜狩’。” 飒！ 千夜消失了。 不要说身影或声音，连一点点魔力波动没留下 突然失去目标的千海愣在原地。 看不到。 听不到。 嗅不到。 触不到。 感觉不到。 与兄长大人相关的一切都不见了，仿佛有人用刀把“千夜”这一存在从世界上切除出去。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的领域惨杀空间，被某种东西覆盖了。 是领域。 意识到的瞬间，一抹冰冷的触感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将军了。” 以这句话为契机，千海的领域如同玻璃一般哗啦一声崩碎，昏暗的光晕消去，残留在空间上的黑色划痕也消失无踪，而千夜就站在她面前，用扑克牌抵着她的脖子。 “这是……兄长大人的……领域？” “我的领域‘夜狩’，能够把‘我’从陷入领域中的人的‘感官’中剥离，也就是变为对敌人而言‘不存在’的状态。除非我愿意，否则你永远也感觉不到我。” “……用于暗杀的话，是无敌的领域呢。” “谁知道呢？” “但也有缺点……我感觉不到你，但能感觉到这个领域本身的存在，换言之，察觉到自己陷入你的领域的瞬间赶紧逃出领域范围就好，或者一开始就做出‘绝不会被攻破的防御’也可。” “……随你怎么想吧。” “而且啊，兄长大人。” “嗯？” “你，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呢？” “——！！” 就在千海露出怪异微笑的瞬间，千夜如离弦之箭般和她拉开距离，但还是晚了一瞬，突然出现的漆黑划痕划破了他的肩膀，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 “啊呀真可惜，还以为能切掉兄长大人的项上人头呢。” “原来如此……你故意在领域解除的同时让划痕消失，让我以为划痕不能脱离领域独立存在，实际上早已做了陷阱……” 千夜变魔术似地取出一条手帕擦干血迹，而千海一脸陶醉地用手指蘸起溅到自己身上的哥哥的血，轻轻涂抹在唇上。 “管家先生！” 秋米拉担心地喊了一声，正要上前——然而缇耶拉也同时上前一步，和秋米拉隔空对视。 “感谢，感谢，真是为吾等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战斗，吾之半身啊，汝难道不想献上喝彩吗？” “太过分了！还有，别叫妾身‘吾之半身’！” “叫不叫是吾之自由哦……玩够了吧，千海？” “当然没有……但碍事的人大概已经要来了，而且要把乐趣留在后面呢，走了，千海！” “遵命，大小姐。” 千海收起了所有匕首，用极快的速度整理好衣服，优雅地行了一礼就退到缇耶拉身后。 “打扰了，能和吾之半身如此交流感情，真是愉快至极。”缇耶拉也行了个万福礼。 “……你的礼不标准，动作幅度没那么小的。” “呼呼，可不想被连名字都起不好的家伙说教哦，回见。” 说罢，缇耶拉优雅地转身离开，离开前把秋米拉的卡扔了回去，被千夜接住了。千海跟在她身后，实战学部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我们也走吧，埃隆梅德小姐……对了，卡巴拉之刃的成员们，等你们会长缓过来后别忘了把公会点数打给鄙公会灰色城堡，失礼了。” “……啊，嗯，对哦，就结果来看是妾身们赢了……” “快走吧，大小姐。” 被管家小声催促着，秋米拉也快步离开训练场，看到一直躲在场边已经彻底傻眼的艾缪尔和米希安，她尴尬地摆了摆手。 围观者也好，战斗法师学员也好，教官们也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半是震惊半是畏惧的表情。 那对穿着管家服的男女全都是极为强悍的战斗法师，而且都是能开领域的大魔导士，对于绝大部分魔法师而言这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人生顶点了。 管家尚且如此，他们的主人又是怎样？ 汉服少女一瞬间就让强大的公会长大人鬼哭狼嚎，哥特萝莉装少女似乎也一直压抑着实力的样子。 越想越可怕。 —————————————————— （千夜） （……喂，大姐头）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多谢你提醒，否则我还要再迟一点才会注意到她的陷阱） （仅此而已？） （对不起，是我的错误，让以后的公会战……） （我希望你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具体的，等回来后再找你清算吧） 然后，虫使单方面掐断了念话。 第231章 诘问 当晚—— 大家再一次齐聚到我和薇妮的寝室，汇报这一天的工作。 气氛有点紧张。 夏洛蒂表情平静。 艾西亚看上去激动难耐。 和我一起努力了一下午的塞卓昂神色微疲，脸色不悦。 薇妮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紧张感的来源。 秋米拉脸色相当不好，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而我们的管家先生……头一次没有在我们面前摆出营业式笑容。 “各位，今天的状况……汇报一下吧。” 首先是夏洛蒂。 “我已经和专家团与文娱部谈妥了，我们可以在准许范围内对学院内空轨进行改良作业，大魔法祭上登台表演的事宜也没有问题。” “可以，待会把相关文件给我过目一下。” “好的。” 然后是艾西亚。 她看上去非常兴奋。 （薇妮还在呢，别给我说错话了） （切切切，一只薇妮而已，我现在可是领先她了哦！） 领先？她是几个意思？不过确实，不论是战斗力还是胸围她都在薇妮之上。 如果是无谓的争风吃醋的话但愿还是不要有了，别想了，我从未把你视为合适的交配对象，你的带毒体质极有可能杀死胎儿。 “和负责学生论文审批的教授们都‘交涉’好了，从今往后每天投复数的论文也可以的。” “诶？怎么做到的？我听说那些教授都很顽固啊？” 薇妮表示不解，我和艾西亚姑且糊弄过去了。 第三是塞卓昂。 “哈？我也要汇报？都跟你搞了一天了。” ““搞搞搞搞了一天！？”” 艾西亚和薇妮双重震惊，艾西亚也就算了，薇妮明明一直和我们一起呆宿舍的。 “你俩在误会什么啊……我是说我和她搞论文搞了一天……” “论文是谁？” “你他妈找茬吗！？” 然后…… “……” “……” 终于轮到重头戏了。 秋米拉。 和皮尔斯——不，千夜。 “呐，薇妮，你今天一直帮我和塞卓昂打点，肯定累了吧？” “啊？不，我不累——” “回房歇歇吧，最好睡一觉。” “…………好吧。” 明白了我的意思，薇妮微叹一声离开了，确认她已经完全离开后，我就用隔音的结界把我们五人笼罩。 “秋米拉……” “妮、妮儿！我——” “不用解释，你什么也没做错，而且就结果来看你也确实拿到了卡巴拉利刃的不少点数，这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也是个大收入。” “哦(⊙o⊙)……” “关键是那个叫缇耶拉·盖勒汀的少女。” “她啊……恶……” 一提到盖勒汀，秋米拉立刻表现出露骨的厌恶，这还是第一次见。 “她和你一样，掌握着行刑魔法吧？” “……是，妾身可以确定，虽然好像其他人都没看出来，但她也一定是和妾身一样的行刑魔法使。” “实力大概是什么水准？” “不知道，因为并没有和她交手……但单论对行刑魔法的掌控，她肯定在妾身之上……虽然不太想承认。” “姑且确认一下，她是你的什么故人吗？” “妾身对她完全没印象！” “是旧友？或者亲人？” “都不是！” “以前结下的梁子？仇敌？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绝对没有！” 她否定得斩钉截铁。 但是—— “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小时候记忆经常大段缺失，有没有可能是你和她确实有恩怨纠葛，只不过你忘了？” “呃……有这个可能……但……妾身就是……就是可以确信以前没见过她。” “可以确信？” “嗯……因为……如果以前就见过的话……恐怕……现在……我们不可能都还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鸣。 不可能都还活着。 换言之，这两人若相遇，最多只能活一个。 听她的说法，她们就像是你死我活的宿敌一样，而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把对方视为宿敌。 而且……盖勒汀那“吾之半身”的称呼也很耐人寻味。 暂且不管她了，现在还有要事。 “那么，皮尔斯……不，千夜？” 我看向最后一人。 其他人的身体明显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连塞卓昂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被我紧紧盯住的千夜不自然地拉了拉领口，神色中浮现出一丝动摇，平日里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几乎消失殆尽。 真是夸张，我只是散发出杀气而已，有这么恐怖吗？ 我又没有生气。毕竟我没有人之心，没有所谓“愤怒”的感情。不过身为生物的“杀意”并不欠缺。 嘶嘶嘶……沙沙沙…… 可能是和我的些许杀意产生共鸣了吧，桌椅下，墙缝中，阴暗处，我可爱的孩子们窸窸窣窣地爬出。 “不要这么紧张，千夜，坐下吧。” “……遵命。” “不要坐这么偏，为何不离我近一点呢？” “好的。” 他坐到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上，头微微低垂，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我亲爱的管家先生，你为何要如此恐惧，甚至丢掉了平时的风度？是我太可怕？还是你太胆小？亦或是对正顺着你裤管往上爬的孩子们感到不适？或者是垂到你脖子上的触手弄得你痒？ “那么，汇报一下吧，你今天一天的行动。” “……从今早开始，暗中关注外出的三人的安全，并依照您的吩咐特别注意埃隆梅德小姐。” “不错，然后呢？” “埃隆梅德小姐如计划挑起了公会战，而且战斗过程比较顺利，连续击败了三个比较有实力的对手，赢得了这个小规模公会战。” “那是她应该做的，如果她连学院里的杂鱼都无法解决的话……那我就真是太失望了。” 说着，我瞟了秋米拉一眼，她立刻发出“咿”的一声缩了缩肩膀，真是的，我就事论事，又没有那你问罪。之前都说了你做得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害怕？ “然后呢？” “然后……出现了变数，那个名为提亚拉·盖勒汀的不明人士出现，和埃隆梅德小姐产生了摩擦。” “那你呢？” “妮儿，当时——” “还轮不到你插嘴哦米拉米拉，我在问他——接着说吧。” “盖勒汀做出了对埃隆梅德小姐不利的举动，虽然似乎并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但显然有意让她负伤并作弄她，于是我姑且出面阻止。” “嗯，到目前为止你都做了分内之事，然后？” “盖勒汀恶意抢夺了埃隆梅德小姐的卡。” “于是？” “……于是，我和盖勒汀的属下，展开了交战。” “真是愉快的交战呢，在刚进学院时我就跟你嘱咐过——身为仆从的你要尽量用软化的方式化解冲突，不要动手。” “……对不起。”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思君心切的旧情人突然杀到眼前，你便顺势予以还击，倒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我一直对所谓‘人之常情’报怀疑态度……关键是，之后。” “之后……” “之后呢？” “……” “要我来替你说吗？早在开打之时，你就有不下十种办法可以化冲突于无形，再不济至少也可以直接夺回卡，带着秋米拉立刻离开现场吧？但你没有，反而和妹妹越战越酣。” “十分抱歉……” “接着你的妹妹千海小姐动用了领域，这就是麻烦的开始了。” “……” “但此刻你依然有脱离战斗的机会。” “……” “你却选择了继续硬拼。” “……” “为了扳平天平，你也使用了领域。” “……我的失误。” “不是‘失误’吧？你不是会犯低级错误的人，你因为对手是亲人，所以认真了起来？觉得就这么脱离战斗是对她的不负责？还是对走上歪路的妹妹感到痛心？到底是怎样呢？” “怎样……呵，我也不太清楚，情不自禁就认真起来了。” 千夜放弃似地露出苦笑。 “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应得的惩罚——” “——等下！！！！” 秋米拉强行插了进来打断我们，她十分急切，满脸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要惩罚管家先生？妾身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啊！或许打架什么的是鲁莽了点，但妾身不也是——” “那个和这个不一样！” 塞卓昂有点强硬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先关一晚上小黑屋，没意见吧千夜？” “当然没有。” “很好。” 虫仓开启，触手们把依然挂着苦笑的千夜卷了进去，然后就关上了。 先关一晚上小黑屋吧。 麻烦之处就在于，他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使缺席短短一天也是个损失，我还真不敢把他弄惨，先看看他的态度吧。 “今晚就到这里，都洗洗睡吧，明天接着干活。” —————————————— “……呸呸！别捂妾身嘴！” “还不是怕你乱说话！” “但是妾身觉得管家君根本没做错什么——” “他错可大了！你想不明白吗？” 塞卓昂不耐烦地对她解释：“只是起纷争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开了领域啊。” “那又——” “领域是大魔导士的标志，这等于是他自己昭告所有人自己是大魔导士，换言之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灰色城堡里有大魔导士了！” “塞卓昂姐姐不也是吗？” “我不一样！你知道的吧，我在这学院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鉴于以往劣迹是不可能出任公会战的，但管家那家伙就不一样了！试想一下，他只是个管家，在公会里是一个下人，这样的人竟然是大魔导士的级别，这样一来其他公会会怎么想？他们会怎样评估我们公会的真实战斗力？” “……大概，没人会愿意跟我们打公会战了？” “你知道就好！这样一来通过公会战赚点数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啊，只能寄希望于建设项目和登台演出了！” ~~~~~~~~~~~~~~~~~~~~~~~~~ 妮儿难得s一次  第232章 那位大人 好好理一理思绪吧。 这是第一次。 我破坏穿界门、把血皇连同整个边境战场一起毁掉的计划，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阻碍者。 缇耶拉·盖勒汀。 千海。 缇耶拉针对着秋米拉。 千海针对着千夜。 不论她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论她们究竟针对谁，就结果而言确实给我带来了阻碍。 碍事的人就要杀死，而且要尽量做得不留痕迹。 话虽这么说…… 但我暂时做不到。 想杀她们的话，最起码也要知道她们身处何方，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然而遗憾的是——我找不到她们，即使我已经控制了整个学院内的虫类，也依然找不到她们的踪影。在我的虫仓中有专门培养出来用于搜索的虫，但我不能大量使用它们，依附有我的魔力的使魔一旦大量扩散，必然会被学院监测到，这可不是玩笑。密斯拉学院历史上曾多次遭受袭击，内部暴乱和遭到魔王的打击也都不止一次，因此防御措施和监测措施都极为完善。这都是过去的无数贤者留下的遗产，这漫长岁月的积累即使是我也难以打破。 还有个方法，那就是放弃精确打击，直接把整个学院永远从地图上抹掉。 当然，这个也否决。刚来时我就大致作了个评估，学院的防御结界至少可以连续硬抗六道来自外部的禁咒或四道来自内部的禁咒，毫不夸张。 这样一来，我在短时间内揪出她们并杀死就不可能了。 除非她们再一次主动出现在秋米拉或千夜面前。 而且根据她们是否会再出现，我就可以大致判断她们的“状况”。 我对她们的实力也有了大致的评估，千海和千夜差不太多，我的话可以轻易碾压她；缇耶拉·盖勒汀是比秋米拉优秀得多的行刑魔法使用者，可以把她的战斗力类比为暴走状态的秋米拉，危险，但绝不是我制服不了的。 换言之，只要被我找到，杀死她们对我而言绝非难事。 问题是——她们是否知道呢？ 她们是否知道，她们所针对的宿敌的头领——我，是有能力同时除掉她们俩的上位者呢？ 如果她们继续毫无顾虑出现在秋米拉和千夜面前，就可以认为她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实力，这就好办了。 但如果正相反呢？ 如果她们一直销声匿迹、固守不出呢？ 是否可以认为——她们对我的情况有所了解呢？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不妙了，以往我行事都十分小心，绝不会让同伴之外的人知道我的真实实力。我对同行者们的监视很彻底，当初的卢克斯也被我植入了虫子无法把我的事泄露出去，在这种状况下她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另一人。 我至今还未亲眼见过，我的使魔们也尚未目击过的“小个子绷带女”——。 那个绷带女到底是何许人也？ 是和盖勒汀千海一伙的吗？ 如果那两个猝死的人真是她的杰作的话，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暂时还无法确定。 —————————————————— 巴别特沃，大温室—— “给老夫住口！” 森老人——提翁难得动了怒，语气十分生硬。 “但是，植物对哺乳动物的取代绝对是可行的，我已经——” 罗德里格还想辩驳，但提翁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可不可行是一方面，该不该这么做又是另一方面……知道老夫为什么瞧不起奥希米尔吗？因为他为了求知可以轻易打破道德底线……” “道德底线什么的……” “你这样的年轻人大概理解不了吧……当你们像我一样，活了足够长的岁月，做了足够多的事情，才能……真正体会到，道德良知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 罗德里格无言。 而提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长长的头发、眉毛和胡须都晃个不停，他已经很久没激动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岁月不饶人”——这句话真是太对了，纵使是贤者，历经300年的光阴也终于败给了衰老。实战能力早已不如巅峰时期，论科研能力头脑也没以前灵光，对知识的不舍促使他将身体和植物融合延续生命，但这种方式也快到极限了。 纵使和植物相融合，利用部分植物的特性提升耐久期限，人体终究也只是人体。人体会受伤，会疲惫，会劳损，会生病，会衰老，会死亡……想要真正大幅度改善这些情况的话，仅仅和植物融合是不够的，除非——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我身为你的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要提醒你，给我分清楚‘研究生命’和‘亵渎生命’的区别。” 提翁紧紧盯着罗德里格的身体。 别人看不出来，但身为当世最顶尖的植物魔法研究者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曾经的学生，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看似普通的外表，实则全是由百分之百的植物组成，不是像提翁一样和植物部分融合，而是用某种禁忌的手段让自身完全变成植物。他的头发是极细极软的针叶，皮肤是植物皮层，四肢是伪装成人类四肢的枝干，连睫毛都是蒲公英的绒毛。而构成他身体的一切都充斥着完美的植物色素，以未知的种类和比例调和出以假乱真的色彩，不论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和真正的人体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对老师您而言，我的进化是对生命的亵渎？” “你管这叫‘进化’？真是……可笑至极！哺乳动物远比植物高等，现在的你分明是退化，植物魔法师和植物的关系是‘驾驭与被驾驭’以及在驾驭基础上的‘共生’……你难道听说过哪个火魔法师因为太喜欢火所以把自己也变成火吗？” “请等一下，老师！我认为我们从根本上就存在分歧，”罗德里格扶正眼镜急切地说道，“包括您在内的每个人都认为人类比植物高等，但在我看来这是错的！植物不存在固定的寿命，植物的繁殖能力远强于动物——” “你的……目光太短浅了！世界上没有只有好处的事情……正如人的灵魂能影响肉体，肉体也能反过来影响灵魂……当你的肉体彻底偏离人类时，你的灵魂，你的精神，你的性格也会随之发生巨变，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罢了……人类偏离人道强求力量会有什么下场难道还用我说吗？要么自己把自己害死，要么变成像奥希米尔那样的疯子！” “……” （说起来……提翁还不知道奥希米尔已经死了啊……） 罗德里格不由地露出苦笑。 明明连不少无关人士都听说了“星之贤者和万巧之贤者同归于尽”的传闻，提翁却还浑然不觉，想必是大贤者刻意对他隐瞒了情报吧？提翁也老了，而且是奋斗在抗击瘟疫第一线的重要人才，大贤者想必不希望他被乱七八糟的事干扰吧？ 许久之前，瘟疫还未爆发的时候，提翁并非整天把自己关在温室里研究疫苗，那时的他就像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人一样，喝茶，读书，散步，时不时给自己找点工作干，比如搞搞研究指点指点新人之类的。还是个少年的罗德里格就曾跟随提翁学习了一段时间，如今他掌握的植物魔法精髓大半都是提翁教的，对他而言森之贤者是真正的恩师。 但也只是恩师而已了。 他费了大功夫混进巴别特沃，还隔三差五拜访他，当然不是为了发扬尊敬师长的精神。 提翁因为消息闭塞而不知道“曾经的徒弟客死卡索鲁”一事真是太好了，不然罗德里格还真圆不过去。 “那么，我今天就先告辞了，能再和您交流真是不胜荣幸。” “老夫已经后悔当初收你做学生了……以前的你虽然偶尔有点因为怀才不遇而愤世妒俗，但本质上还是不错的……怎么现在……” 提翁絮絮叨叨地示意他快走，罗德里格也赶忙行了一礼离开。 再在这多待下去也无用。 反正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 但现在还不能急，不用急，要慢慢等待。 按照那位大人的吩咐行事。 想到这里，罗德里格又忍不住露出苦笑。 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如果放在任何一个故事里，大概都足以被大书特书吧？ 然而，实际上他所做的也只不过是那位大人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而那位大人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果然是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吗？ 都无所谓了，这不是他一介小卒该考虑的。 “说起来……绷带那家伙，难不成还在学院里晃荡吗？那家伙的正面作战能力应该不强吧……” 一想到那个性格超乖张脾气超古怪稍有点不高兴就嚷嚷着咒死这个咒死那个的小个子，罗德里格收起了笑容，感觉一阵头大。 他可不是这个任务唯一的承接人，他一个人的话根本不可能，非得有绷带这个规格外的特殊个体才行。然而绷带也不是全能的，她一个人的话所受的限制更大，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在面对面的状态下也能弄死她，所以决不能放任她一个人行动。 一。 二。 三。 四。 但愿她的“标记”还够用。 但愿他们二人能顺利完成任务。 但愿不要让那位大人失望。 第233章 裁缝 “所以……她们还真的就这么干了？”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揉着眉心——这时他感到烦躁时常做的动作，透过学院长办公室的大落地窗看向外面。 放眼整个学院，这个办公室的位置也相当之高，有阳光的照明可以清楚看到围着学院盘绕的空轨。早在很久以前魔法工学刚刚兴起的时候，密斯拉学院就引入了空轨这在当时极为先进的交通工具，随着时光流逝，空轨的部分布局和采用技术也不断进步，虽然肯定比不过炼金术师聚集的奥科密城，但和玛耶其他地方比绝对也是相当先进的。 而这“相当先进”的空轨，继七年前塞卓昂负责主持的那次升级后，如今又迎来了一次革新。 前段时日马格纳斯应招去了星穹废墟，和大贤者关于穿界门的问题进行了讨论。星之贤者死后，马格纳斯就暂任了穿界门看门人一职，按理说同时身兼学院长和看门人这两个重任即使是他也难堪重负的，但得益于学院成熟的管理体系，即使他不在，大多数问题都能靠议事会和专家团自行解决，减轻了不少压力。 但事物的好坏永远是双刃剑。 尤其是当他不在时，议事会和专家团越过他做了较重大决定的时候。 如今空轨的改进工作已经开始了，从办公室向外可以看到的一段空轨正被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和怪模怪样的仪器包围，就像是一条被绷带包裹的手臂。但实际上空轨依然能正常运行，因为这些魔法阵和仪器似乎只做测控用，真正的建设工作是在夜晚，避开白天空轨使用的高峰。 “这些文件……” 马格纳斯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所有文件都十分正规，改进空轨的企划书也无可挑剔，调用人员和物质也经过了严格的手续。而且其中的不少文件都暗藏玄机，议事会和专家团自然有自己的利益链条，这企划中的很多环节，包括建材选购人员调配专利引用等，都恰到好处地和他们的利益相扣，能让议事会和专家团同时在灰色地带渔利，可谓巧妙至极。 密斯拉学院的行政机构讲究的是民主，学院长权力虽大，但也无法一票否决已经被彻底定下的事情。事已至此，马格纳斯也没法说什么了。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由学生组成的小公会做的。 还是说，关键果然在她吗？ 塞卓昂·海德里希。 她在这学院成长，有参与过许多大型项目，对于这其中的种种自然了如指掌。 不惜花如此大的力气也要赚取点数，果然……目的是神前比武的推荐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塞卓昂——” ————————————————————————  “——所以说，塞卓昂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个绝好的幌子。” 我对秋米拉和薇妮说。 时间是下午，地点是我的宿舍，我和秋米拉、薇妮坐在桌边。我依然在写论文，对我而言这已经和机械式的劳作差不多了，而秋米拉和薇妮正在做一些完全不像我们的风格的事。 “此话怎讲？”薇妮问道。 “她过去在学院同时留下了许多伟绩和劣迹，是曾经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最不可救药的学生，学院高层自然会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相对的，我们更多的会被视为她的‘附属品’。” “……也就是说，不论我们公会做了多让人惊讶的大事，人们都只会把主要原因归于塞卓昂小姐而不是我们，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其他人不那么引人注目。” “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锅都让塞卓昂小姐背吗……总觉得有点过分？说起来，妮儿还没说过为什么要去边境战场呢。”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需要理由。”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这是我和恶魔的交易，为了杀死血皇躲过十九岁大限。 “而且让塞卓昂背锅只是为了低调行事而作的考量罢了，我希望至少能在参加神前比武之前保持低调……本应如此的，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失败了呢。” 我摇了摇头，看向秋米拉。 后者立刻颤了一下。 你还怕个什么？我早都说了没在责怪你了。我本身并不具备“愤怒”的感情，赏或罚都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与情绪无关，所以她们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触怒我……当然，虽然我不会生气，但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 多以我才姑且在管家身上做了做样子。 把他从虫仓放出来的时候，他的脸比平时还要缺乏血色，眼睛下面有了阴影。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至少在我看来没什么。 看秋米拉有点丧气的样子，她大概一直都在暗暗自责吧？在她看来如果自己面对盖勒汀时能更有用的话管家就不会捅娄子了，然而这压根是两码事，何等无聊的妇人之仁。 “皮尔斯也跟我说了，他希望你不要自责。” “……是吗？” “与离别多年的妹妹对决也是他自己的意愿，与你并无太大关系，所以你的愧疚是无意义的，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真的？”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虽然我对她撒的谎早就数也数不清了。 “对诶……妮儿不会骗妾身的！” 秋米拉的表情很快明亮了起来，这家伙，果然只要心态一摆正就能立刻调整好情绪，强悍的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 “所以专心到现在手头的事来吧。” “嗯，好的妮儿！” 秋米拉又变回了精神满满的秋米拉，真是太好了，因为现在我们三人做的事必须要用到她的力量。 “服装设计”与“裁缝”。 “看妾身的厉害！”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秋米拉拿起铅笔，在铺展在桌面上的A3纸上一通猛画，运笔可谓行云流水，中间不带一点停顿。 “主题是可爱！但又不能失去优雅！色彩搭配要醒目但不能浮夸！要大方地展现出性感但不能下流！必须要保证登台的瞬间就成为众人焦点！材质该用什么呢——蓬松轻巧的同时又不能走形——外面用针织涤纶里面用涤棉麻纱如何？然后又要考虑到饰品……” 没错，她现在设计的就是大魔法祭上我登台表演时要穿的演出服。 虽然以前没展现过，但秋米拉一直怀揣高超的服装设计技术和裁缝技术，对各种衣料和常用款式也了若指掌，她自己的衣服除了我硬塞的丝袜外全都是自己设计制作的。 看她干劲满满的样子，我就先不告诉她我要和艾西亚登台而不是和她了吧。 距离这学期的结束，还有不足一个月。 但愿能一切顺利。 但愿能在离开前，就把盖勒汀和千海解决掉。 第234章 圣传教士薇妮 “呼~呼~呼呼~~哼~哼~哼哼~~” 艾西亚一边干手上的活一边哼歌，调子十分轻快，洋溢着青春的可爱感觉，和玛耶主流的“婉转”“悠长”“深沉”的音乐形式截然不同。 “预备~但是那样不行哦~真是那样的话你看~真心是会进化的~不断~不断~” 轻飘飘软绵绵的旋律，硬要用什么词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所谓的“萌”或“moe”，直到十六年前“moe”还只是个无意义的字母罗列，但外界文化传入后，这个词就有了新的意思。似乎所有能符合多数人认知中令人心情舒畅的要素的东西都可以用moe来修饰，早已超过了普通词汇所能及的范围。 “轻飘飘~轻飘飘~你轻唤我的名字~只是这样就让我飘在空中~轻飘飘~轻飘飘~你在笑着~只是这样就能让我流露笑容~” 现在艾西亚哼的歌似乎就是所谓的“二次元音乐”，或者叫“萌曲”“动漫歌曲”，根据资料显示原唱是个名字里有蔬菜名的女性，在基准世界地球的“亚文化圈”中是个著名的“声优”，笑容很温暖人心。 “卡~密~萨~马~阿里嘎多~即使是命运的恶作剧也好~和他的邂逅~让我感觉幸福~~” “艾莎你唱歌意外的好呢。” 在一旁帮忙的夏洛蒂发出由衷的赞叹，艾西亚唱得真的很好，她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那些歌唱技巧也是一学就会，不愧是能和塞卓昂比肩的天才。 “过奖过奖，这也是为了妮儿哦，必须经常练习才行。” “她让你练的全是这种风格的歌吗？” “是的哦，‘偶像’嘛，通常不会唱沉郁的歌的，大多数都是很有活力很‘萌’很欢快的歌，听多了就会觉得很智障哦。” “……我感觉你刚才的发言会惹怒不少人。” “管他呢。” 艾西亚拿出名为“随身听”的物品——不是从地球而是从专精机械制造的马西阿罗流入玛耶的，再戴上同样来自马西阿罗的名为“钢三角”的“耳机”，换了下一首歌。 “现在~我听见你的声音~‘到这里来’~对着几乎要输给寂寞的我说~” 这首歌的节奏更为舒缓，而且倾注的感情似乎也更为浓厚。 “直至昨日~泪水仍填满我的心~但现在~还记得吗~” “……诶？” 不知为何，夏洛蒂突然觉得风格有点奇怪，不是说难听，但总觉得有点…… “还记得吗~当我们四目相投的时候~还记得吗~当我们手牵着手的时候~那就是爱的旅程的开始~Iloveyouso~~” 怎么说呢……听这旋律和歌词，明明应该是对恋人的感人倾诉的，但为什么……总有种输了人生的苦逼感觉？ “这首歌叫什么？” “Doyourememberlove。” “第一首呢？” “Lovecirculation。” “怎么说呢……作为音乐第二首更好听，但不知为什么听着总有种败在了什么上的诡异感觉。” “同感……唱第二首的时候总有种……危机感，对，危机感，感觉我马上就要输掉什么了，但又不知道会输掉什么。” 艾西亚叹了口气，暂停了随身听，发泄似地把一根铁签打进空轨的钢架里。铁签上铭刻的复杂魔纹立刻和钢轨内部的铭文契合，二者衔接得天衣无缝。夏洛蒂也有样学样地干活，但她的动作要生疏得多，还不如在一旁机械式劳作的炼金魔偶们。 再往远处看，长长的空轨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个专精魔道工学的匠人按照工程图干个不停，这些都是大型项目批下来后学院调集的人手。这里面当然有很多暗藏的利害关系，但在妮儿的操作下都顺利解决了。 ……虽然，这对于她们而言只是幌子罢了。 修建空轨的真正主力是艾西亚、塞卓昂和夏洛蒂。塞卓昂的工作重点在肝论文上今天没来，空轨改进是艾西亚这个炼金术师的老本行，而夏洛蒂是提供人手的。她手下的许多高级丧尸、骷髅兵都有不亚于人类的精密作业能力，只是为防止引人注目，只能晚上再召唤。 “话说啊，夏洛蒂。” “？” “你不唱歌吗？” “……不。” “只有我一个人练习的话总觉得有点傻。” “我就不必了吧，反正也不登台。” “只是陪我试试嘛。” “不。” “来吧。” “不。” “来吧。” “打死我也不。” “说起来给你打吐真剂后你好像说过什么……‘唱歌超烂’？” “……我只是不喜欢唱歌而已。” “唱嘛！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 “…………你说的哦？” “我听听吧，那种以为自己唱得不好但在别人听来很好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我就让你死心吧，咳咳。” “（期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停！！！！！！！！！！！！！！！” “明白了吧？” “完全不成调子……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你怎么做到的？怪不得妮儿不找你……” —————————————————— 前两天—— 那一日所有人都在宿舍里，艾西亚在画图纸，塞卓昂在肝论文，夏洛蒂学着塞卓昂写关于死灵魔法的论文（资深经验谈），秋米拉还在为之前的事郁闷，看上去有点心有余悸的管家在打扫房间。 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 这时—— “都把手里的活放下。” 门打开，妮尔丽斯和薇妮走了进来，妮尔丽斯看上去一如往常的平静，而薇妮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在妮尔丽斯的要求下，桌子被清空了，薇妮把怀里抱着的包裹拆开放在桌上。 那是许多个塑料盒子。 每个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表面很花哨，印着卡通化的女孩子。 而且每个都标有“Blu-rayDisc”的字样。 “这是……所谓的‘蓝光碟’？”艾西亚奇道。 “嗯，还有这个。” 妮尔丽斯把一个大家伙摆在桌上，银黑色，四四方方。 “这是……‘蓝光播放机’？还有‘显示器’？” “BDP-105D播放机和CG276显示器，这是我从正规官售渠道搞来的，似乎质量不错。” “这些呢？” 夏洛蒂看向每个蓝光盒子上印的名字，“アイドルマスター”、“超時空要塞マクロス”、“LoveLive!”、“WakeUp,Girls!”、“アイドルマスターシンデレラガールズ”……等等。打开其中一个标着“アイドルマスター”的盒子，里面装着中间有孔的圆盘，一面有字和图画，另一面像镜子一样，还装着写着“公式书”三个字的小册子。 “这些都是我从特殊渠道弄来的参考资料。” “参考资料……不会是作为当‘偶像’的参考吧？” “是的，登台表演需要能真正吸引人的要素，玛耶那传统的陈腐音乐形式是无法博得眼球的！所以妮儿要参照其他世界的文明，成为偶像！” 出人意料，是薇妮而不是妮尔丽斯做了讲解，她看上去十分兴奋，似乎已经在脑补童年好友在台上蹦蹦跳跳的样子了。 “这些光盘全都刻录着在地球被称为‘偶像番’的动画作品，虽然我一开始想收真人的，但——” “是我建议的哦！” “——对，在薇妮的建议下改为动画了，反正也没差，能学到其中形式就行。” “什么啊，无聊死了……”塞卓昂无聊地翻着这大堆大堆的蓝光碟和cd，突然—— “喂喂喂等等等等！这个家伙——”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拿起“アイドルマスター シンデレラガールズ”——翻译过来是“偶像大师灰姑娘女孩”的盒子，激动地指着封面画着的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女。 “怎么了？” “看啊！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 “你是说……” 众人看向她指着的角色。 这是个身材苗条的少女，白色及肩短发，苍蓝色眼眸，皮肤较苍白，面带淡淡的微笑，有着即使放在一堆偶像妹子中也十分出众的美貌。 她们看看盒子上的妹子。 “““““……””””” 又看看站在那的妮尔丽斯。 “““““……””””” 众人皆哑口无言。 只有薇妮得意一笑，表情超兴奋。 “怎么样，发现了吧？” “““““……长得好像？””””” 妮尔丽斯，和盒子上的白发少女。 确实长得很像。 不，不是“很像”，是超像，非常非常像，像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妮儿，这是？” “我也不清楚，是薇妮挑的作品。” “这个可是我最喜欢的动画哦，没有之一！就是因为aniya酱和妮儿长得超级像！光看可能还不够明显，要动起来才能看出来！！！塞卓昂小姐，能用雷魔法给播放机提供220V50Hz的交流电吗？” “呃，可以是可以……话说‘aniya’是？” “当然是对Anastasia的爱称啊！” 薇妮一反常态的激动，她轻车熟路地把蓝光机接上显示器，把“灰姑娘女孩”的碟塞进去，播放—— “……为啥你用得这么熟练？” “即使是圣女在私人时间也是有自己的爱好的！好了好了要开始了，大家好好看好好学习哦！耶耶耶！” “等等，为什么跳过了第一集？” “因为aniya酱第二集才出现啊！而且第六集17分55秒开始超美超高能，是aniya酱的初次登台哦，我来来回回看了几百遍啊！看的时候请自动把什么卵月mio凛过滤掉，其他家伙太碍事了，专心舔aniya就够了！” “呃……” ~~~~~~~~~~~~~~~~~~~~~~~~~~~~~~~~ 作者君：薇妮你竟然是这样的薇妮！ 雅尔朵：我感觉我死得更冤了。 薇妮：感谢作者给我这个机会安利一波！诸君，下次灰姑娘总选举请投妮儿——啊呸安娜史塔西亚一票！ 第235章 圣传教士薇妮（下） 从第二集开始播放—— 开场镜头是一栋华丽的楼房，似乎是某个公司，两个十分可爱的长发少女走了过来，一个短发少女紧随其后—— “跳过！” 薇妮果断跳了这一段。 “诶诶诶为什么跳过！？”秋米拉表示不满，她似乎想完整观看。 “说跳过就跳过，这次我决不让步！有必要欣赏的只有咱家aniya！”薇妮一反常态的强硬。 “不过，我们应当学习的只有‘表演’的部分，要跳的话应该再多跳一点……”妮尔丽斯也表示出异议。 “没有了解角色的属性就看表演的话肯定学不到精髓的！而且妮儿你和aniya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像可是缘分啊！” “我总觉得像是某个不能说的人操控的结果……” （正在敲键盘的某人：阿嚏！） …… …… 在薇妮的操作下，这一集直接跳到了13:23处——那一瞬间众人还真产生了“妮尔丽斯钻进显示屏了”的感觉。 “越看越像……” “像得不能再像……” “除了性格和没低马尾外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可爱吧？可爱吧？我家妮儿——啊不对妮儿——啊又说错了aniya超可爱对不对？” “你刚才说错了两次吧！？故意的吧？” “艾莎同学你想太多了~然后是aniya的自我介绍——” 薇妮强行跳过了几个（对她而言是）小配角的角色的自我介绍，直接看她最喜欢的妮尔——啊呸aniya。 “МенязовутАнастасия……” 白发少女用奇怪的语言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哪国语？反正肯定不是玛耶通用语诶。” “好像也不是地球使用地区最广的‘英语’……” “是‘俄语’！怎么样？弹舌音炒鸡萌对不对？” “感觉是很粗犷的语言……哪里萌了？” “妮儿你不会说俄语吗？” “当然不会，地球语言我只会使用地区最广的英语和使用人口最多的汉语，顺便学了可视为汉语和英语的结合的日语。” “诶~~好可惜……” …… …… “终于到了关键的第六集！超棒超棒的！前面的直接跳过看表演——” “等等等等！”秋米拉赶忙出声制止。 “怎么了？” “至少也看一看前面的嘛！” “你想看什么呢米拉米拉同学？” “就是那个灰头发红瞳长得很漂亮的妹子！” “……哦？你是说兰子吗？” “对就是她！穿衣服很有品味，说话也很有深度，发型也很赞，感觉妾身能和她成好朋友！而且不觉得她和妾身长得有点像吗？” 众人对比了一下秋米拉和她所说的少女……确实很像，尤其是那神态+诡异的穿着打扮+说话风格。如果把这个兰子的双马尾解开，发色和瞳色变一变，眉毛修细一点，就基本上和秋米拉一模一样了。 这大概也是某个不能说的人操控的结果。 然而—— “管她呢，跳过吧跳过吧~” “咿——！！！妾身被略过了啊！好过分！” “我能听到伟大的生命之神里恩的启示，主神在上，他让我直接看aniya！” “骗人~~~~~！” 直接跳到17:55—— “初次见面！我们是lovelaika！” “请听我们的出道曲——” ““Memories！”” 音乐响起，分镜一变，画面中的两个少女就舞动了起来，开始唱歌。 “哦哦，还不错嘛。”←艾西亚 “歌挺好听的，我能唱这么好就好了。”←夏洛蒂 “这身演出服不太好做的感觉……”←秋米拉（完全搞错了重点） “觉得无聊的只有我吗？”←塞卓昂（是会真心认为死宅很恶心的那种人） “aniya~aniya~aniya~aniya~ aniya~~~~~耶~~~”←薇妮（形象崩坏中） “……（记笔记记笔记）”←妮尔丽斯（竟然真在认真学习） 一曲终了。 “怎么样？超棒的超棒的对不对？炒鸡炒鸡棒！” “确实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遍呢，不过……这一段好像是穿插着来的？一会镜头是你的……安娜史塔西亚，一会镜头又转到另外三个人了，好像那三个人才是主角来着？” “错觉！只要知道她们都是路人就对了！mio和凛姑且戏份比较重，那个卵用——不对卵月——不对卯月压根就是白瞎了主角之名的路人中的路人！” “你一个圣女说话这么狠真的没问题吗……” “司法之神教导我们要真诚不能说谎，所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 …… “到了第一季最后一集！照旧，直接跳到关键部分！” “我已经不知该怎么说你了……” 跳到8:37—— 音乐响起，少女们又开始起舞，熟悉的旋律，但是。 “等等，之前一直和妮儿——啊不对aniya一组的长发小姐姐哪去了？”秋米拉很快发现了不对，而且她也不知不觉中耳濡目染管aniya叫妮儿了。 “你说美波？其实是开演前突然感冒的设定，所以就让兰子顶上了。” 确实，屏幕中和白毛妹子一起表演的是那个和秋米拉很像的灰毛妹子，而且两人看上去十分般配，乍一看就好像是妮尔丽斯和秋米拉一起表演。 “这……诶嘿嘿……妾身和妮儿一起亲亲密密唱歌跳舞……台下的愚民们高声喝彩……唔呋呋呋呋呋……” 秋米拉发出怪怪的笑容，眼神也有点心驰神往的样子，艾西亚狠狠白了她一眼，说道： “别做梦了，我倒觉得那个长头发的叫‘美波’的和aniya更般配呢，第六集那个演出的分镜和动作设计明显更用心，帧数也很高。” “切切切艾莎你难道是用肚脐眼看的吗？依妾身来看绝对是‘兰子’和aniya更配哦，连画风都一致呢，梦幻风二人组真是太棒了！” “要我给你打一针提神醒脑吗？两眼昏花可是早衰的前兆呢。” “开什么玩笑呐，艾莎你不就是因为美波的发型跟自己很像所以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吗？” “你才是得意忘形了吧？因为和兰子长得像所以故意偏袒她？就这么喜欢争风吃醋？” “妾、妾身才没争风吃醋呢！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告诉你，妾身可是真正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哦，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女红一类的活刺绣纺织缝衣服全通全精，做家务下厨房也毫无压力，而且论亚文化考据妾身可是有自信独步玛耶的！” “哟哟哟~听你说的难道你还是个才女咯？但是听夏洛蒂说你的开学出道可是大失败呢~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了面子强行逞能啦~” “妾身才没逞能！” “那就来试试啊~这两个角色刚才唱的歌是叫‘memories’吧？都听了这么多遍了，你在大家面前唱唱试试呗？” “唱就唱！” 然后她真唱了。 “……一瞬间一切都变得不同~甚至是你的笑颜~在流转的时间中慢慢浮现~我不想让这一切消失~暮色前方闪烁的群星在虚幻的夜色中恍惚……” 高音通透，低音深沉，颤音婉转。 “……你最后说出的‘再见’回荡在耳边~仍然残留在心中~但现在已是遥远的记忆~天空闪耀着快要消失的星星~像我一样~道别昨日那美丽的光辉……” 转折流畅，换气自然，连神态都惟妙惟肖。 唱到最后还模仿着动画中两人的舞步跳了起来，明明是第一次跳却毫无偏差，每个动作都仿佛久经舞台的老手。 声音，唱功，舞步，全都天衣无缝。 “呼~~怎么样？信了吧？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是没有短板的！” 秋米拉得意洋洋地冲艾西亚翘起鼻子。 “…………” 艾西亚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用手掩住脸。 “没想到……我竟然有被秋米拉打脸的一天……沦落至此……死了算了……” “别因为妾身去死啊喂！” —————————————————— “……所以，那天的事对你刺激很大喽？” “怎么会？区区一只秋米拉，还不至于对我造成刺激。” “但就是从那之后你好像就一直在努力练习呢。” “……你想多了。” “会不会是妮儿对你说，‘我一开始就是打算和秋米拉一起上的，但之前秋米拉差点捅了娄子所以对她不放心，这才临时决定和你上，但如果她的才艺远超过你的话我也只能按原计划来了’，之类的话了吧？” “啥啥啥你你你你你在在在说说说说什什什什么么么啊我我完完全全全听听听不懂……” “第一次见你这么动摇……看来我猜对了？” “给我忘掉！” “是是是，随你……啊，这个时间差不多了吧？” 夏洛蒂看向天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满天星斗隔着学院的大守护结界闪闪发亮，整个学院都一片静谧，连学校调来的工匠们也早早收工回家了。 边聊边干活，不知不觉都快到半夜了。 “差不多了……附近也没人在看着，你快点吧。” “别急。” 夏洛蒂立刻运转起魔力，一个个紫黑色魔法阵在她周身浮现，这些死灵魔法阵都不大，因为召唤太多不死生物的话会被学院的结界发现的。 “还是照旧高级丧尸和高级骷髅兵吧？” “最好是动作精度更高的，这种工程哪怕偏个半毫米都会酿成大错出事故的。” “还以为你不会在乎坐空轨的人的死活呢。” “我当然不在乎，但我在乎我的作品啊——” “——哦哦哦？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我要不要咒它明天就塌呢？哈哈哈！” 突然间， 毫无征兆， 她们谁也没察觉到， 一个尖利又刺耳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怎——！？” “什么人！” 两人同时转身—— 只见，那个缠着绷带，披着斗篷的小个子，正用绷带缝隙中露出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们。  ~~~~~~~~~~~~~~~~~~ 为了对抗多才多艺的米拉米拉大魔王，艾西亚决定成为偶像（逃） 求月票(╯‵□′)╯︵┻━┻ 第236章 咒杀的魔王 密斯拉的夜晚。 月明风清。 群星闪耀。 本该是这样的。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某个人，某个极为不祥的人，仅仅是出现在这里，就为璀璨的夜空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个子，看上去身高还没超过一米五，似乎是个少女。 黑斗篷，带兜帽的、非常宽大的、看上去又脏又旧的黑斗篷遮住身体，完全看不出身体曲线。 绷带，最为显眼的特征，脸上、斗篷缝隙中露出的身体和四肢，全都缠满绷带——和斗篷一样，这绷带也看起来又脏又旧。 气味，周身都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味道，那是刺鼻的药味，就像防腐剂或创伤药。 样貌，耳朵被兜帽遮挡看不清楚，但似乎少了一边，头发几乎没露出来，鼻子被压在绷带之下，只有眼睛和嘴巴从缝隙露出。 浑浊的双眼睁得圆圆的，颜色浑浊，眼神浑浊，与之对视就像在直视某种污物，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 露出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上面还有一道惹人注目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被绷带遮住的皮肤上。 “哦哦哦？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我要不要咒它明天就塌呢？哈哈哈！” ““……”” “要不要呢？到底要不要呢？我问你们话呢聋了吗！？” 绷带女嘿咻一下从空轨旁的架子上跳下，落在尚未铺平的空轨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气恼地跺了跺脚，结果又弄乱了斗篷。 “啊啊啊烦死了这个破东西！” 她骂骂咧咧地撕扯着斗篷撒气，但力气太小撕不烂，只好胡乱划拉了几下，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斗篷看上去这么破吧。说来奇怪，既然觉得斗篷碍事，为什么又一定要披在身上呢？有什么不得不这样的理由吗？ “嘛啊~~不过算了，喂，那边的混蛋们，有在听我说话吗？” ““……”” （艾西亚……） （嗯……） （就在我那个同学死前不久，她还跟我提到过，她见过‘诡异的兜帽绷带人’……） （我知道……） 来者不善，就在她出现的瞬间，两人就将其认定为敌人。 单是那诡异的氛围就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反感了。明明身高和言行举止都像爱闹别扭的小孩子，那打扮和气场却都充斥着不祥的气息，就和转角碰见黑猫、打碎镜子、半夜钟敲了十三下一样，她简直就像“坏兆头”的浓缩，“不祥”一词的具现化。 但是， 过于不祥，过于诡异，连艾西亚和夏洛蒂都产生了些许犹豫。 面对这样的家伙，直接攻击真的好吗？ 会不会酿成大错？ “喂喂喂喂喂！听我说话呀！你们真的长耳朵了吗？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嘛，这破空轨是你们正在修吗？如果修着修着突然塌了岂不是很倒霉？我该不该咒一咒你们呢？” 艾西亚和夏洛蒂使了个眼色，然后试探性地答道： “可以的话……还请手下留情。” “啊啊？手下留情？” 绷带女的语气一下子严厉了起来，声音更加尖利了，听得两人头皮发麻。 （不是吧，这就说错话了？） （战斗？还是先撤退？） 就在两人惴惴不安时—— “‘手下留情’？嗯嗯‘手下留情’？啊对啊，还有这个选项啊~~~！”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张开双臂开始转圈圈，一圈又一圈—— “恶，该死的…… ——转了没两下就无力地靠在空轨的护栏上，捂住头，似乎是转晕了。 “咳咳……果然还是算了啦……就算这个空轨塌了也没什么意思嘛，想破坏建筑物的话随便用个厉害点的魔法卷轴就够了！虽然最主要还是因为‘空位’不够了呢~嗨呀好气呀！” 所以—— 绷带女诡异地一颤，停止了动作。 咔嚓咔嚓—— 脖子关节发出尖锐的响声，她刷的一下转头看向两人。 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甚至让人产生眼眶裂开的错觉。 “所以，不觉得很火大吗？” “……很火大？” 艾西亚完全跟不上这家伙的跳跃式思维。 “超火大的不是吗？您们难道不觉得么，时至今日，人们早已失去了对‘魔法’的畏惧呢。” “……我不太懂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很久以前魔法师是被人们畏惧的存在，归根究底就在于‘神秘’，然而如今魔法的神秘性早就荡然无存了，不是吗？” “这是魔法得到普及和发展的结果，是好的现象。” 艾西亚嘴上应答着，手已经摸上了空间戒指，随时准备掏出重火器以防万一。 “好？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点都不好！在过去魔法师可是能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存在，将所有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对凡人而言和神无异！” “……你说的那是所谓的‘咒杀’吧？只是迷信罢了，魔法发展之初普通人不懂也不了解魔法的原理，所以才会把‘魔法师杀人的手段’笼统地称为‘咒杀’，后世流传的‘咒杀魔法’都被证明只是其他形式的远程攻击魔法而已！” 一边说，艾西亚一边悄悄捅了捅夏洛蒂，夏洛蒂点了点头，已经打开了念话—— “不，存在的哟。” “……嗯？” 气氛变了。 从一开始的压抑和诡异，变成了彻骨的冰寒。 “咒杀是最最古老的魔法，没有之一，而且……从未被历史淹没！” 飒！！！！！ “想试试吗？想试试看吗？来吧来吧来吧只当体验一下人生，来试试吧！” 某物，某种波动，某种东西，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甚至无法用感官感知的存在突然从绷带女身上爆散出来！ “我，咒杀的魔王，在此——诅咒你们二人！！！！” “住口！” 艾西亚立刻拔枪射击，M500左轮的魔改贯穿弹划破空气，直冲绷带女的头颅而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绷带女周围的空间突然被召唤阵填满，无数巨虫嘶吼着从召唤阵中涌出，将触到的一切吞噬殆尽！与此同时骸骨的巨龙从黑暗中剥离，张开大嘴冲绷带女喷出幽蓝的冥焰，足以冻结一切灵魂！而这还没完，高空的云层突然破开一个大洞，红黑相间的闪电飞驰而下，落点同样是绷带女！ 枪弹， 虫群， 冥焰， 雷霆， 四股触之即死的攻击同时奔绷带女而去—— ——同时命中！ 剧烈的爆炸，雷霆和冥焰在夜空中飞散，虫群的鳞粉闪闪发亮，枪弹的爆炸绚烂无比。 然而，没有声音，没有气浪，没有冲击波，连一点震动都没有。 甚至连刺眼的光芒照亮的范围都没超过百米。 这些攻击确实都到达了，也确实都造成了破坏，但并没有除此之外的现象，就好像在远处观看一部无聊的默片。 “呐哈哈！搞得好~盛~大~啊！” 尖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夏洛蒂和艾西亚身后，她们连忙转过身，却发现绷带竟然没有任何外伤，只是斗篷更破了一点而已！ “你们是在放烟花给我看吗？是吗？是吗？？？好~~~~弱！你们都——” “——都怎样？啊？” 还不等绷带女嘲讽完，她的身躯就突然被利剑撕裂，塞卓昂的巨剑将她的腰际斩断，殷红的血从断面飞出—— 但是， “……呵。” 被应该飞出去的上半身就这样定格在空中，绷带女把头歪过一个诡异的角度，咧嘴一笑。 “我还以为谁呢，这不是海德里希的小公主吗？来得可真快呀~” “什么！？” “见过你那干爹了吗？区区一个养女，肯定不会被正眼看待吧？很不爽吧？很讨厌吧？感觉超差吧？呐？呐？呐？呐呐呐呐？告诉我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绷带女发出迄今为止最刺耳的大笑，塞卓昂怒骂一声，巨剑一挥就把绷带女化为血沫——然而血沫就这样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断掉的下半身也不见了。 绷带女消失了。 没留下一点痕迹。 “……混账！他妈的钻哪去了？给我出来！！！” 塞卓昂如同觅食的猛兽般左右巡视，但哪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别白费力气了……让她逃了。” 一只凉凉的手搭在她肩上，是妮尔丽斯。 这一次，就连妮尔丽斯都皱起了眉头。 “妮儿！” “她哪去了？” 艾西亚和夏洛蒂也跑了过来，众人都环顾四周，但绷带早就彻底不见了。 “……不会是，真被她逃了吧？” “很遗憾，是的。” “妮儿会放跑人？” “是的，我失手了，或者说我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妮尔丽斯表情一如往常，但另外三人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比起遭遇奇怪的绷带女，比起被绷带女说了奇怪的话，“妮尔丽斯竟然失手了”这一事实更让她们感到震撼。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这位所向披靡的大姐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手。 “不用这么奇怪，作战讲究知己知彼，当不清楚对手底细自身又准备不足时，失败的几率是很大的……而且你感觉到了吧，塞卓昂？” “那家伙……不，是‘那些’家伙！之前和她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确实感觉到了其他人的魔力！” “对，我也感觉到了，绷带女能全身而退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有人在帮她。” “问题是，那是何方神圣？” 两人同时看向艾西亚，后者也摇了摇头，最先见到绷带女时她就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同伴，周围的生物反应也仅对方一人，没发现同伙的存在。 “皮尔斯。” “在。” 管家立刻出现在妮尔丽斯身边。 “刚才的你也看到了吧？” “是的，大姐头。” “你将功补过的时候到了，展开大范围搜索，不要放过任何魔力的迹象。” “遵命。” 管理行了一礼，就一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还有一件事值得在意。 “我，咒杀的魔王，在此——诅咒你们二人”——当时，那绷带女确实是这么说的。 咒杀的魔王？ 闻所未闻。 当世公认的魔王按说仅有雾之魔王佛格莱特一人而已。 究竟—— “……呜？” 一声轻轻的呜鸣声。 然后是腿一软跪在地上的声音。 “夏洛蒂！？” ~~~~~~~~~~~~~~~~~~~ 妮儿初次被打脸纪念 第237章 诅咒（新一轮人气调查开始咯） …… …… 密斯拉学院偏远地，密林，湖畔。 冷冽的月光洒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被偶尔荡起的波纹打碎又复原，夜风吹过针叶林的树梢，发出哗啦啦的干燥声响，连绵不绝。 在这样的夜景中—— “——啊噗！” 一个黑色的小漩涡突然从空间中浮现，紧接着那被绷带和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个子从里面跌了出来，脸朝下摔在地上。 “呸！呸！呸呸呸！痛死了！” 绷带接连咳嗽着吐出吃进嘴里的泥土，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但很快又因为晕眩而跪坐在地，这让她心情更差了。 （你爱晕交通工具的弱点还是克服不了呢） “吵死啦，要你管！” （我不管的话你就已经死成渣了） “切……” 绷带伸出缠满绷带的手，上面残留着如同墨渣一样的黑色碎屑，直到不久前这还是个完成的形似泥塑的小玩意。这当然是佛格莱特的作品，在关键时刻握碎就能突破空间的限制和他产生感应，使他的魔法能暂时到达绷带身边，她就是靠这个逃过一劫的。 类似的小道具很多魔法师都会做，但能瞒过密斯拉学院的层层结界的，也就只有当今世上最顶尖的结界师——雾之魔王了。 （你的行动实在太草率了，多反省一下吧） “哈啊？草率？你倒是跟我说说啥——叫——不——草——率——啊！” （所谓的‘不草率’就是指深思熟虑后再行动，就算不深思熟虑，至少也要过过脑子） “你竟然敢笑我没脑子！” （你有吗？） “咒死你——啊啊啊可恶要是你在我跟前我肯定咒死你！” （就算我立刻来到你身边你也咒不了我的，就在刚刚，你不是把剩下的两个空位都用了吗？） “用了就用了怎么着了？你要对本大人挑三拣四？过干涉真恶心！心恶真涉干过！你是哪的白痴老爹吗？喵喵喵汪汪汪！” 绷带说的话已经完全没有逻辑了，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半疯癫的状态而且酷爱自说自话，交流起来很费劲。然而只有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她会表现得无比冷澈——那就是提到某些人的时候。 （果然罗德里格君没有看住你的能耐呢，当初让他带你来是不是个错误呢？但不是他又不行……） “那个老土眼镜男？呸呸呸一想到他就恶心！嗨呀~~好无聊好想多咒死几个人！” （还是悠着点吧，万一你撑不住了呢？） “别小看我诶！” 绷带气恼地挥舞起小拳头，但很快身体一僵，痛得直咧嘴。 “可恶！讨厌！好痛好痛痛痛！” 她的绷带上沾有血迹。 大约在颧骨的位置，殷红的血从绷带下面渗出，仅流了几毫米就已干涸，成为绷带上的一块新的污渍。看她捂住身体的动作，被斗篷遮住的某处似乎也渗出了血，只不过看不到。 不是别人的，而是她自己的，但又不是因为方才四人的联手攻击而受伤。 （话说回来，你为何要咒那两人呢？） “咒杀可是我的专利啊，对我而言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再理所当然不过了！什么时候想咒杀想怎么咒杀都是我的自由！” （我知道，我问的是……为何是那两人？我本以为你会优先咒海德里希的公主呢） “碰巧碰到的是那两只，仅此而已——而且那家伙只是个养女，又不是海德里希家族的正统传人，咒她完全没意思！哼哒！” 绷带双手叉腰，结果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睁大了眼睛。 那浑浊的，疯狂的双眼。 虽然原本的瞳色被种种浑浊的色彩蒙蔽，但久久对视的话，就会从那双瞳深处发现一抹暗淡的红。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绷带？接下来她们肯定会满学院找你，如果你坚持要维持对那两人的诅咒的话，那你被她们抓到时就真是束手无策了） “唔~~~~~~~~~~~~没想过诶！我最讨厌想麻烦的事情了，有什么想法就先做再说，这可是我的行事准则！” （你能长这么大也是个奇迹呢……算了，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什么想法？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说要帮我玩躲猫猫吧？还是说要我和那两个小**混在一起？” （我对学院的结界做了些手脚才能把分身放进来，这种状态下用‘雾障’保护缇耶拉和千海两人不被发现就是极限了，所以——） “哈？于是就放我自生自灭咯？要你何用？咒死你哦！” （听我说完！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顺利的话，等那两人死后你还有机会咒死更多她们的人，如何？要不要试试？） “什么办法？”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一个猎物，最好快点，我不能久留——） ———————————————————— 宿舍中—— “……” “……” 艾西亚和夏洛蒂都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夏洛蒂从刚才开始就莫名身体乏力，额冒虚汗。艾西亚比她情况好一点，但也微微喘息，脸色苍白。 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身体有些疲惫，但没有任何疾病或内外伤，也没有中了任何魔法的痕迹。” 我做完了检查，得出结论。 她们的健康状况没有异常，只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而已，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们就平安无事。不久前，自称“咒杀的魔王”的小个子绷带女刚一走，夏洛蒂就因为突然的乏力而跪倒在地，艾西亚也出现了头晕目眩的情况。 再加上绷带女说过“我诅咒你们二人”这样的话，不可能和她无关。 “薇妮，你试试对她们用治愈魔法。” “我已经在试了，可……” 薇妮坐在她们二人中间，分别握住她们的一只手，时间流逝，然而两人并无好转的迹象。 “……不行，没用，我的治愈魔法虽然有驱散瘟疫的特殊效果，但本质上还是只能用来治疗疾病和伤口。她们确实无伤无病，所以治愈魔法是起不了作用的，我试试‘祝福’和‘驱散’吧。” 薇妮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朦胧的圣洁光芒充满房间—— “……不，还是不行。” 然而光芒很快就消失了，艾西亚和夏洛蒂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圣魔法中祝福类可以强化人的体质和对魔法抗性，驱散类可以解除人所承受的引发异常状态的魔法，但她们……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中了魔法的迹象，所以也没用啊。” 薇妮叹了口气，持续使用高级的圣魔法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见状我也只得放弃，连身为圣女的她都什么也检查不出来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难道真的……是……‘诅咒’吗？” 这时有点虚弱的夏洛蒂抬头问我，我立刻摇了头。 “首先我们要明确何谓‘诅咒’，所谓的‘诅咒’只是很久很久以前普通人不了解魔法，所以误传出来的虚构之物而已。过去流传的很多所谓诅咒魔法，后来都被证实不过是能致人衰弱的其他魔法。”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艾西亚也抬头说道，她的语气中混杂着一丝疑惑。 “按说应该是这样的……付出少许代价就能相隔千里杀任何人于无形，根本没这么好的事，充其量只是射程极远的攻击性或干扰性魔法而已……但……” “……但那家伙是异常的。” 接话的不是夏洛蒂，而是塞卓昂。 她盘起手臂靠在墙上，一脸严肃。 “跟那家伙在极近距离下接触的只有我，虽然被她不知用什么办法逃了。”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发现什么决定性的东西，但我可以确定那个绷带女是‘异常’的，恐怕是比这里所有人更异常的存在，超乎常识之物……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为啥心里有点乱，妈的。” 塞卓昂摇了摇头，她走到另一个空沙发上摊成大字形，不再说话，第一次见她这幅样子。 这时—— “我回来了。” 管家出现在房间中，依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样子看上去有点疲惫。 “有何收获吗？” “很抱歉……” “所以跟丢了？放弃了这将功补过的机会？” “非常抱歉，但我必须承认这是我力不能及的。可以肯定那个绷带女有同伙，有极强的隐匿能力和反追踪能力，恐怕在我之上。” “这样的人当今世上可不多呢……罢了，你先退下吧。” “遵命。” 就和来时一样，他一阵风似地消失了。 其实他的汇报也在我意料之内。 先注意一下眼前最紧要的事情吧。 之前我们谁也没提这事，但现在必须要面对了。 夏洛蒂的朋友之前偶遇了绷带女，那之后她没两天就猝死了。 塞卓昂的旧识之前也偶遇了绷带女，同样的，没过多久也猝死了。 当时我让虫们潜入了停尸房，检查了那两人的尸体，结果发现尸体确实没有受伤、疾病或遭受魔法影响的迹象，不论怎么检查都只是普通的猝死。 假定这世上真的存在本被认为是迷信的诅咒魔法，假定绷带女确实有咒杀任何人的特殊手段。 那么，夏洛蒂和艾西亚，恐怕已经命不久矣了。 按照之前两人的例子，顶多不超过两天，她们就会……死于咒杀。 “妮……儿……” 艾西亚无力地向我举起戴着长手套的手，我立刻将其握住。 “对不……起……添麻烦了……” “没关系的，错不在你。” “但是，登台演出……我们两人的……演出……歌……我已经练习很久了……” “会实现的，你现在该做的是休息，如果感觉有任何异常就立刻报告我。” “好的……对不起……” 大概是真的累了，艾西亚眯起眼，背靠在沙发上，很快陷入了沉眠。 ……嘛。 这些话当然是用来安抚她情绪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我自然也没百分百的把握解救她们。 如果我失败了，艾西亚死了的话……怎么办呢？ 那样的话，只能让秋米拉或者塞卓昂代替她和我登台了，就是之后再找个可靠的新队友有点麻烦。  ~~~~~~~~~~~~~~~~~~~~ 新一轮人气小调查开始，还请各位踊跃参与~ 第238章 倒计时 “……所以？今天先歇工了？” “是啊，好像是那几个主持空轨改进的小姑娘身体不适。” 两个高级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尚未维护完的一段空轨下穿过， 他们今早才刚接到通知，说主持者因为身体原因，空轨的革新工作暂且停止，何时恢复另候通知。这几天来这个新工程吸引了很多同行的注意，工资高，而且干得少，性价比超高，而且还有“不知为何每过一晚上进度就会增一大截”这种神奇的传言。 “这才几天就身体不适了？该不会是贵族小姐玩腻了就把工程扔着不管了吧？” “想这么多干什么，歇工就歇工，反正咱拿的钱也不会少。” “是啊，哈哈，今天去喝点小酒吧？” “你哪天不是喝酒？” …… …… 星光舍，宿舍中—— 妮尔丽斯一如往常在写论文。 塞卓昂也和她一样在写论文。 薇妮也和平时一样，一会收拾收拾东西，一会端端茶倒倒水。 秋米拉正在对服装设计图涂涂改改。 管家也照例不知所踪。 然而—— “……啊！” 秋米拉轻呼一声，她一不小心把线画错了，不仅如此，削得很尖的笔头还划烂了纸张。 “糟糕，橡皮橡皮……” 她连忙去拿橡皮，然而又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虽然及时把茶杯扶正了，但溅出来的水珠还是洒在了设计图上。 “啊哇哇哇……” 她慌里慌张地把设计图拿起来胡乱呼扇着，另一只手用袖子匆忙将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有魔法的，立刻用戒指中能发热的基础魔法把纸烘干，但纸还是变得皱皱巴巴的。 “真是的，搞什么呢我……”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表情恍惚，甚至都忘了用“妾身”称呼自己。 自从早上醒来后得知了艾西亚和夏洛蒂受了会死的诅咒，她就一直这样。 “诶！？诶诶诶诶诶诶！？会死？这么突然？等等等等我……妾身……有点转不过来……” “诅咒？真的！？可是可是可是这也太……” “真的会……死吗？” “呜……” ——大致就是这样，她一开始急得直跳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很快又蔫了下来，毕竟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另一边—— “咿呀！” 薇妮不小心绊了一下，手里端着的茶盘摔在地上，精致的茶杯都摔碎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红茶也洒了满地。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 她慌忙取出扫帚和簸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把碎瓷片扫起来。 “哎呀！”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碎片，立刻被割伤了，她连忙放下扫帚，用治愈魔法治疗伤口，然而又一不小心把魔法的范围调得太大，扫帚和簸箕的木柄在圣光笼罩下竟然发出了新芽。 “呜……真是的，我搞什么呢……” 看伤口愈合，她小心翼翼地折下木柄上的枝芽，又拿出抹布努力擦拭地上的水渍，然而因为动作太大，水又溅到了女仆装的围裙上。 “哇哇哇哇衣服又……” 和秋米拉一样，自从早上起来她也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诶诶诶，艾莎和夏洛蒂小姐……果然还是没恢复吗？” “什么？乏力感消失了？可……” “是呢，诅咒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好，但我可以确定无法像治愈伤口或疾病一样治好……” “对不起，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大致就是这样，明明不是她的错她还是忍不住自责，一直情绪低落。 但看上去心烦意乱的还不止她们两人—— “……妈的。” 塞卓昂把刚写满的一页纸颠来倒去左看右看，低声骂了一句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又取出一张空白的论文纸，手指一晃，墨水立刻漂浮起来悬停在纸面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塞卓昂默默盯着纸张，似乎在构思，但心里早已经乱糟糟的了。 即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论文上，她还是忍不住想别的事。 “……” 紧盯着白色的纸面，渐渐的，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这个人影个子矮小，身披又脏又旧的黑色斗篷，浑身缠满脏脏的绷带，浑浊的双目圆瞪，留有疤痕的嘴巴歪斜地张着，能看到鲜红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 她在看着自己。 在对自己笑。 这不是恐吓或嚣张的笑。 而是带着一分敌视，三分嘲弄，六分怜悯的，十分微妙的笑容。 昨夜两人极近距离下接触时，她就是对塞卓昂露出了这样的笑，明明自己没受到诅咒，明明对方的战斗力明显不如自己，明明……但不知为何，那绷带女的模样就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不散的阴云。 她可以确定她现在的糟糕心情不是因为担心艾西亚和夏洛蒂，而是纯粹对于绷带女的在意，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她？以前和她见过吗？当然没见过，但看到她第一眼起心里就腾起一股无名火，那是无法抑制的反感，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但心中又有另一个小声音不断提醒，提醒塞卓昂不要做傻事，离绷带女越远越好…… “塞卓昂？” “……嗯？” “专心点，你今天的效率十分低下。” “切，不用你说。” 妮尔丽斯提醒了她一下，她不悦地努了努嘴低下头去，但依然一个字也没写。 “到底怎么了，塞卓昂？” “没什么。” “怕了？” “……………………你他妈说啥？” “只是从你的表现看出来的而已，你瞳孔放大，脸色较平时苍白，下意识用上牙咬下嘴唇，我以前可没见过你显露过这些。” “……你想多了。” “我不认为我想多了，你过去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甚至直面死亡的威胁，也是兴奋多于害怕。” “那我现在呢？” “要类比的话，就是被狼盯上的兔子，正好你的发色和瞳色也和兔子一样呢。” “……” 塞卓昂想反驳，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最终没能说什么，忽然发现秋米拉和薇妮也在悄悄窥视她的反应，秋米拉还小声说了句“这么一说真的好像兔兔呢”之类的话。 “……（瞪！）” “咿对不起！” 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移开视线。 然而妮尔丽斯的追问还在继续。 “塞卓昂，看你的反应……难道你认识那位‘咒杀的魔王’？” “哈？咋可能认识。” “那就是听说过？” “也没听说过，我还奇怪呢，明明现今的魔王只有个雾之魔王，谁他妈知道这咒杀的魔王是从哪蹦出来的。” “大概一直都存在，只是不被世人所知吧，而且看她的行动缺乏逻辑，与其把她视为魔王，视为一辆不知何时会失控撞死人的车还比较合适。” “切，她要真是魔王的话，应该比喻成海啸地震龙卷风之类的吧？” “她还没资格和真正的天灾相提并论。” “……嚯，听你说的，是很瞧不起她咯？” “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就目前来看，她那咒杀的特殊能力是有延迟的，从诅咒到生效中间隔着至少一两天的时间，这就注定它不能被用来应对突然发生的战斗。换言之，只要对抗的规模小到一定程度，这能力也就失去了意义。” “说得轻巧，你说的我也知道，但那丫到底藏哪了？你有头绪吗？” “暂无，全学院的虫都还没给我反馈消息呢。” “那说这还有啥用！” 塞卓昂几乎是强硬地打断了对话，扭过头去接着磕磕巴巴写论文了。 不论是秋米拉、薇妮还是塞卓昂，都因为各自的心事而心情欠佳。 只有一人除外。 妮尔丽斯。 只有她一如往常，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做着日常工作，仿佛昨天深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回来了，大姐头） （辛苦了） 这时，她忽然接到了管家的念话，随即停下笔，走到房间外面，刚刚整理好衣服的管家正在外面等她。 “情况如何，皮尔斯？” “……十分抱歉，今天我在校园中巡查了一遍，依然没有收获，也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我嘱咐你的事情呢？” “你所说的这几个重要地点都查过了。” 管家拿出一个小册子，一页页翻着。 “学院西部的旧校舍没有异常，西北部的谷地也没发现她的踪影，中部地下的中央大仓库同样未发现工作人员之外的人。” “是吗……果然一无所获呢，我的虫们也是，压根没发现可靠的线索。” “恕我冒昧……那两位现在状况如何呢？” “都在屋里休息，正好她们同住一间房。” “还是身体状况不佳吗？” “不，只是晚上睡了一觉体力就基本恢复了，起床后没有任何异状，像往常一样精神饱满，做了一下复查同样没发现伤病或魔法的痕迹。” “难道是诅咒解除了？” “应该没有。根据夏洛蒂回忆，她和她那个新朋友刚认识时那个人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大概这才是正常的吧，杀人于无形什么的。” “……她们撑得过今天么？” “不知道，目前的例子只有之前的两个死者，凭她们还不足以解析咒杀引发的猝死的规律，所以她们可能过几天再死，也可能下一秒就死……但撑过今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愿……” 第239章 昔梦（上） 阴沉的天空。 冰冷的空气。 不祥的古堡。 灰白色的单调房间。 但只因为一个少女的存在，这冷冰冰的一切都变得温暖无比。 娇俏的少女咯咯笑着，提起裙摆，转了一圈又一圈，如同一只美丽的花蝴蝶。 “妈妈妈妈，你看，可爱吗？” “非常可爱哟，我的爱丽儿永远是最可爱的。” “诶嘿~” 爱丽儿兴奋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恨不得把这条满是可爱花边的裙子吸进眼里，夏洛蒂苦笑着捡起她随手脱到地上的内衣。 “不可以哦爱丽儿，乱扔衣服是很不礼貌的。” “姆~对不起啦，人家太兴奋了……” “呼呼，没关系，这次原谅你，来——” 夏洛蒂从侍立一旁的穿管家服的骷髅手中拿过另一套衣服，这次是清凉的短衫加短裙，看上去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再试试这件如何？” “哇~！” 爱丽儿立刻兴奋地接过新衣服，迫不及待地套到身上，夏洛蒂帮她把衣服的皱褶理平，眼中满是宠爱。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是爱丽儿第一次穿“新衣服”的日子。 自从离开襁褓，爱丽儿一直以来就只穿过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准备的衣服，那是造型单调的灰白色连衣裙，总共有十几件一模一样的。穿着它的爱丽儿比起青春少女，更像是被放在箱中观察的小白鼠。 而如今，终于快到了以撒拉兑现承诺的时候。 当爱丽儿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就让她和夏洛蒂一起到外面去，搬到人类社会中，就像一对平凡的母女一样一起生活。可以和邻居们闲话家常，可以送爱丽儿去上学，可以和爱丽儿在周末一起出去玩……一开始夏洛蒂还抱有怀疑，但就在今早，以撒拉的不死生物部下们竟然送来了新买的衣服，全都是为爱丽儿能去外面的世界准备的，连夏洛蒂的新衣服都顺便买了。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但对于十四岁就被魔王抓走、并被迫怀上魔王的孩子的夏洛蒂而言，这简直就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外出生活什么的，对以撒拉而言大概只是个实验而已吧？观察自己的造物是否能正常融入人类社会之类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早就无所谓了，重要的是那光明的未来。 光是想象一下，莫大的幸福感就要将自己吞没。 “穿好了！嗯，这件怎么样？” 爱丽儿又换成了长袖衬衫加短裤的打扮，还在头上戴了一顶小帽子，把长长的头发都塞了进去，多了几分男孩子气。 “也非常可爱哦，爱丽儿穿什么都可爱。” “姆~~~不管穿什么妈妈都只有这一种评价，总觉得被妈妈敷衍了……” “但就是很可爱啊。” 夏洛蒂也很无奈，谁叫自己的词汇量贫乏呢？为了安抚女儿，她慈爱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啊。” 手碰到了少女脸上的肌肤。 那触感从指尖传到大脑。 凉凉的。 仿佛要把人体的热度都吞掉的冰凉。 绝不是正常少女——甚至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体温。 而且……大概是被光鲜的新衣服反衬的吧？她本就毫无血色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白得刺眼。 “怎么了，妈妈？” “没什么……” 面对感到奇怪的女儿，夏洛蒂只是摇了摇头，用微笑敷衍了过去。 只有在这种时候，夏洛蒂才会强烈地意识到“女儿不是人类，甚至不算活物，是魔王禁忌实验的产物”这一事实。 这时—— 侍立在旁的管家骷髅突然单膝跪下，一股异样的压迫感接近了，夏洛蒂知道是谁来了。 “准备的怎么样？” 她的“丈夫”走进了房间。 瘦削高挑的身材，无血色的肌肤，冷冰冰的表情，无感情甚至有点木然的眼神，身着丧服一样的黑礼服……明明是个美男子却很难对异性产生吸引力，毕竟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您好，我们正在试衣服。” 夏洛蒂立刻行了一礼，同时按下爱丽儿的头，爱丽儿不情不愿地也行了一礼。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以撒拉从来都不是重视礼节的人。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极少，甚至都没有过什么像样的谈话，但夏洛蒂还是掌握了一点以撒拉的性格的。 这家伙似乎对自己的研究之外的一切都缺乏兴趣，不沾烟酒，不近女色，除了体检外从不会碰夏洛蒂一根头发，也从未试图和“女儿”搞好关系。 比起这个所谓的爸爸，爱丽儿明显和妈妈更亲近。 当然，以撒拉不会在意这一点。 他毫无反光的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爱丽儿，少女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身体，躲到妈妈背后。 “衣服。” “……衣服？” “她的上皮组织是否会对衣料过敏？” “呃，暂时没有发现。” “鞋袜呢？” “也没有。” “嗯，那就好，如果有任何异状，立刻报告我。” 说罢，他扭头就走，一如既往公事公办的态度。 “……” 那一瞬间，爱丽儿倾身向前，似乎想对以撒拉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又打住了，转而用有点湿漉漉的眼睛求助似地看向妈妈。 与女儿对视， 夏洛蒂犹豫了刹那， 这样真的好吗？ ……不，没什么好不好的吧？这是为了爱丽儿。 一次也好，鼓起勇气吧—— “喂，那个……” 深吸一口气，对魔王离去的背影轻呼一声，他站住了。 “有何事吗？” “呃……” 夏洛蒂这时忽然语塞，因为她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以撒拉。“老公”？“亲爱的”？“魔王大人”？还是直呼其名“以撒拉”？ “那个，‘先生’，您……还是要呆在城堡里吗？” “什么意思？” “我是指，我和爱丽儿出去生活期间，您也要一直留在这？” “我会指派眷属混在人群中，保护你们。” “不是安全问题，我说的是……是……” “是什么？” 以撒拉歪了歪头，他似乎真的不知道。 “‘先生’……不，‘亲爱的’！” 夏洛蒂几乎憋红了脸才勉强说出“亲爱的”这个称呼。 “‘您’……不，‘你’，为何不多陪陪爱丽儿呢？” “她的贴身监护人有你这个母体已经足够，不然我留你还有何必要？” “不是这个问题，爱丽儿……爱丽儿她，也很想爸爸啊！如果你……你也能和我们一起、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的话，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难道连让她保持心情良好都做不到吗？” “当然做得到！但这是不一样的，有些父亲能给的东西是母亲给不了的！” “Y染色体？” “当然不是！是……是……对，是父爱啊！父爱和母爱是没法相互取代的！” “亲代对子代的关爱何分男女？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浪费时间？你难道不想让她健健康康成长吗？既然你是她爸就给我负点责任啊！” “……你今天精神格外高昂呢，夏洛蒂·菲尼克斯，我希望你不要得意忘形。” “……（瞪）” 夏洛蒂一瞬间闭紧了嘴，但目光还是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只有在爱丽儿的问题上她绝不会让步，哪怕对方是渎神的魔王。 “……” “……” 就在此刻—— “……呜” 一声小小的啜泣打破了僵局。 “呜……呜……哇哇哇哇……” 爱丽儿突然哭了。 “爱丽儿！？” 夏洛蒂急忙掏出手绢帮她擦眼泪，但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不……要……” “不要？” “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呜……呜呜呜呜呜……” “没、没啊！我们只是……对，只是意见不太一致而已，没吵架哦，乖……乖……不哭不哭了……” 爱丽儿抽抽搭搭哭着，夏洛蒂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摸摸头一边说好话，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安静了下来，但眼中还是盈满泪水。 “呼……” 夏洛蒂松了口气，然而—— “……原来如此。”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冷漠声音吓了她一跳，原来以撒拉竟一直看着她，她本以为他早就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露出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会哭闹发出噪音，对父母双方都有一定依赖性，长期缺乏其中一方的话可能导致情绪不稳……原来如此……” 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出去一段时间吧。” “…………啊？” “和你们共同混入普通社会中暂居一段时间，父方监护人的有无可作为实验变量，我会根据她精神结构的适应情况决定下一步的研究。” 说罢，他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张大了嘴巴的夏洛蒂，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等等，同意了？ 这就同意了？ “……妈妈？到底怎么了？——哇！” 夏洛蒂仅仅抱住了可爱的女儿，非常非常用力，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姆~~~好……好挤……妈妈……” “他答应了！” “什么？” “爸爸啊，你爸爸他答应了，也会和我们一起出去玩的！” “真的！？” 爱丽儿一瞬间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但随即又变得扭扭捏捏的，害怕父亲却又想和他亲密相处，仔细想想夏洛蒂小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呢。 父亲，母亲，女儿。 这样的三人到人类社会中居住。 这么看的话，不就和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模一样了吗？ 这样的好事，还会有第二次吗？ 一定会有吧？ 只要爱丽儿能平安成长的话—— —— —— “他们来了，夫人，请您先走——” “爱丽儿！她在哪！？” —— —— “你们……是谁……妈妈呢？爸爸……呢？” （爱丽儿！！！） —— —— “不……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爸爸！！！妈妈！！！！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丽儿！爱丽儿！爱丽儿！！！！！！！！）  ~~~~~~~~~~~~~~~~~~~~ 不知为何，感觉魔王桑有点……萌？话说如果真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可能会变成另类的乙女游戏诶，名字就叫《我和魔王老公和丧尸女儿的日常》 （逃） 昔梦（下） 神啊。 主管生命的神啊。 执掌司法的神啊。 象征正义的神啊。 庇护众生的神啊。 如果， 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的话， 能听到这个母亲的话语的话， 能听到这个女人的痛哭的话， 我想对你们说， 你们都， 给我， 去死吧—— —— —— “………………？” 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仿佛把构成身体的每个细胞替换成名为痛苦的物质，过于痛苦，甚至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试着张张嘴，却发现连这都做不到，充满灰尘味的空气灌入鼻腔，刺痒刺痒的，但拜此所赐意识恢复得更快了。 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痛，痛，痛得要死，一动也动不了，但似乎还好好的连在躯干上。双耳因为耳鸣而什么都听不到，耳膜好难受，而且从刚刚开始脸上就有湿湿的暖暖的感觉，是血吗？ “……快……” “抓……她了……” （谁？有人吗？） 耳中的嗡鸣声渐渐消去，能依稀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了，是许多男女说话的声音，听语气似乎很激动。 爱丽儿呢？ 渎神的魔王呢？ （……对了！圣骑士……万神殿的圣骑士！） 就在不久前，爱丽儿被以撒拉叫了出去，进行例行的体检，自己照常在房间中等候，和自己同处一室的只有那个骷髅管家。然后突然传来了震动，就像地震一样。外面变得好亮，从窗户看向外面，金红的光芒竟然划破了厚厚的云层，这么多年来阳光第一次照进被魔王占据的古堡。 然后是喧哗声，有不死生物的嘶吼，也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时候此前从未说过话的骷髅管家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臂，说什么“他们来了，夫人，请您先走”。但还没说完，一股极端强大的魔力就轰穿了城堡的内墙，什么东西破碎了，什么东西塌了下来…… 再清醒过来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莫名的恐惧充满了夏洛蒂的心，她拼命将无比沉重的双眼睁开，但眼皮就像被黏在一起了一样，只有传到耳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圣安德烈大人……还……吗……” “……您已……太累……息片刻……” 圣安德烈？ 那个传说中的“神子”，战帝圣安德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睁眼……睁眼……快睁开眼啊！！！） 在夏洛蒂内心的不断催促下，仿佛有万斤沉重的眼皮终于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色，似乎是大块大块的碎石和瓦砾，但又不全是。 待酸痛的双眼逐渐适应光线后，她才看出将自己掩埋的不只是石头，还有各种各样狰狞的生物。骷髅兵，丧尸，骸骨龙，死亡骑士……等等等等，和碎石瓦砾混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而自己就在这这座小山的最下面，如果躺的位置再偏一点就会被压死。 （外面……外面怎样了……） 唯一能动的眼珠不断转动着，终于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那是一条小小的缝隙，恐怕是她能看到外面的唯一途径了。 “……！” 眼睛勉强适应后，她终于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尸体。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的，被无数金色的十字架钉在地上的，尸体。 亵渎死者的他最终也成了死者，就像某种恶劣的玩笑。 在他旁边是一群灰尘扑扑的骑士，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污和不死生物的肢体残片，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而其中最显眼的，是个看上去还刚过三十岁的男人。 高大的身躯。 端正且坚毅的英俊容貌。 即使染着鲜血也不减光辉的金发。 如同绿宝石般蕴含着明亮光芒的双瞳。 举手投足之间既有让人为之俯首的威严，也有让人忍不住想与他亲近的柔和。 一如英雄史诗的主人公的模板，具有世界上所有的美德，被众神祝福，被万民称颂，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到无聊的程度的人。 这就是万神殿的双璧之一，神明的利剑，正义与光明的化身，神子——圣安德烈。 但现在的他明显累了，很累很累了，重伤的身体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勉强半跪在地面上，接受同伴们治愈魔法的治疗。 “圣安德烈大人，请别乱动！血还未止住！” “嗯……我知道……麻烦你们了啊……咳咳！” “不要再说话了！那魔王伤您太重了！” “是啊……渎神的魔王以撒拉……果然是当世的奇才……虽然有大家帮我引开那些死亡的眷属们……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在与我的近距离战中不落下风……最后能胜利也多半是侥幸……” “您才晋升战帝几年而已，而他已经是老牌的魔王了，您已经大获全胜了！” “嗯，但愿吧……至此……魔王讨伐战，算是圆满完成了……” 说着，他们都笑了起来。 经历了千辛万苦后终于成功，无比清爽的笑容，在夏洛蒂听来却无比刺耳。 眼前一黑，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这次终于是真正的死亡了吗？ 并不是。 大概只是昏迷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她又恢复了意识。 再从缝隙往外看去，景象发生了变化。 圣安德烈不在了。 以撒拉的尸体也不在了。 但圣骑士还是那些人。 现在，他们正围绕着一个少女，小小的少女的双手双脚被金色的长枪刺穿，被迫跪在地上。 “——！！！！！！！！！！！” 这一刻，夏洛蒂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危险，只是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嘶吼。想要从这尸山中挣脱出去，但四肢还是一动也动不了，想大喊让他们住手，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你们……是谁……妈妈呢？爸爸……呢？” （爱丽儿！！！） 少女可怜巴巴地环顾周围，圣光灼烧身体的剧痛令她颤抖不已，但周围的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小声交谈着什么。 然后，其中为首的一人说了什么，其他人一致点头，然后围绕着爱丽儿站成了一个圈。 他们要干什么？ “主神之福音从天国洒向凡间，涤净一切的黑暗于不洁——” “化吾之身躯为利刃，化吾之身躯为坚盾，行正义之事，吾即为主的士兵——” “赞美孵化一切的光明，将黑暗撕裂，给予弱者以救赎——” “尘归尘，土归土，诞生于黑暗的亵渎神明的生命啊，永远归于黑暗吧！” 如同圣歌般的复杂咏唱，圣洁的光芒从每一个圣骑士身上爆发，集中照耀在爱丽儿身上。这一瞬间，爱丽儿开始痛苦地挣扎，她的皮肉在光芒中消解，叫声更是凄厉无比。 “不……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爸爸！！！妈妈！！！！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丽儿！爱丽儿！爱丽儿！！！！！！！！） 不论夏洛蒂在心中如何怒吼，圣骑士都不可能停下，前后总共只经过了不到十秒钟，那个娇俏的少女就彻底消散在光芒中，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圣骑士们明显松了口气，又低声交谈起来。 而夏洛蒂的大脑已经彻底麻痹了。 只剩过去与女儿一起度过的时间，经历过的事，如幻灯片一般在脑海中划过。 “ma……ma……妈……妈妈？” （爱丽儿……） “陪我玩嘛，妈妈！” （爱丽儿……） “妈妈有时候看上去很寂寞呢，在想家吗？” （爱丽儿……） “为什么爸爸总是不笑呢……” （爱丽儿……） “妈妈妈妈，再多讲讲外面的世界吧。” （爱丽儿……） “看，这件衣服我穿着好看吗？” （爱丽儿……） “到外面后……对，一定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想上学，想交朋友！” “嗯，只要和妈妈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高兴！” （爱丽儿……爱丽儿……爱丽……儿……） 最后，一切都归于一团黑暗。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正因为痛到发不出声音来，正因为被层层尸体掩埋，正因为被浓烈的死气覆盖，他们才没发现自己，这个刚刚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的可怜女人。 “好想死……” “什么死不死的，给我清醒点！” ——啪！！！ “呜！？” ———————————————————— 脸上传来清脆的一响，夏洛蒂一下子醒了过来。 左脸上火辣辣的痛。 环顾周围，这里并不是城堡的废墟，也没有尸体山压在身上。现在的她正坐在宿舍的椅子上，似乎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艾西亚？” “对不起呐，看你很难受的样子，姑且把你扇醒了。” “倒是轻点啊……” “你做噩梦了？” “……嗯，一些非常非常糟的事情，恨不得去死的那种。” “我也是。” “你也是？” “很讨厌的事情……但从未发生过，应该属于我‘不想看到的未来’吧？” “什么事？” “我爸把我强娶了。” “确实够讨厌的。” “你呢？” “……一定要说吗？” “……不必了，你一直在嘟囔着‘爱丽儿爱丽儿’，猜也能猜到你梦到了啥。” “……” “……” 同一时间，仍承受着诅咒的两人都做了噩梦。 而且都梦到了足以让自己难受到去死的事情。 这预示着什么——已经不必多言了。 能感觉到死亡已经接近了，越来越近了。 这时，寝室门突然被推开，妮尔丽斯走了进来。 “妮儿！” “你来了……” “你们的脸色很糟呢，发生什么了吗？” “刚才……” …… “原来如此……不妙啊，这样下去。” “妮儿你找到那个绷带女的踪迹了吗？” “抱歉，还没有。” “那，其他的解决办法呢？” “……抱歉。” “那……” “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很遗憾，你们接下来，恐怕只有一死了。” 第241章 时间到 呼呼呼。 哈哈哈。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超爽！ 超棒！ 超级赞！ 这真是至高的享受！ 是精神的盛宴！ 是灵魂升华的瞬间！ 看着被自己下了诅咒，逐渐变得奄奄一息的人。 看着被自己下了诅咒还不自知，在某一刻突然散手人寰的人。 无比的成就感！ 世界上肯定不会有比这更爽的事了！耶！！！ 前提是别让她们发现我！ 啊啊啊？哈啊？你说我怂了？ 咒死你哦！ 就算是我，也不会蠢到边喊着“来呀来揍我呀”边冲出去的！ 那样太——蠢——了！ 来玩捉迷藏吧！ 大家一起玩！不是一个人找多个人，而是所有人一起找我！ 范围是整~~~~个密斯拉学院！范围超大超大的对吧？ 所以都给我积极参与啊混球们！ 你们这群笨蛋！蠢货！大白痴！ 能找到我的话算你们——“厉害”？ 什么？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能找到我的话就们就太厉害了”吗？ 想得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啊，各位，你们是不是都被惯坏了呢？ 是不是一心想着“只要找到凶手游戏就结束了”呢？ 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干掉这个脑子有病的绷带女”——我，诅咒就会解开呢？ 想什么呐！你们这群白~~痴白~~~痴！ 就算我死了诅咒也会存在下去的！ 杀了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要说有多糟？ 连我也不知道啊嘻嘻嘻嘻我又没死过！ 而且啊，我可是做事有始有终的高等生物！在被咒的对象死前就收回诅咒？半途而废？ 开什么玩笑！ 我当然可以收回诅咒——当然是等她们死后！噗噗噗~！ 什么什么？你说只要把刀架到我脖子上强逼我解咒就行？ 可以啊！ 来啊！ 试试啊！ 试试看啊！试试拿死亡威胁我啊！ 尽管来杀了我吧！来了结我这条烂命吧！我不在乎！ 不信？那就找找吧，找遍全世界你们也找不到比我这条命更低贱的东西！ 看得上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可真是感激不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找我吧！ 找到我之后你们会干什么？ 胁迫我？ 哭着求我？ 歇斯底里地命令我？ 把我按到地上猛操一顿？ 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 让我看看吧！ 你们的脆弱，你们的迷茫，你们的愤怒，你们的绝望，通通让我看个够吧！ 只要有趣就一切ok！ 好了好了，游戏开—— “游戏开始”？ 啊呸！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什么“开始”？你的消息真是太落后了！ 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蓝毛和大胸马上就要死球了啊！蠢——货！ ———————————————— 时间已到傍晚 “没有……没有……没有……操！！！” 在学院最高的天文塔的塔顶上，塞卓昂恨恨地咬着嘴唇。 没有！没有！哪都没有！ 她无视了妮尔丽斯的命令，独自出来寻找，熬夜做出了一堆使魔，把能想到的强化感知的魔法都用了个遍，但依然无果！ 那绷带女到底藏哪去了？ 不只是她，连那个盖勒汀和千海都没影子！塞卓昂相信她们能藏得这么严密不是因为自己的本事，而是因为有人在帮她们！但是谁能做到这样的事？别说塞卓昂找不到，连堪比贤者甚至略强于贤者的妮尔丽斯都遍寻未果！ 虽然不愿承认，但塞卓昂不得不得出结论——光靠现在的她们，无论如何都已经不可能在一天内找到绷带女了。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那绷带女不能用常识衡量，万一那丫死活都不肯解咒呢？如果就算杀死那丫诅咒也解除不了呢？那岂不是只能干瞪眼？他妈的！ 但不论怎样，如果找不到绷带女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但是在哪？她到底在哪！！！ “……找外援？” 如果现在的她们找不到的话，那就找人手来帮忙找？ 该找谁？ 论对这个学院的熟悉程度的话，首先想到的只能有一个人。 她的养父，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如果身为学院长的他提供援助的话，应该能方便一点吧？ 他会不会答应呢？ 当然会答应，只要自己把事情说清楚，他就没有理由拒绝。虽然他与塞卓昂极端不和，但终究也是学院长，面对“自称魔王的怪人混进学校，自家学生危在旦夕”这种事，身为学院长的他非出面解决不可。 但这样值得吗？ 就为了那两个队友，自己就要去放下面子低头去求那家伙？ 两个队友的命，与，自己的脸面。 哪个更重要？ 废话。 当然是面子重要啊！ 队友死了还可以再找，但有些丢脸的事可是一辈子的。 “……” 塞卓昂在塔顶站了许久。 “……” 吹着高处的冷风，俯视学院。 “……啧，就这一次！如果那俩货成功捡了条命的话算她们幸运！” 最后她狠狠啧了一声，从塔顶一跃而下，直奔主楼而去。 …… …… “对……事情解决之后……揍死她们俩派不上用场的**……整天就只会拖后腿……还他妈让老娘我给她们擦屁股……靠……” 疾风卷着嘴上骂骂咧咧的她一路疾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和上次一样，她直接下坠，在超阶的风魔法的包裹下犹如陨石一般，把房顶连同结界一并砸穿！ —————————————————— “唉……” 秋米拉发出深沉的一叹。 “别唉声叹气啦，秋米拉小姐……” 薇妮试着安慰，但她自己也满面愁容。 仿佛能听到催命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前进，下一刻闹铃就会想起，宣告死亡的终末。 今天，艾西亚和夏洛蒂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出寝室，吃饭的时候也都没精打采的。 而且塞卓昂和管家君都出去寻找绷带女了，管家君甚至中午都没回来做饭，但到目前为止他们依然一无所获。最让人无语的是妮儿的态度，只有她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急，本以为她早已有了对策，但问她她却说自己也对诅咒无能为力。 “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算烦恼也没办法，现在的我们二人什么也做不了……” “连管家君都顾不上回来，咱能做的好像只有干杂活做饭了呢。” 今天的晚饭是秋米拉下的厨，虽然没有管家那么厉害，但厨艺也是出人意料的好。 叩叩叩。 “吃饭啦，艾莎，夏洛蒂姐姐！” …… “吃饭咯？今天是妾身做饭哦，来尝尝妾身的手艺呗？” “对啊，一直窝在房间里也不好，出来透透气吧！” …… 没有回应。 是睡着了吗？ “……”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秋米拉心中腾起。 她和薇妮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数到三，两人一起推开了房间门—— “——艾莎？夏洛蒂！？” —————————————————— 就这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看文件的马格纳斯摇了摇头，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即使是他，同时担负家主、学院长和看门人这三个要职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本次神前比武的参与者……还真是，没有省油的灯啊。” 每一届的神前比武都堪比动物园，能吸引来一大堆隐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奇奇怪怪的家伙们，他们有的是出身正统，有的有很不光彩的过去，但都是经过层层挑选所选拔出来的人才。 玛耶的至高者是大贤者。 其次是贤者和战帝们。 再其次就是大魔导士和大战灵们中的上位者。 这三者共同构成了玛耶战斗力的统领阶级。 但世界上不存在只有将领的军队，统领已有，士兵们该如何挑选，如何补充？ 这就是神前比武存在的根本价值了。 而分发给三大学府的参加名额有个最大的好处：可以被视为种子选手，直接跳过“预选赛”。但坏处是之后会遇上其他种子选手，战斗起来会更加激烈。 身为新任看门人的马格纳斯，有责任摸清参加者们的情况。 而现在—— 轰！！！！！！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楼都在震动，马格纳斯受不了地扶住额头。 “……进来。” 果不其然，把主楼第二次砸穿并用脚踹开校长室门的家伙，除了塞卓昂不会有第二个。 “…………又是你啊，所以，有何贵干？上次被教训得还不够吗？” “闭嘴老东西！……不，还是不闭嘴的好……我今天来是……” 塞卓昂这次看上去态度十分别扭，手不停地拨弄头发，脸上还有点红晕。 “到底有什么事？” “啧！我——我——啊啊啊啊啊怎么说得出口啊！该死的！！” “？？？” 在马格纳斯不解的目光中，塞卓昂纠结了半天，左顾右盼，身子扭来扭去，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总之！我有时候想让你丫的帮——” “帮？” “就是说啦，帮我——诶！？” 忽然间，塞卓昂停住了。 表情完全定格。 然后开始变化。 震惊，愤怒，不可思议，各种各样的感情就像调色板一样混在一起。 双手和嘴唇都开始剧烈颤抖。 “……你怎么了？” “…………” 仿佛没听到马格纳斯的话，她梦游般后退了几步，靠到门框上，缓缓摇着头。 “……不是……吧？” 这一刻，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锐气，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 “喂，所以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不对……不可能……” “我问你话呢！” 马格纳斯不耐烦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向她伸出手—— 这一刻，塞卓昂才如梦初醒，狠狠拍掉了他的手，眼神变得犹如野兽。 她猛的一转身，大步流星离开校长室，浑身上下都爆发出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如此浑浊又如此磅礴的魔力连马格纳斯都吃了一惊。 “该死的……混账！！！！！！！！！！！！！！！！！！！！” —— —— “该死的……混账！！！！！！！！！！！！！！！！！！！！” 这算什么？ 这叫什么？ 为什么？ 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说——就算咒杀起效也会至少到明天吗！？ 第242章 娱乐至死 （听到了吗？快回话啊！） （呜……塞……塞卓昂姐姐！快回来啊！呜呜呜……） （快点……快……艾莎和夏洛蒂姐姐……她们……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念话的彼端传来了秋米拉的哭腔，宛如凝聚了世间一切的悲伤，毫无虚假。 （别给我开玩笑！她们——） （我……和……和薇妮发现的时候……已经……） （妮大姐头呢！？） （已经告诉她了！管家君也……也……通知了……现在已经……呜……） （别哭！给我冷静点！妈的！！！） 一股无名火在塞卓昂心口越烧越旺，她恨不得把体内积蓄的所有魔力全爆出来把学院夷为平地！ 死了？ Die？ Mort？ Tote？ Döda？ 就这样？相处了这么久的同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死了！？ “开玩笑也给我有点限度啊！！！！！” 轰！！！ 她直接使用了基于恶魔之力的空间跳跃，离开主楼的瞬间就化作红黑相间的火焰消失，下一瞬间就出现在几公里之外的宿舍中！隔着房门就能听到秋米拉和薇妮的抽泣声，周围是一团乱，弄得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砰！ 猛力踹开艾西亚和夏洛蒂的寝室门，首先看到的是抽泣的薇妮和脸色一片死灰的秋米拉，然后是瞪大了双眼的管家，最后是眉头微蹙的妮尔丽斯。 “她们呢！？” “在这……” 管家指了指床。 分为上下铺的床的下铺，两个人就躺在那里。 毫无声息。 了无生气。 “！！！！” 塞卓昂快步上前，粗鲁地把手放在她们身上—— “这……” 没有呼吸了。 心跳也已经停止。 身体余温尚在，显然刚死不久。 入夜前最后一丝夕阳余晖照进窗户，洒在她们脸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不对！” 心脏停跳不意味着完全的死亡，现在的话或许还—— 塞卓昂咬紧牙关，将大量魔力灌入她们的身体，尽自己所能施展治愈魔法！全力全开的她释放的治愈魔法甚至不会亚于圣女，但两人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妈的……快啊……快啊快啊快啊别给我开玩笑啊！！！！！” 还不醒来的话就灌注更多的魔力，施展能记得起来的所有治愈魔法！实在不行就电击心脏，再不行的话—— “不……不要白费力气了……塞卓昂小姐……” 一只小手拉住了塞卓昂。 薇妮哽咽着制止了她。 “你……说什么？” “我已经努力尝试过了，但……真的没救了……” “放你**的狗屁！没救了？你算老几？我还——” “她们已经脑死亡了。” “……！” 塞卓昂浑身一颤。 然后，把颤抖的手，放在两人的额头上。 “不是……吧？” 手掌除了那逐渐降低的体温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精通雷魔法的塞卓昂能够轻易感觉到所谓的生物电流，人体的脑电波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她完全无法感觉到眼前的两人的大脑活动。 也就在此刻，外面完全迎来了夜晚，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彻底消失，黑夜的阴影蒙在两人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黑纱。 塞卓昂倒吸一口冷气，摇摇晃晃站起身，连退数步，然后如幽灵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妮尔丽斯。 “喂喂……妮大姐头啊……” “塞卓昂……” “这，是你的计划吧？” 她突然走向妮尔丽斯，重重按住她的肩膀，就像要防止她逃脱一样，但妮尔丽斯只是别开了视线。 “是你的计划，对吧？你用了某种办法……某种谁也想不到的办法让她们假死了，对不对？为的就是把那绷带混蛋引出来，对不对？” “……” “对吧？对吧？对吧！！！快说这就是你的计划啊我靠！” “……假死？你确定，这是‘假死’？” “唔……！” 塞卓昂语塞。 即使是假死，人体也会保留最最底限的生命机能的，维持生存的各种生命活动都被高度抑制，微弱到通常手段很难检测出来。 而现在，不但是呼吸、心跳、体液循环、新陈代谢，连脑都停止了活动。 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死亡了，塞卓昂无法想象用什么手段才能伪造出这种结果。 “她们确实是死了，第一发现人是秋米拉和薇妮，秋米拉立刻向我们传了念话，然后我和管家赶了过来，最后是你……我们都用自己的办法检查了她们的尸体，虽然很突然，过于突然了，但她们的的确确已经……没有任何‘生’的迹象了。” “……” “正视现实吧，塞卓昂，这种时候的你出我意料脆弱呢。” “……你说过的。” “嗯？” “你……说过吧？有办法救她们……” “我没说过。” “你说过！装什么傻！” “但我确实没有，我只说过我会尽力搜寻绷带女的痕迹，但失败了，我们都失败了。” “你他妈——” “如果要找我撒气的话，请先做好被我宰了的心理准备，先把手给我松开。” 妮尔丽斯突然提高了音量，散发出的杀气绝非虚假，连塞卓昂都迫于这股威压松开了她。 “我已经说了，我们失败了，这场无聊的捉迷藏是我们输了，但这并不是结束。” “但是——” “她们是死了，我们于此时今日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同伴，这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能做的只有不让她们的死白费！” “不让她们白死？那你有什么办法！？” “反追踪！” “……！” “你的话不可能不知道吧塞卓昂？反追踪一个魔法绝非口头说起来那么简单，尤其是当魔法还未生效的时候……所谓的‘咒杀’再神秘，也不过只是魔法的一种而已，未生效时我们无法解析甚至无法检测到它，但已经生效并造成死亡的现在不可能无法反追踪！” “你是说……” “没错！” 妮尔丽斯一挥手，无数的小飞虫就落在洁白的墙纸上，聚集成了一幅地图的纹样，这当然是密斯拉学院的地图。 其中，三个分隔的很开的地点被做了标记。 “刚发现她们的死时我就做了反追踪，这就是结果，这三个地点就是施术者最可能所在的地方!没时间了，你，我，再加上管家，我们三人兵分三路行动，就现在！在她造成我们中的其他某人死亡之前把她揪出来！” ———————————————————— 嘿嘿嘿嘿~ 呼呼呼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咯~~~~~~你们不是要阻止我吗不是要找到我吗不是要把我碎尸万段吗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白痴笨蛋蠢货猪头！ 她们死了哦！死了哦！死得不能再死了哦！真可惜，从一开始你们就彻底晚了啊！ 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为我提供了宝贵的消遣！ 然后， 都给我，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等等。 等等等等，你怎么在这里？ 不对不对不对吧？ 不应该啊？ 游戏已经结束了才对吧？ 你这家伙到底—— “玩得还开心吗，‘咒杀的魔王’？” 第243章 Find You 三个方位。 咒杀的魔王——绷带女最可能所在的三个地点。 分隔的很开，分别位于学院的三个地方。 中部的天文塔，学院最高的建筑。 南部的港口，鱼龙混杂之处。 北部的一栋废弃城堡，许久没人去过。 妮尔丽斯，管家，以及塞卓昂，在妮尔丽斯下令后就立刻离开了宿舍，分别奔赴三个方向。妮尔丽斯去往中部天文塔，塞卓昂去往南部港口，管家去剩下的废弃城堡，彼此分工明确。念话保持常开的状态，但三人都没有废话，因为这极有可能是把咒杀的魔王擒获的唯一机会。 而秋米拉和薇妮被留在了宿舍，两人依然没从震惊和悲伤中缓过神，秋米拉甚至看上去离暴走不远了。妮尔丽斯对她们也下了命令——内容很简单，就是在这期间保护好艾西亚和夏洛蒂的尸体，说是作为对失去同伴的最后的尊重，实际上只是强行给她们找事干而已。 ———————————————————— 南部港口，密斯拉学院与外界海运最重要的对接点，即使已经入夜也熙熙攘攘。满载货物的货轮在汽笛声中进港，很多卸货的都是打工的学生，他们一方面挣外快，另一方面也使用高级的风魔法悬浮魔法肉体强化魔法搬运货物锻炼自己。商贩们排队在大大小小的窗口处登记，来探望学生的家人们翘首以盼，人来人往，人口稠密。 飒——！！！ 一股红黑相间的火焰洞穿了空间，在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中显现，把几个鬼头鬼脑缩在里面的嗑粉学生吓了一跳。 “他妈的……在哪……” 塞卓昂显形的同时就张开感知，首先看到的是那几个慌慌张张逃走的瘾君子，她想也不想就一个火球轰过去，瞬间就把他们烧得焦黑，也不知死了没有。 “是你们吗！？” 她跑到他们身边用脚把他们翻了面，但都是长着路人脸的男生，身高也和绷带女完全不符。 “他妈的……” 走出小巷，看着稠密的人流，塞卓昂紧皱起眉头。 学生。 普通行人。 商人。 观光客。 探亲者。 工人。 公务员。 治安队。 到处都是人，人人人，不同的人，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在哪？ 到底在哪？ 如果绷带女真的藏在这的话，找出她简直就是难如登天，况且没人知道她的真实面貌，连她的魔力波动是怎样都不清楚。 怎么找？ 就在这时， “请……请问……” 一个穿着治安队制服的青年来到塞卓昂面前。塞卓昂不悦地啧了一声，本来就在赶时间，现在还要被这没脑子的盘问—— “白发……红眼……您是塞卓昂小姐吧？” 不知为何，青年看上去脸色苍白，惴惴不安，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是我，怎么了？” “真的？太、太好了……” 听到塞卓昂的肯定答复的瞬间，青年长长松了口气，满脸由衷的欢喜。 “终于等到了……可以……不用死了……” “哈啊？死？” “总之请收下这个！我已经递交到了！请放过我吧再见！” “？？？” 青年慌慌张张把一封信塞给她就一溜烟跑了，塞卓昂看向这封信的信封。 “ToSadron” （给我的？） 而且这字迹看着眼熟啊。 越看越……像妮尔丽斯的？ 感到疑惑的塞卓昂正要开启念话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又看到了下一行字。 “不要用念话” “……” 她环顾一周，确定没有人在看着自己后，小心地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妮尔丽斯娟秀的笔迹立刻映入眼帘—— “——！！！！！！！” 看完的瞬间她就马上烧掉了信纸，不顾周围人来人往，立刻化身为红黑火焰消失在空气中，往某处赶去。 —————————————— 今晚的夜风十分怡人。 凉凉的，但并不寒冷，也没有湿气，称得上“清爽”。 这大概就是我偏好秋季的原因之一吧。 作为一只披着人皮的虫，我的爱好很少，读书算一个，虫类观察算一个，还有……大概就是散步了。在无人的夜晚游荡会有种不受拘束的解放感，清爽程度不亚于看着蚂蚁齐心协力把食物搬回家。 簌簌—— 远远听到了水声，是瀑布吗？如果是的话那我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密斯拉学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森林和山地，有河流有山涧，自然也就有瀑布了。 “飞低点。” 对于我的命令，被我骑着的巨型蜻蜓吱吱叫着回应，穿过云层，地面的景色映入我眼帘。 这里是真正的人迹罕至之地，位于山谷之间，长满了叶子已经掉光的林木，一栋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建筑物坐落其中。它们都已经破败，爬满了已经枯黄的藤蔓，诉说着岁月的流逝。根据校史，这里以前是某位专精于土石相关魔法的贤者的研究基地，那位贤者和其亲传弟子们去世后就渐渐荒废了，在这个时间点绝不会有外人来。 不知从何时起云层遮住了月光，周围立刻变得昏黑一片，我以夜幕为掩护降落到地面。 绕过树林，穿过那些荒废的建筑，最终来到一个颇大的广场。 广场对面是一座废弃的城堡，说是城堡，其实也只是个外形是城堡的建筑罢了，内部应该也是过去的研究设施之类的。 除这里以外，方圆几公里内都没有人类的气息，很好，看来暂时不会有意料之外的人打扰了。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想法，云彩流动，夜空一片清明，满月从云间露出，把青白色的月光洒向大地。 照亮了我。 照亮了广场。 照亮了废弃城堡。 也照亮了那个远远站在城堡之顶的人影。 对方也看到我了，我并不想进一步靠近，那么就在这打个招呼吧。 想到这里，我给自己施加了加长声音传输距离的魔法，开口道—— —————————————————— “玩得还开心吗，‘咒杀的魔王’？” 少女清丽的声音顺着夜风扩散。 听到这句话，站在城堡顶部的那个人僵住了。 月光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管家服和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以及那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 妮尔丽斯和管家千夜，相隔一百米以上的距离，遥相对视。 “你在说什么呢？‘咒杀的魔王’？” 千夜皱起眉头，面露疑惑的神色。 “很抱歉，我已经在这里搜寻了一圈了，但并未发现那个绷带女的踪迹……而且大姐头不是要去中部的天文塔搜索吗？为什么会来我所负责的北部？” “没必要而已，本来我当时就故意给出了三个相隔甚远的地点，就是为了不把塞卓昂波及进来，这种时候如果多哪怕一个行事冲动的人都会坏事呢。” “……‘故意’？对不起，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呢？” “唉……” 妮尔丽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仿佛打从心底认为这一切毫无意义。 “为何还要逞强呢？” “……” “既然我刻意把你派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既然我已经独自出现在你面前，那就说明这场游戏你已经失败了。” “……”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偷袭把你杀掉，是因为还有想亲口问你的东西，毕竟你的精神结构明显异于常人，我不知道用脑虫能不能提取你的记忆呢。” 说罢，妮尔丽斯就静静看着他，千夜也默默回望她。 “……” “……” “……” “……” 这是仿佛要把人的耐心耗尽的漫长对视。 最后—— “……………………………………………………………………噗！” 管家的脸庞扭曲了—— “呼呼……” 眼睛突然瞪到最大—— “咯咯咯咯……” 嘴巴大大地咧开——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五官扭曲到了无法直视的程度——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一幅难看的抽象画一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简直有趣啊你竟然发现了我之前还想着你们的智商到底低到了什么程度竟然一直没发觉我就在你们身边就在离你们最近的地方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她”用手狠狠抓向自己的脸颊，指尖都深深陷进了皮肤—— “没错——” 像剥柚子皮一样，用力向两边撕扯—— “一直以来我也是憋屈得很啊——” 被彻底撕裂的面部化为黑雾般的物质消散—— “你们的这个白痴管家也真是够了——” 身上的执事服也烟消云散，浑身都笼罩在漆黑的雾气中，连身高都变了—— “一直扮演他，简直不爽得要死啊啊啊啊啊啊！！！！” 哗——！！！！！ 最后她全身上下的黑雾同时爆散，如同黑色的烟火，诡谲无比。 褪去了黑雾的伪装，解开了世界上最高级的易容魔法，她终于现出了真容。 黑色的斗篷。 宽大的兜帽。 脏旧的绷带。 矮小的个子。 圆瞪的双眼。 裂开的双唇。 咒杀的魔王发出刺耳的笑声，居高临下俯视着虫使。 “恭喜你找到了我！但是很可惜她们俩早都死了啊！呐呐呐，告诉我呗告诉我呗？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们的管家被替换的？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白痴男人已经被我杀死，并由我取而代之的？” 第244章 虫戏 “在开始前，我可否问一下该如何称呼阁下？” “随你便，叫‘绷带’就行！比起那个——告诉我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白痴男人已经被我杀死，并由我取而代之的？” 绷带嬉笑着把这个问题抛给银灰色发的少女。 “白痴男人？你指的大概是我们的管家先生吧？他可不是白痴哦。” 而妮尔丽斯表情依旧平和。 “切，我说是白痴就是白痴！那天晚上，也就是我给你那俩白痴同伴下咒的那天晚上，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很呐！那个白痴管家竟然只身一人前来追我，既然敢一个人过来那被我宰了也不会有怨言吧？于是我就变成了他的那副傻样装出没事的样子回来找你们，结果你们还真的完全没发觉啊哈哈哈哈哈！” “那就随你吧……其实，我一开始就在思考‘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哦吼~~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你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和你的直接接触也只有那一次，就当前来看，你是个非常随心所欲，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计后果，而且很喜欢欣赏他人的痛苦姿态的人。” “当当当当~恭喜你！基本正确！” “所以我就在想，你对我的同伴下了咒的话，肯定希望在最近的距离观察她们的丑态……而其中最彻底、最危险、但也最不容易被想到的办法，就是装扮成我们中的一人。” “哟？我看你这才是无端的臆测吧？就凭这就能确定我把那蠢货管家杀了并取而代之？——哦哦原来如此！” 绷带用斗篷下的手猛拍了一下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十分做作。 “果然啊，是我在假扮他的时候露出马脚了吗？还是说你对他施了什么魔法他一死你就能感知到？那就奇怪了~明明杀他的时候把他身上可能有的魔法全都屏蔽了的~到底是怎样呢？” “不，你的扮演真的十分完美，其他人是真的没有发现管家是假的，原本的管家已经不在了……虽然其中也有管家他本来就是个不常露面的人的原因，但关键还是在于你的演技呢。你绝不像看上去那样无谋而疯狂，正相反，你的疯狂与理性并存，这种对手才是最麻烦的。” “这是在夸我吗？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真~不~好~意~思！就算夸我也没用哦？毕竟啊——” 绷带身体前倾，双目瞪大到眼眶都要裂开，用迄今为止最最刺耳的声音高喊道—— “——全部！都！已经！晚了啊！你的白痴管家，蠢货蓝毛女，**大胸，三个人全都死了啊！都是我亲眼见证的！你知道我扮成白痴管家呆在她们房间里，看着中二小鬼和褐毛女哭哭唧唧，看着最**的白毛女气急败坏的时候，我忍住笑有多难吗？简直超超超超超搞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太兴奋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吧——‘我是何时识破你的’？” “哈啊？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你难道是事后诸葛亮的那种类型？会把‘其实我早看破你了但我就是不拆穿你’挂在嘴边上的那种？超蠢的有木有~” “从一开始。” “看吧看吧？你果然这么说了，现在才努力挽回面子已经没用啦！” “我说的是你哦，从一开始，你就没杀死任何人。” “哈，说什么蠢——” “管家的话，直到刚刚我才把他从虫仓里放出来，现在应该快回到宿舍了吧。” “…………………啊？” “还有，杀死艾西亚和夏洛蒂的不是你。” “……………………………………………耶？” “而是我。” “………………………………………………………………………………啥？” ———————————————————————————— 塞卓昂感觉自己最近好像一直都在赶路。 慌慌张张，疲于奔命，火急火燎。 不过这一次是真的疲于奔“命”。 轰！！！！ 直接破墙而入，现在不是在乎碎石粉尘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了，必须尽快！越快越好！ “你们两个！” 塞卓昂向完全惊呆的秋米拉和薇妮大吼道—— “都过来给我搭把手！尤其是那个废物圣女！” “诶？在！？” “你有手术经验吗？” “手、手术？” “可别告诉我你除了念念咒唱唱圣歌之类的就啥都不会了！” “当然会！手术我也是懂的！” “那就快过来给我加个无菌结界！要最高级医疗标准的！秋米拉，你把手消毒干净给我等着！待会也要你帮忙？” “呃……可是你到底要干什么？” “准备手术！就现在！就在这！” “手术！？给谁做？” “你他妈说能有谁？” “……” 秋米拉看向仍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 然后，心猛的一跳。 “难难难难道说？她们还活着！？” “当然死了！死得很彻底！” “——啥！？” “但是……啧，真他妈服了那死虫女了，我们都被这丫的耍了！真是的，那家伙咋还不回来……” “耍了？这到底——” “——不要急，大小姐们，我也来帮忙了，手术开刀的话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一个沉稳的男声在三人背后响起。 那个身着管家服的青年——千夜款款走来，无声无息。 “管家君！？你不是去北边——” “嗯……算是‘去了’，但也可以说‘没去’，还是让我来说明吧，事情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其实并不复杂。 即使是对一个最小的不确定因素，如果这个不确定因素存在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可能性的话，那我就必须做出应对措施。 缇耶拉，千海，绷带。 缇耶拉和千海都是来自正面的威胁，是纯粹的武力，尚且不足为惧。 问题在于绷带女。 其实从最初开始，塞卓昂和夏洛蒂跟我提到有这号人的存在那时起，我就在思考“应对措施”了，毕竟，这样的存在作为敌人绝对是最糟的。 而且当时我就有预感——她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未雨绸缪不行。 但要未雨绸缪的话，又必须对对方有所了解才行，否则的话只能尽可能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随机设下机关，等对方来撞。 管家的“受罚”就是如此。 听闻他当时一时冲动开了领域时，我一开始的确想让他受点皮肉之苦，但如果顺势而行把这一点也利用起来呢？于是我借着惩罚的幌子，把他收入了虫仓——然后就再也没有放出来过了，这几日他一直都呆在虫仓里。 “——所以，‘这几天与我们共同行动的管家其实是你假扮的’这件事，我从最初的最初就是知道的。” “哈啊啊啊啊啊啊！？等等，不对，那我前天晚上杀掉的是？” “不仔细检查尸体可是个坏习惯。” 被她杀死的“管家”当然是假的。 那只是个虫人而已。 让管家呆在虫仓里，这期间我把我的一只虫人改造成他的模样放出来，作为他的替身行动。当然，前天晚上绷带第一次露面时出现的他就是虫人假扮的，去追击绷带的、被绷带杀死的，也是那只立了大功的虫人。 而绷带以为自己杀的是真货，于是开开心心变成他的样子回来，傻乎乎地想顺势混入我们……嘛，从这一点来看她还是有点可爱的。 就这么简单。 “……………………” 绷带的嘴一张一合，就像金鱼一样，眼睛瞪得老大，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动摇。 “还有何问题吗？” “你……我……他……等……等等！那那俩家伙呢？蓝毛女和大胸女？” “死了哦。” 我没骗她。 “真的……真的是你杀了她们！？” “是啊，不这样做的话，你怎么会收回在她们身上下的诅咒呢？” “可我当时也在房间里，我亲眼看到了她们的尸体！绝对不是假死之类的小伎俩，也不是假人！她们死得很彻底！” “是啊，现在的她们是尸体。” 确实是尸体。 我亲手杀的。 绷带的能力存在不止一个致命缺陷。 当被诅咒的人死后，继续把诅咒留在对方身上就是不必要的浪费了，所以她只有见证了被诅咒者的死亡才会主动收回诅咒。 考虑到她可能很熟悉人的死状，要想骗过她的话，恐怕必须多费点功夫。 于是我杀了艾西亚和夏洛蒂，这样一来绷带就会以为她们死了，放松警惕收回诅咒，放她们自由。 “是……我是把诅咒从她们身上收回来了……但她们既然都死了，是谁杀的还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啊，因你而死的话她们就真死了，而被我杀死的话……快的话明天就能醒过来呢。” “你说啥！！！？？？” ———————————————— “……” “……” 秋米拉和薇妮目瞪口呆。 她们愣愣地看着被面带苦笑的管家捧在手中的东西。 那是两个充满淡绿色液体的玻璃罐子。 里面漂浮着灰白色的东西。 每个都分成左右两瓣，上面布满纹路，就像是核桃。 一个罐子上贴着标签——“夏洛蒂”。 另一个上贴着“艾西亚”。 “果然啊，她俩的脑子会被你带过来……妮大姐头也真是够了，我他妈都想不到这么狗血的损招。” “但要骗过咒杀的魔王的话恐怕只能这么做了，因为就连魔王也想不到这一出啊。” “别废话了，开始手术吧，赶快把她俩的脑子装回去！” 在秋米拉和薇妮震惊的目光下，塞卓昂和管家开始了把大脑物归原主的开颅手术。 第245章 射程之外 之前她们检查尸体的时候，连最最基本的脑波都感觉不到，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压根就没有脑。 自然而然就会被当成脑死亡看待。 那一天，我对她们说“你们接下来恐怕只有一死了”，然后就开始了准备。 1、现场麻醉 2、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开颅手术，取出她们的大脑。 3、装进了从奥科密顺出来的黑科技培养缸，维持大脑的活性。 4、把两个罐子放进虫仓，让正好也在里面躲藏掩魔王耳目的管家负责保管，确保万无一失。 5、估计绷带差不多该收回诅咒后，面对悲痛的秋米拉薇妮塞卓昂，做出行动的指示，实际上是把绷带引到这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方便我处置她。 6、事先在南部港口给塞卓昂留了信息，让她看到后尽快赶回去把脑子装回去。 7、在赶往北部城堡的路上把管家从虫仓里放出来，让他带着大脑赶回宿舍，和塞卓昂配合进行手术。 于是这么一来，诅咒解除了，她们俩也不用死了。 就是这么简单。 ……说简单好像也不简单，但就目前来看应该是顺利的。 “于是……到头来，你确确实实一个人都没杀死呢。” 以这句话作结，我开始打量她的表情。 何等精彩的颜艺。 虽然她的脸几乎完全被绷带覆盖，暴露在外的只有双眼和嘴，但依然能通过这三个器官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瞪大双眼，嘴张大成O字型。 左眼眯起，右眼睁大，嘴巴向左歪成45°。 右眼眯起，左眼睁大，嘴巴向右歪成45°。 双眼同时眯起，嘴巴两边抿紧，中间像鸟嘴一样张开。 左眼眼角下垂，右眼眼角拉伸，嘴巴中间抿紧两边张开。 双目同时向外突出，舌头向上伸出，几乎到达鼻尖。 如此这般，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在双眼狠狠瞪着我、咬牙切齿的标准的不爽表情。 “你……丫的……” 好，接下来她会怎样呢？ 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你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丫的！！！！！” 她既没有逃跑也没有心灰意冷，而是突然开口骂个不停，声音极为尖利刺耳。一边骂还一边跳脚，同样被绷带缠满的没穿鞋的脚在冰冷的砖瓦上踩个不停，动作十分滑稽。 滑稽到了诡异的程度。 “丫的丫的丫的丫的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上蹦下跳的动作已经完全超过了“耍脾气”的等级，宛如挣脱了束缚的重度精神病患，一遍胡乱挥动四肢一遍发出宛如野兽的咆哮。 而且她还哭了。 就像个恶作剧失败后被教训的小孩子一样。 一边乱舞，一边咆哮，一边哭泣。 温热的液体从她眼眶中潺潺流出，但那不是眼泪，而是血，殷红的鲜血代替眼泪代替泪腺从泪腺中溢出，如同不吉的噩梦中的场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 就在咆哮到声嘶力竭的最后，其中突然混入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对对对对对我输了你赢了行了吧行了吧满意了吧？但是呢？然后呢？所以呢？因而呢？你又能怎样？如果要杀我的话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趁我没发现的时候狙击biubiubiu的就能宰了我了！搞不好还能看到我的脑浆烟火呢哈哈哈哈哈但是啊但是啊你没有！说的也是啊诅咒那蓝毛和大胸有啥意思嘛！果然猎物还是要——最——厉——害——的——那——个——啊！！！！！” 一股我过去从未感受到的波动从她身上爆发——不，与其说是波动，不如说是某种“气势”或“氛围”，就像是把那些令人战栗的“不详”浓缩到能被五感感知的程度再一口气爆发出来一样。 她哈哈大笑着抬起手，指尖的绷带随着她的动作松了，露出下面那色如死灰的皮肤，指向我道—— “这次轮到你了！名为妮尔丽斯的强者啊，我——咒杀的魔王在此——对你降下诅咒！！！！” ——她用无比尖锐刺耳的声音对我发出宣告。 而我—— “嗯，真有趣。” ——后退了一步。 然后，接着抬头和远远站在城堡顶的她相望。 “……你后退个什么？” “不可以吗？” “……” 她眉头一皱，向前迈了一步。 几乎是与她同时，我有后退一步。 “…………啧！” 她咂了咂嘴，前进了一大步。 我也配合着她，退了一大步。 前进！ 后退。 前进前进！！！ 后退后退。 前进前进前进！！！！！ 后退后退后退。 前进—— “——啊！” 她摇晃了一下，差点踩空掉下去，她已经到达了城堡屋顶的边沿，无法再前进了。 于是我也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也怒视着我。 “你……到底为什么后退啦！” “我想。” “给我站近一点！” “你为何不过来一点呢？” “我再往前就要掉下去了！你瞎的吗！？” “我倒也挺好奇你掉下来，自己把自己摔死后会发生什么呢。” “姆~~~~~~~~~~！！！” 大概她也意识到了吧？ 我，只会一直保持这个距离。 绝对不会向前一步，绝不会和她拉近哪怕一厘米。 “你这混蛋！咒死你！！！！” “悉听尊便，只要你现在做得到的话。” “你——！！” “以你为中心，半径二十至二十五米的范围，就是你射程的极限了，只要对方在这个距离之外你就毫无办法。” “……” “不，与其说这是你的‘攻击射程’……不如说是你的‘领域’的覆盖范围呢。” “混账！！！！！！！！！！！！！！！！！” 这一次，她发出了与我相见以来最为刺耳的吼声，在这废弃的建筑群间回响不绝。她双目充血，上牙咬破了下嘴唇，绷带下的脸扭曲到了极点。不过是被我拆穿她所谓“咒杀”的真相而已就狼狈至此，但之前又能忍气吞声假装管家（虽然从一开始就被我耍了）这么久，该说她心理素质是强是弱呢？ 不论怎样，她对我们的威胁已经大大降低了。 危险来自于未知。 我已经，基本上理解她的特殊能力的真相了。 第246章 诱蛾灯（一） 塞卓昂眉头紧皱，舌头咬在牙间，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手中所持的魔力组成的刀刃沿着之前妮尔丽斯留下的切割的痕迹划开颅骨。她一抖也不敢抖，稍有不慎就会对夏洛蒂造成严重的危害。 与此同时，管家也拿着手术刀，用极为缓慢细腻的动作剖开艾西亚的头，他比塞卓昂更为小心，还在手上戴了厚厚的手套，以免艾西亚的毒血沾染上皮肤。 秋米拉端着盛放刀具的小盘在一旁等着，大气不敢出，薇妮维持着无菌空间的结界，并做好随时出手使用最强的治愈魔法的准备。 两人那八块脑颅骨组成的颅腔被同时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暗红。秋米拉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见惯了伤者和死人的薇妮也眯起眼睛不愿多看。 “然后，脑……” 塞卓昂深吸一口气，用最精密的悬浮魔法把夏洛蒂的脑子从罐子里取出，用精确到微米的水魔法把上面沾着的淡绿色营养液除去，小心，小心，小心翼翼地放进夏洛蒂空荡荡的脑壳里。单单放进去当然不够，还要用各种各样复杂到让人崩溃的魔法把脑完全接入神经系统，出一点差错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后遗症。 塞卓昂在心里把妮尔丽斯骂了一万遍，活体取脑，神他妈活体取脑！到底要违背常识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到这么狗血的损招啊！你他妈不可能知道把脑子装回去有多麻烦吧！ ——————————————————————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3/88b2e285-b29c-4721-90ed-f52fc4da19ed.jpg[/img] 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 咒杀的魔王——绷带，她那过于诡异的言行，过于不祥的外表，还总是把“咒死你”挂在嘴边当口头禅，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强烈的误导作用。不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论她的一切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演技，“我的同伴们都被她绕进去了”已成事实，就连我一开始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不为世人所知的“真正的咒杀魔法”。 幸好我及时绕了出来。 “集体意识”有时是很可怕的，它会让原本头脑明晰的人忍不住开始相信两眼所见的不合理现象，而不是深入思考其中本质，最终沦为盲从。 从形式上来看，绷带她确实与两个无辜的女人接触过，对她们下了“诅咒”，而且那之后还没两天她们就同时殒命，在这期间她们也没再和任何可疑对象接触过。从第三者角度来看，她们确实像是被“咒杀”了，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杀死了。 ……嘛，“咒杀”是假，但“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杀死”是真的，而且如果要确切形容的话，确实也找不到比“诅咒”更合适的词了。 分析了最初那两个倒霉女人的死，大致上可以发现咒杀的两个限制。 其一：从“下咒”到死亡，中间存在一天以上的间隔，不能立刻奏效。    其二：被下咒后不论身处何处，“诅咒”的效果都会一直附在身上，但绷带的“下咒这一行为”本身是有距离限制的。 换言之，她要施展她所谓的咒杀魔法的话，就必须和目标接近到一定距离，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她都要出现在目标面前，当面宣布对目标的诅咒。 “只要把握好和你的距离，就不用担心中招。” 我如是说。 “……………………………………” 她愤愤地瞪着我。 经过刚才的一阵怒号，她的嗓子都哑了，倒是安静了不少。 “于是我就开始思考你所谓的咒杀，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很显然它独立于现有的魔法体系之外，自成体系，有着不合常理的特殊能力，而且还有明确的范围限制……综合来看的话，这像是什么呢？” “…………” “就像‘大魔导士的领域’一样，不是吗？” “……嘶……你……” 从刚才开始，这家伙就只会说模糊的单字了。 “能够‘诅咒’踏入领域的敌人，令其在不久后猝死，这样的领域能力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这一句话是我由衷的感叹。 领域——大魔导士的标志，领域是与魔法似是而非的东西，属于魔法的一种，却又有着独立的运行规则。每个大魔导士的领域的效果都各有不同，有点类似于那个叫“灵星”的世界中的“超能力”，每一个都自成体系。 能够咒死人的领域还真是第一次见，虽然有诸多限制，但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强的领域了。视情况而言，即使是对魔法抗性最强的大贤者不小心踏入这领域，也难逃一死。 然而，越是强大之物，限制就越大。 绷带的领域的前两个限制——“需要生效时间”和“范围小”就已经十分致命了。 但这还不算完。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种种来推断的话，所谓的咒杀，总共有四个限制，一个比一个致命。 “其三，使用这领域的能力，你也要付出代价，我相信你浑身缠满绷带不会只是为了掩藏身份或凸显个性吧？” “——！” 这一瞬间她下意识紧攥胸口，被我说中了，即使隔了这么远，我凭借虫类的感官也能嗅到她身上的血味，闻起来还算新鲜。 “你每次诅咒他人自身也会受伤吧？而且瞧你这惨兮兮的样子，这种伤似乎目前没有治愈的方法呢。” 她现在的表情可真精彩。 那种疯狂中透着余裕的气氛不见了，现在的她就像一头发怒的幼兽。 但我还没说完呢。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能诅咒的对象数量是有限的，对不对？” 我说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容易想到的一个限制。 那天晚上，她大可以把出现在那的我和塞卓昂也咒死的，但她没有，她仅仅是诅咒了先遇到的艾西亚和夏洛蒂这两个人而已。而看到艾西亚和夏洛蒂死后，她就立刻解除了诅咒，就像是不愿把空座位留给两个死者。 无巧不成书，上次同时死的倒霉蛋也是两个人。两个，两个，不论哪次都不会超过两个。就像是大家轮着坐的公共座椅，总数有限，每次都把空位先给先来者，除非先来者离开，后来者才能坐上。准确地说，绷带能“维持诅咒的状态”的对象有限，满员之后就无法再诅咒其他人，除非她主动收回诅咒。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空位可以用，当她确认诅咒对象死后就会立刻收回诅咒，留待他用。 她一次性只能维持对两个人的诅咒吗？ 这就不可考了。 或许真的只有两人，或许还能诅咒更多的人，但现在还维持着对其他地方的某些人的诅咒，所以能自由使用的空位只剩两个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还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无法使用正常的魔法，哪怕是最基础的魔法都不会，否则她早就这么干了。 这就是她的真相。 这就是咒杀的魔王的真相。 她是最弱的魔王，即使是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只要做好了杀人的觉悟，也能面对面徒手把她打死。 她也是最强的魔王，恐怕她的诅咒理论上是无法抵抗的，下至路边乞丐上至大贤者，只要中招就是通杀。 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绷带紧咬双唇，圆瞪的双眼向我释放着纯粹的杀意。 应该差不多了吧。 对付绷带很简单，只要远程狙击就行。 但我不能。 以她的领域那诡异的“咒杀”能力，难保把她杀了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这是其一。 其二—— “必须，把藏在你背后帮你的家伙揪出来啊。” 魔力的运转只是一瞬间，早已隐于空间中的虫群嘶吼着涌出，振翅声和嗡鸣声彻底撕碎了夜晚的宁静。虫们如同海啸一般将绷带团团包围，翅膀的磷光汇成了光的洪流，将空气与魔力的流动全部切断。 我的目的不是杀伤，而是束缚，用虫将她的四肢百骸全部入侵，改造成虫的傀儡。没有任何防御手段的她，如果要抵抗的话——不可能的，她没有任何抵抗的办法。 嗖！！！ 疾飞的虫们已经完全将她团成了一个球体，成片的茧空间将她完全包裹其中，随着我一声令下开始急速收缩—— 轰！！！！！ ——来了！ 一股漆黑色雾气突然从虫群的正中央爆发，所有飞虫仿佛在一瞬之间迷失了方向，甚至有脱离我掌控的趋势！异样的魔力波动从中漏了出来，这股波动充满飘忽不定之感，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失，却又奇迹般地在聚和散之间不断转换，尽管存在感稀薄，却在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整片空间，连我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在漆黑雾气的冲刷下，虫群彻底脱离了我的控制，纷纷歪七扭八地坠向地面，进而茧空间也彻底烟消云散，其中的绷带也终于重获自由。 但是， “喂——喂！谁让你插手了——我还能行！” “不~不~不~~游戏到此为止了哦，你也稍微收一收这份任性~吧？” “混蛋！放开我，咒死你——” “Bye~别忘了你可不是出来郊游的哦~不要让我们失望嘛~” “咿呀！！！！！！” 浓稠到化不开的黑雾喷薄而出，转眼间就把绷带包裹其中，她的声音也立刻就消散在雾气中。这是传送魔法，非常非常高明的传送魔法，其中还加入了结界魔法的架构，就连我都没能立刻看穿。 没能立刻看穿。 也就是说，我甚至没有追踪绷带被传送到了哪的机会。 “哟——哟——哟，虫之魔王啊，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相见吧？” 确认绷带已经彻底离开后，“他”——身披黑纱的人影扭曲腰肢，向我行了滑稽的一礼。 我瞪大了眼睛。 “你是……‘雾之魔王’！？” ~~~~~~~~~~~~~~~~~~~~~~~~~~~~~~~~~ 三魔王首度聚首，绷带恐成最大输家 第247章 诱蛾灯（二） 魔王。 拥有足以名留历史的顶尖战力或才华，却将其用于不义之事的，被玛耶的居民们畏惧的，与贤者和战帝相对立的存在。“恶人”、“犯罪者”与“疯子”的顶点，黑暗世界的王者，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会造成蝴蝶效应一般的恶劣影响。万千年来，魔王永远都是当权者们的敌人，一旦确认魔王的存在，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就会群起而攻之，不计代价将其讨伐。 和长存的贤者或战帝不同，魔王经常会出现“断代”的情况——一个时代中连一个魔王都没有，但也有同一时代同时存在两个三个四个魔王的情况。过去最严重的一次，魔王的数量甚至和贤者战帝的数量相当，甚至还出现过与大贤者、大战帝处于同一境界的“大魔王”。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可怕，魔王都是些个性强烈的家伙，还不等三巨头想办法对付他们，他们就先因为内斗死了大半。极少数几次出现的大魔王，也在大贤者和大战帝的联手讨伐下很快落败。 虽然每个魔王在世时都辉煌过，虽然世上还存在着崇拜魔王的恐怖组织“魔王教”，但到头来，他们也只是历史的插曲而已。 魔王的由来无外乎两种：实力极强且犯下滔天大罪，经三巨头判断后认为其危害之恶劣足以被称为魔王，就会被打上魔王的烙印；亦或是将魔王头衔视为一种荣耀，犯下大罪后自封为魔王，从而闯入三巨头的视野。 而当今时代的两个魔王——“渎神的魔王”和“雾之魔王”，都属于前者。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痴迷于禁忌之术的研究，为此残害了大量无辜者，被确认后立刻就被视为魔王，而他最终也败给了万神殿的讨伐队，成为一段终将淡去的记忆。 相比之下，“雾之魔王”佛格莱特的由来要传奇得多。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没人知道他的性别，不论何时，他出现在人前时都身披黑纱，体态、声音和言行举止也每次都不同，是最最神秘的魔王。他最初被世人所知是在奥斯勒娃的群岛上，一个由无数岛屿组成的海上大国，包括统治阶层在内的所有国民竟然在他的雾与幻象中生活了三年之久，直到“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亲临该国才被撞破。据说当时成名已久的穆丁王与他缠斗许久未果，还差点被雾幻结界困住，从那之后雾之魔王之名就传遍了妈耶，在以撒拉死后更是成了玛耶现存的唯一魔王。 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是什么驱使着他行动？ 是出于内心的邪恶念头，还是仅仅因为有趣？ 他平时都在干些什么？ 他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势力？ 一切都是谜。 但这一切都到今夜为止了。 —————————————————— “哟——哟——哟，虫之魔王啊，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相见吧？” 确认绷带已经彻底离开后，“他”扭曲腰肢，向我行了滑稽的一礼。 浑身都披着仿佛凝固的雾气的黑纱，即使使用透视相关的魔法也完全无法窥见真容， “你是……‘雾之魔王’！？” “正是在下！” 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从黑纱下伸出，夸张地高举过头，雾之魔王——佛格莱特向我致意。稀薄的雾气从他身上散发，不知不觉充斥了整片空间，夜空，明月，广场，废弃的建筑物，一切都变得隐隐绰绰。身处其中的我已经看不清周围，仿佛被扔到了异世界。 而他的身影飘飘忽忽地一晃就从城堡顶端消失，出现在广场的另一头，我的对面。 虫之魔王。 雾之魔王。 在这直径不到二十米的广场上，对视着。 佛格莱特游刃有余，而我绷紧了身体。 曾经也想象过，站在咒杀的魔王背后协助她胡闹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绷带缺乏直接战斗的能力，所以当初她杀死假扮成管家的虫人肯定是受到他人协助的，伪装成管家也是拜那个人相助。由此可见她那个同伴的强大。 能瞒过学院的结界，能制作出骗过塞卓昂等人的伪装，这样的事当世能有几人？ 这么想的话，很快就能想到雾之魔王这号人物。 但这个可能性却被我下意识否决了。 放眼玛耶的历史，魔王之间相互合作也不是没有，但那都只是出于利益考量的脆弱同盟，能够互助到这一步的亲密关系从未有过。绷带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的胡闹，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奉陪她，更不用说魔王了，所以我把“咒杀的魔王与雾之魔王全面联手”这个可能性放在了最后。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我的脸。 从何时开始的呢？ 因为异物的介入，我的计划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偏差。 “……佛格莱特先生，你有何目的？” “有何目的？真不巧，我不太清楚呢，所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么，我与阁下井水不犯河水，请问阁下为何要找我的麻烦？为何要如此协助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绷带呢？” “为何协助她？真不巧，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因为是同伴？” “……” 何等刻意的装傻。 刻意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十分明显的“拒绝回答”了。 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必须知道。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存在？” 一直以来，我每次行动都会努力清除痕迹，不留下任何线索，在人前隐瞒实力，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不论是怎样的强者，一旦站在聚光灯下被外人完全了解，就会瞬间变成待宰的猪。“敌人在明我在暗”永远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只要能保持隐蔽性和神秘性，面对再强的对手都有胜利的可能性。 然而，我一直以来的辛苦，在这一刻全部落空了。 一个我所不了解的存在已经了解了我的存在，对方还是传奇的雾之魔王，单是这个事实就足以令我落在下风。 “…………呵~哈哈~是啊，我为何会知道如此低调的你的存在呢？为何会知道你的真实实力呢？我也很好奇啊。” 他咯咯笑着，浑身散发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所以你要怎样呢？虫啊！与我开战，杀我灭口吗？” “……” 不可能的。 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我并没有完全击杀以行事诡秘著称的佛格莱特的把握。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而他抛出的下一句话更让我皱紧了眉头。 “别这么看着我，不要误会，你并不是‘特别的’那个，我等的‘王’希望完全掌握位于这个世界的顶点的人们的情报，贤者们，战帝们，魔王们，而你恰好是其中之一。” “‘王’……？” 他说“我等的王”？也就是意味着他非但不止绷带一个同伴，而且还有个顶头上司？他的其他同伴……能想到的只有提耶拉·盖勒汀和千海了，但他们的‘上司’又是谁？“希望完全掌握位于这个世界的顶点的人们的情报”，也就是说不是玛耶人？来自界外？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 “有很多同伴”，“有领导者”，“领导者是其他世界的人”，这已经是三个十分重大的情报了。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在我面前说了出来，如果这不是戏言的话—— “……很抱歉，你的邀请我拒绝，我没有加入他人团伙的打算。” 而他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真是拒绝得够干脆呢，真是的真是的，果然不行吗？我等的王自然是想尽量把魔王之类台面下的强者笼络到自己身边的，但就这么唐突地向你提出的话，果然还是会被拒绝啊！那么——” ——飒！！！ 气氛变了。 那暧昧的，隐隐卓卓的感觉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流。 雾气仿佛结成了无数冰粒，依附在皮肤上，寒彻骨髓。 “——恐怕，我得先说句‘失礼’了。”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变了，冰冷无比，和几秒前截然不同。 “无法‘拉拢’的话就予以‘排除’吗？真是老套的作风啊。” “老套，但经典，做好觉悟了吗，虫？” “该做好觉悟的是你哦，我是无所谓，但现在可不是你的主场，这里是密斯拉学院，是通天塔的重地，对你而言可是敌营的正中，在这里开战真的好吗？” “开战？呵……” 他突然发出轻笑。 “我可没说，是‘我’对‘你’开战哦。” “…………你是指，‘她们’吗？” ……果然啊。 短短一瞬间，数个念头在我心中转过，我采取了行动。 无数的虫在我面前组成了传送阵，用我的魔力抵消佛格莱特魔力的影响，传送阵的目标是宿舍！不能用念话，从伪装成千夜的绷带能和我们用念话通信就能知道，我们的念话网络已经被佛格莱特破解了—— “不要这么急啊，虫哟，为何不与我再加深一下感情呢？” 然而我的传送阵刚形成就被扰乱，混入了黑雾的魔力变得飘忽不定，虫群也一样，几乎要脱出我的掌控！这难道就是他的成名领域“雾幻结界”？不但能侵扰人的五感，甚至能打乱贤者级的人的施法！ “真了不起，虫，当年的阿德鲁夫刚陷入雾幻结界都懵了好久呢，而你的五感几乎没受影响，了不起的精神……还是说单纯是因为精神构造完全和人类完全相异呢？” “把这无聊的东西撤掉。” “哈，那你就试试闯出去啊？” “——！” 感到他魔力的改变，我瞬间瞪大双眼。 这是魔力的质变。 从无色之物，变成了弥漫的黑雾。 是贤者级别强者的一大象征。 这家伙—— “你疯了吗？故意把自己暴露给通天塔？” 他紧接着做出的行为更是超乎我意料。 “哈，我们到底是谁疯了呢？感觉到了吗？这魔力的排列，看来雾幻结界对你并不是完全无效，在你注意力的漏洞间，我已经完成了咏唱啊！” 这个感觉，难道—— “体验一下吧，我的禁咒——‘奈落之暗’！” 第248章 诱蛾灯（三） 奥斯勒娃，奥托曼帝国，首都，大皇宫—— 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卸下了白天总是不离身的盔甲，换上宽松的睡袍，就着昏暗的光线照了照镜子，就坐到了床上。 “……”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此处，全然没有平时的威严。 想早点就寝，却毫无睡意。 “……” 离开床，坐到书桌前，从堆放的文件中抽出几份审阅了起来。 “……” 不行，集中不了。 明明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在眼前，心思却无法放在这上面。 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乱乱的。 “陛下？” 他最为宠爱的王后轻轻蹭到他身旁，穿着轻薄睡裙的窈窕躯体贴在他后背，女人的柔软触感从后背传到全身，嗅入鼻腔的是醉人的馨香。 “艾米丽……” 转身看去，奥托曼帝国王后艾米丽·阿德鲁夫依然如此美丽动人，黑色的大波浪卷，宛如要把睡裙撑破的巨乳，盈盈一握的纤腰，丰满紧实的臀部，修长的双腿……万中无一的极致美艳，不愧是被他看中的女人。 但此刻，即使是心爱的王后，也无法平复他内心的焦躁。 “您看上去心情不好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哼，谁知道呢。” 穆丁摇了摇头，离开书桌，放弃了似的躺到床上。见状，艾米丽也爬上了床。 “那个，陛下，今天……” 艾米丽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一双柔荑轻抚过劲爆的身体曲线，用仿佛蒙着一层水汽的双眼看向自己的丈夫—— “……不了，没那兴致。” 而穆丁只是瞟了她一眼就盖上了被子，显然心不在焉。 “姆~~~” 大受打击的艾米丽鼓起腮帮，赌气似地撇开脸，但即使是这小女人气的举动也没有勾起穆丁的兴趣，他依旧心事重重。 就在此时—— “——怎么！？” 穆丁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被子被掀飞，艾米丽吓了一跳。而穆丁顾不得换衣服就跳下床，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特殊情况通信？都多少年没来过了——” （听得到吗穆丁？） “马格纳斯！？你这混球还记得我啊！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学院内出现了禁咒级别的魔力辐射！） “入侵者？” （这个反应……和雾之魔王几乎一模一样！依据对魔王特殊防备条例，我以学院长的身份向你请求支援！） “……” （密斯拉大传送阵已经破例启动，不想被希瓦抢先的话就给我过来，现在！我还有其他事，就——） 咔嚓。 听到这里，穆丁就单方面终止了对话。 然后， “……噗。” “陛下？到底……” “噗噗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丁突然放声大笑，饱含着战帝魔力的声波向四周放射，艾米丽不得不低下头紧紧捂住耳朵抵抗。 “怪不得！怪不得啊！我说为什么今晚一直心神不宁——佛格莱特，你还真是给了我个惊喜啊！” 犹如实质的庞大魔力聚拢在穆丁身上，在他的操控下质变为磐石与体表融为一体，坚不可摧。同时，一道魔力的光华在他手中闪过，一个既像盾又像剑的庞大武器出现在手中，这便是穆丁所持有的大秘宝——盾剑格兰戴尔。 “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不过，如果就此一去不返倒也不赖呢。” “陛下！？” 不等爱妻劝阻，穆丁就在光芒中消失，无隐无踪。 —————————————————— “——好！” “终于……” 完成了最后的接合的塞卓昂和千夜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喘着粗气瘫倒在地。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把注意力提高到了极限，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管家第一次显露如此疲态，而连续接续了两个人的脑神经的塞卓昂和薇妮更是筋疲力尽。 “成、成功了吗？” 只有秋米拉除了加油打气外啥都没干，现在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帮他们端来茶水。 “废话，当然……成功了……妈的……” 塞卓昂一边用颤抖不已的双手擦汗，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床上。 夏洛蒂和艾西亚正在那里安睡着，头上一圈缝合的痕迹正在缓慢愈合。 “大脑、小脑、脑干、脊髓神经都已经完成连接，全身神经系统暂无大碍，快的话大概明天就能醒来了。” 薇妮说道，她也满脸疲态，她在维持无菌结界的同时不断输送治愈魔法，连接神经时也帮了很多忙，一心多用，也是到了极限。 把脑子装回去的手术，难度实在超乎想象。 “但别太放松……妈的，但愿接下来别出啥事……” 塞卓昂提醒道，她依然记得妮尔丽斯给她的信的内容。 除了“快回去把她们的脑子装回去”外，还写了些其他东西。 “手术肯定会耗费你们大量精力，此刻如果绷带女的同伙发动奇袭就糟了，所以我做了点预防措施”——她是这么写的。 这“预防措施”是什么，她却没有细说，但塞卓昂有很讨厌的预感。她的魔力储量非常庞大，精神力也非常强，但现在也消耗极大，如果来者不善的话她恐怕还真的很难应付。 看看其他人，千夜和她情况差不多，薇妮更是筋疲力尽，好像只有没派上啥用场的秋米拉还算有精神。 难不成要依靠这家伙？ 不过…… 应该，不会这么不走运吧？ 此时此刻，妮大姐头大概已经搞定绷带女了吧？就算没杀死她应该也把她赶出学院了。塞卓昂知道，妮尔丽斯肯定不会立刻杀了绷带女，因为绷带女背后必然隐藏着支持她协助她的人，妮尔丽斯的目的在于把隐于幕后者引出来。 “我倒是挺好奇的，能让自称‘魔王’的家伙俯首称臣的存在，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当塞卓昂喃喃自语—— “——快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 咔嚓！！！！ 刀刃的反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 墙壁，地板，天花板，全被纵向一直线划开。 恐怕整栋宿舍楼都被劈成两半了吧？ 而且速度太快，因为疲惫而精神分散的众人全都没反应过来。 除了拥有超强直觉的秋米拉。 她在那一瞬间死死拽住塞卓昂的胳膊，强行把她拽到一边使她免于被腰斩，即使如此，她右腿的小腿也被切下，切口平滑无比。 “痛——是谁！？” 咔嚓嚓嚓嚓嚓！ 回答她的是连续的切割，宿舍房间的一面墙被切成了无数碎块，清凉的夜风灌入，以皎洁的满月为背景，“她”出现在四人面前。 漆黑的发瀑。 黑珍珠般的双目 秀丽的面容。 窈窕的身段。 恬淡的笑容 被改造得无比复杂的汉服。 明明和秋米拉一样大，却有着异常成熟的氛围。 她环顾一周，无视了所有人，仅仅对着秋米拉露齿一笑。 “真乃是月明风清之夜啊，吾之半身，何不与吾畅游一番呢？” “盖勒汀！！！” 秋米拉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污浊的魔力涌动着，她用足以杀死人的视线狠狠瞪着提耶拉。 “哎呀呀，吾之半身哟，瞧汝兴奋的——” “滚·回·去！竟然还敢出现在妾身面前！” “真冷淡呀……好伤心，嘤嘤嘤。” 秋米拉坚决地站到身心俱疲难以应战的同伴们面前，而塞卓昂和千夜也摇摇晃晃站起身，紧紧盯着这个入侵者。尤其是千夜，他同时仔细感应着周围传来的气息，生怕—— “那边的臭男人，汝不用担心哦，来此的只有吾而已，千海不在……大概？” “……” “言归正传吧，吾之半身，不要太在意这群碍眼的东西好吗？毕竟他们在吾眼中都是连尘埃的不如的东西呢，这里能入得了吾的眼的只有汝而已。” “妾身可一点也不想见你……” “不想见也会见到的，汝难道还不明白吗？吾等二人啊，一直都在互相吸引着对方哦？”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算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提耶拉轻轻打了个响指，层层叠叠的布满利齿的锁链就浮现在她周身，哗哗作响。 “除了那边的臭男人要留给千海，其他的——都宰掉就好。” 就在提耶拉倾身向前，塞卓昂绷紧神经，秋米拉准备迎战之时—— “在我的学院里说杀就杀？别给我开玩笑了，小丫头片子！” —————————————————— 学院北部，废弃城堡—— 这个感觉，难道—— 真的是禁咒！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这一切早就被计划好了，佛格莱特，你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的！ 真是够巧妙啊，这究竟是你的计策，还是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子的命令？ “假借他人之手”和“以一换多”真是玩得炉火纯青啊！ 我已经中套了。 我原以为，就算是雾之魔王佛格莱特，也不会夸张到在敌人的大本营里亮出身份，这完全是自寻死路——但我错了，这不是犯傻，而是用自己的自由换取对包括我在内的三个顶尖战力的绝对限制！实在是巧妙至极！ 最糟糕的是我已经无法回避了，这禁咒是冲着我来的，周围空间已经被雾幻结界封锁无法躲避，我也非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抗衡不可，否则我必然会死在这里！ 禁咒？ 佛格莱特掌握的这个禁咒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密斯拉图书馆禁书区中有书提及，那是能把接触到的一切固体和液体都融化为雾气的恐怖杀招，其威力在有记载的所有禁咒中也名列前茅！而我掌握的禁咒——雾都，烁金，白霞，娼馆，并没有能真正克制他的！ 次元吞噬者？ 也不行，这东西是留给血皇用的，在那之前决不能暴露出来。 那一团漆黑的雾在他头顶聚成一团，其凝实的程度甚至和里维斯塔的星泪有一拼！密斯拉学院的守护结界直到现在都没有做出对禁咒的压制反馈，佛格莱特显然已经将其篡改！我可以确定，这团东西一旦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彻底爆发，足以让整个学院烟消云散！ 学院会怎样我当然不在乎，但我必须自保。 必须使用了，我的领域—— “异种温床！” 第249章 异种温床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法则。 素食动物啃食植物。 肉食动物渴求血肉。 杂食动物吃一切比自己弱的动物。 虫食用万物。 蛀满植物，从内外侧同时将其吃干抹净。 侵袭动物，不论活还是死，一旦缠上就会掠夺到饱为止。 对于部分特殊的虫而言，连无机物都是食用的对象。 虫是强者。 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压扁、断肢也能拼命活下去。 巨大的力量，肌肉排布方式迥异于大型兽，能举起比自身重数倍的物体的虫比比皆是。 强大的武器，锋利的螯，锐利的针，致命的毒，酸腐的体液。 就是如此强悍的生物，至今却都没有一统世界，只因为体积太小。但反过来说，虫微小的体积也是进化的结果，现有的一切特征都是基于“体积小”这一固有属性而发展起来的，巨大化的虫反而会变弱也说不定。 但是，我很贪心。 我有着虫类的执着和人类的贪婪。 我希望，我培育出的虫是最强的。 即便不能做到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也要有在特定情况下所向披靡的实力。 论进化的速度和适应环境的能力，世界上没有生物能和虫类匹敌。 黑雾越来越浓稠，而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意识越来越模糊，连上下左右都颠倒了过来。佛格莱特的禁咒“奈落之暗”发动在即，现在仅仅是用雾幻结界做前置而已就有如此的效果，我能感觉到脚踩的地面变得松软，广场中央那个废弃的喷泉已经从边缘开始分解，我的攻击全都被雾气化解，威力大减。 此刻不能再吝惜手段了，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会被怎样，“一段时间内失去自由”已经无法避免了，我能做的只有别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而炎之神剑莱瓦汀——这个倒是没问题，可以把它按原计划交出去，至于大贤者会把它分配给谁就随她吧，无论给谁都是对我计划的助力！ 展开吧—— 我的—— 领域—— “异种温床！” 专属于我的魔力波动爆散出来，范围增加到半径百米时就停止了扩张，形成了一个直径两百米、透明无色的球形空间。我的领域并不是什么范围很大的东西，没有里维斯塔星海的浩瀚，也没有奥希米尔的纳米机器人那么复杂，更不像塞卓昂那样能收放自如来回切换，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 它甚至不能保证让我“战胜”敌人。 但是，我能断言。 在与我境界差别不是太大的对手交战时，它至少能保证我“不落败”。 “喔喔，这是……” 佛格莱特的感叹声从黑雾的幕布的另一侧传来，听上去多了一丝严肃，虽然隔着黑雾，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集中到了我的左手上。 这一次，我选择暂时牺牲掉我左手的拇短展肌。 我的左手从拇短展肌开始膨胀，就如同一个充气的气球，表皮变得光滑而黏，如果用光照的话应该会泛起类似玉石的色泽吧。生命的鼓动从中传出，渺小而坚强的生命正在以超高速用我的血肉作为温床孕育出来，我的子民，我的孩子—— “把自己的左手变成了……‘虫卵’？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不会看吗？” “真恶心~” 恶心？ 在他们看来大概是挺恶心的吧。 通常，我要培育虫的话都是使用一路上收集的人体素材做温床的，但在“异种温床”的作用下，我必须用自己的肉体来当温床——而这并非是坏处。 很快的，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雾气依然存在，但在我眼中已经不那么遮天蔽月。那种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的酩酊感也消失了，佛格莱特的领域——雾幻结界对感官和迷惑和魔力的干扰已经无法再对我生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适应’啊，了不起，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的领域……” 黑纱中的人影做作地猛点头，短短几秒钟他就搞清楚了我领域的效果，他才是了不起的那个吧？ 我的“异种温床”，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孵化虫的。 问题在于孵化怎样的虫？让它往什么方向进化？ 这就需要“信息”了。 以我自身为温床诞生的虫会具有什么能力，什么特性，全都是基于来自周遭环境的信息。我的领域可以将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环境信息输送给虫卵，从而培育出对周围环境适应度超过90%的新虫类，而在它和母体（我）融合尚未孵化出来的阶段，我也能共享它的特性。 换言之，针对特定对象培育出来的它，能让我获得对该对象的抗性。 即使他现在让禁咒爆发出来对我的伤害也会大大降低，然后在奈落之暗到达星光舍、让我的队友们烟消云散之前—— “——我就会，抹杀你。” “……哦？你就不担心我的同伴杀掉你的同伴吗？” “你大可试试。” 虽然我没料到会引出雾之魔王这么个大人物，但“在塞卓昂等人体力空虚时会有人趁虚而入”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预料到了的。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给马格纳斯·海德里希送了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危险人物入侵了学院，他的养女也可能遇难。身为学院长的他当然不可能不管。 会袭击她们的，十有八九就是提耶拉和千海了，她们虽强，但马格纳斯绝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就算你现在让禁咒爆发也无法奈何我，而且我的同伴也不会遇害。” “……” “我和你的战斗毫无意义，放弃吧，雾之魔王，然后在他们来之前立刻离开这里。” “……” “快从我眼前消失吧。” “…………噗。” 他笑了。 仿佛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妮尔丽斯啊妮尔丽斯，我不傻，你更不傻，聪明如你，怎可能不知道我为何要刻意出现在这密斯拉学院吗？” “……我劝你，别乱来。” “对对对，如果我乖乖离开不乱来的话，你的危机就会化解。” “别……” “但是啊，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来一换三的！为了我等的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手！！！” 佛格莱特发出如绷带般的尖声狂笑，在我面前，引爆了禁咒—— 浓墨般的黑雾向四面八方爆散，佛格莱特所站的地面顷刻间就融为雾气—— 然后， 果不其然， 扩散范围还不足二十米，禁咒就被他自己终止了。 他放禁咒的目的就是把想引来的人引过来，而现在他们已经来了。 自知早已落入陷阱的我叹了口气。 这一“阶段”的失败，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失误。 “果然是你啊，混账佛格莱特！！！！” “束手就擒吧，雾之魔王！那边的你也是，乖乖站在原地别动！” 当今五大战帝中的两位，同时出现，将我们二人包围。 第250章 战帝×2 七十年的陈酿葡萄酒，餐前一小时从冷藏室取出，开瓶醒酒，待到品尝时是最适合饮用的十五摄氏度。 特级牛肉制成的牛排煎至三成熟，用银质的餐刀切开，里面是漂亮的桃红色，能清晰地看到肉料的纹理。 新采来的野生鸟蛋，蛋清受热变成玉石般的白色，金灿灿的蛋黄聚而不散，处于固态和液态的绝妙平衡之间。 混合了十几种新鲜蔬菜的蔬菜沙拉盛在水晶小碗里，浇上用几十种高档香料调配成的特质沙拉酱，连色彩都是完美的均衡。 把切成小块的牛肉放入口中，柔滑的口感和浓郁的香味在口中扩散。 抿一口酒，有着不可思议的奇妙味道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 尝一口煎蛋，鲜嫩的蛋黄在口腔内流淌，明明只是蛋白质、脂肪和水的混合物，却能如此美味。 最后是沙拉，清爽，酥脆，刺激味蕾的同时又除去了牛排带来的油腻感，真是绝佳的调剂。 真好吃。 经过精心烹调的食物是好东西。 可能是最好的东西之一。 这里的人们把“吃东西是享受”这句话挂在嘴边，也的确不无道理。 除了拜欧哈扎德（Biohazard）外的其他世界的居民们，万千年来一直都把享受这样的东西视为理所当然，还发明出了各种各样令人目不暇接的新花样，不得不感叹他们的创造力。唯独自己的故乡从远古时代到十六年前都是茹毛饮血，凡是含有营养的物质皆会食用，从不在乎味道好坏，只会关心能量的吸收和转化效率。 真是太没情趣了。 **也是同样。 对于拜欧哈扎德的居民而言，摄取到优质的遗传基因是铭刻于本能的至高喜悦，他们会选择有着优良遗传因子的对象结合，以互相交换遗传因子的形式许下爱的誓言，反而忽略了**这一行为本身所具有的乐趣。 而其他的很多世界的人们，在交配时都会追求遗传因子和单纯的爱之外的东西，会给这一简单的行为附加上各种各样厚重的意义，进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玩法以及贞操观念等看似毫无价值却让这个世界更加有趣的事物。 玛耶。 真是个不错的世界。 和拜欧哈扎德同样实力位居前列，其有趣程度比起地球大概也差不太远。 “嗯……哈……啊啊啊……要……去了……你好厉害……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下的女人发出激昂的叫声，不知该说是悦耳还是刺耳，但听在耳中十分舒服。 一边进食，一边**，同时享受双重的快乐，即使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很少有这么做的吧？ “去了——不行了——去了去了去了~~~~~~啊啊啊！！！！！！” 女人发出剧烈的痉挛，肌肉——不论是体内的还是体外的——全都重复着激烈的舒张和收缩，能感觉到她体内神经信号的暴走。各种各样的信息涌入脑中，喷射的快感，女人的气味和触感，遗传因子的交流，又黏又湿的液体，腔道的压力——不论哪个都十分有趣。 “哈……呼……呼……嗯……亲爱的……这是……我这辈子……最厉害的一次……” 女人的眼神十分迷离，显然还沉浸在高潮的那一刻难以自拔，她有着发胖的身材、粗糙的皮肤和不怎么端正的五官，单从审美角度看应当被划入“丑”的一类，但除去这这些她的遗传因子确实十分优秀。 把失神的她放倒在床上不再理会，开始专心进食，即使是其中的残渣也别有一番风味。为了不浪费，把盘子拿起来，用舌头把上面的东西仔细舔干净，同时注意不要弄脏身体。 “就餐礼仪也是进食行为的重要组成部分，你现在的动作可称不上雅观哦。” 突然走进来的贺拉克图这么说道，他今天也穿着一贯的商务休闲装，面带恬淡的微笑，很少见他露出除此之外的表情。 “……那还真是对不起。” “下次注意就好，呐，阿格，感觉到了吗？” “当然感觉到了。” 看向外面。 是晴朗的夜空。 越是静谧的夜晚，越容易有大事发生。 “佛格莱特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 “罗德里格和绷带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嗯。” “也就是说——” “——是时候，开始猎食了。” 先从那个大块头开始下手吧。 然后一点点接近，如同暴虐的**般疾风骤雨，又要保持足够的神秘感。 一想到把大贤者那娇柔的纤纤玉体放在唇齿间咀嚼的景象，就兴奋到难以自持。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阿格克萨斯，休假结束。 是时候动身了。 ———————————————————— 尖锐的警报声划过夜空，这一刻整个密斯拉学院都醒了过来，这巨大无比的人工岛从一片黑暗瞬间变成灯火通明。已经入眠的人，尚在熬夜的人，外出夜游的人，学生，教授，各种各样的从业者，全在这一刻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 密斯拉学院的警报当然不是单纯的声波，这是饱含魔力的声波魔法，甚至能够把重度昏迷的人弄醒。距离上次拉响全学院警报已经超过百年了，上百年来，密斯拉学院第一次面临如此重大的事态。 “超A级灾害警报，超A级灾害警报！全体学生，教员，校工，治安人员，听到警报后请立刻赶往最近的大传送阵撤离学院！切勿靠近北部废墟和星光舍宿舍区！重复，全体学生，教员……” 学院的静谧夜景被彻底打破，惊慌失措的人们如潮水般从宿舍、教学楼、研究所中冲出，成群结队地向最近的撤离地点奔去。任何通讯工具也比不过人们口耳相传的速度，尤其是在这样高密度的人群中，关于这事态的情报更是如同爆发般扩散。 “——什么！？真的是魔王入侵！？” “传说中的雾之魔王佛格莱特？” “据说就是出现在北边的废弃研究所那边！那整片地方都已经封锁了！” “学院长直接叫来了两个战帝，不知道是真是——” 轰！！！！！ 这一刻，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转过头去，看向北方。 复数的恐怖魔力波动同时爆发，黑雾、飓风和岩壁冲天而起，那恐怖无比的魔力波动即使相隔数公里远也毫无衰减的迹象。 而就在星光舍宿舍区的方位，银蓝色的电流将夜空照得雪亮，这股魔力的强度竟然比起战帝都没有逊色多少。 人群静了几秒，立刻惨叫着加速向大传送阵飞奔而去。 ———————————————————— “果然是你啊，混账佛格莱特！！！！” “束手就擒吧，雾之魔王！那边的你也是，站在原地不要动！” 当今五大战帝中的两位，同时出现，将我们二人包围。 正如佛格莱特所计划的那样。 “……” 我无言地举起双手，以示投降，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同时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他们。 他们是何许人一看便知。 这无比强烈的存在感和压迫感，至今为止我见过的人中只有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能与之媲美。 一个是身形壮硕的男人。 “征服之战帝”，“东方暴君”，“覆海者”，“海国的霸将”——穆丁·阿德鲁夫。 他外表四十余岁，有着一张线条极为刚硬的脸，两道狭长的伤疤从额头跨过眼睛延伸到下巴，在鼻梁处交叉成一个大大的X。给人以冷漠印象的浅灰色双瞳倒映着月光，闪烁着骇人的凶光。深棕色的短发倒竖着，根根直立，这是真正的“怒发冲冠”，如同雄狮的鬃毛。 那健硕的躯体超过两米，上面覆盖着岩石构成的铠甲，从铠甲的缝隙中能清楚地看到精悍至极的肌肉，每一根线条都充满力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武器，既像一扇长而窄的盾牌，又像一把过于宽大的巨剑，这想必就是他所持的大秘宝——盾剑格兰戴尔。 另一个是身材高挑的女人。 “风之战帝”，“骑士领双璧之一”，“风暴的女王”——温迪·希瓦。 她看上去在三十岁上下，但据说实际年龄已经接近六十，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一头淡蓝色的长发绑成干净利落的马尾，暗蓝色的双眼中仿佛有光华涌动，长睫毛，高鼻梁，丰唇，颇有几分过去女演员的成熟风采。但这张脸现在却冷若冰霜。 她的身材修长又匀称，令人联想到千锤百炼的精钢。和身披重甲的穆丁不同，温迪身上是龙皮制的轻甲，轻盈地贴展在身躯上，只覆盖了胸腹等柔软又致命的部位。 根据《对魔王特殊防备条例》，当有被公认为是魔王级的超危险人物对世界级重要设施实行任何形式的干扰、入侵、破坏行为时，该设施负责人有责任和义务通过特殊情况通道直接联系当世任意一个贤者或战帝要求支援，若魔王不止一人或者有同样高危险性的其他人在场时，必须向至少两个贤者或战帝要求支援，接到通讯的贤者或战帝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必须尽一切手段尽快赶到现场处理。 毫无疑问，佛格莱特之所以堂而皇之在学院中发动禁咒的前置，就是为了让学院长马格纳斯注意到他并确认他是魔王，而正和他对峙的我也同样会被认定为高危人物，这样一来学院长就必然会按照防备条例呼叫至少两个同级别强者过来处理事态。 真有他的。 第251章 贤者？魔王？ “先说好，温迪。” 穆丁把盾剑格兰戴尔在头顶挥舞两周，然后猛地劈下直指佛格莱特，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就令大地震颤不已，千万道龟裂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个男人是我的猎物，希望你别插手。” 雄浑的声音中是饱含不容反抗的恐怖魄力，即使是大战灵听到都会忍不住膝盖发软，然而温迪只是白了他一眼，一丁点退意都没有。 “省省吧，比起你的个人恩怨，将危险排除才是最优先的，需要合力进攻的时候我自然也会插手。” “……呵，可以，只要你有这能耐。” “呀~呀~呀~好可怕好可怕，同时被两个战帝瞪着，我可怎么办啊？” 佛格莱特夸张地挥舞双手，哆哆嗦嗦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但谁也没笑。 黑雾的余韵依然残留在空间中。 从中窥到的残留的压迫感，那直指灵魂深处的恐惧，无一不在诉说刚才佛格莱特打算干什么。 禁咒。 在学院内部使用禁咒的话，究竟会造成何等恐怖的灾害？ 一个人要脱离常识到什么程度，才能开玩笑似的，刚释放禁咒就将其收回？ 佛格莱特是魔王，而且即使放眼玛耶历史上的历代魔王，他的捉摸不定也是独一无二的。 一旦完全陷入他的结界，即使是这两个战帝也难以逃离，所以他们才如此谨慎。 “不过啊温迪，反正佛格莱特有我对付，比起他，你难道不更该注意一下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生贤者吗？” 忽然，穆丁把如电的目光射向我—— “还是说，你不是贤者，而是魔王呢？” “……我只是个被魔王袭击的无辜路人，可以别在意我吗？” “很抱歉，这可由不得你了。就按你说的，穆丁，你看好佛格莱特，我来对付她。” 说着，温迪·希瓦就转向我，指间有翠绿色的气流凝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风之战帝也持有骑士领专为自己的战帝准备的代代相传的大秘宝。如果单单是比拼大秘宝的话我的莱瓦汀定然更胜一筹，毕竟上面除了神剑本身的力量外还残留有昔日大战帝的部分力量，但我不可能在这里和她开打。 既然实力已经暴露，我已经落入佛格莱特的圈套，当务之急就是不让情况变得更糟。 “你手上那个像瘤子一样的玩意是什么？我知道你正开着领域，我还是第一次感应到这么怪的领域。” “为了应付来自雾之魔王的突袭，这点程度的应对是当然的吧。” 我撤去领域，同时变作温床虫卵的左手也恢复原状，其中尚未离开母体的虫就只能先舍弃了。温迪始终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至此我也放弃了隐瞒，在这么近的距离、一个已经确认我为危险人物的战帝面前，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再隐藏了。 “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知道的话用祈使句就好，不要用毫无意义的请求语气。” “说，你叫什么？” “妮尔丽斯·拉泽尔。” “妮尔丽斯·拉泽尔吗……我会彻查的，但愿你没说谎。” “我人就在这里，而且你已经记住了我的相貌特征，确认了我的存在，那么我想逃也逃不掉了，所以你再查也没什么意义。” “哼，也是，你倒挺干脆，我大概不讨厌你的性格。” “那可真是感谢夸奖，阁下也像传闻中一样，是个清正廉洁的正直之人，不愧是骑士领的双璧之一。” “不要扯开话题，老实交代，你和这家伙——”温迪用下巴指了指饶有兴趣看着我们的佛格莱特，“——是什么关系？你们之前是在争斗吧？” “我和他萍水相逢，至少我不记得曾经遇见过他，更没有任何过节，或许他袭击我只是为了取乐。”我如是说，这不是谎话。 “‘取乐’？嗯~嗯~我倒确实有这个意思呢，哈哈，不过能看到妮尔丽斯小妹妹的实力我也很开心啊~你们两位应该也一样吧？贤者级的战力又增加了哦？玛耶的顶尖战斗力又多了一人哦？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的空缺能补上了哦？你们那娇小又可爱的大贤者知道了肯定会乐歪吧！” “别耍贫嘴，我没问你！” 温迪呵斥一声，穆丁也威慑性地挥了一下格兰戴尔，广场后的废弃城堡顷刻间就崩塌了，尘土和碎石四处飞散，但接近到距离我们十米处就全被弹飞。 “呜哇呜哇小穆丁啊，虽然我知道身为岩石系顶点的你最会填海造房子了，但也不能这么暴力吧？所以你才——诶诶诶是是是对不起！别拿那危险的东西指着我啦？我闭嘴就是了。” 温迪白了他一眼，又示意我继续说。 “佛格莱特袭击了我，考虑到可能对平民造成的危害，我向这边移动将战场转移到了无人的北边，然后佛格莱特不知为何准备放禁咒，于是我做了防御的准备，然后二位前辈就出现了。” “是吗……” —————————————— “是吗……” “所以，我只是个被卷入的人而已。” “……” 温迪仔细听着名为妮尔丽斯的少女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言辞在一些地方十分含糊，但相对的，也没有什么明显漏洞。 然而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女绝不是省油的灯，不但是因为她的实力，也是因为……一些更内在的东西，这大概是战士的直觉。 仔细端详她。 银灰色的秀发，苍蓝的眼眸，苍白而细嫩的肌肤，梦幻般的美貌，修长又苗条的身体，还有那恬淡的气质……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堪称无懈可击。 单是这比大贤者还更胜一筹的容貌就够让人过目不忘了，但温迪真正惊异的是她的年龄。 （如此年轻……恐怕还不满十八岁吧？作为贤者实在是……） 对贤者和战帝等级的人而言，看破高级的易容魔法是轻而易举的，她可以确定这个少女的年龄没有假。 如果真的只有十七岁的话……那……未免也太惊人了。 若一个人未满二十岁就晋升魔导士或战灵，那么放眼整个玛耶都称得上天才。 若在二十五岁前就触及大魔导士或大战灵的领域，那就是绝对的天之骄子，足以获得三巨头的重视。 历代的贤者和战帝都没有年轻的，就算看上去年轻，实际上至少也是人到中年。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提翁是世界上最年长的人类，圣泽西利亚也超过了五十岁，那位长寿的精灵圣母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战帝，巨人族的内伯鲁本就长寿，穆丁现年未满五十，而圣安德烈还不满四十，这两人已经是这一境界中最年轻的两人了。 而现在又蹦出来个十七岁的贤者。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不过这样的话也能解释通了。十七岁就已经到达贤者境界，这少女必然有绝世的天资和犹如神明宠儿的运气和卓绝的努力，这样的她被魔王盯上也属自然。 最关键问题就在于——她，到底是敌是友？ 若是友，她便是新的贤者，能填补已死的贤者的空缺，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敌，她便是新的魔王……这下子事情就大条了。二打一，她相信自己和穆丁加起来定能战胜佛格莱特，但对面再加上个具体实力不明的新魔王就麻烦了。 “……可以的话，我真想立刻向大贤者大人通报此事，请她来处理你，可惜她现在暂时在边境战场抽不开身。” “我再重申一遍，我绝无任何恶意，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就怕你的人格担不起……罢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和穆丁必须要给你一点限制，如果你真的没有恶意的话就该不会介意我们的监视吧？” “乐意之至。” 她回答得十分坦然。 “没意见吧，穆丁？” “随你。” 穆丁明显对妮尔丽斯不怎么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佛格莱特上。 “那你先老实待在这，等我们处理完这家伙——刮起束缚之风吧，希尔瓦纳！” 说罢，温迪手中那翠绿色的气流立刻成长为一个小型的龙卷风，把妮尔丽斯笼罩其中，然后又收缩成一个球形把她包裹住。这翠绿的风就是温迪的大秘宝，将大秘宝变成自然界中的事物也有先例，这是最适合她的武器。 确定妮尔丽斯一时半会不会脱离后，温迪就转向佛格莱特。 两大战帝，同时将杀意锁定在一个魔王身上。 “我说过了吧，用不着你插手，温迪·希瓦！” “我也说过了，比起你的个人恩怨，将危险排除才是最优先的，首要任务是干掉这家伙！” “喂——” 不等穆丁阻拦，温迪就突然向佛格莱特发难！翠绿气流瞬间膨胀，呈现出飞鸟的形状向他飞驰而去！穆丁重重啧了一声，猛一跺脚，地面就立刻化为碎片，一根根坚硬无比的石柱像海浪一样压向佛格莱特！ 佛格莱特周身立刻黑雾大作，将来自战帝的两道攻击同时吞下，翻腾的黑色魔力将二者化为无形！但穆丁已经冲了上去，格兰戴尔迸发出厚重的浅灰色光芒，向佛格莱特当头砍下—— “停——！！！！！！！！！！！！！” ——之时， 佛格莱特做出了谁也没料想到的举动，就连穆丁都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愣在原地。 当世公认的唯一魔王，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 下跪了。 还把双手高举过头。 “别动粗，我投降，我投降就是了。” “…………………………啊？” “我投降，而且准确地说，我本来就不是来闹事的。” “……你什么意思？” “所以说啊，我已经打算丢掉魔王之名改邪归正了哦，请让我加入你们，成为玛耶的力量吧！” “……” “不信？我想也是，那么为表诚意——” 佛格莱特放下一只手，抓住身上披着的黑纱的边沿， “——就让我，从此以真面目示人吧。” 将从未除下过的黑纱，一把扯下。 ~~~~~~~~~~~~~~~~~~~~~~~~~~~~~~~~~  核能预警，继妮儿和薇妮后，玛耶第三个颜值巅峰即将上线 第252章 雾之魔王-Fogelight 雾气。 在微风或无风、水汽充足、湿度很高的环境下，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大量细微的水滴悬浮于空中，这就形成了雾。 雾会阻碍视线，干扰声音的传播，浓雾更是对人类的感官有很强的干扰作用。即使是在都市之中，人若独自行走在浓雾里，周围的一切都隐隐卓卓，发出的声音都被雾气吞没，很容易产生身处异世界的错觉。 正因如此，自古以来，“雾”这一概念都与“神秘”和“迷幻”等联系在一起。很多画家文豪形容雾气或将雾气拟人时，总是不约而同将其描绘为“充满神秘感的、难以捉摸的美人”，这也正是很多世人对雾的印象。 “充满神秘感”“难以捉摸”什么的先不论。 “美人”倒是真的。 先前一直罩住头的黑纱被除下，掉落在主人的脚边。 温迪和穆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张从黑纱下露出的脸，连妮尔丽斯都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佛格莱特的真容超乎所有人想象。 他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和无可挑剔的五官——双目是形状完美的桃花眼，略略下垂的眼角点缀着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更添一份妩媚；形状优美的鼻梁画出柔和又利落的线条，精致的鼻尖点缀在脸上，堪称天然的艺术品；大小适中的嘴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淡粉色的双唇略薄，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人以亲切的印象；毫无瑕疵肌肤如同新降的初雪，略显苍白，但十份适合他；一头流利的黑发垂泻而下直垂到胸前，如丝绸般毫无反光，末端仿佛化作黑雾融入黑夜中。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披的黑纱也不再无风自动，而是顺从着重力垂下贴合在身上，能清晰地看到身体曲线。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四肢，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但看上去十分紧致，完全没有瘦弱之感，足以让无数人自愧不如。 无法用画笔或任何工具重现的美貌。 偏向女性，却又不可思议般有着男性的轮廓。 宛如只活在幻想中的美男子。 即使是和在一旁的妮尔丽斯比恐怕也不落下风。 ……不，如果站在女性角度看的话，搞不好他比妮尔丽斯还要漂亮一点。 唯一的异常是他眼睛的颜色，双眼都是黑白反转，黑色的眼白，白色的眼珠，瞳孔又是黑色，黑白倒错间充满诡异又神秘的气息。 “……噗。” 看到他们惊讶的样子，佛格莱特扑哧一笑，双目中异光涌动，勾人心魄。只是一道声音，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会让人产生全场的气氛已经被他支配的感觉。如果说一个人的实力和气场成正比的话，两位战帝大概已经输了。 “瞧瞧你们的傻样子，真有这么惊讶吗？” 没有了雾的修饰，现在他的声音就是本音，意外地很有男性的感觉，略带一丝性感的沙哑。 “等等！” 穆丁举起一只手制止佛格莱特说下去，他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你……究竟是谁？” “你的老朋友佛格莱特呀，我就是我，从未变过。” “……我可没法相信你，根据目击情报，你每一次出现在人前，体格、声音、说话方式都不同，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容？” “诶~嫌我丑？” 佛格莱特恶作剧般歪过头，双手拖住下巴——明明是很做作的动作，却相当的……温迪干咳一声转过脸，穆丁更是满脸黑线。看到他们的反应，佛格莱特又轻笑起来，似乎打从心里觉得很有趣。 “虽然观察你们的反应也很有趣，但还是先言归正传吧，如我所说，如你们所闻，我，雾之魔王佛格莱特，从此时此刻起要弃暗投明，加入贤者和战帝的一方，聚集在大贤者大人麾下，为玛耶的明天而奋斗。” ““……”” 温迪和穆丁互看一眼，两人脸上都写满疑惑。 佛格莱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逗你们玩的样子，满是“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信所以我也不会表现得很诚恳”的感觉，正是这种态度让两个战帝不知该作何反应。没有相信他的理由，毕竟佛格莱特是魔王，而且性格捉摸不定，完全没有信用可言。然而反过来说，正因为这家伙太过捉摸不定，会突然一时兴起弃暗投明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虽然我是被称为魔王啦，但我难道真这么不堪吗？我觉得在历史上的各位魔王里，我大概是劣迹最少的了。” ““……”” 这也是实话。 令佛格莱特成名的事件是当年他一时兴起让一个大国的人在幻觉中生活了很久，却并未造成多少伤亡，比起“作恶”更像是“恶作剧”。虽然有不少关于他的目击报告，但真闹出人命的好像基本没有，他的可怕也多半是人们的口耳相传，缺乏证据。 单论杀人数量的话，搞不好佛格莱特还不及这俩战帝的十分之一，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毫无劣迹。 “呵，你以为我们是好糊弄的吗？魔王突然想改行当英雄？几万年来从来没有这样的事！”穆丁重新瞪起双眼，嗤笑道。 “真的？那我一定是第一个了，好开心。” “这一定是你试图逃脱的伎俩吧？别做白日梦了，我们不会上当的！”温迪冷冷道。 “怎么会呢？如果我想逃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了。” “你到底想怎样？” “字面意思啊~如果你们不放心怕我搞事的话，大可以使尽解数给我加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封印，保证我不会造次。” “我们当然会这么做，但最终下决定的不是我们。”穆丁说。 “而是大贤者大人。”温迪接道。 “啊哈~那就随便你们咯，不过我听说大贤者大人正身在边境战场，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可怎么办呢？” 佛格莱特的笑脸一开始就没变过。 而穆丁和温迪都死死板着脸。 他们当然已经意识到了，佛格莱特似乎是想见大贤者一面，不知是有何企图。 换作过去他们一定会尽所能把魔王歼灭，但时代已经不同了。穿界门把各个世界打通之前，玛耶就是他们世界的全部，而事实证明这看似广阔无垠的玛耶也仅仅是沧海一粟而已。外面的世界混乱，无序，军事力量才是最坚实的后盾，想要站稳脚跟就需要足够多的战斗力。贤者也好，战帝也好，魔王也好，全是位于玛耶顶点的人，少一个都是重大的损失。 当年渎神的魔王被讨伐后大贤者黛就很不高兴，站在身为至高者的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能诏安就诏安，用和平的方式把秩序的破坏者们变成为这个世界而战的英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黛是大贤者，是活了一百三十余年的魔女，论起在魔道一途的造诣，全玛耶当然没人能比得过她。 但相对的，她缺乏作为领导者的心机。 她人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据说直到现在连恋爱经验都没有，会站出来作为至高者努力也是出于责任感（接锅）。她很聪明，但并不擅长怀疑人，也不擅长揣测他人的恶意，正因如此，担起至高者一职后她一直过得很累很累。 说难听点，如果没有外人介入的话，估计巧舌如簧的佛格莱特只需两三分钟就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 “待到神前比武时她自然会回来，你的去留由她发落，这就不是我们能最终决定的事了。” “但如果你胆敢对大贤者大人不敬的话，相信我，她的怒火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奉劝你别心怀不轨，更别想找机会和大贤者独处！” “是——是——是——有你们看着的话，我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比起我，你们还有更值得关注的人吧？” “闭嘴！” 穆丁走到佛格莱特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质变为岩石的魔力涌向他的身体。厚重的岩石紧紧固定住他的四肢，阻碍了他的魔力流动，这岩石中饱含着穆丁精炼到极致的魔力，硬度堪称登峰造极。 温迪迟疑了一下，也操纵着碧绿的气流卷向佛格莱特，像尼龙绳一样镶嵌在石枷的缝隙间，这下子佛格莱特的行动就被彻底封死了，魔法当然也不可能使用。 而佛格莱特没有表露出半点不愿意，他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十分温顺，完全没抵抗的意思。 确认佛格莱特已经不可能逃脱后，温迪和穆丁这才看向妮尔丽斯。 一直默不作声的妮尔丽斯也看向他们。 “穆丁，就由你联络魔女社吧，麻烦你了，我来看着这两人。” “别命令我……算了。” 穆丁把手指抵在太阳穴上开始和远方的某人联络，温迪自始至终盯着妮尔丽斯和佛格莱特，在她心目中这两人是同等的危险，特别是这个比佛格莱特更神秘的少女。 就在这时—— “——诶？” “这！？” 两个战帝突然同时看向南边，学院中部的方向，普通人隔了这么远肯定感觉不到，但身为战帝的他们能感应到两股十分异常的魔力波动，冰冷，诡谲，如同置身死亡的深渊！ 而妮尔丽斯突然瞪大双眼，看向佛格莱特。 佛格莱特也看向她，露出调皮的一笑，冲妮尔丽斯做了个鬼脸。 第253章 行刑魔法 两分钟前—— “你……是你！？” 塞卓昂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高大的身躯，劈啪作响的闪电，和自己一样的白发红眼。 她的养父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将他们全员护在身后，只身面对提耶拉·盖勒汀。 “就在不久前，有人匿名通报可能有大魔导士级别的危险分子袭击这里。” “——！” 塞卓昂恍然大悟，混账妮大姐头早已预料到他们会遇袭，所以事先做了布置——但没想到她搬的救兵竟然是学院长！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这里由我处理，派不上用场的东西给我乖乖消失！” “哈啊？你丫的别以为——啊！！” 一道银蓝色闪电把断了半条腿的塞卓昂打飞了出去，在即将落地之时被千夜接住，秋米拉和薇妮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马格纳斯用眼角余光瞟了他们一眼，就继续面对提耶拉。 他张开感知，确认这宿舍区的其他学生都已经顺利撤离后，便不再有任何保留。银蓝色的闪电从他全身放射而出，并不是让魔力简单地与雷元素混合，而是已经有了向雷电质变的倾向。见此，提耶拉轻轻吹了声口哨，还鼓了鼓掌。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贤者之下第一人，真是名不虚传啊~~汝的话，倒也确实值得吾正视呢。” “我可不觉得荣幸。” “哦？那可真——哇啊！” 还不等提耶拉说完马格纳斯就突然发难，一道迅疾无比的雷刃向她的脖子一直线飞去，但一个奇怪的金属制品出现在她面前将其勉强挡下！即使是提耶拉也不由得被这突袭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她重整态势，一只缠绕着雷电的大手就已经到达她面前！ “先跟你说好——” 轰！！！！！！ 浓缩的电浆如同瀑布一般将空间一分为二，提耶拉像陨石一样直坠地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但细密的锁链将她裹了起来，抵挡住了大部分伤害——她咳嗽着站起，仰起头的瞬间，那劈啪作响的大魔法阵就将她笼罩！ “——对我而言，敌人就是敌人——” 马格纳斯一挥手，一条巨大的雷龙就从魔法阵中冒出，发出夹杂着电流声的刺耳咆哮！扇动的雷翼在空间中留下道道残影，经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电离，在马格纳斯的指挥下，它俯冲而下，直扑提耶拉！ “——所以别指望我会因为你是个小毛丫头就手下留情！” 隆隆隆隆隆！！！ 喷泉似的雷光柱直射高空，小半个星光舍都化为废墟，雷龙直击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巨大的陨石坑，发了狠的马格纳斯似乎完全没考虑到会对学校造成怎样的破坏。长大嘴巴看着的众人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手，然而他在闪电的推进下瞬间落入陷坑中，对浑身裹着锁链防御的提耶拉展开追击。电光四射，雷音四起，每一招都瞄准了提耶拉防御的间隙，丝毫不给喘息之机，这简直都是单方面的施暴了。 “这也……太狠了吧？”薇妮小声嘀咕。 塞卓昂没好气地说：“狠就对了。这家伙，啧，只要被他认定为敌人，他就会不遗余力将其歼灭，什么手下留情什么谦让什么网开一面统统扔到一边，就算对方是幼儿或者老人或者弱女子也绝不留手。” “我大概知道塞姐姐为啥一打架就好狠好狠的了……严父出高徒？” “哈啊？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 —————————————————— “自求多福吧,小丫头——” 一束凝聚到极点的雷电在马格纳斯手中汇成长枪，他毫不犹豫地把长枪向提耶拉胸口捅去！提耶拉在最后时刻一闪身，长枪偏过心脏，转而捅穿了她的右肩！她的表情扭曲着，但并不是痛苦和恐惧，而是大笑，仿佛被捅穿肩膀是件很好玩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好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 “你……？” “吾猜猜，接下来这把枪应该会爆炸，让吾灰飞烟灭吧？” “……” “来吧，来试试啊？可怜的马格纳斯，苦闷的马格纳斯，无人理解的马格纳斯，孤苦伶仃的马格纳斯！” “跟我耍贫嘴吗？” 马格纳斯的眼神瞬间变得凶厉无比，磅礴的魔力注入长枪，将其引爆！ ——但在那之前，提耶拉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膀。 “‘拉伸’！” “——！！？？” 噔！！！！！ 两股魔力的对撞让方圆几公里之内都震了一震，剩下的半个星光舍被冲击波摧垮，余波化作暴风向四面八方爆散！两个人影从对撞中心弹出，分别落在尘土的两侧，不敢有丝毫放松！ 提耶拉的右臂已经完全废了，汉服破碎，连其之下的肌肤也变得焦黑。但马格纳斯也好不到哪去，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左臂——这简直已经不像是灵长类的胳膊了，它就像橡皮糖一样被拉长，从指尖到肩膀的所有关节全被扯断，表皮也严重撕裂，连下面那损伤严重的鲜红肌肉都露了出来！ 少女明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就像被力达万钧的机械拉扯过一样，几乎完全废了。在战斗中，马格纳斯会持续使用将雷电灌入全身神经和血管流动的方式，将肉体强度大幅强化，甚至不亚于一些大战灵的魔像，这个少女却只用一击就…… “‘拉伸’……我记得以前有种将肢体强行向外拉的酷刑……原来如此。” 马格纳斯瞪向提耶拉的目光变得更为狠厉，但其中更多了一份慎重。 “行刑魔法，时隔四百年，传说中的行刑魔法居然有了继承人？倒是我小看你了。” “汝真是好眼力啊，换作其他人，即使看出端倪也不可能断言是行刑魔法呢。” “少废话了，亮出你的真正实力吧。” “呵，那就……如你所愿？” 提耶拉嫣然一笑，随即踏前一步，纤纤玉足落地的瞬间，大地就染上了一层暗红的光晕，就像满地的血渍和锈迹。一条条布满尖刺的锁链在她周身浮现，哗哗作响，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摩擦声。好几圈细细的锁链汇成一股，盘成一周，悬停在她头顶，就像一顶小小的王冠。 “这个魔力波动……” 纵使是马格纳斯也心中一凛，如此诡异的魔力波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就像被人推着往死亡的深渊前进一样。但他立刻爆发出更强的魔力，甚至压过了提耶拉的行刑魔法，空气中充满密密麻麻的电流，电光在交汇中形成一个个雷魔法阵，把提耶拉团团包围。 “汝真是瞧得起吾啊，学院长大人。” “如果你能乖乖束手就擒可帮大忙了。” “如果吾说不呢？” “先想好遗言吧，虽然我懒得听就是了。” “不不不，其实啊，吾还有第二个选项。” “‘逃跑’？还是‘战胜我’？只要你有这个胆量，欢迎尝试。” “不不不，吾是想说……汝，一定要小心吾之半身哦。” “……啊？” 就在马格纳斯不解之际，后方突然一阵嘈杂，身经百战养成的敏锐直觉起了作用！他果断使用了大幅提高速度的雷魔法，连一般身体都化作雷电，转瞬间就出现在几百米外！如果再慢零点一秒的话从天而降的大铡刀就会将他一刀两断！ （同伙！？） 马格纳斯惊讶地回头看去，却发现提耶拉的反方向也出现了极为诡异的魔力波动，和提耶拉的行刑魔法如出一辙！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点竟然同时冒出两个行刑魔法师！？开什么玩笑！ “雷霆战枪！！！” 马格纳斯立刻将最大出力的雷枪向魔力波动传来的方向掷去，一阵轰鸣后雷光却消失于无形！无数细线从星光舍废墟的另一面腾起，夹杂着点点寒光向马格纳斯涌来！接近后马格纳斯才看清楚，这不是什么细线，而是数以千计的荆棘！每根荆棘尖端都缠着寒光闪闪的凶器，斩首刀，铁处女，枷锁，钢锯……只是看到就令人汗毛倒竖！ “呐呐呐，就让她来呸汝玩吧，吾先行为上！” “站住——啧！” 正当马格纳斯被荆棘丛阻碍的时刻，提耶拉细细笑着一跃而起，无数根长鞭打散了雷魔法阵。马格纳斯急忙一挥手，一道数人合抱粗细的天雷像她劈下，但她已经隐入夜空，消失不见。 该死的！！！ 竟然把她放跑了！ 何等可笑的失败！ 但他已经无暇他想，现在要面对的家伙，恐怕比刚刚的汉服少女更加麻烦！ “处……刑……” 有着浑浊的橙红色眼眸的少女从废墟的另一侧走出，步子飘飘忽忽的，就像幽灵一样。无数荆棘围绕她转动，一个由荆棘编成的王冠漂浮在她头顶，与方才的汉服少女如出一辙，只不过把锁链全换成了荆棘。 她那混杂着银灰的冰蓝发色如同闪着寒光的凶器，阴沉的脸上毫无表情，她一步步接近，释放着强大的压迫感！马格纳斯微微叹了口气，做好了展开领域速战速决的准备—— “………………啊。” ——然而，充斥着空间的战意突然不见了。 少女身子一歪，抽搐了一下，就软塌塌地倒在了出现在她背后的塞卓昂怀中。 荆棘消失了，刑具消失了，诡异的魔力波动消失了，什么都不剩。方才的少女倒在塞卓昂怀里蜷成一团，像只猫一样睡得正香。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别他妈废话，这是我的同伴的事，用不着你管。”塞卓昂没好气地说。 第254章 昔日的某个魔王 在一个被幽幽绿光照亮的大房间里，老人正在工作。 他用娴熟的动作研磨药粉，用文火慢慢熬煮坩埚中的液体，用老旧的仪器称量材料的重量，慢条斯理，就像个在庭院中边晒太阳边修剪盆栽的普通老头。 但那些泡在瓶瓶罐罐中的人体器官和实验台上的几个不省人事的活人，都说明这个老人绝非善类。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今天也过着极富规律的生活，早起锻炼，进工房搞实验，吃饭，再搞实验，偶尔教导教导手下那些想从魔王手里讨到好处的学生。 透过门缝看到的这老头子永远都这么无趣，真是的，尔是哪的退休老干部吗？竟然就为了摆弄这些无聊的药材让本宫等这么久？不可饶恕！ “咳咳！” 故意清了清嗓子，隔着厚重的门扉，这家伙能否听清本宫说的话呢？管他呢。 徒手把实验室的房门卸掉，因为有点迷之不爽所以把门板打了个稀巴烂，这也不能怨本宫吧？ “哟，阿斯特罗伊，本宫之友啊，尔今天也过着索然无味的生活呢。” “我衷心希望你学会敲门……” “这世界上不存在本宫进不去的门。” “年轻不能成为你任性的理由，布朗，不然你改叫‘私闯民宅的魔王’如何？” “太难听了所以不要。” “随你便……” 老头子又转身捣鼓他的东西了，真是受不了这家伙，大家都是死与生的探求者，为何尔偏要执着于这些汤汤水水？救人也好，毒死人也好，尔到现在真的彻悟了吗？本宫已经用这双手操弄了数千人的生死了，用酷刑凌虐他们的肉体和精神，在一次次与死亡逼近中洞悉真相，明明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尔那些算什么？ “我可比你脚踏实地得多啊，布朗……” “尔能猜到本宫在想什么！？” “你是那种会把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的人。” “说的好像本宫很肤浅似的。” “你喜怒无常，做事不顾后果，经常走极端，但这不意味你就是个肤浅的人，在我看来，这些世人眼中的缺点反而是你的优点。” “呵，那本宫是该谢谢尔呢还是该杀了尔呢？” “欢迎杀我，正好让我试试今早试吃的假死药有没有效。” “正是让人火大的老头子呢，不要扯那些了，本宫拜托尔的事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啊……你等下。” 阿斯特罗伊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试管，弓着腰去橱柜里翻来翻去。本宫百无聊赖下开始拔他的实验样本的指甲玩，用小钳子尖端钳住指甲边沿，反复撕扯几下以加重痛苦，最后斜向上一掀一揪，就能拔下来一个完整的指甲，就像剥糖豆一样。 手指的指甲全拔完了，脚趾的指甲还剩两枚，实验样本君都口吐白沫了，那老家伙才回来。真是的，竟然让本宫感到无聊了。 “喏，你看看……”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匣，老家伙把它放在桌上，低声叨咕了什么，盖子就啪的一下摊开了。伴随着制冷的魔法阵出现在本宫面前的，是一个丝质软垫，上面固定着两个装有透明液体的小试管。 “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只有两份？” “那你还想要多少份？多选几个人来保管确实更保险，但你不怕分裂过度吗？” “那种事情不在本宫的考虑范围之内，算了，两份就两份吧。” 把试管在手上颠来倒去反复端详，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水，这个真的就是本宫要的东西？ “当然，现在还不是最终完成的状态，必须把‘你自己’加入进去才行。” “这就是本宫的事情了，尔不用管。” “容器的选择呢？” “由本宫自己来挑选……还以为尔会好奇为什么本宫会向尔定制这样的药呢。” “还能为什么？要么是对生命的不舍，要么是自知在有生之年无法完成对真理的探求，延续自身存在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样大概是目前为止最优的解法了。” “呼呼，倒也是，谢谢尔的帮助啦，要多少钱？” “我从来不在乎金钱，你知道的，”阿斯特罗伊摇了摇头，“你能给我提出这么有趣的点子，就已经是最好的报酬了。” “明明是个死老头，还挺会说话的嘛……也罢，接下来本宫就该慢慢寻找合适人选了。” “劝你快点，实在不行的话随便找两个也未尝不可。” “那怎么行！正因为不知道会在他们的哪一代后代身上显现出来，本宫才要确保人选有优良的遗传啊！” “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 “否则一向很有耐心的你也不会一直催我。” “…………” “过度使用行刑魔法早就让你不堪重负了，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会以怎样的姿态死去呢。” “………………轮不到你啰嗦。” —— —— ——卡嗒！ 突然听到类似关断开关的声音。 光线变暗了。 卡嗒！ 又变暗了一点。 卡嗒卡嗒卡嗒！ 连续的开关声之后，周围已经变成一片黑暗。 秋米拉产生了从什么东西上被抽离的感觉，就像是看电影时镜头突然从第一人称转为第三人称，非常唐突。 深陷一片黑暗，连自己是不是站在实体的地面上都不知道。 而刚刚那个第一人称视角的真正主人，突然转身看向她。 ……？ 不知为何，有种很眼熟的感觉。 眼熟得过分了。 她走到自己面前。 微笑着。 嘴唇是刺眼的猩红色。 张开嘴。 白白的牙齿看上去好尖。 靠近到跟前了。 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 亲切地拍了拍秋米拉的肩膀。 就像对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然后凑到她耳边。 对她说—— ———————————————————— “去狩猎吧，呐？” ————————————————————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 咣！！！ 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的秋米拉猛一起身，头重重磕在了塞卓昂的下巴上。 “痛！你他妈找死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塞姐姐？” 秋米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张单人床上，塞卓昂正揉着下巴怒视着她。 “诶……诶？我……妾身……好像做了个噩梦？” “你丫的……算了，你没事就好，我本来也是来叫你起床的。” “谢谢……呜痛！” 秋米拉正要下床，然而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怎么会……奇怪……好像忘了什么……啊对了！盖勒汀呢？大家怎么样了？” “那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赶紧起来吧，事情大条了。” “到底——” “你昨晚暴走了。” “妾身？暴走！？妾身暴走了！？不好！有没有人——” “可能是和那个盖勒汀产生了某种感应吧……还好我阻止得及时，不然你和学院长的大战会把学院夷平的。” “阻止……？” 怎么阻止的？昨晚塞卓昂不是因为手术筋疲力尽了吗？ “你真以为我和妮大姐头给你做的戒指只能用来作弊吗？你戴上它的同时它就接入你身体的魔力流动了，就像保险丝一样，我和大姐头可以远程控制它，阻止你暴走。” “原来如此……好厉害！还好没造成伤亡……” “好个屁，你可是在学院长面前展现了行刑魔法啊！虽然我姑且用‘我的同伴是想去助阵只是样子有点吓人’搪塞了一下，但问话肯定是免不了的。” “问话而已嘛，不虚的。” “你真的懂你现在的处境吗？”塞卓昂皱起眉头，“你现在可是被认定为会用行刑魔法的危险人物啊，问话盘查监视一个都免不了！我也是，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学院长那老**也把我列为特别监察对象了！懂我的意思吗？” “啊……” 饶是秋米拉，现在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被监视。 换言之，就是失去了自由。 对妮尔丽斯而言，现在她的两个队员已经形同虚设了。 如果说秋米拉起到的作用比较小，缺了她也没有大碍的话，失去塞卓昂可就是个大损失了。 “那个……那，夏洛蒂和艾西亚呢？手术成功了吗？醒来了吗？” “已经醒了，但……情况有点不乐观。” “后遗症！？” “不，我是说处境，夏洛蒂那家伙，被穆丁王缠上了。” “穆丁王……？啊！那个传说中的……” “玛耶五大战帝之一，征服之战帝，东方暴君，超麻烦的家伙。” “难道夏洛蒂被他看上了？强娶民女？太过分了！” “切，如果真是强娶倒好解决了……如果我跟你说他找夏洛蒂是为了认亲，你信吗？” “？？？？” 塞卓昂眉头紧锁，秋米拉一脸懵逼。 “不但是她，那废物圣女也……啧，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参与陷害她的雾之魔王现在就在学院里啊。” “雾之魔王！？” “你不用管是咋回事，总之现在夏洛蒂抽不开身，废物圣女也派不上用场，还能自由行动的只有艾西亚和管家了！” “那妮儿呢？她的话一定有办法的吧？” “她？啧……她现在才是麻烦最大的那个。” “妮儿应该已经把那个绷带女打跑了吧？” “绷带女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妮大姐头现在只要走错一步或说错一句话，搞不好就会被视为魔王抹杀掉啊！”  ~~~~~~~~~~~~~~~~~~~~~~~~~~~ ~~~~~~~~~~~~~~~~~~~~~~~~~~~~ 极刑的魔王迷之萌诶 这一天，妮儿一行终于体会到被打脸的酸爽 爽 我觉得我接下来可以回归血变时代的我了 第255章 认亲，困境 密斯拉学院，主楼，贵宾室—— 夏洛蒂抿着双唇，坐在沙发上。 她紧紧盯着那个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的壮汉，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从他身上传来的威压也令她喘不过气。 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被下了诅咒的她和艾西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妮尔丽斯走进来对她们说要让她们“死一回”，紧接着脖子后面一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头很痛，浑身无力，不知为何总有种脑袋和身体脱节的感觉，同时和自己醒来的还有艾西亚。这个时候塞卓昂突然出现了，撂下一句“你们行了啊那就好似乎没后遗症之前你们俩的脑子被取出来了现在又装回去了可能有点不舒服但很快就会好的我现在必须走了你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别说错话”，就匆匆离去了。 还没等夏洛蒂反应过来，三个散发着强到不像人的威压的人就走进来了，一个是学院长马格纳斯，另外的一男一女更是恐怖到令人发指。他们三个简短谈了什么后那个女人就离开了，说着什么“要赶紧去继续看着他们”。 然后问题就来了。 那个壮汉本来也要走的，然而他一看到夏洛蒂的脸就停下了，还凑到她面前像看奇珍异兽一样使劲瞅，光看还不够还开始动手动脚了。看不下去的马格纳斯把他拦住了，但他又激动地问夏洛蒂的名字，全然不顾马格纳斯的白眼。 —————————————— “快点，快点告诉我你叫什么！我——” “够了吧穆丁，你想让征服之战帝蒙上强抢民女的污名吗？虽然你名声已经挺臭的了。” “——闭嘴你懂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是命令！” “夏、夏洛蒂……夏洛蒂·菲尼克斯……” “‘夏洛蒂’……夏洛蒂！真的是夏洛蒂！？” “你认识她？叫夏洛蒂的女人全玛耶数也数不过来吧。” “你别插嘴！这很重要！我问你，女人，你以前是不是阿塞尔的人？阿塞尔公国？” “呃，是……” “你的母亲早逝，父亲是文斯勒·阿赛尔顿对不对？是末代国王文斯勒那家伙吧？话说你现在用的姓是假的吧？” “………………诶？” —————————————— 那之后，脑子还在发懵的她就被半强迫地带到了穆丁的客房里。 和这么个威武雄壮一看就精力过人还有强行纳妾的黑历史的壮汉战帝同处一室，夏洛蒂作为一个女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如果穆丁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她绝对抵抗不了，连逃走都不可能。 但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文斯勒·阿赛尔顿？ 她已经十四年没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了。 她父亲的名字。 她还是个万众宠爱的小公主时，那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国王的名字。 国王年岁很高时才得到一对女儿，对女儿自然是百般溺爱，但…… 说来惭愧，当她死里逃生离开魔王城，重归外面的世界，打听到故国早已被瓜分殆尽，父王也因为高龄和旧病撒手人寰时，她竟然没感觉很悲伤。一来是因为她很早以前就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故国了，二来女儿的死一直盘踞在她心头，足以覆盖过其他任何悲痛。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公主了，现在的她是失去“丈夫”的寡妇，是失去“女儿”的可怜女人，是世间仅存的魔导士之上的死灵法师，十四岁前的一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所以，夏洛蒂·菲尼克斯——不，夏洛蒂·阿赛尔顿，从未想过还会和自己的过去再度交错。 看着这个突然冲进客房，和穆丁王匆匆拥抱了一下就奔向自己的美艳女人，夏洛蒂没有任何和亲人重逢感动，只有莫名的无措。 “夏露！是你！真的是你！！！！天啊，天啊，赞美众神！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死在魔王的城堡了！天呐！” 通过大传送阵千里迢迢赶来的奥托曼帝国王后艾米丽·阿德鲁夫——原名艾米丽·阿赛尔顿，热情地扑到夏洛蒂身上，和自己失散了十四年的亲妹妹紧紧拥抱。 “果然啊，看来我没猜错，”穆丁笑着看着激动的艾米丽，“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看到了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然后我立刻就想起你以前经常说的，你曾有个被魔王抓走的妹妹……” “谢谢！亲爱的陛下！太谢谢你了！么么！” 艾米丽急急忙忙亲了穆丁一下，但态度有点敷衍，现在她的心全放在夏洛蒂身上。 （作者语：有人能猜到夏洛蒂姐妹的名字出自哪里吗？） “啊……那个……” “是我啊！你不可能认不出来吧？我是艾米丽哟！” “嗯……我……当然认出来了……只是……” “只是很难以置信，对不对？我也不敢相信啊！小时候的事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你被那个恐怖的男人从皇宫掳走了，父王派出大批大批的军队但全都大败而归，反而害得军事力量空虚，被邻国们趁虚而入……” 说着，艾米丽的表情阴郁了起来。 “那真是难熬的日子……本来父王年纪就已经很大了，还旧病复发，不久后就……幸好还有最后几个忠于王室的大臣，带着包括我在内的仅存的几个王族辗转了好几个国家，本来以为只能流亡一辈子了，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陛下！” 夏洛蒂被以撒拉抓走，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 而穆丁王进阶战帝是十年前的事情。 那是奥斯勒娃最动荡的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海国混战不休，而穆丁这个徐徐升起的新星是奥斯勒娃唯一的战帝。凭借着绝对的力量，他率领自己的奥托曼帝国统一了奥斯勒娃的大部分地区。七年前，艾米丽和穆丁相遇，一见钟情，一年后就成为了帝国的王后。艾米丽自然借助丈夫的力量搜索当年的妹妹的踪迹，但那时候渎神的魔王已死，夏洛蒂也到巴尔布拉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最后艾米丽也没能找到她。 谁也没想到，失散多年的两姐妹竟然会在这里重聚。 艾米丽感动得热泪盈眶。 穆丁也难得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唯独夏洛蒂只能强颜欢笑。 对于这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姐姐，她只剩下了儿时的模糊记忆，都是没什么留恋的价值的记忆残渣。比起感人的重逢，跟随妮儿，复仇，这些才是现在的她需要的。 事情有点麻烦了。 “你们姐妹先叙叙旧吧，混账佛格莱特和那个鬼知道是贤者是魔王的少女还等着我呢……” 说罢，穆丁就离开了。 —————————————————— “妮儿……不会有事吧……” 在校外的临时安置点的大楼中（学院尚未解除戒严状态），艾西亚焦虑地在走廊上走着，比起夏洛蒂，她很自然地接受了脑子被取出又装回的事实。她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定没留下后遗症。 她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才刚醒不久，她就已经把握了状况。 这大概是她们这个小团队成立至今最大的麻烦了。 妮儿正在被两个战帝调查。 塞卓昂和秋米拉被管制住了。 夏洛蒂莫名其妙被穆丁王带走了。 这还不算—— “大小姐，至少请你出来一下吧，不可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啊。” “……” “……我知道了，到时候会把晚饭送来的。” 在分配给他们的临时住房门外，管家一脸无奈。 “啊，艾西亚大小姐，她们几人——” “姑且去侦查了一圈，不容乐观啊，行动都受到了不小的限制，尤其是妮儿和秋米拉。” “果然啊……” “先不说这个，莱本托德还是把自己关着不愿出来？” “是的。” “啧！现在能自由活动的只有你我和她而已，竟然还……这废物圣女！” 艾西亚咣咣咣地敲了几下门，但门里的人依然没回应。 “没办法……” 艾西亚摘下长手套，把指尖在锁口按了几秒钟，挪开时门锁已经被彻底腐蚀了。 “我开门了哦。” 戴上手套，推开门，明明是白天屋里却一片漆黑。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薇妮正所在床的一角。 “……谁！？” 看到有人强行开门，薇妮又吓得一缩，看清是艾西亚后才松了口气。 “艾西亚和管家先生啊……对不起……我……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她完全没了平时那温婉的气质，双眼下有浓重的阴影，未经梳理的头发乱翘着。整个屋子的墙壁上都有朦朦胧胧的金光浮动，一层叠一层，全都是她设置的结界，从预警到防御到大范围治疗应有尽有。 自从听说了来袭是雾之魔王后她的状态就很不好，再加上昨夜手术的疲惫，现在精神也快到极限了。 看到她现在这副消极的样子，艾西亚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丝不屑。 “所以你还要在这缩多久？”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但……” 薇妮看上去真的很无助。 显然，对佛格莱特的恐惧早已铭刻在她内心深处。 “但是什么？佛格莱特现在正被战帝严加看管，即使如此你也能怕成这样子？” “不对的！佛格莱特……雾之魔王肯定正谋划着什么，弃暗投明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大家都觉得不可能，但那又怎样？你还怕他能在两个战帝的眼皮底下来找你麻烦吗？而且这里都有两个战帝了，既然你是被冤枉的，那就去向他们哭诉冤屈呗？虽然万神殿内部的事他们管不着，但至少能帮你说说话。” “没这么简单！沙恩多巴什么的已经是次要了，关键是雾之魔王！他比你想象中更加……更加……更加麻烦！我还记得他当初对我说过什么，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他绝对和现在的大瘟疫脱不开干系！” 第256章 “囚徒” —— —— —— “████████████████████████████████████████████████████████！！！！！！！！！！！！！” 伴随着方圆千里之内都能听到的恐怖嚎叫，这恐怖的巨兽终于缓缓倒下，倒地的瞬间引起了堪比十二级地震的大震动。在这混沌的世界中到处贯通、连接、延伸的巨大多面柱形岩石被砸得粉碎，无数像小山一样的巨大岩块顺着方向混乱的重力砸落，造成严重的二次灾害。 轰！轰！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大部分砸下的岩石都被一道七彩色的屏障阻隔，还有一部分是被夹杂着火焰的圣光击碎，在这两个强者的庇护下，魔钢同盟的大部分成员才幸免于难。 圣安德烈长长出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这一刻浑身伤口的刺痛才涌了上来，饶是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伤得重吗，安德烈？” “没事……没发现内伤。” 面对担心地骑着扫把飞过来的黛的关心，圣安德烈立刻挺直了脊背，但大幅度的动作又扯开了伤口，溅出不少血。 “别勉强自己了，来，我给你疗伤。” “麻烦您了。” 黛用最快速度给他释放了治愈魔法，她原本并不擅长此道，但在边境战场干了这么久慢慢的也成治愈的高手了。周围很多人也正迅速赶过来，有穿着法师袍的魔法师，有身披重甲的魔武士，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他们有的浑身穿戴复杂的机械，有的穿着轻飘飘的可爱裙装，有的只是半透明的无实体的存在。这些都是魔钢同盟的加盟世界的人，除了两个主心骨魔法世界玛耶和机械世界马西阿罗外，还有魔法少女世界拉法朵，电磁生命体世界洛伦斯拉等。 “没事吧圣安德烈大人！” “安德烈先生，是否有大碍？” “啊呀♥大哥哥受伤啦♥好可怜♥” “B＝ F/IL，E=nΔΦ/Δt？” “放心，没事……” 面对四种风格（最后一个直到现在圣安德烈都听不懂）的问候，圣安德烈只得苦笑，随即板起脸，看向这头刚刚被击杀的，边境战场特产的巨兽——界兽。 “不过……虽然知道这一片新的开拓地不安全，但没想到来了这么个大家伙……”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巨大”。 太过于巨大了。 即使是玛耶的深海中的巨型海兽也远远不能企及，要说有多大的话，圣安德烈不得不将庞大的魔力注入自己的双眼才能看清它的全貌。这只界兽就像是一只大理石雕成的合成兽，身上包含了各个世界的常见动物的标志**官，难以直视的丑陋。但这也只是个例，界兽是千奇百怪的，从生物到机械再到啥也不是的东西应有尽有。 “幸亏您赶来了，大贤者大人，不然凭我一人实在难以应对，对不起。” “不怪你，这家伙的战斗力足以在Euclid级中傲视群雄，你敌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十分惭愧……” “你不如庆幸来的不是keter级，keter级真出现的话连我也难办了，更高的jehovah出现的话大家都要赶紧跑路了呢。” “啊……哈哈哈……” 圣安德烈知道黛是想开开玩笑缓和气氛，但这个萝莉外表的大贤者真的……很不擅长开玩笑。 这绝对不是适合开玩笑的事情。 边境战场的人们的公敌——界兽，分为七个等级：Baki，Safe，Euclid，Keter，Jehovah，Ragnarok和Fuckzhujue。Baki的话大魔导士/大战灵之下也能对付，Safe至少得大魔导士/大战灵出面，Euclid中那些顶尖的个体的连他这个战帝都难以应付，Keter的话必须要大贤者或其他实力靠前的世界的至高者才能抗衡，对抗Jehovah的话需要多个至高者联手甚至向血狱求援，Ragnarok的话除非血狱的月神和武圣出手否则逃也逃不掉，Fuckzhujue级的界兽从未出现过，据说是连血皇全力全开……都未必能干死的存在。 就在圣安德烈胡思乱想之际—— “耶耶？紧急消息？现在？” 黛手上戴的终端传来了讯息，感受到这震动，黛心里一沉。 明知道她刚和大型界兽打了一架还给她发紧急消息，想必是出了很不好的事吧。 最近一件好事都没有。 前段时间玛耶的两个贤者死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到边境战场后又听说血狱搞什么大征兵，然后又和玄元大陆的仙珏圣母打了个照面，那死八婆竟敢嘲笑自己胸小，明明论皮肤自己保养得比她好多了……啊啊啊讨厌讨厌讨厌！ 然而——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黛呆滞地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文字。 然后关掉终端，揉了揉眼睛，又打开看。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错觉，明明最近一件好事都没有。” 又一次关掉终端，用力掐细嫩的脸颊，直到两眼含泪才松手，又又打开终端。 “……大贤者大人？” “太……” “太？您怎么了？” “太——太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贤者！贤者诶圣安德烈！突然就多了两个贤者诶！两个哦？两个两个两个哦？空缺能补上啦！我不用加班啦！玛耶的明天又变得光明啦！欧耶！！！\(^o^)/\(^o^)/\(^o^)/\(^o^)/\(^o^)/” —————————————————— 密斯拉学院，主楼地下，地牢—— 很少有人知道，密斯拉学院组古老的建筑不是主楼也不是已经废弃的老旧研究所，而是这个为了关押危险分子而设的牢房。最初的最初，那位建立了密斯拉学院的雏形的大贤者不知是出于什么特殊考虑还是单纯的恶趣味，亲手在学院下面建造了通天塔最严密的牢房。万千年来都很少用到，但每次启用都是关押见不得光的罪大恶极之人。 地牢位于主楼地下两百米处，唯一的出入口是一个垂直的通道，每隔十米就有一道安全把通道封住。最下层的牢房被三层隔层包裹着，每个隔层分别注满了毒气、地底熔岩和星水，只要沾染上一点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在通过一重重安全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才能最终进入牢房。 ……虽然如此，由于事出过于突然，这里并没有配备应有的守备人员，一些其他的安全措施也没有准备好。保险起见，让能抗衡魔王的战帝在此看守才是万全之策。 现在，享受着通天塔最严密牢房的佛格莱特就抱膝坐在地上，表情怡然自得，轻松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漆黑长发垂下半遮脸颊，披在身上的黑纱松松垮垮的露出雪白的肩膀和锁骨，四个特制的镣铐铐住他纤长而优美的手脚，一层层封印抑制了他的力量。昔日魔王已经成为笼中鸟，但他没有半点的不情愿。 “Yourheartisworn，andtheseamsaretorn……” 甚至还在轻声哼歌。 “Andthey'vegivenyoua reasontofight……” 有点沉郁，有点哀伤的调子。 “Andyou'renotgonna，let'emtakeyourwilltolive……” 被他用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哼唱出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Becausethey'vetaken enough，andyou'vegiventhemallyoucangive……” “别哼了，烦死了。” 重重的安全门突然被推开，穆丁走了进来，一到佛格莱特面前他就切换为身披石甲的姿态，格兰戴尔在他手中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而佛格莱特只是抬起头，黑白反转的双目透过垂下的发丝确认来者是谁，随即唇角微微翘起，还用粉红的小舌舔了一圈嘴唇。 “哎呀呀，终于来了呢穆丁大官人，让奴家好等。” “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能把你舌头割掉吗？” “呼呼，真是狠心的大官人呢，奴家好伤心哟~” “……” 面对穆丁那仿佛能杀死人的目光，佛格莱特只是嘻嘻轻笑着，一双桃花眼在穆丁身上扫视着，弄得他浑身不自在。这一瞬间，穆丁甚至产生了“自己才是被监视的一方”的古怪感觉，该死的佛格莱特。 穆丁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冷冷地盯着佛格莱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佛格莱特看上去没半点危机感，他一会哼歌，一会吹口哨，一会闭目养神，就像个在休息日里百无聊赖打盹的小孩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佛格莱特的怡然自得反而让穆丁愈发焦躁。 “……老实交代，混账佛格莱特，你到底有何企图。” “这个问题你还要问多少次呢？我啊，已经决心——” “别他妈跟我扯这套！！！” 忍无可忍的穆丁一剑挥出，格兰戴尔稳稳停在离佛格莱特的脖子不到一毫米的位置，看似钝重的盾剑的边缘却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在身体被束缚力量被抑制的状态下，佛格莱特只能任他鱼肉。 但佛格莱特依然平静。 穆丁吞了口口水，继续问道：“我……你知道的吧？我也好，温迪·希瓦也好，马格纳斯也好，没人会相信你那套说辞！弃暗投明？为玛耶的明天奋斗？别说笑了！你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啊，真的没什么。你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反过来思考一下。如果我想加害大贤者的话，肯定有更好的办法接近她，何必主动沦为阶下囚笼中鸟？毁掉一个人很简单，穆丁，你我都有一万种杀人的方法……人命不值钱，不论是凡人还是魔王，处于孤立无援的环境中的话，生命都是一样的轻贱。”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不要纠结’，就是这样，对于这幅德行的我，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佛格莱特侧过头，盖住半边脸的长发顺着皮肤滑下，幽幽地看向虚空。这幅姿态就像是**小说中落难被俘的公主，毫无抵抗之力，楚楚可怜，却又饱含背德的诱惑。 但穆丁看在眼里只觉得火大至极，他当然知道佛格莱特在戏弄他，无奈的是有大贤者的一纸号令，让他别冲动……妈的！  ~~~~~~~~~~~~~~~~~~~~~~~~~~~~~  佛！格！莱！特！大！骚！货！ 第257章 生态片（愚人节快乐） 魔力从全身涌了出来。 浩瀚无尽，纯度极高，绝非贤者之下的蝼蚁可比。 轻轻按下心中的开关，无色的魔力立刻变成了灰色，同时发出虫鸣和振翅之声。 这是魔力的质变。 无色的魔力，质变为活生生的虫群。 魔力质变而成的虫群缺乏自主意志，甚至没有作为生物的本能，只能作为主人的武器行动。不刻意操控它们时，它们只会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空间中缓慢扩散，一点一点侵入充斥在空气中的大源魔力。 “——好了，给我停。” 碧绿色的风将妮尔丽斯团团环绕，化作屏障终止了虫群的扩张。温迪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被束缚的虫群，就她所知，能把魔力质变为生物的贤者或战帝在历史上也极为罕见。虽然这些虫都和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没两样，但这也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能够将魔力质变为真正意义上的生物的，当今玛耶只有大贤者黛一人而已。 这里是学院中最大的研究所的地下试验场，妮尔丽斯独自站在场地中央，温迪站在一边紧盯着她，周围有不少看上去又怕又兴奋的专家学者在做记录。 不论妮尔丽斯·拉泽尔是敌是友，了解她的基本情报都是必须的。 现在可以确定她是如假包换的贤者级，魔力的质变非常成熟，领域范围虽然偏小但能力善加运用的话也很强，魔力的储量、精炼效率、转换效率等指标都是爆表的强。 虽然不知道具体战斗力如何，不知道她到底是战斗型还是研究型的人才……但就目前来看她确实撑得起贤者之名，绝不能因为年轻就轻视她。 “这样就，结束了吗？” 妮尔丽斯向温迪问道，她的声音一直都柔柔的，态度也十分配合，总的来说表现得很听话，看上去也人畜无害……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演技。 “等等，还有最重要的。” “……你是指？” “你的禁咒。” “禁咒？” “当然，可别跟我说你不会禁咒。” “禁咒吗……” 虽然掌握禁咒与否并不是评判一个人是否是贤者/战帝的标准，不过但凡是贤者/战帝，就一定能熟练使用至少一个禁咒，这是他们真正的底牌，是压箱底的绝招。不过有时也有特例，这一代的五贤者五战帝中，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和巨人王内伯鲁都是例外，奥希米尔是因为舍弃了肉体而无法使用魔法，内伯鲁单纯是智商低学不会，但对科学怪人和玛耶第一蛮力而言，会不会禁咒已经影响不大了。 大部分贤者或战帝都会一到两个禁咒，温迪会一个，据她所知里维斯塔会两个，穆丁和法兰会一个，圣安德烈会两个，克莉妮恩斯和圣泽西利亚不清楚，而大贤者黛会四个……可能更多。 “我相信你是掌握着禁咒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请你在我面前展示一下，毕竟出于保险起见，魔女社会登记每个贤者和战帝的禁咒。” 说着，温迪看向场地的另一边，那里站着两个穿着绘有彩虹纹饰的法师袍的女子。黛为了更好地工作，以自己为中心成立了魔女社，专门辅助自己管理大小事务。 感受到温迪的目光，两个魔女社员点了点头，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其他的专家学者都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下了，虽然只是“展示”一下禁咒，但他们这些弱鸡靠近的话还是有被波及的可能。 而妮尔丽斯—— “禁咒吗……我知道了，但很可惜，我……不太想展示。” ——摇了摇头，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哈啊？不想展示？” “对，不想。”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算是吧。” “难道你以前用禁咒杀过很多人？” “并没有，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又不是让你真的释放禁咒，只要做出‘前置’或‘雏形’，让我们了解一下效果就好。” “就怕这效果实在有点不堪入目，可能会吓到你们。” “别啰嗦了，我好歹也当了多年的战帝，那边两位魔女社的女士也都是见过大世面之人，我倒要好奇什么禁咒能把我们吓到呢。” “…………我明白了。” 妮尔丽斯放弃般叹了口气，然后对两位魔女社员招了招手。 “两位小姐姐叫什么？” “玛丽莲……” “艾丽……” “玛丽莲小姐和艾丽小姐，这个禁咒需要有人配合，虽然男性也可以但最好是女性，能帮个忙吗？” ““让我们帮忙？”” “放心，不会死，甚至几乎不会受伤。” “难道是精神攻击？” “精神也不会受伤……应该不会，毕竟不是针对精神的禁咒。” “呃……好吧。” 她们还真同意了！？温迪差点倒在地上。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贤者的亲信们都和大贤者一样容易轻信人。 “两位请站近点。” ““好的……”” 两人都走入试验场，和妮尔丽斯面对面，而她已经开始念咒了，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פרישבלומעןבעפריענדדערוואַרטינסעקטפּלאָגפּאָסטןקרייַזווונדערלעךסופּערשפּאַס……” 她咏唱所用的语言十分晦涩，不是通用语不是小语种不是龙语不是精灵语不是星导语不是暗裔语不是任何比较有名的外族语言，叽里咕噜的完全听不懂，简直不像人类的发声器官能发出来的声音。 随着她的咏唱，密密麻麻的虫群又恢复成灰色的浑浊魔力，聚拢到她周身以奇特的规律运转着。这股魔力波动变得渐渐奇怪起来，有种谜样的阴暗潮湿的感觉，置身其中仿佛有无数黏糊糊的东西划过身体，令人汗毛倒竖。 “……צווייטיגערסצווייטיגערסלויפןשנעל……” 玛丽莲和艾丽似乎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不妥，但现在想反悔似乎也迟了。不过妮尔丽斯也说了，“不会死，甚至几乎不会受伤，也不是针对精神”，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 ……不对，禁咒哪有不危险的？而且怎么可能存在对人无害的禁咒？ 这时，妮尔丽斯暂停了咏唱，提了个奇怪的问题。 “请问，两位是处女吗？” ““啥！！！？？？”” “我想知道两位是否贞洁，这还是挺重要的。” ““……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贞洁与否对我而言当然没关系，就是怕你们心理上承受不了，毕竟大多数女性应该会希望把第一次给喜欢的人吧。” ““诶！！！？？？”” “——אירזענטגרוב！淫堕的虫巢啊，降临于人世吧，‘娼馆’！”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两个倒霉的女子（蠢蛋）瞬间发出足以震破耳膜的超高分贝悲鸣，悬浮在周围的灰色魔力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虫群！但这次可不是魔力的质变，而是类似“催生”或“召唤”的原理，化作蜂拥而下的群虫瞬间就把她们团团包围！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么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清这一大堆东西的真容后，在一旁观看的、连以勇武自律闻名的风之战帝都差点尖叫出声。 这绝不是能够直视的东西。 只要看一眼就会做一个月噩梦的级别。 知识广博如温迪，当然知道这世上有“**”这种生物，外形就像男性的某器官，没什么攻击力，只会初级的催**法，以灵长类雌性的魔力和某种体液为食，非常低阶的虫类魔兽而已。其分泌物有催淫和镇痛效果，可以做成效果不错的镇痛剂或**，这大概就是它们唯一的价值了。 但是…… 这个外表…… 实在是…… 假如这个世界的一切就是一本小说，如果这本小说的作者把现在正向两个倒霉蛋涌去的“东西”的模样完整描绘出来的话，这书一定会被瞬间封禁——就是难以言喻到这种地步的情况。 不仅有似乎是**的变种的生物而已，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虫，每个都很大很恶心，身上都湿湿滑滑的，身体结构都带有触手或输卵管或其他根本不愿想象是干什么用的器官，还有许许多多小到能钻进任何通道的小肉虫小蚂蚁……啊啊啊啊啊真是够了受不了了！ “为什么魔法挡不住它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缠上来了缠上来了缠上来了呜哇别碰奇怪的地方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自己都没碰过——咿呀后面也！？” “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温迪大人救命！！！！！” “都给我够了了了了了了！！！！！！！” 轰！！！！！！！ 忍无可忍的温迪双拳用力一握，先前包围了试验场的碧绿气流瞬间集中在她们三人周围，然后轰然一爆！迷之虫群和再晚几秒就要被糟蹋的两个小姐姐被同时炸飞，而妮尔丽斯淡定地做出甲壳虫般的障壁挡住冲击。  ~~~~~~~~~~~~~~~~~~~~· 第258章 加油啊大贤者大人（上）（加更！） 感谢昨天小禊24章票的厚爱以及今天的哈里dalao的打赏和诸君的厚爱~再加上今天是愚人节，百忙之中奉上久违的加更 ~~~~~~~~~~~~~~~~~~~~~~~~~~~~~~~~~~~~ “你！搞！什么！啊！！！！！！！！！！！！” “你说的想看我的禁咒的。” “那你也不能——” 温迪·希瓦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想骂我又骂不出来的感觉，这可真不怪我，是你自己要看效果的。 在我掌握的四个禁咒中，只有“娼馆”不是我自己发明的，而是从古籍中学来的。它的效果很简单，就是召出来超多超多的虫，对覆盖范围内的一切有生殖功能的生物进行彻底的蹂躏，xxoo再xxxooo然后一直xxxxoooo，附带催淫洗脑致幻产卵全套服务。 至于什么时候停？反正直到把人蹂躏致死前是肯定不会停的，人死后视情况可能会继续。 那两个女士现在正裹在温暖的毯子里，哆哆嗦嗦的，察觉到我的视线的瞬间就“咿”的一声缩进毯子，你们是鼹鼠吗？ “够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禁咒什么效果了……而且我衷心希望你别在任何地方用它。” “那是当然，而且我自己也觉得用这招作为压箱底的唯一绝技很……不入流。” “是非常不入流！简直难以置信！下流至极！” “抱歉，真的，十分抱歉……” 嗯。 看到她这个反应，我就放心了。 实际上我持有四个禁咒，这个数量已经非常多了，如果身为战帝的她强行深究的话是很难藏住的，所以我干脆主动抖出“娼馆”这个猛料，让她失去深究下去的兴致，让他们以为我持有的禁咒只有这一个。 这样就好。 希瓦再度用风将我束缚，这种气流真是十分奇妙，将肉体能力和魔力反应都大幅压制了。现在的我虽然比被关到地牢的佛格莱特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程度，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真的不妙了。 塞卓昂，夏洛蒂，秋米拉，三个好用的棋子都已经不便调用。 而且她们作为我的同伴，受到彻底的盘查是肯定的，但愿我制造的假简历能应付过去。 更令人在意的是雾之魔王一伙，尤其是他们背后的人。 佛格莱特参与陷害了薇妮，我相信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不知道薇妮就在学院，而这样的他却堂而皇之出现在学院里……万一薇妮告发了他，他的履历上又要多一笔罪状，这样一来他的可信度就更低了。 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既然意识到了，却还敢如此行动……也就是说，不论薇妮告发他还是因为害怕或谨慎什么也不说，对他而言都无大碍。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知道，只要他一出面，只要他迫使我和他战斗，我的实力就会暴露，这样一来在确认我无恶意前必然会有至少一个贤者或战帝监视我。同样的，也会有至少一个贤者或战帝监视他。失去自由是双向的，负责监视我和他的那些人，自身行动必然也会受限，这样一来他就以自身的自由为代价，限制住了三个顶尖战力的行动。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其他人也考虑到了。 提耶拉·盖勒汀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秋米拉去的，她用某种方式诱使秋米拉暴走，这样一来秋米拉也会被视为危险分子。 还有千海……她是冲着千夜来的，虽然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但也确实让平时很可靠的管家失去了冷静。 而夏洛蒂……搞不好他们连这一点都算进去了，佛格莱特知道自己现身的话，引来的肯定是和他有过节的穆丁王，穆丁王的妻子是夏洛蒂的姐姐——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因为夏洛蒂刚入队时我就把她查清了，这并不是难事。既然我能查清，那么他们也能，于是结果就是穆丁认出了夏洛蒂，然后……夏洛蒂也成了那个行动受限的人。 至此基本可以确定了。 佛格莱特一伙，想要把我们一行人“排除在外”。 不单是我们，其他贤者和战帝也是他们要排除的对象。 不论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存在对我而言都是绝对有害的，既然有害，我就必须在他们进一步妨害我前把他们根除。 “那、那个……” “妮尔丽斯小姐……” 两只鼹鼠……不，两位差点体验绝顶虫奸的女士悄悄摸摸蹭到我身边，看上去依然畏畏缩缩的。 “怎么了？是还想确认一下我的禁咒吗？” ““死也不要！！！！！！”” “那么——” “是大贤者大人，她有话要说！从边境战场通信过来非常不易，希望你端正态度！” “哦……” ……果然，还是来了。 她们两人取出一个类似“手表”的东西，按下一个开关，上面立刻浮起一块投影光幕，上面是沙沙的雪花。这个想必就是边境战场通用的“通讯终端”了，使用玛耶之外的技术制造，非常厉害的东西。 “……拉泽尔。” 希瓦站到我身旁，表情严肃。 “你和佛格莱特的事情我当然第一时间通报大贤者大人了，由于视情况而言这次可能直接多出两个‘贤者’，是世界级的大事，所以她会亲自和你对话。” “这是我一生的荣幸。” “不得无礼，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更不要说谎，如果我察觉到你说的话有假的话，就会立刻把你视为魔王处理。” “这是当然的。” 才怪。 我真心想说谎的话，凭你是识破不了的。 这是那光幕终于结束了雪花屏状态，但仍然发出沙沙啦啦的声音，信号很差的样子。想必从边境战场连到这来，即使中间借助了好几个基站也十分困难吧，可见大贤者对此事多么重视。 图像越来越清晰。 我背后的希瓦已经屏住了呼吸，能感觉到她站直了身体。 “……沙沙……嘶嘶嘶……喂……能看到我吗？听得清吗？……沙沙沙……” 声音很稚嫩，但语气有点沧桑……不，与其说是沧桑，不如说像个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继续加班的女社畜。 “嗯……嗯嗯……好了，画面应该显示出来了吧？你好，想必你就是那个年轻的贤者，妮尔丽斯了吧？” 她的图像完全浮现在我面前。 牛奶般的白嫩肌肤。 长长的金色卷发。 如人偶般精致绝伦的五官。 “相信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初次见面，我是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玛耶当代的大贤者。” 她如是说。 嗯，当然听说过你。 空前绝后的， 史无前例的， 心智与年龄极度不符的， 年龄与外表更为不符的， 打了一百三十年光棍的， 在背地里被很多女魔法师嘲笑的， 没男人缘也没女人缘的，缺乏心机的，实际年龄吓死人的，装嫩的，萝莉身的，老处女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别在我面前装威严了，没用的啦。 ~~~~~~~~~~~~~~~~~~~~~~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称号：虹色的魔女、万年萝莉身（划掉）、玛耶第一老处女（划掉）、世界第二平胸（第一是某米拉）（划掉） 职业：大贤者 所属：魔女 擅长魔法：童话系，生物创造系 得意技：虹光集束炮（禁咒），天国星坠（禁咒），万物生长（禁咒），魔女时间（禁咒），制造魔法生物，大召唤术，软妹拳（究极大禁咒）（划掉） 爱好：为玛耶的明天而奋斗，为玛耶发掘人才，甜甜的点心（划掉），糖果（划掉），缝可爱的衣服（划掉），做家务，熊宝宝布偶（划掉），偶像剧（划掉），少女漫画（划掉），少女文学（划掉）、炒股（必赔）（划掉），测恋爱运（恒为负）（划掉） 愿望：让玛耶的明天更加美好，脱单（划掉） 附录：黛奶奶（划掉）小姐的择偶标准进化（退化？）史 五岁：将来要嫁给爸爸！（人生第一黑历史） 十岁：一定要是魔法天赋和我一样厉害的人！最好是成熟的大哥哥！最好会骑白马！会陪我玩翻花绳！拽女生头发玩的同龄小屁孩最讨厌了！ 十五岁：魔法天赋比我弱一点也无所谓，但至少要有成为贤者或战帝的潜质，长得要帅，性格要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会做家务会做饭，对我要忠心耿耿，能变着花样带我玩，有钱的话就更好了。 二十岁：不具备成为贤者或战帝的潜质也无所谓，长相至少能让我看着顺眼，可以不是圣贤但必须是比较高洁的正义之士，不要求家财万贯，但至少能门当户对 二十五岁：魔法天赋什么的有就行了，长相不丑就好，性格温柔就够了，有点小小的坏习惯也无妨，别花心……钱？有没有钱无所谓啦 三十岁：……诶？啊咧咧？好奇怪？为什么三十岁了还没男朋友？我很没魅力吗？呐呐？ 四十岁：等等等等等等！这个发展不对啊！虽然前段时间成为了贤者我很高兴啦但是……喂？哈喽？成为贤者后不应该会有一大~~~堆年轻帅哥来追我吗？为什么还是单身？ 五十岁：咦？偷偷溜出去向好几个大魔导士帅哥求勾搭都被婉拒了？喵喵喵？明明我的肉体还维持在很年轻的状态啊？ 六十岁：童年时候的朋友早就当奶奶了……啊啊啊……够了够了男人什么的都去死吧我要在魔道一途上登上顶点！然后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女人！ 七十岁：不知不觉成了大贤者，但☆还☆是☆没☆有☆男☆朋☆友——不要啊啊啊啊啊谁都可以来当我男票呗！天资长相性格金钱完全不限制哦？喂！ 八十岁：呵呵，我算是看穿了，男人根本靠不住！决定了，以后我要当蕾丝边！ 九十岁：好——奇——怪——啊——为什么不但没男人缘连女人缘都没有啊！！！！！！！ 一百岁：增强恋爱运的魔法试验失败了……哈哈哈哈……哈…… 一百一十岁：结婚结婚结婚结婚好想结婚…… 一百二十岁：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结婚……什么？边境战场？对诶！我的真命天子一定不在这个世界！我要去其他世界开拓！ 一百三十岁：我想多了………………哈……哈…………哈………………好想脱单…… 还是那句话 哪位雷锋来行行好，把大贤者娶了吧/(ㄒoㄒ)/ 而且相信大家也发现了……不论男女，如果七十岁了还是童贞，就能成为大贤者哦，不信来试试？ 第259章 加油啊大贤者大人（下） “相信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初次见面，我是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玛耶当代的大贤者。” 屏幕中的她与我对视，如是说。 话语的每个抑扬都十分完美，带有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威严，但稚嫩的童音完全将其破坏了；努力睁大本就很大的双眼看着我，这是想要在人面前强行充自信的表现；面部肌肉稍许不自然的扭曲，说明她努力正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金色卷发乍看梳得很整齐但边缘处还是有不少翘起，显然是急急忙忙打理了一下就开始通话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有点脏脏的，大概刚打了一架吧，还真是辛苦你了。 太好懂了。 实在实在实在是太好懂了。 怪不得那些真正居于玛耶顶点的人都对这个大贤者既担心又不放心，只要和她交谈两句就一切都明白了。 在魔道一途上她确确实实是玛耶的顶点，但在其他方面，政治人际心机手段之类的，都表现得十分不成熟。根据情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当时已经没落的魔女之森修行，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里面，某种意义上而言是玛耶第一宅女。听说她七老八十的时候在陌生人前说话还是会语无伦次，恋爱运和情商更是为负，真可怜。 相比之下，玛耶的另一个顶点——大战帝“虚鲸骑士”奥修，虽然名声不怎么样，性格傲慢自负，但除此之外都还算合格。只可惜在边境战场一冲动就被其他至高者揍死了，连坐骑神兽虚鲸都被别人烤着吃了……现在的至高者是黛究竟是玛耶的幸还是不幸？目前还不好回答。 ……虽然这么想，但表面功夫是必须要做到的。 我稍稍低下头，微微睁大眼睛，嘴巴绷紧，同时让嘴角和眉毛小幅度颤抖，表现出“想在上位者面前表现得自信但又忍不住紧张”的感觉。 “您好，伟大的大贤者巴尔扎克大人，久仰您的大名……能与您像这样对话，我真的是不胜荣、荣幸。” “嗯，不必紧张，叫我大贤者就好。” “大、‘大贤者’……” 故意装出吐字不清的样子，表现出我的受宠若惊。 “嘛嘛，如果你觉得有所逾矩大话，就加上‘大人’吧，虽然我觉得没必要就是了。” “那么，‘大贤者大人’，很高兴见到您。” “嗯嗯~” 她嗯了两声，双眼微微发亮，瞳色变成鲜艳的橙黄色，想必对我的态度很满意，心情不错。 ……真好哄，比秋米拉还好哄。长得漂亮没心机性格软还好骗，具备了这么多诱人犯罪的要素，然而直到现在都没人试图把你骗上床，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我已经看了你的大致情报，十七岁？真的是十七岁吗？现在就已经确实是贤者了？” “是的，我……怎敢在您面前撒谎。” “她说的是真的吗，温迪？” “是的，”风之战帝回答道，“我已开始也很怀疑，但刚刚让她展示了自己的魔力质变和禁咒，错不了，她真的是贤者。” “欧耶太棒——咳咳，这么年轻就已经成就了贤者之位，真是绿出于蓝胜于蓝啊。” “那个，大贤者大人，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呃，我……口误而已，温迪你不用管这么多！” “……冒犯了，抱歉。” 记错俗语的大贤者脸色微红，干咳两声，真是威严扫地。 然后，问话还在继续。 并不是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无非就是出身啊，来历啊，师承何处啊，至今为止做出过哪些成果啊……这些问题只要答错一个就难办了，但我当然早已打好腹稿，对答如流，绝不会留任何破绽。 反倒是她—— “呜呜……好坚强的孩子……即使周围的人都不看好，即使连亲人都冷眼相待，即使因为使用虫所以被人说恶心，即使被亲生父亲怀疑不是亲生的，即使天天都被派去刷厕所，即使曾经又矮又胖又丑，即使小时候经常尿床，即使一出生就高度近视加散光……经历了这么多，竟然依然能如此坚强地活着，还成为了贤者……呜呜呜呜……太励志了……” ——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顺便一提，她嘟囔的那些只有一半是我跟她说的，至于“天天都被派去刷厕所，曾经又矮又胖又丑，小时候经常尿床，一出生就高度近视加散光”什么的，全都是她自己脑补的。 我身后的希瓦无奈地摇着头，她显然早就习惯大贤者这幅德行了。 伟大的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真的，太，太，太，太，太好糊弄了。 高兴吧，泽拉赫一家的家人们，在我脑内的智商天梯表中，你们终于不是智商垫底的那群了。 然后。 她终于问到了重点。 “果然还是很在意呢，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恶意，但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实力呢？” “我听说地球有句话叫‘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背景弱又年龄不足的我，随意逞能的话只会招致麻烦。”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我也收到了你的其他资料，你进入了密斯拉学院……虽然以你的本事完全没必要在这多呆，而且你还建立了公会？而且资料显示你们公会前段时间一直在努力赚公会点数？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获得去神前比武的推荐吗？” “是的，边境战场，说不向往的话当然是骗人的。” “为什么想去边境战场？” “怎么说呢……地球又有句老话，叫‘人往高处走’——” “——‘狗往低处跑’，对吧？” “……嗯，你就当是这样吧。说实话我也很矛盾呢，一方面我真的不想引人注目，但另一方面我也想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于是，这就是我的折中方案了。” “这样啊……” 大贤者手抵着下巴思考着，希瓦也在思考，只不过前者是真的在为我苦恼，后者在挑我说的话的漏洞。 “但是……” 接着， 希瓦突然一皱眉，指出了我说的话的最大逻辑漏洞。 “如果你只是想去边境战场施展拳脚的话，那你只要秘密联系大贤者大人或她的魔女社就好，只要亮出贤者的实力，相信她们会很高兴地接纳你，巴不得立刻把你送到边境战场帮忙呢，而且只要你提出想低调的话她们应该会酌情考虑不把你宣传出去的……明明可以简单解决，你却要绕这么大的弯？” “……” 绕弯是当然的。 因为不能让除队友外的任何人知道我的真实实力——这是我的底线之一，不单是为了掩人耳目，更是为了事成之后便于逃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是可能招致致命失败的事情我都要极力避免。 而现在实力已经暴露了。 所以我必须用到那个借口了。 “因为我不想让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剑莱瓦汀暴露出来，可以的话……想把它永远据为己有。” ““…………你说啥？””  ~~~~~~~~~~~~~~~~~~~~~~~~~~~~  大贤者prprpr……咳咳 第260章 尾声（一） …… …… 你又来了啊，虫。 “好久不见了，莱瓦汀。” 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用使用我，也没与我对话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遗忘了你？” 以为你要食言，以为你会反悔，不愿给我你早已许诺的自由。 “我已立下誓言，不会背叛你的期待。” 但愿如此。 “现在找你，是因为要向你传达一些事情。” 说吧，我听着呢。 “情况有变了，变得有点棘手了。” 棘手？ “但你不必多想，接下来我必须把你交出去一段时间了。” 为了自保？何等薄情的虫啊。 “这也是计划之一，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吗？我本就打算把你交出去，只不过现在时间提前了，对象也不同了。” 但是，我之后要做的事还是不会变吧？ “不会变，在接到我的命令后大闹一场，闹完后去哪就是你的自由了。” 那就，无妨。 “还要提醒你一句，从现在开始，除非接到我的命令，否则一定不要现出自己的独立人格，要尽量将其抑制，不要被别人发现。” 明白了，虽然并不情愿，但还是照你说的做吧。 ———————————————— “我的……天啊……” 就连一向清正廉洁的温迪·希瓦，此刻也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身为武人的她，想必更能体会到这神剑的魅力吧。 希瓦把我刚刚取来的莱瓦汀拿在手上，视线从剑尖游移到握柄，仔仔细细反复端详，每个细节都不愿放过。从剑柄到剑刃再到尖端，是黑，暗红，赤红，橙红，金黄，雪白的渐变。希瓦挥舞了两下，火焰在空气中划出绚烂的轨迹，美丽不可方物。 到了大秘宝这个级别，其外形就已经不重要了，外表是剑，但当作刀枪棍棒甚至法杖使用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虽说如此，莱瓦汀在她手中才能真正发挥出价值，那是作为武器、作为神剑的价值。 “这是我们一家的传家宝……也是泽拉赫的大秘宝的真相。” 我如是说。 “这个就是泽拉赫的大秘宝？莱瓦汀不应该是万年之前的大战帝——炎之战帝的佩剑吗？虽然龙族内战后它就随着炎之战帝的死而消失了，有人说它在布菲尼亚……” “我们泽拉赫家族的祖先得到了它，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已经不可考，但就是得到了，那之后它就一直藏在我们家中。” “等等，那之前你们泽拉赫一家内斗导致几乎灭门也是——” “对，就是为了争夺它，我很幸运，当时我被送到了外国的联姻家族所以逃过一劫。其实我是最先听闻家族变故的，也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但是……我……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卑鄙……但……” “…………原来如此。” 话说到此，大贤者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我这个“渔翁”是无心的，但还是把最终变成无主之物的莱瓦汀收入了囊中。 当然，以上都是“我让她这么以为的”，实际上这个大秘宝和泽拉赫的大秘宝完全是两码事，而泽拉赫家的人归根究底就是被我杀完的。 “那之后我就一直很怕……毕竟，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这么做，我不想让家族的秘宝落入他人手中，而且……说实话，如果说我不心动肯定是……骗人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时垂下目光，做出很心虚很害怕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确实，这样的话的确不好暴露出来呢，倒也是人之常情。” 黛盘起胳膊，做出一副很懂得样子，反倒是希瓦又皱起眉头。 “……恕我直言，大贤者大人，虽然她的话没有明显漏洞，但可信度依然不高。” 真是麻烦的女人。 但很可惜，既然大贤者在这，最高话事人就不是你了。 “喂！希瓦你不能老是这样啊，怀疑这怀疑那的，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常年打光棍！” “很遗憾大贤者大人，我十三岁就有和异**往的经验了，迄今为止已经有过两段婚姻，我和您从根本上就不同。” “………………………………………………………………………………………………………………………………………………………………………………………………………………………………………………………………………………………………………………………………………………………………………………………………………………………………………………………………………………………………” “…………大贤者大人？” “决定了，下次配发给骑士领的资源减半吧。” “喂！！！” …… …… …… “就是这样……很抱歉，毕竟你现在是待观察之身，按照相关规定，这么重要的东西，恐怕在确认你确实无害前只能由我们代为保管了。” 就这样，莱瓦汀被魔女社的人收走了。 大贤者似乎已经完全懒得装威严了，只是一个劲向我道歉，态度真的很诚恳。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确实是个好人。善良，温柔，会为他人着想。但她绝不是那种适合当领导者的人，我能看出她双眼下的阴影，想必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身心俱疲了吧。 她会怎样我当然不在乎。 但唯独跟着她我才有直面血皇的机会，所以直到计划成功前，她必须活着。 希瓦看向我的目光中的戒心也稍微淡了一点，毕竟失去大秘宝的话战斗力定会大打折扣，她应该觉得现在的我肯定翻不起多大浪花了吧？真是可惜，我还有个大秘宝呢。主动交出莱瓦汀本来就是我计划的一环，只不过一开始是想交给失去爱剑的圣安德烈拉关系，但现在被魔女社收走了……某种程度上而言反而更好。 而且……通常没人会考虑到同时身怀两个大秘宝的可能性的，所以交出莱瓦汀后，她们应该就不会对我进一步检查了，我真正重要的大秘宝虫仓也就不会暴露了。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然后，就是提条件的时候了。 “说起来，大贤者大人，您应该知道我有四个同伴吧？” “……是啊，所以呢？” “她们都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想在边境战场一展身手的人……我不想辜负她们的期待。” ———————————————————— 秋米拉和塞卓昂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椭圆形的房间构造，巨大的落地窗，高档木材制成的办公桌。 正是学院长办公室。 她们两人站在办公室正中，房间四角都站着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至少有两个大魔导士级别的强者，看他们警惕的样子仿佛两人下一瞬间就会扑上去吃了他们。塞卓昂始终都是一脸的轻蔑，对于这些人都懒得多看一眼，而秋米拉难免有点畏缩，还小声说着什么给自己打气。 “都过来了吗？” 门被推开，马格纳斯走了进来，他昨天所受的伤已经痊愈了，考虑到这伤是行刑魔法造成的，他的痊愈速度恐怕不输塞卓昂。 “你竟然没死啊，死老头子。” “真是可惜对不对？在这里就给我放老实点。” “啧。” 塞卓昂啧了一声扭过头去，马格纳斯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都出去吧，除了你，你留下。” 安保人员立刻离开办公室，只剩下一个女子。 她看上去只比塞卓昂大一点，留着橙黄色的长发，双眼是耀眼的紫色，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每个细节都毫无瑕疵。似乎是个很严肃的人，但面貌看起来很和善。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秋米拉面前，行了一礼，面露柔和的微笑。 “您好，想必您就是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吧？久仰大名。我是西缇娜·盖法。” “呃……诶、诶？哈……你好……” 秋米拉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马格纳斯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是通天塔所属的特别监察官，擅长封印系的魔法，上面商议后将她派来负责监察你。在探清你的危险性之前，她将和你共同行动，希望你能理解。” 嘴上说着“希望你能理解”，但他的语气是完全不容拒绝。 “那么，非常高兴认识您！请问您想让我怎么称呼？埃隆梅德小姐？秋米拉小姐？还是全名？” “叫……叫妾身‘秋米拉’就好。” “‘妾身’？哈哈哈您可真有趣呢秋米拉，那么就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好好相处吧！” “可是，妾身会被怎么样？妾身的朋友们呢？” “哈啊啊谁知道呢？走吧走吧，让我们多聊聊天，彼此加深了解吧！” “呃……” 然后，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开心的西缇娜就拉着秋米拉离开了，秋米拉全程懵逼。 办公室只剩下养父女二人。 “……”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着。 而先开口的是马格纳斯。 “那场骚乱过后，我们仔细询问了牵扯到的所有人员，然后有所发现。” “哈？什么发现？” “侵入学院的不只是佛格莱特，还有个身披斗篷、浑身缠满绷带的女性。” “……那又怎样？” “她袭击了你们？你们对她的来历有什么头绪吗？” “啧，怎么可能会有！我可不记得有惹过这么**的怪人。”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算了，我还有件事要通知你们。” “又有啥事？烦都要烦死了。” “妮尔丽斯·拉泽尔……不，妮尔丽斯·泽拉赫和大贤者似乎已经谈妥条件了，你们公会将获得额外的推荐名额，参与神前比武。我觉得我该道声恭喜。” 第261章 尾声（二） “妮尔丽斯·拉泽尔和大贤者似乎已经谈妥条件了，你们公会将获得额外的推荐名额，参与神前比武。我觉得我该道声恭喜。” 虽说如此。 马格纳斯看上去完全没有要“恭喜”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一脸打从心里厌烦的表情，看得塞卓昂火大。 从小就是这样。 无论何时都是别人欠了他几万吨黄金的表情。 真的是看够了。 “哈，那我可真该感到荣幸啊。”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可荣幸的，你知道的吧？魔导士或战灵在边境战场只是杂兵的等级，你这样的大魔导士才能称得上战力，但也只是普通战力罢了。” “我是普通战力的话，那你丫的也一样！” “那可未必，你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禁忌的手段，但奉劝你多点自知之明。” “用不着你说！” “还有，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你们之所以能获得参加神前比武的推荐，纯粹是那个新的‘疑似贤者’的原因，和你们这个三流公会本身无关。凭你们的公会积分，即使继续努力到大魔法祭结束也不能保证获得推荐。” “还不是你那个狗屁公会制度搞的！搞什么公会？明明最初是以个人而非团体为单位进行综合排名的吧？我早就想问问你这到底是为啥了。” 塞卓昂的口气过激了起来。 “这是因为我考虑到学生之间的‘团结’和‘互助’，在边境战场，单个的士兵是成不了大事的，只有团结到一起才能拥有和界兽或其他世界的士兵抗衡的力量。” 而马格纳斯依然平静。 “放你的狗屁，然而边境战场说到底还是被‘少数的个人的力量’所主宰的，凭所谓‘团结’就能取胜？你当我傻？那可不是幼儿园啊！” “……说到底，你只是对公会制度有所不满，所以想发泄吗？” “………………不。” 塞卓昂的语气，突然从原本的过激，变成了略带疑惑的沉静。 “我只是，单纯觉得奇怪而已。” “奇怪？” “我再怎么烦你，再怎么讨厌你，你的一些性格我还是知道的。” “……” “你是个非常彻底的效率主义，不必要的事，多余的事，哪怕是一点点你也不会去做。当初你突然推翻了原有的制度，并且从零开始建立公会制，还强行把这魔法最高学府的全部学生都纳入进去……”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根本就不像是你会做的，你为何非要坚持推行公会制？有什么不得不这样的理由吗？” “…………哼，还以为你想问什么，只是如此无聊的事？那我就告诉你——我身为这一任学院长，再怎样也是要做出点新的成绩的。改革也好，建立新制度也好，这些都将称为我的政绩，对我和对家族而言都是好事。” “……哈啊？就这样？” “仅此而已，你还有何不满吗？” “真他妈无聊至极！” 塞卓昂不知为何突然动怒了，她从口袋中取出一沓纸片一样的东西，重重摔在办公桌上。 “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是是是，真不愧是伟大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为了家族和自己的事业豁尽全力！真是我校所有学生的榜样啊！我他妈都快吐了！话说反正我们既然已经有名额了，这所谓的公会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吧？公会卡我都扔这了，你他妈爱咋处理咋处理吧！” 说罢，塞卓昂就大步流星走出校长室，用力关上门就扬长而去。 “……这家伙。” 马格纳斯打开念话，命令其他几个监察员看好塞卓昂后，就常常叹了口气，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真不愧是伟大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为了家族和自己的事业豁尽全力！” “真是我校所有学生的榜样啊！” “我他妈都快吐了！” 塞卓昂轻蔑的骂声仿佛依然在办公室中回荡，不知为何，听着很刺耳。 不……塞卓昂这边算是应付过去了，现在该想想其他事。 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个报告中出现的绷带女。 一想到那身披斗篷，头戴兜帽，身缠绷带的姿态，马格纳斯就不由得紧咬牙关。 “竟然真敢出现在学院啊，咒杀的魔王……” 如果有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感到震惊无比吧？ 一向以沉稳、冷漠、不近人情著称的铁腕校长马格纳斯，竟然能发出如此愤怒，如此憎恶，如此颤抖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不罢手吗？真有你的风格……混账东西……” 但是，不管多少次发出憎恶的咒骂也是无济于事，绷带就像是天灾，现在能做的只有抵御而已。 （就目前来看，绷带和佛格莱特相继出现在学院……很难不认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那个会行刑魔法的小丫头应该也是同伙，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究竟有何目的？都是未知数……但从目前来看，他们的目标是神前比武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到这里，马格纳斯眉头皱得更紧了。 事实上，神前比武自古以来就是玛耶的传统，在众神面前展示魔法和武艺，是介于竞技和祭典之间的盛会，“挑选送往边境战场的精锐”是后来才附加的功能。 届时，不管是出于传统还是其他的什么，“全玛耶的贤者和战帝到场观摩”可是既定事项。 绷带那所谓的咒杀能力不管其原理是什么，“满足条件的话就能轻松杀死任何人”是事实，即使是贤者或战帝甚至大贤者也不例外。如果再神前比武期间绷带成功混入了星穹废墟的话，如果让绷带接近到随便哪个贤者或战帝身边的话……马格纳斯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么看来，暂任了穿界门看门人这个职务也并非是坏事，顶着这个头衔的他有权利以安保为由下达“禁止任何无关人士接近贤者和战帝”的命令，这样的话应该能把绷带隔离在射程之外吧？ 走着瞧吧，绷带混账。 我早已经做好了觉悟，早已经豁出了一切，早已经做好准备。 你注定只是来自过去的尘埃，冰冷阴湿的黑暗才是你的容身之所，别妄想着在阳光之下兴风作浪。 别以为凡事都能如你所愿。 第262章 尾声（三） 处置结果： 佛格莱特（Fogelight）。 妮尔丽斯·泽拉赫（NillithZelah）。 这两人将被带往星穹废墟，交给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DaiAdenwellBalzac）当面处理。 视情况而言，期间若妮尔丽斯·泽拉赫表现良好，未表露任何不良企图，则会被暂时授予虫之贤者的称号。 至于佛格莱特，若期间出现任何不轨行动，则立刻由随行的战帝就地处决。若期间表现良好，则进入下一阶段的观察，经过长久的观察后，若依然未表现出恶意，则可视情况初步投入使用。 密斯拉学院的推荐名额将照旧颁发。除了固有的名额外，根据妮尔丽斯与大贤者达成的协定，额外拨给妮尔丽斯的所属公会的成员们特别名额，使其获得参加神前比武的资格。 三日后，大贤者和战帝圣安德烈（SaintAndre）将从边境战场归来，同时星穹废墟开放，来自玛耶各地的强者和观众将涌入古圣地，届时除已故的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以及常年隐居的圣泽西利亚外的所有贤者和战帝都将到场。 身为学院长兼穿界门看门人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Magnus Heydrich）也将前往，并负责协助神前比武的整体工作协调。 以上。 —————————————————————————— 密斯拉学院，贵宾客房中—— “呐呐，然后呢，陛下竟然真的听从了我的意见，减轻了北部群岛的赋税哦！” “嗯……” “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是真的真的很高兴呢，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重视被其他妃子排挤的我！” “嗯……” “然后啊然后……” “嗯……” 自从姐妹重逢，艾米丽就有说不完的话。她一有时间就拉着久别的妹妹说东道西，恨不得把分离之后自己的所见所闻全告诉她，每次都要说到口干舌燥才罢休。夏洛蒂自然不是很关心——好吧，是“完全不关心”姐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得比艾米丽多得多的夏洛蒂很清楚，艾米丽所谓的“流亡中的艰辛”，“与战帝一见钟情”什么的，都只是被夸大化了。艾米丽流亡期间吃的穿的用的其实比大多数生活水平较低的平民都要好，但在从小养尊处优的她看来这已经是十分糟糕的待遇了。和战帝一见钟情什么的更是艾米丽的脑补，穆丁一开始只是盯上了她的美色和出身而已，至于后来两人摩擦出爱情的火花，说简单点其实就是单纯的日久生情，各种意义上的日。 “……对了，那天陛下还跟我说了哦！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国政？” “错！” “经济发展？” “错！” “教育事业？” “错！” “又打算吞并几个小国？” “错错错~真是的夏洛蒂你全猜错了呢。” “……那是什么？” “小宝宝哦！他说啊，他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 “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的话就是新的王位继承人，是女孩的话就是第一任女王！不过说实话，一想象生孩子什么的还是有点怕呢，我又没有这样的经验……” ……够了。 夏洛蒂已经腻了。 不想再听艾米丽叨叨咕咕个不停了。 自始至终，艾米丽的所说都带有种卖弄般的语气，就像在炫耀自己“受的苦”和“苦尽甘来的美好爱情”。虽然这位姐姐肯定只是无心的，会这么说也只是性格使然，但在丧夫丧女的夏洛蒂听来简直刺耳得要命。 想要小孩？可以啊。 把刚死的人未消散的灵魂塞到你肚子里来个借胎还魂如何？保证生下来的孩子特聪明。 夏洛蒂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把冒出来的阴暗想法甩开。 一想到直到去星穹废墟参加完神前比武为止，都要忍受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姐姐，夏洛蒂心里就郁闷无比。 ———————————— 另一间客房中—— “妾身渴了——” “我给您倒水！” “呃……” “不想喝白水？茶，咖啡，热可可，果汁，您想要什么？” “那个……那就……热可可吧。” “好~~的！只要热可可吗？要不要加点棉花糖？” “加一点就好……” “遵命！” 西缇娜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帮秋米拉冲泡热可可，还翻箱倒柜找棉花糖，弄得秋米拉都不好意思告诉她其实自己更喜欢喝加胡椒面的苦咖啡了。 明明西缇娜是监察官，秋米拉是被监察的危险人物，西缇娜却像个佣人一样帮秋米拉做这做那，态度好得不行。 “那个……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妾身自己来就好。” “不！不！不！身为监察官，自然要对监察对象的一切负责，任何杂物交给我就好，您什么也不用干！渴了的话我帮您倒水，饿了的话我帮您做饭，嫌这里脏乱的话我帮您打扫，要洗澡的话我帮您洗头打浴液擦身体——” “你是哪的**吗！？” “呐哈哈当然不是，在下只是一介监察官而已。” “……” 秋米拉默默点了点头。 监察官。 通天塔派来监视她这个行刑魔法掌控者的人。 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一定不会希望她因为一些小事突然暴走吧，所以才会尽量不让她干任何多余的事。 不爽，但也可以理解。 但是—— “但果然还是不爽啊……为什么妾身非要被人看着啊……” 心中的郁闷还是化作言语，从嘴里漏了出来。 这大概是她们这个小团队集结以来遇到的最大麻烦了吧？ “嘛~嘛~我理解您的心情啦，但还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是……” “毕竟，鉴于您是行刑魔法的使用者，再加上您家里的不良记录，我们不得不把您视为危险人物呢。” “是是是………………………………………………啊？” 隔了几秒，走神的秋米拉才反应过来。 西缇娜， 刚才， 说了， 什么？ “那个……西缇娜小姐？” “有何吩咐？”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有何吩咐’，您没听清吗？” “不不不妾身是问你，你上一句。” “‘鉴于您是行刑魔法的使用者，再加上家里的不良记录，我们不得不把您视为’——” “就是这个！” 秋米拉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双目圆瞪，表情非常激动，即使当初直面机动要塞化的奥希米尔都没这样激动和紧张过！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家里的不良记录’？” “是啊……怎么了吗？” “可是我以前应该没任何劣迹啊！” 太过于激动，连自称都变回了“我”。 而西缇娜—— “……啊？那是当然啊，我说的肯定是您的父母啊，埃隆梅德夫妇。” “——！！！！！！！！！！！！！！！！！！！！！！！！！” 秋！ 米！ 拉！ 大！ 爆！ 炸！ 她猛地俯下身子，呼哧呼哧用力喘了几口气，使劲摇了摇头，这才让发懵的大脑勉强清醒。 太过于激动了。 当初促使她踏出家门出去闯荡的契机就是寻找父母，但过了这么久，她掌握到的关于父母的唯一情报就是他们留下的字条——“去了边境战场”，除此之外毫无头绪。 而现在竟然—— “那……个……我……其实对我父母的事……不那么了解……他们……做过什么让通天塔在意的事吗？” “诶诶诶您不知道吗？那可是您的父母诶……算了，可能是他们没告诉过你吧。” “到底怎么回事！” “呃……简单地说……您毕竟是要监察的对象，必须调查一下您的身世背景，于是按照办事流程我们先调查了通天塔内部的资料库，看您是否留有案底……” “结果查到了爸爸妈妈？” “是的，在案底中我们没查到您，但查到了您的父母。” “……”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懵了。 自己的，父母，在通天塔，留有，案底？ 他们两人以前犯过事吗？ “到底是什么事？请一定要告诉我！” “也可以，不过……您听说过‘魔王教’吗？” “当然听说过！存在了很久的崇拜魔王的恐怖组织嘛，但听说近十年来几乎都销声匿迹了，甚至有人说他们已经完全衰败了。” “其实，您的父母曾加入过魔王教哦。” “………………诶？” “案底显示他们确实入过教，大概是七年前吧，但没过多久他们就主动自首了，过了这么久已经查不到原因了呢。” ———————————————— 另一间客房中—— “接下来的主力，只有我们两人加上一个废物圣女了吗……” 艾西亚喃喃道。 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小飞虫。 那是妮尔丽斯发觉自己中了佛格莱特的陷阱，趁战帝们还未赶到时，向同伴们放出的唯一一个“或许能和她联系”的使魔。 星穹废墟之行，究竟会怎样？ 艾西亚有预感。 对这个团队而言，这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大的试炼。 —————————————————————————— 学院长办公室—— “说起来……” 马格纳斯拿起先前被塞卓昂摔在办公桌上的公会卡片。 一张王卡，四张公爵卡。 “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成立之初的小公会就拿到这样的卡，绝对是最差最差的开局了。 按理说公会系统应该会避免这样的事发生的，是出了什么bug吗？ 简直就像有人在故意为难她们一行人一样，绷带应该做不到这一点的，这难道是佛格莱特的恶作剧？还是其他什么人的？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看看这个小公会的人拿的卡都是什么名字。 当初他做出觉悟，下定决心，设立公会制度时，为了便于分辨，他给每张卡都取了名字。像什么苍穹之王洋流公爵咆哮子爵之类的，都是随便起的，没什么深层含义。 “我看看……‘月光公爵’……‘溶洞公爵’……‘农耕公爵’……塞卓昂是‘湿地公爵’……我当时的命名品味也真是够蠢的了。” 他叹了口气把这几张公爵卡扔到一边，看向妮尔丽斯抽到的王卡—— “……诶？” 其名为“瘟疫之王”。 在瘟疫横行的当下，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吉利。 但单纯作为卡片的名字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妥。 然而， “‘瘟疫之王’……？” 马格纳斯却有点诧异。 “我……有制作过叫这个名字的卡吗？”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六卷，蠹之书，完 次卷，疫之王 掌声欢迎boss势力 第263章 信奉魔王的人们 “哼~~~哼哼~哼~~~~” 巨大的温室中，罗德里格哼起了不成调子的歌。 完美。 无敌。 最强。 太棒。 心情超级好。 没想到竟然能这么顺利，顺利过头了。 这下子，那位时而宽容时而严苛的真王也无话可说了吧，毕竟完成得这么完美。 看看这个老人。 如果从人类的角度看，只是个丑陋的衰老的家伙而已。 但从植物的角度看，提翁简直太美了。 身体一半与植物同化的他堪称与植物共生的典范，甚至超越了那些天生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特殊魔兽。瞧瞧这茎叶的结构，瞧瞧这筛管的纹理，啧啧啧。 罗德里格甚至觉得，真该让这老人继续活下去，再过个十年，他是会像个凡人一样死去呢，还是作为一个植物永存下来呢？ 可惜这份好奇心永远也无法得到满足了。 森之贤者，森老人——提翁，活过了超过三百年的岁月后，终于迎来死亡。 “总之能顺利真是太好了，也多亏了绷带那家伙啊。” 绷带的咒杀不愧是犯规级别的能力，对男女老幼强弱都是无差别击杀，纵使是身为贤者的提翁也不例外。她的诅咒总共有四个“空位”，每个空位对应的诅咒强度也不同，就如同不同浓度的毒药一样。越靠前的席位诅咒效果越强。首席一直被她用作他处绝不会撤销，次席这次被用来杀死了提翁，三席和四席通常都是空着，用于应对突**况或她折磨人的恶趣味。 多亏了她，这次的贤者暗杀计划才能如此顺利。 现在老人已经倒在满地植物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亲爱的，恩师啊……” 罗德里格俯下身子，蹲在提翁的尸体身旁，细细打量着他。 然后，用两根食指拉住自己的嘴角，用力向两边一扯，人类的嘴立刻变成了裂到耳根的大口，里面是植物的浓绿色，还有许多尖锐的芽状物体。 来吧，恩师哟。 来饱餐一顿吧。 罗德里格捧起老师的尸体，愉快地大口吃了下去。 …… …… …… 温室的大门打开了。 森之贤者的助手之一走了进来。 “提翁大人？” …… 没有回应。 “提翁大人？您在吗？” …… 还是没回应。 “是睡着了吗……” 住手叹了口气，穿过密密麻麻树丛，来到温室中央。 无数藤蔓在此纠缠。 无数树根盘根错节。 草本植物，乔木植物，大大小小全都混在一起，和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融合成一体。 在这正中—— 眉须皆白的老者正专心致志地观察量瓶中的液体，他身披简单的粗布袍子，腿脚和地面的植物融为一体，正是一如既往的提翁·克拉特鲁斯。 “提翁大人。” “嗯……嗯？哦，克雷塔啊，刚刚太专注了没听到你进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来转达海德里希学院长的消息。” “哦哦，马格纳斯啊。” 说着，提翁做了个奇怪的小动作引起了助手的注意，他忽然抬起手，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到眉心处晃了一下，但立马又把手放下了。 “提翁大人？您怎么了吗？” “啊，不要在意，马格纳斯……是说神前比武的事吗？” “是的，三日后就要动身了，他提醒您做好临行准备。”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在下告退。” 助手行了一礼就离开了温室。 罗德里格确定他已经走远后，松了一口气。 “啧啧，还是得小心啊……” 本想着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结果还是下意识做了习惯性的推眼镜动作，现在的他一定要扮演好提翁的角色。 不出意外的话，吞噬了提翁的他，应该可以跳过盘查直接进入星穹废墟了。 至于其他人……“弃暗投明”的佛格莱特已经名正言顺混入星穹废墟了，绷带照旧，提耶拉和千海不知如何安排，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阿格克萨斯先生和贺拉克图先生应该也准备好了吧？ 魔王教的诸位想必也跃跃欲试了吧？说起来罗德里格自己也算是魔王教的干部呢，虽说只是挂个名。 终于能好好大闹一场了，真是太期待了。 ————————————— 在地平线的彼端，云海之上，全玛耶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朝某个方向行进。它的速度非常快，但由于体积实在过大，远远看去只是在缓缓前进而已。它的形状非常诡异，就像是把一大堆不规则的零件以完全与现有技术相悖的方式硬拼在一起，最后再用麻绳强力胶之类的东西随便一捆固定住得到的产物。 其名为空中堡垒-奥利威格尔。 聚集于此的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中最狂热的人。 位于堡垒内部的主厅已经挤满了人，狂热的信徒们摩肩接踵，令这极为宽阔的大厅水泄不通。人的体温和呼出的热气令主厅愈发闷热，身上渗出的汗水和其他气味也在空气中扩散——但没人在意，完全不会在意。 这里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老的看上去已经行将就木，而最小的似乎才刚脱离襁褓……虽然这些人各不相同，但若站在他们面前的话很容易产生看见了无数多胞胎的错觉，因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 疯狂。 痴迷。 狂热。 迷乱。 这弥漫的狂气仿佛扭曲了空气，令人难以呼吸。 更为诡异的是——声音。 偌大的主厅，被人人人和人填得满满当当，每个人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狂气。 但一切都寂静无声。 掉根针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的绝对寂静。 闭上眼的话，甚至会以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等待。 用圆瞪的双目看着主厅彼端那被幕布遮掩的高台，等待着。 —————————————— 少女坐在圆凳上，现在的她脱下了夸张的汉服，露出洁白的身体。那凹凸有致的曲线曼妙无比，堪称精美的艺术品。 而在她身边戴着护目镜的光头老者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公事公办地检查她的身体，确认身上是否还有伤口残留。 …… “身体已经无碍了啊，提耶拉。” 良久，珀尔·巴克摘下护目镜，从提耶拉·盖勒汀身边退开。 “哼，吾怎么说也是行刑魔法的正统继承者，区区马格纳斯还杀不了吾。” 提耶拉也站起身，把汉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复杂到如此程度的服装即使是她也要费一番功夫。 “恕老夫直言，马格纳斯的实力比他展露出来的更强，如果你们都抱着必死的觉悟对战的话，你的胜算不超过两成。” “汝这是在嘲笑吾吗？吾会把汝的四肢切断塞汝嘴里哦？” “求之不得，能亲身体验行刑魔法实乃荣幸。” “汝怎么不去死呢。” “老夫早就不在意生死了，而且听闻老对手奥希米尔的死讯时，老夫还真觉得这世界一下子变无聊了呢，早点死掉或许比较好。” “啧，吾最讨厌的就是汝这种完全不怕生死的家伙……” 这时—— “提耶拉大人！大家已经等待很久了，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都在期待您的现身。” 两个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一个外表大约二十五岁，看上去眉清目秀，但发型就像被狂风吹过一样乱翘着，还染成了红黄蓝相间的奇特颜色。他的头上、脖子上、手腕脚腕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挂饰，每个挂饰都是奇异的宗教符号，走起路来丁铃当啷响。 其名为苏特·塔米亚。 另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不算很英俊但十分耐看的脸，黑发黑眼，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形。他的衣着比前者朴素得多，只有一件黑衬衫和黑色帆布长裤，能清晰地看到衣衫下紧致的肌肉线条。 其名为苏卡·布里亚特。 “好久不见啊，苏特，苏卡，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呢。” “诶嘿，感谢夸奖！”苏特笑道，一边把乱翘的头发挠得更乱。 “姑且当作是夸奖吧，多谢。”苏特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多余动作。 “既然汝等都来催吾了，看来不上台不行了呢，真是麻烦~” —— —— —— 随着高台上的幕布拉开，寂静的主厅终于喧嚣了起来，在空气中浮动的狂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向高台上的三人涌去。沐浴在这无数人狂热无比的目光中，珀尔没有任何反应，苏特大幅度挥着手回以同样的热情，苏特只是淡淡一笑。 而第四人出现的瞬间，众人那高涨的热情终于到达高潮，隆隆的欢呼声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震耳欲聋。 而少女只是稍一挥手，所有人就全都闭上了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大大张开双臂—— “诸位！ 诸位！ 诸位！ 来自世界各地的诸位！ 不甘于郁闷的人生的诸位！ 厌倦了这虚伪的社会的诸位！ 对这腐朽堕落无聊至极的世界彻底绝望的诸位！ 感谢汝等的到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今日，吾等魔王教聚集于此！ 吾等已经在黑暗中隐忍了太久！ 太久太久的韬光养晦，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时机！ 数代领导人的投入，无数教徒的热情，终于到了迎来回报的时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欢呼吧！ 雀跃吧！ 扣下扳机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将吾等的信念化作枪弹，用击锤击发吧！ 将这腐朽的，堕落的，无聊的，停滞的世界彻底贯穿！击碎！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在五千米高空之上， 举世无双的空中堡垒之中， 魔王教现任教主——提耶拉·盖勒汀，发动了宣战布告。 第264章 阿格克萨斯（一） 在五千米高空之上， 举世无双的空中堡垒之中， 魔王教现任教主——提耶拉·盖勒汀，发动了宣战布告。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将魔王教的根本信条重复了三遍，每重复一遍，提耶拉都会注入更多的热情，而从全世界赶来聚集于此的魔王教信徒们每次都会回以更加高涨的狂热。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不断回荡增幅，在噪音和狂气的作用下，这里已经成为了常识所不容的异世界。 不仅是信徒们，身为魔王教干部的苏特·塔米亚和苏卡·布里亚特也欢呼不止。苏特的神情激动无比，疯了一般上下跳着，卯足全力挥动四肢，浑身佩戴的首饰哗啦啦响个不停。即使如此，身为最忠诚也是最狂热的教徒的他的热情也无法完全释放。比起苏特，苏卡的反应要小得多，但没人会因此以为他是正常人。此刻他的眼神已经成了完全的浑浊，微张的嘴巴发出无意义的粗重喘息，浑身都颤抖不止，仿佛体内积攒的能量多到无处释放。 真正平静的只有珀尔和提耶拉。珀尔自始至终都未对这些信徒和魔王教信条做出反应，只是如同石雕一般站在那里，心绪不知飘向何方。 而身为世界最古老也是最大的恐怖组织的头领的提耶拉—— “呵……” ——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那嘲弄般的笑。 何谓魔王教？ 世界最古老、最大的恐怖组织？ 继承了某位或某几位魔王的意志，将其流传于后世的邪教？ 离经叛道，不被世俗理解的真正的智者？ 都不是。 试想一下吧。 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书中的主人公总是被描写得英明神武，总是能打败邪恶的反派，这是成人们为自己的后代树立的光伟正的榜样。 但有趣的是，总会有相当一部分孩子，比起善良正义的主角，更喜欢邪恶蛮横的反派。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经历吧，着迷于反派的邪恶魅力，对于他们敢于打破常规的魄力、敢于做世俗道德所不容的事的霸道、能够肆意破坏秩序的力量产生憧憬。这一点在叛逆期尤为明显。 说白了，最初的魔王教就是这么来的。 被魔王的邪恶魅力折服的家伙们，像崇拜反派角色的叛逆期小孩一样聚集在一起，像追星一样收集并分享每个魔王的情报，抒发对魔王们的崇拜之情，仅此而已。 最初最初的创始人们也一定想不到吧，这个最早与同好会无异的小团体，几经风雨，不但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教派，还发展成了最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这里的每个成员都是痴迷于历代魔王的狂人，把魔王当做神崇拜、收集并分享魔王的情报早已无法满足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自己也走上了模仿魔王伟业的道路。 魔王的伟业是什么？ 废话。 当然是干缺德事啦。 如果他们崇拜的是贤者，那如今大概会发展成名为贤者教的慈善组织吧，可惜崇拜的是魔王，于是就成了魔王教。 “魔王不值得崇拜”——提耶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和这些狂信徒们划清了界线。魔王教的信徒没有任何经济或政治诉求，纯粹是为了重现魔王的伟业而到处搞破坏，疯狂但不盲目，反常却不痴愚，这就是魔王教。 魔王教不管作为邪教还是作为恐怖组织都既不正宗也不地道。 唯独他们的实力不容否定。 追寻魔王，自然要连魔王的力量也包括在内。 这就是提耶拉自愿成为魔王教教主的原因。 单纯是将其作为强大的武器使用而已。 珀尔也是同样，对这个曾经和奥希米尔齐名的天才炼金术师而言，魔王教实在是个适合他的禁忌实验的好地方。 至于苏特、苏卡和其他信徒们，他们真的不知道提耶拉和珀尔的真心吗？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这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只要能追寻魔王们的荣光，谁当领导者都一样。 “而现在，诸位——” 提耶拉提高了音量，强行压下了震耳的欢呼声。 信徒们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什么。 “吾相信，大部分人都是为此而来的，这也是吾将汝等聚集于此的原因和理由！没错，诸位，汝等想必知道吾指的是什么！苏特，苏卡，迎圣骸！” 一声令下，舞台的幕布完全敞开，露出了放在他们身后的大东西，苏特和苏卡立刻将其搬到舞台之前。这是个巨大的漆黑色箱子，材质不明，上面镶嵌着金色的花纹，看上去十分华贵，而且一直散发着异样的压迫感。 这个箱子出现的瞬间，全场气氛再度被点燃，在一片呼声中，苏特和苏卡把箱子竖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打开了箱盖，露出其内容物。 这一刻，呼声又停止了。 每个信徒都自觉地没发出声音。 他们齐刷刷双膝跪地，双手在胸前合十，脸上的狂热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虔诚。 “没错，诸位，”提耶拉露出满意的微笑，“祈祷吧，请愿吧，祝福吧，在这诸王的圣骸面前！你们中将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得到命运的恩宠，获得接受魔王圣骸的无上荣誉！” ———————————————————— 这是一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卧房。 价值高昂的家具和名画随处可见，墙砖和地砖上都镶着金线，香炉中焚烧着罕见的高档香料，放在精致的小茶几中的果盘上是宝石般的水果。从很多窗帘盒帷幔上都带有华丽的蕾丝花边可以看出，这是个女人的卧房。 房间正中是一张带有穹顶的大床，长长的丝绸帷幔从穹顶垂下，将床上的空间与外界隔离。一个穿着轻薄睡裙的贵妇人侧卧在其中，她面色红润，眼神迷离，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情郎。 要用一句话形容他的话，那就是“远远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容貌与肉体”。 他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和无可挑剔的五官。双目是形状完美的桃花眼，眼珠是魅惑的紫罗兰色，略略下垂的眼角点缀着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形状优美的鼻梁画出柔和又利落的线条，精致的鼻尖点缀在脸上，堪称天然的艺术品；大小适中的嘴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淡粉色的双唇略薄，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人以亲切的印象；毫无瑕疵肌肤如同新降的初雪，略显苍白，但十份适合他；一头略显凌乱的头发是棉絮般的白色，不长不短，带有梦幻般的美感。 容貌已经是如此美丽，而他的肉体更是令人惊叹。这么多年来，玛丽安已经背着丈夫不知找了多少伴侣，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精壮青年，但这个男人的肉体比他们加起来都要漂亮。瞧瞧这线条，这触感，每一块肌肉的排布都仿佛经过了精确计算，整体身材更是精悍无比，穿上衣服显瘦，脱下衣服又足以令所有女性尖叫。 “呐，阿格……” “怎么了，夫人？” 他的声音仿佛催情的魔药，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再给我讲个故事呗？上次你讲到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个……叫……‘生化兽’来着？” “叫‘戮兽’，是‘生化兽’中的一个变种，那是我作为战士的第一仗，也是父王给我的试炼。现在想想真的非常艰辛呢……父王的估算出了错，那戮兽的强大远超所有人想象，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故意的，为了杀掉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小儿子。” “然后呢？” “然后？都……死了啊，”被称为阿格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随行的同伴全都死了，出于对死者的纪念，我吸收了他们的尸体，最终独自一人与戮兽展开了决战。三天三夜，构成我的70%的物质都被摧毁时，我终于彻底粉碎了它的命核，它也成了我第一个战利品。” “喔~喔~真是了不起啊，我的王子大人。” 玛丽安轻轻鼓了鼓掌，实际上她当然不会相信这荒诞的故事。阿格有个习惯，在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喜欢自顾自地说一些“自己的故事”，但他所讲述的都是些荒诞不经的内容。比如“我是一个叫拜欧哈扎德的世界的王子”啦，“天生拥有趋于完美的基因”啦，“最初的交配动机只是纯粹摄取遗传因子”啦，“为了故乡的世界和自己的荣耀，要把玛耶征服”啦，说得像真的一样。他还总是会说一些闻所未闻的名词，像什么“脱氧核糖核酸”、“线粒体”、“逆转录”、“外物同化吸收”、“消除排异反应”之类的。 但玛丽安还是喜欢听他讲故事，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而且讲故事时他的目光就会变得缥缈而深邃，令人着迷。 “那之后，我杀尽了那些反对我的人……不，不是杀死，我在他们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将其活体吸收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能听到他们在我的脑组织里哀嚎。” ……虽然有时候讲的故事有点让人倒胃口就是了。 “好啦，阿格，比起你光辉的战绩，现在不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吗？” 说着，玛丽安轻轻掀起睡裙，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诱惑的姿势，并且无视掉了自己肚子上的赘肉。 而情郎愣愣地看着她。 是被我的魅力震惊了吗——玛丽安得意地想着。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怪怪的笑。 “……嗯，也好。” 他也除去了内衣，沉吟一声，压在了玛丽安身上。 对一方而言这是享受。 对另一方而言这是进食。 —————————————————— 这个女人也就仅此而已了。 实在很难把她视为食物之外的东西。 我开动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除了遗传因子外，再吃一点其他的东西吧。 第265章 阿格克萨斯（二） ……啊……啊……啊。 也是呢。 虽然是有价值的遗传因子，但也仅此而已了。 短暂的休息也该结束了，接下来还有正事呢。 最后摄取一下这已经没什么新鲜感的基因，剩下的就姑且当晚饭吧。 和她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爱或情欲。 实在很难把她视为食物之外的东西。 我开动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除了遗传因子外，再吃一点其他的东西吧。 —————————————————————— （本篇已和谐） 玛丽安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变成蜜糖融掉了。 “姑且说一说吧……亲爱的玛丽安夫人，你觉得‘这种事’除了传宗接代外，还有什么延伸意义吗？” “废话……当然是……为了快乐……其他事情替代不了的快乐……” “你真的很单纯呢，为了纯粹的快乐？还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抑或两者都是？” “坏蛋……当然……都是了……”  “我想也是呢……但究竟是你丈夫无法满足你，还是你无法满足你的丈夫？你努力把自己那已经开始衰老的脸化妆成年轻的样子，像换衣服一样更换伴侣，究竟是为了快乐，还是为了虚荣？” “你……今天怎么……嘴巴这么坏……嗯……” 说是这么说，玛丽安依然十分享受，被他用这样的话语责难着，她竟然萌生出了异样的美妙感觉。 “说到底，你也仅此而已了……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呢，我一直认为外界的人比起我故乡的人只有两个特别可取的地方。” “是——是什么？” “‘美食’，和‘这种事’。在穿界门打开之前，我的故乡甚至不存在这两个词，只有‘食物’和‘性’而已，将食物与‘美’联系在一起，把性与‘爱’联系在一起，真的是让我十分感动啊。” “是……是吗……” “很可惜呢，‘美食’两字你只有‘食’，而‘荇薆’两字你只有‘性’，没有美也没有爱，何等的可悲啊，女人。” “可悲？才……才不是呢……人家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只要有你在……” “如你所愿。” 这一刻，玛丽安飞上了云端。 意识仿佛融化了。 化作液体，又升腾为气体，弥漫着，直到充满整个空间。 被他紧紧拥抱着，玛丽安甚至产生了与他彻底融为一体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好舒服，太舒服了。 即使身体被分解成器官，器官被分解成组织，组织被分解成细胞。 即使构成身体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被彻底占有。 依然是，如此的，舒服—— 直到最后一刻，玛丽安都陶醉其中。 而且再也醒不来了。 …… …… 华美的卧室依然如旧。 不同的是，铺着天鹅绒被褥的床榻中央已经被血染红。 但这些血立刻就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照了下房间里的落地镜，确认身上已经没有污物后微微点了点头。镜中映出的脸和佛格莱特一模一样，这是当然的，毕竟佛格莱特现在用的脸正是他的复制。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否正确呢？” 他自言自语着，打开衣柜看了几眼，然后体表的一层细胞就剥落下来，组成了衣物。 “……只对了一半，能力越大，就越迫切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即使是金刚石，若不被人认可，也与路边的石子无异。” 用同样的方法制造出下装，在他的故乡拜欧哈扎德，大部分对自己肉体控制能力比较强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在那里，“穿衣”是一种带有浓厚娱乐性的消遣。 “而证明自身价值的最直接方法就是担起大任，这大概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正解吧？” 正在打扮的他是否也是这样的人之一呢？ 其实没这么复杂。 想要做。 又有能做到的可能。 于是就做了。 就这么简单。 来到这个世界。 经过长期的蛰伏。 拉拢了包括两个魔王、魔王教教主等一系列人才。 查明了每个贤者、战帝、大贤者的详细情报。 准备了专门给大贤者的大礼。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阿格克萨斯（Argoxas），终于正式开始行动。 “计划的终盘终于开始了，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吧，亲爱的大贤者。” ———————————————— 一座美丽的小城坐落在苍翠的山林间，所有建筑都依山而建，一些傍山的住宅甚至是直接在岩壁上雕成的。园林式的街道上处处都是繁茂的绿茵，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小木屋充满自然风情。中央的广场上是一头驯鹿的石雕，这是这个以旅游业为经济支柱的小城的标志。 滴答。 血滴了下来。 从驯鹿石雕上。 一个扭曲的尸体被吊在上面，驯鹿石雕的角穿透了他的腹部。 这个旅游小城早已被血染红，绝大部分市民已经成了尸体。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 在这一片凄惨的景象中，怪物行走着。 它看上去是个中年女人——至少原本应该是个中年女人，但接受了魔王圣骸成为下位伪王的现在，恐怕没人会把它当人看。它浑身遍布异常膨胀的肌肉，双臂的肌肉尤为恐怖，简直就像布满了肉瘤。面部五官已经完全走样，歪斜着的嘴巴发出哈哧哈哧的呼吸声，长长的舌头从嘴角垂下来滴着唾液。它左手拿着一大串刚刚扯下的头颅，右手是一个材质不明的金属色巨剑，上面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嘶……嘶嘶嘶……” 它左顾右盼着，通红的双眼正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然后，下一个猎物出现了。 这个怪物身高三米以上，这已经十分具有压迫感了，但来者的身高是它的至少三倍。每走一步，地面就微震一下，散发的强大压迫感仿佛让空气都凝固了。就是他，就是这样的家伙，才有狩猎的价值—— “吼噢噢噢噢！！！！！！！！！！！！！！！！！！”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嘶吼着向新猎物奔去，每一步落下都会在地面留下巨大的深坑，每一块肌肉都肆意膨胀释放着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手中巨剑以数倍音速挥下—— 轰隆隆隆隆隆！！！ 巨剑与巨物的碰撞震撼了山林，被狩猎者所站的地面完全崩塌，连下面的岩架都四分五裂！怪物发出得意的狂笑，很好，很好，什么嘛，就这么弱吗？ 但是， “……呃？嗯？这是……刚来就被攻击，了？” 那个十米高的猎物只受了擦伤而已。 不仅如此，还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怪物挥下的巨剑被他单手挡下，粗糙的皮肤仿佛渗透了魔力的秘银，防御力超乎想象。 “那，我，轰的一下，打回去？” 下一瞬间，巨物的另一条手臂就化作了模糊的残影，把怪物一拳打飞！拳风撕裂了大地，一直线飞出的怪物撞塌了十几栋建筑，最终深深镶嵌在了小城外的石山上！以它为中心，蛛网状的裂纹布满了整片岩壁，整座石山都有了崩塌的趋势！ “吼……嘶嘶？” 这次轮到怪物发出疑惑的声音了。 这个特大号的猎物……好强？ 巨物摇晃着身体，大摇大摆地向它的方向走来，这回怪物才看清“猎物”的全貌。 高达十米的庞大身躯。 浑身皮肤如同粗糙的皮革。 脑袋仿佛雕刻了五官的巨大鹅卵石。 蓬蓬松松的棕发在头顶乱翘着。 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异常发达的肌肉。 从头到脚都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 上半身完全**，下半身围着一大块龙皮。 手里还拖着一根铅灰色的巨大棒槌。 “嗯……” 就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此刻正用指尖拈起一张对他而言过于小的纸，费力地认着上面的字。 “阿布……阿普……什么什么市……任务是，讨伐，出现在这的，疑似，魔……魔……魔王教？恐怖袭……鸡？不认识的，字，啊……” 他苦恼地挠了挠毛发不怎么浓密的脑袋，然后看向刚从岩石山上挣脱的怪物。 “总之，你，就是敌人，对吧？锤扁你，就可以了，吧？那就好说了。” 庞然大物——战帝“巨人王”内伯鲁抡起巨大的棒槌，长啸一声，向怪物冲去。 第266章 阿格克萨斯（三） 巨人。 在古时候是野蛮和暴力的象征。 有人说他们是魔兽，有人说他们是人类和魔兽的杂交，有人说他们和兽人、矮人一样是人类的亚种。 刚出生就有一米以上的大小，成年后矮的有三四米，高的有十米，历史上记载的最巨大的巨人有五十米以上。 他们多是生活在山间，以部落为单位群居，狩猎魔兽，采摘野果，茹毛饮血，智商普遍比人类低下，厌恶与其他物种混居，执拗地拒绝着文明社会的洗礼。 每个巨人都是天生的战士，战斗的本能铭刻在他们灵魂深处，几乎不需要任何教育就能掌握战斗的方法。由于体质和智商的原因（后者是主因），巨人们几乎不能使用魔法，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使用魔力，对人类而言魔力是工具，对他们而言魔力是强化身体的食粮。吸入体内的所有魔力都会被用来增强肉体，获得刀枪不入的皮肤，震颤大地的怪力，令人瞠目结舌的生命力……在所有类人生物中，论纯肉搏能力的话，巨人族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但就是这样的种族，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 他们天生野蛮，总是顺着本能行动，把武力视为解决问题的最优先手段，稍有摩擦就会大打出手。古往今来巨人们的内斗就无休无止，一个部落可以因为一点点可笑的理由和其他部落全面开战，再加上智商不高和生育率低下的硬伤，几万年来数量都有减无增，距离彻底灭绝也不远了吧。 不过，这并不影响内伯鲁被封为战帝。 正如“巨人王”这个称号，内伯鲁在当代，是巨人中最强的那个，更有甚者说他有着全玛耶最强的肉体，单论肉搏能力恐怕是贤者和战帝中的最强。 更重要的是——目前看来，在所有巨人中他的智力是最高的。 这家伙健忘，对战斗之外的事反应十分迟钝，理解能力低下，讨厌社会规矩，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但这都是对人类而言。作为一个巨人，他学会了通用语的基本语法，能看懂简单的文字，耐心点的话也可以和他进行言语上的沟通，有时候能记起来执行任务时尽量不要伤害平民，这样的家伙放在巨人族中已经是超级天才了。 而这位天才现在感到了困惑。 “诶……耶？好耐打诶……” 内伯鲁一旦动手，是绝不会在乎毁坏公共财产的。 这个美丽的小城已经几乎被夷为平地。 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和山体上遍布陨石坑一样的撞击痕迹。 “呼……呼呼……嘶嘶嘶嘶嘶嘶……” 即使如此，怪物也没有彻底死掉。 它从一个新砸出来的深坑中爬出，身体已经破破烂烂了，原本充当武器的材质不明的巨剑也不见踪影，多个关节向奇怪的方向扭曲，脸已经成了一片血糊，可它还没死，甚至还能活动。 “而且，受伤，了……为，什么？” 更让内伯鲁疑惑的是，自己竟然受伤了。不是简单的擦伤而已。他全身上下有多处被砍、被抓、被咬的伤痕，还有不少淤青的痕迹。内伯鲁平时战斗是绝不会防御的，他那渗透着魔力的巨人王皮肤就是最坚硬的盾，但这盾竟然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即使如此，他的战斗力依然是压倒性的。 这充其量只是轻伤，而怪物早已难以支撑了。 “……生气，了，我要，彻底，杀了你。” 然后，单方面的凌虐开始了。 踉踉跄跄的怪物尽力跃起，但刚一接近就被内伯鲁一掌拍到地上，砸出了个触目惊心的大坑。扔开棒槌，把浩瀚如海的魔力全部灌入他的双拳，下一秒就对着怪物猛力砸下，没有任何花俏的技巧或炫目的效果，只是纯粹的暴力而已。 “讨，厌。” 轰！ “惹火我，了。” 轰！！ “锤扁你，锤扁你，锤扁你。” 轰！！！ “杀杀杀。” 轰！！！！ “敌人，该杀。” 轰！！！！！ 每一击都令大地震颤不止，爆散的气浪堪比台风，一击又一击，全都结结实实轰在了怪物身上。怪物一开始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就不作声了，不管它肉体再怎么强，在巨人王包含怒气的锤击下也只能变成肉酱。 “死吧，宰了你，快去死——” 内伯鲁高高举起双拳，紧握在一起后轰然砸下，落点是早已变成肉酱的怪物—— “还是别了吧，你瞧，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唰！ “………………嗯？” 落下的双拳被挡住了。 不仅仅是被挡住了，连本应砸塌山体的冲击都消失了，仿佛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怪物（肉酱）旁边，将双手高举过头，稳稳接住了巨人王的重拳。 而且还不仅如此，这个男子的指尖还刺破了内伯鲁掌部的皮肤，陷进了他的肉里。 “？？？” 内伯鲁再度感到疑惑，但在那之前，包含有耻辱感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心。巨人们都是打从骨子里的自负，饱含愤怒的认真一击竟然被这个乱入的男人如此轻易挡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一念及此，内伯鲁将更多力量灌入双臂，把拳头不断下压，但男人完全没有支撑不住的意思，反而赞许般地点了点头。 “了不起啊，了不起，你单论力量已经足以与我媲美了，不过很可惜——” 男子突然一侧身，内伯鲁只觉拳下一空，施加的力量不知消失到哪去了。然后他感到一股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缠住了他的胳膊，视野变成一片模糊，失重的感觉传遍全身，最后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他被扔飞了出去。 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扔飞出去。 “——很可惜，但力量不相上下时，决定胜负的就是技巧了呢。” 还不等内伯鲁起身，男子就像陨石一样从天而降，狠狠的一角烙在了内伯鲁脸上。随着清脆的咔吧一响，内伯鲁的鼻梁被踩断了。 “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你好，尊敬的巨人王内伯鲁先生，我叫阿格克萨斯——”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喂喂，在别人说完话前别插嘴啊。” 暴怒的内伯鲁一跃而起，大手以数倍音速挥向阿格克萨斯，后者的手臂突然产生了变化。上皮和骨骼完全被撑开，细密的血管和触手状物体组成了盾牌一样的东西，外面又覆盖了一层角质层——整个复杂的变化只用了一瞬间。 咚！！！ 拳头撞在盾牌上发出一声闷响，阿格克萨斯只是后退了几步，而内伯鲁被震退了十几米！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指关节前端，与盾牌接触的部位，竟然附着上了一层红黑色的像肉一样的物质！这些都是从阿格克萨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身体组织，不需要主人的命令，自己已经开始了对内伯鲁的侵蚀！ “什，么？这是，什么啊？好难受！” “你也知道难受啊，我还以为你对痛觉不敏感呢……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 暴怒的内伯鲁捡起先前扔掉的棒槌砸向阿格克萨斯，后者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血与肉的碎末，溅的到处都是—— “啊……啊……真是暴力。” 然而碎肉和血沫眨眼间就升腾起来，组成无数又像触手又像血管的东西交缠在一起，再回复成人形时，他的双臂已经变成了异形的姿态。左臂外侧覆盖了一层甲壳，手指变成了血管密布的刀刃，胳膊上长满了尖刺；而右臂分解成了无数触手，每一根都长着许多眼球，自行转动着，仿佛每根触手都有自己的意志。 “……” 内伯鲁突然安静了，他紧紧抿住嘴唇，死死瞪着阿格克萨斯，身为战士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对手比以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异常！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周围的环境、空间就被侵蚀，这里明明是玛耶，身在此处的内伯鲁却仿佛身处异世界！ “失礼了，巨人王……” 阿格克萨斯躬身一礼。 下一瞬间他的腿部爆散出了什么红色的东西，直接消失在内伯鲁视野之外！战斗本能促使内伯鲁侧滚闪避——但是无效，无数触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左手左脚！他怒喝一声，抡起大棒砸向阿格克萨斯，但这个敏捷的对手左臂一挥，每根手指都弹射成数十米的长刀，把大棒削成碎片！阿格克萨斯增殖出的组织早已远远超出他本身的质量！ “把体内储存的大量能量转化为构成肉体的物质，可是我们拜欧哈扎德居民的……拿手好戏哦。” 用力挥！ 阿格克萨斯突然猛力挥动右臂，内伯鲁高达十米的巨大身躯被从地上拉起，像流星锤一样被他用触手甩来甩去，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的右臂轰然爆发，体内储能转化为无尽增殖的触手，把内伯鲁顶上高达千米的高空！ 然后，骤然收紧！ 内伯鲁从一千米高空被触手拽着落下，重力加速度加上触手收缩的力量，连续突破音障下落的内伯鲁的动能已经远超陨石！ 轰！！！！！！！ 随着落地的撞击，这一带的地形被永久改变了。 风景宜人的山脉已经变成了环形山，所有植被全部灰飞烟灭，支撑山体的基岩彻底垮塌。 但是，内伯鲁还没死。 “喔……喔喔……” 阿格克萨斯睁大了双眼。 “这才是，你全力全开的状态吗？” “你……彻底……惹火……我了！！！！” 庞大无比的身躯从环形山正中站起。 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五十米……直到身高达到百米时，内伯鲁的身躯终于停止了生长。无尽的愤怒加上无比庞大的魔力全部灌入身体，将身体强化到极致，此刻的他在生物层面上是真真正正的玛耶最强。 而阿格克萨斯—— “不好吧……你变得这么大的话，吃起来会很费劲的。” 第267章 阿格克萨斯（四） “彻底让你失去行动能力的话，究竟要消耗多少能量呢？” 看着变成顶天立地的超级巨人的内伯鲁，阿格克萨斯喃喃自语。 “说实话，我在玛耶也呆了一段时间了，但依然没法像原住民一样顺利地吸收和转化魔力，实力多少要打个折扣呢……不过看你这样子，吃完你的话应该能补充不少吧？” “吼！！！！！！！！！” 内伯鲁狂吼一声，小山般的大手轰然拍下，而阿格克萨斯以毫厘之差从指缝间闪了过去！他的脚步变成如茅膏菜的形状，稳稳扒在内伯鲁的皮肤上，顺着他的胳膊向上疾跑！内伯鲁立刻用另一只手向胳膊拍去，面对这排山倒海的重压，阿格克萨斯完全面不改色，他右手的触手结构再度变化，就像糖稀融化一样化作如同液体般柔软的肉质—— “帮你修修指甲吧，不用客气。” 咔嚓！！！ 液体般的肉质包裹上内伯鲁拍来的手的同时就流动蔓延着，眨眼间充填了他巨大的指甲缝，然后突然变硬固化！爆炸般增殖的肉质化作锋利的剃刀，一瞬间就把他手上五片车轮盖般的指甲撬下！不仅如此，指甲盖飞出的刹那，剃刀就向下弯曲刺穿了指甲下最柔软的柔肉！ “呜呜呜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十指连心，就连内伯鲁都忍不住惨叫起来！ 这一刻即使是内伯鲁也察觉到了——这个痛觉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巨人族天生就对疼痛不敏感，内伯鲁尤其如此，这样的他竟然因为指甲被撬开就痛到不能自已，显然这男人动了什么手脚！ 在这个空隙间，阿格克萨斯纵身一跃，跳上了这鲜血淋漓的大手！他胳膊化为液态肉质的部分再度凝固，形成无数橘络般的触手紧紧缠住内伯鲁的小臂，这些橘络状触手的节点处迅速长出许多小肉瘤，这些小肉瘤呈不规则球体，散发着暗淡的橙红色光晕，就像一个个小灯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听我讲讲故事吗？” “什么，东，西——” “其实啊我是另一个世界的王子，曾有世人擅自给我安上了‘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的奇怪称号，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呢。我总体上而言比较爱好和平，也没有喜欢看他人惨状的恶趣味——” “住，口！！！！！” “注意教养，懂礼貌是一个人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你妈妈没教过你别人说话时不要随便插嘴吗？” 每个肉瘤突然开始极速搏动，同时发出高热镶嵌进内伯鲁的皮肤中！内伯鲁本能地想要将其扯下，但在那之前阿格克萨斯轻轻打了个响指—— “——作为惩罚，先收下你半条胳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伯鲁大叫着后仰过身，而被嵌入皮肤的炸弹炸毁的上臂已经成为无数碎肉块！阿格克萨斯身上爆出无数触手，把碎肉块全部缠住，然后同时拉向自己！他的上半身完全化作触须和血盆大口张开，就像一个贪婪的无底洞把本属于内伯鲁的肉体肆意饕餮！ “唔……味道一般般吧，但是比大多数生化兽都要好吃了。好，让我们心平气和一点吧……说到礼仪，其实我们拜欧哈扎德是非常重视礼仪的，礼仪不仅仅是表面功夫，更是信任的基础……懂我的意思吗？” “你——！！！！！” 震怒的内伯鲁挥起另一只手抓向阿格克萨斯，后者在空中翻滚着躲避，巨手掀起的冲击波仿佛完全波及不到他！阿格克萨斯轻飘飘地落到布满碎石的地上，内伯鲁全力一脚踩下，排山倒海的巨力彻底踏碎了山体，百米高的巨物和不足两米的小人同时随着崩碎的山石落下！ “可恶的——小虫子——！” 内伯鲁怒骂着，而阿格克萨斯依然一脸轻松的样子，还是在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所谓的信任啊，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们玛耶有‘念话’这种方便的玩意，只要达到高级魔法师或魔武士以上就能使用，用来传递心声真实在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都说了别随便插嘴了！” 终于接近地面的瞬间，阿格克萨斯骤然加速落地，上半身爆出的触手群缠住了周围所有下落的万吨巨石，将它们同时拉向内伯鲁！巨人王被无数巨岩集中撞击，像三明治一样被挤在中间，他怒吼着，浑身爆发的魔力把所有巨石震碎成石粉，但触手立刻把他捆了个严实。 “唔……唔唔……” “冷静点了吗？” “……” “那我就接着说咯？……我们和你们不同，没有类似念话的功能啊，我们的思维透明性是很低的，除非一方把一方彻底吸收掉，否则真的很难探清对方的真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通过言语、行动、礼仪等外在的东西来建立起信任关系，所以说，对我而言，‘信任’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我，不懂，你，说，什么！！！” “简单来说，我想信任你，也希望你能信任我。” “信，任？” “对，‘信任’，真是个美妙的词，不是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信任你，也想让你信任我，进而让你协助我，加入我这一方。” “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很简单，只是向这个名为玛耶的世界的顶梁柱们扣下扳机罢了。” “？？？” “瞧瞧你，智商果然很低下呢，简单来说……就是我打算把以大贤者为首的家伙们通通干掉，然后侵吞掉这个世界啦。” 阿格克萨斯的微笑不变。 就像在说自己的考前复习计划一样轻松。 内伯鲁瞪大了双眼，然后这双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通红。 “不！可！！能！！！” “喔喔……” 内伯鲁大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将所有触手连根扯断！他毫不理会自己那正在飙血的胳膊，举起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紧握成拳，使劲全身力量向阿格克萨斯砸下—— 然而阿格克萨斯并未躲闪。 他只是用平静的，甚至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砸下的拳头。 就在重拳落到他头顶五米处时，拳头的指关节突然浮现出铁锈般的红斑。 接近到四米时，紧握的拳头松开了，聚集的力量突然全消散了。 三米时，以指关节为中心，令人触目惊心的溃烂蔓延到整个手掌。 两米，皮肤、肌肉、血管已经完全化作暗红的粉尘消失。 一米，连骨头都变成了碎屑，而溃烂接着向手腕和上臂蔓延。 零米，最终落到阿格头上的，只剩些连粉尘都算不上的小灰尘而已。 “……………………啊？” 彻底失去了赖以战斗的双臂的内伯鲁，愣了好几秒。 然后他那迟钝的大脑才想起来，之前阿格克萨斯突然出现时，正面用手接住了他的拳头。 指尖还刺破了内伯鲁掌部的皮肤，陷进了他的肉里。 就是那个时候。 那十指，好像，往他的手掌内部注射了什么东西？ “我啊，虽然讨厌‘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这个绰号，但某种意义上来讲它确实很合适。” “……” “我，对病毒，尤其是对能爆发性增殖对生物体造成大破坏的病毒，非常在行。” 阿格克萨斯伸出手，张合着十指，指尖立刻变成了注射器一般的尖刺。 “……bing，du？” 对生物学一无所知的内伯鲁当然不知道病毒是什么，但本能告诉他“bingdu”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别站着了，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吧，小内伯鲁。” 阿格克萨斯的双臂再度变型，化为了两门像炮管一样的东西，炽烈的红光在炮管深处酝酿着，仿佛能看到阿格体内翻腾不止的无尽能量。 “别，想，称心如意！” 内伯鲁强压失去双臂的剧痛，即使是不知“撤退”为何物的好战的巨人王，此刻也意识到凭现在的自己赢过这个对手已经不可能了！他高高向后跳起，想要至少先拉开距离，然后—— “然后，怎样？” 阿格克萨斯轻轻歪了歪头。 然后，两门炮管同时发射。 压缩到极限的红光像海啸一样涌出，直接掠过内伯鲁下半身。这当然不是“红光”，而是无数阿格自身的细胞组成的洪流，每个细胞都变形成了极细极细的针状，接触肉体的瞬间就会把对方的每个细胞从根本上瓦解。虽然不像病毒那样灵活持久，但胜在立竿见影。 内伯鲁的巨大身躯轰然倒地，现在他已然成了人棍，一百米的巨大身躯也缩回原本的十米——当然，失去双腿的现在，他的身高只剩原来的一半了。 “破坏掉你手臂的是病毒‘尘埃’，破坏掉你的腿的那个不是病毒，而是我自身的细胞……说了你也不懂吧？嘿咻。” 阿格克萨斯如散步般，轻巧地登上内伯鲁的身体，站在他胸膛，与他对视。 “……嗯，如同野兽的眼神呢，很想杀了我？” “██████████！！！！！” “好吧，看来你完全失去理智了，嗯……现在你没了腿脚，就算你真的向我俯首称臣也没法当做战力使用了啊，那就只好按原计划把你完全变成我的了。” 阿格克萨斯的身上再度分化出无数触手，这次的触手要粗大得多。 “如果要把你完整地活体吸收掉的话，非捣身体内部不可……看你这样子在那方面应该是个雏吧？稍微忍耐一下，浑身上下的洞都被彻底开发什么的，其实也没那么糟。” “█████████████████████████！！！！！！！！！！！！” “感到幸运吧……被我吸收时，先于痛苦，直击脑髓的快感会摧垮你的人格哦。” 第268章 最差的开局 骑士领总部，赛特兰—— 平日总是在严格的阶级制度的笼罩下运行得井井有条的总部，如今也陷入了一片忙乱。 星穹废墟即将对外开放。 神前比武召开在即。 这边还有大量通过骑士领获得参加神前比武的推荐的选手们等待安排。 还有在神前比武期间为星穹废墟提供战力，作为安保人员的各种协调问题。 身为风之战帝温迪的副官的刚刚步入老年的男子——里克特·文德尔斯早已经焦头烂额了，他连续几天加起来只睡了五个多小时，一个人包揽了一大堆活，他真怀疑自己会不会折寿。 本来这一时期最忙的应该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温迪，但现在温迪有要事缠身，那些本该由她负责的大小事务就全落在了里克特头上。里克特虽然想抱怨，但对于风之战帝的尊敬以及骑士领内森严的等级制度使他吞下了所有怨言，而且他也清楚，温迪这次真的遇上大事了。 虽然消息目前还在封锁中未向外界公布，但三巨头的高层人员当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其一是雾之魔王佛格莱特突然投降，那家伙声称自己自愿弃暗投明，为玛耶的明天而奋斗——简而言之就是“魔王当腻了想当贤者玩”。 其二是突然冒出来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女，那家伙有货真价实的顶级战斗力，具备成为新贤者的素质，但由于不能完全信任所以暂时由温迪监视她。 如果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话，玛耶就会多一个“雾之贤者”和一个“虫之贤者”了，刚好能填补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的空缺。 这对于整个玛耶而言都是大事。 里克特自知自己没资格多言，所以只能一切遵从温迪和大贤者他们的安排。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比起新贤者就任什么的，另一件事就是神前比武期间星穹废墟的安保。 以往里维斯塔还在时，每次神前比武的安保都由隐修者们负责，毕竟那原本是他们的地盘。其他三巨头也会派些战斗力过去，但那更多是象征性的，顶多帮忙维持秩序而已。毕竟，神前比武期间，全玛耶最强的那帮人都会聚拢到那，那几日星穹废墟会成为全玛耶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敢造次的。 但这次情况大有不同。 首先是到场的大佬们的人数。 以往，大贤者，以及除了长年隐居的圣泽西利亚外的所有贤者和战帝都会过去，共计十人。 而今年，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都死了，预定过去的只有八人，直接少了五分之一。 其次是两个麻烦人物。 佛格莱特和妮尔丽斯，在彻底解除对他们的警戒前他们都是绝不能大意的危险分子，就像两颗定时炸弹。期间，肯定要有至少两个贤者/战帝负责监视他们，这样一来真正能自由活动的就只剩六个了。 或许正因如此，暂任穿界门看门人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才把安保等级大幅提高，甚至还下了“严禁一切外人接近贤者和战帝们”这样有点夸张的指示。虽然有点不爽，但也只能照办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还有最后的—— “现如今已经是最后的准备了，还没联系上内伯鲁吗？” “十分抱歉，不知道内伯鲁大人又跑去哪了，毕竟他不会念话……” 里克特的助手，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女子——瑞秋·埃文斯慌慌张张回答道，她现在正同时对接七个念话网络，脑子都快炸了。 “……总之，快点吧。” 里克特深深叹了口气。 早知道真不该让他去出任务。 巨人王的确是个超强的战斗力，但脑子不好使也是事实，天知道在神前比武临头把他派出去的人是怎么想的。 ……到现在还没联系，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能杀死那家伙的除了大贤者还有谁？而且仁慈之枷又没传来警报。 “……啊，里克特大人，正门那边传来消息，内伯鲁大人刚刚回来了。” “突然又回来了？” “是的，他前去处理的来自魔王教的恐怖袭击似乎远比预想中弱，可能是我们这边的情报员判断出了偏差吧。” 里克特看向窗外，虽然看不到，但能远远感觉到巨人王那藏也藏不住的强大压迫感，内伯鲁确实回来了，而且还是老老实实自己找回来的，真难得。 “他有受什么伤吗？” “和往常一样一点表皮擦伤而已。” “嗯……” 里克特应了一声，继续处理眼前的文件。 “……”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心悸的感觉，是错觉吗？ ———————————————— 万神殿总部，圣都笛梵伦萨—— 笛梵伦萨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宗教化大都市，作为总部，是三巨头中最大的。 某个神殿的房间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大祭司沙恩多巴几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他愤怒地把房间中的家具砸烂撒气，发出无意义的吼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用双手捂住头，一圈一圈不断踱步，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身为万神殿的高层人员，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密斯拉学院发生的大事。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竟然自投罗网了。 还说什么想要“弃暗投明”。 这是搞什么鬼？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看开了，还是打着其他坏主意？ 这些都无所谓了。 关键是——佛格莱特会把事情捅出来吗？ 沙恩多巴为了革新派和自己的利益，不惜找上佛格莱特，伪造证据，把圣女拉下马。可以说，如果要指证沙恩多巴的罪行的话，佛格莱特绝对是最直接的证人。他的弃暗投明是真心也好玩乐也罢，如果他想进一步博得大贤者和其他贤者战帝的信任的话，会不会把这件事抖出来给自己加码呢？ 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到时候会怎么样？ 通天塔，万神殿，骑士领，这三巨头维持互相关系的底线就是“互不干涉内政”，倒不如说，通天塔和骑士领反倒乐于隔岸观火看笑话。 问题是那个男人，圣安德烈。 猎魔厅已经失败了，没能抓到薇妮。 如果佛格莱特把他和沙恩多巴合谋陷害圣女的事告诉圣安德烈的话。 如果薇妮进而和圣安德烈接触，并证实此事的话。 圣安德烈的正直高洁是出了名的，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这个人虽然平时脾气很好，但如果真的发怒了……战帝之怒，何人能承受得起？ 沙恩多巴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星穹废墟即将开放，神前比武开始在即。 三巨头的大批高层人物都将汇聚在那。 按照规矩，沙恩多巴是肯定要去的。 届时，沙恩多巴，佛格莱特，薇妮，圣安德烈，就会在星穹废墟汇聚一堂。 简直就是对自己的公开处刑。 “要……逃吗？” 软弱的声音从他嘴里漏了出来。 他环顾这个房间，这里是他的房间，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修士时就住在这了，从未搬出去过。这么多年来，这个小房间见证了他一步一步从小修士奋斗到大祭司的拼搏，记载着他的一切光辉与黑暗。 如果逃了，就是不战自败，不攻自破，一直以来积累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只能……奋力一搏了吗？” —————————————— 圣都笛梵伦萨后方，圣山之顶—— 圣山的顶部终年积雪，除了山的最顶处。这里常年笼罩着一个淡金色的大防护罩，罩子里温暖如春，连地面上都生长着许多绿叶乔木，和外面的白雪皑皑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是一个小型神殿。 没有笛梵伦萨中那些神殿的恢弘，也没有古代遗迹中的神殿那样充满历史的沧桑，这里就像个隐居者的山间小屋，给人以亲切的感觉。 整个神殿里没有男性，只有寥寥几个侍女，全都是圣安德烈暗地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口风很紧。她们的主要工作除了打理卫生，就是照顾某个人了。 神殿最深处的房间里有张大床，床上是一个沉睡的女性，她有着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容貌就像画中的女神像一样高贵而圣洁，但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呼吸也并不顺畅，看起来身体很不好。 在床旁边，一个侍女戴着手表般的设备，与光幕上显示出的人对话。 “……是的，我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到这里看了，依旧麻烦你们了。” “那里，这是我等的荣幸，圣安德烈大人您不必担心这边。” “嗯……有你们在，我当然放心。” 光幕上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微微苦笑，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身体如何了？” “呃……” “我要听实话。” “‘夫人’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装的倾向，今天也是一如既往沉睡着。” “但也没有恶化，对吧？” “是的。” 侍女把光幕转了个角度，让圣安德烈能看到床上的圣泽西莉亚，看到她沉眠的样子，圣安德烈眼中多了一份忧心。 “何时才能醒来呢，母亲……” ~~~~~~~~~~~~~~~~~~~~~~~~~ 总结一下就是…… 五贤者五战帝+一个大贤者。 贤者阵营第四卷就死了万巧和星，幕间死了个森还被眼镜君替换了，还有一个圣母宅在家，到场的只剩个精灵女王。 战帝阵营刚刚死了个巨人王还被阿格君替换了，剩下四个有两个要看管妮儿和雾，真正能自由行动的只剩俩。 而魔王阵营已经万事俱备只剩放一波大了。 大贤者：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tnnd带不动啊！ 作者君：反正你也就是个花瓶+本书萝莉担当啦，乖乖卖萌就好。 第269章 序章·对你的告白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我一直思念着你。 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周。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乃至生命的每一瞬间。 不论是与你相隔千里。 不论是与你近在咫尺。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矛盾？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很寂寞啊。 这个世界，乃至其他很多很多的世界， 过去，现在，将来， 都不存在，也不会存在能与我互相理解的，对等的人。 那种如同被囚禁在深海之底的，窒息一般的孤独。 我好想你。 好爱你。 好爱好爱。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孤独。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一定理解不了吧？ ————————————————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今天的你也是如此美丽。 虽然并未亲眼看见你，但我依然能想象你的容颜，你的声音，你的言语。 来聊聊天吧。 你喜欢听音乐吗？ 我很喜欢音乐哦。 尤其是李斯特的作品，他的十三首交响诗绝对是音乐历史上的瑰宝。 虽然最近没什么机会听。 如果你对音乐没兴趣的话，小说呢？ 例如《变形记》，《呼吸，呼吸》和《发条橙》我都很喜欢，《包法利夫人》也不错。 如果不喜欢小说，你对诗和散文有多少了解呢？ 我最喜欢的是《飞鸟集》和《随想录》，心情不好的时候读读前者，心情太好的时候读读后者。 或者……来聊聊电影？ 我最喜欢的两部电影是《火柴人》和《发条橙》，你呢？ 不要问我电影是什么哦，你一定知道的。 我猜猜你会喜欢《亚特兰蒂斯之心》？或者《罗马假日》？ 不过，我最亲爱的，根据你的气质……应该是《海上钢琴师》吧？ 有时间的话，去找来看看吧。 《海上钢琴师》， 《变形记》， 和李斯特的交响诗。 我有预感哟。 等到某一天，等到某一刻。 你一定会非常喜欢它们的。 ————————————————————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一起玩吧。 一起笑吧。 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吧。 只有我和你两人，一起逃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吧？ 我们可以去某个边境的小城。 随着长长的商队。 穿过厚厚的城墙。 到达小城的一角。 那里是我们经营的小酒馆。 你负责调酒，我负责接待。 热闹的夜晚，佣兵和冒险者们会聚集在酒馆中，边喝酒，边吹嘘自己的经历。 我们会互相依偎在一起，十指交缠，听他们的故事。 我们可以去某个深山的湖畔。 走过崎岖的山道。 拨开茂密的树丛。 到达湖边的一角。 那里是我们一起搭建的小木屋。 白天，我们可以在湖边钓鱼。 晚上，我们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深夜，我们可以紧靠在一起，在悦耳的虫鸣中缠绵。 用湿润的双唇倾诉爱语。 我们可以去某个海滨的小镇。 顺着云彩的轨迹。 踩过金色的沙滩。 嗅着微咸的海风。 乘一艘小船，随着波浪漂流。 感受船体被海浪轻推的感触。 倾听成群飞过的海鸥的鸣叫。 抱在一起跳下船，浑身湿透后游上沙滩，嬉笑着打闹在一起。 最后在遮阳伞的荫庇下相拥入眠。 想象一下， 真是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你是否也如此希望呢？ 我一直如此希望着。 只要有你在，即使是世上最肮脏的贫民窟，也会成为最最美丽的天堂。 ——————————————————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其实啊，我从以前开始，就试着从消费者转型为生产者了哦。 读多了小说，看多了电影，听多了音乐，就想试着自己也创作一下。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大概是黑历史的开始呢，哈哈。 很多人在文娱方面的处女作都只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吧？ 把当时心里所想的东西一股脑地以文字或音乐符号的形式呈现出来，写啊写，一坐就是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 将自己的一腔热情发泄完后，头脑就会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候再回头看看吧。 看看自己写在纸上的那些东西，会不会产生“我为何要把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的感觉？ 不会？ 那么就封存起来，过上几年再看吧。 只不过，届时再看产生的感情可就不只是对浪费时间的悔恨了。 更多的是羞耻。 “为什么我要写这种东西？”“当年的我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语句完全不通啊！”“这真的是乐谱吗？我竟然还写了歌词？”“太恶心了！”“白痴到爆！”“啊啊啊好想穿越回去把当年的我掐死！” 诸如此类的。 如果当时不但凭着一腔热血创作了一大堆东西，还把骄傲地把自己的作品给朋友甚至家人看了的话，羞耻度更是会成倍成倍飙升，发展成脑子一热就从楼上跳下去的情况都有可能。 可以的话，我很想避免这种情况。 ……不，不是“很想”，而是“一定”要避免。 所以，我绝不会让“幼稚的一时兴起”把一生仅有一次的处女作毁掉。 绝对不会。 为此，我必须要抱有“诚意”，心怀“谦虚”的美德，一点一点来。 从明确目标开始。 再到书写大纲。 再到剧情推进节奏的把握。 再到主旋律的构思。 还有音律的排列。 各种各样的小细节也是，一定要做到一丝不苟。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既要写大纲，又要谱写旋律？这到底是小说还是音乐？ 其实是那个啦。 交响诗，原名叫symphonicpoem，一种既不大众也不小众的单乐章管弦乐。 正如这名字一样，既是交响乐，也是诗，很奇妙吧？ 它和那些“听着好听就行”的音乐不一样，在构思上总会体现一个主题，可能是一个故事，可能是一首诗，可能是一个思想，可能是一个哲理，就像用交响乐讲故事一样。 欣赏音乐的同时也能感悟故事，对我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我由衷希望我最爱的你也能喜欢上它。 黑暗又阴森的开端，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愚蠢。 诡谲中带着爽快感的展开，谱写反英雄的传说。 波澜起伏一波三折的高潮，就像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哀伤又压抑的后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以及最后的，属于你我的，温暖又幸福的终局。 敬请期待吧。 我最亲爱的。 我将把我亲手所作的交响诗献给你。 第270章 进击的魔王教 “嘎哈！！！！！！！！！！” 穆丁·阿德鲁夫在激痛中取回意识。 与此同时，他感觉嗓子眼一甜，少许血液涌上喉头。 他刚刚失去意识大概过了几秒呢？ 五秒？三秒？一秒？ 这是不行的，在顶尖的对决中，即使失神一瞬间都是致命的。 久经战场的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是， 只有此时， 只有此刻， 只有面对这个男人， 即使是他，也产生了“如果能就这么昏过去休息一会也不错”的念头。 “……穆……丁……白痴……穆丁！！！”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这难听的大嗓门，啊啊，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了，法兰你他妈的别冲着我吼！ 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仿佛在发出尖叫，尖叫着提醒自己危险要来了，就在面前，没错，过来了—— “妈的！！！” 穆丁在最后一刻狠狠一咬舌尖，疼痛完全唤醒了精神，他吐出口中的血，同时把大量魔力质变成岩层挡在身体前—— ——然而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达。 “哪去了！？” “穆丁！后面！！！！” 听到某矮人王的吼声的瞬间，穆丁用最快的速度沉下身体，与此同时那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踢腿从他头顶掠过！不等穆丁拉开距离，紧追的无数拳影就向他压迫而来，毫不留情！ “格兰戴尔！！！” 手中的盾剑格兰戴尔发出浅灰色的光芒，化为巨大的盾牌挡住了敌人的突袭！格兰戴尔完美化解了这恐怖的冲击力，穆丁也趁机拉开距离，但对方的速度还在他之上！ “有点慢哦，征服的战帝。” “混账！！！” 这个自称苏卡·布里亚特的男子的腿如战斧般劈下，划过之处连疾风都被劈开——但这只是假动作！就在穆丁用格兰戴尔去抵挡的瞬间苏卡就化作残影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达穆丁下方！蓄满力量的上勾拳与覆盖在穆丁体表的石甲相撞，狂暴的冲击波震荡天际，连下方的神泪之原都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 “咳！！！！！！！” 穆丁咳出一大口血，被上勾拳打飞的他化为一道模糊的影子直冲天际！阿勒克提克标志性的寒冷又干燥的空气吹过他的脸，身上的伤口阵阵作痛，被刚才的上勾拳击中的腹部痛得就像要炸开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么强的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如果法兰能提供支援的话就好了，但那家伙现在正被三只那玩意纠缠，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那三只畸形的怪物究竟是什么玩意？ 三只，仅凭三只，竟然就能纠缠住一个战帝？ 这究竟是何等强悍的战斗力？ 这么多年来，魔王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哪来的技术制造如此恐怖的兵器？ 更麻烦的是这个叫苏卡的。 太强了。 简直是超乎想象的强。 虽然尚不及大贤者，但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把身为战帝的穆丁压着打，如果这货真的是魔王教成员的话——当今的魔王教，到底强大到了何等地步？ “给我正经一点啊穆丁先生。” 这就追过来了！？ 穆丁调转体式，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穿破了云层，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逼近而来！穆丁立刻放出了全身魔力，数以万计的石碑霎时间遍布天际，那钝重的尖端全部朝下瞄准苏卡！ “碑雨葬！”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所有石碑全部瞄准苏卡坠下，仅仅是划过空气就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苏卡没有可供回避的空隙，结结实实挨了数万石碑的轰炸！ “然后——” 到了这一步，穆丁已经不可能为了尊严而有所保留了！巨大的虚影在他背后浮现，高度轻而易举就突破了五十米！这虚影在吸收来自穆丁的魔力的同时也从周围的空间中疯狂掠夺大源魔力，用堪称天文数字的巨大魔力填补自身！所有魔力都质变成全玛耶最最坚硬的岩石，无数巨石组合又爆散的声音响彻天空，就在这战帝的魔像成型的瞬间，连空间都为之震荡！ “——这可是，你自找的！！！！” 穆丁高高举起格兰戴尔，随着他的动作魔像也高举右手，一个长达百米的超巨型石剑出现在它手中，向着被无数石碑挤压在中央的苏卡全力挥下！ 飒——！！！！！！！！！！！ 浅灰色的剑光在天际划出一道直线，斩锋形状的魔力放出的瞬间就凝固为坚不可摧的岩石，以超过十倍音速撞向苏卡！轰的一声爆响，岩石斩锋从中间断成两半，分别坠落在地砸出两道深不见底的峡谷，而苏卡冲破了巨石碑一跃而出，双手上还有刚才打断斩锋时留下的伤痕！ “你早就该显现魔像了，穆丁！” “你小子还挺耐打啊！！！” 苏卡就像跑步一样在空中疾行，从正面向穆丁突进！穆丁毫不犹豫一拳击出，魔像的重拳震开空气向苏卡轰去，而苏卡同样握紧拳头打了回去！小小的肉拳和巨大的石拳在高空相撞，爆发的冲击激荡着空间，两者都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再度冲撞！ 轰！！！ 一拳！ 轰！！！！！ 两拳！ 轰！！！！！！！ 三拳！ 轰隆隆隆隆隆隆！！！！！ 四拳五拳六拳七拳八拳—— 转眼间，震荡空间的对拳就重复了不下百次！穆丁的魔像和它的笨重外表相反极为敏捷，而苏卡的拳速更是在那之上！一番狂轰滥炸之后，构成魔像双拳的岩石已经满是裂痕，而苏卡的双拳也已经鲜血淋漓！ “真是愉快啊，战帝先生！” “马上就不愉快了，小子！” 穆丁的身体突然与魔像分离，举起格兰戴尔刺向苏卡眉心！苏卡反应也是极快，他极速伸出双手，在面前用力一合，把格兰戴尔夹在两掌之间！ 空手入白刃！ 即使如此，格兰戴尔散发的强大剑压也在苏卡额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穆丁微微挑起嘴角，他身后的魔像立刻双拳齐下打向苏卡！到了战帝的级别，魔像已经完全可以脱离主体的操控了，只要主人的一个简单命令就能追击敌人！ 噗嗤！咔嚓！ 两声脆响，苏卡飙着血飞了出去，而他那健壮的双臂划出两道血红的弧线飞向空中！与魔像的正面对撞就已经对他的双臂造成了巨大伤害，现在更是被魔像的拳风连根扯下！ 穆丁和魔像立刻紧随其后展开追击，魔像经过之处连空间都裂开道道裂痕！逼近到极点时，穆丁一剑挥下，但苏卡仿佛早已预见一样在空中旋转身体，断臂之伤竟然完全没影响到他的灵活！ 一脚踢出！！！ 这一踢比之前的攻击加起来都更强！穆丁立刻把大量魔力注入格兰戴尔，用盾剑的防御力将他挡下！与此同时跟上的魔像也发动了同样狂暴的追击！ 咚的一声闷响，即使是用格兰戴尔防御的穆丁也趔趄了一下，而苏卡已经被击坠在地，以数倍音速落下的他在神泪之原上砸出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大坑！ “搞定了……吗？” 穆丁不敢托大，他也疾飞而下，落到大坑的边缘，苏卡正被碎石掩埋在中间，似乎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吗？ 还是说—— ——乱石堆中的苏卡突然扬起身，对穆丁邪邪一笑。 “——！！！！” 这一刻穆丁后颈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闪电般转身，只见刚才扯掉的、本应掉落到不知何处的苏卡的双臂，此刻竟然正紧紧扒在魔像身上！ 与穆丁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米，中间没有任何阻隔！ 什么时候！？ “大意了哦，战帝先生。” 那断掉的双臂瞬间膨大成布满肉瘤的异样姿态，不等穆丁躲闪就轰然爆炸！覆盖着薄薄绿色的苔原上绽开了橙红的花朵，地狱般的高温把苔原地面都熔烧殆尽！穆丁在最后一瞬间加固了体表的石甲，但还是被橙红的火焰吞噬，生死未卜！ 苏卡——或者说，披着苏卡的外表的某人，缓缓走出大坑，来到爆炸中心前。 他的步伐有点蹒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但身上的大小创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被扯断的双臂都开始重新长出。 “死了吗？还是没死？亲爱的穆丁先——” “——给老子去死！！！！！！！” 一声爆吼从身后传来，苏卡往旁边一跳，以毫厘之差避开了从天而降的岩浆弹。 “……哦哦，是你，法兰先生，你已经解决它们三个了？” 走来的是一个只有一米四左右的矮壮男人——法兰·索克鲁斯，他有着矮人标志性的大胡子和小眼睛，手中是一把锋利的双刃战斧。现在的他正喘着粗气，胡子和战斧上染满温热的鲜血，质变为岩浆的魔力缓缓滴在地上，每一滴都溶出一个小小的岩浆池。 在他身后是三个畸形的尸体，已经被岩浆熔烧变形。 “你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的魔王教的哪个小谁，不过老子劝你，别得意忘形了！” 而另一边—— “咳……咳咳……妈的……真的大意了……” 穆丁从方才的熊熊火焰中站起，他看上去伤得不轻，但并不至死。 两个战帝，一前一后，把苏卡包夹。 但苏卡看上去并不紧张。 两个战帝也表情严肃。 “搞不好，就算现在的两人一起上，也解决不了他”——穆丁和法兰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这一瞬间—— “到此为止了！穆丁，法兰，你们退下！！” 嗡嗡嗡——！！！！ 突如其来的魔力威压从天而降，连双耳都发出嗡嗡的耳鸣！三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绚烂的虹光将天空染成七彩之色，一个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型魔法阵同时编织成型，全都瞄准了地面上的苏卡！天空，大地，空间，全都在密度过高的魔力的压迫下发出悲鸣！ 那纤细的身影在漫天魔法阵下散发出超然的存在感，时隔许久，这个外表稚嫩的大贤者终于露出了身为至高者的獠牙！ “可悲的灵魂啊，在死亡女神膝下忏悔自己的罪吧！虹渊镇魂曲！！！！” 下一刻， 世界，被虹色光芒浸透。 第271章 虫与风 时间回到一天前—— ———————————————————— 飞行的庞然大物穿过厚厚的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在云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空中要塞平稳而迅速地向某个地点飞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数以万计的魔王教徒们再度挤到要塞的主厅中，即使如此拥挤，如此闷热，这里也是一片寂静。 今次，信徒们脸上没有狂热。 只有愤怒。 冰冷的愤怒。 就像无数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诸位，吾想，汝等也知道了……” 魔王教教主提耶拉再一次出现在大厅彼方的舞台上，这次她的脸上充满沉痛，站在她身边的苏特和苏卡也是同样。 “没错，对于当今的吾等来说，这正是最，最，最，最为令人悲痛的时刻。” ““““““““““““……………………”””””””””””” “吾等的精神领袖，吾等的偶像，吾等所爱所崇拜之人，当世唯一的圣王——雾之魔王佛格莱特，就在不久前被俘虏了。” ““““““““““““……………………”””””””””””” “看看啊，那些以贤者和战帝自居的，卑鄙的！下作的！无耻的！竟敢把自己与历代尊王相提并论的可耻之徒们！他们挥舞着自己霸道的正义，用肮脏至极的奸计，夺去了佛格莱特大人的自由！” 哗——！！！！！！！！！！！！ 狂暴的怒吼让主厅震颤不已，这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苏特和苏卡尤为夸张，最最崇拜的当代唯一魔王竟然遭此羞辱，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聚集于此的吾等的同胞们啊！吾等摧毁他们的理由又多了一个！那些用虚伪的正义粉饰太平的伪君子，那些用独断的道德伦常绑架人性的恶棍，那些侮辱吾等偶像的人渣，以及构成这腐朽的社会的一切！同胞们！扣下扳机的时刻终于到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沐浴在充满狂气的震天呐喊中，提耶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偷偷露出一抹微笑。 （这波煽动真有你的啊，佛格莱特。） （还是说，真正聪明的是那位大人呢？） 满载魔王教信徒的空中要塞向星穹废墟飞去。 ———————————————————— 飞行的庞然大物穿过厚厚的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在云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而这云随即就被双翼扇起的飓风搅碎，融化在空气中。 庞然大物身后拉着一个同样巨大的车厢，明明处在高空的气流中，车厢却一点也不颠簸，平稳无比。 龙车。 顾名思义，由龙拉的车。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中就有龙骑士的存在了，以最强的魔法生物——龙作为自己的坐骑，这当然是非常风光的事。事实上，历史上被当做交通工具使用的龙，绝大多数都是被人类驯化的低智商龙，丑陋又木讷，被正统的龙种视为耻辱。 但这只拖着车厢在空中疾飞的龙显然不在此列，它的身体是漂亮的流线型，每一个弧线和棱角都无可挑剔，集威武和美丽于一身。 然而它的肤色是赤橙黄绿蓝靛紫相间。像彩虹一样，而且脖子上还用同样的彩色丝带绑了个巨大的蝴蝶结。高贵的龙是绝不会让人类肆意打扮它们的，所以这并不是真龙，而是由某个萝莉大贤者创造的魔法生物。（这大概也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专长了） 龙车中的气氛异样沉闷。 一侧是看上去战战兢兢的魔女社成员们，她们个个都是辅佐大贤者的精锐魔法师，但此刻都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另一侧是温迪和薇妮。 佛格莱特的押送要提前做不少准备，所以温迪就带着妮尔丽斯先行一步乘着魔女社带来的龙车去星穹废墟了。 在这一个战帝一个贤者（未定）周围，连空气都是扭曲的。温迪一直盘着胳膊，默默盯着妮尔丽斯，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钢板。而妮尔丽斯看上去满不在乎，她双目微闭，用一个银制的小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银灰色的秀发在车厢内光源的照射下发出亮银色的反光，耀耀生辉，就像银线编制的瀑布一样。 “……（盯——）” “……（梳梳梳）” 温迪死盯着她手中的梳子，仿佛下一瞬间这梳子就会变成炸弹。 启程之前，在温迪的强烈要求下，妮尔丽斯的全部私人物品都已经被扣押，神剑莱瓦汀虽然现在也在龙车上，但暂时由魔女社保管。不仅是行李，温迪还用气流的束锁封住了她的行动，令她无法远离温迪。 妮尔丽斯要使用的一切东西都由随行人员提供，即使是喝水也要经过允许，现在正在梳头的小梳子也是从温迪那借的。 “…………喂。”温迪终于忍不住了。 “有何贵干？” 妮尔丽斯头也没回地说道，她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沉静的表情，初看很迷人，但看多了就让人……火大到想狠狠揍她一拳。 “我说你，到底要梳到什么时候？” “我的头发容易分叉，所以经常梳是必要的。” “……” 睁眼说瞎话。 妮尔丽斯的发质好到连温迪都忍不住羡慕，别说分叉了，一点乱翘都没有。 “……（盯——）” “……（梳梳梳）” “……（盯——）” “……（梳梳梳）” “你别梳头了！！！” “……碍了你的眼可真对不起。” “那你就别——” “这把梳子质量很好，用起来也舒服，能送给我吗？”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 “这只是正常的需求，接下来我肯定要在星穹废墟待上一段时日吧？这期间总要给我分配专门的生活用品吧？” “在星穹废墟停留期间你的一切生活用品都与我共用。” “毛巾也是？” “是的。” “牙刷也是？” “我会用风把你的牙齿弄干净，身体也是，你也没必要洗澡了。” “如厕呢？” “我会跟进去，放心，我不嫌脏，你当然也没权利拒绝。” “……寸步不离呢，真是辛苦。” “想体谅我的话就别做给我添麻烦的事，懂？” “嗯……” 妮尔丽斯别过脸去。 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温迪能从她眉宇间读到一丝淡淡的忧愁，一旦意识到，温迪就忍不住在意起来。眼神中带着忧伤的妮尔丽斯看上去是那样楚楚动人，那明明身处困境、不被人理解却又勉强自己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了。 不止一次，温迪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目前来看，“妮尔丽斯是无害的”确实比“妮尔丽斯是敌人”的可能性更大，如果这个少女真的是完全无辜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给这个玛耶未来的新栋梁蒙上了阴影？ ………………不行！别再想下去了！ “妮尔丽斯是无害的”确实比“妮尔丽斯是敌人”的可能性更大。 反过来说，虽然可能性较小，但妮尔丽斯依然有可能是敌人，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就绝不能轻易放过她！万一这个少女是个顶级的演员呢？万一那逼真到不能再真的“楚楚可怜又装作坚强”的模样真的是她在演戏呢？万一这个少女其实是个绝世的阴谋家呢？决不能掉以轻心！ （作者君：事实证明，不怕耍心机的，就怕这种又谨慎又偏执还认死理的） ———————————————————— 啊……啊……啊…… 对你刮目相看了，温迪·希瓦。 我已经和这位战帝相处了一段时间了，这期间我当然倾尽了所有演技，努力表现出“明明心地善良却被误解很无辜很哀伤心里很不忿却故作坚强但依然难掩内心的失落”的姿态，她也数度产生心软的迹象，但每次心软的时间只持续几秒她就会变回原来那铁石心肠的样子。 希瓦大概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小心谨慎又尽职尽责的人了，简直和秋米拉是两个极端，完全糊弄不住她。 算了，姑且闭目养神一会吧。 好好理一理情况。 对我而言，这大概是最差的开局了。伙伴们都不在身边，被战帝监视着，因为有她的监视，我连念话都用不了。当初发觉自己被佛格莱特坑了时，我趁战帝还未到来放出了一只飞虫使魔，现在应该在艾西亚手里。这大概是我目前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手段了，但一旦我和使魔产生联系，温迪必然会立刻察觉。 我必须另辟蹊径。 敌方主力目前已知有佛格莱特，绷带，提耶拉，千海四人。从神前比武即将开始这个时间点以及佛格莱特一换三牵制住我和两个战帝可以看出，他们想要在即将到来的神前比武上分散战帝和贤者的战斗力，为什么？唯一解答就是……他们下一步，打算对星穹废墟下手。 在神前比武期间，对于，聚集了，以大贤者为首的，玛耶最顶尖战斗力的，星穹废墟，展开袭击。 太疯狂了。 即使是我，对于这样的行为也只能给出“自寻死路”这一个评价。 五大贤者和五大战帝，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已经被我们杀死，至此还剩八个，又有两个要监视我和佛格莱特无法自由活动，于是还剩六个。对方目前已知的最强战力是魔王佛格莱特——而现在的他正被穆丁死盯着，绷带虽然可以击杀贤者，但凭她一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更何况，这边可是有大贤者啊。 就算佛格莱特他们的上司是和大贤者对等的存在，双方的战斗力也是绝对不平衡的。 战斗力的差距只能用智力来弥补。 他们究竟会耍怎样的诡计？ 陷入绝对不利局面的我到底要如何应对？ “……希瓦前辈？” “？” “到达后我想参观一下星穹废墟，可以么？” “………………啥？” 第272章 星穹废墟（一） “……希瓦前辈？” “‘前辈’？别肉麻了。” “我们，会比其他人提前一天到达是吧？” “对，到了之后会先把你交给大贤者过目。” “把人家说的跟货物一样……” “目前来看并没有太大区别。” “我只是有一事相求，摊上了这样的事，被你们限制人身自由这么久，我提点小小的请求应该不过分吧？” “……啥要求？” “我想参观一下星穹废墟，可以么？” “为什么？” “那里是玛耶的圣地，是传说中远古玛耶诸神战争的决战之地，谁不会心怀向往呢？” “呵，你难道是想摸清星穹废墟的构造，然后耍什么鬼把戏吗？” “星穹废墟的平面图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吧？那里虽是圣地和隐修者的聚集地，但本身既不是军事重地也不是政治中心，只是用来当作神前比武的会场而已。” “……” “说实话……我已经憋屈了够久了，我只是想好好参观一下星穹废墟罢了，这难道真的是那么过分的要求吗？” “你……” 温迪一瞬间露出了有点难堪的表情，但立刻恢复了冷澈，轻咳一声道：“我并不支持这样，但在星穹废墟内是大贤者大人说的算的，求我没用。” “不管怎样，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的小小愿望，感激不尽。” ———————————————————— 同一时刻，密斯拉学院—— 宿舍中，一个深蓝色长发金色眼瞳的少女坐在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旁，表情略带哀伤。 一只其貌不扬的，又像蛾蚋又像蜻蜓的小飞虫停在她戴着长手套的手上，艾西亚一直痴痴地看着它，恨不得小飞虫能立刻长出人嘴和她说话。然而这小飞虫一直默不作声，还时不时用前脚洗脸，对艾西亚爱理不理。 “妮儿……” …… “妮儿，对我说话啊……” …… “像平时一样命令我啊……” …… 完全没回应。 艾西亚多么希望下一瞬间妮尔丽斯就会通过这只小虫和自己对话，为了不错过妮儿随时可能传来的信息，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合眼，但所有的等待都只是徒劳。 妮儿比她们先行一步，已经被温迪·希瓦带去星穹废墟了。 现在她怎么样了呢？ 希瓦那个死老太婆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好担心，好担心，担心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在心中的担忧和思念到达顶点时该如何排解？ “……自一波慰吧。” 说干就干。 艾西亚把手中的小虫放到桌上，摘下长手套，直接撩起裙子，把内裤扒开到一边。 （妮儿……会不会也正想着我呢？） 把手指含在口中沾满唾液，明明是剧毒的体液，此刻却格外甘甜。 （不……要想的话，她大概也会想着那个废物圣女吧……） 把手指从口中抽出，晶莹的唾液在指间拉出细线。 （也多看看我啊，妮儿……） 手指从高耸的胸部一路滑下，经过平坦的小腹，到达腿间。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轻轻抚摸着外侧，用指尖挑弄，循序渐进—— ——叩叩叩！ “打扰了，艾西亚小姐在吗？我是薇妮。” “…………………………” 那一瞬间，艾西亚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 （你这废物圣女怎么不去死啊！！！） 她无奈地把衣服整理好，把手指上沾的唾液和迷之液体用纸巾擦干净——但纸巾立刻就被猛烈的毒性腐蚀了。 （啧！） “内个，艾西亚小姐？不在吗？” “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顾不得擦手了，艾西亚直接套上长手套，确认没有衣冠不整后才去开门，心里早就把薇妮骂了一万遍。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丫的赔得起吗！ “来了来了！” 艾西亚没好气地打开门——然后愣住了。 门外是薇妮。 但并不是平时看惯了的薇妮。 先前由于薇妮遭到万神殿革新派的追杀，如果贸然暴露真容会很麻烦，所以进密斯拉学院以来她们一直用特殊的化妆药物和易容魔法帮她进行伪装。平时上了伪装的薇妮看起来就是个一般漂亮的少女，没人会把她和圣女联系到一起，但这次薇妮没有伪装，用的就是她原本的脸——那令人过目不忘的倾世容颜。 不仅如此，她还脱掉了一直穿着的女仆装，换上了有神职人员风格的白色长袍，简直就像大喊着告诉别人“我就是圣女”一样。 “喂喂，你这是？” “艾西亚小姐，我……” 薇妮深吸了一口气，形状优美的胸脯起伏着，她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稳定住情绪。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能再躲着佛格莱特了！我会作为圣女随同你们前往星穹废墟，向圣安德烈大人揭穿沙恩多巴和佛格莱特的肮脏勾当！” 她的眼中寄宿着坚定的意志，虽然在艾西亚看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薇妮本人而言大概意义十分重大吧？ “而且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佛格莱特给妮儿添了很大的麻烦是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想为妮儿尽一份力！” “……哦，那你加油吧。” 对此，艾西亚也只能如此回应。 艾西亚讨厌薇妮。 “互为情敌”自然是最大的原因，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艾西亚自己。即使沦为流亡者，即使一直寄人篱下，薇妮身为圣女的光辉却从未减弱过。她就像一朵永远纤尘不染的百合花，每当和她同处一室，艾西亚总会有种被挤兑得无地自容的感觉。 长得比艾西亚漂亮，温柔又坚强的性格也比艾西亚强，社会地位比艾西亚高，身材也比艾西亚好，还是妮儿的青梅竹马。 这样的对手作为情敌的话，简直完全没胜算啊。 “……真羡慕你啊。” “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妮儿要从我们几人中选出一个最关心的人的话，那一定是你吧？” “啊？啊咧？不……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妮儿她是个很冷漠的人，这点你心里应该明白吧？” “…………嗯，是的，她从小开始就有点和常人不一样。” ‘和常人不一样’？真是个委婉的说法。 “但就是这样的她，却为了救你而主动涉险，这是前所未有的，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常高呢。” 说着，艾西亚扭过头去。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两位大小姐，准备好了吗……嗯？” 管家刚从门口进来，就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他耸了耸肩，没有多话，只是自顾自帮忙收拾起行李来。 这时—— “不，不是的！” 薇妮突然大声说道，很少见她有如此激烈的情绪。 “不是这样的，艾西亚小姐的想法太消极了，我相信对于妮儿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不存在孰轻孰重的问题！” “呃……” “而且艾西亚小姐，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这种时候我们才更要成为妮儿的力量啊！” “……” 艾西亚完全哑口无言。 对啊，自己何必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表达不满啊。 这次的星穹废墟之行恐怕是迄今为止最为凶险的一遭，首要任务是度过这难关，宫斗什么的以后再想！ （薇妮：正宫的从容） ———————————————————— 龙车在穿过厚厚的云层，速度逐渐减缓，载着妮尔丽斯和温迪等人缓缓下降。 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这对车上的几人当然够不成影响，但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顷刻间就会被冻僵。这里可是玛耶最北方的大陆——阿勒克提克，玛耶最寒冷的地方，暖血动物的地狱，冰系元素法师的天堂。 当穿过最后的云层后，妮尔丽斯和温迪从窗外看去，目所能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苔原——神泪之原。从高空看下去，雪白的冻土地上是星星点点的墨绿色苔藓类植物，如同黑白反转的夜空，壮观无比。 在玛耶的神话体系中，诸天众神让世界从一片混沌中现出形态，每个神明都将自己的力量投映到世界中，从而使世界向多元化不断发展，变得日渐丰富多彩。尽管每个神明的力量和司掌的事物不同，但彼此之间并无严格的高下之分，然而随着世界越来越完善，众神对“这个世界最终应当展现出何种姿态”而产生了分歧。人类所拥有的一切诸神都有，因此他们也像人类一样有私心，会动怒，会制造不和。于是分歧演变成争吵，争吵演变成打斗，打斗演变成战争。 众神之战，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而星穹废墟就是最终的决战之地。经过最终的大战，最为强大的三位神明——生命之神，魔法女神和战神看到人世因为神战而满目疮痍的惨状，纷纷流下眼泪，形成了包围星穹废墟的平原——神泪之原。 现在看来，是个破绽百出、充满逻辑漏洞的故事，没办法，大多数神话都这样。 神泪之原上，黑暗的地平线的正中出了一个小点，随着距离拉近，一个巨大无比的古代遗迹群缓缓在几人面前展开。星穹废墟是永远的极夜，没有太阳，头顶是亘古不变的星空。它的总面积是密斯拉学院的十倍以上，最外围是一圈后来经过多次修复的围墙，围墙中是举世无双的古建筑群。这些遗迹构造十分高大简朴，就像把当今的普通神殿放大数十倍的产物，仅仅是一根断掉的石柱就足够十几人落脚，其规模可想而知。 就在龙车最终降落的地点，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里。 他们仅仅是存在于此，存在感就盖过了周围的遗迹群。 “远道而来辛苦了，两位。” 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好久不见了温迪，还有……这位就是泽拉赫小姐吧？” 神子，圣安德烈。 第273章 星穹废墟（二） “欢迎回到玛耶，大贤者大人，安德烈，一路上肯定很辛苦吧？” “你一直以来也辛苦了温迪——比起这个，你快点让一让啦，让我看看她！” 这个外表比我还小了很多的130岁老太婆蹦跶到我面前，像个受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围着我转圈圈看来看去，甚至忘记换故作老派的语气和动作。 “妮尔丽斯·泽拉赫，你就是妮尔丽斯小姐吧？幸会，如你所见，我就是当代玛耶的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久仰大名，尊敬的大贤者大人——” 一边说着恭维的客套话，我一边单膝跪地，向她深深一礼，捧起她的右手。 “——见到您是我一生的荣幸，您看上去比影像中还要年轻漂亮。” 然后，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咿呀喵！！！？？？” 大贤者似乎吓了一跳，她连退几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喂！泽拉赫你干什么！？”温迪立刻露出怒容。 “初见玛耶的至高者，我自然要恪守礼仪，这是我能做出的最标准的吻手礼了。” （作者君：妮儿你想撩妹就直说嘛） “我警告过你吧！未经我允许就不能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啧！大贤者大人手给我看一下，没被她下毒之类的吧？” “呃……诶……啊……” 温迪拽着大贤者的手左看右看，而大贤者依然满脸红晕。 “第一次诶……有人主动吻我手……而且态度这么好……对啊！你们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们自己！”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 “你们两个战帝都看看人家妮尔丽斯多懂事！再看看你们，跟我说话都不带敬语的，见面也只是说句‘大贤者大人好’就没下文了，多跟人家学学基本礼节啊！我身为大贤者，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 “……我平时不尊重你咯？” 看着大贤者和温迪的互动，我默默把大贤者和秋米拉归为了一类人。 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在场唯一的男性上。 神子，圣安德烈。 这位据说是当今五战帝中综合实力最强的大人物，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人。 实际年龄应该是接近四十，但外表只有三十岁左右，和其他战帝一样显年轻。 他有着如同英雄史诗的主人公一样的容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英俊，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而面部的线条中又透着高洁和坚毅。他的双眼是翡翠般的碧绿，一头微卷的金发即使没有日光照射也耀耀生辉，那轻抚长发的姿态流露出贵族式的典雅，散发着能秒杀绝大多数妇女的成熟的男性魅力。 客观来看，他的外表虽然不及佛格莱特，但也比千夜略胜一筹了。 “好久不见了温迪，还有……这位就是泽拉赫小姐吧？” 他迈步向前，三十厘米的身高差令我不得不抬头仰视他。他有接近两米的高挑身躯，十分漂亮的T型身材，身上的肌肉不像穆丁那么明显但十分紧实匀称，让人联想到矫健的猎豹。 这幅仪容绝对不愧“神子”之名。 “您好，久仰大名，圣安德烈前辈。” “你多礼了，‘前辈’什么的不敢当。” 他向我露出笑容，凑近看的话会发现他那张帅脸上是难掩的倦意，甚至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经常在边境战场作战的他想必一直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吧？ “我听闻过很多关于您的事迹，成为战帝时是史上最年轻的战帝之一，率领万神殿的精英们铲除渎神的魔王，作为玛耶的顶梁柱之一在边境战场争取利益，高洁的意志和正直的行事作风被无数人称道，我一直都十分景仰这样的您。” “啊，嗯……谢谢。” 他露出有点为难的笑，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似乎并不想接受我的称赞。看来他是讨厌被过度赞誉的那种？是谦虚的性格所致的吗？ “泽拉赫小姐，你的一些基本资料大贤者大人也给我看过了，17岁的贤者，比起我你还要更了不起呢。” “您过奖了。” “不要称呼‘您’，叫‘你’就行，也不用叫我‘前辈’，既然我们处于同一境界，那身份就是对等的，没有尊卑之分。” “嗯，真的太感谢您——啊不，‘你’了。” “你确实很懂礼貌呢……等你的观察期结束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开口。” “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哈哈，不麻烦的。对了，跟温迪相处的这几天还好吗？” “……还好吧，希瓦女士是个很优秀的人。” “看你这样子应该处的不太顺利吧？看开点，温迪就是这样的人，对待自己对待别人都过于严苛了，就这一小段时间，迁就一下她吧。” “嗯，谢谢，我会努力和她处好关系的。” “加油哦。” 尽管面带倦意，圣安德烈还是对我露出柔和的笑容，他笑起来时身上就像带有光晕一样，原来如此，我明白他为何被很多人称为少妇杀手了。 好，现在—— “尊敬的大贤者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所以说温迪你永远也别对我炫耀你的三段婚姻——嗯？什么事小丽斯？” 我何时变成“小丽斯”了？ “其实，我从小开始就对这古圣地非常感兴趣了，这里是传说中的诸神决战之地，也是包括星象魔法在内的许多魔法大系的发源地，我身为一个魔法师真的非常想在此地巡礼一番。” “也就是想参观？可以啊，只要别闹出什么乱子——” “——咳咳！” 希瓦干咳两声打断了大贤者。 “大贤者大人，安德烈你也是，请别忘了，妮尔丽斯·泽拉赫还在观察期，我们尚不能信任她。” “呃……也是呢，不过如果有温迪陪着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您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是说只要监视着就好，别忘了星穹废墟毕竟是重地，不应该让一个嫌疑未定的人到处晃悠……” “正好，温迪你不是对星穹废墟很熟悉吗？顺便给她当导游吧，这也是身为前辈的义务嘛。” “您听不见我说话吗？而且您这是已经把她视为贤者战帝的一份子咯？” ———————————————————————— 密斯拉学院—— “……” “……” “……” “……” 从刚才开始，学院长办公室的气氛就一直保持在冰点。 身处这对养父女周遭，几个助理已经快被压窒息了。 良久—— “你，行李收拾好了？” “废他妈的话。” “别在我跟前说脏话。” ——两人才蹦出来几句极为简短的对话。 “……” “……” “……” “……” “为了怕你那并不灵光的脑子忘掉，所以我姑且重申一遍。” “哈啊？你他妈说谁不灵光？” “说的就是你。” “你**。” “你是故意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里插入脏字吗？我再重申一遍，到了星穹废墟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离开我的视野，一微秒也不行，懂？” “懂个屁！凭啥我的人身自由要被你限制？” “等你搞出什么乱子后再限制你就晚了！” “……呵，直接以‘这狗逼女儿会给老子搞事’为大前提了啊？你想打架直说啊操！”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如果你真要打的话我可以奉陪，前提是你有那个资格。” “……” 塞卓昂一时无言。 即使是她，要对马格纳斯动手的话都要先掂量掂量。并非因为他是养父，而是因为他是“贤者之下第一人”，尽管很不情愿，但塞卓昂还是得承认自己打不过他。 “好了，别废话了，时间到，该上路了！” —————————————————— 密斯拉学院外，空轨与地面交界处—— “呃……其实……那个……” “怎么了秋米拉？” “其实，妾身的行李妾身提着就好……” “没关系没关系，行李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干！” “那……麻烦你了？” “嗯嗯，交给我吧！” 西缇娜活力满满地把秋米拉那别着大量徽章的行李箱扛在肩上，真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拉杆箱她却非要扛着。 ……不，比起那个，还有其他更该在意的事 首先是妮儿，现在妮儿身处困境，但秋米拉暂时还无能为力。 然后是父母的消息，父母如果真的去了边境战场，那就一定会在穿界门所在的星穹废墟留下踪迹，再加上西缇娜告知的“父母曾加入过魔王教”这一情报……秋米拉几乎都按捺不住了。 这时—— “啊……” 三波人马同时到达。 第一波人穿着正规法师袍，以马格纳斯为首，塞卓昂默默跟在他后面，表情极度不爽。 第二波人穿着学生法师袍，由几个有经验的教授带队，他们是选拔出来参加神前比武的优等生们，艾西亚、千夜和姑且用兜帽遮住脸的薇妮也混在里面。 而第三拨人—— “真够慢的啊，马格纳斯。” “是你来太早了，穆丁。” “通天塔的大部队呢？还有提翁那老家伙呢？” “他们直接从巴别特沃出发，到了星穹废墟再跟我们汇合。” 当世战帝之一穆丁王耸立在那里，身边跟着艾米丽，艾米丽身后是笑容僵硬的夏洛蒂。 在他们背后是一个被一群表情紧张的警卫团团围住的大金属箱子，有一人多高，看上去极为沉重，这自然就是关押佛格莱特的临时监牢了。 几波人接近时，艾西亚、千夜、塞卓昂、夏洛蒂和秋米拉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但很快就不得不分开了。 魔女社的人带着龙车缓缓降落地面，第一次见大贤者制造的龙车的学员们虽然兴奋但并不敢出声，穆丁和马格纳斯的威压实在太强了，而且箱子里还装着个魔王，这样的场合没人能轻松起来。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第274章 星穹废墟（三） 星穹废墟最外围是一圈围墙，极为高大厚重，虽然外表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残垣断壁，但实际上构成它的一砖一瓦都渗透着古老的魔力，这是世界上最最难摧毁的防御城墙。城墙上并非是光秃秃的一片，相反，每隔一定距离就有巨大的碉堡和瞭望塔，据说是远古神战时期信奉不同神明的人为了迎战而建造的，直到今天都能继续使用。 妮尔丽斯和温迪所到达的是星穹废墟南部外侧，来宾进出星穹废墟的通道——“星门”就在这里。穿过这历经无数岁月人屹立不倒的数百米高的石拱门，就算是真正进入了星穹废墟。 已经有不少外人到达了星穹废墟，他们是来自玛耶各地的选手，但更多的是观众们。能亲临现场观看神前比武的观众无一例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放在任意一个地方都是座上宾的存在，但在这里他们也只能接受板着脸的隐修者们的安排，在开赛前去狭小的临时住所蜗居等待。 明明一年一度的玛耶最大比武祭典就要到来了，这里的气氛却一点也不活跃。 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各式各样的警卫实在太多了。 穿法师袍的是通天塔的，穿神官服的是万神殿的，身披铠甲的是骑士领的，三巨头都各自派了己方的精锐人员加入星穹废墟的督查团。通过星门进去时必须经过严重侵犯隐私权的严格审查，进来后还来不及欣赏古圣地的风景，就会有穿着法师袍/神官服/铠甲的大汉过来一顿盘问，把来客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神前比武的安保……这么严吗？”妮尔丽斯奇道。 “往年是没这么严的，但今年有你和佛格莱特这俩特殊情况，而且新暂任穿界门看门人马格纳斯明确放话了，这次的安保措施搞不好是历来最高。” “……” 妮尔丽斯闭上了嘴，这一瞬间她似乎想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总之你给我老实点，别惹乱子，懂了吗？” “懂的，绝不会给希瓦前辈惹麻烦。” “哼……算你识相。” 温迪领着妮尔丽斯走进了高大的星门，那些严阵以待的盘查人员们看到来者是身为战帝的温迪，立刻挺直腰杆让路到一旁。 ““““欢迎您的到来，风之战帝大人！”””” “不必赘礼，都给我继续打起精神！” ““““遵命！”””” 温迪穿过星门，跟着温迪的妮尔丽斯也没受到盘查，毕竟临时组成的督查团早已被告知过妮尔丽斯的存在了。尽管如此，那些看向妮尔丽斯的目光也并不友善，其中混杂着猜疑、戒备等等复杂的情绪。 妮尔丽斯只是低垂着目光默默跟在希瓦后面，一只手一直在不断玩弄自己的头发，五根纤长的手指就像五条白鱼一样在银灰色的秀发中游动，十分美丽。 “喂。” “嗯？” “你别玩头发了，看着烦。” “……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 妮尔丽斯一时间显得有点无措，看她的表现，完全就是“因为紧张所以下意识玩弄头发结果被警告了所以很尴尬”的样子。 如果这也是演技的话，她未免也太厉害了——温迪一瞬间这么想道，但随即转念一想——万一她真的是演技超群的天才呢？绝对不能大意。 从星门进去后，就到了全星穹废墟相较之下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是排列得错落有致的低矮房屋，并非是遗迹而是后来建造的现代建筑，专门用来容纳外来者的。 “本次大概有多少来宾呢？” “这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对不起，多嘴了。” 经过几句简短的对话，两人就在一桩桩来宾宿舍间穿行，妮儿似乎很从容地左右环顾，而温迪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她。 “喂，快看……” “她们是……” “风之战帝本人！” “她旁边那个少女是谁？好漂亮！” “既然能跟在风之战帝身边那肯定身份不简单吧？骑士领还有这号人吗？” “关系户？还是其他的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有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钻进她们耳朵，温迪啧了一声，稍微把一直压抑着的威压释放出来一点，整个来宾宿舍区就立刻鸦雀无声。 “一群只会说闲言碎语的废物……” “稍安勿躁，希瓦前辈。” “没跟你说话，你先闭嘴。” 这时—— “希瓦大人！” 督察队中来自骑士领的成员们靠了过来，他们毕恭毕敬地对温迪行了礼，未经允许没有一个人敢多看妮尔丽斯一眼，显然都训练有素。 “欢迎来到星穹废墟，一路上辛苦了。” “嗯，里克特呢？还有内伯鲁呢？他们到了吗？” “还没有，预计会在八小时后到达。”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不过，希瓦大人，这位……” “大贤者允许她在我的监视下参观星穹废墟，我自有把握，不用你们操心。” “那么，属下告退。” 骑士领的人们离开了，温迪继续领着妮尔丽斯向星穹废墟内部走去，温迪自始至终都板着脸，妮尔丽斯也面不改色。一路上，妮尔丽斯仍然是不是玩弄自己的头发，时而拉直时而缠在手指上打卷，越玩花样还越多了。 —————————————— 星穹废墟总体上可以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部分，以及外围、上空和地下。 东部是观星台，准确地说是“观星台遗迹”，高塔早已消失，只剩下作为基座的建筑。 南部是作为出入口的星门，以及作为来宾们临时住所的来宾住宿区。 西部是慰灵殿，最初是作为祭奠在诸神之战中陨落的神明而建的，现在也是星穹废墟最大最恢宏的神殿遗迹。 北部是星辰殿，最初作为“神明君临之地”而建造的，是星穹废墟中保留最完好的部分，隐修者栖息之地，神前比武期间也会作为“特别来宾”的住所，妮尔丽斯和温迪也会在这落脚 中部是面积广阔的古战场，远古诸神大战之处，也是神前比武的比赛场地，有着银白色的砂石地面和相隔很远伫立的无数参天巨树。 外围、围墙之外是神泪之原，传说是生命之神、魔法女神和战神留下的眼泪所化，实际上是一片广袤无际的苔原，终年严寒。 星穹废墟整体被巨大的结界三百六十度环绕，结界分为两部分，分别是上半部分的歼星大结界和下半部分的星脉大结界。 “……我还以为，您会带我参观更多地方呢。” “你一路上看得也够多了，只为了满足好奇心的话这就足够了吧？” “可希瓦前辈您几乎就是直奔星辰殿的，完全没带我看其他地方呢。” “上面歼星大结界，下面星脉大结界，外面是围墙和苔原，东边观星台，南边星门，西边慰灵殿，现在我们面前是星辰殿，还有啥问题吗？” “…………没有了，您开心就好。” 看到她明确的拒绝之意，我闭上了嘴。 希瓦实在太谨慎了。 她看上去只是嫌麻烦所以直奔我们这些特殊来宾的落脚点，实际上故意避过了一些重要地点，而且她专挑了不容易让我弄清具体建筑分部的路线，可谓煞费苦心。 这下子即使是我也要仔细思索一会，才能把一路上看到的点点滴滴的细节在脑中重组成完整的地图，如果能自由放出使魔的话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可惜不能。 “到了，这就是星辰殿。” “喔噢……比想象中更壮观呢。” 星辰殿正如其名，是真正的宫殿。整体呈浅灰色，千仞之墙巍峨高耸，仿佛直直插入满天繁星，表面还采用了特殊的镂空设计，远远看去就像从漫天星河中垂下的银纱。传说这是久远的过去某位大战帝建立的行宫。虽然它的表面存在很多残破的部分，仍属“废墟”之列，但和其他废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星辰殿入口处是几个身披黑白相间的袍子的隐修者，把我和希瓦迎了进去。 每个隐修者看上去都有点心不在焉，表情哀伤，而且身上都戴着黑纱。 “说起来，现在还是里维斯塔的守丧期吧……”希瓦喃喃道，目光飘向了远方，似在回忆，似在感伤。 “……希瓦前辈你，认识里维斯塔前辈吗？” “你这不废话么？” “我是指，彼此是不是十分熟悉，有深交什么的……” “……” 希瓦微微叹了口气，边带我走进星辰殿的长廊边说起往事。 “里维斯塔·冈德尔啊……说实话，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个人。” “受过他照顾？” “照顾倒说不上，他绝不会偏袒任何人，一向刚正不阿，但同时也是个很负责的人。我当初卡在晋升战帝的瓶颈时受过他的指导才最终成功，他这么做并非是出于自我满足或卖我人情，而是为了让玛耶能多一个战帝级别的战斗力……他就是这样的人，凡事都会为大局着想，如果不是因为失去孙女的悲伤，他也不会去找奥希米尔拼命吧……” “嗯，嗯……” 我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中的头发扔在地上，银灰色的地砖正好和我的头发是一个颜色。 希瓦大概是动了真感情，怀念里维斯塔的话说个不停，注意力分散了一点——仅仅是一点而已，这对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机会了。 “……但说实话，我一直怀疑里维斯塔是不是真的死于奥希米尔之手，直觉告诉我杀了他的另有其人。如果我哪天抓住了那个真凶的话，我一定会让那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以一句狠话做结，而我也偷偷做完了我要干的事。 说起来，她在杀了里维斯塔的真凶——我面前说这些，真的好吗？ 以后有机会的话把她也杀了吧，以绝后患。 第275章 劫机 “……（哆哆嗦嗦）” “哼~哼哼~嗯哼哼哼~~” “…………（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哼哼~啦啦啦啦~~” “………………（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啦啦啦啦啦啦~~啊，茶泡好了，来一杯？” “谢……谢谢……唔啊啊……” 秋米拉用冻僵了的手接过西缇娜递来的茶，满心欢喜地一口喝光—— “呜呜——咿咿咿啊啊啊！为什么是凉的？” “本身就是凉茶啊？” “妾身还以为是热茶……” “呐哈哈，毕竟这里没有热水嘛。” “变出来点呗……” “龙车里可是大贤者大人设的禁魔空间，我也无能为力咯。” “好冷…………” 秋米拉又把身上的毛毯裹紧了一点，但依然挡不住从车厢窗户灌进来的冷风，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风里还夹着冰碴。 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么受罪啊！乘着龙车去星穹废墟本身没什么，但星穹废墟是在阿勒克提克中央啊！去阿勒克提克也没什么，反正秋米拉也准备了厚衣服，但这是在比地面还要冷得多的两千米高空啊！超冷的两千米高空也能忍受，问题是现在外面正刮着大风，而且龙车的窗户没挡风玻璃啊！刮穿堂风也还好，随便一个保暖的魔法就能解决，但为了保证魔法生物不受刺激暴走，车厢里有大贤者亲自布置的禁魔结界啊！ “呜啊啊啊啊……妾身可没听说会这么夸张啊……冷得要死了……” “有吗？我感觉还好哦？” 西缇娜耸了耸肩，她和车厢内的不少通天塔魔法师都没怎么受低温影响，毕竟魔法修为够高的话就可以下意识让魔力在体内不断循环取暖。如果是久经锻炼的魔武士的话就更简单了，他们强悍的肉体本身就有很强的耐寒性。 但常态的秋米拉就难免略逊一筹了，普通的寒冷还可以应对，但全身沐浴在夹着冰碴的高海拔寒风里简直就是受刑。她几次想用戒指都放弃了，毕竟如果被问起这东西哪来的可不太好回答。 而另一边—— “姐姐你，一点也不冷呢。” “诶嘿~因为陛下给我做了加护呀，他说大贤者的禁魔结界对贤者和战帝是起不了作用的~” “喔喔，了不起了不起（棒读）。” ——**二姐妹正坐在铺着丝绒坐垫的椅子上，都是紫黑色的大波浪卷长发，都是爆炸级的下流身材，连声音都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夏洛蒂的容貌既有熟女的娇艳又有少女般的青春，而艾米丽完全就是熟透了的果实，还是被开发得很彻底的那种；而且夏洛蒂的双瞳就像黑曜石，通透又深邃，而艾米丽的瞳色偏紫一点。 （这就是那个穆丁王的老婆吗……切，搞什么啊，那大胸……快跟夏洛蒂阿姨一样大了……下作……无聊……赘肉……迟早下垂……） 为了把注意力从寒冷上转移开，秋米拉转而盯着艾米丽在心里发狠。去死吧滚蛋吧爆炸吧！丰乳肥臀什么的都爆炸爆炸爆炸！平平的流线型身材才是最好的！妾身比你们少了好几斤肉呢！ “——嗯？怎么了吗秋米拉酱？脸色不太好哦。” 西缇娜俯下身子凑到秋米拉旁边，秋米拉扭头一看—— “怎么你也是大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有吗？” 西缇娜似乎有点困惑地捏了捏自己的改短版法师袍下的胸，还轻轻掂了掂。 “不算大吧，只是平均值啊——啊，我知道了！” 她笑眯眯说道：“正因为秋米拉酱看自己的飞机场看惯了，才会觉得其他人都是巨乳吧？” “噗！！！！！！！！！” 秋！米！拉！大！吐！血！ 她甚至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暴击音效。 “你——你们！你们这群脂肪堆都肥到爆炸吧！妾身的苗条身材才是人类进化的趋势！” “诶~~不对吧？胸大臀翘意味着奶水足好生养，怎么想这才是优良基因吧？” “噗！！！！！！！！！！！！！” 秋！米！拉！二！度！吐！血！ “你……你……你等着……赌上妾身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之名……定要让你们的胸都下垂到脚跟……” 远远看向这里的夏洛蒂看到秋米拉的没出息样，微微叹了口气。 （你倒是给我有点紧张感啊……） “对~~~了！陛下还跟我讲过他早年和密斯拉的学院长一起冒险的故事呢，要听吗要听吗？”艾米丽并未察觉到夏洛蒂心里的焦虑，还是活力十足地东扯西扯。 （你也是，给我有点自觉啊，我对我姐夫压根没半点兴趣你感觉不到吗？） 话虽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突然开始理解在人前总是演戏的妮尔丽斯的辛苦了。 “哦哦？穆丁先生和那个海德里希是老熟人吗？我都不知道呢！（棒读）” “你不知道？好啊，我正好将给你听……” 心不在焉地听着艾米丽的故事会，夏洛蒂的思绪飘向了别的地方。 星穹废墟。 神前比武。 全玛耶的贤者和战帝都会去的话，也就是说，那家伙也会去吧？ “神子”——圣安德烈。 当今最负盛名的战帝。 也是杀死以撒拉和爱丽儿的凶手。 擅自挥舞着他那霸道的正义，把夏洛蒂好不容易抓住的小小幸福夺走，把终于看到一丝光明的未来染成漆黑。 只有他，一定要杀死。 既然薇妮是被陷害的圣女，那么到星穹废墟之后她一定会找圣安德烈倾诉冤屈吧？透过薇妮这层关系，夏洛蒂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圣安德烈接触了。 一想到这里，胸膛中就响起一阵高鸣。 冷静，冷静，冷静。 不要太兴奋，也不要太害怕， 更不要控制不住自己。 凭现在的夏洛蒂是什么也干不了的，只要跟着妮儿混，以后迟早会有机会的。 千万不要急于求成。 ———————————————— 另一辆龙车中—— 关着佛格莱特的大铁箱被封在车厢正中，无数闪着七彩色泽、材质类似水晶的链子将箱子封住。穆丁、马格纳斯、塞卓昂和少数随行人员坐在车厢边缘。穆丁死盯着箱子，生怕佛格莱特下一瞬间就会跳出来，马格纳斯平视前方闭口不言，而塞卓昂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窗外发呆。 良久， “温迪和那个泽拉赫已经先一步到达了，你知道吧？”马格纳斯打破了沉默。 “嗯，对，我知道，”穆丁应道，视线依然没离开箱子，“大贤者和安德烈应该到得更早吧？” “是啊，骑士领的人和霜林演武场的学生正在路上，可能比我们稍晚一点。” “万神殿和中央神学院呢？” “已经先到了，泽西利亚依然不到场。” “那老太婆在搞什么啊，我要是大贤者早就剥夺她的贤者头衔了……话说那群矮冬瓜和尖耳朵呢？” “法兰和那群矮人还在路上，预计会和我们在神泪之原汇合，克莉妮恩斯和她的精灵们是最早到的。” “啧，一想到他们我就烦，分明只是人类的亚种而已还自视甚高得不行。” “法兰的矮人们还算好吧？顶多是有点粗鲁，不过那群精灵王族的公子哥和大小姐确实让人受不了。” “哈，反正都是群不足为惧的孬种。” ““……嗯？”” 塞卓昂难得插了句话，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而她只是耸了耸肩就别过头去不再言语。马格纳斯没做反应，穆丁倒是饶有兴趣地多瞟了她一眼。 “呵，你就是塞卓昂·海德里希吧？这发色和瞳色，血统很浓嘛。” “能受到伟大的无敌的牛逼的穆丁王的夸奖还真是荣幸，虽然我压根就不稀罕这血统。” “噗，真不愧是你女儿啊马格纳斯，嘴跟你当年一样臭。” “养女罢了。” “管她是不是养女，反正是你教出来的。” “我可没教她说脏话。” “说起来时间还真快啊，维多利亚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她死后你就收养了她吧？为了填补亡妻之痛？” “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别以为你是战帝就能拿我寻开心，你我的差距并不大。” “哼，你爱逞能说大话这一点倒是一点也没变——呃？” “怎么！？” “我靠！？” 就在这一瞬间，穆丁、马格纳斯和塞卓昂同时站起，透过车窗看向同一个方向！视野之内只有笼罩神泪之原的星夜和云海，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但三人都感到了一股同样的气息！某个有着极强存在感的某物正在极速逼近龙车！ 穆丁立刻回头看了铁箱一眼——并无异状！铁箱没有损坏，上面施加的重重封印也没异常，说明这不是佛格莱特搞的鬼！ “敌袭吗……” “是不是冲佛格莱特来的？” “有可能，比起这个——” 马格纳斯瞬间看了穆丁和塞卓昂一眼，然后用最快速度做出判断。 “如果是冲佛格莱特来的，那来者如果是某个未确认的魔王也不奇怪！穆丁你去迎战，佛格莱特和学院的人先交给我！” “我知道，别命令我！” 穆丁骂骂咧咧地从车厢窗户一跃而出，离开的瞬间就爆发出极强的魔力！ “那我也——” “你给我哪都别去！” 跃跃欲试的塞卓昂刚要跟上去就被马格纳斯拦了回来，面对塞卓昂的不满他依旧面不改色，用最冷静的态度打开念话对另一辆龙车下达指令。 但他的心思其实在别处。 （如果是未确认的魔王……难道是绷带？） （不，不可能，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在正面对战中派上用场！） （那来的到底是谁？不会是魔王教吧！？） 第276章 伪王（一） 妮尔丽斯和希瓦的房间位于星辰殿的二楼，虽然算是废墟中的屋子但打理得十分干净，朴素而宽敞，隐修者们也尽了宾主之谊事先为她们准备了生活用品， 不过，不论是家具还是生活用品，都只是最低限度的。 家具只有两张椅子、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至于床只有一张单人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们似乎弄错了什么吧？不论怎么说，这间屋子的家具有点太缺乏了。” “他们是按照我的吩咐准备的，什么也不缺。” “只有一张单人床哦希瓦前辈。” “你困了可以睡床，我坐着就好不用睡觉，必须时刻醒着监视你。” “卫生间里甚至没有便器呢。” “你也是贤者境界了吧？到了这个程度已经不用摄取普通营养了，吸纳大源魔力就足够维持健康了，所以有那心的话也用不到排泄,别跟我说你做不到。另外，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吧？牙齿和体表的清洁都可以通过我的风来做到，所以也没必要刷牙洗脸洗澡了。” “……嗯，您想得很周全呢。” 妮尔丽斯对此也只能报以微笑。 而在场的第三人—— “恕我直言，温迪，你实在太神经质了。” ——直接对此表示不满。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等真出了乱子再后悔就迟了。” “会这么说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缺乏自信总比自信过头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真是很有你的风格的回答。” 克莉妮恩斯·嘉瓦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窗边，用令人联想到贵妇的坐姿做到椅子上。她的容貌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梦幻美人，那线条纤细柔美的五官，翡翠般的双眸，苍白的肌肤，血色浅淡的双唇，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从敞开的窗户洒入室内的星光照在她的长长银发上，如同闪闪发亮的银色瀑布般美丽动人，长长的尖耳朵从发瀑中伸出，上面戴着银质的高贵耳饰。即使已经坐下，她的头也和站着的妮尔丽斯基本平齐，这是精灵族特有的高挑身材，完全站直的她恐怕是贤者战帝中除内伯鲁外最高的。 从她身上可以找到能想象到的所有精灵应有的特征 梦幻般的美貌，浅淡的肤色和发色，高挑的身材，出尘的气质。 以及堪比某大贤者和某米拉的超级平胸。 “……喂，两位，你们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你（您）想多了。”” “罢了……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传闻中的新贤者而已，那些孩子们也是好奇来看看的呢。” 三人看向半开的房门，从门缝往里偷看的几个尖耳朵男女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不过，泽拉赫小妹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呢，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精灵血统了。” “谢谢夸奖，嘉瓦前辈，不过我的祖上都是血统纯正的人类。” “哈哈，那就是天赐的美貌了，要好好珍惜哦——” ——飒！！！！！ 就在这一瞬间，三人突然浑身一颤。 然后，同时站起，同时看向星穹废墟之外的某个方向。 “这感觉——是穆丁！？他突然完全解放了力量？而且和另一个强大的气息产生了冲突？” 感知最敏锐的克莉妮恩斯立刻就弄清了现场状况，和温迪互看一眼。温迪立刻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妮尔丽斯，妮尔丽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这可真是……温迪，泽拉赫小妹，你们先待在这里别轻举妄动，我出去看看。” ———————————————————— “啊啊啊真是的！内伯鲁他人呢！？” “找不到！而且他又不会念话……” 在载着骑士领队伍的龙车里，里克特正暴跳如雷，他的助手瑞秋和其他手下们也都表情焦虑。内伯鲁，又是这个内伯鲁，整天就这傻大个爱搞事！ 巨人王内伯鲁常态下就有十米高，这样的庞大身躯当然是塞不进龙车的，所以大贤者很贴心地专门给他派了个虹色鸟当坐骑——但从刚刚开始那家伙就失联了！天知道是跑别处玩去了还是把坐骑撕吧撕吧吃了！ “那个，里克特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啧！我也想知道啊！” 内伯鲁撒起泼来的话可不是他们能镇得住的，只会徒增麻烦，但又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知道她现在很忙，但只能对不住了！瑞秋，立刻联系温迪·希瓦，向她汇报此事！” “好的，还有，密斯拉学院的人和矮人们也已经到达神泪之原了，要不要——” “……别为这点小事就去求帮助，你是想让他们看我们笑话吗？” “对不起！” 就在瑞秋手忙脚乱地道歉时，另一个通讯员突然喊道—— “广域寻迹魔法在神泪之原发现极高的能量波动！和战帝同一级别……甚至还要高！正在超高速移动中！！！” “是内伯鲁吗？” “不是！好像也不是穆丁王和矮人王！” “难道是海德里希？” “也不是他！” “……啊？” 按理说这个时刻在神泪之原上的，应该只有穆丁、法兰和内伯鲁三人而已，算上稍逊一筹的马格纳斯的话也只有四个人。 来者是谁？ “高能量目标——并没到我们这边来！似乎是冲着密斯拉学院的人去的！” “冲着他们？难道……” 难不成，是冲着正在押送中的佛格莱特去的？ ———————————————————— 第三辆龙车上—— “各位，现在我们已经到达神泪之原上空，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降落到星穹废墟的星门前，趁这个机会我再重申一遍——神前比武是非常重要的仪式，那里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推荐过来的人才，你们要放下身为优等生的傲慢谨慎应对，决不能丢密斯拉学院的脸……” 带队的教授滔滔不绝，好像是教导主任还是什么的，每个学生都表情紧张地看着他。 “各位，我知道你们中境界最高的也只是魔导士，但是没关系，神前比武是为了挑选去往边境战场、为玛耶争取利益的人才。‘当前的战斗力’只是评判你们综合素质的诸多标准之一。头脑是否冷静、精神是否强韧、心智是否成熟、是否善于随机应变、团队协作能力如何……等等都是很重要的素质。” 教授说得唾沫横飞，而坐在车厢一角的三人只把这当耳旁风。 艾西亚，薇妮，千夜，都各有各的心事。 薇妮沉默不语，考虑到最好别在选手中引发骚动，她还是用兜帽遮掩了一下真面目。她从白色长袍的袖口露出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时不时的搓弄手指，这是紧张的表现。 而千夜双目一直平视前方，仿佛在注视着远方的人，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从刚才开始，艾西亚就一直在确认空间戒指（武器库）内的储备，这次她可谓是倾囊而出。手枪，手弩，霰弹枪，步枪，冲锋枪，火箭筒，手雷，榴弹炮，机炮，舰炮，导弹，各种各样的魔改弹药也全都补充满了。她这些天也一直在积蓄魔力，同时精炼体内的所有毒素，把自己调整到随时都能全力战斗的状态。 （好了，妮儿，这次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绝对会把阻碍我们的家伙全杀了！） 全部确认一遍后，艾西亚解除了空间戒指的保险。通常为了防止内容物擅自脱离戒指内的压缩空间，空间戒指都会有一层类似结界的东西拦着，就像车上的安全带一样。解除保险后，戒指内的所有武器都将处于随时都能拿出来的状态。 艾西亚已经进入了备战模式。 （按照妮儿的说法，我们的敌人可能会躲在任何角落，可能是任何人……） 环顾车厢内，有半秃的教授，有一看就没经历过世间风雨的学生仔，有少数几个安保人员，这群人中会有敌人吗？艾西亚确信，如果在这龙车里开战的话，自己将占绝对优势，毕竟禁魔空间对她这样的炼金术师是没用的。 就在这时—— “——！？” 千夜突然一颤，环视周围，同时抓住了薇妮和艾西亚的胳膊。 “管家先生？” “怎么了！？” “小声点……你们感觉到了吗？” “感觉……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艾西亚突然感觉到似乎有某个散发着强大存在感的东西正在急速接近中！之前一直防备着车厢里的人，没想到敌袭是从外面来的！？ “搞什么……” 带队的几个教授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看向窗外的星空和云海但什么也没看到，忽然—— “嗯？啊！学院长！” 为首的半秃教授接到了来自马格纳斯的念话。 “……嗯，是的，龙车内无异常——什么！？好！我明白了！” 教授们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气氛为之一变，学生们也一下子紧张了。 “发生了紧急情况，我们要提前下降了！所有人都呆在原位，不要轻举妄动，也别多话！” 话音刚落，龙车就骤然降低高度——与其说是“下降”不如说是“俯冲”！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压迫着胃部，穿过湿冷的云层后，辽阔的神泪之原就出现在正下方！ 艾西亚急忙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另外两辆龙车也下降了，一辆载着佛格莱特、马格纳斯和塞卓昂，另一辆上有秋米拉和夏洛蒂。一个人影从其中一辆的窗户跳了出来，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魔力，是穆丁！ 战帝亲自迎战！？ 艾西亚还想多看两眼，至少看到来袭者长什么样，加速的龙车就把这一切甩在后面，向远方黑暗的地平线上浮现的星穹废墟飞去！ 第277章 伪王（二） 空中堡垒，内部—— “哼~~~哼哼~~~啦啦啦啦~~~~” 提耶拉坐在舰桥通道边缘的扶手上，晃动着纤长的双腿，玉手托着腮帮，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信徒们。 就像看虫子一样。 “啧啧啧……那个虫女看着自己那些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同胞们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您说什么，提耶拉大人？”苏卡·布里亚特问道。 “吾没说什么哦~什么也没说，还有啊，亲爱的苏卡——” 噼哩咔嚓！ “——吾不是强调过很多次了吗？不·要·随·便·找·吾·搭·话！” 突然浮现的布满倒刺的锁链一瞬间就把苏卡的胳膊搅碎，另一根锁链穿透他的脖子将他吊起，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摔到舰桥下方的人堆里。 看到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的苏卡，信徒们非但没有害怕或立刻施救，反而都羡慕地窃窃私语起来。 “啊啊，这真是何等的荣幸……” “能亲身体验极刑的魔王的一击……” “我们就是想享有这荣耀也没资格呢……” 从地上爬起来的苏卡也一脸的满足，他的胳膊和脖子就像录像倒放一样开始迅速的愈合，但愈合了一半左右速度就变得很慢很慢，仿佛有某种力量阻碍他的伤口愈合一样。 他陶醉地看着身上难以愈合的伤口，喃喃自语：“连我短时间内都无法适应，提耶拉大人的奖励真是……太棒了。” 看到苏卡和信徒们的兴奋样，提耶拉就像看到脏东西一样皱了皱眉头，随便一脚把脚下踩的垫脚用的路人信徒踢开。看着那人一边欢呼着“被极刑的魔王攻击了耶！”一边跑去向别人炫耀的样子，提耶拉眉头皱得更深了。 受不了，受不了，真受不了。 如果身为教主的自己被人误以为“自己和那些人都是同类”的话，提耶拉大概会郁闷到想自杀吧？ 事先声明，魔王教信徒可不是什么受虐狂，他们只是单纯喜爱魔王而已。对他们而言，受到继承了极刑魔王一半灵魂 的提耶拉的攻击，就像是被魔王本人“特殊照顾”一样，简直是不敢想象的荣誉。 “说起来应该快到……啊，能看到了呢。” 从舰桥前那类似玻璃幕墙的构造望出去，借着天上星月的光芒，在视野彼端能隐隐看到一大片白色，白色上还点缀着暗色的星星点点的瘢痕——正是神泪之原。 “好了，诸位，都停下！！！” 用魔法放大的声音在整个舰桥区回响，教徒们立刻像被钉住一样停止动作。 “别再前进了，现在先隐入云层，不要贸然踏进神泪之原的范围！” ““““““遵命！！！！！”””””” 全空中堡垒负责飞行控制的人齐心协力，短短几秒就让这个庞然大物悬停在高空的云层中。堡垒停稳后，提耶拉立刻踏进舰桥的传送阵，来到堡垒下方的机库——暂称为“机库”，这里是空中堡垒中最宽敞的地方，但此刻正因往来的人群变得十分拥挤。 机库正中是三个插满管子的容器，乍看之下是半透明的棺材，实际上是充满无色粘液的培养仓。每个培养仓里都有一个人——或者说一只“人形的怪物”，第一只浑身布满银白的线条，皮肤下有无数奇怪的凸起；第二只身体是鲜嫩的粉红色，上半身布满眼睛；第三只身体萎缩到只有常人一半大小，莹绿色的皮肤十分诡异。 “都给我动起来！时间很紧了！” 珀尔·巴克用他粗哑的嗓门大吼着，穿白大褂的信徒们抱着奇奇怪怪的仪器来来往往，他们时不时把视线投向培养仓中的三只怪物，眼中是难掩的羡慕。 “哟，珀尔，伪王们情况如何？” “嗯？——啊啊是你啊，如你所见状态良好，做完最后的检查就能揭开保险弹射了。” “给他们植入的魔王圣骸呢？” “都还算稳定，随时都能大闹一番呢。” “嚯~~~” 提耶拉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培养仓中的“伪王”们。 成为伪王的教徒们，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魔王教已经存在了太长的岁月，一个如此历史悠久的组织不可能没有积累任何底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在全玛耶收集魔王的尸体。魔王们终究是人而不是神，既然是人就必有一死，可能是被正派势力讨伐，可能是自然死亡，最终都会留下遗体。魔王的遗体往往会被三巨头回收并彻底销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魔王教当作宝物收藏。 在魔王教中，魔王的遗体被称为“魔王圣骸”，哪怕不是完整的，只有残片也算。 一直以来，信徒们都把收集到的圣骸当作魔王们本尊供奉，祈祷着自己也能获得魔王的力量——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直到那个男人——珀尔·巴克的出现。 他恐怕是玛耶史上第一个将最先进的炼金术，用于“把魔王圣骸植入有资质者体内使其获得力量”的人。这类事过去并非没人尝试过，但对于玛耶人而言，“只有当灵魂、肉体、魔力三者统一时其存在才有意义”是常识中的常识，单纯的遗体是不会带来多大改变的。 事实上，珀尔也失败了。提取少量圣骸的细胞进行移植手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还是没有预期的效果。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男人。 那个来自比玛耶更深刻了解“肉体力量”的本质的世界的男人。 那个名为阿格克萨斯的强大存在带来了异世界的知识，在那位大人的理论支持下，珀尔终于取得成功，将魔王圣骸植入有资质者体内，制造出人工的魔王——“伪王”。 即将释放的三只虽然只是下位伪王，但它们散发的魄力是货真价实的，个个都是凶悍至极的怪物，毕竟下位伪王和上位伪王的差别只在于理性的有无而已。 “说起来，那位大人……” “他已经先行一步去试探阿德鲁夫了。” “矮人王呢？” “预计马上抵达神泪之原，正好可以用他试试下位伪王的协作能力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 珀尔一向缺乏表情的脸此刻也浮现出些微的激动之色，他的嘴巴大大咧开，露出锋利的牙齿。 “最终检查完毕，给我打开机库门！” “““““是！！！””””” 教徒们立刻扭动复杂的传动装置，机库大门敞开的瞬间，神泪之原边缘的凛冽寒风就灌了进来。 “释放伪王！” 轰！轰！轰！ 伴随着三声轰鸣，装着伪王的三个培养仓弹出堡垒之外，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第278章 伪王（三） （在哪——） 不用任何魔法纯粹靠魔力推进字空中疾驰的穆丁张开感知，但那股强到恐怖的存在感突然消失了，就好像察觉到穆丁的逼近所以隐匿了自身存在一样。 （奇怪，哪去了？） 战帝的感官敏锐程度可是远超人类极限的，即使如此，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不能大意） 穆丁手一伸，盾剑格兰戴尔出现在他手中，散发着慑人的威压。魔力向四周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充满了这片天地，穆丁的魔力质变是岩石，带有的厚重感是其他战帝无法比拟的，最适合大范围压制。 “……？” 布满空间的高密度魔力形同穆丁感官的延伸，在这其中，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感，顺着这违和感看去的话—— “——在这吗！！！” 他猛然调转身体横向挥出一剑，爆散的魔力震得空间隆隆作响，连视野彼方的远山都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横向裂痕！但格兰戴尔只是挥了个空，剑风划过的范围内什么也没有—— “呀……呀……真是可怕啊。” ——声音是从剑上传来的。 “什么！？” 此刻的穆丁仍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手臂平伸着，而格兰戴尔的尖端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明明是个身材高挑的成年男子，却像空气一样轻盈，穆丁几乎感觉不到剑上增加了重量！ “你好呀，尊敬的穆丁王，久仰大名。” “……你是谁？” “嗯……是谁呢？叫我苏卡就好。” “你有何企图？” “企图？和你亲近亲近，不行吗？” “狂妄！！！” 魔力在穆丁空着的左手上凝结成坚硬无比的石矛，凝聚了庞大魔力的石矛向这不速之客投去！这个自称苏卡的不速之客会躲闪或者设法格挡——穆丁如此认为，如果他试图躲闪或防御的话，石矛就会爆开，顷刻间化作无数极细的飞砂将他打成筛子！ 然而，苏卡的举动超出穆丁预期。 “啊好险——啧，有点痛呢。” 苏卡没有试图闪避。 但也没有防御。 他向飞来的石矛伸出手的举动，与其说是防御，更接近于下意识的行为吧。 石矛就这样将他的手连同胸口一并贯穿。 “…………搞什么，这家伙？” 穆丁一抖剑，刚刚还稳稳站在剑尖的苏卡就像去骨鳝鱼一样跌落下来，身上的两个大洞鲜血四溢—— “——什么的，开玩笑的啦！” 苏卡猛然调转身体，无视重力一般悬浮了起来，紧握的拳头向穆丁砸去！覆盖在穆丁体表的魔力立刻化为坚不可摧的石甲，与拳头硬撼到了一起，比预想中要强得多的冲击透过石甲传到穆丁身体！ （好强的力道！？） “嘻……” 仿佛要嘲笑穆丁那惊讶的表情一样，苏卡一跃而起，右腿下劈，连空气都发出了震耳的爆鸣声！穆丁大吼一声，磅礴的魔力灌入左手，将劈下的右脚稳稳接住！撞击产生的冲击波吹散了漫天云层，这次对撞虽然不相上下，但穆丁的手掌感到一阵激痛！ 就在那一瞬间穆丁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苏卡体内的魔力流动似乎非常弱？几近于零？ “你是在大意吗穆丁？这可有点愧对征服之战帝的威名啊！” 见一招将穆丁压制，苏卡乘胜追击，这次他瞄准的是胸口—— “大意的是你！” 格兰戴尔突然出现在穆丁胸前，发出盾牌形状的浅灰光芒与重拳相抵，苏卡被突然加倍反馈回去的力道震飞！但此刻凭空出现的石锁将他的四肢固定，每个石锁看似普通，实际上都凝聚了千万吨的重量！ “这……” 苏卡讶异地挑起眉毛，因为石锁中竟然有极为剧烈的震动在来回激荡，就像是……微缩在这小小石锁中的地震？千万吨之重和微缩地震不断破坏苏卡的四肢，从表皮震透骨髓，肢体损毁的速度大大超过再生的速度！ “你的自愈速度真是很惊人，所以只能让你多吃点苦头了。” “哈，那还不一——呃！” 说到一半，一条岩石组成的手就狠狠掐住了苏卡的下巴。 而穆丁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安静会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 “‘浊葬流’。” ——然后，对着苏卡的脸吐了出来。 吐出的并非二氧化碳，而是浅灰色的浊流，就像把一股石灰吹入水中。浊流接触到苏卡皮肤的瞬间就凝固成坚不可摧的岩石，而且以他的脸为中心向全身蔓延，还不到一秒，苏卡就变成了个表面不规则的石雕。 “我知道这样还杀不死你，所以——” 穆丁的手轻轻一晃，被岩石覆盖表面的格兰戴尔就贯穿了石雕苏卡的胸口。表面这层岩石是毫无反光的漆黑色，上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气息。 “‘崇岳之棺’。” 穆丁唰的一声拔出格兰戴尔，但那层漆黑岩石像钉子一样嵌入了苏卡胸口！一声令下，锁住苏卡四肢的石锁骤然加重，拽着苏卡向下落去！而贯穿他胸口的巨剑像植物一样开始急速的生长，眨眼间就成长为将苏卡挤压在其中的巨岩，不到三秒就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小山，在苏卡落地的瞬间小山已经扩大成高达千米的巨峰！ 轰隆隆隆隆隆隆！！！！！！！ 落地的瞬间穆丁让巨峰悬停了片刻，即使如此造成的撞击也接近十级地震！神泪之原边缘的地貌已经完全改变，千米巨峰降临的冲击贯穿了大陆架，蛛网状裂缝转眼间就扩大成无数峡谷深渊！ 从天空落下的穆丁稳稳降落在巨峰之顶，他脚下千米处，苏卡应该正被无法计数的巨大质量挤压在中间。 “啧……做得有点过火了，真是的，大贤者又要唠叨了。” 战帝之力+大秘宝格兰戴尔之力，这一击虽然不及禁咒但也相差不远了。 这家伙死透了吗？ 没死透的话要不要补上一发禁咒？ 穆丁的禁咒——“大地灾变”，放眼所有禁咒也是十分强大的。这招只能在地面发动，发动的瞬间就会引发相当于十一级地震的大震动。地震是分散的，所以不具备里维斯塔的“星煌爆裂”那样把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的集中破坏力，但胜在范围极大，能对小半个大陆的所有地表、近地面工事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还是算了吧，真这么做了的话，大贤者非发疯不可——嗯！？” 穆丁突然抬起头，三个黑影从夜空中剥离从天而降，目标正是穆丁！首当其冲的是一只浑身布满银白色线条的人型生物，它的身体是穆丁的一点五倍大小，接近穆丁的瞬间皮下的凸起就撑破皮肤刺了出来，那竟然是无数的剑刃！但就在两者接触的那一刻，穆丁将格兰戴尔挡在身前，飞溅的光芒将剑之怪物弹飞！ “唧呀呀呀呀呀呀！！！！！”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只怪物！它全身上下都是眼睛，每个眼睛都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只是对视一眼穆丁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和剑之怪物的力量型不同，眼之怪物似乎能直接给人的精神造成重创！ （而且这样的能力……） 这一刹那，穆丁突然感到了某种既视感。 通过“眼睛”放出的光芒，直接摧残人的心灵。 这能力总觉得在哪见过，或者听说过？ 不等他细想，眼之怪物就展开了第二轮攻击！每只眼睛的光芒汇聚成一束，一道粗大的红色光柱向穆丁扫来！ “滚你的！！！！” 凭空出现的石剑刺穿了它的好几只眼睛，它发出痛苦的哀嚎，明明是直来直去的攻击它却没能躲开——不，不是躲不开，而是它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 （虽然很危险，但智商很低……） 接着是第三只怪物，身体就像萎缩了一样丑陋，大量莹绿粘液从它的皮肤上渗出，像雨点一样洒下！穆丁再度用格兰戴尔挡住身体，巨峰的顶部被严重腐蚀，所有沾到粘液的岩石都化为乌有，这千米巨峰竟然在短短几秒内降低了上百米！ （用莹绿色的粘液腐蚀对手……？） 又来了。 某种微妙的既视感。 这三个家伙到底—— “喂喂喂，别忘了我啊！” “什么！？” 一双手。 一双白皙的大手。 突然突破了被腐蚀的岩层。 紧紧抓住了穆丁的脚腕。 苏卡？还没死！？ “飞~~~吧！！！！” 这双大手爆发的力量比之前还要强！强大的握力几乎要碾碎覆盖在他腿上的岩层！不等穆丁反抗，他的视野就变成一片模糊——再度稳住身体时他已经被扔飞了数千米远！视野彼端有四个人影极速接近，首当其冲的正是苏卡！他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陨石坑般的巨大凹陷，这究竟是何等的脚力！？ “啧——！！！” 麻烦了。 一个苏卡就让够人头大了，再加上三头来历不明的怪物，更别提苏卡好像比之前更强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个苏卡单看战斗力的话，肯定已经是战帝级别了吧？ 三个怪物虽然单个不是穆丁的对手，但联手进攻的话恐怕连穆丁都会觉得很棘手。 现在这四人同时压迫而来，究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都给你们祖宗爷爷滚蛋！！！！！” 就这这一刻上方传来一声暴喝，橙红的光芒照亮了天际！一个直径三百米以上的巨型岩浆球从天而降，饱含着令人胆寒的恐怖魔力！ 轰！！！！！！！ 橙红色的岩浆像喷泉一样高高溅起，四个敌人已经消失在岩浆池的下方！一个粗矮的身影咚的一声降落在穆丁身边，蓬乱的棕发，浓密的胡子，粗犷却精美的皮甲，以及手中的双刃大斧—— “法兰？” “哈，真狼狈啊穆丁，就你这德性还配自称‘征服的战帝’？” 矮人王法兰·索克鲁斯哈哈大笑着拍着穆丁的肩膀，由于身高差他只能努力踮起脚才能够到穆丁的肩，看上去格外滑稽。 “说起来，这四个家伙—— 咣！！！！！ 岩浆池突然爆开，四个人影一跃而出，为首的苏卡身上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三之怪物因为伤口而变得更加兴奋！ “……挺耐打啊？” “别大意，它们不在我等之下！” “看就知道了！” “你来搞定这三只，那个打头的小白脸归我！” “好好好听你的！！！” 穆丁的魔力质变为岩石，法兰的魔力质变为岩浆，两个战帝毫无保留地释放力量！ ——————————————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第279章 阿格的游戏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可悲的灵魂啊，在死亡女神膝下忏悔自己的罪吧！虹渊镇魂曲！！！！” 下一刻， 世界，被虹色光芒浸透。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苏卡——或者说，吸收了苏卡的少量组织后伪装成他的阿格克萨斯，望着向自己倾泻而下的漫天虹光以及无数大魔法阵下的娇小少女，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真正实力吗？了不起，了不起……”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穆丁和法兰紧急避让。 大贤者的认真一击，即使是他们也唯有老老实实闪避。 而阿格克萨斯被虹光彻底吞噬。 身形消融在光芒中。 然后，改变了姿态。 —————————————— 嗡嗡嗡嗡嗡……魔力的余波仍在空间中震荡，发出类似耳鸣的声音，神泪之原上出现了一个形状类似向日葵的巨坑，其中被无数碎石填满。 见状，大贤者轻轻一挥手，天空中的魔法阵消失了，虹色的光晕也渐渐消散。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生怕这个遭到正面直击的不明人物仍有活动能力。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用远视大致了解了情况。穆丁和法兰的实力她很清楚，而来者竟然能和他们战得难解难分，这分明就是贤者或战帝级别的实力。 这样的家伙，会这么容易死吗？ “黛！” 一股冰寒的魔力和一股炽热的魔力同时接近，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克莉妮恩斯和圣安德烈跟了过来。 “黛，解决了吗？” “穆丁和法兰怎么样，大贤者大人？” “姑且是解决了……吧？” 黛的语气并不确定，如果这家伙真的是战帝，那这一击恐怕还不足以将他彻底轰杀——但这样也好，正好把他捉来审问。 法兰和伤得不轻的穆丁也紧紧盯着大坑严阵以待，法兰握紧了手中大斧，穆丁用格兰戴尔撑起身体。 气氛十分凝重。 直到—— “呀——呵——敌人，在，哪！！！！！” 天空一声巨响，某巨人王突然闪亮登场！就在五人都紧盯着大坑的时候，内伯鲁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喂！？” “内伯鲁？” “白痴！别轻举妄动——” 晚了。 咚！！！！！！！！ 内伯鲁那像小卡车一样的重拳卯足了力气向陷坑砸去，一拳之下，地动山摇！ ———————————————— 十几分钟后—— 一个散发着氤氲水汽的大魔法阵把刚刚发生大战的区域全部覆盖，数亿条复杂的光带扫过每一粒碎石，不断向地下进发。许多穿着藏青色轻薄衣衫的精灵男女盘腿悬浮在大魔法阵的节点上，双目紧闭，维持着魔法阵的运行。 “……不行，还是没找到。” 克莉妮恩斯叹了口气，这个大魔法阵是非常高级的索敌魔法，但过了这么久还是只找到了被被法兰的岩浆熔烧变形的三个怪物的尸体，那个最强的“苏卡”的尸体却没发现。可能是被轰成了渣，但更可能是趁乱逃跑了。 原本，在克莉妮恩斯、黛、圣安德烈、穆丁和法兰的注视下，那家伙按说是没有逃走的机会的，但乱入的内伯鲁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另一边—— “所以说！你！胡乱！插什么手啊！！！！” 黛正用手指着内伯鲁喊个不停，一边喊一边气得跳脚，而内伯鲁还是稀里糊涂的样子。 “诶？什么？可，敌人，我，要打……” “敌人已经被我们打败了！就怕他逃跑呢！结果你突然跳出来弄得一团糟！” “不就是，揍了一拳，吗？” “啊啊啊啊……跟你说话真的好累……” 黛郁闷地抱膝蹲下缩成一小团，克莉妮恩斯干咳一声挡在黛面前，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大贤者这幅没出息样。 另一边—— “两位请不要乱动！你们身上都有伤！” “别烦人了！” 面对满头大汗的魔女社成员，法兰不耐烦地挥手把她们赶开。一群矮人聚集到他身边，开始仔细检查他装备的磨损。矮人可能是这世上最不依赖大秘宝的种族了，比起难以控制的自然神迹，他们更相信自己亲手打造的东西。 “可是，法兰先生……” “切，老子没啥大碍，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那小子吧！” 法兰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穆丁，圣安德烈站在穆丁旁边。 被苏卡（阿格克萨斯）阴了一把的穆丁大概是伤得最重的，外伤只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内伤。现在穆丁只要移动就会感觉体内气血翻腾，温热的鲜血透过食道上涌，魔女社那些叽叽喳喳的魔女们急忙帮他施治愈魔法。穆丁自己也把魔力完全内敛，缓和身体内部的伤势。 但治愈的效果并不好。 这伤十分诡异，是魔女们从来没见过的，普通的治愈手段似乎效果不大，搞不好靠战帝的肉体自愈还要更快一点。 “你也有大意的时候呢，穆丁。” “切，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话那可以滚蛋了。”穆丁没好气地回道。 “别这么说嘛……”圣安德烈苦笑道，但他的眼中也透出了不安。 这时，精灵们的大魔法阵消失了，索敌结束，并未发现苏卡，不论是死是活。 克莉妮恩斯向黛报告后，黛看上去更颓了。 “唉，不管怎么说……”黛终于结束了缩成一小团的状态，无奈的说道，“大家都辛苦了，这件事先告一段落，到星穹废墟内各自休整一下吧。” “也好，但是关于进一步的——” “从现在开始星穹废墟进入戒严状态，两小时后所有人聚集到观星台，详细讨论一番。” “““““遵命。””””” ——其他人回答道。 “好的……啊，对了，罐腥，苔，是哪个？” ——而内伯鲁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看他这一如既往呆头呆脑的样子，黛忍不住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这傻大个从战帝里除名了。 —————————————— “内伯鲁……啧，观星台就是那个啦，在星穹废墟东边。” “东边？” “很明显的一堆遗迹群，你——啊啊算了算了，到时候让你们骑士领的人带你去吧！” “哦，我，明白，了。” 看着大贤者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外表确实是小孩子——恼怒地跺着脚，克莉妮恩斯苦笑着安慰她的景象，内伯鲁——阿格克萨斯要努力忍住才能不笑出声。 真是可爱。 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接近她到这一步也算值了。 那一天，阿格克萨斯杀死了内伯鲁，然后将他活体吸收了。 “吸收”，拜欧哈扎德的高等居民的专有能力，将构成另一个生命体的每一粒细胞都掠夺过来，是比杀人更加残忍的行为。到了阿格克萨斯这种境界，将生物吸收后不仅能完全拟态被吸收的生物的音容相貌，连记忆都能同化。用玛耶的寻常手段是绝对识破不了的。 事先吸收苏卡·布里亚特的小部分组织，然后杀死并替换掉内伯鲁从而混进骑士领，来的路上假装闹事脱离骑士领的队伍，然后利用事先吸收的苏卡的组织变成他的模样去袭击穆丁。由此，在交手中获得关于穆丁和法兰的宝贵的第一手情报，并顺利重创了穆丁为下一步做准备。 大贤者赶来狂轰滥炸的时候借着无数虹光的遮掩潜入地下，漂亮的金蝉脱壳，然后再变回内伯鲁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跑回来，再假装不懂事把他们的侦察行动破坏……简直跟玩一样。 选择内伯鲁真是太对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智商低下的傻大个，所以即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没人会怀疑他。 玛耶，玛耶，玛耶的居民们啊，你们太过于盲信魔法了，反而忽视了一切生物的“肉体”本身所具有的力量，而我们拜欧哈扎德正是将被你们所忽视的东西研究到了极致。 把拜欧哈扎德的技术教给罗德里格和珀尔也是正确的选择。 罗德里格利用这技术成功吸收了提翁，并将其替换。 珀尔终于理解了肉体的奥妙为何，完善了移植魔王圣骸制造伪王的技术。 啊啊，大贤者，大贤者，可爱的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啊。 这一切都是给你的礼物哦。 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用这双手，掐断你娇柔的脖颈。 在死的那一瞬间，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在我把无尽的细胞灌入你的身体，将你的身体溶解，吞并，吸收时，你会在我脑中发出怎样的哀嚎？ 我，很好奇啊。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我的故乡——拜欧哈扎德在边境战场的前程。 为了让父王和皇兄们乖乖承认——他们在我面前只是下等生物的事实。 为了制霸这个世界——将它改造成我所希望的乐园。 但那些……大概都是次要吧？ 看到眼前是雪地，就会不由自主捧起雪，团成雪球。 看到眼前有泡沫塑料，就会把手放上去揉捏直到全部揉碎。 看到眼前有美味的食物，就会把它塞入嘴里享受美味。 看到眼前有台阶，就会情不自禁走上去，哪怕上面什么也没有。 因为眼前有个“目标”。 因为自己或许有“做得到的能耐”。 所以就去试了。 所以就去做了。 说到底，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现在先忍忍吧。 不得不承认——大贤者不愧是玛耶的至高者，正面冲突的话自己几乎没有胜算。 更何况现在周围还有三个战帝和一个贤者。 所以，忍一忍吧。 按照计划进行，那一刻已经不远了。 只有一个不确定因素。 （妮尔丽斯·泽拉赫……） 突然出现闯入他计划的，看似贤者实为魔王的少女。 考虑到她贤者级的力量，姑且让佛格莱特使了些手段让她的行动被限制了，但这样真的有用吗？ 但是直接杀了她又太可惜了。 （不妙，不妙，妮尔丽斯，你这种类型的女生完全是我的菜啊……） 第280章 某人的忧虑 数分钟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面对神情严肃的黛，马格纳斯不敢托大。 “既然魔王教前来袭击星穹废墟，还展现出了如此惊人的实力，那就必须把警戒提升到最高——你们几个！” “““在！”””马格纳斯的几个属下立刻响应。 “现在立刻去做戒严的准备！戒严期间强制每个人待在自己房间不准离开，违者直接监禁处置！既然魔王教敢来那肯定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他们的人极有可能已经混在参赛选手里进入了星穹废墟，争取在戒严期间完成盘查！” “““是！””” ———————————————— 在这样的小空间中消息的传播速度是爆炸性的，虽然具体情况未知，但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星穹废墟。转眼之间，每个人都在讨论刚刚发生的大事。 比如，密斯拉学院的队伍在神泪之原遭到来历不明的强者的袭击。 比如，那个诡异的家伙似乎是魔王教的。 比如，那家伙竟然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战帝。 比如…… “别跟我说那些了，我压根不在乎什么入侵者！重要的是莱本托德那家伙！” 沙恩多巴恼怒地打断滔滔不绝的属下，属下知趣地闭嘴了。 他现在正在星辰殿中专门为来自万神殿的贵客分配的房间里，这是个安全的密闭空间，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担心泄露出去。 “啧，圣安德烈还是如期到来了，薇妮·莱本托德……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随着密斯拉的队伍过来了吧？她现在在哪？靠近星门的临时住宿区吗？还是……” 他的脑子转的飞快，努力分析事态的发展——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来这之前他就已经想了各种对策，比如支开圣安德烈，比如先一步将薇妮监禁甚至杀掉，比如……但是现在全泡汤了！以前的神前比武沙恩多巴也去观摩过，他敢说今年这次的安保程度绝对是历年最严！贤者战帝之下的人未经允许的话甚至不能擅自去其他区域，不论到哪都要先行申请！这算啥？监狱吗？马格纳斯·海德里希那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更重要的是——戒严。 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已经宣布，星穹废墟全面进入戒严状态。直到宣布暂时解除戒严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自己该呆的地方，哪怕是有正当理由并且向马格纳斯申请也不行。 “沙恩多巴大人……” “……说。” 这时，定期通讯的念话来了。 “通过我们万神殿革新派选拔出来的选手都已入住，那些最受期待的精英也状态良好，未有异常。” “好的，多多关注他们的身体状况，不要让这次‘魔王教袭击’的传言影响到他们情绪。” “遵命。” 切断念话，沙恩多巴叹了口气。 刚刚的念话来自事先部署在临时住宿区的部下，通话内容听上去很正常，实际上都是考虑到念话被监听的可能而事先拟定的暗号：“最受期待的精英”是指薇妮；“状态良好”是指薇妮仍在住宿区没有干别的；“多多关注他们的身体状况”是让属下加紧监视；“不要影响到他们情绪”是指不要轻举妄动。 就目前来看，薇妮似乎还未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如果她在这公开圣女的身份，别人也只会当作是“圣女被推举来参加神前比武了”而已。但她的威望摆在那，如果她真的在公开场合大肆哭喊冤的话……也没关系！真正有资格发话的只有圣安德烈，现在是戒严期间，她不可能离开宿舍区去找圣安德烈！ 如此想着，沙恩多巴打开房间的门，走到走廊上—— “……啊？” “啊！” ——迎面遇到了他的政敌，万神殿保守派的代表梵·格林多尔。 这个矮胖的男人一看到沙恩多巴就表露出露骨的厌恶，身为保守派的代表，被他一手拱上台的圣女就这样被沙恩多巴一伙用奸计陷害——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你还真敢再出现在我面前啊，沙恩多巴？” “……房间如此安排，我有什么办法？” “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证据，你就给我等——” “咳咳，两位。” 就在两人都火气上涌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极为可怕的魔力波动，那是彻骨的冰寒。 是克莉妮恩斯，她身后还跟着许多尖耳朵的青年男女。 说起来，分配给精灵们的住所距离万神殿的人员很近来着。 ““克莉妮恩斯女士！”” 见到贤者，两人不敢不敬，急忙行礼。 “多余的礼节就不必了，我只是经过而已……虽然不知道你们万神殿内部高层在争什么，但别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喔。” ““非常抱歉！”” 沙恩多巴和梵赶忙退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尤其是沙恩多巴，现在单是戒备薇妮、梵和圣安德烈就够累了，他可不想再多引起一个贤者的注意。 ……嗯？ 贤者？ 沙恩多巴灵光一现——对啊，贤者！戒严期间任何人都不准擅自离开房间，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贤者和战帝当然是例外！如果随着贤者走的话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请留步，克莉妮恩斯女士！” 一念及此，沙恩多巴立刻推门而出叫住克莉妮恩斯。 “有何贵干？”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现在有急事，必须当面通报圣安德烈大人！” “很紧要的事？” “重要的内部事务！” “…………哦？是这样吗？所以你想让我帮帮忙，带你去找安德烈？” “是的，我知道这请求十分失礼，但还请您施予恩泽！” “……” 克莉妮恩斯一言不发地看着沙恩多巴，看得他冷汗直冒，他有种自己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我对你们万神殿内部的事倒是没兴趣，但如果只是带你去见圣安德烈的话倒是无妨。” “非常感谢！” 沙恩多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赶在薇妮之前和圣安德烈接触，就有大把办法把圣安德烈支开……甚至恶人先告状也是可能的。 但是， “但你真要找安德烈的话我就爱莫能助了，就在刚才，他去了南边，选手们的临时住宿区。” 说罢，克莉妮恩斯就带着属下们径自走开了。 留下沙恩多巴呆立在原地。 仿佛算准了时机似的，念话突然打开了—— “沙恩多巴大人，圣安德烈刚才‘突然造访’了临时住宿区，似乎是去专门慰问‘我们所关注的万神殿的新人’的。” 尽管线人努力抑制情绪，沙恩多巴还是能听出他的紧张。 圣安德烈， 就在刚刚， 去了， 选手的， 住宿区？ 为何要去那？ 为何要去薇妮·莱本托德所在的地方？ 唯一的解释是那圣女设法联系上了圣安德烈——但之前沙恩多巴的眼线并未传来消息，莱本托德和似乎是她的同伴的两个家伙也没有异动，这样的话她是如何在戒严的现在与圣安德烈联系的？ 第281章 虫仓 不久前——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又闷热的空间 既像在水下，又像在密林深处，有着湿湿滑滑的细沙，布满苔藓的泥土和树木，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泉水把一切都弄得潮乎乎的。这作为人类或大型动物的居住地的话实在太压抑了，虽然广阔，却处处都像是某种生物的巢穴，但对于虫类而言却是繁衍的天堂。 在唯一一个干燥又平坦的岩石上铺着一张纸，就像是从笔记本上急匆匆撕下的一页。在纸的上方是一个小小的“旋涡”，这旋涡看上去就像是几根银丝扭曲而成的，几根手指从旋涡中伸了进来，用指尖捏着笔在纸上书写，还不时有小虫帮笔蘸墨水。 这是十分娟秀的字迹，内容很简短但分量十足，终于写完最后一句后，等候多时的虫们立刻抓着纸飞起来将其折好，放进了事先准备的信封里。 信封上的字是“圣安德烈大人收”，和信纸是同样的字迹。 那几根手指放开笔，缩回漩涡里，旋涡闭合，而在另一个方向上一个新的旋涡打开了。飞虫抓着信件飞进了新旋涡。 观星台中—— 某个角落里的一根不起眼的银灰色发丝扭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抓着信件的小飞虫努力从漩涡里挤了出来。它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天花板边角飞过走廊，来到二楼，把信件丢在了某个房间门口。 —————————————————— 现在—— “两小时后，我们贤者和战帝将要和大贤者大人就魔王教的袭击展开临时会议。” “那真是辛苦希瓦前辈了，我也——” “你就不用去了，你以为我会把你带去临时会议吗？” “把我留在这就好，不用在意我。” “我会和你一起留在这，我的副官里克特会向我转述会议内容的。” “……哦，原来如此。” 希瓦冷冷地对我抛下这几句话后，就坐在椅子上盯着我不作声了。我们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床，她在椅子上，我在床上，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嗯……”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身躺着背向她，左手枕在头下当枕头。 “喂，面向我。” “……是。” 我只得再翻身，面向板着脸的她，改用另一只手枕着头。 直到现在，温迪那些翠绿的风依然环绕着我，只要我一做出可疑的举动就会把我牢牢束缚。而且这风还有屏蔽魔力的效果，念话用不了，更不可能放出使魔。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外部联系真的是非常困难。 “喂。” “何事，希瓦前辈？” “关于这次魔王教对星穹废墟的恐怖袭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双眼灼灼有神地盯着我，就像要把我看透一样，但我依然保持躺姿摇了摇头。 “非常遗憾，我对魔王教知之甚少，也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是吗？魔王教虽然疯狂而痴愚，但往年都没做出过袭击星穹废墟这种无谋之事，偏偏有你在的今年就来了，这是巧合吗？” “我认为这并不是巧合，毕竟，雾之魔王就身在此处，比起我，他捣鬼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吧？” “……倒也是呢。” 话虽这么说，但在她心中我和佛格莱特的嫌疑都一样大吧？面对她扎人的视线，我只是保持平静。 这可不是演戏。 因为我没有说谎。 我真的和魔王教没有任何瓜葛。 魔王教是崇拜魔王的恐怖组织，如果向他们亮出我魔王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成为忠心于我的工具——但是没这必要，我确实没有什么必须要他们帮忙的事，再说和这群人扯上关系日后只会麻烦不断。 话虽这么说，但我也在思索。 魔王教，到底怎么了？ 魔王教是当今玛耶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最出名的恐怖组织，但终究也只是个恐怖组织罢了。打着魔王的旗号搞搞破坏杀杀人，在偏僻的地方宣扬他们的极端思想，能做的事也就仅此而已，至少当代并没有哪个魔王加入魔王教，他们的实际战力并不出众。 但就是这样的组织，竟然在贤者战帝齐聚一堂的时候，袭击星穹废墟？ 而且还同时压制住了两个战帝？ 以此看来，现在的魔王教至少已经有了轻松攻陷数个国家的强悍实力，只是短短数年间，他们的实力就呈指数暴涨。 为什么？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隐于幕后的人”。 那个被佛格莱特、绷带、提耶拉、千海视为首领的黑幕。 那家伙必然耍了手段把魔王教纳入自己麾下，并且给他们提供了某些足以引起质变的“技术”，使无序的魔王教成了一支真正的强大军队。 黑幕的目的在于星穹废墟——不，既然特地挑在贤者战地齐聚于此的时刻发动袭击，那么他的目的肯定在于贤者、战帝乃至大贤者，这些构成玛耶最顶层的强者。 不论黑幕到底是谁，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混进星穹废墟了。 这样一来——他在内部，魔王教在外部，内外同时进攻的话？ “当着众贤者战帝的面攻陷星穹废墟”恐怕真的不是幻想。 我当然不在乎其他贤者战帝的死活，但大贤者死了的话我会很难办的，而且那个黑幕也把我视为敌人了，那么我就非得迎战不可。 目前为止，我只能做我所能做的事。 就在之前刚到星辰殿时，希瓦因为说起了里维斯塔的事而分神，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我也用这几秒瞒过她的注意，利用放在艾西亚身上的使魔对她下了指令。 一路上我留在各处的头发终于派上了用场。 现在，圣安德烈应该已经去南边的住宿区找薇妮了吧？毕竟我只要一有机会就把手插进头发里模仿薇妮的笔迹写信。还好，虽然我的头发除了后脑垂下的一缕长发外都不算长，但胜在浓密厚实，我可以把手完全塞进去让头发覆盖住。 从希瓦的角度看的话，只会以为我是在普通地用手撑着头或者玩头发，绝不会发现其实我已经把指头伸进虫仓了。 这也是为何我当时要交出莱瓦汀以保全虫仓的原因之一。 ———————————————— 戒严期间严禁离开房间，艾西亚、千夜和薇妮身在同一个房间里，现在他们三人都紧盯着艾西亚的手——准确地说，是放在艾西亚手上的头发。 银灰色，中等长度，魔晶石光源照上去就像银丝一样闪闪发光。 这毫无疑问是妮尔丽斯的头发。 就在艾西亚即将登上前往星穹废墟的龙车时，虫使魔终于发来了消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指令。 “找到我留在星穹废墟的头发，首先是正门。” 说完这么一句话，虫子使魔就自行销毁了，大概是妮尔丽斯怕留下隐患吧。 现在，艾西亚真的是发自内心钦佩妮尔丽斯。 不愧是她。 艾西亚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模拟妮儿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付战帝的监视，原来妮尔丽斯早已有了对策，虽然这并非万全之策，但也是个了不起的突破了。 妮尔丽斯的大秘宝——虫仓，一个适合虫类生长的广阔异空间，它的门扉是以妮尔丽斯的头发为媒介的。艾西亚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妮尔丽斯的头发伸长、卷曲成旋涡、无数虫子从里面爬出来的景象。 但她从未想过虫仓还能这么用。 把作为门扉的媒介的头发拔下留在地上，这样一来就可以在有头发所在的地方隔空打开门，反向利用虫仓进行空间的传送。虽然脱离身体的头发能开的门很小，“保质期”也可能有限，但这也远胜于无了。 “一定要保管好哦，这可是妮儿的秀发，我目前收集到的只有这几根，这是目前有可能联系上妮儿的唯一媒介了，弄丢了就麻烦了。” 说着，艾西亚就把几根头发分给了千夜和薇妮，千夜将其放进上衣内里的口袋，薇妮也塞进衣服贴身保管。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必须想办法联系上圣安德烈大人，但现在戒严……” “亏你还敢自称她的青梅竹马，你觉得妮儿会考虑不到你吗？她一定已经有办法了——” 话音刚落，艾西亚就闭上了嘴。 她感觉到了。 一个散发着极强的存在感的人来到了住宿区。 越来越近了。 其他选手想必也都感觉到了吧，因为整个住宿区都变得鸦雀无声。 这“明亮”又“炽热”的魔力波动，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薇妮表情一亮，就在同时，脚步停在了他们三人所在的房间门前。 “——是您！？很抱歉，不知道您大驾光临——” “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但是根据新规定，闲杂人等决不能接近贤者或战帝，即使是您主动——” “我要找的可不是‘闲杂人等’，不要挡道哦，我来这是处理一些……很重要的事的，请别打扰。” “是……” 叩叩叩，门被敲响了。 千夜与艾西亚和薇妮对视了一眼，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他身披轻甲，有着十分俊逸的面容，翡翠般的眸子和一头耀眼的金发。 手里还捏着一封打开的信。 “圣……圣安德烈大人！！！” “好久不见了，圣女小姐，看来你给我的信上写的都是真的。” 薇妮微怔了一下，随即立刻调整好表情道：“是的，感谢您看了我的信，这种情况下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 看到薇妮还算平安，圣安德烈脸上露出有点复杂的安心表情，随即又变得严肃。 “那么……你和这些帮了你的热心人们，请跟我来一趟吧，我必须仔细听听来龙去脉，沙恩多巴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第282章 绷带与植物 星穹废墟围墙内侧，边缘附近，一个高达十米的庞然大物迈着大步走着。 “哼……噜噜噜……啦啦啦……” 他口中哼唱的是巨人一族传统的歌谣，当然，以巨人们的智商，他们的民歌也都只是些不成调子的哼哼而已。 就在数分钟前，他一脸傻样地问大贤者要给他分配什么任务，实在不耐烦的黛姑且说了一句“你就在内侧绕着围墙巡逻吧”就把他打发了。既然是大贤者的命令，他当然没有不照办之理。 倒不如说真是太好了。 他本打算把话题引向“巡逻”的，没想到根本不用引导，黛自己就说了出来，真是谢谢咯可爱的大贤者大人。 以内伯鲁的姿态大摇大摆地晃悠的阿格克萨斯完全不必担心会暴露，一路上，只要有巡逻者看到他就会行一礼然后远远避开。毕竟内伯鲁的名声不咋地，而且还难以交流，没人会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真是太谢谢你了，内伯鲁，你的哀嚎直到现在还在我脑子里回荡呢） —— —— 几分钟后—— “——内、内伯鲁大人！？” “呃，您要巡查这里？” “可……” “好的，我们明白了！” —— —— 在货运的出入口，支开了所有的管理人员，确认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外人后，阿格克萨斯恢复了原状。 超过十米的庞大身躯急速缩小，将巨大的肌肉组织压缩回体内，粗糙的皮肤变得光滑，石块一样的脑袋变回原本的俊美容颜，眨眼间巨人王就变成了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 “我看看……就是这个了吧?” 阿格克萨斯把手指插到一个中等大小的运货箱的缝隙里，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阀锁就被全部破坏。 箱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物。 简单的货物。 一些食物。 少量生活用品。 以及—— “呜——呸咳咳咳！！！难受死了！混蛋！白痴！**！咒死你啊啊啊啊啊啊！！！！！” 在箱子里不知被闷了多久的绷带怪人。 “抱歉啦，小绷带，为了把你弄进来我们也是绞尽脑汁了。” “所以你跟那白痴植物男还有白痴佛格莱特绞尽脑汁的结果就是把我塞箱子里运进来？” “罗德里格以提翁的身份动了不少手脚才能让你越过边检，我也是变成内伯鲁以巡逻为借口才能把你接进来，别抱怨了。” “啊啊啊~~~好烦好烦，咒死你们全部！” “你的咒杀对我无效，而且其他人都在射程之外，所以别白费力气了。” “唔~~~~~~区区一个你竟然敢这么嚣张！” 绷带鼓着腮帮瞪着阿格克萨斯，阿格克萨斯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痛！” “你最好礼貌点哦？我比起暴力更喜欢跟人讲道理，虽然我希望对方能跪着听。” “……” “明白啦？乖，那么事不宜迟——” 阿格克萨斯一手拎起一个来的路上顺手宰杀的巡逻人员，手掌和尸体接合在一起，就像套上一个古怪的手套。 他把另一只手放在绷带头上，一层鲜嫩的肉膜从他手掌扩展开，巡逻人员的尸体越来越小，绷带身上的肉膜越来越大直到轻柔地覆盖她全身，就好像构成尸体的物质通过阿格克萨斯流到了绷带身上一样。 “——好，完美。” 手离开时，绷带已经完全变成了巡逻人员的样子。 “嗯~~~” 绷带对着光滑的运货箱壁照了半天，最后嘟囔了句“真丑”，阿格克萨斯说“再怎么样也比你原本的德行好看”。 “那么，按照计划行动吧，绷带。” “哈啊~~~好烦好烦好烦！我想直接去杀几个贤者战帝啊！按计划来什么的太麻烦了！” “但按计划来是最稳妥的。马格纳斯在提防你，除了贤者和战帝的亲信中的亲信，就连安保和巡逻人员都不准接近他们，所以你是没机会把他们纳入咒杀的射程的。而且别忘了，你的咒杀对人用的话延迟太长，彻底杀死贤者级强者的话至少要过好几天才能生效，到时候什么都完了。”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别重复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所以姑且牺牲一下小我吧，绷带酱，你可是我们成功的关键之一啊。” （话虽如此，不让绷带去杀几个贤者或战帝确实很可惜呢） （不过，没关系） （贺拉克图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贤者，其他人不用着急） ———————————————— “哈啊……这就是……老夫的房间了吗？” 提翁坐在单调乏味的床上舒展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一根根纤细的根须从他的长袍下伸出，扎进土里。翠绿的新芽从他脚下的土地长出，转眼间就成为小型乔木将他包围。 提翁的房间是最特殊的一间，位于星辰殿的一楼的最低处，而且地面上不像其他房间铺着地板，而是全部赤裸露出泥土的地面。 这当然是为了配合森之贤者的生活习惯而给的特殊待遇。 “提翁大人，如果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开口。” “嗯……嗯……” “请别忘了待会在东部观星台的会议，还有，根据马格纳斯先生的要求，请不要让任何闲杂人等接近您，我们会严格把关的。” “好……我知道，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你们退下吧，我休息一会。” “请好好休息。” 通天塔的魔法师们行了一礼后离开了房间。 提翁看着关上的房门，确认他们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后，长出了一口气。 “呼~~~~啊啊啊，真是够了。” 他大大伸了个懒腰，这绝不是提翁会做的动作，不过他一路上已经很克制了，至少没做出习惯性的“推眼镜”动作。 罗德里格·普兰茨此刻终于能松口气了，即使是他，一路上也太紧张了。 稍有不慎就会暴露，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按照阿格克萨斯传授的技术，他成功吸收了提翁并且没触发仁慈之枷的警报，但获取的记忆只有零碎片段而已，如果和与真正的提翁有深交的人长时间对话的话肯定会暴露的。 但相对的，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提翁的身体蕴含的力量远超罗德里格想象。 现在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自称为“玛耶的最强植物系”。 “好了，暂时就没我什么事了，先休息一下吧……” 休息一下，尽情享受古圣地的肥沃土壤中蕴含的魔力，默默积攒力量。 然后——在那位大人的信号传来时，好好大闹一番。 第283章 多了一点 星穹废墟东部，观星台，地下深处—— 观星台并非如其名只是“观星”用，许久以前的某位贤者在其地下动了大工程，为了排除异己建造了一座足以监禁贤者或战帝的监牢。随着岁月流逝，这里当然也像其他建筑一样沦为废墟，但在此时今日终于再度派上用场。 光滑的四壁上布满了闪亮的魔晶石，把整个地下监牢照得灯火通明，甚至没有一丝阴影。位于正中、手脚都被紧紧铐住的佛格莱特就像是个被拉到聚光灯下的小白鼠，完全无处遁形。 即使如此，他依然平静无比。 在光芒的照耀下，他精致的容颜显得更为炫目，就像是绝世的宝石一样。他在牢房一角用十分随意的姿势坐着，双目平静地扫视周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待观察的囚犯，倒像个在总统套房度假的社会名流。 “……” “♪~” “…………” “♪~♪~” “………………” “♪~♪~♪~” “……………………那个，你一定要哼歌吗？” “哦？你不喜欢吗？” 佛格莱特轻笑着一歪头，瀑布般的黑发从侧面垂下来，就像给他的侧脸蒙上了一层面纱。他的每个举动都透着贵族般的高雅气息，又有世外高人般的从容不迫，弄的黛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囚犯了。 “我觉得，你，还是严肃点好哦？” “啊啊，真是对不起。” 佛格莱特立刻停止哼歌，转而笑眯眯地盯着黛瞧。 “……那个，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 “如此美丽又如此显年轻的女士就在眼前，不多看几眼才是失礼吧？” “什——！？” 黛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脚步。 “你、你说什么呢！严肃点！” “我很严肃啊，严肃地陈述事实，有什么不对？” “事实！？可……美丽年轻什么的……我……啊啊啊啊你闭嘴吧！” “嗯，我闭嘴。” 佛格莱特讪笑着举双手投降，但由于手被铐住，所以只能勉强举过肩膀，显得十分滑稽。 面对这样的他，黛也只能扶额叹息。 “……我说，黛老大啊？” 一个粗哑的嗓门从旁边响起，是刚刚换上新装备的法兰，穆丁受伤未愈所以由他暂时代为看管佛格莱特。 “你好歹也是一百三十的人了，就被这么个小辈说几句脸就红成猴腚了？太丢人了吧？” “脸红什么的才没有！你看你看！” “你刚才对自己脸用了冷却魔法吧？” “……（鼓腮帮）” 不知不觉间，黛又把自己的威严败了个干净，她连忙干咳几声摆正姿态。 “咳咳咳！总而言之，我是来审查你的，佛格莱特！” “嗯，这是我一生的荣幸。” “不要油嘴滑舌！我问你，你之前说的弃暗投明什么的，有几分是真心的？” “十成是真心，十成是为了好玩。” “……都是十成咯？” “‘出于真心’和‘为了好玩’对我而言不冲突哦。”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心怀不轨？” “有的话我就不会被关在这了，您从刚才开始问的问题就都是废话呢。” “唔~~~~~！真是的严肃点！我就说实话吧，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想相信你啊！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的死对整个玛耶都是巨大的损失，发掘新人才是重中之重！如果你是真心想改邪归正的话，再加上小丽斯，他们两人的空缺就能填补起来了！” “是啊，我知道，看到你为了这个世界的将来操心至此，我也很心疼呢。” “那你——” “不过啊~~事实是，我佛格莱特确实给不出任何‘没有心怀不轨’的证据，因为弃暗投明只是我个人的决定，不是因为什么外部因素，是纯粹在我内心产生的想法，这样的事该如何证明？” “呃……” 黛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总觉得佛格莱特说的话有点奇怪。 一般而言这种时候不是应为拼命为自己辩护，让对方相信自己的真心吗？ 为什么听佛格莱特的意思，他非但没有帮自己辩护的意思，反而还强调“自己没有证据”？ 他到底在想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bulabulabula的烦死了！要证明一个人的真心有这么麻烦吗？” 就在黛陷入僵局时，法兰腾地站了起来，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他的双刃大斧，用斧柄尖端装的尖刺直指牢中的佛格莱特。 “佛格莱特你丫的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是真心的话——” 唰唰！法兰挥舞了两下大斧，连空间都震得嗡嗡作响。 “——就让老子卸你一条腿！没意见吧？这都做不到的话就别提什么——” “法兰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黛怒了。 “谁跟你胡说八道了？管他是想弃暗投明还是什么的，他现在可是魔王啊，卸他一条腿减弱他战斗力有问题吗？这是诚意！” “不是很懂你们矮人族！啧真是够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先走了，法兰你先代替穆丁看好他！” “交给我吧！” “别想着砍掉他腿！” “你放心！” “胳膊也不行！” “……切。” “……你，刚才是不是切了一声？” “你听错了。” —————————————————— 星穹废墟东部，观星台，穆丁的房间—— 穆丁正半躺在床上，身上多处都缠着写满复杂符文的绷带，身为名镇一方的征服的战帝，他现在的模样着实称得上狼狈。苏卡（阿格克萨斯）造成的伤害非常严重，严重到即使是凭借这具战帝的身体也难以痊愈。 “那个混账，到底是怎样……” 他无法理解。 不论怎么会想，其中的疑点都太多了。 先不论那个诡异的苏卡，单是那三个怪物就非常耐人寻味。 在战斗时感到的既视感，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再想想的话……没错，那三个怪物的能力和招式都很眼熟，穆丁以前肯定在哪见过或听说过！ “那个满身眼睛的玩意，直接攻击精神的能力……对，我想起来了！” 穆丁身为战帝，自然也是知道不少关于过去的魔王的资料的，他记得大约一百多年前有一个在阿芙列史塔为祸一方的魔王，那位魔王专精于精神攻击，有“幻瞳魔王”之称！ “还有，那个浑身腐蚀液的……” 这个的既视感是最强的，在穆丁还小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死水魔王”的威名，传说他曾把一整片海域都化为了触之即死的腐水潭，还让天空降下强酸雨夺去了数万人的生命！但没过多久他就被当时已经成名的里维斯塔讨伐了，按理说早就彻底死了才对！ “两个怪物的力量都和过去的魔王非常相似！至于那个能从体内造出剑的家伙……不行，历史上会耍剑的魔王为数不少，暂时找不到能直接对应的！” 到了这一步，已经基本可以认为这些怪物和昔日的魔王有一一对应的关系，甚至可以视为魔王们的劣化版。 有魔王之力的怪物。 昔日的魔王。 魔王教。 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会认为这其中必有关联。 “制造有魔王之力的怪物吗？难道说，魔王教找到了某种办法……提取或复制魔王之力？不对啊，那些魔王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魔王教又是怎么……” 不能排除过去有魔王用某种手段将自己的力量保存下来流传后世的可能性，但至少就穆丁所知，幻瞳魔王和死水魔王都是被讨伐的，死于非命，不可能在将死时把自己的力量让渡到其他什么东西上。 穆丁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自然的。 玛耶是魔法的世界，魔法之力就是一切，肉体力量只是附属品，在玛耶土生土长的穆丁当然不理解通过肉体提取力量的本质。 “陛——下！” 咣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大呼小叫的艾米丽跑了进来，她一看到身缠绷带躺在床上的穆丁就流出了眼泪。 “陛下——天啊！他们跟我说你受了重伤，怎么会这样子……” “被那小子阴了——噗！” “陛下！陛下！陛下！呜呜……我一直很担心啊！” 艾米丽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穆丁，柔软滑腻弹性十足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柔滑的大腿紧紧缠在他身上。虽然如此魅惑的身体在身上磨蹭确实很受用，但会时不时碰到伤口，此刻的穆丁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而在门边站着的夏洛蒂已经一脸尴尬了。 艾米丽是个很直来直去的人，明明已经有三十岁了，但内在还是像个被惯坏的小女生。想撒娇的时候就撒娇，从不顾及旁观者的心情，总是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种女人是夏洛蒂最讨厌的类型之一，仅次于田园女权和公主病。 更何况现在—— 没有与同伴联络的手段。 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还要看着烦人的姐姐一直在自己眼前秀恩爱。 “把心放宽一点吧，正因为有这种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这世界才会更精彩，不是吗？” “是吗？我不这么认……嗯？” 夏洛蒂一怔。 刚才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艾米丽和穆丁而已，而这俩人都没往这边看。 ……错觉吗？ 错……觉？ 夏洛蒂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身为死灵法师的她，对生物反应比常人更敏感。 这个房间里，有她，艾米丽和穆丁。 三个人。 但不知为何，她感觉到的“生命力”却不止三人份，总觉得稍多了一点点。 “……啊！” 消失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多的那一点点生命力忽然消失无踪。 难道是身为战帝的穆丁生命力太过旺盛，扰乱了她的感知？ （……多留个心吧）  ~~~~~~~~~~~~~~~~~~~~~~~ 总觉得佛格莱特迷之帅啊……  第284章 雪冤 在星穹废墟一条遮映在废墟林荫中的路上，圣安德烈大步流星地走着，若在平时他肯定会为了配合女士们而放慢速度，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越快越好。 “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 边走，他边向跟在后面的薇妮、艾西亚和千夜三人说道。 “又是保守派和革新派之间的愚蠢争斗吗？虽然我早就知道你被推上台有一多半都是梵那家伙的手段，也知道你的上台一定会触犯革新派的利益，没想到……啧！” 圣安德烈扶额摇着头，能感觉到他露骨的厌恶，但反应并不算很激烈，大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吧、 “圣安德烈大人，我……” 薇妮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原本只是因为身怀净化恶疾的能力，才响应万神殿的要求去帮助世人的，那时我只是想……只是想为这个日渐混乱的世界尽自己一份力而已，但……” 薇妮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抓住裙摆，双目含着泪光，她的声音听上去努力保持冷静，但压在喉咙深处的呜咽声还是忍不住漏了出来。 “但……我，从没想过卷入万神殿内部的派系斗争，更不想像这样……像这样……” “我知道，别伤心，这不是你的错……失礼了。” 圣安德烈迟疑了瞬间，伸出厚实的大手摸了摸薇妮的头，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 “你一直以来一定很辛苦吧？又要履行圣女的职责，又要在保守派和革新派的夹缝中挣扎，还被陷害，被追杀。” “是的……” “但你都挺过来了，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嗯……谢谢……” 薇妮重新露出笑容，看到薇妮平静了下来，圣安德烈也点了点头。 “对了，护送你的圣骑士们呢？你能安全从笛梵伦萨逃脱，肯定是靠雅尔朵他们的帮助吧？” “……” 此言一出，薇妮刚刚展露的笑容又立刻消失了，就像鲜花枯萎一样。 “……薇妮？” 察觉到异常的圣安德烈皱起了眉头。 “薇妮，告诉我，雅尔朵呢？按理说她应该和你在一起吧？” “她……” 薇妮的嘴唇颤抖着，但半天都没能说下去。 “……还是我来代替她说明吧。”艾西亚无奈道。 “这位小姐该怎么称呼？” “叫我艾西亚就好，闲话就不多说了——总之，就结果而言，雅尔朵小姐和其他几个圣骑士精锐都已经死于非命。” “什么！？” 饶是以圣安德烈的心性此刻也咆哮出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出如此露骨的震怒！他双手颤抖着，浑身上下散发的浓烈魔力几乎扭曲了空间！ “……要我接着说明详细情况吗？” “快说！” …… …… “竟有……这种事……猎魔厅竟然……” 拼命按捺着心中的焦躁听完艾西亚的报告后，圣安德烈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雅尔朵，雅尔朵，雅尔朵，为什么偏偏是雅尔朵？ 想当初，他亲手从无数万神殿新人中发掘出天资卓绝的天才，又从大量天才中筛选出佼佼者，筛选到最后他最满意的就是雅尔朵！他多次亲自教导她，培养她，锻炼她，将她提拔为圣骑士副总长，就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接替自己的位置，将圣女的安全托付给她也是出于绝对的信任！ 可是现在…… “……一直以来我都尽量避免参与万神殿的行政事务，我是个战士，不是政治家，不想用战帝的身份谋求更多权力，但这次必须要破例了！” 这一次，圣安德烈眼中涌现的，是真真正正的杀意。 “圣安德烈大人……” “沙恩多巴应该也来星穹废墟了吧？他究竟是脑子坏了还是想最后一搏……不重要了，我这就去找他，把问题彻底搞清楚，把这事做个了断！” ———————————————— ——但有人已经比圣安德烈先了一步。 当圣安德烈带着薇妮、艾西亚和千夜到达沙恩多巴暂居的星辰殿时，发现沙恩多巴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墙壁玻璃都破了，似乎刚刚经历了小规模的冲突。 沙恩多巴被迫跪在地板上，他看上去再也没有万神殿大祭司的威严，头发散乱，双眼布满血丝，就像一条狼狈的丧家犬。 而抱臂站在他面前的是身材高大的白发男人，那猩红的双眼居高临下俯视着沙恩多巴，散发的霸气甚至不弱于贤者和战帝。 “给我个理由吧，万神殿的沙恩多巴·穆勒大祭司，我们之前就在注意你了，你和你的手下们行动真的很可疑啊。” “……” “克莉妮恩斯也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她告诉我万神殿的一个大祭司很可能心怀不轨，没想到我一过来就抓了个现行……在这戒严的紧急时刻，你却想强行离开星穹废墟？这是为什么？你最好给我个过得去的理由。” “……你……” “嗯？” “你……没有权利……监禁身为万神殿高层的我……” “……呵。” 马格纳斯踏前一步，萦绕着闪电的大手紧紧扼住沙恩多巴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直到两脚悬空。 “很抱歉，我就是有这个权利，在这非常时期，身为临时管理者的我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没有直接宰了你就已经是我的慈悲了。还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 马格纳斯另一只手一晃就夺下了沙恩多巴紧攥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最高级的魔法卷轴，可以用来在关键时刻施展强大的空间魔法逃脱。 “还是不老实啊，没办法，姑且得让你吃点苦头——” “——马格纳斯！” “……啊？圣安德烈？” 圣安德烈带着薇妮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马格纳斯眉毛一挑，而沙恩多巴这一刻是彻底的面如死灰。 “别告诉我你是来为你家的狗出气的，规矩就是规矩，这老小子行为不轨，我必须——” “不用你多言。” 圣安德烈径直从马格纳斯身边走过，指间浮现了夹杂着火焰的圣光，一步踏前，不给沙恩多巴任何辩解的机会—— 唰！！！ ——就深深插进了他的大腿。 “呜嘎！！” 剧痛令沙恩多巴怪叫一声，但下一瞬间圣安德烈就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在强大的力道下沙恩多巴的颈椎发出咯吱咯吱的危险响声。 “你知道吧？沙恩多巴？为何我会带着圣女出现在你面前？” “……” “陷害圣女的事，和施特劳恩勾结的事，求助于魔王的事，还有，间接害死雅尔朵的事……让我们一件一件清算吧！” “等等，你说什么，‘求助于魔王’？”耳朵尖的马格纳斯立刻抓到了重点。 “这是万神殿的家丑，你暂时不必多管。” “事关魔王我怎么可能不管？难道是佛格莱特？那家伙早就有所预谋了？” “关于此事，我待会会在会议上提出的，现在我必须要处理一下万神殿的家务事……还有，帮我通知法兰一声，我马上要去会一会佛格莱特，有些事非当着那家伙面弄清楚不可！” ———————————————— 看着这被魔晶石光芒照得无处遁形的牢房。 看着站在一旁怒气冲天的圣安德烈。 看着沉默不语的薇妮。 看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的那个深蓝头发的少女和穿管家服的青年。 “死定了”。 这是沙恩多巴当下唯一的念头。 心中的绝望在与佛格莱特对视的瞬间达到顶峰。 “……嘻。” 佛格莱特那形状优美的嘴唇翘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那是嘲笑。 露骨的嘲笑。 佛格莱特看自己的目光，完全就是在看一个玩具，而且是玩坏掉的玩具。 不，还有一线希望！佛格莱特不是嘴上说着想弃暗投明吗？协助万神殿的人诬陷圣女什么的可是大污点啊！没错，佛格莱特不是疯子，他不可能承认对自己如此不利的事—— “嗯，对，就是这位大祭司先生求我帮他解决掉讨厌的圣女的。” ——他真的承认了。 而且语气非常自然。 就像在说自己昨天吃了什么一样轻松。 疯了。 都疯了。 全都疯了！！！ “……你承认得还真干脆啊，姑且一问，既然你有了弃暗投明的念头，那为何还要做这种肮脏的勾当？” “产生想改邪归正的想法是在那之后的事了，‘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我来星穹废墟时就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 连圣安德烈都说不出话了。 何等的平静。 何等的坦然。 甚至眼神中都没有一丝阴霾。 “……既然你都这么供认不讳了，好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圣安德烈深深叹了口气，“待会的会议上我会把此事提出来的，而且……说真的我对你非常不放心，这之后就由我来监视你好了。” “请便，随你们安排。” “至于你，沙恩多巴……” 圣安德烈把手放在沙恩多巴头上，一股极为炽热的魔力从他的天灵盖注入，渗透全身。 “圣安德烈大人……” “我很想就地杀了你，但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会在回去后把你作为典型，彻底整治一下万神殿内部的破事。” “……” “这是我对你的封印，一旦你试图逃出星穹废墟的范围，你的身体就会从内部开始焚烧殆尽，只有我能解开，现在你可以滚了。” 沙恩多巴失魂落魄地走出地牢，被马格纳斯亲自带回了星辰殿的房间，那里将会成为软禁他的监牢。 至此，薇妮看上去终于松了口气。 而佛格莱特从头到尾都是看戏的态度。 ~~~~~~~~~~~~~~~~~~ 圣女冤案终于告一段落，鼓掌鼓掌。 话说佛格莱特大大这迷之boss气场…… 第285章 峰会（上） 至此，薇妮看上去终于松了口气，而佛格莱特从头到尾都是看戏的态度。 “算是告一段落了……啊，差点忘了，非常感谢你们！” 圣安德烈不顾战帝的架子，向艾西亚和千夜深深聚了一躬，把两人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你们的帮助，她的冤屈根本就不会得到申诉，正义也无法伸张。” “哪里，这是我们应该的……” “虽然很想多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你们先回吧，等神前比武结束后我会代表万神殿重谢你们——啊，对了，薇妮，你先留下。” “我？” “我对这家伙还是不放心，”圣安德烈瞟了佛格莱特一眼，“我认为你们的证词还是要好好核对一下，搞清楚佛格莱特到底是怎么捣鬼的，彻底弄清来龙去脉。” “好的！” “还有就是……” 圣安德烈看向艾西亚和千夜，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你们知道的吧？这毕竟是万神殿的家丑，希望你们离开后……” “请放心，我们绝不会随意声张的。”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 艾西亚和千夜离开了地牢，而圣安德烈和薇妮暂时留在了下面。一离开观星台，等候多时的督查团就板着脸把他们带回了临时住宿区。 —————————————— （哼，可算是解决了一件破事） （别这么说嘛，毕竟是大姐头的旧友） （什么旧友嘛！妮儿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冷静一下啦……） “喂，你们两个！别交头接耳！” ““对不起。”” 被没好脸色的督查团人员提醒了，艾西亚和千夜只得住嘴。 艾西亚从刚才开始心情就很不好，对她而言，她和妮尔丽斯的（一厢情愿的）感情之路的最大阻碍就是这个薇妮。平心而论，薇妮不论是被陷害还是被砍头都和她无关，或者说死了才更好，干脆就让她的冤屈持续下去直到死吧！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妮儿不愿意。 妮儿不希望薇妮死，或者说，现在的妮儿认为薇妮对自己来说是益处大于害处的。 妮儿为何如此重视薇妮呢？ 艾西亚知道内在与虫无异的妮儿不具备常人的感情，所以肯定不是因为青梅竹马情谊之类的可笑理由。 那么……因为薇妮是优秀的雌性？妮儿认为薇妮是很理想的配偶所以重视她？ 这样想似乎要好一点—— “——好个屁啊！” “喂！都说了安静！” “我看中的人要被人拐跑了啊！” “……啊？” “……不，没什么。” 艾西亚深深叹了口气，千夜半是同情半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倒是挺羡慕你的呢，艾西亚小姐） （哈？难道你很喜欢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拐走？） （……很早以前就被拐走了，而且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跟随大姐头了） （……） 艾西亚无言地看向千夜。 后者罕见地收起了笑容，看向远方若隐若现的遗迹群，那是满含落寞和无奈的目光。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都有啥感情纠葛，但咱能别交头接耳吗？” ““对不起。”” —— —— 临时住宿区，在开赛前临时安置选手之处，往年的神前比武期间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互相私下比试也是一大看点，充满热血和暴力。 但今年的这里……却让人联想到寂静的动物园。 每个小房间就像是一个兽笼，选手们迫于戒严的压力蜗居其中，不敢造次，甚至禁止出门。每个人都有心怀极大不满，“老子是来比赛的不是啦坐牢的”“别开玩笑了快停止戒严吧”“这样还算是神前比武吗”——诸如此类的怨言每个人都想说，但没人敢说。作为新任管理者的马格纳斯是认真的，之前他已经严惩了好几个人杀鸡骇猴了，现在已经没人敢造次。 “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和圣安德烈先生有何关系，还希望你们能遵守纪律，不要在戒严期间给我们添麻烦。” “请放心啦。” 即将到达三人的房间——现在是两人的了，虽然从现在开始艾西亚和千夜就要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但两人都没有任何奇怪的想法，毕竟他们对对方都没有丝毫性趣，而且贸然碰她的话千夜可能会被毒死。 就在此时， “……嗯？” 临时住宿区的房间都很简单，一个个独立的小屋子，开着窗户。如果看者有心而房内人没有保护隐私的意思的话，完全可以看到房子里有什么。 虽然只是随意一瞥，但千夜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屋子。 窗户大开着，屋子的主人似乎完全不介意被外面的人看到。 于是千夜看到了。 那个屋内的人上半身穿着很贴身的皮衣，过于贴身以至于能清楚看到每个细节；下半身穿着皮质的短裙，仅仅盖过臀部而已，连大腿根部都裸露在外。用委婉点的话说的话就是“不检点”，说直白点的话就是“骚想干”，就像是花街柳巷的妓女的穿着。 问题是，那背影实在太熟悉了。 “…………………………” “喂，你发什么呆呢？” “……啊，抱歉。” 艾西亚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走进屋子，但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进屋后—— “所以，你是怎么了？脸色不对啊。”艾西亚问道。 “有点麻烦了啊，我们。” “麻烦？” “虽然只是偶然，但我看到她了，穿着相当伤风败俗，大概就是为了让自己醒目点好让我注意到吧。” “……你妹？” “……嗯。” “喂喂，这样的话那个所谓的黑幕，还有魔王教……” “对，他们早已入侵进来了。” —————————————————— 一小时后—— 星穹废墟，东部，观星台顶端—— 高台的遗迹只残存了一半，即使如此也有三百米以上的高度，在永夜的星空下傲然耸立，散发着古老的压迫感。这一刻，构成玛耶的战斗力顶点的大部分人们汇聚于此，这是难得的玛耶最高层集体会议。 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神子——圣安德烈。 矮人王——法兰·索克鲁斯。 征服的战帝——穆丁·阿德鲁夫（带伤出席）。 风之战帝的副官——里克特·文德尔斯。 巨人王——内伯鲁。 精灵之母——克莉妮恩斯·嘉瓦。 森之贤者——提翁·克拉特鲁斯。 密斯拉学院长兼穿界门看门人——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等等，来的人比预想中少啊。” “你还想来多少人啊……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都嗝屁了，泽西利亚宅家里不出来，希瓦那丫又要监视那个玩虫子的小丫头。”法兰不客气地说道。 “也是呢……” 黛一时间有点沮丧，但立马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 “等一等，佛格莱特呢？”穆丁问道，声带受损的他声音依然有点颤抖。 “暂且可以放心，我把魔女社全员都调过去看守他了。” “那就好……” “好了，闲话休提，”黛用力拍了拍手，正色道，“就这次魔王教的袭击，我们必须商讨进一步的对策。法兰，穆丁，你们两人是直接和魔王教交过手的，简单报告一下吧。” “我先来吧……啧。”穆丁沉着脸说。 “首先是那个自称‘苏卡’的男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家伙不但是战帝级别的实力，而且恐怕比我强。” “比你强……强到什么程度呢？” “在将我压制的同时还有余裕，可能和圣安德烈一个等级吧，我认为要将他彻底击败的话需要两个贤者或战帝联手。” “这样啊……” 黛瞥了圣安德烈一眼，圣安德烈的实力她很清楚，既然穆丁都这么说了，那个苏卡还真是……够厉害的。 “你呢，法兰？你是和那几个怪物交手的吧？” “是啊，他娘的三只狗杂种！老子亲手做的皮甲都被丫们弄坏了！” 法兰骂道，十分愤怒，毕竟身为矮人的他是非常爱惜自己打造的武器防具的。 “安啦安啦，我帮你修就是了。” “反正你肯定会擅自加上蕾丝花边吧？” “…………不会啦？” “算了，总之，老子反正是开了魔像才把它们强行干掉。” “也就是说，那样的怪物只要有三只就足以拖住战帝，有四只五只的话，就算是你们恐怕也会落于下风吧？”黛秀眉紧蹙。 “谁知道？大概吧……” “而且和怪物的接触中，我还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你也察觉到了吧法兰？”穆丁插嘴道。 “嗯，是啊……那三只怪物都有很强的‘既视感’。” “既视感？”黛歪头表示不解。 “对，那三只怪物都能和过去存在过的魔王对应上，那只浑身眼睛的和‘幻瞳魔王’的攻击方式很像。”穆丁开始仔细回想。 “而分泌腐蚀液的那只很像‘死水魔王’，但那个能从身体内侧爆出剑的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法兰嘟囔道。 “……不会是‘千之刃主’吧？” “克莉妮恩斯你认识？” “听你们的描述应该是了，那是很久以前出自精灵族的魔王，其领域能把万顷土地化作刀山……由于他主要是在精灵族的地盘为害，所以你们可能不太了解。” “喂，照这么说的话，魔王教岂不是掌握了能让现在的人获得昔日魔王的力量的技术？”马格纳斯忍不住插嘴了，“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已经能‘人工制造魔王’了？” “这么说来，以前是有‘魔王教在搜集魔王遗体’的传说……” 第286章 峰会（下） “这么说来，以前是有‘魔王教在搜集魔王遗体’的传说……”克莉妮恩斯皱起眉头。 “哈啊？你是想说魔王教拿魔王的尸体做文章？通过魔王尸体就能让普通人变成新魔王？”法兰不屑道。 “并不是‘魔王’，只是‘徒有魔王力量的怪物’而已。” “本质上不都差不多。” “你就一定要跟我较劲吗，法兰？” “你想多了，老子可没兴趣和尖耳朵扯蛋。” “……矮子。” “……你说啥？” 瞪—— “什么？要，打架？带，我一个！” 嗅到了暴戾的气息，内伯鲁一下子兴奋起来。 “都给我够了！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你们在说相声吗？” “‘相声’……？啊，你是说地球的那个什么玩意吗？” “总之你们都收敛点好好说话啦！” 黛又气嘟嘟地鼓起了腮帮子，时隔许久她又感觉胃疼了。法兰和克莉妮恩斯姑且住了嘴，而内伯鲁和提翁不引人察觉地对视一笑。 “对了，那三只怪物的解剖结果如何？”圣安德烈问道。 一听，黛的肩膀立刻耷拉了下来。 “我亲自检查了那些尸体，想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但尸体已经被岩浆严重烧毁了。” “怪老子咯？”法兰没好气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岩浆灼烧只是次要，主要原因是……自毁。” “自毁？” “它们体内大概被植入了特殊的魔法或装置吧，死的瞬间尸体内部就会化成一团浆糊，根本无从调查，想必是魔王教防止技术外泄的手段。” “这样的话想知道它们的详细情报的话就只能活捉了啊……” “总之，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魔王教恐怕已经筹划很久了，而我们对他们的情报严重不足。根据你们的说法，那些有魔王之力的怪物有四只的话就能和一个贤者或战帝持平，如果有多只的话我们就会陷入不利局面。而那个‘苏卡’……可以认为他是魔王教中的干部之类的，如果像他这么强的干部有不止一位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黛焦躁地挠着头发，这时—— “大贤者大人，虽然我知道现在说只会徒增压力，但我还是有事要汇报。” “圣安德烈？你有什么事？” 黛皱眉看向圣安德烈，后者面色有点阴沉。 “关于佛格莱特，我希望接下来由我代替穆丁看守他。” “你来……看守他？” “不可以么？” “当然没问题，但是——” “——但是为啥？明明已经有我接替穆丁了，你是瞧不起我吗？” 法兰扯着粗嗓门问道，而圣安德烈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佛格莱特，参与陷害了我们万神殿的圣女。” ““““……””””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等等，安德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丁扶额问道。 “这算是万神殿的家丑，我只能说一下大致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万神殿内的革新派为了无聊的政治斗争，勾结了佛格莱特，耍手段制造‘圣女和魔王有染’的伪证把她推下台，从而打击保守派。” “竟然有这等事！？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我们的圣女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我，虽然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必须在这提出来——为了重新评定佛格莱特的可信度。” “……” 黛张大了嘴巴。 就在不久前，她还满心希望地觉得两个贤者的空缺能填上了，没想到又爆出这破事？ “切！我就知道这货不可信！” 穆丁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所有人中他是最支持把佛格莱特就地处决的。 而克莉妮恩斯比较冷静，问道：“你是审问过佛格莱特了吧？他是怎么说的？” “他很冷静……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对这件事供认不讳。”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被捅出来会对他很不利吧？” “他当然知道，但似乎压根不在乎。‘产生想改邪归正的想法是在那之后的事了，‘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我来星穹废墟时就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这……” 这下子，就连最年长的克莉妮恩斯都搞不懂佛格莱特到底在想什么了。 不论佛格莱特是真心的也好，虚情假意的也罢，哪怕他其实是一切的主谋背地里和魔王教联手——“让自己信用流失从而被监视得更严”对他而言应该没有好处才对。 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确实，就目前来看，佛格莱特的监管确实需要进一步加强了，”黛不得不妥协，深深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看守他的任务就交给你吧，圣安德烈，至于穆丁——” “——让我先好好养伤，对吧？” 穆丁没好气地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他的内伤依然没明显好转，该死的，那个叫苏卡的混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详细分配一下比赛期间各位的任务吧，魔王教的袭击主要应该是来自外部，但不能否认已经有魔王教徒混进来的可能性。” “——内部就交给我吧，神前比武期间，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人物。”马格纳斯说，黛点了点头。 “主要靠你了，马格纳斯，但仅凭你和督察队的话我还是不放心，这样的话……” 黛来回扫视他们，这时提翁举起了手。 “让老夫也出一份力吧……比赛开始后，就由老夫和马格纳斯在古战场周围巡视，你看如何？” “可以，提翁你办事我放心。那么，至于大结界……” 黛的目光更严肃了。 星穹废墟被球形的结界三百六十度包围，分为上半的歼星大结界和下半的星脉大结界，两个结界共有同一个结界核心，结界核心位于星穹废墟西侧的慰灵殿中。 星穹废墟的大结界中注入了历代大贤者和大战帝的加护，又有流经星穹废墟下方的数条灵脉供给魔力，是全玛耶最最牢不可破的结界。不管是从内部还是从外部都极难攻破，哪怕是黛全力出手也几乎无法破坏——换言之，凭借外力是奈何不了大结界的。 因此，大结界唯一的弱点就是“核心”。 “克莉妮恩斯，结界核心就交由你看守，没问题吧？” “定会恪尽职守。” 克莉妮恩斯知道这个使命有多重要，不敢托大。 “接下来是温迪……” “呃，大贤者大人，”温迪的副官里克特面露尴尬的神色举手道，“温迪大人依然认为妮尔丽斯·泽拉赫不可完全信任，想要继续监视她免生事端。” “她还真是固执啊……” “我觉得温迪的想法倒也没错，”马格纳斯冷冷地说，“本以为佛格莱特的改邪归正可能是真的，但现在又爆出这档事，对同具有贤者级实力的泽拉赫提高防范也是应该的。” “……倒也是呢，那就由着温迪来吧，只要她别做得太过分。然后……法兰？” “你终于记起我啦？” “你带上你的矮人兄弟们去星穹废墟外侧吧，只要发现魔王教再度从外部突袭就展开行动，记住，千万不要勉强，而且有条件的话最好活捉几只怪物。” “当然当然！” “你倒是对我用敬语啊……算了，还有你，内伯鲁。” “吼！我，砸死，他们！” “你……唉，总之，你还是在内部的靠外侧巡逻吧，马格纳斯和提翁覆盖不到的地方就交给你了。” “吼！” “还有，千万要克制住自己哦，不要一言不合就大搞破坏哦，能活捉尽量活捉哦，打不过了也别勉强哦，懂了吗？” “吼！” “………………我就当你懂了吧。” “还有一件事，希望大家记住。” 正在黛宣布散会时，马格纳斯打断了她。 “什么事？” “不要忘了，请，千万，不要，让一切无关者、闲杂人等接近自己，哪怕是自己的亲信也请多留心。” “是是是，老子知——” “我是认真的，也请你们都认真对待。” “为啥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强调这个？你啥时候跟温迪那丫一样神经质了？” “为什么？那还用问吗？”马格纳斯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既然星穹废墟内部可能存在魔王教内应，那就不能排除他们有某种能重创甚至击杀贤者和战帝的特殊手段，多点防范总是没错的。” “切——” “好啦！马格纳斯说得也没错，多小心点总没坏处！”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黛又开始胃疼了。 ———————————————— 各个人员开始就位。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继续主持神前比武的进行。 圣安德烈——看守佛格莱特。 法兰·索克鲁斯——星穹废墟外部防御与哨戒。 穆丁·阿德鲁夫——暂时休息养伤。 温迪·希瓦——监视妮尔丽斯·泽拉赫。 内伯鲁——星穹废墟内部巡逻。 克莉妮恩斯·嘉瓦——看守大结界的核心。 提翁·克拉特鲁斯&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古战场周边巡视。 以上。 ———————————————— 散会。 往年的这个时候，各个贤者和战帝应该都待在自己的高级房间里，舒舒服服地听手下汇报这一届有哪些值得期待的新人，顺便和同行打打赌看谁家新人更能干。 但这次不同了。 职责已经分配下来，每个人都不再多话，迅速到达了自己的岗位。 每个人都表情严肃。 唯有内伯鲁（阿格克萨斯）和提翁（罗德里格）临走时对视一笑。 第287章 useless（一） 星辰殿—— 在星辰殿的顶楼，一团虹色的光芒闪烁着，这里是在圣安德烈的拜托下，大贤者用空间魔法帮忙临时制作的简易异空间。 为什么要制作这个？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让这件事的影响仅止于万神殿内部就好。 现在，来到星穹废墟的所有万神殿高层（参赛者除外）都聚集于此，平时的他们都是各个部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现在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噤若寒蝉。 而带给他们无尽压力的人——圣安德烈，就耸立在他们面前，他周身的空间都因为密度过大的魔力而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开口了。 “……关于万神殿高层内部近期发生的事情，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十分轻柔的口吻，但每个字都包含着堪比山岳的压力。 “““““““……（咽口水）””””””” 在这样的压力下，每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相信在此的每个人为了打拼到这个地位都付出了绝大的努力，但正因如此才要学会珍惜，不是吗？” “““““““…………（咽口水）””””””” “我一直都不太关注万神殿的行政，因为我不想卷入无聊的勾心斗角，但仅有此次，我必须得插手了……在这里的人中有多少是革新派，有多少是保守派，这我是不清楚的。但你们中有谁和沙恩多巴往来密切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回去后慢慢清算，每个人都必须得到应有的处分。” “““““““——！！！””””””” 不少人一下子面色死灰，而有些人反而露出喜色。 “圣安德烈大人英明！” 其中一个身材发福的男人喜形于色，满面红光，和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薇妮圣女为了与瘟疫作斗争付出了太多辛劳，她是对抗瘟疫的功臣，更是民众心中的偶像！但革新派的家伙们却为了一己私欲，让如此重要的人物蒙受不白之冤，我等实在无法容忍！幸好由您——” “住口，梵，说到底你也只是把圣女当成帮自己争取权利的棋子罢了，你和沙恩多巴都是一路货色，别得意忘形了。” “呃……” 梵立刻住了嘴，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很抱歉，各位，我这人不擅长打官腔，心里有什么想法我只能直白说出来而已，但也希望各位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身居高位时的作为。别忘了来自神明的教诲——‘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正义的审判终将来临’。” “““““““……””””””” 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圣安德烈深深叹了口气。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正义的审判终将来临”……吗？ 想到这里，圣安德烈摇了摇头，正色道： “具体的问题等回去后再处理，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星穹废墟现在正面临魔王教的威胁，他们掌握了十分危险的技术，绝不能小觑。大贤者大人已经给我们划分了任务，我待会会负责看管雾之魔王佛格莱特，而万神殿的其他人将在‘上侧’巡逻，镇守歼星大结界，明白了吗？” “““““““是……””””””” “我问你们明白了吗！” “““““““是！！！！！””””””” （作者君：安德烈桑你真的不是当领导的料……多研究研究厚黑学吧） ———————————————— 关于通天塔、骑士领和万神殿三巨头的职责划分—— 当下，保护大结界是抵御魔王教袭击的最好手段。 这一点魔王教心里自然也是清楚，如果他们想要入侵星穹废墟的话，不破坏守护星穹废墟无数载的大结界的话就无从谈起。 因此，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大结界核心由资格最老的贤者——克莉妮恩斯看守，她的精灵眷属们以及魔女社的精锐成员也会协助她，做到滴水不漏。 为了保险起见，骑士领和万神殿除战帝之外的人也必须参与其中。 万神殿去镇守星穹废墟上侧的浮空城，看守上半部分的歼星大结界，一旦发现魔王教来袭立刻做出应对。 骑士领去镇守星穹废墟的地下城，看守下半部分的星脉大结界，发现魔王教来袭立刻做出应对。 ———————————————— 浮空城—— 远远看去，浮空城就像一座飘在高空的小岛，离近了才能看出这是大量神殿遗迹的集合体，有种类似抽象艺术的怪异美感。这里是星穹废墟最高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歼星大结界的地方，是很久以前某位大贤者为了便于维护歼星大结界而建造的。 “各位，这是大贤者大人给我们布置的光荣任务！我们定要不辱使命！” “““““““是！！！！！””””””” 浮空城中央的小广场上，梵扯着嗓门大喊，万神殿的精锐们也扯着嗓门回答，毕竟圣安德烈就在一旁，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好好表现。 “尽自己的职责，不要给魔王教可乘之机！！！” “““““““是！！！！！””””””” “更不要让圣安德烈大人蒙羞！！！” “““““““是！！！！！””””””” “喂喂……” 过于光明正大地拍马屁，连圣安德烈都哭笑不得了。 “……算了，有干劲是好事，如果你们表现好的话，回去整顿风气时也不是不能考虑酌情减刑。” “““““““遵命！！！！！！！！！！！””””””” “另外，还有一事，你过来吧。” “是……” 那个身着白袍的少女面带微妙的表情从圣安德烈身后走出来，见到她的刹那，所有人都陷入沉寂。 然后—— “圣——圣女大人！！！” 梵的反应是最快的，和肥胖的身子完全不符，他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蹭到薇妮面前立正站好。 “欢迎回归，圣女大人！一直以来辛苦您了！我和我的同事们永远都是您最坚实的后盾，自从事发后我们就费尽心力搜索证据，只为扳倒那阴险又狡猾的沙恩多巴！看到您最终平安归来我们真的松了口气，生命之神的慈悲终于再次洒向被瘟疫所苦的人们！” “呃，格林多尔叔叔，您不必多礼……” “请务必让我对您献上诚挚的祝福，我们——” “省省吧，格林多尔，我姑且还是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的，”圣安德烈没好气地喝止了他，“你们保守派最初似乎确实是在想办法为薇妮翻案，但前段时间似乎放弃了，还开始考虑和圣女撇清关系的样子？” “那怎么可能呢？我们与那些自以为是的革新派不同，我们和圣女永远一体同心！” “……”  ~~~~~~~~~~~~~~~ 本月最后一天大家都很踊跃嘛，感激不尽！ 只可惜目前存稿太少没有加更的资本……（下跪） 第288章 useless（二） “诶！？怎、怎么可能呢？我们与那些自以为是的革新派不同，我们和圣女永远一体同心！” “好了好了，你说是一体同心那就一体同心吧，薇妮之所以会过来主要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向支持她的人们报个平安，这是她的善意，没有在此之上的意思。” “是是是的！感谢圣女大——” “还有就是，接下来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圣安德烈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薇妮身为万神殿的圣女，她的人身安全自然要交给我们万神殿负责，我接下来必须要去看管佛格莱特，所以最适合她呆的地方就是这汇聚了万神殿精英的浮空城了，你们就……” ““““““““我等定不辱使命！！！！！！！！”””””””” “……明白就好，如果薇妮有个三长两短，拿你们是问。” 丢下这句话，圣安德烈就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了。 他走后，万神殿的人们立刻围住了薇妮，对她嘘寒问暖，亲热到了极点。 薇妮也挂上标准的营业式圣女笑，对他们一一问好。 而她的手中攥紧了来自某人的银灰色头发。 —————————————————— 地下城—— 万神殿地下城是很久以前某个对众神有强烈的崇拜之心的民族建立的，位置就在古战场正下方，是一片被纯手工开凿出来的地下大空洞。错综复杂的石廊就像大树的根须盘根错节，将地下空洞铺满，而这里也正是距离星脉大结界最近的部分。 全副武装的骑士领精英们排成队列，迈着整齐的步子在石廊中穿行，他们全都板着脸，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让这位于地下的遗迹群更加压抑。 希瓦的副官，刚参加完会议的里克特向温迪简述了会议内容后就第一时间来到岗位。他的助手瑞秋也算恪尽职守，在他不在期间已经把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 “报告，所有人员已经在地下城的各个关键地点就位，一旦星脉大结界有任何异动都能立刻发觉。”瑞秋报告道。 “很好，保持警戒心，希瓦大人不在的现在决不能出一点乱子。” “遵命，我立刻传令下去……” 看着忙忙碌碌的瑞秋，里克特悄悄叹了口气。 老实说，在会议全程他都没能说上话，毕竟那可是和大贤者以及众贤者和战帝同处一个空间，实在是太压抑了。以前他一直对明明不是贤者却地位堪比贤者的马格纳斯有所不满，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说人家。 ……算了，不要想这些了。 今年的神前比武实在太过于异常了。 虽然不知道其他单位情况如何，但至少自己负责的部分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 在魔王教初次突袭的四小时后，星穹废墟的戒严终于暂时解除。 除了贤者和战帝外的人们终于恢复了自由，尽管如此，星穹废墟内的警戒又提高到了新的层次，每个人都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历史上气氛最为压抑的一届神前比武，即将开始。 观星台地下，地牢—— 镶嵌在墙壁上的无数魔晶石一如既往地亮着，照得佛格莱特无处遁形，而圣安德烈就在牢房外靠墙站着，看着眼前的佛格莱特。 这时—— “情况如何？” 地牢门被打开，白发红瞳的男人——马格纳斯·海德里希走了进来。 “你说这家伙？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 圣安德烈用下巴指了指佛格莱特。 佛格莱特身上依然戴着枷锁，但现在的他既没有说令人不爽的话，也没有哼让人听着火大的歌。他现在是完全的安静，双眼微闭着，精致的双唇随着呼吸微微张合，就像睡着了一样，不知为何让马格纳斯联想起了花街里任君享用的风尘女子。 “……睡着了？” “大概是闭目养神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喂，佛格莱特！” 马格纳斯大喝一声，佛格莱特微微一颤，揉了揉眼睛，看到来者是马格纳斯后嫣然一笑。 “嗯……嗯？啊啊原来是马格纳斯大官人？官人莫急，小女子这就——” “给老子闭嘴！” “哎呀呀真是粗鲁，难道说两位官人要一起来？可以打折扣哦？” “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了，听着难受。”圣安德烈冷冷地制止了他。 “什么嘛，开个玩笑都不行。” “玩笑？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闭目养神，小睡一会，不可以？” “小睡……你可知道你现在可是处于绝对的不利局面？你参与陷害了圣女，单这一点就足以把你的可信度降到最低。” “我当然知道啊，但如果不坦白的话又怎能做到互相信任？我可是世界上最诚实的人。” “最欠揍的还差不多……” 意识到再怎么和他说话都是浪费时间，马格纳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我必须赶快回到岗位上，他就交给你了，圣安德烈。” “放心吧，马格纳斯，要说的话雅尔朵的死他也有一部分责任，我绝不会给他留破绽的。” “拜托你了，你办事我们信得过。” 说着，马格纳斯离开地牢的门—— ——的前一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佛格莱特。 后者再次闭上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 马格纳斯对魔法的感知极为敏锐，甚至超过了几个战帝，他从刚才开始就有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一根蛛丝在眼前飘荡却总也抓不住，有朦胧的微光划过黑暗却找不到光源，就是这么微妙。 “……圣安德烈？” “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 “啊？” 圣安德烈皱起眉头感应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 “没啊，什么也没有。” “是吗……” 马格纳斯又看了佛格莱特一眼。 这家伙还在睡，而且十有八九是装睡。 “…………提高点警惕吧，圣安德烈，总觉得这混蛋有点不对劲，我先走了。” ———————————————— “辛苦了，马格纳斯大人。” 走出地牢，属下们立刻聚到马格纳斯身旁，面对属下们的热情，马格纳斯只是冷淡应对。 他依然在思考。 （佛格莱特……我不知道他具体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耍了花招，但魔王教的袭击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 问题在于——现在佛格莱特已经被最强的战帝一对一监视了。佛格莱特的实际战斗力并不强，他靠的是结界和幻术，从人的感官入侵其精神世界。其他人对此可能会感到棘手，但圣安德烈对精神攻击的抗性可是出了名的高，这种情况下佛格莱特还能有什么手段？ 莫非他有办法绕过圣安德烈的监视？ 还是说……他的计划其实已经实施完毕，他已经在坐享其成了？ 而且比起佛格莱特，另一个人才是马格纳斯真正在意的。 绷带。 比起佛格莱特，这家伙的存在要棘手得多，咒杀即是最最强大的暗杀，无迹可寻，无法可防。更麻烦的是——为了防止诅咒“扩散”，对马格纳斯而言绷带的存在是不能公之于众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把绷带隔离在众贤者战帝之外，不给绷带把任何一个大人物纳入射程的机会。 截止到目前为止，马格纳斯还没接到有关绷带的目击报告，这也是当然的，绷带如果真的混进来了的话必然是事先做好伪装的。 如果那家伙找上门来的话还好。 如果她和佛格莱特或魔王教是一伙，目标是汇聚于此的玛耶高层的话…… 马格纳斯不敢再往下想了。 （别给我在这添麻烦啊，科黛伊洛……） ———————————————— “你——他妈——说——什么！？” “你不必参赛了，接下来跟着我和巡逻队，在比赛期间围绕古战场巡逻即可。” “哈啊啊啊啊啊啊！？” “别大惊小怪的，跟白痴一样。” “给我个理由！！！” 塞卓昂的咆哮震耳欲聋，周身放出的魔力连久经沙场的巡逻队精锐们都心神剧颤，唯一能与她针锋相对的只有马格纳斯。 “理由？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马格纳斯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塞卓昂。 “显而易见？” “你，参加神前比武，是因为想进入边境战场吧？” “……是啊，有问题吗？” “所以神前比武只是过程而不是目的。”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别忘了，我现在再怎样也是穿界门的临时看管者，放你进边境战场的话就是一句话的事。” “……走后门？” “和走后门什么的无关，只是省略不必要的步骤了，你觉得这次的参赛者中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没有。” “你觉得神前比武你有可能输吗？” “没可能。” “那不就得了，我姑且还是和你交过手的，你身上也只有实力我姑且能认可一下了。” “……” 轰！！！！！！！！ 空气爆鸣的瞬间巨剑就出现在塞卓昂手中，直指马格纳斯额头。 “所以，你，他妈，是在，向我，施舍吗？‘看你有点能耐所以给你行个方便放你去边境战场玩吧怎么样好好感谢我吧’——什么的，别开玩笑了！” “……给我把剑放下。” “老娘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争取！用不着你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去你**的！！！” 塞卓昂转身就走，巡逻队的人赶紧拦住她—— “都给老娘滚开！！！！” 饱含魔力的一声怒吼，每个巡逻队员都是一怔，蕴含在吼声中的杀意是货真价实的。 唯独马格纳斯表情不变，仿佛早就聊到了塞卓昂会有此反应。 “现在要走也可以，不过已经晚了哦。” “……啊？” “对选手们的最终检查已经结束，古战场即将开放，他们马上就要入场了，现在还没过去的人已经被视为弃权了。” “——你丫的！！！！！” 第289章 useless（三） 夏洛蒂的心情已经糟透了。 但还是得耐下性子。 “听我说，姐，我姑且也是参赛选手来着，而且也有自己的队员啊！” 夏洛蒂摆出迄今为止最最认真的表情。 “啊咧~~？夏洛蒂你也要参赛？看不出来啊！” 艾米丽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上还在拿着粉扑给自己上妆。 “是真的，我……” “可是夏洛蒂你什么也不会啊？以前就总是喜欢哭，魔法啦剑术啦都不愿意学，这样的你肯定没戏没戏~” “呃……” 又来了，姐姐大人的漫不经心却伤人至深的问题发言，如果是塞卓昂的话现在已经一巴掌糊上去了吧？但夏洛蒂现在只能强迫自己耐下性子。 “听我说啦姐姐……” “我在听哦……啊，口红抹厚了。” “我必须要去参赛，还有同伴在等我！” “嗯嗯，在等你……所以夏洛蒂你什么时候试我给你准备的裙子？我亲自挑选的哦！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穿着这个肯定超漂亮，我们绝对是观众席上最闪亮的！” “呃……” 不行。 这白痴姐姐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他们怎么还不来联络啊……天啊……） —— —— 秋米拉&西缇娜的房间—— “西缇娜……” “嗯，怎么了秋米拉酱？” “往左一点……” “好的~♪” “对对就是那，然后——啊啊啊不对不对不对搞什么啊！为什么你会帮妾身掏耳朵啊！” “诶？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不是不是，但是，那个，比赛啊！神前比武不是要开始了吗？妾身也是参赛选手啊！” 秋米拉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西缇娜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特别监察对象哦，你觉得上面还会放你去比赛吗？更何况你的队友也没来接你。” “呃……” “队友”——一听到这个词秋米拉就一阵揪心。那几个人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络？还是说妮儿果然还是找不到与外界联络的手段？但不管妮儿如何，既然他们要参赛，那就必须得先汇合啊！ “这样的话，妾身不能参加比赛的话，对整个队伍而言可是大损失啊！” “是吗？你确定你去了不会反而给他们添麻烦？” “呃噗！” 秋米拉又受到了暴击——你要不要说这么直白啊！是是是反正妾身不暴走的话就是个拖油瓶啦！ “但不论怎样妾身不能不去啊！” “你当然可以不去啊，倒不如说你已经彻底迟了。” “不能放妾身一个人行动的话你一起跟来不就得了？” “不行哦，我可没有比赛资格呢。” “呜呜呜就不能网开一面吗！？这样的话妾身来星穹废墟还有啥意义啊！” “看比赛呀。” “妾身竟无言以对！？” —— —— —— 其实并不是艾西亚和千夜不联络她们仨。 而是爱莫能助。 “所以说，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还有三个队员……” “他们人在星辰殿那边，我们需要和她们汇合！” 艾西亚和千夜简直磨破了嘴皮，但眼前的督察队长依然冷着一张脸。 “现在马上就到进入古战场的时间了，现在还不来的话便是视为弃权，而且虽然戒严已经解除，但马格纳斯大人也命令选手区的人不得越界进入星辰殿。” “啧……” 这下子就麻烦了。 之前因为有战帝圣安德烈带着所以他们两人能进出星辰殿，但现在不论贤者还是战帝都正各忙各的事，谁也没功夫管他们！ 所以说塞卓昂秋米拉夏洛蒂那三个家伙到底在搞毛啊！就不能自己主动过来吗？ ———————————————— 星穹废墟外，神泪之原，边缘—— 空中堡垒在云层之上缓缓飞着，它并没有再靠近星穹废墟，而是以不变的低速绕着神泪之原边缘飞行。远远看去，它就像在茫茫云海上时起时落的巨鲸，承载着某些人的狂热野心。 提耶拉两腿轻轻交叠，用十分淑女的坐姿坐着，品着从界外进口的高级普洱，不论怎么看都是个无懈可击的深闺大小姐。 ——如果她没坐在一大堆没死但被摆成了奇奇怪怪的姿势的教徒身上的话。 “……所以，珀尔，还没准备好吗？” 看着带着一大堆帮手在一个个培养仓间穿行的珀尔，提耶拉百无聊赖地问道，而珀尔瞪了她一眼。 “你以为这是在跑步吗，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伪王有任何一点闪失，每一个看似微小的错误可能都是致命的！你可知道我在它们身上费了多少心血？要知道——”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努力，但要不是阿格君提供技术支持，你怎么可能成功？” “……以前又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但只有那一个，而且还是不可复制的呢。”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珀尔心知提耶拉是在拿他寻开心，这个麻烦的抖s虐待狂，你嫌慢的话就别在那光说不干啊！ “生命体征基本都稳定……圣骸的植入暂无异常……嗯？等等……三号的血压有所上升，你们几个！过去看一下！还有，七号上半身增生的组织还没清除干净吗？都给我动作快！务必把所有下位伪王都调整到可以随时投放的状态！” ““““““是！！！！！！”””””” 珀尔不再理睬提耶拉，开始专心忙活起来，感到无趣的提耶拉啧了一声，开始寻摸着要不要解剖几个人打发时间。 这时—— “提耶拉大人！” 苏特·塔米亚兴奋地跑了过来，浑身的银饰丁铃当啷作响。 “只有你啊……看来苏卡已经出发了？” “他早已经就位，蔷薇也一切正常！” “很好，呼呼呼，那么……” 提耶拉轻声一笑，看向神泪之原永夜的星空。 “绷带也该行动了吧？” 成也绷带。 败也绷带。 但愿绷带别坏了那位大人的兴致。 希望那位大人能玩得开心点。 ———————————————— “来，夏洛蒂，深呼吸！憋住！” “呃……” “加油！就差一点了！” “内个，姐……” “嘿——！然后是这里——换个角度——” “所以说你不用这么夸张啦……” “耶？” 受不了了的夏洛蒂从艾米丽身边离开，用不到艾米丽帮忙，她很轻松就将固定在腰上的束腰拉到最紧，几乎毫不费力。夏洛蒂的胸部和臀部曲线都极为傲人，唯独腰部十分纤细，对其他贵妇人而言束腰是再难受也要忍受的让自己显瘦的必备品，但对夏洛蒂而言就只是个搭配礼服的装饰……甚至连装饰都算不上。 虽然胸部臀部腿部两姐妹都很相似，但唯独夏洛蒂的纤腰是艾米丽比不了的。 ……其实仔细对比的话，夏洛蒂的胸其实比艾米丽还大一点。 “好了，束腰穿上了，然后呢？” “呃，然后是这个衬裙……” “哦。” “……话说，你腰好细啊。” “谢谢夸奖。” 夏洛蒂无感情地说道，对她而言，自己的爆炸级好身材一直以来都是累赘多于骄傲，不论走到哪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真的很烦人，所以她喜欢和妮尔丽斯她们走在一起，可以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诶……” （麻烦死了……） 夏洛蒂很了解艾米丽现在的眼神，很多女人都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那是负面意义上的嫉妒。在巴尔布拉暂居的几年间，小镇上关于她的下流的谣言就没消停过，都是从向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的女人那传出来的。 几分钟后—— “呃，果然还是不习惯啊。” 换完衣服的夏洛蒂看着镜中的自己，久违的脱下了那丧服风格的漆黑裙装，换上了以浅蓝为底色辅以白金色纹饰的华贵礼服长裙，这感觉就像在昏暗的房间里呆惯后突然被强行拽到阳光下一样，令人不快。 “吼……挺漂亮的嘛，在观众席上肯定很吸引目光。” 倒是强行给夏洛蒂换衣服的艾米丽表情略有不爽，一副“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被抢走”的样子。 （觉得被比下去了的话就给我点朴素的衣服啊，你这弱智……） 夏洛蒂一边腹诽一边说：“我感觉这件衣服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去隔壁房间整理一下吧，可能得一会……” 说着，夏洛蒂就逃也似的穿过房门，到了隔壁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当然不是为了调整衣服。 而是备战。 心中那莫名的恐慌感促使她这么做。 —————————————— 夏洛蒂走后，艾米丽立刻一脸醋意地凑到穆丁身旁。 “陛下，你刚才眼睛一直黏在夏洛蒂身上对吧？” “你想多了吧？” “切~” 艾米丽喂喂鼓起腮帮，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媚眼从下晚上仰视着穆丁，小女人作态十足。 “难不成陛下……想姐妹双收？”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开玩笑，你以为老子当初发动统一奥斯勒娃的战争当征服的战帝就是为了克己奉公的？当然是冲着权利和欲望和享受去的啊！ ——什么的，穆丁并没有这么说，他甚至懒得想。 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和她们姐妹的破事，关于佛格莱特和魔王教的事情更让他在意。 “陛~~下~~说嘛，我和夏洛蒂，谁更好看？” “你，当然是你……” “嘿嘿，就是嘛，果然还是陛下眼光好！” 艾米丽像猫一样蹭到半躺着的穆丁身上，穆丁的思路被打断，低头一看，妻子正和他结实的胸肌轻柔地摩擦着。 “艾米丽？” “陛下，我……” 看到爱妻的眼中闪烁起了些许情欲的光，穆丁微微叹了口气。 “你妹妹还在隔壁哦？” “她不会在意的，而且……我倒是想让她嫉妒嫉妒呢！” “切，真拿你没办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怎么也喂不饱啊。” 穆丁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姑且停止了对当先情况的思考。 再烦恼下去也没用。 这段时间，他也确实身心俱疲了。 还不如干些别的事转换一下心情。 “可别以为我有伤在身就会留情哦。” “嘻嘻，人家就怕你留情呢。” “呵……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290章 开幕（上） 一小时后， 星穹废墟， 中央， 古战场入口处的大厅—— 经过了戒严和警备力度全面提升的压力，每个人的心情都压抑到了极致。压力越大，反弹就越剧烈，正因如此，现在每个人都爆发了120%的热情。 来自全玛耶各地的观众，包括各国权贵，国际富商，知名大公会会长，雄霸一方的佣兵，名留史册的冒险者，三巨头高层的家属等关系者，各行各业的巨头，甚至还有娱乐之类。每个人都为了一睹神前比武的盛况而亲临现场，每个人的热情都高涨到了极点，选手尚未入场欢呼声就不绝于耳。 神前比武不但是玛耶传统中规模最大的仪式，不但是选拔有潜力的新人投入边境战场的竞技，更是一年一度的玛耶最顶级社交盛会，为社会各界的名流提供了最好的交际场所。但这一切都在督查团的严格监视之下，其中甚至没有魔导士和战灵之下的人，个个都散发着逼人的威压。拜此所赐，尽管宾客们的热情比往年更高涨，现场气氛却略显压抑。 选手们还未入场，观众们也还没按顺序入座。他们散布在豪华的观众席各处，穿着能找到的最华贵的礼服和其他名流们攀谈。有的是普通的寒暄，有的是借机拉关系，有的是谈生意，有的是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是如此。 而其中的某个人算是个例外。 鲁伊斯·戈加尔也来到了现场，身为玛耶知名的海运巨头戈加尔家族的首领，他和他的妻子艾丽西亚一出场就受到了无数人的瞩目，跟随他们的二女儿、曾经与某米拉有点小过节的伊莲娜也是如此。 “戈加尔先生和太太，好久不见——啊啊，小伊莲娜也来了啊！”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轻快地来到他们身边，这是另一个运输业大鳄伊莎莉嘉家族的人，和戈加尔家族一直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啊啊，杰克，好久不见……” “杰克叔叔好……” 而对于他的问候，一家三人都做出回应，虽然他们看上去努力表现得正常一点，但眉宇间还透着化不开的忧郁。敏锐的杰克立刻察觉了，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嗓门问道。 “碧丝可没有来……果然传闻是真的吗？碧丝可她……” “……现在别谈这个。” “呃，对不起。” 杰克立刻道了个歉，很明显戈加尔夫妇的情绪不太好，尤其是鲁伊斯。杰克很清楚鲁伊斯是个很重视家庭的男人，自己的长女、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竟然感染了瘟疫，而且请了无数医师和专家都无法根治，他一定已经快急疯了吧？ “没关系，碧丝可病情姑且稳定下来了，谢谢你的关心。” 艾丽西亚倒是轻轻撞了一下脸色不好的鲁伊斯向杰克说道。相较于鲁伊斯，艾丽西亚和伊莲娜看上去心情要稍微好一点，因为现在碧丝可的感染已经稳定下来了，人也恢复了意识。虽然仍在隔离观察中，而且通天塔和万神殿的许多能人都没能完全治好她，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经没生命危险了。 然而，即使如此，鲁伊斯依然每天愁容满面，仿佛还有其他更加担心的事。 而且不知为何，鲁伊斯本人并不热衷于请医生专家，他似乎一直坚信那些人是治不好碧丝可的，就算问他为什么他也只会扯开话题，这毫无来由的悲观态度让艾丽西亚又生气又担心。 （亲爱的，既然过来了就别吊着一张脸了！注意一下态度！） （嗯，我知道……） 鲁伊斯深深叹了口气。 “作为生意人早已习惯的营业式笑容都维持不住了”——现在他的心情就是如此焦躁。 那位大人，求求你，开开恩吧。 我不在乎你用瘟疫给这世界带来了多少苦难，我不在乎你究竟多残忍，多恶毒，更不在乎你到底想在星穹废墟干什么。 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放过我的家庭。 求求你。 求求你…… 就在这时—— 大厅一侧突然鸦雀无声，同时一股藏不住的威压降临了，鲁伊斯如惊弓之鸟般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正规的皇族礼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威武的体魄，充满压迫感的气场，不断向周围辐射的魔力波动，脸上那标志性的X形伤疤——正是奥斯勒娃之王，征服的战帝穆丁·阿德鲁夫。 在他身边是他的妻子艾米丽，穿着不输给穆丁的白金相间的晚礼服，V字形的领口露出了大半的**，贴身的剪裁更是突出了美好的身体曲线，美艳之至。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有着和艾米丽非常相似的面容，脸上带着有点僵硬的笑，而身材比起艾米丽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穿的裙装几乎没出肌肤，引的目光却比艾米丽还多。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能和穆丁夫妇一同出席？难道也是什么大人物吗？ 虽然想上前一探究竟，但马格纳斯手下的督察队把穆丁围得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半径接近三十米的大圆把他包在其中，不让任何人接近战帝。穆丁看上去对此十分不耐烦，艾米丽也不太情愿的样子。 “父亲大人，这是……？”伊莲娜对于这十分夸张的安保阵容感到困惑。 “你忘了？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发布的命令，任何闲杂人不能靠近贤者或战帝。”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他们应该是这世上除了大贤者外最强的人吧？” “呃……是吧……‘这世上’的话……” 鲁伊斯只能含糊其辞。 再强，也只是“这世上”的巅峰而已。 他不禁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 “鲁伊斯·戈加尔？根据情报，你是海运业的巨头呢。” “嗯？请冷静点，不是啦，不是什么谈生意，我只是想向你要点钱，因为没有还的打算所以不是‘借’而是‘要’。” “都说了请冷静点了，因为你的冲动你的护卫全死光了，害我不得不吃这么多粗食来清理现场。” “千万放心，我不会对你动用暴力，我遇到事情喜欢先跟人讲道理……虽然我希望对方能跪着听我讲。” “啊，说是要钱可能有点俗了，换个说法，‘拉赞助’如何？海运巨头戈加尔家族，最不缺的肯定就是钱吧？” “请别误会了，不是我需要钱，而是我的部下的部下的研究要用钱，很多很多钱。我觉得与其把赚到的钱换成无聊的无机物装饰品和大到没必要的房子，还不如捐给魔王教更靠谱呢。” —— ——诸如这样的。 有些来自世界之外的人是不能用玛耶的常理衡量的。 说起来…… 鲁伊斯左顾右盼，却发现在场的贤者或战帝竟然只有穆丁一人，按理说往年几乎所有贤者和战帝都会到场观看的，而且矮人王和精灵女王肯定会现场互撕……今年是怎么了？ 莫非， 那位大人，已经在行动了？ ———————————————— 星穹废墟正中央的主干道——星桥上，来自玛耶各地的人才们鱼贯而行，有的其貌不扬，有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男女老少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都散发着强悍的魔力波动。 一团团虹色的光球在他们头顶盘旋，那是黛临时放出的使魔，功能是摄影与转播，现在选手们前往现场的景象想必已经显示在观众席前的光幕上了吧。一边显示的肯定还有最终整理出来的参赛者的名单，主要作用是供客人们赌博下注。 大概有不少人会对此感到不爽吧，但没人提出异议，因为在前面引路的是两个绝对的大人物——穿界门看门人马格纳斯和通天塔的贤者提翁。提翁散发着柔和的气场，但马格纳斯就像个刺全竖起的海胆，环绕周身的空气中都是麻麻的静电。 “喂，喂……马格纳斯，别绷这么紧啊……”提翁对马格纳斯苦笑道，但后者只是白了他一眼。 “非常时期，必须做好心理准备，难保选手中没混有魔王教。” “我记得排查结果不是没问题吗……？还是说履历伪装得太好了？”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嗯？” 这时后面的选手队伍传来争执声。 “喂喂，pong友，你刚才说谁手里的家伙像鸡腿？” “cnm，说的就是你，就你这德性还来神前比武？真鸡儿丢人。” “哈啊？你丫的——” 这样的情况，想必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一言不合就想动手吧？ 通常大家只会把这当成开赛前的余兴。 但这次不同了。 “都给我收声！” 马格纳斯喝了一声，天空中立刻出现了一个雷光闪烁的魔法阵，出现的瞬间就进入蓄势待发模式！ “等等等等认真的！？” “我们只是想制造点戏剧性效果——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轰！！！ 两个被电得焦黑的倒霉蛋很荣幸地成为了今年第一批被淘汰的人。 “非常时期都放老实点，不然下场和他们一样”——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杀鸡骇猴。 （马格纳斯先生还真是够绝的啊） 千夜小声对艾西亚说。 （他横由他横，我们的任务不会变） 艾西亚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小纸条，那是不久前从“头发”中掉出来的，是新的指示。 “尽可能锁定选手中疑似魔王教卧底的人”，十分简单明了。 （既然是妮儿的命令，那我就一定要完成！） （嗯，我也会努力的……） 说着，千夜看向在队伍靠前的位置的某人。 （……绝不会让她胡作非为的） 第291章 开幕（下） “吸——” 深吸一口气。 黛贫瘠的胸部迅速隆起。 “呼——” 再缓缓吐出。 贫瘠的胸部又恢复贫瘠。 虽然已经主持了十来年了，但每当想到要在这么多玛耶顶尖名流面前发言，黛还是会感到紧张。 ……更何况这次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要烦。 “大贤者大人，观众们已经就位了，选手也已经到场。” “嗯，我知道了。” 黛又深吸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复杂的咒语，一个虹光闪烁的通道立刻出现在她面前，透过通道能听到古战场外的喧嚣声。 “我要上了……” 迈着大步，向前一跃，走入通道的瞬间黛就有种被滔天巨浪迎面击中的感觉。那是喧哗声的集合，是观众们热情的具现，外貌与十来岁少女无异的黛在满场热情的观众面前有种谜样的悲壮感。 “咳咳！” 黛用力清了清嗓子，完全穿过通道，到达了比赛现场——古战场入口外的露天大厅。 这是如同某种疯狂的梦的场景。 数以百计的侧面镂空的高塔将大厅团团围住，就像是溶洞中的石笋，每个高塔的镂空面都被改造成了观众席，每个能容纳的人数从几个到几十个不等。身着五花八门的华丽衣装的人们如同一个个放大的像素点，断断续续绵延着，就像一幅超大型的拼贴画。提供照明的不是老土的魔晶石灯或普通的照明魔法，而是在地面铺展的、直径上千米的巨型星象魔法阵——星图。构成星图的每一根亮银色线条都和满天繁星交相辉映，炫目的星光从遥远的天际投射而下，把这一代化为银光闪烁的童话世界。 突然出现在上空的那一团炫目的虹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琥珀色的螺旋阶梯从虹光中延伸而出，玛耶的至高者迈着优雅的猫步从阶梯走下。穿着轻飘飘的（自以为很成熟的）仿佛丝带的聚合体的小裙子的黛身临此地，就像来到聚光灯下的小公主一样，美丽，端庄，又有着少女的可爱，激起了观众们一阵阵喝彩。 虽然此刻每个人对她的感情都是“对上位者的敬畏”而非“对这个女人的喜爱”（笑）。 也就在这时，参赛者们也终于到达现场。在马格纳斯和提翁的引导下，众人穿过那些错落分布的高塔（观众席）来到了巨型星图正中，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下。马格纳斯和提翁向上空的黛行了一礼，然后立正站好。 “久等了，来自玛耶各地的诸位！社会各界的精英嘉宾们，维系玛耶稳定昌盛的贤者和战帝们，以及——我们玛耶的新生代力量们！” 黛用魔法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在全场回响，激起了选手和观众们的新一轮热情。对于人们的反应，黛很满意，这可是难得展现大贤者的威严的机会。 “第10075届神前比武如期而至，今天我们聚集于此，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或寻找日常生活中难以触及的激情，更是为了见证玛耶走向未来的下一步！远古的诸神之战后，人们就定期在这星穹废墟向众神奉上仪式的演武，这已经是有正式记录的第10075次！这是向神明展示自身技艺的舞台，是来自玛耶各地的群星闪耀之刻！而时至今日，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仪式或竞赛，而被赋予了更为崇高的意义——没错，边境战场！” 说着，黛双手高举，随着她的动作，虹光在高空中围成一个圆，形成了一片光幕。光幕中是与玛耶迥然不同的异界风光，有如同人类神经组织的绵延不绝的巨石，有横向飘洒的水银般的雨滴，有攀附在空间上向四面八方辐射状扩散的森林，有浓雾组成的混沌漆黑……每一个景象都透着难以言语的魄力，常人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心神剧颤。 “十六年前——现在已经快十七年了，绝世的神迹穿界门的开启带来了边境战场，将包括玛耶在内的无数世界彼此相连！那一天我们终于知道了何谓天外有天，知道了外面还存在着远超我们想象的强大存在，这既是对我们的挑战也是最大的机遇！这是新时代的圈地运动，这是向更高层次进发的唯一机会，在边境战场尽可能占据利益是对未来最大的投资，也是属于我们整个世界的荣誉！松懈就会被超越，被超越就会落后，落后就要陷于不利！那些实力靠后的世界只有被强大的世界欺压的份，终将沦为上位者的附庸，如今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为了在这无处可避的狂澜中立足，十六年来，我们已经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 光幕中画面切换，变成了一个十分奇异的场景：天空与大地仿佛倒转了，上面是像天花板一样的无尽的平坦石壁，下方是一片朦胧的无底深渊；在这正中，一个巨大的由金属和土木构成的建筑物从“天花板”上倒垂而下，就像一个上下颠倒的城堡。 “我们玛耶与机械的世界马西阿罗结为同盟——魔钢同盟，以我们为中心又聚集了一批盟友，拜此所赐，我们终于具有了在666个世界中名列前茅的话语权——但是！”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又严肃起来。 “内忧外患是对我们新的考验！这两年来在全玛耶流行的大瘟疫令我们内部损失惨重，而外部的包括玄元大陆、穆在内的几个一向与我们对立的世界步步紧逼！而且前段时日，‘血狱’又发起了真意不明的征兵通告，他们的目的我们无法揣测！不安的种子早已埋下，新的风波即将到来，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对抗风险！为此，我们必须要……” …… 叽里呱啦 …… 呜哩哇啦 …… 叽叽喳喳 …… 吧啦吧啦 …… 在下面的马格纳斯悄悄叹了口气。 （亲爱的大贤者啊……你也是够了） 明明这次的开场还挺慷慨激昂的，观众们的热情也被完全激发起来了，然而过了开头就又变回了老年人的絮絮叨叨。观众们明显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注意力集中了，全是长时间听老领导讲话时身心俱疲的状态，恨不得赶紧结束但又说不出口。 “……然后，就是神前比武规则的宣布！” 听到这里，观众们终于精神一振。 “这次的规则和往年相比没有变化，首先是集体之间的无差别战斗，所有选手进入古战场后比赛即开始！规矩很简单——除自己队友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对手，但他们只是竞争对手而非敌人，真正的敌人是——它们！” 光幕又一转，上面浮现了许多生物的身影。这些生物都长得各不相同，有的看上去只是放大版的野兽，有的像是几何体的胡乱堆叠，有的完全是不可名状。它们的共同点除了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外，还都在身体的某些部位上绑着七彩的蝴蝶结。 选手中传出了一小阵骚动，这些想必就是界兽了，遍布边境战场各地的怪物，是666个人界的公敌。 “我们事先在古战场内投放了大量的‘界兽’，击破的界兽越多你们的评价就越高，被界兽重伤到失去战斗力后会被判为淘汰！这些界兽都是我们从边境战场活捉来的，请不要担心，它们都是危险性最低的Baki级，最强的也只是Safe级中较弱的！而且我已经事先上了保险（那些蝴蝶结），当界兽将选手伤至失去战斗力时就会停止攻击，所以只要不作死就不存在被界兽杀死的风险！” 话虽这么说，选手们还是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大家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了——用玛耶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弱于大魔导士的界兽都是baki级，safe级中即使是较弱的也是大魔导士的平均水准，毕竟比safe高一级的Euclid就需要贤者或战帝出动了……而这还只是七个分级中最低的三个等级，可见界兽是多可怕的东西。 “选手之间允许战略性的联手或干扰，但禁止直接的伤害！违者将被视为犯规，被退赛！以上就是规则，应该都记住了吧！” “““““““““是——！！！””””””””” “很好，那么事不宜迟……” 露天大厅面向古战场的一侧是一片漆黑，就像化不开的浓墨，即使是星光也无法照亮。而黛小手一挥，在她周身浮动的虹光就哗哗落地，浓墨般的黑暗消散了，笼罩古战场的大型结界开了个口，从中露出了古战场的真容。那是一望无际的灰白色，灰白的土壤，灰白色岩石，其中是无数如同起伏的海浪的低矮山峰，像极了漆上石灰浆的丹霞地貌。但并非只有灰白二色，还有浓重的墨绿点缀其中，那是许多直指天际的巨树，没有形成森林，每一棵都相隔数百米独立生长。 “笼罩古战场的结界已经打开，神前比武即将打响，从玛耶各地聚集于此的241支队伍、共计624个明日之星们啊，进入古战场吧！”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观众们震天的欢呼声中，选手们化一道道模糊的光影冲向结界的开口，一支又一支队伍消失在古战场中。身处其中的艾西亚和千夜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吧，管家，‘胜利’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我知道，关键在于魔王教，以及……那个暗中对大姐头不利的黑幕） 确认无误后，两人也一跃而出，沐浴着欢呼声踏入古战场。 —————————————— 然后， 他们也展开了行动。 第292章 思维陷阱 我一如既往维持着比较淑女的坐姿坐在床边，希瓦也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瞪着我。 不同的是，我面前是一个边长越一米的正方形光幕，整体呈现七彩色，里面映出的是一个以灰白色为主色调的巨大荒野——古战场。 这自然是好心肠的大贤者给我的小小福利，在我和希瓦的房间中安置了个光幕，让我在场外也能欣赏神前比武的战况。 果不其然。 塞卓昂也好，秋米拉也好，夏洛蒂也好，最终还是都没能参加比赛。 这倒不是我的失误，而是我压根就没再想比赛的事。我已经被认定为贤者（暂）的现在，出入边境战场的资格已经不用担心了，等我的观察期结束后，用不着我开口，大贤者肯定催着我带同伴到边境战场干苦力。所以神前比武什么的已经是次要了。 重要的是黑幕。 让我好好想想吧。 “……呐，希瓦前辈。” “怎么了？” “您喜欢丝袜吗？” “…………哈啊？” 她皱起眉头……不，她，就没有不皱眉头的时候。 “为什么问这个？” “突然想问问罢了。” “你有什么预谋？” “都说了，只是突然好奇想问问。” “……我对丝袜不喜欢也不讨厌，有需要穿礼服的场合可能会搭配一下，但通常不会穿。” “原来如此，毕竟是武人呢。” “不过我看你倒是丝袜不离身呢，检查你的行李发现大半都塞着五花八门的丝袜，你是恋物癖吗？” 说着，她看向我交叠的双腿，眼皮稍微跳了跳。 “哼……不愧是年轻人，腿型没走样。” “希瓦前辈的腿也很漂亮哦，久经锻炼的感觉。” “少给我拍马屁，我现在腿上还套着轻甲呢，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腿型了？” “啊哈哈……” 我讪笑几声，同时尽量自然地把手指从发丝中抽离。 好。 我的消息应该已经传给薇妮了吧。 不管我动作有多细微，总是玩弄头发的话希瓦终究会起疑的，所以我这次尝试把话题扯到丝袜上，让她把目光短暂地移向我或她的双腿，趁机动了一下头发。 与希瓦同房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她的副官里克特亲自过来向希瓦汇报会议内容的时候，我姑且还是想办法听到了些（利用撒在门外的头发）。包括贤者和战帝们大体上负责什么工作，三巨头的人马如何安排之类的。大概是察觉到我可能会偷听，希瓦把里克特当着我的面训了一顿要求他以后要用保密的念话。真可惜，大部分都已经被我听到了，没听到的也可以根据听到的情报推出来。 那么，分析一下情况吧。 那个幕后黑手，还有那家伙的手下们会怎么行动？ 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去设想。 他们想要攻陷星穹废墟的话，大结界是必须处理掉的障碍。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混入了内部，但仅凭混进来的这些人肯定还不足以直接向贤者战帝乃至大贤者动手，不然他们早就在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动手了。 他们最可能的计划是：先派少数精英混进来，使用某种手段排除掉把主力部队挡在外面的阻碍，然后里应外合展开行动。 换言之，那些先进来的人的任务就是破坏结界。 怎么破坏？ 星穹废墟的大结界分为上半部分的歼星大结界和下半部分的星脉大结界，其中融合了数万年来多位大贤者和大战帝的力量，又有汇集在星穹废墟的诸多星脉提供魔力支撑，是攻防一体的最强堡垒，纵使是当代的所有贤者和战帝同时全力攻击也几乎不可能破坏。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应该都会从结界核心着手吧。 大结界的核心在慰灵殿中，由克莉妮恩斯和大量精英严加看守，想要破坏的话就必须越过克莉妮恩斯——而这里又是星穹废墟内，包括大贤者在内的其他人随时都能过去支援，所以难度也非常大。 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大概就是绷带了吧？她的咒杀能力不论对象强弱都能抹杀，是用来对付贤者和战帝的最佳兵器。但她的咒杀的缺点也同样致命——射程限制，个数限制延迟，会伤及自身，这些都会大大削弱她的战略价值。就算她设法接近了克莉妮恩斯下咒，克莉妮恩斯的死也是大约两天后的事了，实在太慢了。 所以，“让绷带咒杀看守结界核心的克莉妮恩斯”看似可行，但实际上是很难实现的。直接破坏结界核心也是同样，如果不过了克莉妮恩斯这一关，破坏核心就无从谈起。 我能想到的话，其他人也能想到。 所以大贤者才会在结界核心上大下功夫严防死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思维误区啊……） 大贤者的安排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虽然有点消极但很稳妥。 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敌人无法直接攻破结界，只能从结界核心下手”的前提上。 如果这个前提本身就是可颠覆的呢？ 我现在都记得绷带曾经说过的话，站在空轨上，对艾西亚和夏洛蒂说的。 “哦哦哦？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我要不要咒它明天就塌呢？” 她那时是这么说的。 听起来像是无心的狂言，但包含的信息量是非常大的。 恐怕她能咒杀的东西不仅仅是生物而已，连建筑工事都能破坏，而且很可能没有像咒杀人类那样的高延迟，如果把大结界也视为“建筑工事”的一种的话…… 大贤者他们一开始的关注点就错了。 重要的不是结界核心。 而是大结界本身啊。 结界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不论是歼星大结界还是星脉大结界都没有贤者战帝级别的人看守，要接近的话比冒险去接近又克莉妮恩斯的结界核心容易得多。但绷带的射程限制是无法忽视的难题，大结界在靠近地面处都和厚厚的围墙融为一体，想要从地面接近结界的话就要先破坏围墙，这样就本末倒置了，而且咒杀对象还有数量限制…… 这种情况下最优解就是“更进一步”——到达上空通过浮空城与歼星大结界接触，到达地下通过地下城与星脉大结界接触。只要上下结界一破，结界核心也就没了存在意义，没什么能阻挡魔王教的主力部队了。 但绷带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除了咒杀能力外她几乎一无是处，光凭她的话根本没法通过有万神殿精锐和骑士领精锐驻守的浮空城和地下城，这样的话……非有卧底配合不可，果然啊，卧底战术永远是最有效的。 我再度看向实况转播赛事的光幕，神前比武已经开始，选手们正在使劲心思狩猎低级界兽。 这下子麻烦了。 混入星穹废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通过选手选拔进来，所以排查卧底的工作肯定是把重点放在参赛选手上了，把马格纳斯和提翁配置到古战场巡逻肯定也是怕选手中有内鬼。 然而，如果要配合绷带帮她扫清浮空城和地下城的障碍的话…… 卧底，必然存在于三巨头内部。 糟了。 如果里克特能早点来向温迪报告、我能早点偷听到人员配置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姑且还有挽回的机会。 趁着神前比武开始，那群家伙肯定已经在行动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恐怕会从驻守人数较少的地下城开始着手—— “呐，希瓦前辈，你觉得魔王教会从哪攻进来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一扯到敏感话题，希瓦果然提高了警觉。 “我即将成为贤者的一员，会操心也是自然的，我只是在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姑且也分析了一下情况，愿意听我说说吗？” “……说。” 我必须好好斟酌词句。尽量不能提佛格莱特，如果提到他，希瓦很可能会向佛格莱特求证，佛格莱特如果把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抖出来的话就糟了。绷带也不能提，因为提绷带的话难免会扯到佛格莱特上。而且我绝对不能让她意识到我想办法偷听到了她的副官对她的报告。 我只能尽我所能，小心翼翼，委婉地把我关于“魔王教很可能有直接破坏结界而非结界核心”的想法传达给她。希瓦一开始还是不屑一听的样子，但慢慢表情也凝重起来。 “你说的……确实是个很可怕的可能性，虽然几率很小，但如果发生了那就是致命的。” “没错，所以我才要告诉希瓦前辈您。” “嗯……” 她紧紧皱起眉头，思索片刻—— “你等等，我确认一下。” 说着，她就打开了念话，应该是接通了她的副官里克特。 “………………” 过了几秒，她看向我说道：“根据我的副官所说，他们那边并未发现异常，目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员有可疑行动。” “哦……那就好。” “如果你的副官就是卧底本人呢”——这句话我没敢说，但并不是不可能。如果魔王教已经筹划几十年的话，他们完全有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派人以正规的途径正规的手段在三巨头中升迁到高位，这是最糟的可能性。 “而且——诶！？” 她突然瞪大双眼。 “什么……马格纳斯……你说什么？古战场内出现大量魔王教徒！？” 闻言，我和希瓦同时看向光幕——古战场内的景象可谓是画风突变，从热血的竞赛变成了……大逃杀？赛场中掀起了大暴动，相当一部分选手突然开始袭击其他人，演变成了血腥的互相残杀！ 但大结界明明还没被破坏。 也就是说这些魔王教徒其实都是参赛选手？大半参赛选手都是卧底？这不可能！ 糟了。 真的糟了。 那黑幕的算计比我预想中还深。 我不清楚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如何实现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他现在成功将大贤者和所有贤者战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古战场上。 相应的，对其他部分的控制难免会有所弱化。 星脉大结界有麻烦了，无可挽回的麻烦。 该死的。 卧底已经行动了。 ~~~~~~~~~~~~~~~~· 月票(╯‵□′)╯︵┻━┻ 第293章 为了诸王的荣耀 半小时前，古战场中—— 两个人影在茫茫灰白砂石地上疾行，速度极快，正是艾西亚和千夜。 “注意，一点钟方向——” “——不用你说！” 两人同时侧向翻滚躲避，他们前方的一点钟方向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只仿佛是许多绳子组成的长蛇状生物从地底窜出！它就像一个移动的龙卷风，所过之处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裂痕，转眼间整片地面都变得四分五裂！ “喂喂艾西亚大小姐，方便起见给它起个名字吧？” 千夜一边敏捷地闪开长蛇状生物掀起的飓风一边对艾西亚喊道。 “也是，就叫绳子蛇好了。” 艾西亚一个后空翻躲过它的俯冲，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个直径五十米以上的巨坑。 “好随便的名字……啊！” 千夜脚下的砂石突然塌陷，组成绳子蛇的上半截的所有“绳子”同时散开，仿佛千万条锁链将他包围，然后——急速收拢！ 这大概就是绳子蛇的进食方式了。 吞了一个千夜后，绳子蛇庞大的身体扭了几下，似在回味。但还没过几秒它就剧烈地痉挛起来，靠近头部的位置异常膨胀，然后从内部炸裂！无数纸牌如旋风般将绳子搅碎，从中出现的千夜毫发无损，而且那扔纸牌的姿势十分潇洒。 “还是给它个痛快吧，大小姐。” “不用你说！” 就在千夜抽身离开的瞬间，艾西亚抬手指向绳子蛇，一股浑浊的能量流动从她浑身爆发！这股能量扩散极快，还带有诡异的甜香味，所过之处连灰白砂石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这正是艾西亚引以为豪的毒魔力！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绳子蛇接触到毒魔力的瞬间就痛苦地扭动身子，构成它的绳子迅速散开，似乎想要重构身体。 “喂，大小姐，如果放任它这么来大概不太好吧？” “那你就把它切碎呗？” “驳回，现在靠近的话会吸入你的毒魔力的。” “亏你还自称管家……” 两人的语气十分稀松平常，简直就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完全不像是面对敌人。 “真没办法，你后退点。” 艾西亚从戒指中取出一个mgl-140枪榴弹发射器，不知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当她举起榴弹发射器瞄准绳子蛇的时候，绳子蛇仿佛感到绝望般疯狂扭动起来。 砰！！！！ 榴弹还未命中绳子蛇就爆开了，化作无数墨绿色的雨滴纷纷扬扬洒下。雨滴一沾到绳子蛇的身体就牢牢附着在上面，构成它的绳子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漆黑的焦炭状，风一吹就化成黑色的碎渣消失了。 “如何？” “喔喔，了不起，不过……” 千夜苦笑着看向地面，这酸雨用来消灭绳子蛇的话明显大材小用了，现在它正疯狂侵蚀着大地，灰白色的砂石地都变成了漆黑的碳浆，而且范围还在迅速扩大。 “……这个，你打算怎么收拾？好歹是古圣地，这么破坏不太好吧？” “……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快走！” “你开心就好。” 简单的几句话过后，两人又继续开始了赶路。一路上，两人已经像这样顺手解决了不少界兽，现在他们实际上已经名列前茅，但两人压根不在乎。 其实妮尔丽斯对他们下的“找出混在选手中的魔王教卧底”更像是一种保险措施，她几乎已经确信真的卧底肯定在赛场之外，但只要有一点可能性那就不能无视。 （一定不能让妮儿失望……） （你到底在哪，千海……） ———————————————————— 古战场一角—— 一行四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圈，他们是通过通天塔推荐过来的选手，全都是即将到达大魔导士的精英。队长是一个梳着单马尾的青年女子，她的头发是炫目的雪白，双眼是耀眼的桃红色，一看就有很浓的海德里希血统。 “大家小心，那东西已经接近了！卡尔准备好召唤，恩里科备好治愈魔法，巴恩看好束锁！只要干掉这个，我们的排名一定能大幅上升！” “““是，艾波队长！””” 气氛紧绷着，在空气中的紧张感到达最高点的瞬间—— “在后面！行动！！！” 他们身后的空间突然一阵动荡，某个巨大的存在从透明的空间中剥离出来！这只界兽隐藏自身的手段十分高明，将身体和空间融为一体，不论是五感还是魔法都极难捕捉到！ “巴恩！” “我知道！锁啊，化为守护我等的盾！！” 早已准备完毕的巴恩从手中放出布满符文的锁链，锁链结成蛛网像盾一样将四人笼罩，那界兽轰的一声撞上锁链蛛网！那一瞬间界兽显出了自己的真身，那是无数圆环的嵌套，以完全悖于人类美学的结构组合在一起，位于身体最前端的圆环上是两个像眼睛一样的红点！ “卡尔！”见挡住了界兽的一次攻击，艾波立刻命令那个发型像螃蟹的召唤师，“把它压制住！限制它的行动！” “明白！召唤——聚集的祈愿将成为新生闪光之星。成为光芒照射的道路吧！飞翔吧，星尘龙!” 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卡尔面前，一条闪烁着银白色星光的巨龙一跃而出，嘶吼着压向界兽！界兽立刻把构成身体的圆环分解重组，想要重新融入空间！但此时艾波已经展开攻击，她用手中的冰刃深深割破了自己的动脉，殷红的血源源不断涌出！ “献以吾之鲜血，以真红的暴风雪将世间化为永劫的冰之地狱，红莲冰爆！！！” 轰！！！！！！！！ 鲜血从结冰到爆炸只用了一瞬间，那凛冽的寒流打断了界兽的动作！爆散出的红冰粉尘又生长为新的冰晶，然后接连引发二次、三次、四次爆炸！界兽的身体已经被接连不断的冲击打散，难以重组！ “咕——恩里科！” “别动，我这就帮你治疗！” 恩里科立刻为大量失血的艾波施展治愈魔法，她苍白的脸色稍显红润了些。在艾波无法行动之时，卡尔和巴恩对界兽展开了补刀。 “天之锁啊——” “星尘龙，流星闪击！！！” 就在他们攻击的瞬间，界兽突然暴冲而起，身体中尚且完好的几个圆环边缘都生出了尖锐的倒刺！ “什么！？” “这家伙还能动——嘎啊！” 倒刺圆环划过空间，卡尔和巴恩及时躲开，但身上还是出现了深深的伤痕！艾波见状一把推开恩里科，再度划开手腕，再用一次她的必杀技！这次一定要把它确实地干掉—— ——铮！！！！ 漆黑的光芒闪过，划出锐利的之字形在几个圆环间连续跃动，眨眼间所有圆环都化为碎片消失！而那黑色的光芒也停留在艾波身边，那是把遍体漆黑毫无反光的匕首，被一个比她年少很多的少女握在手中。 这少女有着艳丽的黑发和冷蓝色的双眸，穿着十分大胆，简直像在连体黑丝外披了件皮外套一样，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心跳。 “没事吧，这位姐姐？” 千海看向艾波，莞尔一笑。 “呃，没事，多谢你出手相助……但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能解决。” 这是实话。 艾波再补一发大招就能解决界兽了，只不过会多流点血而已，而且这少女偏偏在界兽大受损伤时才插进来，有很明显的抢人头嫌疑。 看过来的恩里科、卡尔和巴恩也带有明显的敌意。 “唉，好心当成驴肝肺，比我那可爱又可恨的哥哥大人还麻烦呢，这样的社会风气可不太好啊。” “……哥哥？” “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而已，请好好享受比赛吧，有缘再见。” 少女欠身一礼，明明穿着很不检点，但那动作就像有多年经验的老管家一样优雅。还不等艾波他们反应过来，少女身形就化作虚影，几个闪烁就消失无踪。 “……好厉害。” 恩里科忍不住轻声说，艾波也微微点头。 这个少女恐怕是大魔导士级别的吧？看上去大概还不到十八岁，这样的成就真的可称为罕见的天才了。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独自行动的，要在古战场中狩猎界兽的话，个人实力再强，仅凭自己一人也很难取得亮眼的成绩，所以她的威胁应该不大。 “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走吧，使魔说南边两公里处出现了适合狩猎的界兽。” “好——” 艾波简单整理了一下装备，迅速做好了上路的准备，恩里克也是同样。 走，走，走。 “……嗯？” 走出去了几步，艾波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身后的脚步声只有一个。 “喂？巴恩，卡尔，快来啊，我们还赶时——” 噗嗤！！！ 就在她毫无防备、正要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冰凉的东西贯穿了她的胸口。又冷又硬的触感顺着被撕裂的肺叶扩散，喉咙里变成一片腥甜，而感觉到彻骨的剧痛已经是那之后的事了。 “啊……啊？你……” 映入眼帘的是巴恩的脸，贯穿她胸口的锁链就是从他手中放出来的。 “你……干什……噶啊！” 艾波咳出一大口血，她想要反抗，但重要脏器被破坏的现在她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嘿……” 巴恩露出病态的怪笑，他的眼神略显涣散，皮肤上血管凸起，就像静脉曲张一样 而就在离他们不远处，同样面带病态笑容的卡尔操纵着召唤物咬碎了恩里科的半边身体，濒死的恩里科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咳咳……你们……疯了吗……为什么……” 对于艾波最后的诘问，巴恩和恩里科笑意更浓。 然后，说出了整齐划一的口号—— ““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永存！”” 第294章 贺拉克图（上） 古战场第一批死者出现之前，时间往前推一点—— 古战场入口外，观众席—— 观众席由一个个侧面镂空的古老高塔组成，通常都是一个塔容纳十几到几十人，但最高的那座塔整个都成了穆丁的专属座位。 正中的华丽座椅上坐着穆丁，在他右边是艾米丽，艾米丽的右后方是似乎很想缩成一团的夏洛蒂。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三人，塔顶上和塔下都被督察队围得水泄不通，在马格纳斯的命令下，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接近穆丁。 艾米丽明显情绪低落，她不断拉扯着自己的裙子叹气，在她看来比赛只是次要的，反正她对那些暴力血腥的对抗没任何兴趣。对她而言，穿着华丽的衣服坐在最好的位置待在全玛耶最威武雄壮的男人身边接受其他顶级贵妇们的赞美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在督查团的重重包围下她已经完全和其他人隔离开了。容貌，身材，财富，地位，声望，优秀的丈夫，这些普通女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一样的东西艾米丽已经全都有了，但仅仅是拥有却没有可炫耀的对象的话一切都毫无意义。 而穆丁同样心情不好，不过不是因为被过度保护。 “啧……” 眼看着光幕上来自他的国家的精英们打倒了好几头界兽他也没露出任何高兴的表情，法兰的矮人们和克莉妮恩斯的精灵将其赶超时也不见他生气，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比赛上了。 “呼……哈……呼……哈……”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了，意识也有点涣散，总觉得身体感觉莫名疲劳，而且这身体发热的感觉就像感冒发烧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战帝是不可能生病的啊。 难道是那个叫苏卡的混蛋搞的鬼？ 不对吧，初战之后穆丁当然被黛亲自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身上残留着任何魔法或毒物，只是受伤而已，按理说是不会有后遗症的—— “搞什么啊……” “……陛下？怎么了？” 察觉到穆丁有点异常，艾米丽关切地问道，而穆丁只是摇了摇头。 只是小事，没必要在这—— “啧……该死的……” 穆丁小声咒骂了一句，站起身，身体的不适已经不是能够忽视的程度了，他不打算继续在这呆了。 身为战帝，决不能让他人看到丑态。 不仅仅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稳定人心，在魔王教的袭击导致人心惶惶的现在更是如此。 “陛下！” “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诶！？这就走了？” 艾米丽露出惊讶的表情。 “很抱歉败了你的兴致，你可以继续在这看比赛。” “那怎么行！我当然要陪着你！” “随你便吧……” “那我也一起回去，夏洛蒂这里就交给你了哦！” “呃！？” 艾米丽向懵住的夏洛蒂扔下一句话就提着裙子站起来，急匆匆跟上穆丁。 穆丁环顾周围，见其他观众都全神贯注看着上空的巨大光幕中的战况没人往这边看，穆丁和强制保护他的督察队队员低声交谈了几句，督察队就立刻分出了一部分包围着他离开。 “我说你们没必要这样吧？我只是回自己的房间而已！” 穆丁这此是真的不耐烦了，散发的压迫感也是货真价实的，队长虽然流露出畏惧，但依然没有让步。 “非常抱歉，马格纳斯大人下了死命令，我等不敢违抗……真的，真的恳请您，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办。” “啧，马格纳斯那货到底在担心什么……罢了罢了。” 穆丁和艾米丽在督察队的簇拥下，接着结界的掩蔽悄然离开了现场，走近道回到了位于观星台的房间。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还在地下的地牢不算在观星台的范围，其他贤者和战帝也在各忙各的事，不出意外的话，观星台现在除了穆丁就没有其他贤者战帝了。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还是感觉不适的话我们会帮您通报大贤者大人。” “暂时还不必因为这事打搅她。” “好的。” 督察队的人们目送穆丁走入房间，就在观星台外围成了一个圆圈，遵照马格纳斯的命令不给闲杂人等接近战帝的机会。 …… …… …… “不给闲杂人等接近战帝的机会”。 闲杂人等，可疑人物，都是不能放过去的。 但如果是眼前这位呢？ 那家伙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闲庭信步一样晃悠到观星台外，看上去很笨拙，但一路上一棵树也没碰倒。 “呃……请问……您……” 看着眼前这个十米高的巨人，督察队长额头上冷汗直冒。 “内伯鲁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呢？” “大贤者，让，巡逻。” “嗯，那就请您……” “但是，巡逻，无聊，睡觉去。” “诶……” 这么说来内伯鲁的房间好像也是在观星台来着，因为只有这里才有足以容纳他的大房间。 “我，进去休息，不行，吗？你们要，拦我？” 内伯鲁皱起了眉头，意识到巨人王是真的不高兴了，督察队员们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 “……” 夏洛蒂感觉浑身不自在。 穆丁和艾米丽离开的现在，她不得不一个人独坐这么大的一个观众席，周围又有督察队围着，简直压抑到了极点。 看着光幕上的一个画面，那是刚刚解决掉一个界兽的艾西亚和千夜，虽然这两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身临战斗时还是配合得很好的。 问题是……穆丁和艾米丽。 夏洛蒂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剧了，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上半身，能感觉到手臂在微微颤抖。 这股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又环顾一圈周围，她暗自做了决定。 “喂……督察员先生？” “有何贵干，女士？” 夏洛蒂向观众席旁的一个督察队员搭话，后者立刻回应，而且甚至没多看夏洛蒂的胸部一眼，实在是训练有素。 “我有点担心我的姐姐和姐夫，想回去一趟。” “嗯……” 队员仔细看了看夏洛蒂，又摸出一沓文件浏览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穆丁先生的妻子的妹妹……女士，你的文件没有问题，请吧，我这就带你过去。” ———————————————— “哈啊……哈啊……妈的！” 刚一进屋穆丁就用手扶住墙撑住身体，他粗重的喘息着，那弥漫全身的燥热和无力感越来越强了，连视野都扭曲了起来！ “陛下，小心！” 艾米丽连忙扶住穆丁，将他带到床上，然后又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穆丁感觉越来越不好了，该死的，简直像算好了时间一样，进屋的一瞬间这诡异的不适感就达到了高峰！他感觉有什么时而炽热时而冰冷的东西在体内蔓延，一会燥热难忍，一会又冷得牙关打颤，而且整个身体都想虚脱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苏……卡……混账……” 事已至此，肯定是苏卡搞的鬼！在那场战斗中他一定对自己的身体动了手脚，一定的！但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段，居然连大贤者都检查不出来，瞒过了所有人！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到底怎样才能解除自己的异常状态？到底—— “艾米……丽……” “陛下？” “没办法了，我得……通知大贤者……那个苏卡一定动了手脚……我现在……真的感觉很不好……” “陛下……” 面带忧虑的艾米丽做到穆丁身旁，紧握住他的手，感觉着妻子温热的手心，穆丁开启了念话的紧急通道—— “但是啊，陛下，你搞错了一件事。” “嗯？” “阿格他真的只是打伤了你而已，他要耍手段的话黛小姐不可能检查不出来。” “……？ 这一刻，穆丁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所以，给你注入病毒的……其实是我。” 咔嚓！ 一阵激痛从手部传来。 穆丁的手指被掰断了。 即将开启的念话也莫名其妙断掉了。 “怎么！？你……” 艾米丽依然保持着有点忧虑的表情——但那只是她的半边脸。 另半边脸变成了若有深意的微笑。 “穆丁，你会不会有点太自负了呢？如果我是你的话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你！！！” 穆丁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一拳挥向艾米丽！而艾米丽就像被什么拉扯着一样轻快地后退躲过，她的身体诡异地抽搐着，一丝丝嫩红色的线条从她的口鼻中溢出，越来越多。线条自行扭曲着，组合着，由线组成面，面又折叠成立体，短短几秒间，一个“人形”就从她身上剥离了出来，而她本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初次正式见面，穆丁·阿德鲁夫先生。” 人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这是个看上去二十中段的青年男子，一部分线条贴合在他体表形成了类似商务休闲装的衣服。他有着十分青秀俊逸的长相，半长的黑发微卷，浅灰色的双眸中蕴含着柔和的光，光洁的皮肤仿佛长时间不见光一样略显苍白，着实是个带有虚幻感的美男子。 他完全和艾米丽分离开，轻巧地站到地上，优雅地理了理衣服，就像个即将参加酒会的生意人一样。 “你是什么人！对艾米丽做了什么！？” “附在了你妻子的身上真的很抱歉，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外表是青年男子的生物行了颇有古风的一礼， “在下名为贺拉克图，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之友。” 第295章 贺拉克图（下） “病毒”。 仅由一种核酸分子和蛋白质或仅由蛋白质构成的，自然界最小却最强的生物。 史上最快的增殖速度，杀不尽的生命力，从内部将生命瓦解的杀伤力，令人瞠目结舌的进化速度，数之不尽的繁多种类，天生就具有其他物种无法比拟的优势。但相对的，它们构造简单，只能依存于活的细胞，无法以自己的意志移动，甚至没有最底限的思维能力。 有人说它们强大。 有人说它们可悲。 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这世上最小的生物——确实战胜了征服的战帝。 AMW病毒。 Anti-Maya-Waremperor。 全称为——“对玛耶病毒-战帝特化种”。 ———————————————— “在下贺拉克图，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之友。” 面对震怒的穆丁，贺拉克图只是微微一笑。 “早在之前，艾米丽女士从本国赶去密斯拉学院找你和夏洛蒂女士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路上把她附身了。多亏了她，我才能如此轻易地进入星穹废墟，如此轻易地接近你。” “你……你！！！！” “但请不要责怪她，她毕竟完全不知情呢……是吧，阿格？” “——是啊，这里只需要一个死者，荣幸吧，穆丁，你将是第一个。” 然后，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另一个人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 看到来者的瞬间，穆丁的表情僵住了。 他有着漂亮的瓜子脸，无可挑剔的五官，缺乏血色的苍白皮肤，令人印象深刻的紫罗兰色双瞳，如果以百分制来评判男性的样貌的话，这个男人绝对能打120分。 但穆丁当然不会关心这个人的美貌。 关键在于—— 除了发色是白色外，这家伙简直和某个魔王一模一样。 “佛——佛格莱特！？” 穆丁终于惊呼出声，巨大的惊骇冲垮了他的大脑！不可能，这不可能！佛格莱特明明正在地牢，明明正被圣安德烈严加看守啊！他怎么逃出来的？如何不被发现的？又是怎么越过充斥空间的结界的？究竟—— “不、不对！你不是佛格莱特！你是谁！！！” “呵……” 来者轻轻一笑，耸了耸肩，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穆丁面前。 “贵安，征服者哟，叫我阿格克萨斯就好，和你初见时我还拟态成了‘苏卡’的样子呢。” “苏……卡？” “佛格莱特现在用的脸，说到底就是复制于我的啊，你第一眼会以为我是他也是当然的。顺便一提，第一次和你交手时我用的是苏卡的长相，是不是觉得有点绕？” “这……怎么……不……不可能！那个‘苏卡’是你的伪装？区区易容魔法骗不过战帝的！” “谁跟你说这是‘魔法’了？” 砰！！！ 阿格克萨斯轻轻一抬脚，明明是十分轻柔的动作，脚踵撞到穆丁太阳穴的瞬间却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冲击力！穆丁在那一刻眼前金星直蹦，脖子歪过一个十分危险的角度，他相信这个叫阿格克萨斯的混账是在手下留情，不然这一脚绝对能把他的颈椎踢断！ “嘎……嘎……嘎……” 穆丁发出粗重的喘息，想反击，想战斗，想宰了这家伙，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体内的肌肉、骨骼、脏器仿佛都化成了浆糊！魔力的运转极为滞涩，想要开念话求援，但念话的信号似乎都被屏蔽了，自己已经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手段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早已被他人附身了？ 这个“贺拉克图”也就算了，另一个叫“阿格克萨斯”的家伙又是怎么越过督察队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正在自己体内肆虐的病毒不是和苏卡（阿格克萨斯）战斗时感染的，那又是什么时候？ 难道，岂不是—— “察觉到了，穆丁？” “你们……两个……混账！！！！！” 穆丁意识到现在摧垮他的病毒来自性传播的刹那，震怒和强烈的反胃感充斥了他的大脑！他狠狠地把‘混账’二字抛向阿格克萨斯和贺拉克图，但换来的只有阿格克萨斯毫不留情的一脚！强大的冲击震穿了头盖骨，难以想象的重压将他的头颅压至地板，征服的战帝，奥斯勒娃的霸主，竟然就这样被人踩在脚下！ “自古以来啊，‘男女之事’都是病毒传播的主要途径之一来着，特意在开赛之前和你做，就是为了卡好时间。” 贺拉克图苦笑着看着把穆丁踩在地上的阿格克萨斯，这是阿格的坏习惯，每当“交涉”或“讲道理”时都喜欢让对方跪着听他说话，自己却对这份蛮横毫无自觉……就算有自觉也假装没自觉。 “说起来你真的有点过分了，阿格，让我附身那女人，控制她与战帝办事从而实现AMW病毒的注入……虽然办事的不是我本人，但一直以女方视角观看全程也是够恶心了。” “只当是体验了一次不平凡的经历吧。” “别说笑了，比起你，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别罗里吧嗦了，呐，亲爱的穆丁先生……” 阿格克萨斯的脚分化出新的触手，紧紧扒住穆丁的脸，像拎小猫一样把他提起来—— “曲思（去死）！！！！” 穆丁含混地吼了一声，盾剑格兰戴尔突然出现在他手中，虽然他本人的魔力已经枯竭，但格兰戴尔依然力量旺盛！大秘宝的力量压缩至一个点，极近距离下的攻击，就算杀不死阿格克萨斯至少也要把他重伤—— 噗嗤！ 砍中了！ ……但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砍中东西的声音。 贺拉克图以毫厘之差挡在阿格克萨斯身前，而阿格本人似乎一开始就没闪避或防御的打算。格兰戴尔半边剑身陷在贺拉克图体内，却再也砍不进去，就像陷入了糟木头一样。 “怎……” 穆丁的眼睛从触手缝隙中看去，只见贺拉克图的半边身体都重构成了无数的细线，紧紧扒住了格兰戴尔！这些细胞拉成的细线看似脆弱，合在一起却发挥了远超穆丁想象的柔韧，连大秘宝都难以伤及！ “不要妄想凭这点垂死挣扎就能杀掉阿格，穆丁先生……” 噗滋一声，贺拉克图的身体把格兰戴尔“吐”出，又一脚把它踢到了穆丁够不到的地方。 “只要我在场就绝不会让阿格受伤，我可是他最强的盾啊。” 贺拉克图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但穆丁已经听不到了。 阿格克萨斯的触手入侵了他的身体。 从每一个孔洞，每一个缝隙，甚至每一个毛孔。 伴随着极度的痛苦和极致的**。 将每一粒细胞都侵吞殆尽的彻底的蹂躏。 最终，彻底形神俱灭。 —————————————— “仁慈之枷没有被触发吧，贺拉克图？” “当然没有，毕竟你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杀死他，而是将他活体分解和吸收。” “可怜的黛，她当初弄这个仁慈之枷系统时并没把外部入侵也考虑在内。” 穆丁已经消失了，连一滴血迹都没留下，而贺拉克图用最快速度将凌乱的房内还原，一番收拾后，后来者再也不可能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多亏了佛格莱特的小手段，这里的声音并没有泄露到外面呢。” “那是当然，毕竟来玛耶后收的所有人中，我对他是最满意的。” 说着，阿格克萨斯嘴角微微上翘。 比起精神不正常的绷带，嗜虐成性的提耶拉，脑子一团浆糊的魔王教，满脑子哥哥的千海，满脑子植物的罗德里格，除了科研什么都不上心的珀尔，沉稳机智又全能的佛格莱特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倍。 “但没想到他真的有办法越过圣安德烈的监视，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魔法世界的人自然有魔法世界的方法，就算我们知道也无法理解的。” “倒也是。” “然后是这个女人……” 阿格克萨斯看向倒在房间一角的女子——艾米丽。 “我是在她经过奥斯勒娃和普雷恩大陆的传送阵中转站时把她附身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解决了穆丁的现在她已经没用了。”贺拉克图说道。 “是没用了，但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将穆丁彻底同化掉，暂时吸收不了她，交给你了吧。” “我就算了，”贺拉克图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杀过多的人不是我的兴趣，留她一命吧，而且还能对大贤者他们造成迷惑。” “随你了……” 阿格克萨斯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床，穿着的衣服还原为鲜红的肉质，又组成一个球体把他包了起来，这是他的防护罩。 “穆丁毕竟是战帝，完全消化他还是挺耗时间的，麻烦你帮我望风了。”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放心吧，我可是你最强的盾啊。”贺拉克图温柔一笑，虽然阿格克萨斯看不到。 “消化完成后，我就以穆丁的样貌到地牢去和佛格莱特合力干掉圣安德烈，你趁这段时间先做好准备吧……呼……” 阿格克萨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而贺拉克图把构成身体的细胞全部拉成细到肉眼无法捕捉的细丝，散布到整个空间。 作为阿格最强的盾，绝不会让外人靠近阿格一步。 —————————————— （哈啊……哈啊……哈啊……） 房间外的夏洛蒂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 （我的……天啊……我……呜……呜呜呜……） 她相信，如果在此目睹了这一幕的自己还是实体的话，一定会发出此生最凄厉的尖叫。 半路上心里觉得不妥，于是通过督察队组成的圈子后，就进行了灵体化再接近——这个决定真是太对了。 不然自己早已横尸多时了。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啊夏洛蒂！！！！） 第296章 逸出的雾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啊夏洛蒂！！！！）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是玛耶的住民，他们是入侵者，使役着来自其他世界的力量。而且他们很强，非常强，强到离谱，不论是力量还是心机。 （呜……冷静……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夏洛蒂终于勉强平复了心情。 冷静点吧。 这不还没被发现吗？ 这两人来自其他世界，既然有比玛耶人强的地方，那就必然夜游比玛耶人弱的地方。 看他们的表现，至少这个阿格克萨斯的实力是比战帝更强的，然而玛耶的贤者和战帝各个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精神力，就算没研究过死灵魔法也会对灵体精神体之类的非常敏感。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发现灵体化的自己。 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短处。 缺乏对灵魂或精神这类比较“玄虚”的东西的洞察力。 玛耶的魔法强调对魔力和精神力的锻炼，肉体开发属于次要，而这两个人的故乡大概恰恰相反。 夏洛蒂定了定神，慢慢地和这个刚刚成为杀人现场的房间拉开距离，穆丁已死，虽然有点担心艾米丽的安危但现在也是爱莫能助。 必须把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公布出去—— ——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夏洛蒂犹豫了。 她听到了阿格克萨斯和贺拉克图所说的。 “消化完成后，我就以穆丁的样貌到地牢去和佛格莱特合力干掉圣安德烈” 干掉圣安德烈。 有人要杀死圣安德烈。 而且几乎是必定能成功。 这个杀了自己丈夫和女儿，毁了自己的未来的男人，即将死在入侵者手下，而且是以最惨的死法。 （……）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会死，会死，会死，要不了多久圣安德烈就会死！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复仇的喜悦就足以冲淡她内心的恐慌！ 自己跟随妮尔丽斯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复仇吗？ 妮尔丽斯一路上的所有恶行她都选择性无视了，只为了能获得她的支持，帮自己干掉圣安德烈。如果问夏洛蒂讨不讨厌妮尔丽斯，答案是否定的，但这并不代表夏洛蒂就喜欢她。平心而论，妮尔丽斯对这世界的危害性真的未必比阿格克萨斯弱。 如果此刻为了帮助妮尔丽斯而放弃这个机会，岂不是赤裸裸的本末倒置？ 至于玛耶之后会怎样，阿格克萨斯之后又会干些什么——谁知道呢，这已经不关夏洛蒂的事了，爱怎样怎样吧。 （…………） （…………） （…………） （…………） （…………我在，犹豫什么啊！） 快做决定啊！ 隐瞒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还是把阿格克萨斯的阴谋大白天下，简单的二选一而已，快做决定啊！！！！ （呜……啧……我……到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洛蒂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选择会这么让人恶心？昔日的光景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那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爱丽儿带着纯真无垢的笑容依偎在她怀中，要她陪自己玩耍，给自己讲故事，帮自己梳头——女儿的脸庞忽明忽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会微笑着说“要以大局为重”，一会对怒吼着“快帮我报仇”！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哈……啊……哈……爱丽儿……爱丽……儿……） （……） （……醒醒吧） 醒醒吧，夏洛蒂。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让两个可憎的入侵者杀死自己的仇人，让自己的仇人死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把杀掉他的权力拱手让人，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不） 你的愿望就仅此而已？ （不对……不对……我……没错……我要……） 我要，亲手杀死他。 亲手杀死毁了自己的未来的他。 这个机会，绝不会给其他任何人。 所以—— （这一次，仅此一次，我暂且让步……） 把这一切告诉同伴，公之于众吧。 就算不告诉同伴，告诉任意一个贤者或战帝都可以，但现在能立刻联系上的只有自己的同伴了。 艾西亚和千夜还在古战场内，念话信号是屏蔽的。 妮尔丽斯和秋米拉都正被监视，念话自然也会被屏蔽掉。 这样的话……目前最靠得住的只剩塞卓昂了，她大概是这个团队里除了妮尔丽斯外最全能的人了！ 马上离开这里，开启念话，通知她—— “通知谁？” ——这一刹那， 夏洛蒂心神剧颤， 那个温柔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就像虚无缥缈的雾一样， “不要坏了我们的好事啊，夏洛蒂女士……” 一股浓稠的黑雾不知从何处涌来，淹没了她。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夏洛蒂失去了意识。 —————————————————— 时间回到现在，古战场中—— 千夜和艾西亚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尸体。 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一片灰白的世界都被染成血红。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解决掉了几只界兽，两人又前行了几公里，很快就被异常的血腥味吸引了过来，翻过几个山丘后就看到了这地狱般的景象。几十具残缺不全的肉块像死鱼一样散落遍地，这里的尸体全都是参赛者的，身上还挂着配发的表明身份的标牌，看血的新鲜程度就知道刚死没多久。 “喂，你发现了吧……” “嗯……” 最先引起两人注意的并非是这尸山血海，而是周遭情况，一个不算小的细节。 没有界兽的痕迹。 再说了，有大贤者上的缰绳，界兽应该是绝不会杀死参赛者的，最多也只是重伤而已。 换言之—— “全都是自相残杀啊。”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从山丘上一跃而下来到这一片狼藉旁边。 然后察觉到了第二个细节。 所有尸体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各占一半。 一种尸体的表情或凄惨，或愤怒，或悲痛，或恐惧，都是与死亡相称的表情。 而另一种……却在笑。 僵硬的，诡谲的，病态的笑，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挂着这样的笑容。 “魔王教……” “肯定是了……” 表情凄厉的是受害者，而面带笑容的是魔王教。 “问题是，这未免也太多了吧？单是这一小片地方就有几十个魔王教徒？” “这么多人混进来的话督查团不可能察觉不到，应该另有隐情……嘿咻。” 艾西亚用脚尖把一个面带笑容的尸体翻了个面，在流出的一大摊血上倒了某种试剂，仔细观察，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没有被人注入了特殊药物的痕迹，难道是精神控制？有人用精神控制类的魔法操纵了他们？” “不太可能吧，这里的没有魔导士或战灵以下的，大魔导士和大战灵也不止一个，不但要同时控制住这么多这种级别的人，还要让他们去袭击别人，难度太大了。” “难不成是佛格莱特那家伙？他的话应该做得到……不，也悬吧。” 完全的精神控制受控制个数和距离的限制，就算佛格莱特想办法钻了监视的空子，也很难在这么远的距离隔着古战场的不止一层结界同时控制这么多人。 “难道是……千海？她带进来了魔王教的黑科技？还是说……” “喂，你看！” 艾西亚突然叫了一声，她指向一滩血，这摊血泛起了奇异的紫色光色，还凝结成了小块。 “这是？” “我刚刚往里面加了检测生物活性的试剂，反应很明显！所有带着白痴笑的人的血液内都含有大量微生物！” “微生物？细菌还是——” “——是病毒！他们全都感染了病毒！我看看……” 她又翻出几具尸体，在上面滴加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试剂，翻来倒去地看，几分钟后—— “…………这下子真的麻烦了。” 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极为凝重。 “你看，这些尸体上的伤口——不用担心，这些病毒应该不是空气传播的，只要不接触就没关系。” 千夜凑近仔细看，这些尸体上的伤口都沾染了艾西亚的试剂，变得五颜六色，只有极少数伤口显出了很奇怪的灰暗颜色。 “我用的是检测魔力痕迹的试剂，出现这种色泽的话说明造成这些伤口的东西具有超出检测范围的特殊能量形式，换言之就是不属于‘魔力’这个大系。” “你是说……界兽？这些‘魔王教徒’都被界兽伤到过？”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身上的病毒都是从这个伤口开始向全身扩散的。” “呃，等等，也就是说……” 千夜揉着眉心，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些人身上的病毒感染自界兽？界兽身上携带病毒，所有被界兽伤到的人都会感染，进而遭到控制？” “恐怕是这样的……这里设备不足，没法对这些病毒进行进一步分析。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界兽为什么会携带病毒？每一头界兽应该都是由大贤者亲自检查的……除非是某些很厉害的魔王教徒把病毒带了进来，并且途中和大量界兽直接接触使界兽成为病毒的载体，进而把感染扩大。” “………………是千海，只可能是她了。” 不知不觉间，千夜攥紧了拳头。 “是她把病毒带了进来，为的就是将大量选手控制，进而把整个神前比武搅乱！我们已经迟了一步，不能再迟了！” “那就分头行动吧，用最快速度把她找出来！” 第297章 退场 魔王教，空中堡垒—— 舰桥的前端，打开的舷窗外，苏特蹲坐在一根横梁上，高空的寒风吹得他浑身的银饰丁铃当啷作响，却无法撼动他的身体分毫。他全然没了平时的聒噪，一声不吭，双目紧闭，就像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 只有耳朵偶尔会抽动一下，仿佛在捕捉远方的声音。 “听到了……” 良久，他的双眼猛然睁开，嘴角露出一丝喜色。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我听到了暴乱的声音，我听到了悲鸣的声音，我听到了肢体破碎的声音，我听到了死亡的声音！耶哈！！！！” 他的喊声就像掉进火药桶里的火星，一下子点燃了整个堡垒，所有魔王教徒齐声欢呼，就像过节一样。 看着兴奋的教徒们，侧身坐在舰桥扶手上昏昏欲睡的提耶拉终于提起了精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呼嗯……看来千海总算开干了，比赛应该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了吧？” “——是的，想必现在包括大贤者在内的所有高层人物的目光都集中在赛场上了。” 神出鬼没的珀尔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站在提耶拉身边。 “哟，看来汝的宝贝伪王们终于调整完毕了？” “最后的检验刚刚完成，随时可以投放，只等大结界陷落了。” “甚好甚好，来，摸摸~” “别，有点恶心。” 珀尔躲开提耶拉伸出的手，提耶拉不满地鼓起腮帮，但珀尔当然不吃她这一套。 “不管怎样，看来阿格先生的病毒还是很有效嘛。” “毕竟是他嘛，吾等的老大哥~不过生物学方面吾倒是不太清楚呢，区区病毒而已，真的这么厉害？竟然能感染界兽？” “并不是把界兽感染了，只是让界兽成为载体而已。按照原计划，一开赛千海就用阿格先生教的办法把所有界兽都标记出来，然后用她得意的高速度抢在所有选手前接触了大部分界兽，有界兽做载体，病毒扩散开只是一转眼的事。” “吼~还真是厉害啊，那小小的生物竟然就能把大魔导士级别的人轻松洗脑。” “非也，这些病毒并不是‘根本原因’，关键靠的还是佛格莱特啊。” “哦？” 提耶拉眉毛微微一挑。 “难道说……控制他们的不是病毒，病毒只是辅助物之类的东西？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通了，如果把特殊的微生物用作施法的媒介，理论上可以把精神控制的效果成倍放大呢。”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我还以为你对这部分的计划完全没上心呢。” “是没上心，但猜也能猜得出来……不过……佛格莱特啊……” 提耶拉轻轻一笑，那是讽刺般的笑容。 “果然最得信任的，永远都是佛格莱特呢……” ———————————————— 几分钟前—— “什么啊……” 看着光幕中映出的景象，黛已经懵掉了。 “这算……什么啊……” 最初的受害者——艾波·海德里希被队友从背后击杀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以此为开端，古战场各处的大量选手都像疯了一样袭击其他选手，残忍，无情，根本不顾后果，就算遭到还击也绝不后退，即使身受重伤也面带笑容，一交战就使出最强大的杀招，魔力耗尽了就像野兽一样用牙咬用手抓，神前比武顷刻间就变成了大屠杀现场。 最可怕的是， 声音， 所有面带怪笑的袭击者， 都在发出声音， 那是一个口号， 简明的，响亮的，整齐的口号， “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永存！”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噩梦。 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但周围观众们恐慌的尖叫和念话中马格纳斯的怒吼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大贤者大人！喂！大贤者！报告，古战场内出现了大量魔王教徒！重复，出现了大量魔王教徒！比赛基本已经瘫痪！你听到了吗！？） （呃……啊……） 马格纳斯在念话里的怒吼一波波涌来，但黛只是发出软软的应声。 （我和提翁已经进入古战场开始执行镇压！你就——） （……） （喂，你到底在听吗？） （我……） （大贤者大人？） （我……你们……混账……） （……喂？）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该死的魔王教！！！！！！” 轰！！！！！！！！！ 大海般磅礴的魔力从黛身上爆发，这一刻整片天地都为之变色！绚烂的虹光如同一道道电弧在空中放射，星穹废墟的大地都发出颤抖和悲鸣，重如山岳的威压连空间都不堪重负！距离上次真正发怒到底过了多少年呢？反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不记得了，但那都无所谓了！为什么啊该死的魔王教你们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偏要妨碍我为什么偏要和我过不去做这样的事对你们有啥好处吗一个两个都跟疯了一样我已经为这个世界尽心尽力了你们还想要我怎样！！！！！！ “饶不了你们饶不了你们饶不了你们好吧既然这是你们的愿望我就成全你们吧真以为把我彻底惹恼后还能活着回去吗都给我去死吧！！！” 黛的手高高举起，无尽的虹光随着她的动作化为了一只巨爪，一挥之下就把笼罩古战场的结界撕了个大缝！更多的虹光化作无数仿佛从童话书中蹦出来的怪物，魔狼，恶龙，巨兽……每只的造型都很童趣，但散发的危险感是货真价实的！更可怕的是每一只都是真正的生物，用魔力直接创造有自我意志的魔法生物，这在当今只有黛能做到！ “都给我做好觉悟，这次我绝不手软——” （大贤者大人！！！！！！） 就在黛要踏入古战场的那一刻，念话另一头的马格纳斯发出了最震耳的吼声！他很清楚黛现在是动了真怒，但即使如此他也要阻止她！ （请冷静！不要被他们诱导！）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一定要——” （一定要怎样？把赛场里的教徒都杀光？然后呢？） “然后——然后——” （然后现状并不会有进展！这极有可能是魔王教的调虎离山，故意把你吸引在这！古战场的战略意义微不足道，重要的是大结界啊！他们如果要进攻的话必然会先破坏大结界！） “……” （明白了吧？这里由我和提翁处理，你快去克莉妮恩斯那里！） “………………” 黛无言。 她沉默了一会，只是闭口不言而已，整片天地就陷入了寂静，连恐慌的观众们都被那股威压所迫发不出声。 “…………………………我知道了，是我冲动了，抱歉，马格纳斯，让你担心了。” 此刻，满天虹光终于消散，那股恐怖的威压也渐渐消退，空气再度开始流动，大地不再颤抖。 黛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又用力拍了拍脸颊，这才勉强压下火气。 然后，开了范围最大的扩音魔法。 “所有来宾请注意，所有来宾请注意！神前比武即刻终止，现在全星穹废墟进入最高警戒状态，请各位在督察队和相关团体的护送下回到暂住区！不要拥挤，不要踩踏，未获允许决不能擅自行动！！” 由70%的威严和30%的愤怒组成的声音有着别样的威慑力，在场上万人立刻行动起来，在督察队的带领下迅速移动，转眼之间古战场入口外就空无一人。 “然后……啧……结界核心可千万别出事啊！” 黛化为一道虹光，飞向克莉妮恩斯驻守的慰灵殿。 —————————————— “什么！？” “千真万确！古战场内魔王教徒引发暴动，神前比武终止，所有观众已经解散！魔王教开始行动了！” “怎么会这样……” 听了瑞秋的报告，里克特已经快被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态弄麻木了——所以说魔王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大半选手都是魔王教卧底？这可能吗？还是说他们有特别的洗脑方法？别开玩笑了！ “啧……瑞秋，传我命令！不论怎样我们的任务不会变，看守好这星脉大结界，进一步加强警戒！” “是、是！”瑞秋忙不迭点头。 里克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这次可真是玩真的了，他已经在骑士领干了几十年，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严重的事态！但所幸情况还不算太糟，不论是从外部还是从内部，直接破坏结界都是几乎不可能的，只要有克莉妮恩斯看守的结界核心无恙，结界就不会陷落，而他们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不过，里克特大人，在那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 “嗯？怎么了瑞秋？” “你啰里吧嗦这么久，也该退场了。” 卡嗒！！！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诡异的寒流就将他包裹，短短一瞬间他身上就挂满白霜！诡异的寒气从毛孔侵入四肢百骸，连体内魔力的流动都被冻结！ “咕！？你——” “闭嘴哟，别给我添乱子，也别想用念话跟希瓦打报告，我在骑士领里憋屈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瞬间啊。” 她一把捏住里克特的嘴，一股漆黑的浓雾灌入他体内，他的眼神立刻涣散起来，倒在地上不动了。只有嘴巴还在不断张合，囔囔着“加强防卫”“保全结界”之类的话，显然陷入了深度的催眠。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见顺利解决了里克特，魔王教干部、在骑士领卧底十余年、继承了“极寒魔王”的魔王圣骸的上位伪王——瑞秋·埃文斯终于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该为咒杀的魔王大人开道了……不知她是否会奖赏我呢？”  ~~~~~~~~~~~~~~~~  便当×2 其实没死，但和死也差不多 第298章 垃圾清理 “妈的碍事！” 塞卓昂一脚踹开了扑过来的界兽，这个活像放大了一百倍的刺猬的生物被她像踢皮球一样踢飞了老远，在它落地的瞬间她又狠狠一跺地面，一个红黑相间的魔法阵正好出现在刺猬界兽的落点！ 轰隆隆隆隆隆！！！！ 界兽撞上的瞬间魔法阵就喷发出红黑相间的浊流，霸道无匹的魔力在构成界兽身体的每一个基本单元间无限激荡，它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化为粉尘消失！而这尘埃还未落地，塞卓昂就用巨剑像打棒球一样拍飞了扑上来的另一头界兽！ “啊啊啊这些大畜生咋一个个都这他妈的烦！都给我——” “你冲得太靠前了白痴！” 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击挡住了塞卓昂的去路，回头一看，气势汹汹的马格纳斯正朝她走来。 “天知道魔王教在这设了什么埋伏，你这么急着去死吗？” “哈啊？你以为老娘会无脑向前冲？你以为我没长眼睛不会看路？” “那至少别跟这些畜生多纠缠！我们是来扫除混进来的魔王教徒的，不是来驯兽的！” “切，要你管我！” “这些界兽有点不正常！不是说了吗？遭遇它们的话就先绕——” 话音未落，一大群纯白色的鸟型界兽就从天而降，那模样就像是把一层白布蒙在骨架上一样十分骇人！单个一只仅有床单大小，但数百只加起来就是十分恐怖的数量！它们汇成汹涌的白浪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阵阵悲鸣！ 然而下一瞬间，数以百计的雷电球就出现在它们之中，一道道闪电的绳索将它们束缚，马格纳斯对着上空单手一握，炫目的雷爆就将所有界兽淹没！光芒终于散去之时，所有界兽都变成了浑浊的液体洒落遍地！ “…………液体？为什么不是电成焦炭？”塞卓昂皱眉道。 “你以为界兽都是碳基生物吗？”马格纳斯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责备她的无知。 “啧！我、我当然知道！只是——” “你先闭嘴……喂！还没搞定吗？” 马格纳斯不再理会塞卓昂，他看向躲在后面的几个督察队员，他们正捧着一个布满蕾丝边和蝴蝶结的（很有大贤者风格的）像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紧张地看着上面显示的东西。 “请稍等！现在已经超过80%了！” “真慢……啊！” 前方的灰白色沙地突然开始大面积塌陷，而边缘处的灰白砂石像海浪一样层层叠叠涌上天空，一个巨大无比的铅灰色生物从地下腾起！那生物乍看之下就像一条拉长了的巨鲸，但身上有数十只眼睛和鳍，口中放出的高频声波震荡着空气！ 这头界兽是目前所见的最具压迫感的，不论是体积还是展现出的惊人力量。 但那系在尾巴处的巨型粉红蝴蝶结完全毁了形象。 “……我以前就想问了。” “……我知道你想问啥。” “……咱的大贤者脑子有坑吧？” “……有些话别说太直白。”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巨鲸界兽在沙地上翻腾，时而下潜时而腾空，看似笨重但移动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迫近到他们面前！ “切，大号泥鳅而已，看我——” 塞卓昂从魔法阵中拔出巨剑，摩拳擦掌地想上去肉搏，但马格纳斯像拎小狗一样拽住了她的后领。 “你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这些界兽不太对劲吗？别近战，尽量远攻！” “切……好吧好吧好吧罗里吧嗦的真他妈烦死了！‘悬浮的领地’！！！” 就在巨鲸界兽到达他们跟前的瞬间，它的运动轨迹诡异地向上偏移，在急剧变化的重力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升天空！而还不等塞卓昂追击，马格纳斯的雷魔法阵就把它三百六十度包围！ “歼雷之牢！” 无数零距离的雷击蒸发了它的肉体，电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不到五秒钟，巨鲸界兽就只剩下铅灰色的骨架！ “你他妈咋这么会抢人头啊！”塞卓昂不满道。 “谁跟你抢了？是你自己出手太慢。” “你说老娘慢？‘焚骨之风’！” 瞬发的魔法在空中炸裂，那是携卷着火粉的飓风，沾上巨鲸骨架后顷刻就将其化为粉尘。大风刮过，粉尘纷纷扬扬洒下，就像火山爆发后的火山灰。 “——咋样？你他妈刚才说谁太慢？” “说的就是你，想向我吹的话再练个一百年吧。” “你他妈的！” 这时—— “96%——97%——98%——99%——好了！马格纳斯大人，所有界兽已经冻结完毕！” 哗啦啦啦啦！界兽们顿时停止了动作，就先断线的木偶一样坠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这是黛事先留下的保险，为了防止界兽因为意外失控，她设置了能冻结界兽活动的终端，直到刚才终于把所有界兽都封锁住了。 至此，马格纳斯终于松了口气。对他而言这些低级界兽当然不足为惧，但有它们碍事的话抓捕行动就会变得很麻烦。 “那么，接下来……” “马格纳斯大人！三点钟方向有大量生命反应接近！” 马格纳斯向右转头一看，一大群面带诡异笑容的人从远方走来，他们有的披着法师袍，有的穿着护甲，有的是神官打扮，就在不久前他们还都是参赛选手，但现在…… “进入备战状态！记住，尽量捉活的！” “都他妈小心！这堆**不对劲，尽量给留口气！” ““““““是……诶？”””””” 督察队员们刚要答应，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对养父女刚才同时发了号令，虽然措辞不同，但都是一个意思。 塞卓昂像看傻子一样瞥了马格纳斯一眼，马格纳斯也瞪了她一眼。 然后——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干活！”” ———————————————— 古战场，边缘—— “各位……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一个个身上沾满血迹、表情阴暗的选手在提翁的指引下穿过结界，离开了古战场，后续的督查队员们立刻把他们接引到临时搭的帐篷下帮他们疗伤。肉体上的伤是小事，麻烦的是精神创伤。每个刚脱离战场的选手都刚刚经历了地狱，突然被竞争对手们不要命地追杀，更有甚者是那些相处多时的队友突然跳反，完全脱离了比赛范畴的血腥争斗……实在太异常了。 “不……不可能！听我说啊！艾萨他们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我们都合作了十年了，他们的性格我还不清楚吗？魔王教卧底什么的绝不可能！！！！” 一个看上去歇斯底里的女魔法师哭着向督察队员解释，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每个都是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突然性情大变大开杀戒的。 没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知道了，我知道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定论，请阁下先行休息……” 对此，督查队员们也只能临时安抚他们，但毫无营养的安抚话语只会加剧人的不安。 这时， “大家，稍安勿躁……” 一个衰老而慈祥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柔和的魔力将众人包裹，根本不用治疗人员动手，选手们身上的伤口就开始迅速愈合起来。 “提翁大人！” 提翁走进了医疗点，老人自始至终都带着让人心安的柔和气场。 “辛苦了……各位，突然经历了这么多，都累坏了吧？” “我、我们……” “你们需要告诉自己——‘我已经尽力了，至少我活着出来了’，至于他们的事，请放心……我了解马格纳斯，那孩子是个冷静的人，不会大开杀戒的，记得他当年还向我求学过……” 说着说着，提翁就说跑题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以前自己任教时候的事，又扯到了他最满意和最不满意的一些学生。见此，每个人反而都莞尔一笑，沉闷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缓解了。 “然后……啊……对不起，跑题了，上年纪的人的老毛病……来。” 提翁向负责医疗的队长招了招手，向他手里塞了一个小袋子。 “提翁大人，这是……种子？” “前段时间刚通过临床验证的新型药，可以在肉体能负荷的最大范围内加速治愈，还有很强的安神作用，拿去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用吧……” “非常感激，劳您费心！” 没有任何怀疑的队长高高兴兴地拿着“药”走了，交给队员让他们分发给每个刚接出来的选手，作为应急的治疗。 看着忙碌的他们，提翁（罗德里格）露出温柔的笑容。 —————————————— 地下城，星脉大结界附近—— “瑞秋小姐，里克特大人他……” “里克特大人正在和温迪大人进行紧急的念话会议，非常重要。” “啊，十分抱歉，我不会打扰他的。” “嗯，巡逻辛苦了。” 把一支精锐巡逻队支开后，瑞秋打开里克特房间的门，现在门内已经是寒气四溢，看上去半梦半醒的里克特背对着门坐在一个大靠椅上，大半个身体都是被封冻的状态。他依然口齿不清地呢喃着话语，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终于重归平静。 瑞秋打了个响指，封冻解除，里克特立刻像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虽然眼神依然有点呆滞，但粗看之下已经没有异常。 “还算可以吧……至少不会给伟大的诸王添麻烦了，那么，赶紧去迎接咒杀大人吧~” 第299章 为时已晚 星穹废墟西部，慰灵殿—— 慰灵殿大概是全星穹废墟最规整的建筑，远远看去，就像几个紧密排列的巨型方糖。雪白色的材质不明的墙壁映着月光，和结界的微光互相掩映，增添了一分神圣的气息。 一个个身材高挑，浅色头发，耳朵尖尖的男女在慰灵殿周边巡逻，还有一部分用天生就会的飞行魔法在天空盘旋。每个精灵都提着颇具古风的精灵提灯，这模仿植物形状的工艺品的提灯远不止是好看那么简单，其中写入了精灵族最敏锐的感知魔法，还有反幻术反精神攻击反五感扰乱的效果，就算是万全状态的佛格莱特过来也会被立刻发现。 一道虹光划过天际，携卷着极为浩瀚的魔力波动，所有精灵们立刻停下动作，竖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天空—— 看清来者后，他们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欢迎大驾，大贤者大——”””””” “——与其有这闲工夫跟我问好不如好好巡逻啦！” 不等精灵们问候完，黛就以数倍音速掠过，若非这里的精灵都是精英否则至少会吹飞一大半。 黛用最快速度穿过笼罩了慰灵殿的结界，步履匆匆地越过长长的走廊，无视了所有殷切想要带路的精灵，直奔最深处。 走出迷宫般的走廊，她终于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这是个一尘不染的六边形房间，每一面墙上都挂着淡蓝色的帷幕。黛只是踏入这里就感觉到一大股无比充盈的魔力，这里的大源魔力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甚至都结成了珍珠般的液滴在空中漂浮。结界核心所在的坐标自然也是所有灵脉汇聚之处，慰灵殿复杂的构造其实都是把灵脉聚拢的魔法阵，这里正是全玛耶魔力最最充盈的地方。 每一滴魔力液滴都围绕着房间正中的一个正多面体旋转，这个多面体共二十三面，泛着乳白色的微光，能隐约看到里面包着一个淡蓝色的小光球——这就是结界核心的本体了。 而克莉妮恩斯就坐在结界核心旁边，魔力感知全开。 “啊，黛，你来了……古战场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竟然——” “——比起那个，现在情况如何？克莉妮恩斯！” “结界核心一切正常，周边也没发现任何形迹可疑者。” “是吗……” “我自然知道如果魔王教要动手的话，肯定会向结界核心下手，所以一直都打着十二分精神看守呢……你在听我说话吗？” “吼……” 而黛确认了目前无恙后就没在听克莉妮恩斯说话了。她念起了复杂的咒语，一道道虹光编织成线在古老的殿宇间延伸，像植物藤蔓一样到处攀附。这些光线每一根都自成一体，线与线之间有互相联系，形成了无数能自律变化的复杂结界。这样的手段，即使是活了数百年的克莉妮恩斯也叹为观止。 “……好久没见你完全认真起来了啊，黛。” “这是我应做的，竟然让区区魔王教搞砸了神前比武，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职了，不能这样下去……” “黛……” 黛的侧脸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一次性编制这么多复杂的魔法，即使是她也有些吃力。克莉妮恩斯看着不断自责又不断鞭策自己的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所有贤者和战帝中，她和黛是认识最久的。黛的师父和她是故交，她几乎是看着黛一点点从一个普通的天才少女魔法师成长为一代大贤者的。不论在外人看来黛有多么强大，在她眼中，黛永远都是那个不善心机、争强好胜又责任心过强的小姑娘。 那个惹人嫌的大战帝死后，不得不接过至高者一职的黛一直以来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克莉妮恩斯是最清楚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不禁感叹—— （黛啊，早点退休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 地下城，星脉大结界附近—— 瑞秋在地下城废旧的街道上迅速前行，她已经完全记住了巡逻队的巡逻路线，连这里布设的层层叠叠的结界都了若指掌。瞅准声呐般的魔法扫描的间隙，她的全身都化为晶莹剔透的冰晶，消失在空气中。 …… …… 几条街道之外，星星点点的冰尘聚集起来，汇聚成了一个惟妙惟俏的冰雕，表面的一层薄冰碎裂后，瑞秋走了出来。这里是地下城的边界处，在她的完美精密下，边界的这一点出现了两分钟左右的真空，完全不会有任何巡逻人员经过。 除了这个人。 几乎就在瑞秋恢复实体的同时，一个披着法袍貌不惊人的男人从小道走了出来，属于放在人堆里转眼就会消失不见的类型。但看到他的瞬间瑞秋却两眼一亮，她强压住心中那激动的心情，只是用下巴指了指他示意跟着自己走。 …… …… 一路上两人都没遇到任何巡逻的人——这当然全是瑞秋安排好的，终于来到了一个安全的遗迹中，瑞秋立刻忙不迭地跪倒在男人面前。 “恭贺您的大驾，咒杀的魔王大人！能与您合作是我毕生的荣幸，我定会奉献全心全灵全神全肉全意协助作战成功！” “啰嗦死了啦！咒死你哦！”男人的五官扭曲了，嘴巴向两边大大咧开，这正是绷带标志性的表情。 “乐意之至！” “切……最烦的就是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人！虽然每次这么说佛格莱特都会拿‘你脑子也有病’来怼我！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赶紧办完事走人就好了！快带路吧，带我到离星脉大结界最近的地方！” 由阿格克萨斯覆盖在绷带体表的伪装组织层的上半部分破裂了，绷带娇小的身体浮现出来，仿佛一下子瘦了好几圈，谜样的滑稽。但瑞秋始终面带无限的敬畏看着她，甚至半跪在地好方便自己仰视她，非常夸张的举动，但和其他魔王教徒比其实已经十分正常了。 “稍安勿躁，我这就为您带路！科黛伊洛大——啊。” 太激动以至于说错话了——瑞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身为魔王教的干部她是知道的，咒杀的魔王“绷带”，最忌讳的就是提到她的本名。 但是—— “嗯？你在说什么？快给我带路啊！” 绷带却好像啥都没听到一样歪着头，依然是一脸不耐烦。 “啊……不……没什么，请随我过来吧，‘咒杀的魔王’大人。” 第300章 虫与圣女（一） 300章留念！召唤月票！ ~~~~~~~~~~~~~~~~~~ 一个跳动的影子越过灰白色的山丘，完美避开了所有进入古战场的督察队的探测，向着古战场边缘前进。 半路，千海突然停在一大块白色石头上，望了望周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她忽然调转方向，转而向古战场更深处前进。 …… …… 到了一个远离所有人的白石滩上，千海终于完全停下，背过手，就像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转身一笑。 “久疏问候了，兄长大人。” “……” 沉默持续了数秒，空间波动了一下，一个深蓝色的影子从中浮现。 “你的反侦测能力越来越强了啊，千海。” “是兄长大人你比以前更弱了哦。” “……” 千夜看千海的目光愈发凌厉了，而千海的眼中却只有无尽的温柔爱意。她看千夜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兄长，而是在看命中注定的爱人。 “告诉我……千海，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哦？哪种事？” 千海嬉笑着歪过头，这模样完全就是个纯真无垢的少女，装得倒挺像。 “……现在古战场的惨状，是你的杰作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原本就是垃圾堆了，搅乱的垃圾堆和普通的垃圾堆有何不同？——啊，兄长大人别误会了哦，你可是混在垃圾中的钻石啊。” “别说别人是垃圾，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钻石。” “你说是怎样就怎样咯~比起那个啊，兄长大——人！” 千海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再变凝实的瞬间就出现在千夜面前，这是他们家族祖传的回避魔法“蜃景”，而千夜下意识夹紧了指间的纸牌。 “别这么戒备啊兄长大人，千海我啊，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人家一起回去呢？”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还有我的事要办。” “你的事？哦~哦~是啊是啊，有这么多比千海漂亮得多的大美女环绕在身边，乐不思蜀也是当然的——但是，兄长大人，那个虫女只是在利用你哦？不管她对你许诺了什么，她一定都是在骗你，她可是个满口谎言的人渣！” “她的内在根本不是人，所以‘人渣’一词不成立；再者，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成事之后立刻散伙，当然我也在时刻戒备着她，不会让自己当个用过即丢的棋子。” “这可说不准呢，你难不成喜欢她？” “你会爱上蠕动的毛毛虫吗？” “说的也是呢，我多心了，”千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但你却不否认‘被美女环绕’呢，难道你看上的是其他人？那个暴力的白毛？还是那个变态的蓝毛？还是那个胸比头大的碍眼熟女？亦或是那个没胸的？” “都不是，别瞎猜了，你是长不大的小学生吗？” “在兄长大人面前千夜永远长不大哦，而且啊，千夜我现在可是有点开心呢。” “……因为能和我厮杀了？” “倒也不全是，你看，只要你有那个意思的话，完全可以跑去找督察队坦白关于我的一切，这样一来马格纳斯他们就会发动全力把我揪出来，这样的话我可是插翅难飞了啊。但你没有什么做，而是选择一个人来追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还抱有一点情分？” “我确实不愿看到我的血亲被处决之类的，但这和那个是两码事。” “真是不坦率的兄长大人……算了，虽然我真的好想跟兄长大人亲热一下，但无奈不能在此久留，下次再见啦~” 说着，千海的身影再度变得模糊——的那一瞬间，锋利的扑克牌划过她眼前，距离鼻梁只有不到一毫米。 “……这是什么意思呢，兄长大人？” “我倒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呢……别忘了，现在我们是‘敌对’关系，既然让我捉到了，你觉得你还跑得掉吗？” 千夜的手指轻轻一晃，那无数的纸牌就封锁了千海的一切退路，就像个巨大的牢笼。 千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和她的清秀脸庞非常不搭的、极为妖艳的笑容。 “真是何等炽热的求爱啊，兄长大人！” 漆黑的匕首转眼间就出现在她手中，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以猛兽之姿向千夜杀去！ —————————————————— （现在马格纳斯他们应该正在清剿混进来的魔王教，不能排除我们骑士领也混入了内奸的可能性） （属下明白，绝不会掉以轻心的） （……你那边，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吗？） （暂且没有，每个巡逻者身上都烙印了用于定位的魔法，当下确实没有人行为异常） （嗯……多加戒备，不要松懈） 切断了念话，温迪轻轻叹了口气。 念话另一端的里克特的声音听上去并无异常，马格纳斯他们那边也没有传来袭击者扩散的消息，大结界核心无异常，驻守围墙外的法兰也没发警报，看上去刚刚古战场里的暴动风波已经停息了。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个疙瘩一样不舒服，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她又看了妮尔丽斯一眼，这虫女现在正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记得有个实力排在玛耶之前的信奉‘佛’的世界叫大自在世界，现在妮尔丽斯那姿态就像大自在世界里的女菩萨一样。 看上去真的睡熟了。 “……” 温迪把感知最大限度扩散开，但并没发现妮尔丽斯在强行使用念话或操纵使魔，因为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和外界的“联系”。 “……啧。” 现在的温迪可谓是心急如焚，听闻古战场出事之时，她就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把所有捣乱的魔王教徒斩尽杀绝，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现在真的全心全意希望妮尔丽真的是自己人而非敌人，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抽出身去助阵了，妮尔丽斯也能成为战力……但那也只是“如果”而已。 万一妮尔丽斯真的是魔王教的人，自己又不小心放跑她的话……那一切都完了。 “……” ——我当然没有睡着。 （星脉大结界我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尽可能阻止歼星大结界被破坏了） 我现在必须做到四件事： 第一，阻止歼星大结界被破坏。 第二，揪出万神殿中的卧底。 第三，让大贤者他们意识到对手的“正体” 第四，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暴露是我在插手。 听上去很难。 但仔细想想的话并非不可能。 这次轮到你来帮我了，薇妮。 骑士领所驻守的地下城中没有我的眼线，更没我的同伴，是现在正被监视的我绝对无法触及的地方，所以那里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无能为力。就算我跟希瓦说现在星脉大结界很可能已经沦陷——但有何证据？绷带的咒杀不会立刻生效，而且无法被检查出来，如果她现在命令人去检查的话大结界绝对是完好的，判断我的话是谎言后我的可信度只会下降。 这样的话，至少要确保歼星大结界万无一失。 因为薇妮在那里。 在那里的是她，真的太好了。 此刻我需要的正是她的才能。 根据之前穆丁、法兰和魔王教的人交战的结果来看，魔王教拥有极为强大的人形兵器。目前可以认为那三个怪物和那个叫苏卡的人的力量都是人工赋予的，应该是同样的技术，但会因人而异出现保留理智的人和失去理智的怪物……关于人体改造我还是有点心得的，因为我自己也研究了不少，但就算是我也想不出短时间就培育出能和战帝打得难解难分的怪物的方法，这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奥希米尔也做不到。 但魔王教做到了。 对此，我的理解是——他们得到了超出我们玛耶人常识的技术。 乍一听像是狂想，但并非不可能。现在站在魔王教背后的那个黑幕为何要袭击星穹废墟？为何要以大贤者他们为目标？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魔王教徒是盲目而痴愚的，但那黑幕不一样——于是问题来了，杀死玛耶的至高者，谁会得到最直接的利益？ 答案只有一个。 “其他世界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幕后黑手必然来自界外，而且是实力非常强劲的外界人。 将其他世界的技术用在玛耶人的身上，造成的变化必然是翻天覆地的，接受了特殊改造的魔王教干部的肉体或精神架构也会随之改变。 这就是分辨内奸的突破点所在。 ———————————————— 星穹废墟上部，浮空城—— 薇妮在女性圣骑士们的环绕下缓步前行，沿着浮空城古老又美丽的道路。如果现在不是非常时期的话，这里绝对是个绝佳的旅游胜地。被护卫严密保护让她想起了以前的感觉，作为圣女，每次出行必然会伴随着最严密的安保。 “对不起，我擅自说要出来走走，劳烦你们一同跟随。” “请不要这么说，圣女大人的愿望就是我们的使命。” 跟在薇妮身边的男性神官温和一笑，他的笑是真诚的，不含一丝阴霾。 “嗯，谢谢奉陪我的任性……” 薇妮也十分自然地抓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这个神官立刻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但这个动作只保持了三秒不到，薇妮就松开了手，还稍微摇了摇头。 对于不解的神官，薇妮只是露出有点尴尬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这个也不是。 没人知道，薇妮的白色长袍下，最贴身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条。 “薇妮，用明斯克斯术式构造的治愈魔法探索每个人的身体，有明显异常的就是卧底嫌疑最大的”  ~~~~~~~~~~~~~~~~~~~~ 经历了e5的沟，e6的潜艇，e7的院长，舰r活动终于全通 然而新船只捞到了明斯克（滑稽） 第301章 虫与圣女（二） “薇妮，用明斯克斯术式构造的治愈魔法探索每个人的身体，有明显异常的就是卧底嫌疑最大的”——妮尔丽斯通过虫仓传递给薇妮的纸条上如是写着。 为此，薇妮就必须接触尽可能多的人，这时候她的圣女身份就派上用场了。她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出来转悠，视察万神殿精锐们的工作，再打着“慰问”的借口和他们很自然地握手。大概是考虑到薇妮不愿猜疑他人的性格，妮尔丽斯还专门补了一句—— “不必有所顾虑，尽快揪出卧底也是为了大局” 但是该从哪查起？ 对此，妮尔丽斯也早已给了安排。 “从现在开始请警惕周围的每个人，一个也不要放过，但为了效率，尽量先从地位较高的人开始查，如小队长等。” …… 这个也不是。 那个也不是。 薇妮可以说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基于明斯克斯术式架构的治愈魔法是一种非常老旧的魔法，效果一般，学习起来又麻烦，薇妮也仅仅是将其作为知识吸收了而已，并没有实际用过。但这种治愈魔法有个特点，那就是泛用性很窄，仅仅对身体构造正常的人类有用而不能治愈其他物种——和正常人体质偏差稍大一点就不行，这一缺点此刻反而成了优点。而且它的隐秘性很好，如果要找寻“体质可能异于正常人类的卧底”的话，这种魔法大概是最适合的。 “各位，辛苦了，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如此恪尽职守。” “只要能保护星穹废墟的众人和圣女大人的安康，一切苦劳都是值得的。” 一边说着公式化的慰问，一边在人们的簇拥下前进，期间她已经很自然地和十几人发生了肢体接触，其中不乏一些小队长等级，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进展。 “那个，请问……” “有何贵干？”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小队长都见过了吗？” “耶？” 被薇妮问到的女神官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薇妮为何要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问问……” “啊……队长们的话，只剩下三个人没见了呢。” “三个人吗……让我去见见他们吧，一想到我一直处在受人保护的立场，而他们一直奋战在前线，我就心有不甘。” “圣女大人……！” 看着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女神官，薇妮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 还剩三个队长。 卧底，会在这三人里面吗？ ———————————————— ——要我说，答案是“否” 事实上，“卧底究竟是谁”，我从一开始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就算不能说明具体是谁，至少也能确定哪些人嫌疑是最大的。 现在星穹废墟是最高警戒，不论是骑士领还是万神殿，他们的巡逻都是极为严密的。要想在这之中为绷带开出一条道路的话，地位低的小角色是极难做到的。除非是地位足够高，有相当的话语权，而且足够老谋深算。 一切的前提是“正确的认识”，这之前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小看魔王教了。 或许获得幕后黑手的技术支持只是最近几年的事，但搞如此大动作的计划，他们可能从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前就在筹划了。即使是如此盲目而痴愚的团体，如果数万教徒团结一心，用时间的积累代替智谋的不足的话，最终能达到的成果也将是十分惊人的。 若想取胜，就要彻底打破对魔王教固有的成见，正确认识他们的威胁。 假如魔王教的人卧底进三巨头内部不是最近几年的事，而是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呢？ 假如从很久以前开始，大量魔王教徒就以一片空白的资历进入三巨头，在没人知道他们真实过去的情况下，像个普通人一样打拼，一点一点变强，一点一点提高权势和地位，最终成功成为三巨头的高层呢？ 或许一千个卧底中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但只要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魔王教的大胜利。 所以—— （快点察觉吧，薇妮） （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恐怕就是……） ———————————————— “没有啊……” 在浮空城大概逛了一圈后，薇妮失望地垂下了头。 “没有？” “啊啊，我是说，没有偷懒消极怠工的呢，大家都很努力。” “那是当然！魔王教的威胁仍在，再加上还有圣女大人您，我们怎能怠慢！” “哈哈，辛苦了……” 对此，薇妮也只能苦笑着应答。 浮空城的面积是很大的，她已经把比较关键的几个地点都走了一遍，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但依然毫无收获。她已经握过了所有队长和副队长或其他同级的重要人物的手，使用魔法探查他们的身体状况，但直到现在都没发现异常。 到此为止就完了吗？ 并不是。 如果队长级的人都排查完毕后还没进展的话，那就只剩最后的几人了。 他们也是这浮空城中实际权力和地位最高的人，比薇妮这个圣女更具有事实上的话事权。 也是最不应该怀疑的人。 毕竟，如果卧底真的在他们之中的话， 那就说明万神殿早就已经被渗透了。 但是不确认的话就永远得不出答案。 “对了，我还要去最后一个地方。” “请尽管开口！” “带我去——” —————————————— “带我去——” 听到薇妮的这一句话，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最担心的就是薇妮的善良。 她太善良了。 这份善良是如此之强，让一个出身平凡的少女站出来，成为在最前线抗击瘟疫的勇者。 或许正是善良让她变得强大。 但反过来，这份善良也会害死她。 尤其是当这善良压倒理智，使她无法明辨是非的时候。 所幸，她还没到那个程度。 我换了个姿势，双腿蜷曲侧卧在床上，很自然地把脑侧的头发枕在头下面，压在耳朵下面。希瓦一直紧盯着我的所有举动，也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的魔力流动。我不论是用念话还是用使魔，都必然会与外界产生魔力的共鸣，而希瓦环绕房间的风能够把最细微的魔力共鸣检测出来并加以遮断。 所以，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纯粹的听觉。 薇妮随身带着我的头发，透过虫仓依托于头发开启的门扉，我可以用虫仓当中介点，清楚地听到她那边的声音。 接下来， 我只能寄希望于薇妮在对敌时能足够坚强，不会慌张到忘记我在纸条上写给她的作战计划。 现在就—— “啊，圣女大人，有劳您大驾了！” ——啊，啊。 到了。 ———————————————— “啊，圣女大人，有劳您大驾了！” 浮空城中央，空之殿门口，梵·格林多尔满脸堆笑地蠕动着胖乎乎的身体，迎接圣女的到来。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圣女大人忽然起了雅兴过来参观，我竟然不知道！” “啊，只是我个人的任性而已啦，倒不如说梵叔叔肯奉陪我还让我有点过意不去。” “这当然是我应该做的！” 梵那矮胖的身体在苗条修长的薇妮身旁扭来扭曲，从外人角度来看十分滑稽。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在薇妮之前，亲手帮她开门，把她迎进了充当浮空城临时指挥部的空之殿的大厅，并安置薇妮在一个宽敞的侧房里坐好。 进了门后，一开始簇拥着薇妮的神官和圣骑士们也知趣地停住了脚步，行了一礼就回各自的岗位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梵和薇妮。他热情地捧来一套一看就十分高档的茶具摆到薇妮面前，和薇妮隔着茶桌相对。和臃肿的外表不同，梵泡茶的动作十分灵活娴熟，从温具到冲泡一气呵成，一看就是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茶博士。 “来来来，这是我特地带过来的格利尔根浓缩茶，当然是最上级的，请尝尝吧！” 梵把新泡好的茶倒进精致的茶杯中，这茶泛着琥珀般的光泽，香气浓郁，显然是上上之品。 “啊，谢谢，虽然我也不太懂茶……” “没关系，细细品味就好！” 薇妮接过小茶杯，同时，指尖很自然地和梵的手指碰在了一起。 “……” “？怎么了吗，圣女大人？” “……诶，感觉有点烫。” “烫点才好喝嘛，当然，如果您不习惯的话放凉点再喝也无妨。” “嗯……” 薇妮拿过茶，但只是放在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下，就放在桌上没动了。 而梵津津有味地喝起他那杯茶来，似乎并没注意到薇妮的反应。 “……” “……” 一时无言。 薇妮像是给自己鼓劲一样轻轻拍了拍脸颊—— “那……个……梵叔叔？” “嗯，何事？有何要求直接说就好。” “我……一直想问，您当初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支持我当圣女呢？” “因为您有这个能力啊，让您当圣女不是我或保守派的选择，而是被瘟疫所苦的无数平民的选择，这个位置您当仁不让。” 真是十分官方化的说辞。 “但是，那个，难道……就没有其他目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呃……我听说的……只是听说的……比如，用我当和革新派斗争的筹码啦……或者……利用我巩固保守派的地位啦……” “……” 梵深深泯了口茶，然后叹了口气，露出苦笑。 “说得这么直白……您果然不适合官场的勾心斗角呢，但是……嘛……也罢了，反正旁观者清，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结果来看，我们支持您当圣女这一举动确实大大巩固了保守派的地位，这对我们而言当然是好事，但这对您而言也未必是坏事吧？身处体制当中，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啊。我也是，保守派也是，知道这样做动机不纯，但又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只会被沙恩多巴他们打压得抬不起头，您说是不是？” “嗯……我知道，也能理解……” “理解万岁，那么……” “……还有呢？” “嗯？” 薇妮的视线游移了半天，最后终于和梵对上。 “……对你而言，推我上位，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目的吧？” “……比如？” “比如……为了帮助外部的什么人……之类的？” “……” 梵的表情依然温和。 但那双眼中，仿佛有火焰跳动。 第302章 虫与圣女（三） “……对你而言，推我上位，应该还有第三个目的吧？” “……比如？” “比如……为了帮助外部的什么人……之类的？” “……” 梵的表情依然温和。 但那双眼中，仿佛有火焰跳动。 然而这火焰之闪烁了瞬间就消失了，快到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您是说，我支持您，是因为我和通天塔或骑士领私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难不成我是另外两巨头派过来从内部瓦解万神殿的奸细，提拔你是为了给他们提供好用的棋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薇妮看上去有点慌了，而梵只是又给自己添了杯茶，悠然自得地喝着。 “还有什么嘱咐吗，圣女大人？” “没有……” “没有的话，那就别说这些毫无根据的揣测了，大家一起心平气和地喝茶吧。” “……” 薇妮端起茶，凝视着琥珀色液体中自己的倒影，眼睛闭上，再睁开。 “梵叔叔，你……觉得神是存在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梵皱起了眉头。 “神当然是存在的，玛耶的众神无时无刻不团结在生命之神里恩身边，高居天上的神界俯瞰生灵，督查我们的一言一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万神殿，万神殿，之所以叫万“神”殿，就是因为它最初是由世界各地的宗教和信仰融合而来。对万神殿成员而言，神的存在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万神殿也就没存在意义了。 “是吗……也是呢，身为万神殿的圣女，我竟然问这种话……但……” 这个向来温柔的少女，目光终于凌厉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是无神论者，我认为，‘神’这种东西仅止于信仰就够了，他们不存在也没必要存在。我出生在一个没有宗教背景的家庭，其实一直都对鬼神之类的不太了解，即使进入了万神殿，对众神的认识也仅止于知识。” “喂、喂喂喂！说这样的话您是认真的吗？被旁人听去的话——” “你不也和我一样吗，梵叔叔？” “……” “你知道的吧，我和很多人都紧密相处过，雅尔朵姐姐，圣安德烈大人，很多神官和圣骑士们……我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光辉，那是只有信仰最坚定的人才有的精神升华的证明。就连沙恩多巴也是，虽然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的信仰心是真诚的。” “……” “……但是，我从你身上看不到那光辉，一直以来都是。” “……就因为这个？” “不，我……只是说说而已，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圣女大人一定是累了吧，我来叫人陪您回房休息吧。” “……” “……” “……呐，梵叔叔。” “……” “假如，魔王教的目的不在于破坏结界核心，而是对结界本身下手呢？” “……” “假如，他们持有某种技术，可以直接破坏歼星大结界呢？” “……” “假如，他们早已在三巨头内部布置了内应，可以帮助他们的人直接触及大结界呢？” “……” “假如，这一切都不只是‘假如’呢？” “……” 薇妮用极为澄澈的双瞳望向梵。 而梵只是抿了口茶。 抿这一口茶时，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让茶水在唇齿间逗留了好久才喝下，仿佛要把以后再也无法尝到的美味深深铭记在心一样。 然后—— （对不起，圣女大人，但你也有一些误解！） 梵的声音突然在薇妮耳边响起，非常细微但也非常清晰，这不是念话，而是他用魔力包裹着声音直接传送到薇妮耳边！ “诶、诶——！？”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藏不住的，但没想到会在最后时刻暴露——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真的不是魔王教的人！我受到了他们的威胁！） 梵表面上依然平静地端着茶，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了紧张的冷汗。 （听我说，我推举你为圣女真的和魔王教什么的没关系，我受到威胁是前段时间的事！我的家人在他们手上，我的妻子，我的两个女儿，还有我即将出世的孙子！） （怎么会……） （他们不知给我植入了什么鬼东西，还逼我给他们当内应，要我在适当的时机把浮空城的巡逻队全支开，还——还——） （还？） （还……让我杀了你……） （……） 说到这里，梵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上的镇定，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双目充血，嘴唇也抖个不停，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我……对不起……我真的，一直在犹豫……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通红的双眼流出，滴在他那被肥胖的肚子撑起的长袍上，他激动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薇妮面前，吓了她一跳。 （快走吧，圣女大人，趁现在快逃吧！我也不知道魔王教的眼线潜伏在哪！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只有您绝不能出事！） （但是，你的家人！） “……” 梵浑身一震，他的眼泪仿佛冻结了，连嘴里粗重的喘息都停止了。 “……呐，圣女大人，您刚才说我‘没有信仰’，对吧？” “我……” “我无法否认，其实我确实和你一样，认为神魔什么的怎样都好。我认为人类是足够坚强的，即使没有信仰做约束，人也具备‘分辨对错’的能力。” “梵叔叔……” “即使是我，也是明白‘顾全大局’的含义的，这种时候‘为了大局而反抗’才是正确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能任由恶徒摆布，所以……我，必须要做正确的事。” 不知何时，梵的粗重喘息终于停止了，他对薇妮露出微笑，那是仿佛即将赴死的圣徒的、充满觉悟的笑。 （我绝对不会让魔王教得逞的！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浮空城下方的紧急通道应该能避开魔王教的耳目！） “……” 梵站到门边，着急地向薇妮挥着手，不时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表情愈加焦虑。 （您还在等什么？如果魔王教察觉了就晚了！所以！） “梵叔叔。” （还有什么问题吗？已经快没时间了——） “你，在骗人吧？” （事到如今您还在说什么！？魔王教要——） “求求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从进房间的这一刻，就没再相信过你了。” “……” 梵的表情消失了。 就像被橡皮擦擦去一样。 他沉默着。 迄今为止最漫长的沉默，虽然实际只过了几秒钟，但压抑的气氛就像持续了几年一样长久。 “……我啊，一直都觉得奇怪。” 良久，他终于打破沉默。 “为什么总有些人，明明有选择舒舒服服的死的机会，却还非要经过无用的挣扎再痛苦地死去——呢！！！” 轰！！！！！ 一股极为炽热的魔力从梵身上辐射而出，携卷着地狱般的高温！橙红的火舌直接烧毁了他的双眼，从空洞的眼眶中喷出！堆积在皮下的那层脂肪顷刻之间就被蒸发，只留下闪烁着火星的强健肌肉，就连每一根头发都化为了灼热的火苗！现在的梵完全没了平日臃肿又狡黠的样子，这幅姿态简直就是凶焰的化身！ “呜！！！” 薇妮发出一声悲鸣，一道晶莹剔透的光盾挡在她面前，勉强抵御住灼热的冲击！奇怪的是，这明明已经是将整个空之殿都融化掉也不奇怪的超高温，房屋却丝毫无损！很显然梵把高温的破坏范围仅限制在了这个房间内！ “‘炎狱封锁’，这个房间内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传到外界，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这是当年‘炎狱魔王’的拿手好戏，我身为那位大人拙劣的仿制品，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但解决掉区区一个你已经绰绰有余。” 梵一步步逼近薇妮，每踏出一步就在空间上留下一片焦痕，他浑身的经脉诡异地曲张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蚯蚓蠕动！薇妮情急之下低声念着咒语，一道金字塔形的光幕将她笼罩，但梵只是随手一挥，涌出的火舌就把薇妮的最强防御化为灰烬！ “我乃魔王教干部梵·格林多尔，炎狱魔王圣骸的适应者，在万神殿内部卧底几十年，逐步积累人脉，掌控权力，为的就是今天这伟大的一刻，我怎可能被你阻挠！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永存！！！” 此刻，梵身为上位伪王的威压显露无遗！仅仅是魔力波动就让空间发出悲鸣，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岩浆！他看着仍然努力做出一层层防御保护自己的薇妮，看着她徒劳的挣扎，发出刺耳的大笑！ “凭这纸糊一样的防御就想自保吗？圣女啊圣女，我为了进一步收拢权力而把你一步步推上台，说实话，要杀你我也很心疼啊！但为了伟大的理想和诸王的荣耀，我定会赐予你最最痛苦的终结！” 梵高举起双手，地狱的凶焰在他手中扭曲成狰狞的恶鬼之相，长大歪斜的巨口，向薇妮喷吐出最最炽热的魔焰——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的那一刻， 一个轻飘飘的东西飘落到他耳边。 那是刚刚被他打碎的薇妮的防御屏障的碎片。 准确地说，是包裹在这光之碎片中的丝丝头发。 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但你还没有杀死她的资格。” “——什么！？” “开饭了，食火虫！” 过于突然，过于迅猛，在这连上位伪王都没能做出反应的几毫秒间，散落在地板上的银灰色秀发张开了虫仓的旋涡，将梵瞬间吞没。 第303章 熄火 “——啊！？” 温迪突然双肩一震，她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妮尔丽斯，后者依然双目紧闭，看上去已经睡熟。 “怎么搞的……？” 温迪皱起眉头。 是错觉吗？ 刚才，就在刚才的那一刻，连一瞬间都不到的一刹那——不，可能比一刹那还要短，她感觉到了有点异常的魔力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到消失后她才反应过来。 围绕房间的碧绿气流涌动着，温迪仔细感应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魔法被捕捉到，说明妮尔丽斯并没有用魔力和外界联系。难道这魔力波动只是她无意中放出的？人在睡眠时无自觉地放出魔力并不稀奇，倒也称不上可疑…… 就在温迪疑惑的同时，妮尔丽斯在床上翻了个身，依然双目紧闭。 —————————————————— 这无比宽广又无比阴暗的空间被一个灼热的火球照亮，所有畏光的虫类都窸窸窣窣地躲到阴影下免被灼伤。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明明前一瞬间梵还在空之殿的侧房中，展现了身为上位伪王的力量，但是——下一瞬间，散落在梵脚下的某些“介质”就打开了不知通往何处的门扉，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拉了进来。 梵身为成功适应了魔王圣骸的上位伪王，对于魔法的感知自然也是极为敏锐，但他竟然压根没发现这个陷阱！要么是这陷阱过于隐蔽，要么这根本不是普通魔法！ “什么地方……” 阴暗，潮湿，充斥着浓郁的魔力，分不出上下左右，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数之不尽的怪物。能隐约看到下面铺着大量的像尸体一样的东西，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每一个都奇怪地肿胀着，还插满了触手一样的管子。 但比起那些—— “这——什么——这是！？” 虫子。 “咕嘎……咕……混账！滚开！” 虫子虫子虫子。 “到底是什么人！给我出来——” 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 “为什——火——没用！？” 虫，虫，数千数万只虫像触手一样紧紧缠住梵的四肢！它们外表就像是蜈蚣，但和蜈蚣有本质的不同，体长至少是普通蜈蚣的百倍以上，体表遍布着红蓝相间的花纹！每当梵喷吐出火焰，它们身上的花纹就会在一瞬之间变成赤红，然后张开奇形怪状的口器把火焰一口吞下！火入口后花纹就会变成蓝色，就像在消化一样！ 能吃火的虫子！？闻所未闻！ “该死的，别给我捣乱——炎狱！！！” 梵爆喝一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肉体都喷吐出炽烈的火焰，远远看去就像一颗爆弹在空中爆炸一样！尽管火和高温无法伤害食火虫，但剧烈的冲击波也足以把它们震退！ 熊熊燃烧的火焰围绕着梵高速流转，不断扩大覆盖半径，短短几秒间就扩大成了火焰的龙卷风！向上升腾的火又凝聚成火雨纷纷洒下，幽暗的空间中顿时响起了无数虫类的悲鸣声！梵伸出双手，扩散的龙卷风立刻急剧压缩，在他手中团成了一个犹如固体的火球，过高的温度甚至扭曲了空间！ 炎狱魔王，曾经最富传奇色彩的魔王之一，传说他曾用火焰的巨剑将三座山脉连续劈开，而梵现在就是要重现当年的壮举！ “凶焰的魔神威仪天下，为世间刻下创痕与荒芜——炎狱斩刃！” 固态火球轰然爆发，一条细细的火线以十几倍音速爆射而出，经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切分！梵高吼着挥舞手臂，将火线形状的魔剑一直线挥下—— 嗤嗤嗤——！！！！ 然而才挥下了一半，魔剑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在幽暗空间的彼端闪烁起魔力的亮光，一道色彩剔透的光芒照亮空间，刺得梵眯起了眼！ “这是……？” 那是一只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虫子，外形看上去像是锹甲和独角仙的混合，但那兼具力量和矫健的身躯完全没有普通甲虫的笨拙感！它浑身上下都是钻石的质感，甲壳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琉璃般的光晕，炎狱斩刃砍在它身上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啧！” 梵手中的固态火球再度爆散开，恢复成火焰龙卷风的形态向这诡异的甲虫轰去！但刚前进到一半，火焰就诡异地偏离了轨道，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将其牢牢卷住！刺耳的嗡嗡声从头顶传来，梵抬头看去——即使是他也忍不住胃里一阵抽搐！ 是苍蝇。 苍蝇苍蝇苍蝇无数的苍蝇。 最小的也有手掌那么大。 而在那蝇群深处的巨大异型大概就是这无数苍蝇的首领。 这异型的下半身是苍蝇，上半身是蓝皮肤的人类女性，胯部和苍蝇的头颅相结合，说不出的怪异恶心！那胯部的苍蝇头口器大开，这就是吸力的源头，火焰竟然在它的吸引下分解成了单纯的魔力最终被它吸收！而剩余的游离魔力也被其它苍蝇们一拥而上分食殆尽！ 鞘翅目的顶点，妮尔丽斯手下最坚硬防御最强的天然虫类——甲王。 双翅目的顶点，妮尔丽斯手下最贪婪食量最大的天然虫类——蝇王。 “不过是群虫子！如果被你们妨碍岂不是毁了炎狱魔王的一世英名！把你们全部烧成灰！” 暴怒的梵释放了温度最高的火焰，这精炼到极点的火苗竟然呈现出粉白的色彩，连空间都因此扭曲—— ——才怪。 火焰才刚精炼完成就消散了。 “……诶？” 梵再次放出火焰，但这次火焰还未凝聚就又消失。 就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这……” 他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知从何时开始，包裹体表的赤焰熄灭了，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皮肤。 有许许多多的长条形小东西正在自己皮下爬动，从那分部的状态来看，似乎已经包络了全身所有器官。 是刚才的那种能吞食火焰的虫子。 本以为已经把它们赶跑了。 但它们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钻进自己身体的？ 对于食火虫而言，火焰就是最美味的主食。 而植入了炎狱魔王遗骸，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极为精纯的火焰的梵，对它们来说就是一顿大餐。 “混账！混——该死的啊啊啊啊啊啊！！！！” 梵使出全力与其抗衡，但一物降一物，妮尔丽斯精心培育的食火虫就是火属性的最强克星！梵已经竭尽了全力，即使如此也只能和它们展开拉锯战而已！而此刻蝇王和甲王正在向他飞速接近，梵连忙移动躲避，但苍蝇们先他一步落到他身上，紧紧扒住了他的全身！ 完全失去了自由！ 这时—— 一只小小的、发着荧光的飞虫缓缓飞来，看上去没有任何特点，但其他虫子却像拜见帝王一样慌忙给它让路。 “梵·格林多尔大祭司……魔王教的，干部……” 这小飞虫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女声，冰冷，无情，令人联想到锋利的剃刀。 “时间紧迫……我就直奔重点……了……老老实实供出来吧……你们魔王教干部，还有那些怪物……这强大的力量究竟是怎么来的？” “……” 然而梵只是愤愤然瞪着这虫子，闭口不语。 “快说吧，如果你不想受皮肉之苦……” 一只蚊子爬到梵颈部轻轻一咬，一股超乎人类忍受极限的剧痛就席卷了梵全身！他咬牙切齿，眼珠凸起，剧烈地挣扎着，就在视野变暗的瞬间又被叮了一下，剧痛这才消失！ “懂了吗？如果不想再体验一遍的话……” “哈啊……哈啊……那……你就杀了我啊？杀了我然后解剖我的尸体……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别撒谎了，如果这么做有用的话……大贤者他们早就解开怪物的秘密了……你们体内应该都有类似……‘自毁装置’的东西吧？一旦死去……尸体就会自动销毁……就是这个吗？” 噗嗤！！！ 一条锋利的触手突然从梵的肚脐捅了进去，搅动了一番后就拽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个一跳一跳的肉瘤，遍布恶心的血管，触手轻轻一拧肉瘤就化为一滩脓水消失。 这一刻，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当然不在乎死亡，但他绝不能让魔王圣骸的技术暴露拖魔王教的后腿！ “你……你……！！！！” “你实在不想开口的话也不会强求……从大脑里提取情报的手段有很多，比如脑虫。” 一大团像是蠕动的蚯蚓一样的肉色虫子被举到梵面前，细细的触手从梵的嘴巴、鼻孔和耳朵灌入，眼看就要进入头盖骨内侧的那一刻—— “…………哈。” 梵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了，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我一直都在期待这一刻啊，用此身此命证明我忠心的机会终于来了！！！！！” 梵的左胸突然诡异地隆起，那是他的心脏！他的心脏异常膨胀，几乎要突破体表，还变成了灼目的橙红色，就像个小型的火球！ 自爆！？ “同归于尽吧！你和你的虫子们一起！为了，诸王的荣耀！！！！！” 炽热的心脏膨胀到了极点，耀眼的光辉照亮了大半个虫仓，灼热的魔力洪流连甲王和蝇王都难以靠近！ 就在即将爆炸的瞬间—— 三件事，同时发生了。 那条锋利的触手极速一挥，割下了梵的头。 另一条触手速度更快，在爆炸的前一刻直接掏出了他的心脏。 然后，作为虫仓门扉的旋涡在虚空中浮现，触手刚掏出心脏，就把它扔进了漩涡里。 然后旋涡立刻关闭。 …… …… 十秒后。 同一个旋涡再度打开。 这次，虫们把梵的无头尸体扔了进去。 第304章 风暴的前夕 星穹废墟，外围—— 一个高达六十米的赤红巨影耸立在星穹废墟围墙外，它完全由魔力所化的岩浆构成，喷吐着炽热的魔力，整片空间的大源魔力都源源不断流入它的身体。它的造型是两手各握一把大斧的战士，体表岩浆散发的火焰组成矮人族传统战甲的形状，面部和法兰的长相完全一样。 这自然就是法兰的魔像，兼具“火焰”与“岩石”的双重属性，既能用凶焰把敌人烤成焦炭又能用恐怖的质量造成直接的物理破坏。它还有个妙用——能用来当锻造武器的炉子，当世流通的不少顶级武器防具都是在这魔像中锻造的。 “哈……啊……好他娘的无聊……” 法兰矮壮的身体盘成一团，坐在魔像肩膀上，双刃巨斧放在身边，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自从峰会散会后，他就呆在这没动过了。应黛的要求镇守外围，偌大的神泪之原，没有任何起伏，以战帝的视觉可以轻易看到接近边缘的位置……问题是魔王教那帮家伙到现在都没出现。 听说有一群卧底混进星穹废墟内部了，还搅乱了神前比武，黛大发雷霆，而提翁和马格纳斯正在清理现场……当初法兰听到这消息还挺高兴的，心想着闷了这么久总算能揍几个魔王教徒出出气了，结果黛就来念话警告他别乱来，老老实实在外面守门，万一魔王教这时候来袭就麻烦了云云…… 然而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别说魔王教主力军了，连个鸟影都没有。 “就不能来点刺激的吗……” 仿佛要回答百无聊赖的他似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距离他几公里远的正门外突然传来震天的爆炸声，隆隆的爆鸣在天地间回响不绝！大吃一惊的法兰扭头看去，只见一道赤红的火柱直冲天际，地狱般的高温扭曲了空间，永夜的星空都被火光照亮！ ———————————————— 观星台，穆丁的房间—— 在床上静静呆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红色肉球终于有了动静。 它猛地蠕动了一下，外面覆盖的血管和肉开始逐渐消融，变成碎屑消失在空气中，露出了里面的阿格克萨斯。他看上去并没什么明显变化，依旧的美貌，依旧的强大。 “终于消化完了，阿格？” 围绕整个房间的细线组合起来，扭曲折叠成人形，贺拉克图也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感觉如何？” “感觉……味道还过得去，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阿格克萨斯从床上跳下，闭眼感受了一会，然后——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伴随着一阵类似衣服摩擦的声音，阿格克萨斯的肉体开始了变化。本就修长的身体变得更加高大，胸膛和肩膀都变得又宽又厚，大块大块岩石般的肌肉遍布身体，五官变得粗犷，还多了一道X形伤疤。 和穆丁一模一样。 “这就是穆丁的身体……感觉凑凑合合吧，比内伯鲁的更加灵活，但肌力远不如他。” “看来临时吸收的不能要求太多。” “还好吧……” 阿格克萨斯保持穆丁的外表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骼噼啪作响，周身的空气发出了震颤之声，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就具有如此的力量。 “既然酒足饭饱，那就接着办正事吧，走了，贺拉克图。” “和佛格莱特配合解决圣安德烈，是吧？” “当然，以穆丁的身份能毫无阻碍地进入地牢，就是你有点麻烦。”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把身体拆解开后与你半融合就能轻易混进去。” “暂且不必了，搞定圣安德烈有我和佛格莱特就绰绰有余，你就先——”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一阵爆炸声突然响起，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即使在这也能听得清清楚楚！阿格克萨斯一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看向外面—— 一道赤红的火柱直冲天空，把夜空染成赤红！这必然是极为剧烈的爆炸，造成的空间扭曲即使在这也清晰可见！ “这方向是……星穹废墟正门外？”站在阿格克萨斯背后的贺拉克图也眉头紧皱，“难道魔王教这就开始进攻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不。” 而阿格克萨斯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爆炸中蕴含的能量……是伪王，而且是上位的……与火相关的上位伪王，应该只有梵·格林多尔一人。” “难不成……” “是他的自爆，但，为什么？” ———————————————— 慰灵殿，结界核心—— “又是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爆炸声！！！” 黛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一跃而起，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再次点燃，漂浮在空间中的液体状魔力也随之纷乱。 “黛，冷静点！” 克莉妮恩斯连忙制止她，身为大贤者的黛的魔力辐射可是很厉害的，如果她彻底动怒的话溢出的魔力很可能会对保护结界核心的魔法阵产生不良影响。 “我很冷静！冷静得很！超级冷静！” “重复三遍冷静就说明你很不冷静了……至少千万别干傻事啊。” “不会干傻事的！顶多把打过来的魔王教徒男的变女的女的变男的！” “这就是傻事！” ———————————————— “到底什么鬼！？” 法兰把战帝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向着刚刚大爆炸的方向赶去。滚滚浓烟直冲天空，整片大地都被熔成岩浆，巨大的爆鸣造成的耳鸣还未消去，可见这爆炸的威力之强。如果从高空往下看的话，星门外就像被挖开了一个脓疮，一块消不去的疤痕。 “这股魔力……” 法兰把手探入爆炸熔出的岩浆，里面残留的魔力非常……怪异？非常之驳杂，就连未经精炼的大源魔力都比这纯净得多。 另外—— “这个是？” 在接近爆炸坑洞中心的位置躺着一个东西，离近一看——是一具尸体。 法兰皱起眉头，他虽然外表粗犷，其实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他不敢直接接触这尸体，而是用魔力将其包裹，慢慢从坑底捞出。 这尸体未着寸缕，体表有严重的烧焦痕迹，看体态应该是个成年男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残缺处，左胸是个焦黑的空洞，脖子以上空空如也。 无心。 无头。 看上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法兰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刚刚感受到的驳杂魔力的源头就是这尸体，这残留的魔力，这感觉……没错！这尸体给穆丁的感觉就像先前那三只怪物一样！这绝对是怪物们的同类！ 但看它的样子，身体似乎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没有肉眼可见的变异，这一点和那三只怪物大相径庭。这是未成熟的怪物吗？但能引发如此规模的爆炸，比起先前的怪物只强不弱……难道是怪物中的上位个体？拥有魔王力量的同时还能维持人类的外表？ “法兰！” 就在这时，一道虹光从天而降，除了黛不可能是别人了。 “啊，大贤——” “他们在哪！？” “……谁们？” “魔王教的混蛋们啊！我这次一定见一个阉一个结扎一个！！” “你这话未免太吓人了……放心，周围没其他魔王教徒，刚刚的爆炸大概是……这家伙的‘自爆袭击’。” “诶？” 法兰向黛晃了晃尸体，虽然他并不知道就在不到一分钟前这还是个完整的梵。 “这尸体……等等，这个感觉……怎么和之前的怪物很像？” “不愧是大贤者，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不清楚原理是啥，但这家伙自爆后反而留下了大部分尸体啊。” “……把它交给我，我要亲自解剖它。” ———————————————— （……呼） 事到如今，我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就算是初步成功了。 揪出并铲除了万神殿内的卧底——梵·格林多尔。 他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虽然我也考虑过移除了自毁装置后他可能还有后招，但没想到他会自爆得如此果断。 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刚到星穹废墟，经过星门时，我就已经把头发留在了星穹废墟外侧的大地上。 换言之，我可以通过虫仓，打开通向外侧的门扉。 第一步，割下梵的头留下，因为我需要他脑中的情报。 第二步，掏出即将自爆的心脏，通过外侧的头发打开门，将其扔到星穹废墟之外。 巨大的爆炸必然会吸引驻守在外的法兰的注意，他会过来查看情况。 这时再执行第三步，把梵的尸体扔出去，如果和心脏一起扔出去的话尸体也会被爆炸毁掉，所以要留够时间差。 接下来法兰一定会发现尸体，然后把它带给大贤者，这样一来大贤者他们就能得到比较完好的魔王教干部样本了。 只要对尸体进行解剖研究，他们立刻就会发现魔王教的秘密。 但我的根本目的不在于此。 梵的自爆，必然会引起真正的黑幕的注意。 那家伙进而会意识到——要协助绷带破坏歼星大结界的卧底已经死了。 这样一来绷带就无法越过严密的巡逻队，无法通过浮空城，也就无法对歼星大结界下咒。 同时他也会意识到有个在暗中活动的第三股势力（我）在努力妨碍他，他会感觉到威胁。 这种情况下，他能坐得住吗？ 对于这种紧急情况，他会有应对措施吗？ 如果没有的话， 那么， 黑幕极有可能会亲自去浮空城展开行动。 而薇妮也在浮空城。 ……要来了。 我和黑幕的第一次对决，马上就要到来了。 终于能一睹他的真身了。 ~~~~~~~~~~~~~~~~~~~~~~~~~~~  妮儿vs阿格，两位演员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第305章 拔剑 “阿格……” “……” 即使爆炸的火光已经消散，阿格克萨斯也遥望着窗外的天空，眉头微皱，对赫拉特图的呼唤也不理不睬。 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既像在嫌麻烦，又像感到释然。 “顺利过头的发展会让人不安，所以这次吃瘪反而让我放心了点，原来如此，到头来还是有麻烦人物来碍事呢……”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对我的邀请啊。” “邀请？” “梵·格林多尔自爆了，虽然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徒有愚忠的肥猪，但终归也是上位伪王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他被逼到自爆……哈哈。” “而且爆炸是突然发生的，没有一点先兆，”贺拉克图皱起眉头，“说明战斗在极短时间内就分出了胜负，实力差很大呢。” “是啊，和梵有如此大的实力差，究竟是哪一位贤者或战帝呢？可能性很多……呵，特意把梵扔到外面自爆，造出了盛大到足以被所有人看到的烟花，这是对我再明显不过的邀请啊，还有比这更嚣张的挑衅吗？” “不要冲动啊，阿格。” “论自制力我可不比你差哦，问题在于——梵死了，这么一来小绷带就没法通过浮空城了呢，没有后备的卧底这一点尤其讨厌，怕是要亲自跑一趟了。” “圣安德烈呢？” “他不用急，解决他只是早晚问题……习惯了暴力冲突，偶尔玩玩相互算计倒也不错，我这就去浮空城会会那位可爱的对手，希望那家伙别让我失望。” —————————————————— 时间倒回半小时—— 古战场深处—— 铛！！！！ 纸牌和匕首在空中撞击又互相弹飞，两道身影每一次的交错都是决死的冲击，两人就像在悬崖边缘起舞的舞者一样，稍有偏移就会坠崖死亡！这就是战斗法师中的暗杀者之间的较量，招招致命，力求一击必杀，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为了将对方更快置于死地！ 铮！锵！飒——！！！ 将最强回避魔法运用到极致的两人，速度与敏捷都已经达到了超乎人类的境界！若从第三者视角来看的话，只能看到一道道稀薄的残影在地面和空中连续跳转，每当想锁定目标他们都已经瞬间出现在了下一个位置，只剩虚幻的视觉残留！消失时就如风卷的残云，移动时甚至不会扰乱空气，而身影变凝实的瞬间就是出招的时刻！ “你变得更强了，千海……” “都说是兄长大人你变弱了啦！” 漆黑的匕首在空气中划出无数残影，仿佛有数千刀雨向千夜纷纷洒下，根本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千夜的速度更快，他化身为一道道深蓝残影在刀雨的缝隙间穿行，每次闪现都会从千海的视觉死角射出纸牌，但每次都会被千海躲开或挡掉！ “别让我失望啊兄长大人！为什么还不开领域？自以为游刃有余？” “我的领域不是对你用的……” “真是大言不惭呢！” 无数匕首的虚影突然消失，漆黑的魔力缠绕在千海手指上。她沉下腰身，上体前倾，重心下移，下盘稳稳立于地面。 （这姿势……） 有点眼熟？ 在千夜的注视下，千海缠绕着高密度魔力的左手放在腰间位置，手掌虚握，而同样缠绕魔力的右手紧握着黑色匕首。明明她左手中其实什么也没有，但这一瞬间，千夜就是产生了“她左手握着东西”的错觉。 两手的距离非常接近，右手握着的匕首放进了虚握的左手中，几乎到了稍一动手掌就会被割伤的程度。 就像把长剑收入剑鞘一样。 “眼熟吗，兄长大人？” “……你认真的？练会这个应该挺难的吧？” “为了让兄长大人刮目相看，千海我啊，可是无所不能的——” 千海散发的魔力骤然增强，又在下一瞬间急剧压缩，全部凝聚在两手之间！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她周身扩散开，经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千夜感觉环绕自己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糖浆黏住手脚，无法灵活移动！ “好好夸奖夸奖我吧，兄长大人——” 双手，移动的刹那—— “——‘拔剑’！！！” 铮——————————————————————！！！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悠长的剑鸣声， 这一刻， 千夜的视野， 被一分为二， 极致的静切换到极致的动，仅止于刹那又恢复极静。 “唔！” 他的身体瞬间化为模糊的幻影，又在下一瞬间变得凝实，这次千夜脸上没有了余裕，冷汗顺着侧颊留下。 就在他身边，灰白色的地面“移位”了。 就像用金刚石刻刀一直线划破木板，再把两片木板顺着断面滑移几厘米一样。如果不是地面的纹理对不上，千夜甚至看不出大地已经被一分为二，比头发丝还要细的裂痕直线延伸，至少有千米之长。 “躲过了啊，兄长大人，不过我也不觉得能把你一击分尸呢。” “左手虚握的是‘剑鞘’，右手拿的是‘放在鞘中的长剑’，以古时拔剑的动作极速出击，‘出剑’的刹那把压缩的魔力一直线弹出……家族的绝技‘拔剑’竟能被你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真不愧是兄长大人——再来一次如何！” 这次不只是单纯的定点攻击了，千海迅猛地向千夜突进，同时魔力缠绕的双手再度摆出了握剑的动作—— 铮！！！！！！！！！ 比起第一次那悠长的剑鸣，第二次要急促得多！舍弃了“范围”而选择“力量”，从直线的斩击改为贯穿式的破坏，出剑的瞬间，压缩到极致的魔力就向千夜弹射而出！无数扑克像盛开的向日葵一样挡在千夜面前，与刹那间将距离缩短到零的贯穿式斩击正面相撞！ “啧——！” 盾牌被轻易撕碎，七零八落的纸牌纷纷落下，巨大的冲击力让千夜向后飞去，但也为他争取到了一瞬的喘息之机！蜃景再度发动，以毫厘之差避过了必杀的斩击，千夜在落地的同时翻滚卸力，但此刻千海已经准备好再度拔剑！ “拔剑——” “给我停一停！” “诶！？” 一道残影洞穿了空间，把千海即将“出鞘”的匕首撞飞，强行打断了她的拔剑！这是就连千海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神速，太过迅猛，极致的速度，仿佛把空间的间隔完全无视了一般！ “兄长大人……” “如果单纯比快的话，劝你还是省省吧。” 不知何时，千夜手中又召唤出了新的纸牌——不是分散的纸牌，而是整整齐齐的一摞，共计54张的一副牌。 他就这样把整整一副牌松弛地拿在手上，手臂平举，瞄准了千海。 就像即将扣下扳机的狙击手一样。 “切！拔——” “‘飞狙’。” 卡嗒！ 整副纸牌散开，仿佛一个点被拉成一条线，每张纸牌上都满是加速的魔法阵，前一张牌加速推动后一张牌，后一张牌推动再后一张牌，就像多级加速的火箭一样！最后的那张牌上积累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类感官的认知极限，甚至超过了千海引以为豪的拔剑！ 当的一声，匕首再度被击飞！打断拔剑的同时千夜飞身向前，一瞬间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同时开启了领域！ “夜狩！” 领域“夜狩”开启期间，千夜将从领域笼罩范围内的所有人的感官中消失，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到，感觉不到魔力波动，即使摸到也没有感觉！在这最强暗杀系领域的掩蔽下，千夜召唤出了四副纸牌，从四个角度同时对千海展开狙击！ （抱歉了，我不会取你性命，但断胳膊断腿怕是难免了——） 飞狙·四点冲！ 狙击再度击发，但与此同时千海也有了动作！虽然已经感觉不到千夜，但她还是摆出了拔剑的架势，某种黑色的东西聚集在她手上，那并不是单纯的魔力—— “拔剑·睡莲！” 再度拔剑！但这次不是单纯的斩击或贯穿，出剑的同时，斩击在空间上凝固成了许多黑色的尖锐弧形，就像盛开的莲花一样！固定在空间上的斩击没有传导的延迟，将千夜的四连狙击全部挡下！ （这是——！？） 斩击凝固到了空间上。 这不是技巧或普通的魔法能做到的。 这是千海的领域——“惨杀空间”的效果。 但千夜能清楚地感觉到，千海并没有展开领域。 只有一个可能。 刚刚凝聚到千海手上的，不只是单纯的魔力而已。 千夜曾目睹过，在奥科密和奥希米尔大战时，塞卓昂曾展示过把领域任意变形，甚至在武器上压缩成一个点的绝技，这是只有对战斗极为精通而且对领域的掌控登峰造极的人才能做到的。 而千海已经做到了。 把领域压缩到手上，这样一来使出的拔剑造成滞留在空间上的斩击，保持了原有的高速和长射程这两个优点的同时消除了灵活性不足的缺点，让原本单调的拔剑千变万化。 “拔剑·乱菊！” 就在千夜愣住的瞬间，千海再度发动攻击！这是连续的超高速拔剑，每出一剑就会在空间上留下抛物线形状的斩痕，无数斩痕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就像菊花的花瓣一般！千夜立刻把手中的所有牌洒出，挡下了部分斩击的同时向后急退！虽然躲过了这恐怖的杀招，但也令千海脱离了夜狩领域的笼罩范围！ “啊哈……” 千海终于再次看到千夜，轻轻一笑，那是十分少女的笑容，不带任何血腥和残暴。 “所以我讨厌兄长大人你的领域啊，看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声音，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永远忘了我才是最好……”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兄长大——” 就在千海嬉笑着再度向千夜冲去的同时，某物从天上落了下来。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千夜脸色一变，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远离了它，而眼中只有哥哥的千海反应慢了半拍——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然后，千海被艾西亚的炸弹引发的剧烈爆炸淹没。 第306章 残留的绿色 “你是哪的废物吗？连区区一个妹妹都解决不了？”艾西亚一脸不耐烦道。 “我也有我的苦处，别为难我了……话说你刚才扔的是什么？” “浓缩岩熔油弹，正面挨一下，就算是大魔导士不变成灰也只剩骨架。” “喂！” 听到艾西亚的说明，千夜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向爆炸处的视线中混入了些许担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光芒划破冲天的火光，凝固在空间中的黑色斩锋像一堵防火墙一样把千海包裹，但高温还是灼伤了她。现在的她全然没了平时的从容和优雅，身上的衣衫都是破碎的，头发末梢还冒着黑烟，说难听点的话——就像只掉进油锅的老鼠，被艾西亚的偷袭弄得狼狈不堪。 “哈啊……哈啊……好烫……呃？” 干涩的眼珠转动着，捕捉到了心爱的兄长大人，和他身旁的少女。 “女人……其他女人……兄长大人身边站着其他女人……？哥哥……联合其他女人对付我？” 千海就像搁浅的鱼一样双目圆瞪，嘴巴一张一合，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艾西亚·科提斯……偷腥猫？明目张胆的……就这样站在兄长大人面前……为什么……为什么……” 阴森森的话语不断从她嘴里溢出，艾西亚皱起了眉头，对千夜耳语道， （喂喂……你老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绝对是误会了什么，而且她本来就是会把事情往怀里想的那种人……） （哈啊？为什么我偏要被人以为和你这个男的是一对啊？妮儿知道了会怎么想？） （大姐头她什么也不会想，再说了我对你没丝毫兴趣） 看着偷腥猫（艾西亚）和情郎（千夜）的耳语，千海的眼中霎时间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果然……缠上哥哥的坏虫子不止一个泽拉赫……科提斯你也是……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哥哥才一直听不进我说的话！！！” 喃喃低语变成了刺耳的咆哮，那美丽的面庞扭曲得像野兽一样，漆黑的魔力从她全身溢出，连周围的空间都发出震颤！她眼中是满溢的杀意，投射的对象正是艾西亚！ “……啧，真是够麻烦的白**人。” 艾西亚轻轻搓动空间戒指，一个遍体铭刻魔纹的M60E4机枪出现在她手中，虽然口径只有7.62mm，但弹匣中的每一颗子弹都是艾西亚特制破魔爆炎弹，一旦被集中射击只有死路一条。 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烟雾弹（酸雾）和震撼弹（填满了灼光晶石），随时准备扔出，俨然已经是临战姿态。 （喂，艾西亚大小姐，别冲动……） （这话你为啥不对你妹说呢？用不到你插手，我来教育一下她！） “还在卿卿我我！！！给我去死吧混账女人！！！！！” 拔剑！ 这次的拔剑尤为迅猛，然而艾西亚非但没露出惧色，反而迎面而上！弹射出的漆黑斩锋齐刷刷切断了她的左臂，但在那之前震撼弹已经扔出！ “什么东西——” 以为那是普通暗器的千海丢出飞刀想将其打落，但撞击的瞬间震撼弹就爆发出炫目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噪音！不只是千海，连离得远的千夜也受到波及！趁这个间隙，艾西亚仅用单手就举起了沉重的M60E4对千海展开了毫不留情的集中射击，千海瞬间就被爆炎之海再次淹没！与此同时艾西亚断掉的左臂以惊人的速度再生，从军火库中取出了爱用的M500转轮手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取出M500的瞬间她就向身旁盲射一枪，12.7mm的大口径枪弹撕裂了空气，把借着烟雾逼近她的千海逼退！千海用蜃景实现了极速的瞬身，以毫厘之差避开枪弹，双手放在腰间再次摆出拔剑的架势！这次是极近的距离，势必要用最强的一击把这偷腥猫一刀两断！ 砰！！！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然而就在她要拔剑的瞬间，刚刚和她擦身而过的.50马格努姆弹突然在半途爆炸，炸散出的不是爆炎，而是无数的冰碴和寒雾！宛若实质的寒气从背后缠上了千海令她动作一滞，气息变紊乱的那一刻，艾西亚放出的剧毒魔力就被她吸入了口鼻！ “呜啊！” 千海悲鸣一声，她能感到毒气腐蚀呼吸道的感觉，这毒的生效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一秒她就感觉头晕目眩！ “确实，有塞卓昂她们几个冲在前面，我总是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咚！！！ 这样的近距离不适合使用枪械，所以这一击艾西亚用的是纯粹的体术！坚实的掌底狠狠撞在千海的下巴和耳根间，连贯的冲击震荡了她的大脑，加剧了晕眩的同时把她打飞了十几米！艾西亚出招的力量远超艾西亚想象，在她眼中这家伙一直都是辅助型的角色，正面战斗力并不如塞卓昂和千夜，没想到竟然—— “但不常表现并不代表我弱啊，我可是和塞卓昂那家伙私底下切磋过的哦，如果她不作弊开魔化的话，我的胜率还要高一点呢。” 破坏力=速度×力量×硬度，常态下艾西亚的体质不比妮尔丽斯强，但她为自己特制的临时增加肌力的药可不是开玩笑的。 “混……账！” 千海咬牙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如果艾西亚只是单纯的攻击力很强或体术很强还好办，问题是——这家伙的战斗方式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她的主要武器全都是改良的界外武器，和玛耶人的战斗方式从根本上就不同，平日积累的大量战斗经验对她完全不适用！ “谁让你起来了？” 听到艾西亚饱含讥讽的声音的瞬间千海连忙翻滚躲闪，但紧随而来的枪弹贯穿了她的四肢，嵌入肉体的子弹拉长成锋利的刺枪把她钉在了地上！ “捕获成功，话说吸入了我的毒竟然还能活动这么久，也是苦了你了。” 说着，艾西亚再次拿起M500，这次瞄准的是千海的头。 “——喂，等下！” 千夜手按住了枪管，艾西亚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疼爱妹妹啊？” “那是两回事，她是魔王教的人，而且是要员，必须留活口挖情报。” “……说的也是。” 艾西亚叹了口气，取出了一只小型的**，里面灌的麻药虽然足以把人变成废人，但并不致死。 “姑且，就把你当礼物送给妮儿吧——” 就在，扣下扳机的刹那， 轰！！！！！ 大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震动之强连艾西亚都没能保持平衡！射出的麻醉弹偏离了方向，打在从地下钻出的植物藤蔓上，无数仿佛动物的藤条把千海重重包围！ “等等——！！！” 千夜急忙上前，锋利的纸牌把藤蔓切得七零八落，但为时已晚，藤蔓已经卷着千海消失在地下！ “不想死的话就让开——引力缩爆弹！” 艾西亚也怒吼一声，一把拨开千夜，手中的榴弹发射器向千海消失处射出一枚外形扭曲的榴弹！这榴弹炸开后没有立刻造成破坏，而是用极为强大的引力把半径百米内的所有物质都向自己吸引过来，甚至形成了一片真空区，然后在被魔法阵增幅了几万倍的压力下将吸来的一切压缩成一个密度极高的小球，此刻才轰然爆散！ …… …… “……啧，还是被她溜了。” “慢了一步啊……” 灰白的大地已经面目全非，先压缩，再爆炸，地上留下了仿佛被巨兽撕咬的创痕，触目惊心。但检查了这一片狼藉后，并没有发现千海，也没发现逃走的通道之类，她仿佛凭空消失了。 “该死的，二打一，竟然还被她逃了！” 艾西亚气得直跺脚，这样的她看上去像极了塞卓昂，而千夜露出了半是遗憾半是安心的微妙表情。 “有同伙的不只是我们，她也是，救走她的大概是魔王教的哪个干部吧？” “是啊，能在我们眼皮下面劫走人，不是等闲之辈……” 冷静下来的艾西亚开始仔细勘察现场，立刻有了发现。 “这是留下的植物……” 她从巨坑的中央捡起了一些深绿色的残骸，一看就是某种植物藤蔓的一部分。虽然破破烂烂，但被艾西亚抓在手里时依然不断扭动挣扎，实在是惊人的生命力。 艾西亚取出针管给植物残骸打了一针，它立刻就停止了扭动，她又取出花花绿绿的试剂倒了上去，观察了一会—— “……原来如此，果然啊。” “有什么发现吗？”千夜问道。 “我之前就在想，你那让人头痛的妹妹到底是怎么让界兽携带上病毒的，这工作量毕竟还是太大了。和你分开行动的时候，我找到了好几个界兽的尸体，仔细调查后在每个尸体上都提取出了残存的植物细胞。” “靠的是植物？” “一开始我也怀疑，毕竟靠这一点还不足以确定，这古战场里的植物也多得是，界兽移动时剐蹭上也很正常……但和这新的植物残骸对比一下我就能确信了。” “也就是有精通植物魔法的家伙暗中给她帮忙，所以她效率才这么高，问题是，谁？” “……” “……”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精通植物魔法的人。 既然能协助千海，那人肯定也在星穹废墟内，而且很可能也在古战场周围。 而且，在周围都是督察队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好像马格纳斯的人对他不设防一样。 “……真巧啊，这里恰好有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呢。” “……是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艾西亚眼中显出一抹厉色。 “这不是正好吗？能给妮儿献上一份大礼！” 第307章 boooooooom 慰灵殿，外围，某房间—— 魔女社的魔女们把这个不起眼的偏房围的水泄不通，严禁任何人进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紧张。 而房间内，黛正站在一个临时充当解剖台的石桌旁，一手拿着专用于医疗和解剖的高精度辅助法杖，另一只手拿着精灵制造的秘银的解剖刀。她紧紧抿着嘴唇执行着高精度作业，大气都不敢出。 放在解剖台上的自然就是那个被法兰在正门外找到的自爆者（梵）的尸体，被魔女们初步清理干净后就直接搬到了黛面前，由当代大贤者亲自掌刀。 “表皮……这真的是人类的皮肤？好坚韧……” 这皮肤虽然已经烧焦变脆了，但连秘银的刀刃都很难划开，实在很难想象这无头尸体生前经历过怎样的锻炼，还是说有过很特殊的改造？ 黛轻轻挥了一下左手的辅助法杖，虹色的光芒立刻附着在刀刃上，这才轻松划开了尸体的皮肤。切口平滑无比，连最细微的多余裂痕都没留下。黛用娴熟的手法剥开一部分皮肤，露出了下面的肌肉、神经和内脏。 “几乎没有脂肪？” 黛再次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皮层下不见皮下脂肪，腹腔没有内脏脂肪，这真的是正常生物吗？就仿佛自爆前所有脂肪就都被从内部燃尽了一样，它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继续解剖，它的内脏有很严重的破坏痕迹，简直就是面目全非，如果这是个活人的话黛还可以将此视为活体组织进行一些补救，但私人的话……世界上不存在让烤糊的肉重新变新鲜的魔法。 “啊啊受不了了！又是这样吗！” 先前那三个怪物的尸体都因为自毁装置的原因，内部完全成了浆糊，这焦黑的无头尸体里面虽然比浆糊好一些，但还远远没达到黛的期望。 “别告诉我又是白忙活……诶？” 除去部分散发着糊味的焦炭内脏，露出了下面的东西，黛一愣。 “……………………这是什么？” 她可不记得人体内有这样的器官。 不，与其说这是器官，不如说是某种独立的东西，而且……替代了身体原有的部分器官？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 …… 不一会—— “不是吧……” 黛已经彻底无语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技术？ 尸体已经被完全剖开，从它体内取出的那个怪模怪样的器官也放在了石桌边上，被黛的魔法阵封存。 这器官看上去就像个枝蔓增生的植物，增生的组织向外延伸，和人体原本的器官融合甚至替换，蔓延出的细胞黏丝甚至嵌入了全身的神经组织中。更诡异的是——把增生物全部切除后，这器官终于显出了原本的形态，这玩意不管怎么看都…… “………………脚？” ……虽然整体形态有点走样，但确实是人类的右脚，还能清晰地看出趾骨的形状。 把某人的断脚植入这个人类的身体，于是这个人类获得了魔王之力？ 这脚是魔王的遗骸？仅此而已，就能让被植入者脱胎换骨？ 这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玛耶是不存在这种技术的，身为活了一百三十年阅尽世间万法的大贤者，黛完全可以肯定。 “太扯了吧？难道说……”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牙冠紧咬，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现在充斥她内心的不是单纯的愤怒或惊讶，而是焦虑和压力，仿佛一个孩童站在夜晚的海边，看着一片漆黑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搞不好就是最坏的可能性了，魔王教再棘手，和他们对抗终究也只是玛耶内部的事。 一旦牵扯到……那问题的规模可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了。 （冷静……冷静啊黛！） 黛用力摇了摇头，甩去了脑中的不安，这是能想到的最糟事态而已，不能这么快下定论，至少和亲信们商讨一番再做结论！ （所有人，魔王教徒尸体的解剖已经完成，有了新的发现！你们——） 念话才说到一半，黛愣住了。 刚才她一直在忙着解剖。 再之前，她在慰灵殿专心巩固对结界核心的防护。 她并没有多关注其他人的状况，她再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无法一心多用，贤者和战帝们的安危全部交给仁慈之枷监管。 但现在…… （怎么了，黛？）←克莉妮恩斯 （到底什么事？）←法兰 （发现了什么？）←马格纳斯 （新的敌人来袭吗？大贤者大人？）←温迪 （尸体解剖……怎么了？）←提翁 （接着说啊，大贤者大人）←圣安德烈 “……” 怎么，少了个人？ 刨去不会念话的内伯鲁不谈，穆丁呢？ 身受重创的他正在养伤，但不至于影响念话的运用啊。 （……你们，能联系上穆丁吗？还有，有人见到内伯鲁吗？） （穆丁……等等，奇怪，发往他的念话信号好像受到奇怪的阻隔？） 克莉妮恩斯的声音传来，她的念话运用得比黛还纯熟，她都联系不上穆丁的话—— （不可能吧，穆丁难道——可是仁慈之枷没反应啊！） （……） 此刻，黛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仁慈之枷当初设定的时候，她并没有考虑界外人入侵的事。 如果那帮家伙动了什么手脚，超出了仁慈之枷的检测范围—— （从现在开始是全玛耶最高警戒！所有人，立刻——） 轰！！！！！！ （（（（（（……）））））） 就在这时，每个人的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波动以上空的某一点为中心向下扩散，顷刻之间就将大半个星穹废墟笼罩！爆炸，爆炸，又是爆炸，从开始到现在这都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爆炸了，但这次明显是不同的！这扩散的魔力波动分明是贤者或战帝的等级！ （爆炸的方向——浮空城！？难道有内奸袭击了浮空城？圣安德烈！） （我从一开始就没收到万神殿的紧急事态报告！） （这贤者级别的魔力波动……安德烈，佛格莱特怎么样！） （他……他……啧！他一直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但确实什么都没干，我没感觉到他与外界的魔力联系！） （温迪，泽拉赫小妹呢？） （她……正在睡觉，喂！快给我起来！） 一阵嘈杂，然后—— （她姑且没干什么事，和安德烈一样，我也没感觉到她和外界有魔力的联系） （既然不是他们两个，这波动恐怕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你们继续把守好自己的岗位，我去解决那家伙！） …… …… ——而黛并不知道。 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此刻，某人与某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第308章 Nillith vs Argoxas（一） “吼……检测到了梵自爆的反应？”提耶拉扬了扬眉毛。 “是的！梵大人恐怕已经——” “肯定已经死透了，但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梵已经尽自己所能向诸王证明了自己的忠心，此等壮举为荣誉的极致，实乃灵魂的升华！” “是——是的！我等也定不会辜负教主大人所望，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永存！” ““““““““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永存！！！！！！”””””””” 无数魔王教徒的呼喊声再次在空中堡垒回响，每个人都泛着热泪，又叫又跳，受不了这股燥热的提耶拉拉开衣襟往沾着汗水的胸部扇风。实际上她当然不在乎梵会如何，她本来就对这家伙不了解，陌生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但不论怎么说，梵也是计划的一份子，他就这么死了，歼星大结界的破坏可就要受阻了。 “梵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呢？明明他的手术是最成功的啊……” 珀尔摇着头，每个上位伪王都是非常珍贵的，是珀尔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自爆了他当然心疼得要死。 “还能怎样？十有八九是泽拉赫那厮，但她明明都被希瓦看得死死的了，究竟如何逼出梵的？嘛嘛，无论怎样都好啦……比起她，吾倒是更在意吾之半身呢。” 提耶拉扭动着柔软的身体，斜倚在舰桥前部的巨大玻璃墙上，玩弄着如瀑的黑发，看着下面的云海。 明明计划受阻，她却似乎……并不在意？ 倒不如说她听到梵的死讯时就没显露出半点惊讶。 “……你可真够镇定的呢。” “不然还慌慌张张大喊大叫不成？珀尔啊珀尔，汝也是个快入土的老头了，就不能稳重点？” “我可真不想被你这么说……” “嘛，吾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有些事情吾现在没必要说，汝现在也没必要知道，汝只要知道梵的死活并无大碍就好。”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呼呼，这就对了……时间到了哦，各位。” 提耶拉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引起了舰桥上所有人的注意。 “诸位，时机已到，是时候去正面会会所谓的大贤者了！空中堡垒解除伪装，降低高度，向星穹废墟全速进发！为了诸王的荣耀！” ““““““““为了诸王的荣耀！！！！！”””””””” 巨大无比的空中堡垒轰鸣着沉入云海之下，正式飞进了神泪之原的范围，向星穹废墟直线进军。 ———————————————————— ———————————————————— 十分钟前，浮空城，空之殿，侧房—— “呼……呼……” 薇妮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知道妮儿能通过放在她身上的头发听到她的喘息声。 房间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所有固体的东西要么被烧焦要么熔化，就像新生的溶洞一样。暴露出上位伪王的真容的梵的破坏力是惊人的，他虽然没有刻意破坏建筑，但仅凭散发的灼热魔力就让这渗透了古老魔法的空之殿的房间变成了这幅样子。 尽管这里被破坏成了这样，外面的圣骑士和神官们依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梵施展力量时把这个房间范围内的空间全部封锁了，外面的人别说听到声音或感到震动了，连一点魔力波动都感觉不到。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的，天啊……” 一向坚强的薇妮发出了软弱的声音。 —————————————————— “我的，天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一向坚强的薇妮发出了软弱的声音，语气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以虫仓为媒，我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现在大脑一定一片混乱吧。 她在万神殿关系最紧密的人自然是雅尔朵和她的圣骑士卫队，除此之外大概就是梵·格林多尔了。她心里清楚梵推自己上台的动机不纯，但这其实无所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两年梵对薇妮确实照顾有加。 如今却发现——梵其实一开始就是魔王教的干部，几十年前就卧底进了万神殿，差点就作为内应破坏了歼星大结界。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我在，薇妮现在已经变成焦炭了。 “妮儿……喂……妮儿……听见我说话吗？” 如果我轻易发声的话会被希瓦听到，但如果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手埋进头发里写小纸条的话，效率实在太低了，我只能用使魔代为传话。 这就是考验我对魔力的掌控力度的时候了。 之前梵掉进虫仓时其实我操控虫仓里的虫们解决了他，只在最初的刹那漏出了一点魔力，幸好希瓦没有发觉。如果我使用魔法的范围不在外部而仅限虫仓内部的话，希瓦理论上是发觉不了的，我现在必须钻这个空子。 “控制虫仓内的会发人声的虫作为我的口，在不离开虫仓的情况下，用头发打开的极小门扉传声”——这就是我的妥协方案。 “我在听。” “嗯……妮儿……妮儿……我……” 她的声音中混着哭腔，非常的迷茫，就像迷路的孩子寻找回家的路一样。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认识这么久的长辈竟然是魔王教卧底，差点被他杀掉，一度命悬一线，突然间经历了这么多，大概已经超过她的承受范围了。 “我……我该怎么办……” “冷静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做得很好了。” “可……” “你我是胜者，而格林多尔是败者，我们成功挫败了他的阴谋，身为胜者怎能哭丧着脸呢？” “……” “忘掉格林多尔吧，他已经死了，不要再害怕了。” “……不，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太伤感了。雅尔朵姐姐他们已经……牺牲了，如今本来以为能信任的人竟然也……圣安德烈大人很可靠，但身份永远都不可能对等……我……已经没有……” “你才不是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别忘了，还有我在。” “妮儿……” “我不会抛弃你，不会放弃你，不论何时我都会支持你。” “……因为我是‘你理想的雌性’？” “没错。” “………………果然，还是不存在‘爱’呢。” 短暂的沉默，薇妮似乎小声叹了口气。 明明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想向我寻求所谓的“爱”？ “爱只不过是人类具有强社会性后而进化出的新择偶标准罢了，别谈这种没用的东西了，只要你希望，我给你多少你所认为的爱都可以。” “……不懂‘爱’为何物的你，怎么可能给别人爱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愈发灰暗。 为什么扯到这上面了？ “啊……对不起，妮儿，我说了奇怪的话，赶紧说正事吧！” 听到了轻拍脸颊的声音，薇妮的语气听起来振作了很多。 “妮儿，离开这个房间后该怎么办？怎么跟外面的人说？如果他们问梵去哪了的话……” “不要急着离开，等一会就好，外面的人不会怀疑的。” 本来对外人而言，薇妮就是来找梵谈正事的，两人在房间里独处的时间长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薇妮单独出来反而会惹人怀疑。直接公布“梵是魔王教卧底”的话，虽然这被破坏的房间就是证据，但薇妮肯定会被问及梵去了哪，怎么消失的，这就不可避免地扯到了我身上，必须要小心。 “而且比起万神殿的人，薇妮，你仔细听我说——万神殿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 “真正棘手的家伙马上就要来了……可能已经来了，那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主谋，绝不是怀着天真的想法就能对付的人。” “该、该怎么办！” “我希望你能听我命令，‘完完全全’按我的指令行动。” “明白了，我一定——” “——不，你不明白。” “诶？” 我必须趁现在把话说清楚。 薇妮太善良了。 这份善良会毁了她，也会间接毁了我。 “这段时间，只要到解决掉这个主谋为止就好，我希望你绝对不要做任何和作战无关的轻率举动。” “……” 她沉默了，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如果看到那家伙伤人也别上前救援，就算看到伤员也别过去救治，遇到危险时绝对不要管其他人的闲事，不要提前警告万神殿的人让他们逃跑而影响计划，明白了吗？” “……就是说，我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吗？” “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最最重要的，对其他人的同情只会拖累你，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这也是为了大局。” 我尽我所能，用我最温柔，最伤感，最能让人产生认同感的语气说明，只希望能尽快说服她。 “当务之急是击败一切的主谋，否则你能想到的所有人都会遭殃，你也是，我也是，那些贤者战帝也是，就连大贤者恐怕都很危险，到时候你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但……” “我不想后悔，更不想让你死，比起过程，更重要的是‘胜利’的结果。所以，薇妮，把一切都交给我吧，从现在开始每一步行动都严格按照我的指示来，懂了吗？” “…………我懂了，我会按妮儿的要求做的，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阻止那个主谋。” 她答应了。 但那声音中还暗含着疑虑。 薇妮啊薇妮，我将你视为“朋友”，视为“理想配偶”，视为未来生活的一份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命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 如果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你不愿将自己完全交给我的话，我也只能把你作为单纯的工具用坏为止了。 薇妮，但愿你别做傻事。 如果你无法舍弃那无意义的善良的话，我就会舍弃你。 然后—— 那位隐于幕后的先生或女士， 快来吧， 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从薇妮带着我的头发进入浮空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为战斗做准备了。 第309章 Nillith vs Argoxas（二） 浮空城，边缘—— 浮空城的边缘地带就像地图上大陆的边缘一样，呈现不规则的破裂状态，所有道路和建筑延伸到此就会戛然而止，再前进的话就会掉下去。 一个包括了圣骑士和神官的混编队沿着边缘经过，他们周身都环绕着非常强悍的魔力波动。每个神官都以自己为中心放出了索敌魔法，层层叠叠的索敌魔法在方圆几公里内相互嵌套，即使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圣骑士们更是一直处于临战状态，魔铠已经在体表实体化，随时准备和入侵者展开厮杀。 但有些生物，是既不会被索敌魔法探测到，也不会被刀剑砍伤的。 “嗯……？”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圣骑士突然皱了皱眉，他摸了摸后颈，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刚感到后脖子传来一阵寒意。 “怎么了？”身边的队友注意到他的举动，奇怪地问道。 “……刚才感觉背后一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哪怕是最细微的违和感也别放过，全员戒备。” 队长发话了，队伍立刻停止了行进，他们绷紧了神经四下张望，把感知力完全张开—— 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看来真的是我的错觉，不好意思，让大家虚惊一场。” “没关系，虚惊总比真出事要好，每个人，一旦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说出来，现在容不得半点马虎。” ““““““遵命！”””””” “——等等，队长！” 一个神官突然脸色一变，指向队长。 “队长，您手上……” “……啊？” 队长手上没带手套，直接拿着万神殿给精英人员配置的法杖，现在这拿着法杖的粗糙大手上多了一些异物。小小的，密密的，那是许多溃烂的小包连成一片，最外层的皮肤已经掉完了，露出了下面的嫩肉，说不出的恶心。 “什么东西！？” 队长大吃一惊，一个专精治愈魔法的神官立刻上前为他治疗，在温和的绿光下，这溃烂的皮肤立刻愈合，小脓包也消了下去。 见状，队长刚送了口气——然而一阵钻心的刺痛在手上爆发！一连串溃烂重新浮现，转眼间就蔓延到了手臂，比一开始还要迅猛，就像压缩之后的反弹一样！ “这……毒！？还是——噶啊！！！！” 不只是手臂，他的另一条胳膊，还有脖子，脸上，以及身上被衣服覆盖的部分都出现了大量溃烂！其他神官急忙使用治愈魔法，然而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溃烂，就像感染了一样！ “这是袭击！念话——为什么！？” 刚要对外求援，他们却发现念话信号竟然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封锁了，就仿佛被浓雾重重包围一样！ 五秒后，表皮全部溃烂。 十秒后，内脏完全丧失功能。 十五秒后，神经系统瘫痪。 二十秒后，肌肉完全融化。 二十五秒后，骨骼大部分分解。 三十秒后，只剩少量浓水和残渣流落在地。 四十秒后，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所以说啊……” 阿格克萨斯就像个晚上到公园散步的悠闲老人一样，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过刚刚还有巡逻队走过的边缘地带，向浮空城内走去。 “你们玛耶人的免疫力，实在太差了。 —————————————— 魔法永远不是万能的，遇到病毒、病菌之类时尤为如此，否则疾病早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精度永远都是限制技术的瓶颈，即使是最高级的索敌魔法，对象要是小到一定程度就无法检测出来，防疫相关的结界之所以极难架设就是因为精度问题。既要维持空气流通又要过滤掉随风传播的瘟疫的话，结界的精度必须达到纳米级，这也是能独立架设防疫结界的薇妮圣女如此受重视的另一个原因。 对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来说，一切贤者之下的人都完全没有威胁性可言，只要在上风向散布针对玛耶人体质进行特化调整的病毒，就能以逸待劳轻松取胜。 对于有“生化世界”这一别称的拜欧哈扎德而言，玛耶本土的那些病毒简直就像儿戏一样，拜欧哈扎德的任何病毒都是压倒性的强大。 “佛格莱特已经把浮空城和地面的念话信号都屏蔽了吧？” “是是是是是当然了！用不着担心这群家伙，都说了几遍了你个蠢货——嘎啊！” “比起脏话，我更希望大家能对我使用礼貌用语呢小绷带，下次可是真的会把你的胳膊折断哦。” “唔~~~~~~~~~” “好啦，安静。虽然现在万神殿的人联系不上圣安德烈了，但过强的信号还是可能被可爱的大贤者捕捉到，小心驶得万年船。看来就如那家伙所说，通往歼星大结界的通路需要万神殿的‘圣印’才能通过，魔法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只能按照游戏规则来了呢。” 阿格克萨斯手指上沾着些许鲜血，他把手轻轻含入嘴中**着，几秒种后，他就变成了这血液的原主人——某个神官的样子。 “好恶心！恶心狂阿格克萨斯！” “你也要哦，小绷带，别以为给星脉大结界下了咒你就没事了，还有这个歼星大结界，老老实实伪装好跟我走——嗯？” 阿格克萨斯突然闭上了嘴，绷带奇怪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却被他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嘴。 “呜噜呜噜咕（你干什么啊）！” “嘘，小声点……” 阿格克萨斯环顾四周，刚刚那些巡逻队员所在的地方已经看不见一点残骸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下一支队伍还没到达，但阿格克萨斯反而提高了警觉。 他将对生物的感应扩散开，果然发觉了微妙的生物反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差点被骗了啊。” 唰！ 他突然以远超肉眼能捕捉的极限的速度挥拳，手掌划过空气，仿佛凌空抓住了什么东西。再收回手时，他手上沾上了一些非常非常小的黑点，每个直径还不足一毫米，除非用显微镜看，否则不会有人认为这是生物。 “‘虫子’啊，原来是你……呵，充满古风却很实用的手段，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破温迪·希瓦的监视的，但我真该佩服佩服你的谨慎，梵的自爆也是你搞的吧？” 阿格克萨斯一握拳，手上发出了暗红色的光晕，把某人所能培育出的最微小的侦测用虫子全部灭杀。 “哈哈哈，如此的盛情，我不接受的话身为男士就太失格了——好吧，让我们好好玩玩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阿格克萨斯向着什么都没有的方向微微一鞠躬，优雅地伸出右手。 就像在宴会上邀请女士跳舞一样。 —————————————— （——唔！） 就在刚刚，浮空城西北偏北的边缘处，几只侦查性微型虫的联系突然断了。 来了啊，倒也真够快的。 他的反应速度和感知能力已经超出我预期了，我当初之所以让薇妮在浮空城到处转悠不仅仅是为了找卧底，更是为了把从门扉（头发）中飞出的小型虫散布到浮空城各处。这一次我没有丝毫保留，放出的全是最不引人注意，隐蔽性最强，性能最优良的虫类——即使如此，第一批虫接近的瞬间就被他发现并灭杀了。 如此一来，我还是没能看到他的真容，只看到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这当然是无意义的，这家伙显然能随时改变外貌。更别提这是来自外界的手段，用玛耶的魔法恐怕是识破不了的。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 绷带叫出了他的名字。 “阿格克萨斯” “Argoxas” （奇怪的名字……） 和玛耶所有语种的构词法都对不上，念起来很拗口，从根本上发音习惯就不同，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 阿格克萨斯……阿格克萨斯……等等，阿格克萨斯？ 这个名字我好像知道！ 为了以后进入边境战场做准备，我多少也了解了一下其他的一些很强大的世界的基本情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实力和玛耶差不多的，以所谓“生化力量”为主流的世界。那里是极端的中央集权制，当代的有王位继承权的王子中，好像…… “啧。” 啊……啊……还真是大人物啊，不知道这是那个世界整体的进攻，还是仅仅他个人的行为？如果是后者的话…… （……还真是个，为所欲为的王子大人啊）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据说是王子中最强、最低调也最让人无法捉摸的一人，但他在瘟疫一道上的造诣恐怕是我们玛耶人无法想象的。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当今在玛耶肆虐、仅仅两年多久夺去了超过两千万人的瘟疫也就不奇怪了。如果是来自界外的病毒病菌的话，除非是薇妮这种天选之才，否则现有的魔法理论当然不可能有效治疗。 阿格克萨斯，是整个玛耶的敌人，也是玛耶从诞生其到现在所遇到的最大的敌人。未必是最强的，但绝对是危害最大的，不仅体现在杀人数，还在于——他真的极有可能达成击杀大贤者的壮举 我现在要对抗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是讽刺么？ 我竟然也有顺便成为为玛耶而战的英雄的一天，虽然我只是为了自己。 但如果能顺便达成“拯救玛耶”“成就大贤者”的成就的话，这容易轻信人的大贤者对我的信任度肯定会大幅上升吧。 于共于私，我好像都没什么可选的。 阿格克萨斯这盘棋下了多久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已经下出了将军的一步。 我这边也该移动棋子了。 目的很简单。 干掉这位任性的王子殿下。 顺便，最好把被他带来的绷带也控制住。 第310章 Nillith vs Argoxas（三） “听好了，薇妮，你只要保持自然就好，拿出点圣女的威严。” “我知道了！” 听到发丝中传来的妮尔丽斯的声音，薇妮小声应答，她刻意在声音中注入了更多活力，好让妮尔丽斯对她放心。 “……你故意打起精神说话，为了让我放心，对吧？” “呃……” “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如果你是打从心底对作战有自信的话。” “嗯……对不起……” “没关系，记住我的话，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性命，相对的，请千万不要做看·轻·自·身·安·危的傻事，懂了吗？” “懂的，现在……” “现在那家伙已经来了，记住，他叫阿格克萨斯，男性。” “咦咦咦？妮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而且这名字好拗口……” “你不用管，听着，阿格克萨斯有着‘变换成他人样貌’的能力，而且现存的有破除伪装效果的魔法应该都无法识破，就算大贤者亲自过来都未必能直接从人群中认出他。” “那这可如何是好？只要他……只要他替换掉万神殿的某个成员，混在里面……那不就没人能找出他了吗！” “有办法的，这世界上不存在解不开的结，就算是死结也存在直接剪断绳子这个选项。薇妮，只要你对我，我对你，投注绝对的信任，就没有我们打不倒的敌人。” “可是……你有办法找出他吗？如果直接肉体接触他肯定会警戒，可是你也说了就连大贤者大人也未必……” “这个待会再说，对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小心他的病毒’，这个男人就是当今肆虐玛耶的瘟疫的根源。” “什——！？” “小声点！” “对……对不起……我……过于激动了……” 薇妮发出粗重的喘息，另一边的妮尔丽斯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也可以理解，薇妮身为圣女，在最前线与瘟疫斗争了两年，见过了太多太多人间地狱，看过了太多太多被瘟疫折磨的无辜生灵。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对瘟疫是最深恶痛绝的，那大概就是她了。 “所以，薇妮，能够免疫甚至驱散瘟疫的你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天敌，这正是我们的优势之一。好了，现在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和表情，尽量自然地走出房间，就说梵在里面休息。” “好的……阿格克萨斯……我……绝不会饶他！” —————————————————— “呜啊——” “嘘，嘘嘘嘘，小声点……” 一双苍白的大手紧紧捂住了女人的嘴，从手上伸出的触手从鼻腔和耳朵侵入她的大脑，顷刻之间就把大脑吃了个干净。阿格克萨斯把已经彻底死去的女神官扔在地上，双目眯起，开始了对大脑中所含的信息的解析。 “嗯……嗯……嗯……好，这下子西区的巡逻路线图就搞清楚了呢。” “所以说，到底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啊！我想咒人啊咒人！” “安静点……” 阿格克萨斯环顾了一下这房子，这是个小型的遗迹，似乎被万神殿当做了临时堆放物资的地方，刚刚解决的女神官就是看守这里的。他捡起女神官的尸体，转瞬之间就将其分解成无数碎肉，这些碎肉包裹到绷带身上，几秒后，绷带就化成了女神官的模样。 “带着你会碍手碍脚，但又不能没有你，给我乖乖呆在这吧小绷带，这里姑且是安全的。” “喂——” “拜咯，别干傻事哦……按·照·我·说·的·行·事。” 无视了绷带的抗议，阿格克萨斯离开了房子，把房门重重关上。 然后，像拔下塞子一样，抠出了自己的一个眼球，放在正对着房门的隐蔽位置。 “好了……亲爱的妮尔丽斯，小绷带我就放这了哦，你会怎么办呢？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越过了温迪·希瓦的监视，但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的。” —————————————————— “可以把绷带作为突破点，要知道，绷带的咒杀是他们的最大武器，阿格克萨斯必然会把她带过来！” “也就是说……要找到绷带？” “两种可能，他要么会因为不放心而把绷带带在身边，要么会因为怕拖后腿而把她先藏在安全的地方！如果是前者，那他暴露的可能性就会成倍增加，如果是后者，我们就有了绕过他直接干掉绷带的机会！” 换言之，只要有绷带在，不论是何种情况都对我们有利！ 在薇妮的询问下，我们已经了解到通往结界的道路需要“钥匙”，只有在万神殿中有一定地位，烙有“圣印”的人才能通过，通天塔和骑士领也有类似的东西，所以魔王教才需要有较高地位的卧底。阿格克萨斯的目的在于帮绷带开路，为此他必须弄到“圣印”。这么看的话所有队长级及以上的人都是他的目标，都是死亡预定，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关心他们死活，全当成消耗品就对了！ 更重要的是——念话。 “薇妮，依然连不上吗？” “是啊！念话信号全被阻断了，联系不上圣安德烈大人！” （啧……） 该死的佛格莱特！这种手段是那家伙的特长，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绕过圣安德烈的监视的——不，怎么钻圣安德烈的空子已经不重要了，“浮空城的念话已经被封锁”就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妮儿，现在该怎么找那个绷带女啊……” “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辨识来自界外的人。” “可是直接肉体接触的话肯定——” “当然不是直接接触，是远程。” “有办法吗！？你不是刚刚才说大贤者都做不到？” “她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就是这样。” 话虽如此—— 阿格克萨斯，会给薇妮接近他的机会吗？ 现在念话信号已被屏蔽，浮空城已经是半隔绝的状态，以他凌驾于贤者和战帝之上的实力，完全可以用暴力杀出一条路来，但他没这么做，而是使用变身混进来暗中破坏。毫无疑问，这是对我的防备，阿格克萨斯实在是个小心谨慎到极点的人。 “……不管怎样，行动吧，薇妮。” —————————————————— “圣女大人和格林多尔大祭司大人在谈些什么呢？” “应该是保守派的内部事务吧，毕竟以后万神殿的核心掌权阶层肯定要大换血了，有些事情肯定不能公开讨论的。” “也是呢……”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不是我们能管的，现在最麻烦的是魔王教。” 两个安排在空之殿门外的精英圣骑士立正站好，感知全开，绝不放过任何外敌。周围也有一些队伍绕着空之殿巡逻，这里毕竟是类似临时指挥部一样的地方，决不能大意。 这时—— “各位，你们好。” ““圣女大人！！！”” 听到那清冽又凛然的声音，两个门卫惊讶地转过身去，只见薇妮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已经和大祭司大人谈完了吗？” “您辛苦了！” 说完了礼节性的问候，门卫和看向这边的巡逻队才发觉不对劲。 梵和薇妮是一起进去的。 但现在出来的只有薇妮。 梵呢？ “所有人请注意，现在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声音乘着附有圣光的魔力传遍周围，这不是扩音的魔法，而是广域念话，可以直接传到每个万神殿成员的脑内！虽然浮空城对外的通信已经瘫痪，但内部并未受影响！ ———————————————— “所有人请注意，现在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哦？” 正位于浮空城一侧的阿格克萨斯听到了薇妮的声音，这对听觉敏锐的他而言并无影响，但—— （没声了？） 薇妮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没再发声，阿格克萨斯远远看向这附近其他巡逻队员，都是一脸全神贯注的样子，还时不时惊讶地皱起眉头。 （念话啊……还是广域的，原来如此） 不会魔法的阿格克萨斯自然收不到念话信号，这样一来薇妮要传达的内容就只有他们自己人能听到。但幸运的是，广域念话不同于一对一的传送，就像高举着扩音器大喊一样，这样的话就算是薇妮本人也分辨不到谁收到了念话而谁没有。 （也就是说妮尔丽斯小姐和圣女小妹妹不是为了直接找出我的存在……嗯……莫非……？） ———————————————— （诸位，刚刚我接到了圣安德烈大人的通知，魔王教的入侵者使用了非常危险的病毒武器，应该是外面正流行的瘟疫的改进版！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向浮空城散播瘟疫了！） （什么！？） （竟然有这种事！） （该死的魔王教！） （可是，瘟疫的话，常规手段无法防御…… （大家不要惊慌！还有我在！圣安德烈大人嘱咐了我，对抗瘟疫交给我就好！我现在身在空之殿，马上就会独立架设覆盖整个浮空城的防疫结界，能够把所有进入的病原体确实地灭杀！） 薇妮在念话中补上这一句，所有圣骑士和神官们都松了口气，太好了，幸好有当代瘟疫的克星在此，否则瘟疫真来了的话每个人都免不了被波及！ （格林多尔大祭司正在空之殿内部与圣安德烈大人通信商讨对策，请大家不要去打扰他！另外，请多抽调一些人手加强空之殿的防御，我在维持防疫结界期间不能离开空之殿，安全问题就靠你们了！现在所有人都尽快赶到空之殿周围，我会用最快速度给你们做好加护！） （（（（（（遵命！！！！）））））） 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念话答复，薇妮松了口气。 “那么我要开始了，你们在外面把守好，不能排除魔王教卧底已经混入浮空城的可能。” “请放心，圣女大人！” “赌上我们的生命，绝不会让魔王教得逞！” “嗯，拜托了，我维持结界的时候决不能被打扰，除非敌人已经打到了门口，否则你们千万不要进来打断我。” 薇妮把守卫们留在外面，孤身走进了空之殿正中的设有祭坛的房间。 …… …… 几分钟后，她悄悄逃掉了。 第311章 Nillith vs Argoxas（四） “呼……哈……呜，没想到撒大谎的感觉这么难受……” “不必要的负罪感就舍弃掉吧，这是为了他们好。” “嗯……事不宜迟，我开始了。” 在浮空城最深处的房间，薇妮端坐在纯白的祭坛上，神圣的星光从大殿顶部残破的彩窗照了进来，笼罩在薇妮身上，圣洁无比。 她开始咏唱复杂的咒文，一丝丝金光以她为中心发散，组成了极为复杂的金线向上扩散。远远看去就像一株金色的藤本植物向上生长，顶端很快就伸出了天花板的破碎彩窗，在永夜的星空下伸展开来。 “金色的垂枝于天父的祝福下绽放，慈母的襁褓荫庇她所爱的生灵，愿一切……” 伸出空之殿的金光向外扩散，压缩成了一层薄膜把浮空城笼罩，淡金色的光粒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下。每个圣骑士和神官看到此景，都在心中默默祈祷起来，不愧是天选之女，薇妮身为圣女的力量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是真正的神迹。 “圣女大人真了不起……” “多亏了她啊。” “没有她的话，我们恐怕早就中招了吧？” 神官和圣骑士们都暗暗称赞。 然而空之殿中的薇妮本人—— “好了妮儿，检疫的结界已经完成了！” “很好，然后就是金蝉脱壳了。” —————————————— “这光幕……原来如此。” 阿格克萨斯扔下手中的尸体，猩红的光晕在废墟中一扫，所有尸体立刻融化成了血水被他吸入体内消化。就在刚才，他把这支小队全灭后就吸收了他们的脑组织，读取近期记忆，自然就知道了刚刚薇妮在广域念话中说了什么。 换言之，通过念话把阿格克萨斯排除在情报之外——这种可能性一开始就不存在。 “现在架设的结界是防疫结界，能够大范围灭杀病毒……？” 阿格克萨斯轻轻一跃，降落在一个遗迹尖塔的顶部，往上看的话，比防疫结界更高的地方，一个像钟一样的罩子反向笼罩，把浮空城和最上方的歼星大结界互相隔绝。这就是要突破的最后的阻碍了，只有持有圣印者才能通过，强行突破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招来大贤者，没有anti-oracle病毒作用的话他可不想和大贤者起正面冲突。 “嗯……” 阿格克萨斯捡起一具尚未吸收的尸体，做了些手脚，等了一会。 过了约莫一分钟后，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嘛，是这样啊，该说你们是蠢呢还是聪明呢？” 这次并没有把尸体处理掉，而是直接扔到了建筑物之间的小巷里，就这么走掉了。 “还真是无聊的声东击西啊。” —————————————— “呜哇……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虽然妮尔丽斯已经实现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薇妮真的被拉进虫仓时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缩成一团，她总能感觉到很多湿湿的滑滑的痒痒的东西划过身体，每个都能引发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好了，薇妮，睁眼吧。” 听到妮尔丽斯的声音，她睁开双眼，那一瞬间她就穿过了一个新的旋涡，从门扉的另一侧穿了出来。她的脚触到了坚实的地面，虫仓中潮湿的空气也消失了，灌入鼻腔的是古老的土石气味。 已经到空之殿外面了。 “这里是？” “应该是浮空城南部，好了，这样你就能避开万神殿的人的视线自由行动了。” “虽然还是有点负罪感……” “我都说了把无聊的负罪感尽早丢掉，开始感应吧，不要放过任何病毒的反应！” …… 薇妮刚刚在空之殿中架设的，并不是她在念话中所说的“防疫结界”，而是“检疫结界”。 正如名字所标明的，防疫结界可以直接对笼罩范围内的病毒进行大范围灭杀，是薇妮的成名技，虽然有时候可能不太精确，但整体上效果还是非常惊人的。缺点在于构造复杂，薇妮必须自己充当结界核心维持结界的运转，耗力不说，行动还被死死限制了。 而检疫结界就简单了很多，只具有“检测哪里出现了大量病毒病菌”的功能，并不能直接灭杀。它的结构比防疫结界简单了太多，架设迅速，不是很费力，最重要的是架设完后就能自行运转，薇妮没必要留在结界中心维持。 现在，以为薇妮架设的是防疫结界的神官和圣骑士们，全都以为她正身在空之殿中，殊不知她架设完检疫结界后，就通过妮尔丽斯的头发进行空间跳跃溜了出来。 “出来了呢……” “是的。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黑幕能够收到并解析念话；第二，身为外界人不会魔法的黑幕收不到念话。如果是前者，他就会相信你正身处空之殿中并尝试去袭击，如果是后者，看到大量圣骑士和神官向空之殿聚集，他肯定会向因此变得防御薄弱的部分移动。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都能一定程度上诱导他的行动。” “也就是所谓的争取主动权是吧？不愧是妮儿！” —————————————— “也就是所谓的争取主动权是吧？不愧是妮儿！” 薇妮佩服的声音从头发中传来。 确实，“争取主动权”是非常重要的，掌控主动权的人就掌控了胜利。 但我并没有和她把话说全。 还有第三种可能性，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 “阿格克萨斯有直接提取他人记忆的手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开广域念话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但是无妨。 如果阿格克萨斯可以提取他人记忆，那么接下来还是会延伸出两个可能性。 得知了薇妮“身处空之殿离不开”的他，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阿格克萨斯需要圣印。 只要拿到薇妮的圣印，那空之殿和更高处的歼星大结界就任他进入了。 如果相信薇妮离不开空之殿的话……身在空之殿的圣女，聚集在空之殿周围的神官和骑士，对于迫切需要找到圣印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盛宴。以他的实力，在那里大开杀戒，独自把所有人都杀掉也不难吧？ 如果不相信，换言之看穿了薇妮的金蝉脱壳的话，他就会在外围截杀我们。 进一步——如果是前者，那么我们就可以趁他袭击空之殿的时候，去把绷带揪出来，用来当胁迫阿格克萨斯的底牌。 如果是后者，我们就创造了和他一对一、直接对峙的机会。 如果是一对一直接战斗的话……我，确实有直接把他击杀的办法，但条件很苛刻，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有外人干扰”，所以必须把万神殿的人支开。 绷带和阿格克萨斯，只要设法解决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的胜利。 现在要做的就是锁定他的动向，这也是架设检疫结界的根本目的。 “妮儿！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吗？离这里最近的病毒反应？” “西南边，离这只有几百米！” “嗯……” 很近。 太近了。 阿格克萨斯，难道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吗？ “……过去吧，薇妮。” —————————————— 薇妮穿行在街巷之间，由于现在基本上所有圣骑士和神官都聚集到了空之殿周围，她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 七绕八绕，从遗迹间的狭窄通路闪过，通过了一个小广场，终于到了一个高楼下。 检疫结界反馈的病毒反应就是从高楼后狭窄的通道传来的。 薇妮咽了口口水，弯下腰，用一点也不熟练的潜入姿势悄悄接近。 越是靠近，检疫结界的反应就越强烈，从她的视角看去这里的空气都是扭曲的。 一层薄薄的圣光笼罩在她身上，可以防止把病毒吸入体内，毕竟如果把自己也赔上就得不偿失了。 接近…… 接近…… 接近…… 到了！ 薇妮深吸一口气，一下子绕过高楼，看向小巷内部—— “…………诶？” 在那身处有个人影。 那人似乎依靠着墙壁，并没有注意到薇妮。看体型应该是个男性，身材瘦高，因为阴影关系看不清面貌。但他周围的空气浑浊无比，每一立方微米的空间都充斥着超高密度的病毒，简直就是死亡的苗床。 不能再接近了。 “妮儿……” “就这个距离，看你的了。” 接到妮尔丽斯的命令，薇妮抬起双手，将酝酿已久的最强净化魔法放出—— 低声咏唱过后，一道炫目的白光撕裂了黑暗，在极近距离下轰在了目标之上！强大的魔力波动像波纹一样扩散，所到之处包括病毒病菌在内的所有微生物都消失殆尽，一股浓稠的烟雾从目标身上腾起、散开、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成……成功了吗？” 薇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接着圣洁光芒的余晖，看清了目标。 “……？” 这是个穿着神官的袍服的男人。 大众脸，薇妮依稀记得这是巡逻队小队长中的一个。 他瞳孔散开，了无气息，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从袍子下露出的手脚都长满了丑陋的斑点和脓疮，仿佛已经被疾病纠缠了很久。 “这……戈德利先生！？怎么是他？而且居然已经——妮儿！妮——” “……原来如此，果然啊。” “什么叫果然啊！他、他……” “薇妮，让你百忙一趟了……对不起，看来只能用下策了。” “下策？” 就在这一瞬间， 薇妮脚下的石砖地面突然碎裂， 一条顶端是锋利刀刃的触手冲天而起，从她的脚踝一路贯穿到头盖骨，轻轻一扭，就把她变成了一滩碎肉。 第312章 Nillith vs Argoxas（五） 就在这一瞬间， 咔嚓！ “薇妮”脚下的石砖地面突然碎裂， 噗嗤！ 一条顶端是锋利刀刃的触手冲天而起，从她的脚踝一路贯穿到头盖骨。 滋溜！ 轻轻一扭，就把她变成了一滩碎肉。 哗啦！ 肉渣，破碎的脏器，断掉的骨头，哗啦啦洒在地上，仿佛一朵血色的鲜花。 “呜！？”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薇妮一瞬间捂住了嘴，勉强没有尖叫出声。 “太……太残忍了……” “你应该庆幸我没让你傻傻地走在前面。” 掉落在地上的“薇妮”残骸抽动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十分粗糙的肉质，红色的鲜血也变成了一堆绿色粘液，不一会，已经变成尸体的虫人就现出原形。而在百米之外的掩体后面看着这一切的真薇妮难过地低下了头，妮尔丽斯说得对，这确实是陷阱，足以把一只成体的虫人秒杀，可见其强大。 “薇妮，趁现在，靠近点！” “靠近！？” “快！” 妮尔丽斯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点急切，薇妮只得拎起裙子施了简单的加速魔法，迅速靠近惨案现场——但还没到跟前，触手就钻回地下不知所踪。 “迟了吗……也罢，薇妮，别再靠近了！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感应其他的病毒源！” “唉？啊是！” —————————————— 该死的，错过了！ 供分析的样本严重不足，这样的话可没法对付阿格克萨斯啊！ 这一个病毒源是陷阱——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毕竟傻子才会留下这么显而易见的破绽，简直就是等着我来踩。于是我反利用了这一点，先让薇妮到感染源附近，再把改造成薇妮模样的虫人放过去踩雷，净化魔法之类的当然也是薇妮远程释放。 没想到他逃得这么快！ “感应到了，其他的病毒源！” “在哪？” “全……是……” “全是？” “到处……整个浮空城到处都有病毒的反应！” “这……” ——————————————— “……” 女人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星穹废墟的天空。 胸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起伏，微弱之极的呼吸，和她体内的汹涌澎湃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某种力量，陌生的力量，从内部侵蚀了她的全身。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圣女的广域念话的他们正在赶往空之殿的路上。 虽然是赶路，但每个人都很谨慎。 明明很谨慎了。 但这份谨慎并没有让自己多苟活几秒。 自己所在的小队的全灭，简直就是准瞬之间。 隐约间听到一个冷漠的男声说，“就选你吧”。 什么东西入侵了进来。 什么东西注入了进来。 什么东西融入了血液，融入了器官，融入了组织，融入了每一粒细胞。 是疾病。 疫病与痛苦的凝聚体。 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自己的身体就变成了单纯的容器。 盛满了最最痛苦的死亡。 …… …… 男人孤零零地躺在某个遗迹的屋顶，身体蜷成一团。 明明是壮年男子，身体却在几秒内就变成了皮包骨头，侵入体内的病痛完全把他当成了天然的食物供给站。 身体动不了。 一点力气也没有。 感应不到魔力。 发不出念话。 发不出声音。 关节好像彻底生锈了。 好痛。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都是那个男人干的。 连心脏微弱的跳动都是一种折磨。 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 连闭上眼皮都做不到。 只能一直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地狱般的景象。 朝夕相处的圣骑士同伴们，全变成了世界上最扭曲的尸体，简直是对人这种生物的最大斜度。 神啊。 如果您能听到我的祈祷的话。 求求你。 杀了我吧。 …… …… 这样的人，整个浮空城究竟有多少个？ 就像在流水线上制作工艺品一样，男人就这样见一个杀一个，见一群杀一群，从中随机挑出幸存者，让他变成大量病毒的容器，并强行令其活着。 陷阱？ 不仅仅是陷阱。 还要另作他用。 ———————————————— “十个……十三……十五……二十……二十六！一共二十六个！” “二十六个病毒的容器……” 就像制造这个陷阱一样，阿格克萨斯把大量病毒直接注入人体。 真的只是为了制造阴我的陷阱吗？ 不可能。 “是怎么分布的？” “就是……啊！圆圈！像个圈圈一样！把空之殿包围……住……” 说到这里，薇妮忽然语塞了。 她也注意到了吧。 我当然也注意到了，但是晚了。 我提出的关于他会如何行动的所有架设，都是建立在“他不会鲁莽到直接大开杀戒”这个前提上。毕竟，就算念话信号被屏蔽，只要有被逼到极点的人发狠燃烧生命释放魔力的话，就一定能被下面的贤者乃至大贤者察觉到，他们转眼间就会赶过来阻止阿格克萨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敌人少一分了解，就少一分胜算。 对于他的具体实力我并不了解，所以我擅自认为他无法“在极短的一瞬间同时杀死所有人”。 如果他其实能做到的话，那我的所有假设就从根本上错了。 “妮儿……妮儿！到空之殿集合的大家都有危险了！！！我们必须——” “冷静点，薇妮！！！！！” “呜……” 被我（的传信虫）狠狠吼了一声，薇妮止住了话头。 “冷静点薇妮，忘了我说的了吗？以大局为重，别多管别人的死活！” “但这可是所有神官和圣骑士啊！他们马上——马上就会遭遇不测啊！无论如何必须阻止他！！！” “你阻止得了吗！现在已经迟了！” “……” 她的声音中混入一丝哽咽，充满不甘和痛苦，但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抱歉。 万神殿的神官也好，圣骑士也好。 统统去死也无妨。 毕竟，这也算是我“预防措施”的一部分。 我让薇妮用念话把他们调集到空之殿周围，其实有两个目的。 第一：不让他们打搅薇妮寻找阿格克萨斯。 第二：充作诱饵，当薇妮的替死鬼。 齐聚一堂的神官和圣骑士对需要圣印的阿格克萨斯而言简直就是一桌盛宴，为了效率起见，他很可能会优先选择去袭击他们而非薇妮。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此一来，就争取到了时间。 给了我们“揪出绷带”的时间。 我当然不会告诉薇妮我的真实想法，不会让她知道除她之外的万神殿所有人——神官也好，圣骑士也好，随便哪个向圣女宣誓效忠的人也好，全都是待宰的猪。 更不会告诉她那帮家伙都是替她、替我死的。 “啊！！！！” 那一边的薇妮突然发出尖叫，我透过虫的视觉，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 “我们还要在这集合到什么时候呢……” “直到圣女大人给出命令吧？” 空之殿前的广场上聚集着数百个神官和圣骑士，他们遵照圣女的指令，聚集于此，等待神圣的加护。然而过了这么久，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圣女大人架设好的结界从空中笼罩浮空城，但预想中的加护并没有到来。 “是不是圣女大人维持结界遇到麻烦了？” “进去帮帮她？” “但她已经明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了……嗯？” 一个圣骑士突然指向不远处的天空。 “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道直冲天空的……猩红色光柱一样的东西，还不止一道，环顾周围，一共有二十多道光柱同时升起。 “这是……” “敌袭？但……” 他们感到疑惑，摆出了防备的架势，但并没有采取真正意义上的作战准备。 因为没感受到魔力波动，一点也没有。 剧烈的魔力波动=强大，这对在高魔世界土生土长的玛耶人而言是烙在基因里的常识，哪怕是贤者或战帝，面对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东西时都会下意识放松戒心。 “小心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队二队，接近调查一下！” ““是！”” 就在这时—— 二十六道光柱突然在空中交缠，交点正是空之殿的正上方，像鸟笼一样把所有人笼罩！直到这一刻，一股极端血腥的气息才爆发出来，整片空间都染上了扭曲的猩红色彩，就像身处怪兽的胃里一样！ 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人们才展开了行动，几道极端强大的魔力放出，展开魔铠，放出魔法——但全都晚了！猩红的洪流像瀑布一样降下，看上去像光，实际上是阿格克萨斯放出的无数自身的细胞的集合！这些细胞全都长成为细丝，接触到人体的瞬间就刺入组织，从内部把构成人体的每个细胞摧残殆尽！ 一瞬间，短短一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地浓水。 细胞结构不复存在，连烂肉都算不上。 暗红光柱组成的牢笼消散，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空气不再充满血腥味，但驻守此地的所有万神殿精英全部阵亡。 除了一人。 只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神官站在这血雨中。 她用像看草履虫一样的目光看着满地的狼藉，失败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蚂蚁都聚集到蚂蚁窝里，只要灌进去一壶开水就能把他们全灭。 但这全都只是余兴节目。 “撒……全灭了呢，这样子就不好从他们的肉体提取圣印了，而且就算能提取出来我也不会用啊。” 所以—— “真是谢谢你把最合适的送到我面前，亲爱的妮尔丽斯❤” 阿格克萨斯转向广场的入口，对出现在那的人露出微笑。 然后，扬起了眉毛。 “喔呀……小绷带啊小绷带，你还真会给我添麻烦呢。” ~~~~~~~~~~~~~~~~~~~~~  搞事小王子与搞事小公主的互啄开始了 第313章 Nillith vs Argoxas（六） 阿格克萨斯张开双臂，像宴会的主人一样迎向来者。 “哟，哟，圣女小姐——不，妮尔丽斯·泽拉赫啊，你正看着吧？”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薇妮，似乎已经认定我的媒介就在她身上。 ……真是没办法。 “幸会，你想必就是佛格莱特、绷带、以及魔王教他们的领袖了。” 我直接把传音虫的声音开到最大，刚好能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对话。 “领袖不敢当，大概也只是互相利用吧，但这都无所谓，不是吗？” “雇主与雇员？” “差不多吧。” 他耸了耸肩，露出十分柔和的微笑，一步步靠近。 “我相信你的视力远超平均水准，阿格克萨斯先生，你难道看不清站在薇妮左后方五十米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看得清，这不是我那愚蠢的部下小绷带吗？” “你说谁蠢了啊你这混账说别人蠢的人自己才是蠢到没救了！” 绷带一如既往，一捅就炸的暴躁性格，但她并不敢随便乱动，因为虫人锋利的爪子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换言之，绷带现在是我的人质。 “阿格克萨斯，我知道我的行为十分冒犯，但对阁下而言绷带应该是破坏歼星大结界不可或缺的工具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他慢条斯理道，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倒是有点好奇呢，你是怎么抓住她的？我刚一过来就把她藏在了比较安全的地方，还把一只眼睛留在原地，我能确定没人甚至没任何一只虫子接近那里。” “别做作了，阿格克萨斯先生，既然她已经被我们擒获，那就说明你无聊的声东击西已经失败了。” 什么叫“我能确定没人甚至没任何一只虫子接近那里”？ 阿格克萨斯一开始就没必要“确定”。 因为不论我们有没有找到绷带藏身处，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把绷带藏在浮空城中——什么的，只是个声东击西的饵罢了。让我猜猜，你对绷带下的命令应该是‘先老老实实呆在这，接到我的信号就往歼星大结界前进’，对不对？” “……” “一开始她确实在你给她安排的藏身处，但没过多久，你认为巡逻的神官和圣骑士已经足够少的时候，你就向她下令往歼星大结界进发。就算我们推断出了绷带的藏身处，到达时也只能找到一幢空屋而已，绷带实际上已经在歼星大结界入口处等你了。” “……于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时间浪费在寻找绷带上，而是直接去大结界入口劫她？” “不然呢？” “倒也是呢……老土又低效的办法，却也是此刻最有用的办法。” 阿格克萨斯放弃似地放松了肩膀，但他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宛如一头在我面前缓缓露出獠牙的凶兽。 “喂喂喂混球阿格克萨斯！我呢？别跟她废话了快把我从这恶心的虫人——啊啊啊啊粘液滴到头上了好恶心好恶心！” 另一边的绷带依然在不依不饶大喊大叫。 “该死的！你是要杀了我吗要杀了我吗好啊欢迎但是警告你——” “闭嘴，绷带小姐，杀死你的话不知道会引发什么现象所以我不会杀你，但让你老实点还是做得到的——折断她四肢！” 在我下令的瞬间，虫人立刻干净利落地折断了她的双手双脚，绷带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然后就乖乖不做声了。 “真够残忍的，妮尔丽斯。”阿格克萨斯打趣般说道。 “我可不想被瞬间杀完了万神殿精英的你这么说。”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他眯起双眼，“我觉得你应该能估计出我的实力吧，你觉得人质战术对我有效吗？” “不是‘有没有效’的问题，而是已经生效了，如果我没把绷带当人质的话，你一瞬间就会杀掉薇妮吧。” “……嘛，倒也是，但是——” 极为恐怖的能量反应突然从他体内爆发，我还是第一次感应到如此恐怖的能量，就算不比大贤者也绝对凌驾于贤者和战帝之上。更诡异的是他把能量笼罩的范围仅限制在了这个广场上，并未向外扩散，换言之下面的大贤者他们根本感觉不到。 “假如我说，我能在不到一瞬间内，把这位圣女小姐和那只束缚住绷带的虫人同时解决掉，你会相信吗？” “……你做得到？” “假如我做得到，你的所有假设的大前提就不存在了，不是吗？老实告诉你吧，这里能威胁到我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只有大贤者而已，因为本体受到限制所以只能靠远端操作与我对峙的你又能做到什么？” 猩红色的光晕从他浑身蔓延而出，那其实是他扩散到空气中的细胞，虽然彼此不再相连但还是维持着整体性，其中酝酿的力量更是无与伦比。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他是认真的，而且并没有夸大。 如果我用本体亲临此地，或许还能与他一战。 但现在，虫仓能打开的门扉太小了，我的那些作为王牌的虫们都无法放出。 这种状态下，我是没有胜算的。 但是—— “薇妮，前进。” “妮，儿……” “听我的，和他慢慢拉近距离就好。” “是……” 薇妮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这也是自然的，接下来只会更疼，给我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想要强压住疼痛一样，然后迈开了微微颤抖的双腿。 和阿格克萨斯拉近了距离。 “嚯……” 阿格克萨斯轻轻一笑，露出了口中的牙，这是我才发现他的每颗牙都像鲨鱼一样尖尖的。 果然是天生的猛兽。 颤抖着向他走去的薇妮就像被献给怪物当美餐的小羊羔一样。 “就这么直接接近我？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呜……” “你的那些什么神圣的魔法确实能克制我的病毒，但只要我不用病毒，你的魔法也毫无意义。” “不试试，怎么知——” “但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虽然不太清楚原理，但亲爱的妮尔丽斯现在似乎无法放出很厉害的虫子？不行啊不行啊，不把你压箱底的宝贝们请出来的话，你们连半成胜算都没有。” 他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放松警惕，正从他全身往外蔓延的触手就是证据。 “做个预言吧——”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轻轻抬起了手。 空气瞬间凝滞。 过于凶暴的杀意像潮水一样将世界浸透。 “从我开始攻击的那一刻起，0.023秒后，你的身体机能就会停止。” 漂浮的细胞开始凝结。 “0.069秒后，你的大脑将会被我篡夺。” 空间都被过于浓重的血腥味扭曲。 “0.100秒后，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他的身体向花朵一样开放。 “0.132秒后，你——” “——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咔嚓！！！！！！！！！ “啊——！？” 阿格克萨斯。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 首度， 露出了极为讶异的表情。 与坏死的细胞一起。 第314章 Surprise motherfucker? 几分钟前—— “所以，到底怎样才能打败他？” 薇妮已经不知第几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也好。 我也该告诉她了。 因为没她配合不行。 万神殿的精英们的死并非坏事，这是一剂猛药，是催化剂，是把薇妮心中的仁慈击破的枪弹。当人抱有杀死某人的觉悟时，其心智也会坚强许多，现在的薇妮肯定能忍受得了。 “薇妮，你已经说过，会把自己完全托付给我，对吧？” “只要能阻止阿格克萨斯！” “很好。” 于是， 我，把手指插进了头发。 本体仍然躺在房间的床上，被希瓦目不转睛地监视着。 但人在躺在床上的状态下，如果翻个身，手指埋进头发，那也只是十分正常的行为而已，即使是希瓦也不可能起疑心。 我把食指，仅仅是食指伸进了虫仓。 然后虫仓内部打开了门扉，刚好把我的指头吞了进去。 这样一来，我的手指就跨过了空间，跨过了希瓦的限制，跨过了佛格莱特的信号封锁，直接到达了浮空城。 “妮儿！？这——” “嘘，别惊讶。” 薇妮似乎被突然从发丝里伸出来的我的手指吓了一跳，我连忙安抚她。 仅仅一根指头能做到什么？ 凭这个就能击败阿格克萨斯？ 当然不可能。 就算我亲临战场全力全开，胜算也只有五成以下。 只有一个例外—— ———————————————— 空之殿。 广场。 满地血色。 隔着满地的血，两个人对峙着。 阿格克萨斯。 薇妮·莱本托德。 此刻的阿格克萨斯已经恢复了原本样貌，我透过虫眼看清了这一切，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客观来说，的确是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容，除了头发是白色外和佛格莱特的长相如出一辙。看来佛格莱特现在展露在外的还并不是他的真面目，而是复制自阿格克萨斯的，这其中有什么原理我就不清楚了。 此前，他用的全是别的人的样貌，他真的非常谨慎，即使是看似稳赢的状态下也绝不会露出马脚。 但这次是不同的。 他露出了真面目。 可见此刻的他又多么动摇。 虫。 一只堪称畸形的虫，嵌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离开母体的它才第一次舒展开身体，但已经展现出了抑制对方细胞活化的能力，身体的前半部像月季花一样绽开，每一片花瓣状的外骨骼都深深嵌入了他的身体。所谓的克制是完全的压制，不存在死角，必须把他的每一粒细胞的活性都彻底抑制住。 “你——怎——” 阿格克萨斯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言语中第一次显出动摇，对你而言这想必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吧？毕竟这是针对你的，专门针对你的，为了克制你而生的虫啊。 ———————————————— “我要用我的领域了。” “妮儿的领域？可你现在——” “对领域的理解够深刻的话就能运用得更加自如，就如同塞卓昂可以把领域任意延伸和压缩，我可以以身体的任意一部分为中心展开领域，哪怕是伸到你身旁的一根手指。” 我的领域——异种温床。 半径百米左右，展开时不会产生什么异象，也几乎不会伴随魔力波动。 领域展开时，它会自动扫描覆盖范围内的环境，解析环境中的异常因素，以覆盖范围内的某个活物为母体（温床），孕育出对解析的异常因素具有专门抗性的特种虫。并不复杂也不很单纯的能力。 它有四个显而易见的缺点： 最大的缺点就是慢，解析异常因素需要时间，孕育虫子需要时间； 其次是条件苛刻，想培育出靠谱的虫子就必须有足够的供分析的样本； 第三是不能有干扰，如果覆盖范围内有多个特殊个体，多个异常因素，它的功能就会被扰乱； 第四是需要母体，没有优秀的母体作温床的话就孵化不出好的虫子。 这领域不是用来攻击，不是用来防御，甚至不能用来辅助战斗。如果是和强敌正面对抗的话，它压根就派不上任何用场。如果和本来就比自己弱的人战斗，那就连展开它的必要都没有，很是鸡肋。 但如果避开正面冲突，用机暗算比自己更强的对手的话，异种温床就能发挥出奇效了。 缺点一的应对：抓来绷带，作为谈判的筹码，不管有没有实际作用，至少能用言语拖延时间。 缺点二的应对：必须保证阿格克萨斯本人在领域内，先前我也试过故意触发他的陷阱来搜集样本，但失败了。 缺点三的应对：阿格克萨斯把所有神官和圣骑士都宰了，没有碍事的。 而缺点四的应对—— “为了确实地击败他，薇妮，我需要用你的肉体当培养虫的温床。” 而且如果是用她的肉体当温床的话，孵化的虫大概能顺便获得对病毒的抗性吧？ ———————————————————— “嘎哈！！！” 同一时刻，薇妮也终于支撑不住了，她跪倒在地，痛苦地喘息着。 殷红的液体顺着白色长袍的袖子流下，从袖口伸出手臂上多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缺口。其中的一截骨头已经消失，神经和肌肉也消失不见，就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样。 就在刚刚，她还在用这部分身体孕育妮尔丽斯的孩子。 真是，辛苦了。 如果追求最佳效果的话最好用薇妮的子宫来培养虫，但成虫如果破肚而出的话会严重损伤她的脏器，从生殖道产出的话会让她痛到站不起来。不论哪种都会伤到她，受伤的她肯定会拖后腿。 所以妮尔丽斯采用的是她的手臂，用手臂的血肉喂养，就结果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这虫子对阿格克萨斯起效了。 “这……什么……东西！！！” 阿格克萨斯想要前进杀死薇妮，但他的腿脱力了，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紧咬牙关用手把嵌入胸膛的虫向外拽出，那虫子并没有太多的抵抗，他没费多大劲就把虫子拽了出来。虫子掉在地上，瞬间就萎靡了下去，身体抽搐着失去了活力，仿佛它的诞生就只是为了给阿格克萨斯必杀一击。 “啊……嘎啊啊啊啊啊……” 身上被虫子造成的深深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细胞的活性消失了，阿格克萨斯依靠的是肉体，如果构成肉体的基本单元都坏死的话，那么力量就会从基础上被消去。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混账阿格！你白痴吗1？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给——呜呜呜！” 看到阿格克萨斯被重伤，连绷带都傻了眼，刚吼了几句就被虫人压制住了。 “妮尔丽……斯……你……到底做了什么……这虫！” “给你的大礼，喜欢吗？” “为什么能……抑制……细胞活性……该死……” 阿格克萨斯怒吼一声，双臂突然伸长，无数锐利的触手射向薇妮——但即将到达薇妮面前时就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枯萎了！想放出细胞集束破坏薇妮的身体，但失活的细胞什么也干不了！想放出病毒或分泌出酸液，但病毒对薇妮无效，连酸液都难以分泌！ “可恶——啊！” 他迈步向前，但腿实在无法支撑身体，这次他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只能像虫子一样勉强蠕动身体！ “不可能……不可能……我……我可是……阿格克萨斯……就凭……你们这些低等生物……为什么会……” 平时一直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的他却倒在了地上，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的薇妮却成了俯视人的那一方，这简直就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薇妮，给他补上最后一击！” “明白！众神的光辉凝聚我手，死灵的呼唤在冥府唱响，以神界的正义之名，涤净不洁的极恶！神罚之光！！！！” 十层魔法阵同时叠加在阿格克萨斯身上，炽烈的白光从天际降下，经过十重增幅后狠狠轰击在阿格克萨斯身上！被圣光笼罩的他发出了刺耳的惨叫，身体痛苦地挣扎着，但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在光芒的照射下，他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光芒消失之时已经完全没了生息！ 至此，薇妮才松了口气，腿一软，身体几乎完全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薇妮，还撑得住吗？” “哈……呼……呼……还好……很痛但……无妨……用治愈魔法立刻就能治好……大概……” 她把手覆盖在孵化虫子的那条手臂的大缺口上，很快新肉就长了出来，这时她才松了口气，表情不再因痛苦而扭曲。 “好……好了……这样就……” 薇妮踉踉跄跄站起身，走向阿格克萨斯的尸体，必须确认他的死亡—— 的—— 一， 刹， 那， 空气，因杀意而冻结—— “薇妮！别靠近他！！！！！！！！！！” “啊？” 铮————！！！ 寒光一闪，角质层形成的剑刃划过空气，瞬间把薇妮刚刚治好的手臂从肩膀处切断！吃痛的薇妮顾不得闪躲，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残余魔力做出了最强的圣光护盾！一股巨力撞在护盾上将其一击粉碎，薇妮尖叫着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身上的骨头发出了刺耳的折断声！ “阿格克萨斯！！！！” “……哈，真是够刺激了，不是吗？” 阿格克萨斯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他看上去气色并不好，显然异种温床孵出的异虫还是造成了伤害的，但并没达到妮尔丽斯预期的效果！ 为什么？ 答案马上就出现了。 “多亏有你，贺拉克图……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了啊……” —————————————— 与此同时—— “打开了……” 看着挡住去往歼星大结界的去路的魔法阵缓缓消失，精神已在崩溃边缘的沙恩多巴喃喃低语。 ~~~~~~~~~~~~~~~~~~~~~~~~~~~~~~ 其实这几章内容大致就是…… 妮儿在浮空城蹲点等阿格—— 妮儿：Surprise？Surpriseyoumotherfucker？ 阿格混进浮空城大杀特杀—— 阿格：Surprise？Surpriseyoumotherfucker？ 妮儿开领域现场印卡反杀—— 妮儿：Surprise？Surpriseyoumotherfucker？ 阿格跪了又起来再度反杀—— 阿格：Surprise？Surpriseyoumotherfucker？ 妮儿：Fuckyou！ 阿格：脸疼不？ 妮儿：疼，贼疼，你满意了吗？ 作者：先别急，下章你脸更疼 妮儿：Excuse me？ 第315章 空大 一小时前—— “啊……啊啊……” 沙恩多巴颓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平日的威严，就像条丧家之犬，就像个等待站上断头台的死刑犯。 体内仿佛有团火在燃烧，这是圣安德烈给他的封印，一旦自己逃离星穹废墟，封印就会从内而外把他烧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考虑到会造成的恶劣影响，圣安德烈暂时还没正式下达对他的处决，但回万神殿总部之后呢？那将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最高级审判，他会在所有人的见证和嘲笑下，被正式剥夺大祭司的头衔，废掉全部的魔法修为，然后轻则死刑，重则诛灭九族。 该死的圣安德烈。 该死的薇妮圣女。 该死的佛格莱特。 到头来，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 失败的野心家？ 佛格莱特一时兴趣找来的玩具？ 魔王教为了打击圣女而找的方便工具？ 算计到头把命也赔了进去的丑角？ 不该这样的。 与其等着回总部受审，还不如在这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 沙恩多巴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这才是圣安德烈的意思。 如果沙恩多巴老老实实自尽的话，就不用回去后被千夫所指了，万神殿也可以暗中处理掉这丢人事，不至于大损脸面。 这样对双方都好。 圣安德烈暗示得很清楚了，只不过绝望冲垮了沙恩多巴的大脑，让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而已。 “……” 手贴上左胸。 圣安德烈并没有封住他的魔力，大概也是方便他自行了断吧？ 只要念个简单的咒语，光就会从指尖发出，瞬间毁掉他的心脏。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几乎不会伴随痛苦。 就这么做吧。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我的权力。 我的地位。 我的家人。 我的生命。 这样……真的好吗？ “不想死……啊……” 绝望的麻痹被悲痛冲淡，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簌簌流下。 “我还……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就不要死啊~” “！？” 听到了声音。 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 “佛格莱特！？” 他左顾右盼，但并没看到那个身披黑纱的身影，这声音也是不知从何方传来的。 “佛格莱特？你在哪！给我出来！！” “别激动啊，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这不，我来给你支招了啊。” “你还有脸——” “难道你甘心就这么死翘翘吗？” “……” “圣安德烈加在你身上的封印并不复杂，和他同一级别的我出马的话，几秒钟就能解开。” “……” 沉默。 沙恩多巴明白了佛格莱特的意思。 “……………………你，是要我倒向魔王教吗？” “别说的这么难听，帮个忙，一个小忙而已，只要你帮我这个忙，等我恢复自由身之后就立刻帮你解开封印。” “……” 又是沉默。 沙恩多巴闭口不言。 时间在凝固的空气中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 “……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用你的圣印，在那位大人抽不出手的时候，打通歼星大结界的通路。” “什么！？” “别跟我说你做不到，更何况巡逻人员那位大人会搞定的，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大魔导士吧？就不能有用点吗？” “……” ———————————————— 现在—— “多亏有你，贺拉克图……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了啊……” “别这么说……我可是你的盾啊，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所在……咳咳……”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响起，一条条细细的肉线从阿格克萨斯身上剥离。 几秒后，肉线盘旋折叠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清俊的青年。代替承受了来自异虫的大部分攻击的贺拉克图完全从阿格克萨斯身上剥离了出来，他看上去脸色极差，随时都可能休克。 “真的太感谢了，贺拉克图，不愧是吾友。” “客套话以后再说……如果不是我把进化的重点……全放在了防御力和生命力上……我恐怕已经死了……现在必须休息一会……” “好好休息吧，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阿格克萨斯用公主抱抱起身受重创的贺拉克图，伸出手—— “薇妮，快起来，他要攻击了！” “咳……咳呃……对不起……妮儿……现在有点……” “虫人，保护薇妮！” 但是， 阿格克萨斯的行动出乎她们意料。 他瞄准的不是薇妮。 而是绷带。 “小绷带和沙恩多巴终于完成了任务，你这个镜像体已经不需要了。” 噗嗤！ 一直线射出的触手打碎了绷带的头，脑浆四溅。 ——————————————— 浮空城上方，歼星大结界入口处—— “你……你疯了！沙恩多巴！！！” “圣安德烈大人饶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没得选了！！！” 轰！！！ 光芒闪过，几个把守入口的神官被轰飞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沙恩多巴喘着粗气，浑身都在颤抖，心中的绝望已经麻痹了神经，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 环顾四周。 血。 血。 血。 血。 歼星大结界的入口处已经被血染红。 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虽然所谓的敌人其实也是自己人。 “我……我也没办法了……不怪我……是你们……逼我的……” 他面色铁青，喃喃自语，精神早已到了崩溃边缘。 “但是……无所……无所谓了……只要能……活着逃出去……‘圣印’！” 他把手贴上防护罩上那个无比复杂的魔法阵，一道道亮银色的光线连接在魔法阵和他身上，仿佛在互相沟通。几秒后，伴随着仿佛锁被打开的卡嗒一声，魔法阵消失了。 “打开了……” “啊啊打开了啊死老头！你还是很老实很听佛格莱特话嘛！哈哈哈摸摸你的狗头给你奖励！” 绷带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伸出缠满发着刺鼻药味的绷带的手拍了拍沙恩多巴的脑门。 “那么事不宜迟，我进去办正事咯~” “等……等等！” “哈啊？又有啥事？那个冒牌的我刚死我正高兴呢你能别扫我兴致吗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白痴秃子！” “佛格莱特在哪？” “那丫还被关着呢！” “可他说事成之后帮我解开圣安德烈的封印……” “‘事成之后’肯定是指我们大功告成啊！不然谁有闲心管你？乖乖等着吧！” “喂……” 抛下神情恍惚呆立在原地的沙恩多巴，绷带一溜烟窜了出去。 —————————————— 新鲜的血液。 新鲜的脑浆。 缩回去的触手。 阿格克萨斯，确实地，给了绷带致命一击，而且是一击毙命。 “怎么——！？” 连薇妮都顾不得浑身的剧痛，哑然张大了嘴，我虽然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晚了。 晚了。 我并不存在“悔恨”这种感情，但还是从本能上感到不适。 这是我的失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决中占优势的永远是获得情报量更多的一方。如果情报量差距不大的话还可以用智谋之类的弥补，但差距过大的话，即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绷带那头颅破碎的尸体倒在地上，触地的瞬间就摔得粉碎——不是烂成肉末，而是真的像玻璃一样碎掉。 这是个假人。 “苏特·塔米亚，即使放眼我接触过的所有人，他脑子的不正常程度也是出类拔萃的……” 阿格克萨斯把贺拉克图轻轻放到一处比较平整的地面上，往他体内注入了某些用于回复体力的物质，然后就转而面对我们。 “……身为魔王教的干部他是最狂热的，身为上位伪王他的实力是最微妙的，他植入的是‘镜之魔王’的圣骸，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出某人的复制品。” 他依然喘着气，看上去身体的状态也并不好，虽然贺拉克图帮他抵挡了大部分伤害，但剩下的也够他受了——当然，这对他而言尚不足以致死。 “能制造出外表、言行、气息、还有你们所谓的‘魔力波动’都完全相同的个体，这种能力连我都很佩服，可以说它除了不会咒杀人外和真货完全一模一样。” 从一开始，绷带就有两个，一真一假。 他提前预测了我的想法，用假货骗到了我。 至于真货？当然已经抵达歼星大结界下咒了。 但他是怎么通过结界入口的？ “原来是这样……是沙恩多巴，你们利用了他。” “身处绝望中的人是最容易被劝诱的，佛格莱特只不过稍微推了他一把，他就老老实实来帮忙了。毕竟基本所有巡逻者都被解决了，你们的注意力也全放在我和绷带上，他就算神不知鬼不觉通过浮空城和绷带在大结界前汇合也不奇怪吧？” 阿格克萨斯耸了耸肩，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既像嘲笑，又像怜悯。 （薇妮，你还能动吗？） （我……恐怕很勉强） （快点治愈自己，越快越好，然后留够释放一个防护罩的魔力！） “承认吧，妮尔丽斯，是你输了。可以的话我真想亲眼见你一面，比起那些仅仅是基因优良的雌性，我更喜欢你这种美貌、力量与智慧兼具的女人啊。” “那还真是荣幸，你是想把我收为禁脔吗王子大人？” “简单来说就是——死或服从，选一个吧？” 阿格克萨斯似乎已经把身体调整到了能战斗的状态，一条条触手从他全身放出，蓄势待发。对他而言服从和死应该都是一个意思吧？要么直接吸收，要么先杀死后吸收，也就这点区别了。 对此，我…… “……地球有句成语，你听说过吗？” “什么成语？” “‘玉石俱焚’！薇妮展开护盾！！！” “哈——” 就在阿格克萨斯大笑着出招的那一刹那，我也做出了破釜沉舟的一举—— “毒炼虫，给我炸！！！！” 轰！！！！！！ 第316章 怒火 时间到了现在—— 轰！！！！！！ 就在这时，每个人的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波动以上空的某一点为中心向下扩散，顷刻之间就将大半个星穹废墟笼罩！这次的爆炸明显是不同的，扩散的魔力波动分明是贤者或战帝的等级！ （爆炸的方向——浮空城！？难道有内奸袭击了浮空城？圣安德烈！） （我从一开始就没收到万神殿的紧急事态报告！） （这贤者级别的魔力波动……安德烈，佛格莱特怎么样！） （他……他……啧！他一直都是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但确实什么都没干，我没感觉到他与外界的魔力联系！） （温迪，泽拉赫小妹呢？） （她……正在睡觉，喂！快给我起来！） 一阵嘈杂，然后—— （她姑且没干什么事，和安德烈一样，我也没感觉到她和外界有魔力的联系） （既然不是他们两个，这波动恐怕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你们继续把守好自己的岗位，我去解决那家伙！） 黛一跃而起，冲出慰灵殿，化为一道虹光直线上升！该死的魔王教！今天一定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不然我跟你们姓！！！！ 爆炸是在浮空城，魔力波动也是从那传来的，上升到一定距离后，黛突然一停，迅速用防护罩把自己笼罩起来！到了这个高度，浮空城近在咫尺，但空气变成了奇怪的淡紫色，有毒气正在蔓延！ “这……” 黛惊讶地抬头看着浮空城，这神圣之地已经完全被毒气笼罩了，而且这毒气的毒性非常强，正常生物只要吸入一点就必死无疑。 魔王教使用了这样的武器吗？ 还是说……这是来自界外的入侵者干的好事？ 就在这时—— “这是什么？” 浮空城不断有砖石残骸之类的掉下来，在其中，黛感应到了一个散发着异常波动的东西。伸出手，虹光一卷，那东西就到了她手中。 这是一小块肉，血淋淋的，似乎是从某人身体上剥离的组织。 黛皱起眉头，立刻往里面注入魔力，随即心中一凛。 “这，这是……” 真的是这样， 是他们， 竟然是他们？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奉行不结盟主义的拜欧哈扎德要干这样的事？ “所有人注意！最高级红色警戒！拜欧哈扎德入侵！重复，拜欧哈扎德入侵！所有人做好应战准备！！！” 她没有用念话，而是直接开了最高级的扩音魔法，震耳欲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星穹废墟。 ———————————————— 浮空城之上—— “这个感觉……大贤者！” 就在毒炼虫爆炸的正中心，阿格克萨斯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他能感觉到浮空城下方那恐怖的力量越来越接近，马上就要到了！ “所有人注意！最高级红色警戒！拜欧哈扎德入侵！重复，拜欧哈扎德入侵！所有人做好应战准备！！！” 听到大贤者那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阿格克萨斯嘴角一阵抽搐，他看向薇妮——没想到妮尔丽斯还留了一手！在关键时刻引发了大爆炸，招来了大贤者，而且刚才异虫的攻击并非毫无效果——妮尔丽斯利用异虫剥离了他的部分身体组织！ “听到了吗，阿格克萨斯？大贤者已经收到我的礼物了啊，她毕竟见多识广，只要一接到我扔下去的你的肉块，立刻就看出了你的来历啊。” “……” “这下子可麻烦了不是吗？我猜猜，大贤者可以向那位正直的武圣提出仲裁请求，然后你老家可就危险了。” “……” 阿格克萨斯闭口不言。 妮尔丽斯说的是真的。 武圣——漆原咲舞以正直和严厉著称，直接进行位面侵略是绝不能触及的底线，这事传到她耳朵里的话……豪不夸张地说，那位武圣仅凭一人就能把整个拜欧哈扎德打得天翻地覆。 但， “……不存在的。” “嗯？” “那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只要在那之前杀掉大贤者就好了，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就在大贤者的波动接近的极限的瞬间，阿格克萨斯的身影隐没在了毒雾中。 “不能在这里和大贤者遇上，我和她的决战之地不在此处……但也很快了，这次只能先放你们一马了。有缘再会，妮尔丽斯，届时我会考虑把你纳为正妻的。” “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呵，谁知道呢？” 构成他身体的组织自行分解，最终消失无踪。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虹光直接突破了浮空城外围，稳稳降落在空之殿前。虹光化为风暴向周围扩散，转瞬间就把所有毒气吹散。黛显出正体的同时就放出了大范围检索魔法，但捕捉到的活物只有一人，并非入侵者。 “可恶！慢了一步吗？” 入侵者已经逃了，黛错过了。 而那唯一的生还者—— “你是……万神殿的圣女！你还好吗？” 看到薇妮的黛向她一招手，虹光立刻就把她卷了过来。黛把手放在她身上，莹绿色的光芒遍布薇妮全身，比薇妮自己的治愈魔法更有效。她的断臂迅速再生，浑身断掉的骨头也自动接上，很快就恢复到了能勉强行走的状态。 （听着，薇妮，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好的……） 见薇妮已经脱离了危险，黛松了口气，但表情立刻转为严肃。 “万神殿的人们呢？” “全……都死了，只剩我活下来。” “……啧！那入侵者哪去了？你看清他人了吗？长什么样——不对，拜欧哈扎德的家伙能随便变脸，就算看清长啥样也没用……” “是阿格克萨斯……” “好吧，果然——等等阿格克萨斯！？拜欧哈扎德的四王子？” “可能是他说漏了嘴，我听到了他的名字……全都是他干的……他杀了所有人，这毒气也来自他，大概是感觉到您的接近他才撤离了现场，我才逃过一劫。” “……” 黛双拳紧握，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她做梦也想不到有盟约的强压和武圣的威望摆在那，竟然还真有人敢搞位面侵略！阿格克萨斯，拜欧哈扎德王室的四王子，和玛耶本土的恐怖组织相勾结，在神前比武期间大举进攻——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这次入侵到底是来自拜欧哈扎德的全面战争，还是仅仅是阿格克萨斯个人的行为？ 那都不重要了。 必须要做的是——阻止他。 如今黛人在浮空城，而阿格克萨斯已经离开了，那家伙又躲到哪了？ “薇妮，你现在……” “没关系，我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就能离开这，大贤者大人您还有更紧要的事吧？” “……嗯，那就看你的了，我必须走了！” 不再磨蹭，黛再次化为虹光飞离浮空城，向地面回归—— （——大贤者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法兰的大嗓门就在念话中炸开，震得黛一阵头疼。 （怎么了啊法兰！我现在必须开始着手入侵者的搜查，已经大有进展了！） （魔王教！是魔王教！那天上飞的玩意攻过来了！） （……哈啊！？） 黛立刻抬头看向远方的地平线，在被魔力放大的视野中，天际一个小点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个仿佛由无数不规则的几何体胡乱堆砌成的堡垒，无比扭曲的外观，却有着骇人的压迫感！堡垒的下方似乎打开了一个舱门，向地面投出了一个个外形像是棺材的东西，每个都—— （是怪物！和先前的怪物一样！但是数量——三个——五个……六个……他妈的这次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了！！！） （你先顶住，我这就派人去支援——） 该派谁？ 黛现在必须要尽快揪出阿格克萨斯。 圣安德烈和希瓦还有看守任务。 穆丁一直失联……恐怕已经遭到了阿格克萨斯的毒手，后悔也没用了。 内伯鲁不会念话，联系不上他。 克莉妮恩斯还有守护结界核心的重任。 那就—— （提翁！魔王教终于开始大举进攻了，快去星门外协助法兰！） （……） （提翁！听到了吗？） （……） （……提翁？） 没有回应。 （提翁？提翁？快回话！快回话啊啊啊啊啊啊！） 黛的声音中已经混入哭腔了，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早就死了，现在穆丁也遭遇不测，内伯鲁……那个没脑子的傻大个也很悬，如果连提翁都…… “别开玩笑……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啊啊！阿格克萨斯！！！！”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了？ 你到底筹划了多久了？ 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够？ 别动其他人，有什么事全冲我来啊！！！ “你到底在哪！阿格克萨斯！给我出来啊！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算好了时机似的—— （大……大贤者大人！） 就在这时，直通大贤者的念话通道被紧急打通了，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 （我是瑞秋，瑞秋·埃文斯！） （埃文斯……我记得你，你是温迪的副官的助手？） （有紧急情况！我们骑士领负责的地下城出现了未知的入侵者，已经支撑不住了！请求支援！） 未知的入侵者？ （里克特呢？） （里克特大人他……） （……好吧，我明白了，我这就过去！） 切断了念话，黛闭上眼睛，再睁开。 此刻，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怜悯。 “先是浮空城，现在是地下城，别太嚣张了啊阿格克萨斯！！！” 她怒吼一声，用最快速度向地下城进发。 第317章 来袭 星穹废墟之外，一个个状如棺材的培养仓纷纷落下，在落地的同时就自动开启！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声，束缚下位伪王的枷锁和接在他们身上的五花八门的管子就自动松开，全身腺体分泌的大量激素顷刻间就唤醒了它们的凶性！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每一头伪王苏醒后都发出了振动大地的吼叫，与生俱来的破坏欲望支配了它们的行动！遵从着铭刻在基因深处的暴力本能，它们不约而同地把那个聚集了无数数个强大气息的场所——星穹废墟作为了攻击目标！ 一个个畸形的身体在疾驰而去，有的在地上狂奔，每一步都会引发大地震颤，有的在天上飞行，狂暴的冲击波震荡着空间！脱去束缚，它们终于从长眠中苏醒，终于能尽情释放力量！ 而挡在目标地点之前的是—— “来啊，小崽子们！！！！让爷爷我好好玩玩！！！！！！” 六十米高的岩浆巨人喷吐着灼热的魔力，强大的热流在地上熔烧出了直径千米的岩浆池！一个个岩浆喷泉撕裂地面喷出，如同逆流的瀑布涌向天空，把夜空烧成一片通红！ “灼炎之雨啊——” 站在魔像肩上的法兰将右手高举，随着他的动作，魔像身上爆发出炫目的岩浆柱直射天际！高空中，热气蒸腾出的云雾被染成朱红，万吨计的炽热熔岩在其中酝酿！ “——燃烧世界吧！！！”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岩浆暴雨倾盆而下，第一只冲来的伪王顷刻之间就被岩浆淹没！但它突然放出由冰霜组成的龙卷风，岩浆或被吹散或被冻结！熔岩魔像一声长啸，无数岩浆团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岩浆之拳向伪王砸去！大地之上出现了巨大的龟裂，伪王被再次压倒，因冷却而变成石头的岩浆反而成了它的枷锁！ 趁着后续的伪王还未赶到，法兰开足了力气，势必要速战速决！岩浆拉出细丝，像触手一样把被束缚的伪王缠住，直接拉向了熔岩魔像的身体！魔像的腹部开了个大口，就像炼铁的熔炉一般，而里面的腹腔是一片赤红的世界！ “熔锻炉！” 轰！！！！！ 魔像的腹部开口把伪王直接吞下，伪王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就失去了声音！这是法兰最简单粗暴的得意技，魔像的内部是极端的高温高压，如果用于锻造可以造出无数神兵利器，但若用于对敌就是最强大的凶器！ “一只！” 好，这样行得通，就照这个节奏—— 然后，法兰看到了。 一连五个培养仓，同时落地，同时开启，五只怪物同时挣脱了束缚。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五份的怒吼重叠在一起，震天撼地，连整片天地间的魔力都变得浑浊起来。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法兰瞪大了双眼。 愣了几秒后—— （——大贤者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妈的说好的支援啥时候才到！！！！！！） —————————————— 几分钟前—— （马格纳斯大人，全体压制已经结束！暂无魔王教嫌疑人！） （都给我看好，别让他们溜了） （遵命！） 马格纳斯下了简短的命令，抬头瞭望风波已经平静下来的古战场。 就在刚才，最后的魔王教嫌疑者也被擒获了，一桩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很显然，魔王教的目的不在于靠混进比赛的人搞垮神前比武，而是吸引战斗力。拜他们所赐，提翁、马格纳斯、塞卓昂已经督察队主力全都被限制在了古战场，无法及时援助他人。 而另一边—— “他——妈个——蛋的——再跟老娘傻笑啊！” 踩！踩！踩！！！ 塞卓昂把一个新捉到的魔王教嫌疑人踩来踩去，能隐隐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而被踩的男人反而一脸诡异的笑，就是不肯吐露任何信息。 抓到魔王教徒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从他们脑子里提取情报，然而这群家伙的精神和思维简直都乱成了一团浆糊，提取到的所有情报都是乱码，根本用不了。无奈之下，督察队只得回归最原始的严刑逼供。 有的威逼利诱，有的直接上刑，有的试图使用心理战术，还有像塞卓昂这样的—— “为了……诸王的荣耀……魔王教荣光——” “——荣你妈个蛋！” 踩！！！！ 大力一脚把男人的膝盖骨完全踩碎，紧随其后的一脚踢断了至少四根肋骨，还顺手扯掉了一边的耳朵。 已经完全看不出这到底是在逼供还是在宣泄怒气了。 而马格纳斯—— “……你在干什么？” “虐这**玩——啊呸，让他招供啊。” “你刚才说漏嘴了吧？” “那又怎样？” “你的恶趣味我懒得过问，但你难道把我教的东西全忘了吗？” 马格纳斯不耐烦地推开塞卓昂，按住男人身上的某个点，一道微弱的电流流过，男人立刻剧烈地痉挛起来，反应比刚才被塞卓昂又踢又打的还剧烈。 然而男人依然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向天空。 “……果不其然，不是‘脑子乱七八糟’的程度，他们的精神从根本上就被毁了，能从他们身上套出情报才有鬼。” 这时，督察队内部的念话突然传来。 （检查清楚了！新捕获的魔王教嫌疑人血液内检测出了病毒的残留！） （病毒？） （是的！初步认定是病毒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精神结构！） 听到这念话，马格纳斯和塞卓昂同时一愣。也就是说这群人全都是被控制的？区区病毒可以做到这样的事？而且既然是病毒，那么之前为何没检查出来？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推论……这些病毒有一种特性，它只在感染宿主的初期会起作用，对宿主精神起了永久性影响后它们的使命就完成了，然后就会自行销毁！失去了活性的它们会自动分解，只剩体液里的残渣而已，很难被魔法检测出来！） “原来如此……啧！我们还是低估魔王教的手段了。” “那现在怎么办？调查这病毒？”塞卓昂不耐烦道。 “也只能——” （他妈的这群鸟玩意越来越多了！马格纳斯！给老子来点增援啊！！！！） 念话突然在马格纳斯脑内炸响，矮人王的大嗓门震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法兰！？你那边怎么了？） （魔王教的总攻开始了！有个……圆形……方形……反正就是天上有个奇形怪状的玩意正在逼近星穹废墟，跟他妈母鸡下蛋一样往下面空投怪物——我日又来了！） 沙沙沙—— 念话到此中断，马格纳斯皱紧了眉头。 “咋了咋了？看你这幅德行，难不成魔王教终于打过来了？” “……” “喂喂喂不是吧……真的！？” 塞卓昂突·然·兴·奋！ “打过来了？那群鳖孙终于打过来了？就在星门外面？” “……嗯，是啊，而且投入的战力过多，法兰已经很吃力了。” “爽啊！我这就过去支援！哈哈哈哈哈！！！！” “给我冷静点！” 马格纳斯考虑的是别的问题。星穹废墟遭到来自外部的袭击，法兰挺身对抗，在他不支的情况下第一个赶过去增援的应该是在外围巡逻的内伯鲁才对，但他为什么没立刻出现？还要让法兰孤军奋战？ 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缓缓腾起，难不成是绷带？不对，绷带的咒杀是有延迟的，魔王教必然还有更加强大、强大到能不声不响解决战帝的家伙混了进来！但是是谁？在哪？怎么找？ 想一想吧，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冲动行事的。 必须要把真正的黑幕揪出来，但这样的话就不容易抽出人手支援法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法兰撤回星穹废墟中，歼星大结界和星脉大结界理论上足以抵挡外敌，但采取消极防守的话接下来的行动就会变得更被动…… “所有人注意！”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大贤者的声音！她用的不是念话，而是最高级的扩音魔法，整个星穹废墟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注意！最高级红色警戒！拜欧哈扎德入侵！重复，拜欧哈扎德入侵！所有人做好应战准备！！！我将尽我所能搜寻入侵者，你们做好应战准备！” 黛那饱含怒气的喊话像暴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星穹废墟。 全场皆寂。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位面入侵。 可以说是对于一个世界而言最最严重的灾难，这是真正的全面战争。 既然这样！ “所有人，不要惊慌！随我去星穹废墟外面协助法兰！来自界外的入侵者自会有大贤者对付！” ““““遵命！！！”””” 无论何时，主心骨都是非常重要的，马格纳斯的厉喝驱散了所有人的迷惘，每个人都加紧行动起来！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马格纳斯反而释怀了，既然有黛亲自搜索幕后主使，那他们就能心无旁骛去支援法兰了！ “喂喂死老头子，控住人的病毒你打算怎么办？” 塞卓昂反倒也冷静了下来，她用脚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俘虏问道。 “这个就交给提翁吧，这算是他的强项，而且他也不适合战斗，主管后勤就好……” 说着，马格纳斯开通了提翁的念话。 （喂，提翁？这些所谓的魔王教徒体内检测到了病毒的残骸，就交给你调查吧） （……） （提翁？） （……） 没有回应。 （提翁？快回话！提翁？） 第318章 大贤者黛（上） “………………………………………………………………………………………………………………………………………………………………………………………………………………………………………………………………呃？”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头依然昏昏沉沉的，四肢瘫软无力，手触到冰冷的石砖地，用力支撑其上半身，胸前沉甸甸的东西差点让自己又倒回地上。 “怎么……我……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夏洛蒂终于苏醒。 几乎是爬到了旁边的一个石柱那里，勉强支起身体靠在石柱上，夏洛蒂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终于看清了周围。这里似乎是某个偏僻的遗迹，四周无人，十分安静。她揉了揉身体上柔软的部位，并没有什么伤口，浑身除了肌肉酸痛外好像也无大碍。 “我……啊！” 想起来了！ 灵体化！她此前把身体灵体化潜入观星台，目睹了两个界外人把穆丁残杀并吸收！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决定赶紧离开通报其他人，然后……然后……然后…… 黑雾。 一股黑雾不知从何处涌来，迷住了她，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佛格莱特……吗？” 等等——佛格莱特不是被圣安德烈看守着吗？难道他想办法越过了圣安德烈的监视？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还是说被看着的从一开始就是假货？真正的佛格莱特另在他处？ 不知道，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首先要做的是弄清现在的处境，现在夏洛蒂浑身无力，似乎昏迷了相当一段时间了。被迷晕后灵体化就自动解除，她的身体恢复成肉体，然后……不用说，肯定是从空中掉下来了，就这么摔在废墟中坚硬的石地板上。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到底有没有骨折或脏器损伤，身为死灵法师的她对疗伤可是一窍不通的，受重伤的话就麻烦了。 “好像确实没事……” 也就是说佛格莱特拦住了想要报信的她后就什么也没做？大概佛格莱特还是收到圣安德烈的一些限制，不能搞大动作吧。 “好……那么，其他人怎么样了呢？” ———————————————————— “薇妮，你还好吗？” “说实话虽然伤基本上愈合了但……状态确实不太好呢，很疲惫的感觉。” 一向习惯于逞强的薇妮承认了自己身体状况不好，看来是真的很糟。 这也属正常，她作为异种温床所选的容器，孵化了能克制阿格克萨斯细胞活性的虫，对身体的消耗自然是巨大的——说难听点，不折寿就算好的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瞬间就会丧失一切生机。 “……呜。” 她突然发出了抽泣声。 “呜……呜呜……” 虽然努力抑制了，但还是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啊，对不起，妮儿我……呜……没想哭的，但……啊……啊啊啊啊……”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但泪水却越流越多，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现在，就姑且让她发泄一下情绪吧。 在瘟疫之中临危受命。 作为圣女奔波抗击瘟疫。 被奸人陷害流亡外界。 圣骑士亲卫队全灭。 冤情终于昭雪却又遭魔王教侵扰。 所重视的万神殿精英们全部惨死。 不得不面对最大的黑幕阿格克萨斯。 为了胜利甚至以身体作温床。 不论是心灵还是肉体，她都承受了太多了。 而她终究还只是个16的少女而已。 “……一直以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薇妮，尽管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呜……但……但是……” “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至少我们付出了努力，没让事态变得太糟。” “但是！阿格克萨斯逃了啊！” “大贤者既然知道了他的真身，那他就逃不了了，是我们的胜利。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找个房间躺下来，好好歇一歇，精神的损耗可不是能靠治愈魔法修复的。” “嗯……” 话虽这么说。 但我不认为阿格克萨斯会被大贤者抓住，至少他绝对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会对大贤者下手，为了这一刻，他显然已经筹备很久了。 正面硬拼他不是大贤者的对手，他必然准备了某种针对大贤者的秘密武器，足以一击致命的那种。 ……必须追击上去，不能让他得逞，如果大贤者死了的话谁还能带我去边境战场？ …… …… “这样就行了吗，薇妮？” “是的，你只要用防护层截断它散发的魔力波动就好。” 场景一转，薇妮已经在空之殿里找了个有床的小房间躺下，用最后的精神力给我的飞虫上了一层防护层。接下来我会用这只飞虫追踪大贤者，从现在开始就是完全的无计划，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上了，薇妮，你专心休息，记住千万不要出去，玩意绷带过来就糟了。” “一定要小心啊，妮儿！” ———————————————————— 妮尔丽斯和薇妮刚经过一番大战。 艾西亚和千夜正在追踪某打入贤者内部的植物男。 塞卓昂和马格纳斯刚离开古战场往外赶。 被佛格莱特放出的雾迷晕的夏洛蒂刚醒来 每个人都处在漩涡之中。 除了—— “所以现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啊~~~~感觉只有妾身被排除在外了！” 秋米拉一脸倦容，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无所事事。她早已在光幕上看了神前比武的进展，突然一大堆人发疯高喊魔王教板载，然后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再然后直播就终止了，光幕上一片黑，theend。 于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米拉米拉大魔王，从头到尾，完完全全，都处于状况外。 但处于状况外不代表不用操心，实际上她已经快担心炸了，用不了念话，出不去，连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郁了个闷。 “西缇娜桑！至少，至少出去看看吧！” “不~~~行！” “求你了！妾身的同伴们都在外面生死未卜啊！虽然妾身相信她们一个个都强得像怪物一样但是但是但是……但是魔王教的那些人不是超危险的吗？” “是~~~啊！” “所以啊，我们不是也该出去支援吗！” “才~~~怪！” “喂！！！” 秋米拉气急败坏，但西缇娜只是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晃悠着二郎腿。 “你难道一点也不急吗？” “急有什么用呢~？你想想，大贤者大人和贤者战帝们都忙成一团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又能干什么？冷静点，冷静点，不要乱了阵脚。” “姆~~~！” 这个西缇娜搞什么啊！敌人都要打到眼前了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她到底—— ……到底？ “到底”怎样呢？ 秋米拉忽然心里一颤。 “怎么了秋米拉酱？目光怪怪的哦。” “……啊，没啥，只是觉得没什么精神……” “没精神的话就闭目养神吧，等睁眼的时候应该就恢复和平了。” “啊哈哈，但愿吧……” —————————————————— “——哈啊！” 黛仅用了极短的时间就适应了地下城漆黑的光线——不，她压根不需要适应，一句简短的咒语在黑暗的空间中回荡，抬手就是最高级的照明术，小小的光球宛如升起的旭日把整个地下城照得雪亮。 “阿格克萨斯，你在哪？阿格克萨斯！！！” 她那虹色的魔力源源不断涌出，质变成了一个个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的小妖精，满满的童话风。但这些看似可爱的生物其实都是最高级的移动炮台，火力全开的话足以轰塌整个地下城。 “没人……吗？” 有点奇怪。 很安静。 太过安静了。 这里按说应该有大批骑士领的精英驻守的。 继续下降高度，然后—— “——！！！” 感到的是彻骨的寒气。 大半个地下城竟然都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寒冰，这冰是极为深邃的深蓝色，完全没有透明质感。 越看越眼熟。 这样的冰…… “……啊！” 想起来了。 那是九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有个非常强大的魔王，掌握着世上最顶尖的冰属性禁咒，企图通过封冻整个玛耶的海水来达到对海路的绝对控制……当时还是通天塔的贤者的黛亲自出马，和他在阿勒克提克大战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将其击杀。 那位“极寒魔王”的标志就是这种深蓝色的怪冰。 不用说，这肯定是魔王教回收了当年极寒魔王的残骸，用乱七八糟的技术植入到教徒身上，制造出了弱化版极寒魔王…… 也就是说这里不止有阿格克萨斯吗？还有魔王教干部？那位王子要联合魔王教干部一起围攻？ 黛降落到浮空城中，这里已经是极寒的地狱，所有的深蓝色冰层中都冻结着万神殿的人，本想立刻把他们就出来，但他们已经被冻死了，做什么都晚了。 “太残忍了……” 一股出离愤怒的悲哀从黛心底油然而生。悲哀，悲哀，这是何等的悲哀？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为什么非要杀来杀去？真的以为肆意摧残生命的自己很帅？为了荣耀？为了正义？为了名利？为了快乐？真的，太悲哀了。 “自古以来，杀害无辜之人者都应偿命……” 黛握紧双拳，浑身辐射的魔力波动不断增强，整个地下城的空气仿佛变成了千斤沉重的钢铁，冰冷肃杀。 “卧底于此，杀害了无数人的你，到底该偿多少条命？瑞秋·埃文斯！” 黛猛一转身，小手轻轻一挥，一股魔力的风暴就瞬间扫平了几条街区！在其中一大块蓝色的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表面的冰层粉碎，藏身其中的瑞秋暴露了出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模样有点狼狈，但看上去并不惊讶，反而对黛露出微笑。 “您一下子就识破了呢，大贤者大人。” “接到你的念话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说是谁有问题，那就只有作为‘幸存者’的你了。” “倒也是呢，不管怎么说——” 瑞秋大大张开双臂。 “欢迎，欢迎，尊敬的大贤者大人——” “——欢迎，来到这葬身之地，黛。” 轻柔的男声响起。 阿格克萨斯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第319章 大贤者黛（下） “唔……泽拉赫小姐，不得不承认，我和阿格先前确实低估你了。” 星穹废墟边缘处，一个僻静的小神庙废墟里，贺拉克图依靠在一根断掉的石柱上歇息。 他的身体不断重复着分解成细线→重组→分解成细线，藉此修复身体创伤，但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几倍。妮尔丽斯临时培育的异虫的效果确实惊人，其攻击有极强的抑制细胞活性的效果，完全就是他们拜欧哈扎德人的天敌。 所幸，贺拉克图在两百多年的成长历程中，把进化的重点几乎全放在了“增强生命力”和“增强防御力”上。拜此所赐，他可谓是拜欧哈扎德中除了“帝王”罗肖伯恩茨外，最不容易被杀死的人。贺拉克图确信，如果不是自己帮阿格分担了绝大部分伤害，这位王子大人恐怕真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但是，阿格啊，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 贺拉克图看向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是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仿佛是用玉石雕琢，上面雕刻着复杂的鸟兽纹，看上去贵气逼人。这是过去拜欧哈扎德和玄元大陆做跨界贸易时得来的，是那里的一个叫玉珏宫的宗派精心制作的宝物，存储在其中的东西可以数万年不腐。 如此重要的容器当然是用来保存最重要的东西，直到刚才为止，这里面还装着他们的秘密武器。 也是阿格克萨斯最大的倚仗。 在穿界门打开的初期，每个世界都各自为战，面对自己所不了解的新人类和新力量，为了不陷于被动，每个世界都用自己的方式做好了准备。 其中，做得最彻底的就是拜欧哈扎德。 在边境战场的混战时期，他们提取了多个比较强大的世界的人类的肉体样本，甚至还弄到了少数至高者的身体组织。他们利用自身的生化技术，制造出了能针对这些目标的肉体造成毁灭性打击的病毒，即“anti”系列。以罗肖伯恩茨为首的王室希望把anti病毒作为最后也是最坏的武器，只有和某个世界的关系彻底破裂时才会使用。 对大贤者病毒——“anti-oracle”就是其中之一。 多年的潜伏，多年的筹备，作为一时兴起的游戏而言实在是太过郑重了。阿格克萨斯是个认真的人，不论是什么游戏，玩着玩着就会逐渐认真起来——天知道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呢？贺拉克图作为阿格的家庭教师和挚友，几乎是一路陪伴他过来的，他非常清楚阿格是个什么样的人。自负，自大，放纵，傲慢，却又心细如发，一言以蔽之就是个很任性也有资本任性的王子大人。 但就是这份任性才是最好的。 “不管阿格胡闹多少次，我大概都会奉陪他的任性吧……” 星脉大结界和歼星大结界都已经被下咒，即将被彻底破坏。 现在魔王教的空中堡垒也已经逼近星穹废墟，并且投放了多个下位伪王，想必已经把玛耶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吧。 这样就好。 城破在即。 “地底蔷薇”已经快到了吧。 —————————————————— “尊敬的阿格克萨斯大人，地底蔷薇即将就位。” 一小团盘踞在阿格克萨斯肩头的黑雾说道，但这并不是佛格莱特的声音，而是空中堡垒上的提耶拉。 “很好，提耶拉酱，上面的给大贤者的大礼一切都正常吧？” “您指的是ao（anti-oracle）病毒的话，那是当然。” “很好，那么……” 阿格克萨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那么，我上了。 —— —— “——欢迎，来到这葬身之地，黛。” 轻柔的男声响起。 阿格克萨斯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你就是……” 看到来者的瞬间，黛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凌厉。她对这张脸有印象，那是很久以前的某次至高者集会，有些至高者带了部下和家眷，当时罗肖伯恩茨就带了几位王位继承人（王子）过来。其中的老四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用淡漠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就是黛对阿格克萨斯的印象了。 能威胁到至高者的只有至高者，即使是黛，心中也是有身为至高者的自负的。她当时并没有多留意除了至高者外的其他人，更想不到这个人有朝一日会把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很久不见了，黛小姐，上次见你还是和父王一起。” “……别给我废话了！” 唰的一声，一道锋利的光虹就划过了阿格克萨斯侧脸，在那绝美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而阿格克萨斯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顺着脸留下的血液，鲜红的血和粉红的舌头搭配起来，分外妖艳。 “他们都是你杀的吧!” “你指谁？我杀的人可太多了啊，单就最近来看……” 阿格克萨斯掰着手指，摆出一副回忆的样子。 “穆丁几乎没怎么抵抗就死了，毕竟他受重伤了嘛。” “你……” “内伯鲁就死得更早了，我可是跟他好好打了一场，他的身体实在非常美味。” “够了……” “然后啊，多亏了吸收内伯鲁，我才能光明正大地混进来，看着你们想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真的是——” “——我说了够了！！！！” 如大海般浩瀚的魔力奔涌而出，整个地下城都颤抖不已！阿格克萨斯露出微笑，对瑞秋摆了摆手。 “喂，埃文斯，为了你好你还是先走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格克萨斯大人。” 瑞秋行了个提裙礼就化作冰渣消失，但黛并未多做阻拦，她知道现在必须专心对付阿格克萨斯。先前她已经用念话告知其他人瑞秋有问题，所以不用担心她搞大动作。 “杀人者偿命，阿格克萨斯……” 黛的衣衫无风自动，一阵阵魔力化为实质向四周散射，就在游离的魔力积累到顶点的瞬间—— “我连忏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你！让众生陷入永眠的幻梦，编织残酷的美好吧——‘童话世界’！！！！！” 空间悲鸣不止，地下城几乎要被过于庞大的魔力压垮，一切的光影都在魔力的风暴中消失！虹色光芒将世界填满，现实被甘美的童话覆盖，在整个玛耶的敌人面前，黛终于时隔许久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这……” 阿格克萨斯睁大眼睛环顾周围，这已经是改写世界的程度了，地下城的风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真实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绚丽世界！天穹是无数七彩玻璃拼接而成，大地是粉红色的草原，饼干和糖果做成的小屋，水晶和钻石构成的城堡，流淌着巧克力水的小溪，五彩斑斓的大森林，一个个只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生物穿行其中——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领域’了，身为大贤者的黛，她的领域就是个独立的新空间！被笼罩的阿格克萨斯已经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任何地方！ “是谁杀了知更鸟？” 漂浮在玻璃天穹之下的黛轻启朱唇，哼唱起了轻柔的调子。 “是我，麻雀说。” “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咔嚓嚓嚓嚓！！！！！ 这一瞬间，数千数万的银箭把阿格克萨斯齐刷刷贯穿！遍布华美纹路的箭身和被撕裂的肉体形成了强烈反差，阿格克萨斯在空中定格了一瞬，构成肉体的细胞就自行分解，脱离了无数箭矢的包围，消散在空气中—— “谁看到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到他死。” 阿格克萨斯的身体在黛背后重组完成的刹那，黛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动向！磅礴的虹光洪流将他淹没，他的身体就像陷入海啸的扁舟！ 而黛仍在哼唱着内容阴暗的童谣。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我取走了他的血。” “用我的小碟子。” 哗啦啦啦啦啦！！！ 阿格克萨斯刚从魔力洪流中重新掌控身体，他体内的所有血液就暴涌而出，冲破了皮肤的阻隔像喷泉一样向外喷洒！短短一瞬间，这幅漂亮的身体就变得像晒干的肉一样干枯！ “谁来为他制丧衣？” “我，甲虫说。” “我将为他制丧衣。” “用我的针和线。” 一道道细若游丝的光彩将阿格克萨斯包围，实质化的魔力凝成的细线把他层层包裹！无数银针在他身上穿梭，并非是固定住身体那么简单，而是把他直接定格在空间上！一切行动都被彻底封死！ “谁来为他挖坟墓？” “我，猫头鹰说。” “我将为他挖坟墓。” “用我的锄和铲。” 领域内的空间顿时剧烈震颤起来，阿格克萨斯周围的虚空竟然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强烈扭曲，变成了一个浑身布满丝带装饰、形似猫头鹰、但面目模糊到恐怖的怪物！歪斜的巨口是通往虚无的门扉，它发出一声震颤世界的长啸，一口就吞掉了阿格克萨斯的大半个身体！只有胸部以上因为他在最后瞬间的挣扎而没有被全部吞入！ “冥顽不灵的罪人啊，到最后的最后还要挣扎吗！” 无慈悲的大贤者看到阿格最后的挣扎，露出了混杂着怜悯和憎恶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 “……我觉得，黛，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当一个无亲的刽子手比较好。” “啊？” 阿格克萨斯的语气依然轻佻，黛皱起眉头。 “要我说的话，这幅威严满满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你，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你就是要被人耍来耍去慌慌张张的才可爱啊，就像你扁平的胸部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 激怒的黛用力一握双手，掘墓的猫头鹰再度张开巨口，眼看就要把阿格克萨斯彻底吞下—— 啪嚓————————————————！ “……诶？” “呵……” 两人，同时听到了声音。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明明身处领域内和外界隔绝，却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吗，黛？这清脆的碎裂声？” “这是……” “这是你们倾注了无上的信心的护盾——星脉大结界破碎的声音哦。” “什么！！！？？？”  ~~~~~~~~~~~~~~~~~~~~~~  下一章本卷第一个真·高能，接近5000字，诸君做好准备吧！ 顺便，儿童节快乐 第320章 真王 星穹废墟，地下大灵脉—— 一个巨大的物体顺着奔腾的液态魔力在地底穿行，这些常人触之即死的魔力洪流几乎对它构不成阻碍。这物体的体积超过了都市的高楼，几乎有半个空中堡垒大小，外表看上去就像无数化石化的数根的集合，最外层包裹着带刺的枝蔓，上面盛开着深蓝色和橘色的巨大蔷薇。 大贤者阵营，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个前提。 魔王教的要塞可不止空中堡垒。 那只是高悬空中用于吸引视线的表演。 正戏是用当年“地城魔王”的圣骸为蓝本制作的，能够在地下如鱼得水穿行的地下要塞，其名为——“地底蔷薇”。 “快了，就快了，马上就……” 苏卡——真正的苏卡·布里亚特端坐在地底蔷薇的驾驶室中，面带狂热的笑容，周围是和他同样散发着狂气的魔王教徒们。他们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被授予了操控地底蔷薇沿着灵脉接近星脉大结界的艰巨任务，可以说他们和绷带一样，是真正的攻坚主力军。 而就在地底蔷薇的中央部分，一个巨型花蕾受到重重保护，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这是一份大礼。 送给他们的大礼。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苏卡简直要按捺不住了。 ———————————————— 啪嚓————————————————！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明明身处领域内和外界隔绝，却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吗，黛？这清脆的碎裂声？” “这是……” “这是你们倾注了无上的信心的护盾——星脉大结界破碎的声音哦。” “什么！！！？？？” 星脉大结界破碎？开什么玩笑？星脉大结界是数万年前存在至今的神迹，历代大贤者和大战帝都曾把自己毕生的力量倾注其上，即使是黛全力全开也打不破，是全玛耶名副其实的最强防御！除非结界核心被破坏！ 难道真是结界核心被破坏了？不可能的！克莉妮恩斯没发来警报，而且慰灵殿里还有大量黛自己留下来的魔法，有歹人接近结界核心的瞬间黛就会察觉！ “别瞎猜啦，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破碎的是星脉大结界，而不是结界核心。” “你们直接攻破了大结界？别开玩——” 轰！！！！！ 话音未落，一阵轰鸣响起，黛的领域突然剧烈扭曲了起来！明明黛的魔力还供应充足却无法维持领域，仿佛受到了来自外部的重创！ 极强的空间扭曲！ 领域是依托于空间的，如果外部空间发生了什么事，出现了严重扭曲的话，领域自然也就无法存在！童话世界从四面八方同时开始崩坏，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离她非常近的位置发生了极强极强极强的崩坏现象，释出的魔力甚至冲垮了空间！ 这附近，能造成如此现象的，只有一个可能。 “瞧，我没骗你吧。” “你这混账！！！！！！！！！！！” 无数魔法生物向阿格克萨斯扑去，但随着领域破碎，他已经重获了自由！他在刹那间把速度提升到极致，硬生生躲过了黛的致命打击！ 哗啦！！！ 最后的领域终于崩碎，周围的一切重归原本的地下城，但现在地下城正在大块大块的塌陷！强大到无法形容的魔力洪流从更深的地下喷涌，轻而易举就把这渗透了古老魔法的地城冲垮！ “星脉大结界……真的……被破坏了……” 而且不是裂条缝那么简单，至少是个直径千米的巨大空洞！ “这……这……” 即使是黛也从未料到这样的情况，这下子可—— 她抬头看向阿格克萨斯，那家伙正躲避着魔法生物的群攻，如果黛现在全力攻击的话应该可以把他完全杀死！ 但更为危急的是星脉大结界！星脉大结界的麻烦之处就在于直接和地下灵脉相邻，它的破损直接引发了灵脉的絮乱，大股大股浓郁到凝成液态的魔力正不受控制地向外喷发！如果这魔力喷出地下城到达地面的话就真的出大麻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所有使魔，全部去追击阿格克萨斯！我去填补大结界！！！！” —————————————————— 这一刻，全星穹废墟的人都感到了强烈的地震！刚缓过来的夏洛蒂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即将和大敌相遇的艾西亚震惊不已，房间内的秋米拉震得七荤八素，而正在往星门赶的塞卓昂也停住了脚步。 “这感觉是——！？” 慰灵殿中的克莉妮恩斯大惊失色，其他精灵们和魔女们也是如此！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克莉妮恩斯很清楚——这股震动是星脉大结界！某种外力把星脉大结界直接破坏了！ 这怎么可能！？ （黛！黛！快回话！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沙……沙沙沙…… “不行，念话受到严重干扰……” 星脉大结界紧邻着几条地下灵脉，它被破了，产生的剧烈的魔力震会直接波及那些灵脉，进而星穹废墟地下的灵脉流动会全部紊乱，逆流的魔力会直接从结界的破洞向上喷发！现在的地下城已经成了超高浓度魔力的漩涡，念话信号根本无法传导！ “黛，你要小心啊，这样的魔力漩涡，就算是你也……” —————————————————— “哈，畜生们——” 阿格克萨斯在空中如鬼魅般移动，将袭来的魔法生物们一个个击退，看似忙碌实则游刃有余。虽然整个地下城都成了超高浓度魔力的漩涡，但他是界外人，不像玛耶人那样对魔力过于敏感，所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眼角余光看到黛向着魔力漩涡更深处进发了，把他扔给使魔们处理——这倒也是很合理的判断。如果这魔力的喷发不及时阻止，如果星脉大结界不及时修补，那造成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阿格克萨斯知道，如果是黛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正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 绷带先咒杀星脉大结界，再咒杀歼星大结界，她咒杀物体的延迟是相当短的。阿格克萨斯计算好时间把黛引到地下城，在关键时刻星脉大结界崩坏，地底魔力逆流，黛权衡利弊之后必然会以修复大结界为先。 然后，就是送给她的大礼了。 魔王教的要塞有二。 其之一——空中堡垒，长年飞行在云海之上，是最大的战舰和指挥塔，但在本次作战中只是诱饵，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星穹废墟上空。 其之二——地底蔷薇，地底深处进退自如，这才是真正的攻坚队。 上面搭载的不是别的，正是阿格克萨斯的终极武器——对大贤者病毒。 对大贤者病毒共有两份，一份在地底蔷薇上。星脉大结界崩坏的同时，地底蔷薇就会到达结界缺口处，隐身于灵脉乱流中。大贤者接近的瞬间，病毒就会被瞬间释放，虽然随风传播的话威力会减小不少，但已经足以让大贤者战力大减。 另一份自然在阿格身上，大贤者临危的关头，阿格会用它给黛终结的一击。 “阿格克萨斯大人，地底蔷薇已经到达。” “谢了，佛格莱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胜荣幸。”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 盘踞在肩头的黑雾消去声音，阿格克萨斯绕开使魔们的追击，开始向地下前进—— “阿格克萨斯！！！！” 一个熟悉的女声极速靠近，阿格克萨斯扭头一看，一只被圣光的防护罩保护的飞虫向他飞来，毫无疑问是她。 “竟然追到这里了啊，亲爱的妮尔丽斯，这么想为我所有吗？” “劝你还是停手吧，阿格克萨斯！这么做对你没任何好处！” “别用你的价值观衡量我，太没礼貌了……而且，急匆匆赶来的你又能做什么？” “……” “但我还是要欢迎你的到来，如果有个人能见证大贤者的陨落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扔下这句话，阿格克萨斯就化作一道暗红的光晕疾驰而下，飞虫也迅速跟上！ ———————————————— 底下最深处，星脉大结界入口—— 碧绿的魔力之海翻腾着，喷涌着，而虹色的光晕强压住逆流的灵脉！面对这一切，黛独自支撑着，她一边尽力压制灵脉喷发，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古代语的咏唱，进行大结界的修补！ （可恶，阿格克萨斯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地上的大家又怎么样……不行！必须尽快修补星脉大结界！至少也要争取时间！快点啊！） 黛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全心全意修补大结界，而就在这时，她发觉魔力之海中混入了异物—— “什么东——” 轰！！！！！！ 一个庞然大物如同海中巨鲸一般腾起！看上去就像无数化石化的数根的集合，最外层包裹着带刺的枝蔓，上面盛开着深蓝色和橘色的巨大蔷薇！这正是魔王教的地下要塞——地底蔷薇！ “什么！！！！？？？？” 感受到地底蔷薇上散发的恐怖波动的瞬间，黛马上明白了一切！这是个圈套，彻头彻尾的圈套！把全力用于修补大结界的她是防备最弱的，只要这个奇形怪状的地下堡垒和阿格克萨斯前后夹击的话—— ———————————————— “这感觉是——” “感觉到了吧，妮尔丽斯？其名为地底蔷薇，这才是真正的攻坚队啊！” 阿格克萨斯和妮尔丽斯的飞虫也到达了地底最深处，远远已经看到了从魔力之海中腾空而起的地底蔷薇！它就像真正的巨兽一样发出震耳的轰鸣，正中央背部的一个巨大花苞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一个个拘束器自行崩碎，花苞在黛、阿格克萨斯和妮尔丽斯的注视下缓缓绽放！ “大贤者——！！！” “已经晚了！” 阿格克萨斯大笑着，一个如同注射器一般的长管从他手中弹出，里面封存的正是灭杀黛的终极武器——对大贤者病毒anti-oracle！ ———————————————— “呜！！！” 此刻的黛心神剧颤，身为大贤者的她竟然对着展开的花苞产生了一种源自本能的畏惧！她甚至能确信隐于花苞之中的某物能给她真正致命的打击！她也感觉到后面阿格克萨斯正在逼近，他手上拿着散发着同样危险感的某物！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黛发出刺耳的吼叫，一大股魔力打向面前的花苞，但并未造成多大伤害！毕竟大部分魔力都填给了结界的黛根本使不出全力！在她的注视下，最后一片花瓣彻底伸展开，巨大的蔷薇妖艳绽放，在那其中的东西完全暴露在外—— 那是个，银灰色的东西 有人类的心脏大小 实际上就是人类的心脏 古老，干枯，却仍在跳动 “这是——！？” 心脏在接近黛的瞬间轰然炸裂，但它并没有毁坏任何东西 正相反，无数半透明的东西向外喷发，将以黛为中心，半径百米之内的一切都包括其中 —— —— 然后，心脏和黛，同时凭空消失了 ———————————————— “…………………………………………………………………………………………………………………………………………………………啊？” 已经做好了在黛吸入病毒的一刹那展开攻击的阿格克萨斯，愣住了 消失了 黛消失了 即将展开定乾坤的一击的瞬间，最最重要的目标却消失不见了 “怎么……诶？” 而且，从花苞中出现的那东西 并不是装着对大贤者病毒的容器 而是个心脏 一个阿格克萨斯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搞什么？ 计划中，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计划中，这就是给黛致命一击的时刻啊 计划中，这就是最终的胜利啊 难道—— “怎么……这……这是‘空间创造魔法’？阿格克萨斯，你……你不是这就要给她致命一击了么？为什么在这关头又把她‘关起来’？” 飞虫发出了妮尔丽斯的声音 她的声音中也混有疑惑 她原本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用大贤者的肉体做温床培养异虫，和阿格克萨斯殊死一战的 连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似乎真的不是她搞的鬼 “阿格克萨斯！回答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你……不，不对……不对！一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我……对我而言，这就是谢幕了啊！” “哈？到现在了还想演戏吗？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她？用瘟疫杀了两千万人的你难道还有慈悲心？”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们玛耶的瘟疫和我有何关系！说！你说的‘空间创造魔法’是什么？大贤者到底哪去了！？” “你别明知故问………………啊？” “你才是………………诶？” …… …… 直到这一刻 一向以聪明人自居、却在这最关键时刻的最意外状况面前脑子短路的双雄，终于意识到了异常 计划变了 这不是阿格克萨斯的计划 也不是妮尔丽斯从中作梗 有些东西 有些问题 从一开始 从比“一开始”更久之前 就出现了差错 到底—— “哈——哈——哈——哈——” 干巴巴的笑声响起 盘踞在阿格克萨斯肩头的黑雾分身，发出枯燥乏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坏掉的玩具一样，持续发笑 在因大结界暂时得到修补而平息下来的地底最深处，雾之魔王的笑声静静回响 ———————————————— “咿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杰作啊！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啊！！！” 歼星大结界入口外，绷带发出有生以来最最刺耳的笑声。 ———————————————— “他究竟是从何时产生了‘自己是老大’的错觉的呢？” “自大的人终究只是玩具，汝还不明白吗，珀尔？” “哈哈，倒是老夫说笑了。” 空中堡垒上，提耶拉和珀尔发出嗤笑。 ———————————————— “嗯，嗯，那位大人终于把任性的王子玩够了吗？接下来就该动真格了吧？” 古战场中，罗德里格喃喃自语，露出半是无奈，半是疯狂的笑。 ———————————————— “终究只是正戏来临前的娱乐而已，真是辛苦你了，阿格先生……” 包扎伤口的千海看向地下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 （阿格克萨斯啊阿格克萨斯，你最终还是没明白我们把人造魔王命名为‘伪王’的原因啊） （所谓的伪王，说的就是你哦）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你以为你是那个独揽大局的黑幕？） （你以为自己是棋手而非棋子？） （错了啊，都错了，你也好，泽拉赫也好，你们都错了） （看清现实吧，阿格克萨斯） （你是个玩具啊） （你和你的好朋友贺拉克图，都是玩烂之后就能随手丢弃的玩具啊）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别高估自己了） 雾之魔王露出了世界上最最温柔的笑容 温柔到足以融化一切 荣誉？ 荣誉不属于魔王教 荣誉也不属于阿格克萨斯 荣誉更不属于以大贤者为首的玛耶众生 ————————————————————————— ————————————————————————— ————————————————————————— ————————————————————————— ————————————————————————— ————————————————————————— ————————————————————————— ————————————————————————— ————————————————————————— ————————————————————————— “一切荣誉，皆归于伟大的瘟疫之王” ~~~~~~~~~~~~~~~ ~~~~~~~~~~ ~~~~~~~~~~~~~~~~~ 真·boss即将发力，赞美瘟疫之王！作者君兴奋中！ 第321章 生化危机（上） “一切荣誉，皆归于伟大的瘟疫之王” ———————————————— 瘟疫的来源，是个谜。 万物皆有起因。 任何出现在这世间的东西都必然有其起源。 但过了两年多，玛耶的学者依然搞不懂，当今肆虐玛耶的瘟疫起源究竟为何。 它突然出现，突然扩散，突然感染，突然杀死了数不尽的人，过于迅猛，过于强大，颠覆了以往人们对瘟疫的一切认知。 而这一切的根源到底—— —— —— 我的脑袋简直一片混沌。 这还是头一次，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我甚至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不知所措”。 从出生开始，继承了虫之王的力量残渣的我就没有人类的感情，“慌张”“自负”“大意”“轻敌”这些从一开始就与我无缘，或许正因如此，我可以更加透彻地看待这个世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周遭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就算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也可以用“推理”和“模拟”弥补，不管做什么行动都会先权衡利弊，制定好一个套一个的计划并将其付诸实践。 随着年龄的增长，思考的速度越来越快，考虑的范围越来越广，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在我所能触及到的世界中已经没有我掌控不了的东西了。只要提早收集情报，静心思考，透彻分析，高效执行，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即使遇到突发事件也会立刻想出应对方法。 书本中没有我理解不了的知识，任何知识只要看一眼就能记住，只要记住就能运用，只要能运用就能向更高的层次拓展。魔法理论的创新，禁咒的独立研发，复杂道具的发明，超脱自然的虫类的培养，常人只要做到其中一项就足以名留历史的事情，只要我想做就能做到。并不是没遇到过挫折，任何道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用最快速度克服，即使陷入困境我也能尽我所能脱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不具有人类的情感，还有远超人类平均值的智能。 这并非是自大，仅仅是陈述事实而已。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才能。 只要将其灵活运用，胜利的果实就会被装在银盘子里向我呈上。 这也并非自负，仅仅是陈述事实而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阿格克萨斯大概也一样吧。 他和我很像。 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天赋之才，不被他人理解，也不想被他人理解。只要想做就能做到，只要认真思考并付出努力就能取得成果，人生中的一切就像被装在银盘子里呈上来的。 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只要想做，就没有战胜不了的人。 这样的我和他相遇了。 他大概是我出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能在才智上与我针锋相对的人。 我大概也是他出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拥有能与他媲美的才智的人。 那一刻，我们大概都在潜意识中把对方视为最大的对手了吧。想要前进，想要胜利，其中一个就要打败另一个，我要战胜他，他要战胜我，我们不可能容许对方的存在。 所以，我们的双眼被蒙蔽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身为棋手的自己其实是他人的棋子”——这种事当然想过，我也认真想过应对的办法，他应该也是如此吧。从在学院被佛格莱特坑了起，我就意识到我很可能成了黑幕（阿格克萨斯）的一枚棋子，于是我展开了反抗，并且差点击杀了他。他的话应该也抱有同样的思想准备吧。 但有一点，使我们没想到的。 并非“一人”。 而是“两人”。 “要么我是他的棋子，要么他是我的棋子” 这就是我和他的“思想准备”。 然而， “互相博弈的我和他，全都是他人的棋子”——唯独这个可能性，我们谁也没想过。 （……啧！） 我的眼睛突然睁开，强忍住想大口喘气的冲动，我的身体仍在熟悉的床上，虽然精神消耗严重但姑且没有受伤。 而希瓦……嗯？ 希瓦难得没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她急切地对着窗外到处张望……原来如此，虽然现在灵脉魔力的逆流暂时缓解了，但整个星穹废墟的魔力依然变得十分不稳定。而且大贤者并不在……那个从地底蔷薇中出现的银色心脏是极为强力的空间魔法媒介，它趁虚而入，制造出了异空间把大贤者关了进去。 这当然不足以杀死大贤者，所以他们的目的仅仅是“把大贤者隔绝开”，而且不想让阿格克萨斯真的杀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佛格莱特也好，魔王教也好，其他的什么捣乱的人也好，他们真正跟随的人不是阿格克萨斯，而是那个同时玩弄了我和阿格克萨斯的人，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阿格克萨斯说，“玛耶的瘟疫和他无关”，这应该是真话。 也就是说，就是那个真正的黑幕在玛耶散播了杀死两千万人的瘟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绝对是玛耶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最大杀人狂，即使是我和阿格克萨斯也只能甘拜下风。 “啧，喂！泽拉赫！你醒了？” “啊……希瓦前辈，发生了什么？” “用念话。” “哈？” “我已经把风的束缚暂时取消了，你给我开念话！” “好的……” 我尝试打开念话—— 失败。 “你也不行吗？” “是的……” “可恶，果然……喷发的魔力引发了念话信号的紊乱，压根就用不了了！” 希瓦急得直跳脚，仔细想想，她现在大概是唯一一个完全处于状况外的战帝吧，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这大概也是那个真黑幕要先破坏星脉大结界的原因吧。 喷发的魔力搅乱了念话信号，所有人都无法靠念话联络，消息被严重隔绝了。 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黑幕就在暗中看着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 ——卡嗒！ 门外传来的异响吸引了我和希瓦的注意。 沙沙……咯吱……卡拉卡拉…… 听上去就好像有人正从外面抓挠门板。 我和希瓦对视了一眼，她喊了声“进来”，但门并未打开。 “搞什么……” 希瓦轻轻一勾手指，气流把门推开了，然后—— “嘶呀呀呀呀呀呀！！！！！！！！” 一个人型生物突然从门后冲了进来！浑浊的双眼捕捉到我们的瞬间就嘶吼着扑来，但还未靠近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浪吹飞，撞在墙上动弹不得！ “这……？” 希瓦皱起眉头，打量着这个生物。 总的来说，这是个人。 但皮肤上有多处开裂和溃烂，肤色变成了难看的紫黑色，面部完全扭曲，舌头伸出来耷拉着，口鼻都有污浊的血液流出。它显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即使身体动弹不得，依然张着大嘴向我们发出无声的嘶叫。 “丧尸？这附近有死灵法师？” “不对，这不是死灵法师召唤的不死生物……它还是活的！” “活的？” 希瓦又轻轻一挥手，风刃切断了它的四肢，黑血哗啦一声喷了出来。切开胸膛，肋骨破碎的瞬间，它的心脏也确实在跳动。 从生物意义上来说，这丧尸确实是活的，和“不死生物丧尸”是两码事。 希瓦略一思索，然后瞪大了双眼。 “之前大贤者传话说拜欧哈扎德入侵，我记得那个恶心的世界里有种批量制造低端士兵的办法，就是把特殊的病毒直接注入人体造出类似我们所说的丧尸的生物……” “大概吧……” 希瓦似乎认定了这是阿格克萨斯的所作所为，但我知道这不是他干的。 那个真正的黑幕必然有着和瘟疫相关的能力，而且对病毒的使用恐怕还在阿格克萨斯之上，话说现在阿格克萨斯哪去了？ “嘶……嘶嘶……咕咕咕咕……” 恶心的呻吟声从门外传来，更多丧尸向房内涌入，每个看上去都大同小异，而且都身穿督察队或者三巨头的制服，一看就是原本的督察队员们感染病毒后形成的。一旁的希瓦咬牙切齿，她精密操作着气流，仅仅击毁了丧尸们的四肢关节而没有直取性命。 “希瓦前辈，恕我直言，他们恐怕都没救了，彻底杀死或许才是对他们好。” “不用你多嘴！可恶，连这里都变成这样了，那外面……” “希瓦前辈，您和我并没有被感染，如果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的，那它恐怕感染不了境界较高的人！当务之急是找出传播病毒的入侵者，这才是解决一切的根本！” “都说了你别多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 她看向我，眼中浮现了挣扎的神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乱套了，她已经不可能继续在这看守我了，作为战帝她必须出战。 “泽拉赫，你……我……我依然无法判明你是敌是友。如果你是友，那么我会诚心向你道歉，但如果你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敌人，那现在把你放出去就是虎入羊群！” “我当然是‘友’！无论怎样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玛耶人，协助入侵者把玛耶搅得天翻地覆对谁也没好处，事到如今您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吗？希瓦前辈！” “但……” “想想吧，现在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络，现在只能假设所有大魔导士之下的人都被感染，这种情况下能行动的只剩我们少数精英了！不能再让灾害进一步扩大了！” “……” 希瓦抿紧了嘴唇，闭眼挣扎了片刻——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是自己人，毕竟危急时刻已经不能再拘泥于此了……但我警告你，泽拉赫，如果你敢做任何出格之事，我定会豁出我的一切杀了你。” “您大可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行动吧！我们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还有，别离开我的感知范围之内！” 快点行动吧。 必须解决掉真正的敌人！ 第322章 生化危机（中） “这……这是……什么……” 一个年轻的督察队员愣愣地跪在地上。 “这什么啊……你们……咳咳……你们都怎么了？” 他眼前是朝夕相处的队友们。 他们都是共同进退的战士，多年的朋友，现在在他眼前，队友们正围在一起，但并不是商讨作战。 “停……停下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啊……咳咳咳……” 咔嚓！ 咬。 咝啦！ 扯。 咕噜！ 吞。 那些熟悉的队友们，正围在一起，把刚刚跑来求援的外来观众当作美食享用。 爆发出超出平常状态的速度，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对着能碰到的每一寸身体疯狂抓挠啃咬，大口大口咀嚼扯下的肉，把脏器骨头全刨出来暴露在外，即使是最凶残的豺狼鬣狗也不会如此进食。 “嘶嘶嘶……” “咕沙沙沙……” “哈呼……哈呼……哈呼……” 一边发出恶心的呼吸声一边吃着，速度快得惊人，短短几秒钟，那人已经被吃得连骨架都不剩了。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这一刻“队友”们才站起来，他们浑身的皮肤都溃烂了，翻着白眼，张着大嘴，口鼻流出黑血，简直比死灵术士召唤的真正的丧尸还要狰狞。那些浑浊的双目四处游移着，很快就齐刷刷锁定住在场的唯一个活物——他。 “不要……不要过来……咳咳……给我停下！” 男人抬起手，赤红的魔法阵在他手中浮现，迟疑了一瞬后，他还是咬牙放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然而火球打在它们身上仿佛不疼不痒，它们除了皮肉烧焦外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更加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它们发出刺耳的咆哮向他冲来，看似腐烂的双腿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用于失去了对魔力的控制，体内魔力全都向外胡乱放射，极为危险！ “呜——！” 男人不得不选择逃跑！快逃！快逃！撤退到安全的地方，联系——不行！魔力场太乱了，念话信号全部失效！他只得专心维持加在身上的加速魔法，越过一幢幢房屋，而丧尸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它们这都什么速度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过房顶，穿过小巷，到达了相对开阔的、南部的来宾临时宿舍—— “啊………………” 他愣住了。 站在一个较高的塔型遗迹上向下看去。 这简直就是地狱。 丧尸。 丧尸。 丧尸丧尸丧尸丧尸丧尸丧尸丧尸—— 无数的丧尸把这里填满，水泄不通，简直就像把一桶污浊的颜料倒在画布上！一个个皮肤溃烂口鼻流血动作扭曲的人形挤挤攮攮，中间不时传出被活生生啃噬的猎物的惨叫，这些丧尸穿的衣服都十分奢华，一看就是被感染的观众！ “这……这到底……咳咳……咳……为什么……到底是……谁干的……咳……咳咳咳咳咳啊啊啊啊啊啊！” 咳嗽越来越剧烈，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浑身都在冒虚汗，四肢好沉重，是太累了吗？但是五感都变得好敏锐，每个人的惨叫都听得一清二楚，脑子里面热成一团了，而且皮肤好痒，好痒好痒，就算抓挠也停不下来……唉？ 手背上出现了奇怪的瘢痕。 就像尸斑一样。 “怎么搞的……我……咳咳咳！！！” 用力咳了几声，咳出了血，发黑，还有股难闻的腥臭味……不可能吧……不可能……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后面的由精锐队员组成的尸群已经追了上来。 但并没有再攻击他。 “吼……呼噜噜噜……嘶嘶嘶……” 抗性较强所以晚了几分钟才变异的他，如今也迈着蹒跚的步子，发出难听的低吼，加入了狩猎的队伍。 ———————————————— 星穹废墟爆发了大规模病毒感染。 病毒来源未知，能够随空气传播，生命力极强，感染力极强。 只有达到大魔导士或大战灵的人才能免疫，其之下都会感染，并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变异，变成无意识的食人怪物。 不只是人类，精灵和矮人也不例外。 从开始到现在，星穹废墟内70%的人已被感染—— “嘶嘶……嘶沙沙沙沙沙沙沙！！！！” “给我滚！！！” 那一群丧尸扑来的瞬间就被触手全部秒杀，区区丧尸而已，当然不是阿格克萨斯的对手。但现在的阿格克萨斯思绪凌乱无比，而且悔恨和震怒充斥了他的心，可恶！可恶！可恶！！！！！ 强大的他，完美的他，从无败绩的他，竟然被耍了？被一群低等生物？被一群明显不如自己的人？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佛格莱特他们是真心服从于他的，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群家伙一开始就有别的主子！而他只是那个“真家伙”的冒牌货！ 但这只是一方面。 令他如此愤怒另一原因是—— “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他从杀掉的丧尸体内提取出少量血液，稍一分析就直皱眉头。 这丧尸病毒太诡异了。 完全摧毁掉人的理性的同时最大限度保留感染者的原本实力，制造出极为凶暴的怪物——什么的，阿格克萨斯当然知道这有多难实现。他的故乡经常用类似的病毒把奴隶和战俘之类的人改造成丧尸大军作为炮灰使用，但改造后的实力大减是无法避免的，而且病毒通过空气传播的话效力还要减半！但现在这个病毒几乎克服了所有缺点，堪称完美！ 即使是阿格克萨斯，都不敢断言自己能做到一样的事。 不不，玛耶这个魔法的世界中出现了能制造丧尸病毒的人，这件事本身就太奇怪了吧？ 而联系到妮尔丽斯说过的话—— “两千万人……吗？” 玛耶从两年多前就流行起了极强的瘟疫，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万人，堪称是空前绝后的大疫灾。妮尔丽斯知道阿格克萨斯的存在后，似乎自然而然地认为这瘟疫是他散播的，这么想也属正常，因为玛耶本土产生这么强的瘟疫实在太难，如果是从生化世界传播过来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然而，这确实不是阿格克萨斯所为，虽然他想做的话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没必要。 他的目的只是击杀大贤者，至于对玛耶人的奴役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我一定要——” “阿格！” “……贺拉克图？” 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贺拉克图还气喘吁吁的，显然还没从妮尔丽斯的攻击中恢复过来。 “你还没完全恢复吧？那就先歇着去——” “——住手吧，阿格！” “…………啊？” 阿格克萨斯皱起眉头，而贺拉克图表情极为认真。 “你什么意思，贺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撤退吧，我们别在这星穹废墟呆下去了！” “……你是说，我已经失败了？所以我要屁滚尿流地逃跑？” “是啊，你失败了，你我都失败了，现在状况已经完全脱离我们的控制了，别再硬拼了！” “……………………” 这一瞬间，阿格克萨斯的双目变得犹如野兽。 而贺拉克图没有别开视线，而是直直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听我一言，住手吧。” “……” “我是作为你的亲友，你的盾，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真正隐于幕后的人已经超乎我们想象了，我不认为我们目前有翻盘的办法，更何况现在是腹背受敌的状态，对我们是压倒性的不利！” “……………………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对我说这话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早就杀了那货了。” “我很清楚，但我还是要说，阿格，别因为愤怒和自负干傻事，以后照样有机会。” “不，没机会了，如果我在这夹着尾巴逃走，那我一辈子都是个败者。” “阿格……” “所以你就一边歇着去吧，和对错无关，这是对我的挑战，我必须去！” “回来——！！！！” 不顾贺拉克图的阻拦，阿格克萨斯一跃而起，身影很快就和夜色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 “嗯……嗯………………嗯？” 一片朦胧之中，黛睁开了双眼。 首先检查了身体，并没有外伤或内伤。 然后环视周围。 “这里是…………？” 一片灰蒙蒙，分不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黛愣了一会，然后像触电了一样弹起。 “这这这这是异空间？空间创造魔法？” 还记得意识中断的前一瞬间，最后的记忆是那个银灰色的像心脏一样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爆开，然后……然后…… “那个‘心脏’是类似魔法卷轴的东西，而且看这空间的坚固程度，绝对是最最高级的……可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啊！” 现存的贤者中没有主修空间魔法的，就算有，也造不出足以关住大贤者的空间。 黛记得。 那是自己出生之前的事了，只在典籍中看到的，所谓的“大魔王”。 贤者之上是大贤者，战帝之上是大战帝，有着大贤者或大战帝的实力却为非作歹的魔王，自然也就被称为大魔王了。 “无限的魔王” 这是昔日的一个大魔王的称号，他也是玛耶史上最强大的空间魔法师。 既然魔王教能把魔王遗骸植入人体制造出有魔王力量的人，那为何不能把大魔王的遗骸（心脏）加以改造，弄出世界上最强的空间魔法道具？ “但是……为什么呀？” 黛又疑惑了。 就在之前，那个奇形怪状的堡垒和阿格克萨斯前后夹击，她又处于魔力严重亏损的状态。 阿格克萨斯，明明可以杀掉她的。 为何又突然把她关起来？ 整人？恶趣味？另有企图？ “……不，已经不重要了，必须快点突破出去！” 这空间虽兼顾，但毕竟不是无限的魔王亲自释放的，用不了太久就能打破！ “在那之前……对不起，大家请一定要撑住！等着我！” 第323章 生化危机（下） “这——他妈——都——什么狗屁玩意啊！” 塞卓昂挥舞着巨剑，像旋风一样把接近的丧尸全部搅碎！她当然知道这些丧尸都是人变的，但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反正这些家伙十有八九变不回来了！ “你给我小心！不要被咬伤！更别碰到它们的血！”用雷击把一个个丧尸轰成渣的马格纳斯没好气地提醒道，对此塞卓昂一脸不耐烦。 “不用你说老娘也知道！但是这群玩意到底他妈的从哪来的！？” “我也想知道！” 路全被堵死了。 他们本来要去星穹废墟外支援法兰，但快到星门时突发异变，空气中混入了异物，而督察队的人都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四面八方都有恶心的丧尸涌过来，有守卫也有来看神前比武的观众，然而刚才咳嗽的督察队员竟然也变丧尸了！ 除了大魔导士级别的人外，全员感染！ （搞什么鬼，念话信号是乱的，也没法联系夏洛蒂……） 看到丧尸的一瞬间，塞卓昂想到的当然是夏洛蒂，毕竟她是专业的死灵法师。但检查了几个丧尸后就发现这个夏洛蒂召唤的不死生物丧尸是两回事，不死生物是模糊了生死概念的活动的尸体，而这丧尸似乎是生物层面上的东西，血液中还有大量病毒反应。 一言以蔽之就是超恶心，恶心得要死。 但塞卓昂难得感觉痛快了点，她大开大合地挥舞巨剑，把周围的一切搅碎！用重力魔法把丧尸们浮空，用附魔强化武器，开着肉体强化魔法上去砍砍砍——什么的根本不过瘾！恶魔之力就是这种时候用的啊！这些混球们虽然被莫名其妙感染了，但基本还保留着生前的战斗力，总而言之就是很耐打的高级沙包！ “看我的——” 吼！！！！！！ 一声震耳的龙吼从后方传来打断了她，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头包裹着森白骸骨的巨龙从废墟和森林中扬起身体！它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寒冷的冰焰，污浊的死气从牙缝中喷出，浑身都写满了“危险”二字！ “切，终于来大家伙了吗？我——” “哈！这样才有意思啊——” 马格纳斯手上浮现了炫目的雷光，塞卓昂身上浮现了红黑相间的火焰，但—— “——先等等啊喂！！！” 正要出手，一声惊慌的尖叫从丧尸龙头上响起，一个女人在上面上跳下跳挥着手示意不要攻击，一对**晃得人眼花缭乱。 “你……喂！夏洛蒂！？” “你那个队友？” “是啊！喂喂喂你个骚寡妇之前都跑哪摸鱼了？” “总之就是——啊过来了！” 又一群丧尸蜂拥而至，丧尸龙摇头晃脑地喷吐冰焰把它们冻住，夏洛蒂不得不努力抓住丧尸龙露出体外的骨头才没被甩下去。紫黑色的魔法阵接连浮现，夏洛蒂召唤的丧尸和病毒制造的丧尸撕咬在一起，难解难分——然而战斗力完全不对等。病毒丧尸基本保留原本战斗力，而不死生物丧尸就是单纯的杂兵级，形势一边倒。 夏洛蒂立刻召唤出那仿佛大号persona的的紫水晶骷髅做好近战准备，但在那之前滚滚天雷就落了下来，把向她袭来的丧尸们全被烤焦或打飞。 “……姑且问一句，你没事吧？” 马格纳斯走上前去，夏洛蒂楞了一下，连忙让丧尸龙低下头下地道谢。出于绅士的礼节，马格纳斯伸出手把夏洛蒂扶了下来，而塞卓昂在一边怪笑不止。 “哎哟哟~老头子这是对俏寡妇动心了？闺蜜变后妈的节奏？” ““你少说两句话能死吗？”” “好团结啊你们……算了算了，话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一直联系不上你，你他妈在睡大觉吗？” “还真是在睡觉，出了很多情况，先跟你说明一下吧。” “暂且不必了，”马格纳斯摆了摆手，“现在情况严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很重要的事情，关于穆丁和佛格莱特！” “……快点说。” …… …… 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夏洛蒂把自己灵体化看到阿格克萨斯杀死穆丁一事简要说明了一下，马格纳斯和塞卓昂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来自外界的入侵者杀死了穆丁”——这件事两人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猜测真的得到应验时，这打击还是相当大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连着穆丁的份努力下去了，唉。” 马格纳斯深深叹了口气，他和穆丁算是同龄的故交，说不伤感当然是骗人的，但现在已经没那时间了。虽然悲伤，但马格纳斯终究是理智派，他很快注意到了问题。 “菲尼克斯女士，然后呢？你说你灵体化想出去报信，如果你当时就成功通报的话，就能把大部分问题防患于未然了。” “我，当时我……” ……？ 我当时……？ 我当时，怎么了来着？ 夏洛蒂怔住了。 她当时是维持着灵体化离开的来着。 但……然后怎么样了呢？ 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明明之前还能记得，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总觉得忘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对不起，我……我记不清了……可能是维持灵体化太久过于疲惫，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很抱歉，没能及时把信息传达出去……” “过于疲惫？这算什么理由，要知道——”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 脸上浮现出露骨的不满之色的马格纳斯还未说完，塞卓昂就强插了进来。 “她说太累了就是太累了好吗？都已经这样了还较个毛劲？再说了老娘的队友轮不到你教训！” 塞卓昂像护崽一样挡在夏洛蒂身前，马格纳斯讶异地挑了挑眉毛。 “……想不到你还养成了爱管闲事的性格。” “哈啊？有意见？” “随你了，我也懒得再追究……菲尼克斯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已经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了。” “啊……好的，谢谢。” —————————————————— …… （喂，菲尼克斯） （呀！？马格纳斯先生？念话不是——） （虽然信号被扰乱，但这么短的距离还是可以用的，我暂时不想让塞卓昂听到） （嗯……） （长话短说吧，你和以撒拉是什么关系？） （！！！？？？） （看你这反应，果然和他关系不浅吧？灵体化是他的得意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除他之外的人能用） （您认识他？） （以撒拉先后在通天塔和万神殿都呆过，算是我的学弟和圣安德烈的学长，我对他姑且还是有些了解的） （诶！？） 夏洛蒂从来不知道渎神的魔王还有这层关系，说起来，她对以撒拉的过去和人际都几乎毫无了解。 （所以，有什么话劝你现在就说清楚吧，也好让我相信你确实不是内奸之类的） （呃，好的……） …… 第324章 圣地陷落 “很好，很好，很好，非常好！” 听到对讲机——没错，就是那种用电的对讲机——的另一边的苏卡的汇报，珀尔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年事已高的他很久没体验过如此的喜悦了。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情，用上了自己一直以来研究的心血，最终获得了成功，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吗？ “珀尔，接下来——” “接下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等的王似乎还想享受一会这美好的时刻，千万不要打扰。你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再留在那也没必要了。” “好的，那么我和特攻队开始准备返回。” 对讲机中传出嗡嗡的声音，然后通信就断掉了。珀尔放下对讲机，深呼吸了几口来平复躁动的心，他一定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份喜悦。 从一开始，他也好，提耶拉也好，全都不是阿格克萨斯的部下，甚至都不算是对等的合作关系。 以为阿格克萨斯是老大的，只有那家伙自己而已。 诚然，阿格克萨斯强大，聪明，极富才学——但也不过如此了，和真王相比，他永远也只是个伪王而已。 地底蔷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搭载他的“对大贤者病毒”，取而代之的是珀尔的杰作——“虚之心”。那颗心脏是昔日的大魔王“无限的魔王”仅存的遗骸，也是整个魔王教的宝物，用掉了就没有了，可想而知珀尔当初把这无比珍贵的东西改造成世界上最强的空间魔法卷轴时心里有多紧张。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能一举封印大贤者，这已足以证明珀尔的成功。 “第一次见汝如此乐不可支呢，珀尔。” 一阵香风袭来，提耶拉迈着莲步轻飘飘地走到珀尔身边，透过瞭望窗观察下面的状况。 “呵，你现在对我说什么风凉话都打击不到我哦，提耶拉，说实话，你也很高兴吧？” “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吾也不清楚啊。” 提耶拉轻轻耸了耸肩，如此简单的动作被她做出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要知道，吾目前最关注的只有吾之半身，大贤者的死活对吾而言无关紧要的说~” 想到朝思暮想的人的面容，提耶拉忍不住抱紧了身体，脸上泛起令人浮想联翩的红晕，连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桃红的热度。 “啊啊~吾之半身，吾可爱的半身秋米拉哟，汝现在在干什么呢？被吾等的王的小宠物们追得满地跑？还是展现出应有的强势当一名猎人？吾知道汝还没死，因为吾二人的灵魂是相连的啊！” 提耶拉那白玉般的纤手紧紧抓住饱满的胸部，另一只手轻抚过短裙下的腿间，鲜红的舌头舔过樱粉的唇，眼神越来越迷离—— “咳咳，还请你别在这发春，多少给我注意点影响。” “哈啊~真是无聊的老头子，吾刚刚还在想象用最粗的锁链捅进她的身体呢~她会发出最最痛苦的惨叫，而吾会趴在她身下，舔舐那顺着锁链流下的处女血……啊啊啊……真是……让人受不了……” 似乎有奇怪的液体顺着她的腿流下来了，珀尔决定无视之。 “不过……前提是汝能活下来呢，吾之半身哟……汝受到吾送汝的试炼了吗？汝能否将其克服呢？别让吾失望啊，吾之半身……” 就在这时—— 珀尔的白大褂口袋里突然传出刺耳的铃声，他掏出一个刻着复杂花纹的怀表看了一脸，轻轻一笑。 “时间马上就到了，提耶拉。” “哦？你是说……” “没错。” 珀尔的嘴角再次扬起，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笑得最多的一个夜晚。 “再过不久，歼星大结界就该步星脉大结界的后尘了。” ———————————————— “生命的源泉啊——” 滔滔不绝的激流从空间中凭空浮现，把所有靠近慰灵殿的丧尸全部卷起，下一瞬间每一滴水珠都变成了极寒的坚冰。数以百计的丧尸的肉体先是被渗透了魔力的激流冲毁，又被无数冰柱刺穿，最后封在了永冻的坚冰里。 “各位，不要大意！” 克莉妮恩斯的声音经过扩音魔法传到每个精灵和魔女的耳朵里，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对抗星穹废墟西侧的尸潮的主力军。魔女们身上有大贤者的加护，精灵族对病毒的抗性较强而且克莉妮恩斯第一时间对他们施加了防护，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人被感染。 在资格最老的贤者的指挥下，即使面对蜂拥而至的尸潮，精灵们也没有乱了阵脚。精灵族天生就对元素魔法有极高的亲和性，每个成年精灵魔法师都是元素大师，而选择了魔武士道路的精灵都是百步穿杨的弓箭手。擅长防御魔法的精灵挡在最前面，用带有各种元素属性的护盾挡住尸潮的进攻，后面一排是不断齐射附了魔的箭矢的精灵弓箭手们，最后面是负责需要长时间咏唱的魔法的魔法师们，用大规模杀伤系魔法击溃被箭矢和护盾挡住的尸群。 而克莉妮恩斯一边守在结界核心旁，一边一心二用远程释放魔法助阵。她甚至不用刻意释放魔法，仅凭质变为水和寒流的魔力就能秒杀大波大波的丧尸。 尽管如此，克莉妮恩斯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她很清楚从星脉大结界被破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彻底落入下风了——不，“落入下风”算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他们已经输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黛还没死，如果她死了的话克莉妮恩斯是可以感觉到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被封印的状态…… 其他人究竟怎么样了呢？念话不能用，根本联络不上！克莉妮恩斯自己也难以拿定主意，究竟是继续守在这还是去帮助其他贤者和战帝？结界核心没出事但星脉大结界被破坏了，说明魔王教掌握了某种能直接摧毁结界本身的技术，这样的话守住结界核心还有无意义？ “啧……” 克莉妮恩斯打开远视，慰灵殿周围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精灵们的防御体系已经成型，冲来的丧尸也逐渐减少，应该没有特别需要担心的事了…… 但这股难掩的不安感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继续固守于此，不要乱了阵脚！我必须前去协助大贤者！” ““““““——遵命！”””””” 克莉妮恩斯最后看了结界核心一样，然后把身体化作水流，眨眼间就出现在慰灵殿之外！黛最后是在地下城方向失联的，那里是首要目标，现在—— “——啊？” 克莉妮恩斯心里一颤。 一股冰冷的战栗传遍全身。 来了。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她环顾四周，开了远视后视野能轻松扩展到星穹废墟边缘——在那里，一直闪烁的熔岩的火光黯淡了下来。是法兰一直在那孤身奋战，熔岩变得暗淡说明……难道法兰终于支撑不住了？还是说…… 轰！轰轰轰！ 正想着，熔岩魔像突然再度站起，向着天空发出一个接一个的火球，似乎在攻击天上的目标？ 那是魔王教的空中堡垒！它不知何时似乎已经收回了放出的一些怪物，直接越过不善空战的法兰的头顶，进入星穹废墟上空！它的速度快得惊人，此刻已经到达星穹废墟西南部的位置，虽然有歼星大结界阻隔无法进入星穹废墟—— “啊……” 克莉妮恩斯发出了小小的呼声。 这一刻。 她明白了。 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全员，小心——” 话音未落，歼星大结界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古老的结界仿佛在发出悲鸣！在歼星大结界中央浮现了一道道裂纹，迅速扩大成即使不开远视也清晰可见的裂口！透过裂口看出去是极夜的星空，以及在漫天星幕之下的——空中堡垒！ 空中要塞的下部打开了一个大口，一个个棺材般的东西接连落下，还未落地就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打开！一道道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同时爆发，怪物的嘶吼震碎了夜空，魔王教这次可谓是倾尽全力，一次性投入了现阶段能用的所有伪王！ “可恶！！！！！！！” 就连一向沉稳的克莉妮恩斯都发出惊怒的咆哮！此时此刻，号称玛耶最强要塞，承载了光辉历史和智慧的古圣地，无数年来都未曾被破坏的星穹废墟，终于彻底陷落了！这一冲击性的事实瞬间就闯入了每个人的心，谁也未曾想到竟会被逼入如此境地！界外人入侵，大贤者失联，贤者战帝死的死伤的伤，上下两层大结界全部被破，上有怪物下有尸群，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更糟了！ ——不能更糟吗？ 真的不能更糟吗？ ———————————————— 星穹废墟边缘地带—— “哇哇哇……哇哇哇……大家真热情呢。” “咿呀呀呀呀呀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抓住了妾身的脚啊啊啊啊啊真的抓住脚了放放放放放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尸潮的冲击下被迫离开原住地的秋米拉和西缇娜正在和尸群赛跑，她们在一幢幢房屋间穿行，利用地形一次次险而又险地把丧尸甩开。秋米拉一直都十分狼狈，而西缇娜看上去反而悠然自得，她的身手出人意料的矫健。 “所以我们现在该去哪啊！” “去哪？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当然应该去找剩下的贤者和战帝啦，有他们保护就不用怕怕了。” “可妾身看你正在向南边跑……那边不是星门吗？又不是要逃离星穹废墟！” “矮人王就在星门外面，那大概是离我们最近的战帝了~穿过星门出去就能找到他了~” “那不还是要逃吗……妾身的同伴们还在这啊！妾身没有逃离此地的理由！” “别傻了别傻了，现在还是认清现实比较好……嘿咻！” 西缇娜从一座高塔跳到另一座高塔，不用魔法，完全凭借体力就能做到。尸群已经被甩远了，虽然战斗力很强，但终究只是无理智的怪物，不会用魔法只会胡乱放射魔力。 “好了，快过来吧，秋米拉酱。” 西缇娜对还未跳过来的秋米拉伸出手，脸上是一贯的友善微笑。 无比友善的微笑。 “……” 而秋米拉没有反应。 “秋米拉？快点啊，没时间了，先逃出生天才是最重要的！” “……不了。” 秋米拉摇了摇头。 还往后退了几步。 “秋米拉？都这时候了还犯什么傻？快——” “如果妾身跟你走了……那才是犯傻！！！！！！” 扔下这句话，秋米拉就展开了编织已久的风魔法，转身就跑！ …… …… “………………喂喂喂，虽然看你没傻到那地步我还是挺欣慰的，但继承了伟大的极刑魔王的一半灵魂的你，就这么逃跑可不太好吧？” 第325章 伙伴们（上） “………………喂喂喂，虽然看你没傻到那地步我还是挺欣慰的，但继承了伟大的极刑魔王的一半灵魂的你，就这么逃跑可不太好吧？” 后面西缇娜的呢喃随风飘进秋米拉的耳朵，明明周围都是嘈杂的丧尸嘶吼声却听得一清二楚！秋米拉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她一路上一直都趁西缇娜不注意，不断把魔力注入手上的戒指，只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发动最高级的风系加护助自己逃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秋米拉也不知道。 在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特别监察官”的时候，她就有种有鲠在喉的感觉。 和以往那种感知危险的超直觉相比，更加隐晦，也微弱得多，所以秋米拉不知道究竟是西缇娜真的是坏人，还是仅仅是自己当时太担心妮儿她们了。 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西缇娜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反常，简直就像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一样。有鲠在喉般的感觉越来越强，到了最后几乎成了一种确信，确信这个西缇娜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只有一个疑点。 如果西缇娜是魔王教混入通天塔的内奸，如果她是个合格的卧底的话—— 她，明明可以演得更真的。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西缇娜的演技就算说不上很拙劣，也绝对算不上好。她总是一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看到魔王教搅乱神前比武也没有很惊讶，言语中流露的满是对大贤者他们的不在乎。 简直，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多做掩饰一样。 为什么？ “喂喂喂，秋米拉酱，别跑呀~” 铮！！！ 听到那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秋米拉急忙卧倒——一个东西从她头顶掠过，紧接着前方的楼顶的一切都被横向一分为二！比起这威力，更让秋米拉震惊的是武器本身——一条条铁线缠绕着一把巨大的刀锋，刚刚就是这东西造成的杀伤！ “这刀……？” 这一瞬间，心中的疑惑甚至盖过了惊惧。而西缇娜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她的头发仿佛被风吹起一样飘扬着，眼中闪烁着暴戾的红光，嘴角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是不是很眼熟呢，秋米拉酱？” “这是……‘斩首刀’？刑具？” “答对了 ♥♥那——这个呢！？” 一股极端冰寒的魔力波动从西缇娜身上爆发，秋米拉顷刻间身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这股魔力仿佛有着直指心底的力量，简直就是负面情绪的凝聚，仅仅是沐浴其中就令人浑身战栗！更诡异的是秋米拉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与这魔力起了共鸣，在身体内侧，精神的深处，有一些不祥的存在正挣扎着要出来！ 看着秋米拉的反应，西缇娜露出了半是得意半是失望的笑，她轻轻一打响指，无数细密的银光就从她的皮肤中钻出，洞穿了空间向秋米拉直射而去！秋米拉连忙把魔力注入戒指，临时做出的护盾挡在了两人之间，但下一瞬间无数银针就撕裂了这脆弱的防御！ “你熟悉的针刑哟♥——” “诶……”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锋利的针刺进了她身上各处脆弱的地方，指甲的缝隙，舌尖，关节的间隙，穴位，神经密集点，疯狂释放着彻骨的剧痛！ 而秋米拉—— “……啊？诶？呜啊啊啊！好、好难受！呜呜呜！” 反应却相当之弱。 她小声呻吟着，手忙脚乱地拔掉扎在身上的针，毫不在意拔出针时带出的血。这剧痛足以把普通人折磨到发疯，但到了秋米拉口中只是“好难受”的程度。 而且比起“难受”，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攻击本身——针刑，古代刑法的一种，秋米拉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但为何西缇娜会用？ 看着她的样子，西缇娜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你让我很失望，但能力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啊……对疼痛很不敏感，而且‘增幅疼痛’的效果对你无效，真是的……你这样的人，究竟是凭什么继承那位大人的一半灵魂的呢？” “一……一半灵魂？你在说什——” ——唰！ 西缇娜一个箭步冲到秋米拉面前，不等她躲闪就狠狠一脚踢在了她脸上！秋米拉的鼻腔中立刻充满了血的铁锈味，还不等她喘口气，西缇娜就狠狠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出于基本礼仪，我姑且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 西缇娜与秋米拉对视，那双眼中逐渐染上了疯狂的色彩。 “我，魔王教干部，上位伪王，极刑的魔王的圣骸继承者西缇娜·盖法，在此参上！” ———————————————— 古战场，中央—— 这里早已没有了界兽和参赛选手们的痕迹。 一望无际的灰白色，灰白色的石潭，灰白色的矮山，偶尔有深绿色的高大乔木点缀其中也只是平添寂寥。 在这之中，艾西亚和千夜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真没想到，不等我们去找你，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啊。”艾西亚说道，眼中充满了鄙视。 而与他们相隔十几米，面对面对峙的人—— “我很清楚协助小千海逃走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察觉到我的真身了，避无可避，何不来和你们好好玩玩？而且我也有任务在身。” 提翁露出了和这张年老的脸完全不符的诡异笑容，一步步靠近了，边走，他的身体边发生了变化。长长的头发和胡须像枯萎的草一样掉落下来，布满老年斑的脸迅速恢复年轻，满是皱纹的皮肤也变得光滑起来。 短短几秒间，罗德里格就恢复了本来面貌。 “你们好，我是罗德里格·普兰茨。艾西亚·科提斯小姐，千夜先生，在卡索鲁城时我就见过你们了，虽然你们可能并不认识我。” “那倒是我的幸运呢，如果认识了你这张让人倒胃口的脸的话，估计我睡都睡不好。”艾西亚皱起眉头。 “说的也是，毕竟比起佛格莱特，比起提亚拉，比起绷带，我只是个小人物中的小人物，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值得被记住。”罗德里格叹了口气，表情略显落寞。 “也就是说你只是个小杂兵？一个棋子？想让我放过你？” “倒也不是。不过，科提斯小姐啊，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棋子哟，你也好，那边的千夜先生也好。” “我们当然都是妮儿的棋子，这是我的自豪。” “我不是这个意思……所有人，所有的所有的所有人，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就连你们美丽又强大的泽拉赫小姐也——” 轰！！！！ 马格南弹呼啸而过，顷刻之间就撕裂了罗德里格的左臂，绿色的汁液从断口滔滔流出。 “……真粗暴啊，科提斯小姐，这可一点也不淑女。” “不许，你，侮辱，妮尔丽斯！” “不是侮辱啊，事实罢了，嘛……很快你们就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 “切，不就是那个什么‘界外人入侵’吗？多亏了大贤者的扩音魔法，已经人尽皆知了。” “我指的可不是那个……嘛，不过你要认为最大的威胁就是阿格克萨斯先生的话，随你的便就好。” “……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终会知道真相，但你未必有这个机会了哟，科提斯小姐，” 从罗德里格的断臂处留下的汁液越来越多，在地上迅速流淌，漫过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绿色。许多植物的幼苗从中伸出头来，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生长。 “你刚才说我‘是个小杂兵？一个棋子？想让我放过你？’，是吧？” 一丝丝魔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最初很微弱，但越来越强。艾西亚的眼睛越瞪越大，她感到了危险，先于理智，身体就从本能上发出了危险的警报。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轰隆隆隆隆隆！！！！！ 积蓄已久的魔力完全爆发，连空间都因此震荡！四散的魔力为一切蒙上了一层绿色的光晕，青葱的绿色把灰白的大地渲染，小到苔藓，大到乔木，荒凉的大地转瞬间就变成了植物的王国！ 罗德里格一把扯下衣服，他的身体是晶莹的绿色，看似肌肉的线条其实都是植物的脉络纹路，这已经完全不是动物的身体了！ “我和那些伪王的原理差不多，但从根本的境界上就不一样啊——提翁的身体被我完全分解吸收，与我彻底融为了一体，获得的力量远不是那些所谓的下位伪王和上位的魔王教干部能比的！” 咔嚓——咔嚓——轰隆隆隆！！！！ 大地发出了剧烈的震颤，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无数粗大的藤蔓从裂缝中身处，短短几秒之间，罗德里格已经把这一代改造成了最适合自己战斗的环境！ 艾西亚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凝重。上一个给她这样的压迫感的还是奥希米尔那家伙，罗德里格虽然及不上他，但也绝对凌驾于一般的大魔导士之上了。 “……喂，管家。” “我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了，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这个叫罗德里格的不简单，我们联手的话赢面更大。” “交给我就好，即使赢不了我也不会死，你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并协助其他人。” 星穹废墟里已经乱作一团，塞卓昂不用担心，但夏洛蒂和秋米拉就很危险了，她们如果落单的话真的很有被杀死的可能。 “……那么，我去了，祝你武运昌隆。” 说罢，千夜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而艾西亚拿出了珍爱的重火器们，指向了罗德里格。 “别太嚣张了啊，植物男！” 第326章 伙伴们（下） “这他妈都是——！？” 一个个黑点从天而降，每个都带有极端恐怖的魔力波动！它们是怪物，是继承了魔王遗骸的杀戮工具，是最最危险的存在！ “这些东西很强！小心应战！不要硬拼！” 马格纳斯大吼着，但他的话对塞卓昂而言当然是左耳进右耳出，她露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表情挥剑相迎！红黑相间的魔力从她全身散发，此刻的她就像野兽一样，比那些怪物还要狰狞得多！ 首当其冲向她扑来的怪物身体如同黄金铸就，有着异常强壮的身躯和如岩石般隆起的肌肉！塞卓昂完全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她大笑着挥舞巨剑和怪物撞在一起，剑锋重重砍在怪物的胸膛上——然而它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剑刃与胸膛的肌肉摩擦着发出炫目的火花，怪物就这样顶着塞卓昂前冲了百米之远！两人经过的地面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怪物发出狂暴的吼叫，想要就这样直接用蛮力压垮塞卓昂！ 然而—— “哈！！！！！！！ 塞卓昂突然一跺地面，红黑相间的魔力凝固在双脚，紧紧扒住了地面！其余的所有魔力全都灌入四肢百骸，骤然增幅的力量与怪物的蛮力相撞，硬生生把前冲的怪物停住！ “你——他妈——力气——还真大哈？”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塞卓昂露出狞笑，而无理智的黄金怪物只是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空有蛮力的东西——看你浑身金灿灿的——你他妈是不是很喜欢黄金啊？” 红黑魔力在空中描绘出危险的图案，一个个不详的魔法阵在他们头顶成型，瞄准了下面！ “那就如你所愿！ΜαμμωνάμεγάλοTyrantαχπαρακαλούμεναλιθοβολούνταιηλίθιοςμεταχρήματα——玛门的金裁！” 魔法阵中突然涌现炫目的金光，无数镶嵌着珠宝的黄金逆十字从魔法阵中降下，像雨点一样砸在了怪物身上！怪物坚不可摧的身体此刻竟被捅出大大小小的血洞，它虽然不畏疼痛，但本能的不适感还是彻底激怒了它！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又是一声爆吼，恐怖的怪力灌入双臂，它竟然把塞卓昂连同整片地面都提了起来，像棒球中的投球手一样将其扔飞出去！塞卓昂和她脚上的一大块石头都化为残影，砸穿了遗迹群中的三座高塔才停下！怪物仍不停止，它一跃而起想要追击——却身体一僵，用十分别扭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 刚刚扎在它背上的大量黄金逆十字融化成了液态，就这样直接灌入它体内！充斥着塞卓昂的魔力的重金属顺着它体内的循环系统四处流淌，从后背到内脏到四肢，就在扩散到全身的瞬间又凝成了固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娘帮你把里面也替换成金的了，高兴不？” “吼！！！！！！！！！！！！！”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从一大片废墟中一跃而起的塞卓昂还没嘲讽完，黄静怪物突然张口轰出一炮！那金黄的光芒在它口中从凝聚到发射只用了一瞬间，成扇形扩散的光波就把面前的所有废墟都化作飞灰，而塞卓昂也被一同正面命中！ 但是—— “我靠……你老娘没教过你不能随地吐痰吗！？” 衣衫破碎、体表被大面积烧伤的塞卓昂再度站起，在强大的自愈力作用下所有伤口都在迅速愈合！见塞卓昂还未倒下，黄金怪物再次张口，然而塞卓昂也同时把嘴张到最大！ “MajaxyaφτύνουνKoutan——马加锡亚的吐息！！！” 一团炽热的火焰在塞卓昂口中成型，她和黄金怪物同时进攻，一个口吐烈焰，一个喷射光波！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半空中对撞，掀起的冲击波把这一带的地形彻底毁坏！ —— —— 另一边—— “那家伙又在胡闹……啧！” 马格纳斯看到塞卓昂的战姿，无奈地啧了一声，随即又专心于战斗。他同时迎战着两个怪物，一个看上去就像无数野兽的混合，速度极快，另一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但全身的每个角落都能张开扭曲的血盆大口。 “麻烦的家伙们……” 混合兽的速度快得惊人，甚至超出了马格纳斯的认知！速度×力量=破坏力，这混合兽只是稍一移动就能爆发出极强的冲击波，混合着浑浊的魔力向四面八方散射！马格纳斯放出的一道道雷电都无法命中它！ “嘶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消失在马格纳斯视野的瞬间它就从他的视线死角杀来，无数细密的雷电挡在两人之间，剧烈的斥力减缓了怪物的动作！趁此空隙，闪电凝成了液态的电浆，向着怪物降下—— “切！” 命中的前一瞬间马格纳斯终止了攻击，磅礴的闪电在他背后化作一对雷翼推进他上升，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脚下张开的大口！另一只瘦骨嶙峋的怪物浑身都散发出奇怪的灰白色魔力，被这魔力浸染的地面竟然张开了像它身上那样的血盆大口，如果马格纳斯再慢一点就会被生生吞掉！ 不但是地面，连魔力经过的空气中也张开了一张张巨口，紧追马格纳斯不放！而那混合兽也在此刻发难，它咆哮着向空中的马格纳斯杀去，在无落脚点的半空竟然如履平地！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阵将他们笼罩，马格纳斯一挥手，一道道磅礴天雷就隆隆降下！马格纳斯的所有攻击都是最最高级的雷魔法，他甚至可以完全跳过念咒和积蓄魔力的过程实现瞬发，每一发攻击都足以削平一个山头！ 然而混合兽依然发挥了它高速的优势，竟然在雷雨的缝隙穿行，这灵活性完全和超过一吨的体重不符！而瘦骨嶙峋怪物在周围空间都张开了大嘴把自己团团包围，所有向它劈下的雷电都被吞入口中化作虚无！ “麻烦的混球……” “嘶沙！！！！！！” 混合兽瞬间把速度提升到极致，直直撞在了马格纳斯身上！狰狞的巨爪和马格纳斯的手相撞，顷刻间就把他的整条手臂化作碎肉！四溅的鲜血让它更加兴奋，它发出刺耳的大笑，张开大嘴向马格纳斯的脖颈咬下—— ——之时，对危险的本能令它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 明明手臂粉碎，马格纳斯却丝毫没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咬啊，继续咬啊？” “嘶嘶嘶嘶……” “你到还挺聪明的，如果你真的咬下去了……现在恐怕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被粉碎的手臂的碎肉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些碎肉竟然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全部化为了纯粹的雷电！爆发的电击把混合兽击飞，而那些碎肉化成的雷电竟然自动组合起来形成手臂的形状，重新接在了马格纳斯肩上！ “虽然对你们用这招有点不值，但还是速战速决的好——‘雷化’！” 不只是手臂，他的全身都从内而外爆发出炫目的闪电，整片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电流充斥！在冷蓝色的电光中，他的每一粒细胞都转化成了元素的形态，短短几秒他就从血肉之躯变成了纯粹的雷电之躯！ 空间再次张开大嘴想要将他吞食，但他只是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化为元素的他连速度也接近真正的闪电！混合兽咆哮着应敌，用庞大的身体和恐怖的速度爆发出绝大的破坏力，但这次马格纳斯的速度更在它之上！ 噼啪！！！！ 面对挥来的重拳，马格纳斯不躲不闪，雷电的身躯不会受这粗糙的拳打脚踢的影响，反而是混合兽的手臂被烧得焦黑！不等怪物抽回手，马格纳斯的手就深深插入插入了它的口中！穿过牙齿、舌头、上颌、骨骼，直接到达了大脑！ “嘶沙沙沙！！！” “别叫了，安静点吧！” 雷电构成的手直接嵌在大脑中放射能量，冷蓝的电光从混合兽的眼睛和嘴巴中放出，柔软的大脑被彻底电成了灰烬！ “然后……嗯？想逃？看来你还算是有点智商的。” 另一只怪物见势不妙，果断转身逃离，空间上张开了一张大嘴，它正要跳进去—— “——但太慢了，蠢货。” 轰！！！！！ —— —— “姑且是解决了……” 马格纳斯浑身的雷光渐渐消散，元素的身体又变回了血肉之躯，他四下张望，却—— “……塞卓昂？” 不见了。 “塞卓昂？给我过来！塞卓昂！” 哪都没有她的踪影。 “菲尼克斯女士？” 不但是塞卓昂，连夏洛蒂都不见了。 “………………他妈的混账丫头！” 意识到塞卓昂趁着自己大混战的时候已经悄悄拉着夏洛蒂溜了，马格纳斯狠狠骂了一句，正要展开寻迹魔法—— “啊……” 他突然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喘起了粗气，一滴滴冷汗从他额上流下。让身体元素化本来就是近乎于禁忌的行为，雷化解除后会有副作用也是正常的，但对顶级的雷魔法师马格纳斯来说副作用不应该如此剧烈的。 “不……不是副作用的事……” 马格纳斯露出不甘的神色，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 ———————————————— 轰轰轰轰！ 熊熊冥焰把怪物的最后一点残骸烧尽，回到了夏洛蒂的冥煌灯中，塞卓昂轻轻吹了声口哨。冥焰用于实战的话，对于下位伪王这类空有蛮力的低智商而言是最管用的，把火放出来它们自己就会傻傻地撞上来。 “这一代似乎就这几只怪物呢。” “魔王教要造这样的玩意成本绝逼不小，能大批量生产就怪了。” “不过……就这么不跟马格纳斯先生说一声就溜掉，真的好吗？” “管他呢，走了，赶紧和妮大姐头汇合去！” 第327章 自由身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个又一个岩浆球划出鲜红的抛物线从地面飞来，重重砸在空中堡垒上，但并没有明显作用。法兰不善空战，他的对空攻击比对地攻击要疲软得多，所以提耶拉和珀尔也并没有太当回事。 “不过矮人王也真是够拼的，硬是把我们投放到星门外的五只怪物都解决了啊……” 珀尔从瞭望窗看出去，在视野的彼端，星门的位置，那里的天空都被岩浆染红，浮动的热气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星门外方圆几百公里已经全变成了岩浆海，而下位伪王们的尸体就泡在其中，正被缓缓烧熔。 而另一边，提耶拉已经换上了她所收藏的最最华丽的汉服，还对着小镜子认真上了淡妆。汉服的边缘缀满了贵金属，用的脂粉也是淡雅不艳俗的名牌货。不仅如此，她还把自己的黑色长发全部披散开来，用镶嵌珍珠的簪子重新盘好，绾成了既高雅又复杂的发髻。 “瞧你打扮的，是去参加宴会吗？” “吾等的王可是注重仪表的人，而且这场宴会也不是为吾等举办的，如果不好好打扮，吾等的王真怪罪下来就不好办了。” “‘手下的仪表就是主人的脸面’……吗？” “正是如此，所以汝还不快快打理好自己？” 提耶拉用鄙夷的目光看向珀尔，这老头身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白大褂，白大褂下面是很有老年人风格的宽大衣裤，怎么看不像是能出席正规场合的。 “老夫这样就好，如果每个人都打扮得太过正式，王恐怕反而会觉得别扭吧。” “切，好吧好吧汝爱怎样就怎样咯，反正对王而言汝已经没什么事了。” “不，王嘱咐过我，说我还有个不算任务的任务……” “别啰里吧嗦了，走了！” 提耶拉优雅地提着汉服下摆走到空中堡垒的仓门外，看着下方已经被丧尸和伪王弄得彻底乱作一团的星穹废墟，微微一笑。 然后，拉着珀尔纵身跳下。 ——————————————————— 萦绕温迪全身的绿色气流轰然爆开，顷刻之间就形成了饱含战帝魔力的飓风，把接近的所有丧尸全部吹飞！这绿色气流原本就是大秘宝所化，再加上她战帝的力量，要把这些丧尸杀光简直轻而易举——但她没选择这么做！这些丧尸都是由无辜的人类变成，虽然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了，但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希望呢？ “疾驰于天地间的风之精灵啊——” 绿色气流扩散开，形成了无数束锁把每一只丧尸都牢牢禁锢，紧接着又扩大成高高的风之障壁把他们阻挡在外！ 这样一来就能专心对付眼前的玩意了。 “该死……这就是法兰和穆丁所说的怪物吗？” 眼前的这玩意浑身漆黑，身上布满足以秒杀密恐患者的密密麻麻的洞穴，每个洞里都散发着浓郁的毒气！这毒气非常诡异，经过之处连空间都被腐蚀—— “——风之战枪！” 但温迪的风对这类攻击能够完全克制，她的魔力化作疾风从浑身上下喷涌而出，逼近的毒气全被吹散，一道道风组成的长枪把怪物全身贯穿！怪物发出刺耳的吼声，体表突然冒出了无数恶心的瘤子，一跳一跳地剧烈膨胀！ “自爆？想得美！” 如果这怪物把体内毒气一口气爆发，估计足以覆盖半个星穹废墟吧？察觉到怪物意图的瞬间，全部飓风都向它集中！体积庞大到无法计量的空气全部注满魔力，化为风的监牢将它紧紧包裹！碧绿色的气流也混入其中，随着温迪一点点攥紧拳头，风的监牢也越缩越小，最后几乎压缩成了固体！堪比地心深处的恐怖压力直接碾碎了怪物的身体，它爆出的猛毒也在疾风的消磨下化为乌有！ “姑且搞定……喂，泽拉赫！泽拉赫？” 轰！！！！ 一个畸形的尸体突然从天而降，就落在温迪面前。这尸体原本应该是个极为庞大的生物，但此刻只剩下了森森白骨，连一点肉都没有。数不尽的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白骨上爬来爬去，还不知足地寻找残留的肉屑，看得人头皮发麻。 “前辈，您叫我？” 妮尔丽斯像没事人一样从后面晃了出来，银灰色的秀发在星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娉婷的走姿仿佛在夜晚出游的贵妇，身上甚至没沾上一点污渍。 仅此而已，就不声不响地解决了一头怪物。 “……你，确实很强啊。” “前辈您过奖了，接下来去哪？” “往星门前进！那里是来宾聚居的地方，理论上受灾最严重！” “那些怪物呢？” “能杀多少是多——” 说到这里，温迪突然一滞，她惊讶地看向四周，一……二……三……四……一共五个极为恐怖的魔力波动正在极速接近！ “这是——！？”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前方的神庙突然被碾碎，一只小山一样的怪物闯入了温迪的视野！它看上去就像一大滩污浊的淤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飓风立刻聚集在温迪手中，压缩了片刻就瞬间爆发，像战锤一样轰在了怪物身上把它打得连连后退！ 但这只是开始，熊熊火焰从天而降，缠绕着透明魔力的怪物窜进两人的间隙，地面突然变得像液体般柔软，一道道空间崩碎的裂纹不断蔓延——四只散发着同样恐怖的魔力波动的怪物同时杀来！ “五只同时！？” “咿啊！！！” “泽拉赫！” 妮尔丽斯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她未能尽快赶到温迪身边就被袭来的怪物冲散，不知所踪！温迪发出恼怒的吼声，正要去找妮尔丽斯，却被半透明的怪物、浑身着火的怪物和制造空间裂缝的怪物同时包围！ （这三只……） 先前能轻松击杀冒毒气的怪物是因为属性压制，但这三个家伙似乎都对风属性有克制作用，速战速决已经不太可能了！ “麻烦死了！” 温迪大吼一声，凶暴的疾风向天空爆发，汇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巨人！这巨人的轮廓和温迪一模一样，但双手双脚都是绿色气流凝成的刀刃，它仅是出现于此就令天地间的气流彻底紊乱，每一次张口都吞吐着飓风，这正是她的风之魔像！ “我还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 “……” 这个像淤泥一样的怪物和浑身由土石构成的怪物顶着被甲虫们保护的我向前冲，配合得还真默契，另外三只似乎都去纠缠希瓦了。 太好了，这样一来就我就没白费功夫把它们引过来“冲散”我和希瓦，造成“怪物们的突袭造成两人失散”的假象。 终于，彻底摆脱希瓦的监视了。 接下来—— “必须赶快找出那家伙，真正的幕后黑手……” 第328章 艾西亚vs罗德里格（上） 古战场中央已经成了一锅大杂烩。 火焰，藤蔓，金属，土石，毒液，冰霜，花朵，大片大片坏死的乔木……一切的一切都混在一起，就像个特大号的垃圾场，而正中央已经出现了一个深达数十米的巨坑。 巨坑中耸立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巨型植物，有的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食人花，有的是造型和野兽无异但全身都由植物组成的奇怪生物——但它们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嘶……嘶噜噜噜……” 一个长着无数大嘴的食人花发出难听的呻吟声倒地，它的身上布满了难堪的黑斑，全身上下还有多处枯萎的痕迹，细胞已经完全失去了活性。那些植物组成的“动物”也是一样，不论是大的，小的，看上去很弱的还是很狰狞的，无一例外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淡蓝色的物质在空气中弥漫，非但没有难闻的异味，反而带有一股诱人的甜香，简直就像把头盖骨揭开直接往大脑里倒蜂蜜一样。 “咳……咳咳……带毒的魔力……吗？” 罗德里格也是同样，虽然他的反应没使魔们那么明显，但显然状态远不如平常。 “当然了，你以为呢？” 艾西亚残忍一笑。 这一次她可谓是全力全开，把体内的毒素精练到极致，和原本的毒魔力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去，效果是平时的翻倍。 “不过……真奇怪呢，我可爱的孩子们对毒物的抗性可是很高的啊，为什么……” 罗德里格皱起眉头表示不解，而艾西亚向他投去了轻蔑的视线。 “能抗毒的植物太多了，就算是我也能列举几千种，但可别把我的毒魔力当成普通的毒，比作超严重的空气污染倒是更合适。” “原来如此，再坚强的植物如果生活在污浊的空气里也会枯萎，倒也正常……哈哈哈……” 罗德里格讪笑起来，很害怕似地缩起肩膀，艾西亚抬手就是一枪，带爆破效果的魔改马格南弹撕裂了空气向他飞去——但立刻被新冒出的植物一口吞入！那些被毒魔力弄得奄奄一息的植物蠕动起来，新的枝丫从坏掉的表皮下钻出，就像蛇蜕皮一样！那些植物化动物也是同样，剥去坏死的部分，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 见此，艾西亚加大了毒的浓度，眼前的植物和从背后悄悄逼近的植物再次枯萎，但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皮”再生。 “……生命力还真强？” “大家都是很有活力的孩子，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一点也不好啊……原来如此，地下吗？” 艾西亚踩了踩地面，皱起眉头。 “你在这转悠了这么久，植物们早就在地下扎根了，估计都抵达最深处的灵脉了吧？就像远程的魔力中继站一样，不管我杀多少都能再长出来。” “呐哈哈，谁知道呢？我也挺好奇的——不过植物就是这点好不对吗？只要把它放置到合适的环境里，就能自动调节成追适合生长的状态。” “想把你扎在灵脉里的根毁掉是不可能了，这样的话——” 卡嗒！卡嗒！ 艾西亚轻轻一搓空间戒指，两个巨大的物体，一黑一白，就出现在她的双手上。每一个都是六管的构造，反射着危险的光芒，长长的两挂子弹从尾部延伸出来，末端连接在空间戒指里。每个看上去都十分沉重，但用了肉体强化药剂的艾西亚能够轻松同时举起。 “这……” “姑且可以称之为‘加特林’哦，当然，不是普通货。” 艾西亚掂了掂左手的黑色“加特林”，看上去比游戏中常见的还大了好几圈。 “这个是转管式机炮，也有人称之为加特林机炮，嘛，随便怎么叫都行。” 又掂了掂右手的白色“加特林”，这个比左手的机炮更富有科技感。 “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把玛耶的魔法工学细化到极致才实现的，加特林电磁炮哦。” “听上去很厉害？但就算你跟我说我也不懂啦——接招！” 轰隆隆隆隆隆！无数藤蔓从地下冒出，就像绿色的海浪一样压向艾西亚！而艾西亚举起加特林机炮，凶残的重火器发出了震耳的轰鸣，喷溅的火光在绿色海洋中绽放，顷刻间就把植物的包围撕开了一个大口！ 艾西亚纵身一跃，在无数植物的缝隙中穿行，机炮仿佛有打不完的子弹！每一颗子弹都是随机的爆炸弹、毒弹、冰冻弹或纯粹的动能弹，利用不断变化的属性让植物们无法做出最优的应对调整！看到艾西亚的逼近，罗德里格急忙后退，无数粗大的木本植物从地下钻出，包围着他形成了坚硬的护盾！ “与其防御，你还不如乖乖逃跑——” 艾西亚终于举起电磁加特林，发动攻击—— ——！！！ 与空气摩擦的弹丸发出炽烈的白光，顷刻间就穿透了罗德里格的防御！护盾破碎，上半身的左侧全被粉碎的罗德里格狼狈地跌倒在地，绿色的汁液流得到处都是，组成他身体的植物疯狂蠕动着填补伤口！ 但比起这疼痛，罗德里格诧异地看着电磁加特林的枪口。 “这子弹不是普通的金属……” “没错，混入了界外金哦，这可是我在物质上最大的收获了呢。” “喂喂……你认真的？” 电磁加特林的根本原理和地球的电磁炮完全不同，让弹丸加速的是层层叠叠的魔法阵，而且由于内置了压缩空间，所以实际上加速用的轨道比炮身还长得多。最重要的是，离开奥科密时，艾西亚还不忘把奥希米尔的藏品搜刮了一番，在妮尔丽斯的默许下把大量界外金据为己有。 通常使用界外金都是用于熔炼高级的武器和防具，确实有些善使弓箭的精灵会用界外金造箭当作压箱底的武器，但从未听说过有人把界外金用在“子弹”这种消耗品中的消耗品上。 “太奢侈了……” “奢侈吗？我不觉得！” 电磁加特林发出嗡鸣，同时机炮也开始喷吐火舌，无间断的极致暴力尽情释放，绿色的海洋就像被一把巨剑劈开一样分成整齐的两半！过于强大的破坏力连地面都震颤不已，艾西亚面带嗜虐的表情不断倾泻火力，势必要把罗德里格和他的植物朋友们轰杀成渣！ 轰！！轰轰轰轰轰！！！！！ 炮击持续了半分钟以上，中央的大地早已变得支离破碎，不知是不是腻了，艾西亚终于扔下了两个加特林，转而换上了—— “FIM-92——毒刺！！！” 第二代便携式防空导弹被她扛在肩上，漆黑的涂装充满了压迫感——虽然是“防空”导弹，但在艾西亚的改装下也完全能对地面造成有效打击！火晶石+炽砂+界外合金碎屑经严格配比调和成的火药填满了导弹内部，落地的瞬间就升起了直冲天际的绚烂火柱！热浪向周围辐射，岩石还未化作岩浆就彻底崩解，无数灰烬像黑色的雪一样飘扬而下，即使是穆丁的熔岩魔像的重击也不过如此！ “这下子算是死透了吧？” 艾西亚松了口气，松开发射器，擦了把汗。 但是， “——把‘终于死了吧？’这类台词说出口的话就肯定没死啦，这不是常识吗？” “切！” 在脚下地面裂开的瞬间艾西亚就一跃而起，一个有数人合抱之粗的、像是无数大树根须组成的东西破开地面钻出，差一点点就撞在她身上！ “不论哪次都是千篇一律的攻击，就不能有点新意？” 说着，半空中的艾西亚掏出惯用的破片手雷（掺了大量界外金），用牙齿拉开引线扔了下去——一声轰鸣后，这仿佛无数根须组成的东西就被炸碎了大半！ 然而—— 轰！轰！轰轰轰轰轰！ “这是？” 四条完全一样的东西也从地下伸出，同时地面上出现了一直线的裂纹，下一瞬间一个比这五条加起来还粗的巨**茎破土而出！五条根茎连在一条更粗长的根茎上，而且每条根茎似乎都有能弯折的部分……就像关节一样！ 简直就是…… “……胳膊和手？或者腿和脚？” “你觉得呢，艾西亚小姐？” 罗德里格的声音从扬起的灰尘的另一端传来，此刻的他已经面目全非，只剩几根细嫩的茎构成了最基本的人形。即使如此，他看上去依然游刃有余。 “说到底，我和那些上位伪王也没太大不同，区别就在于他们是植入了魔王遗骸，而我直接把提翁活体吞噬了，恩师所留给我的可绝不仅仅是丰富的营养啊——”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地形终于完全崩坏，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地面已经被彻底挖空，地下也早已被植物占据！藤蔓以罗德里格为中心聚集起来把他包裹在正中，其他的无数植物不断包裹在其外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条和先前那条同样的腿脚和两条由极为粗大的藤蔓构成的前肢也钻了出来，和以罗德里格为中心组成的植物团块连接在一起！ “ООООООООО！！！！！” 植物团块在艾西亚的注视下猛然拉长，出现了头、肩、胸、腹的分化，形成了长达百米的巨兽——即使如此，这东西乍看之下就像小孩子用黑绿色的橡皮泥捏成的怪兽一样，怪异又滑稽。 但艾西亚深深皱起了眉头，她从这怪物身上感觉到的压迫感极为强烈，就像……对！和当初机动要塞阿特拉斯给她的感觉有点像！ 接近贤者级的压迫感！ “我将这形态命名为‘青之巨兽’……来吧，艾西亚小姐，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把你截杀在此！” “谁截杀谁还不知道呢！” 第329章 艾西亚vs罗德里格（下） 完全由植物构成的四足巨兽，单躯干就长达百米，算上四肢和尾巴的话，甚至比机动要塞阿特拉斯还要巨大。 前肢是两条极为粗大的藤蔓，上面点缀着大大小小的花朵和叶子，最小的花的花瓣也有蒲扇那么大；后肢是巨大的根茎盘结而成，足部的五指就像巨型的根雕，从地下源源不断吸收养分；躯干完全是由大量各种各样的植物堆砌而成，怪异，凌乱，却有不可思议的一体感，表面还覆盖着青草般的体毛；头部是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圆锥形花苞，形状类似蜥蜴的头部，两个浑浊的眼球在花苞底部转来转去，一条碧绿的藤蔓像舌头一样从花苞顶端的开口吐出，一晃一晃的。 “我将这形态命名为‘青之巨兽’……来吧，艾西亚小姐，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把你截杀在此！” “谁截杀谁还不知道呢！” 罗德里格那被魔法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从巨兽体内传出，巨兽也跟着摇头晃脑。 “瞧瞧，多么美丽，多么强大，这才是我所追求的最佳的生命形态！” “你还是把你的审美观打碎了回炉重炼吧，恕我直言，和现在这德性比，原本的你简直美若天仙。”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啊！” 青之巨兽浑身剧烈震颤，未经任何预备动作就突然前冲，粗大的前肢就轰然拍下！前一秒艾西亚所站的地方寸寸崩裂，她不得不在最后一刻跳上天空躲避！出现在手上的魔改M60机枪一通集射，但那些爆炸子弹打上去压根没明显效果！ “ОООООООО！！！！” 巨兽再次大吼一声，竟然用两条后腿支起全身站了起来，两条前肢同时挥向艾西亚！艾西亚在那一瞬间向巨兽发射了rpg，利用反冲力勉强躲开了追击——然而射出的炮弹竟被前肢上分化出的藤蔓抓住，向她扔了回来！ （啧——a2-1式黏胶弹！） 轰！！！！！ 就在炮弹接近的瞬间，艾西亚发射了特制的榴弹，爆开成一大团白乎乎的黏胶和炮弹撞在一起将其拦下！而巨兽头部的花苞突然张开，露出了其中层层叠叠的花心！庞大的魔力聚集在花心中形成了黄绿色的光球，瞄准艾西亚的瞬间就轰然发射！ 一直线的狙击撕裂了空间，连带的冲击波摧毁了大地，激荡的魔力在天地间引起一阵阵爆鸣！青之巨兽的双眼疯狂转动着，仿佛迫不及待要看到艾西亚被轰成碎片的样子！ 然而—— “你以为……我的火力……只有这点程度！？” 魔力余光散去。 黑洞洞的巨口对准了青之巨兽的头部。 这是一个独立的炮塔，自带一整套装填系统，下部还有浮空魔法阵支撑它在空中漂浮。 伤痕累累的艾西亚盘踞其上，目露凶光。 “虎式，88mmKwK36L/56坦克炮，特制缩聚爆弹——装填——发射！！！！” 炮弹命中了巨兽的肩部，命中的瞬间就爆发了恐怖的引力把它的身体组织压缩，然后轰然爆裂！它的整个肩头都被削去了一大块，但在来自灵脉的源源不绝的魔力补充下，造成的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花苞头部再度张开，比上次还大的魔力团块聚集，而艾西亚已经同时取出了两门重炮—— “鼠式，128毫米KwK44L/5主炮，kv2，152mm榴弹炮，充能式光棱弹——装填——发射！！！！” 射出的两发炮弹接近巨兽的吐息的同时就爆成了一大团雷云，无数电光交织在一起，刚好抵消了它的攻击！巨兽愤怒地咆哮，它的四肢狠狠跺地，无数尖锐无比的树根破地而出刺向艾西亚！ “龙卷风多管火箭炮，注毒式子母火箭弹——发射！！！” 300mm口径的12根巨大圆柱将艾西亚包围，下一秒就发出了毁灭性的齐射！每一发炮弹都划出了凶狠的轨迹射向地面，炸开的同时释放出足以腐蚀万物的毒雾！刺出的树根被顷刻间摧毁殆尽，毒雾沉降的毒液蚀穿了地面，沿着地下被青之巨兽折腾出的无数裂缝不断向下渗透，意图破坏扎在地下的根！ 但是—— （不，不行！还不够！它已经储蓄了大量魔力，而且再生实在太快了！） “喂喂喂，艾西亚小姐，难道就只有这点程度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罗德里格的声音响起，青之巨兽那些青草般的体毛突然张开，一个个小光点从它身上散出，有大有小—— “孢子风暴！” 光点——孢子向四面八方爆发式扩散，每一粒都携卷着恐怖的魔力波动，这一刻艾西亚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她这次完全放弃了硬碰硬的反击，取出如同潜艇里的救生舱一样的金属圆球把自己包了起来，同时所有孢子爆炸！ 冲天的黄绿色光芒即使隔着几十公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过量的魔力在天地间来回激荡造成毁灭性的二次灾害，地面完全被融化，刚刚渗透到地下的毒液也被全部蒸发！ 而艾西亚的保护仓看上去很凄惨地落在一片半融化的岩石中，用界外合金强化的外壳几乎已经被烧穿，就连界外合金固有的“吸收魔力自我修复”的能力都几乎失效。 “嚯——嚯——嚯——死了吗？死透了吗？据我所知界外金的隔热性可不怎么好，在里面的你应该已经变成焦炭了吧？” …… “喂？喂？哈喽？艾西亚小姐？如果你不回话的话就默认你死了哦？” …… “哈哈，看来是死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先补一脚再说吧！” 轰！！！ 下一秒，青之巨兽的巨足就狠狠踩下！数吨的巨大质量加在一点，势必要把艾西亚彻底灭杀—— “——？” ——之时，青之巨兽忽然抬起了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它的注意。 有东西。 某个很大，很快的东西，正从天空飞来。 越来越近了。 那是个像巨大的激光制导导弹一样的东西，向它直直落下—— “切！击落它！！！！” 青之巨兽长啸一声，发射出藤蔓向那导弹射去，但接近的瞬间导弹尾部就连续喷发火焰，划出复杂的之字形绕开了藤蔓！下一波藤蔓正要拦截，它就像多级火箭一样爆开，只剩顶部的一个小圆球加速向巨兽撞去！ “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这是迄今为止吃下的破坏力最大的武器！地狱般的烈焰把青之巨兽整个笼罩了起来，宛如固体的烈火顺着它的身体熊熊燃烧，而极端的高温甚至摧垮了巨兽的表皮！巨兽第一次发出明显的痛苦的声音，它受创最严重的四肢一时之间难以恢复，暂时失去了高机动性，只能趴倒在地！ “我的杰作——N2爆弹，感觉如何！” 一个小小的人影穿过火海，三两下顺着烧焦的四肢跳上巨兽的身体！ 是艾西亚！ 现在的她全身都包裹在形似航天服的防护服里，防护服表面也在过高的温度下不断融化，但依然能够支撑！目前的一切都在她计算之内，她来之前就已经把长程导弹发射装置安置在了古战场边缘，为的就是应对这种极端的突**况！ 然后是第二发，趁它无法动弹的现在—— “界外金钻地弹！” 一个外形近似直筒的飞弹几乎是垂直向青之巨兽落下，直直砸在了青之巨兽身体正中，强大的动能+界外金的强化令它爆发了无与伦比的贯穿力！巨兽厚厚的上皮组织被完全穿透，连内部的硬化植物骨架都被粉碎，即将到达罗德里格所在的核心时才勉强停下！而艾西亚跳上钻地弹尾部，撤下了已经不能再用的防护服，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的同时再次取出加特林电磁炮，对准了钻地弹底一通连射！ 动能×动能的推进让钻地弹强行挤进了巨兽体内，此刻包裹住罗德里格的防护层已经被完全撕裂！现在的他大半身体都和青之巨兽融为一体，只是个由无数嫩芽组成的人形而已，完全没了人类的样子！他用似乎是眼睛的部分惊讶地看着撕裂外壳闯进来的艾西亚，而艾西亚依然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你，竟然——” “很惊讶？从你舍弃人类身份的那一刻起你就彻底败了！” 抓！！！ 不等罗德里格逃走，艾西亚紧紧抓住了他的脖子，没取出任何新武器，而是——直接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刺进他的身体！ “浊血——注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罗德里格发出了刺耳的哀嚎，组成身体的嫩芽上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脓包，整个身体都重复着痛苦的收缩和膨胀！“浊血”是艾西亚最强的剧毒，是长期以来用自己体内血液反复锤炼而成，是压箱底的终极武器！ “你……混账——你——也不过是个生于——炼金术的——人造人罢了！别以为——” “人造人又怎样！我有我爱和爱我的人，而你只是个沉迷研究的重度社交障碍白痴罢了，我比你强了不知多少！” “住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德里格的本体终于开始萎缩，看上去极为凄惨，青之巨兽剧烈晃动身体，体力终于见底的艾西亚被狠狠甩了出去！从几十米的高度重重落在地上，传遍全身的剧痛令她倒吸冷气，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但这一切都是值得，只要能—— “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 第330章 Chomira the Great（上） “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О！！！！！！！！！！” 青之巨兽发出了诞生以来最刺耳的咆哮，连大地都为之震动！本体罗德里格的死亡也意味着它的终结，但死前一刻的疯狂让它陷入了暴走！ “喂……喂喂喂……” 麻烦了。 艾西亚这次可谓是真的倾囊而出，压箱底的武器用了个遍，体力也完全耗尽了，动也动不了！这巨兽虽然身体接近崩坏，但依然有可怕的攻击力，它都不用刻意攻击，只要轻轻一踩—— “ОООООООО！！！！！” 巨兽向着艾西亚的方向扭动身体，眼看就要逼近之时—— 嗖—— ——噔！！！！！ 从天而降的金红光芒贯穿了它的身体，头部被紧随而来的剑光连根切断！青之巨兽重重倒地，彻底停止了活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艾西亚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这个高大的男人出现。 “你是，艾西亚小姐是吧？” 圣安德烈向她走来，礼貌地伸出手。 “您……圣安德烈先生？您不是……不是在看守雾之魔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 圣安德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逃了。” “啊？” “佛格莱特逃了，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耍了！” —————————————————— 时间倒回几分钟。 就在艾西亚和青之巨兽大战的同时—— 秋米拉简直不敢相信。 虽然她早已对西缇娜的内奸身份有所察觉。 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西缇娜竟然身怀这样的力量。 和极刑的魔王，和自己，和提耶拉极为相似的力量。 “行刑魔法”。 最凶最恶的对人杀伤魔法。 “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你，观察你，观察你，直到几分钟前，我终于对你彻底失望了。” 维持着掐住秋米拉的脖子把她提起的状态，西缇娜露出狞笑。 她周身散发着仿佛能把人拉入死亡深渊的魔力波动，那冰冷肃杀的气息是秋米拉再熟悉不过的。秋米拉暴走时魔力会具现化为荆棘，提耶拉的是锁链，而西缇娜的是布满倒刺的铁线。一条条铁线围绕着她，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 “你……究竟……呜……” 欣赏着秋米拉苦闷的表情，西缇娜缓缓开口。 “知道吗？在我们魔王教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崇拜的魔王，就像崇拜的明星一样……有的人深爱着炎狱魔王，有的人对渎神魔王情有独钟，有的人天天抱着据说是死水魔王穿过的袜子不松手，而我呢？不用说你也猜得到吧？” “……” “我，深深的，深深的，崇拜着极刑的魔王——爱丽丝·布朗啊。” 说着，西缇娜的脸上染上激动的红晕，仅仅是念出那个毫不起眼的名字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我崇拜她，我深爱她，我被她的强大和残忍所折服，我疯狂收集着有关她的一切——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永远都是那么神秘，留下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我一直一直都很苦恼啊！所以你能想象吗？当我发现魔王教秘密保存着她的圣骸时，当珀尔那家伙说我的适应度非常高时，只要我能干好卧底的工作就给我做手术时，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兴奋吗？你知道吗！！！” 西缇娜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无比，她把秋米拉狠狠扔在地上，把地面都砸得凹陷下去！ “能继承极刑魔王的圣骸当然是我无上的幸福，但是，但是，但是——我，很嫉妒啊！为什么这世上最最崇拜她的我没有被选上？为什么成为容器的是别人？我究竟差在哪里了？我想不明白！” “‘容器’？你……你到底在说什——” “别得了便宜卖乖了！！！” 踩！！！ 西缇娜的鞋尖深深陷入了秋米拉的肩膀，对着肩部的穴位施压，即使是对疼痛不敏感的秋米拉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们的教主提耶拉大人的话也就算了，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非常优秀的，她能成为继承人也是理所当然，而你呢？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踩！！！ “如果你有着相应的素质，那我就会乖乖承认你，甚至把你当作极刑的魔王本人崇拜，但是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踩！！！ “弱小！” 踩！！！ “天真！” 踩！！！ “愚昧！” 踩！！！ “幼稚——” 咔嚓！ “……嗯？” 一个如同捕兽夹的东西凭空出现，狠狠夹在了西缇娜的脚上，两瓣锯齿刺穿了鞋扎进肉里。这是某种失传的针对四肢的刑具，秋米拉一急之下把它变了出来。 “……” “……” 两人短暂地对视，鲜血从西缇娜的脚上不断溢出，然后， “……呵，废物就是废物。” 踢！！！！ 西缇娜完全无视了疼痛，还被刑具夹着的脚飞速抬起，狠狠踢在秋米拉的下巴上！秋米拉发出一声呻吟飞了出去，打着旋撞到了墙上，夸张地张开的嘴表明她的下颌已经脱臼，连嘴里的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你唯一的优点，好像也就是耐打了啊？” 西缇娜冷笑着抬起手，一根根刺枪从手臂内部生成，刺破皮肤伸了出来，锐利的尖端寒光闪烁。 “根据情报，你曾不止一次在生命垂危之际发生所谓的‘暴走’，那个状态下的你才能勉强发挥出像样的力量……是吗？如果是的话，倒是给我看看啊？让我见识一下啊！穿刺刑！” 手臂中伸出的刺枪突然射出，贯穿了秋米拉的侧腹。她保持着脚勉强够到地的别扭姿势，就这样被钉在了墙上，大股鲜血从被贯穿的部位流出。但少女依然是一副被害者的样子，没有散发出逼人的魔力，没有展现出魔王的威严，只是个弱小的少女罢了。 剃刀、镣铐、针、皮鞭……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刑具从西缇娜身上剥离出来，每次都带出一大股鲜血。但西缇娜完全没有痛苦之色，反而似乎还很享受。 “果然，废物就是废物啊，作为真正配得上这力量的人，我可以教你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行刑魔法——” “不……对吧……” “哈啊？” 秋米拉把还能活动的手放在下巴上，用力一抬一压，接上了被踢脱臼的下颌。她那橙红色的双眼从刘海下看向西缇娜，明明没露出任何威压，却有种令她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你……根本就……不会……行刑魔法吧？” 虚弱的声音从秋米拉嘴里传出，微弱，却很清晰。西缇娜的脸一阵抽搐。 “……好吧，你的优点姑且能加上‘嘴硬’这一项了，或者说这是缺点？” “呜啊！！！！” 西缇娜轻轻一挥手，从指间弹出的一根粗大的铁钎就捅进了秋米拉膝盖关节的缝隙！她握住铁钎的末端，狠狠一扭，伴随着清脆的咔吧声，秋米拉的腿骨彻底分成了两截，只剩皮肉勉强连接。 但是—— “呼……哈……呼……哈……西缇娜小姐……你……真的……很可怜啊……自欺欺人什么的……哈啊……” 即使因痛苦而气喘吁吁，秋米拉依然没有停止言语。 “哈啊……哈啊……你……哈啊……根本不会行刑魔法……植入个东西……就能用行刑魔法……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吧？” “……住口。” “你……只是……只是把……呼啊……只是把肉体变成刑具……仅此而已……” “住口……” “和……真正的行刑魔法差……差太远了……连……残次品都不算……呼……” “住口！” “只是……只是……模仿……非常拙劣的……过家家一样的……模仿……” “你丫的住口！！！！！！！” 突破手腕伸出的皮鞭狠狠挥下，打在少女身上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爆响！秋米拉从肩膀到侧腹撕开了一条可怕的裂痕，连皮肉都像小孩子的嘴一样往两侧翻开！但这还不够，皮鞭再次一挥，紧紧缠住了秋米拉的脖子，把侧腹还被刺枪贯穿的她强行从墙上拉了下来！刺枪从前面进去又从后面穿出来，从侧腹的破洞甚至能隐约看到内脏！皮鞭在少女脖子上留下了青紫的勒痕，紧随而上的无数铁线刺进她的左臂，稍一使力，左臂的骨头就被折成至少五段！ “呼……哈……呼……哈……呼……哈……呼……哈……” 秋米拉几乎已经发不出呻吟或惨叫了，从刚才开始就只是粗重地喘息而已，莫名不爽的西缇娜揪住她的头发强行让她的头抬起来，和少女对视的瞬间—— “——！？” 这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了。 眼前的少女的容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十六七岁的年龄。 灰白的发，苍白的肤，黑洞般的瞳，宛如死亡般美丽的容颜。 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然后，嘴角划出一抹弧度。 那是轻蔑的笑。 血红色的唇张合着，发出了陌生的声音 ———————————— “想配得上本宫？就凭尔这无能之辈？可笑至极啊……” ———————————— 仅此而已，西缇娜却感觉自己心中遭到了重击！她急忙松开揪住秋米拉头发的手，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去时——眼前的秋米拉依然是原本的模样，刚刚那宛如死亡般美丽的少女消失无踪，连残像都没有。 刚才是眼花了吗？ “呼……哈……呼……啊……啊啊……哈……哈哈……” 忽然之间， 秋米拉那粗重的喘息中，混进了别的声音。 “哈……呼啊……哈哈哈……哈哈……” 那是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 突然爆发的魔力把西缇娜推飞出去，周围的一切被染上了一层血腥的铁锈色，刺骨的杀意如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身体上遍布多处重伤的秋米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无力地耷拉着，浑浊不堪的双目毫无生机，只有张开的嘴不断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荆棘编织的王冠出现在她头顶。 就像在夸耀自己的身份一样。 “处——刑——” ~~~~~~~~~~~~~~~~~ 吉祥物の战斗力终于上线了 顺便，高能倒计时3 第331章 Chomira the Great（下） 这是个一片空白的世界。 空间中漂浮着无数鲜红的，像小血珠一样的液滴。 有许多模糊的画面在周围闪现又消失，就像快进的电影。 某物伫立在秋米拉身后。 久久的，久久的，久久的。 仿佛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此。 “…………………………” 秋米拉抱膝坐在地上。 无神的双眼看着前方。 一动不动。 视线的前方，是一只小猫。 白色短毛猫，似乎是很名贵的品种。 它叫梅丽，这是个早已被抛到记忆的彼端的名字。 儿时的宠物。 现在只是猫的尸体罢了。 梅丽仰躺在地上，四肢扭曲着，双眼因为恐惧而睁大，嘴巴大张。 从胸口到下腹都被剖开，内脏散了出来，体腔内还插着好几把解剖刀。 比小猫的凄惨尸体更远一些的地方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但隐隐卓卓的，什么也看不清。 “喵~~”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传来。 一只和梅丽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它迈着优雅的步子溜达到秋米拉脚边，撒娇般蹭着她的脚。 秋米拉终于动了一下。 无神的眼睛看向这个新的活物，又看向自己的手，手中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把解剖刀。 该干什么？ ‘该干什么？尔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 “喵？喵——喵嗷！” 飞速伸出的手掐住了小猫的脖子，它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解剖刀就深深插进了她的喉咙。 ‘继续吧，瞧，从这下刀……’ —————————————— “别……别过来……” 西缇娜狼狈地后退，然而眼前的死神依旧步步紧逼。 ——尔在害怕什么呢？这不正是尔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吗—— “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应该是更美丽的……更……更令人倾慕的……更加……” ——别随便把尔的一厢情愿投射到别人身上啊！ “别过来！！！！！！” 数千根布满倒刺的铁线蜂拥而出，和秋米拉的无数荆棘撞在了一起，顷刻之间，铁线就被荆棘的利刺碾碎。西缇娜惊吼一声，手臂扭曲成了巨大的铡刀向秋米拉砍去，然而还未碰到她就被从天而建的断头台的斩首刀击碎。西缇娜的身体分化出的所有刑具在秋米拉面前都仿佛小孩子的玩具，一碰就碎。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的……我的力量明明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伪王，伪王，真是个适合尔等的滑稽名字呢，永远都只是拙劣的仿制品罢了—— “不对！” ——真假与否，一比较便可知晓—— 喀嚓！！！！ 古老的遗迹之间仿佛变成了屠宰了数万人的刑场，连西缇娜的造出的刑具都成了受刑的对象！空气中的每一缕微风都变成了凌迟的刀刃，嘴呼出的每一丝热气都变成火刑的烈焰，就连发丝都化为绞刑的吊绳！ 西缇娜惊恐地倒在地上，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在这过于浓重的杀意压迫下连血液都几近凝固！ “万物皆寂……” 秋米拉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接近她，浑浊的双眼将她锁定，缓缓抬起手。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物皆杀。” —————————————— 吧唧。 又一个新鲜的尸体被扔在了地上。 小猫已经完全看不出猫的形状了，只剩一大团烂肉，血流得到处都是。 这是第几只了？ 尸体，尸体，尸体，周围有好多好多白色短毛猫的尸体，每个都看上去很惨。 我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是，干该干的事了。’ 该干的事？ ‘对哟，尔该干的事，尔唯一能干的事。’ 就是在这做无意义的杀戮吗？ ‘世界上不存在无意义的事，即使是像细菌一样微小的努力，只要积累就能抵达真理。’ 你抵达真理了么？ ‘真是可惜，如果本宫最终成功了，还用得着尔等的存在吗？’ …… 这只被刚割掉头颅的小猫刚掉在地上，又一只小猫爬了过来，对秋米拉喵喵叫。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用机械的动作抓住猫的后颈拎起来，这次解剖刀对准了它的眼睛。 ‘对，眼睛也是很好的选择，把刀捅进去吧，捅到脑子里，但不要太深否则很快就会死掉的’ …… 秋米拉手中的刀接近了梅丽的眼睛，它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好奇地探出爪子去抓。 ‘对准了？好，就这样捅下去——’ 解剖刀划出一道银光，废墟刺下—— ——的那一瞬间，停住了。 有什么东西捉住了秋米拉的手，不让她继续下去。 …………？ 秋米拉的肩膀猛的震了一下，无神的双眼渐渐泛起了光彩。 等等。 等等。 等等。 这里是哪？ 我从刚才开始在干什么？ ‘不要分心啊，笨蛋米拉。’ 你是谁？这里到底是哪？我—— ‘谁是谁很重要吗？继续吧，继续就好，你能做的不也只有这种事了吗？’ 不对！！！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该干什么不归你管！滚开！ ‘真是不礼貌啊……但离了我的你还能干什么呢？’ 我的事情—— —————————————— “——用不着别人插手！！！” 眼看就要出杀招的少女突然大叫一声，又把西缇娜吓了一跳。四溢的杀气迅速消失，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刑场的诡异感觉也不见了。魔力具现化的荆棘迅速消失，所有刑具都碎成碎屑，秋米拉头上那荆棘王冠也消散在空气中。 她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严重骨折的左臂耷拉着，右手捂住侧腹的洞口，呼哧呼哧地大喘粗气。再抬起头时，她的双眼已经不再浑浊，虽然疲惫，虽然痛苦，但确实注入了自己的意志。 “你……你……到底……” “这是……妾身和你的事……就算要打败你……甚至杀死你……那也是妾身的任务！投石刑！” 大量的落石突然出现在西缇娜头顶向她砸来，西缇娜此刻也如梦初醒！她迅速翻滚躲开——没错，这落石确实是行刑魔法，但和刚刚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秋米拉见一击未中，立刻变幻出大量的刺枪，经过一路上的不断练习，她已经能比较自如地使用简单的行刑魔法了！ “妾身，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去和朋友们汇合！” “切——” 面对飞来的刺枪，西缇娜用破体而出的同样的刺枪当下，长长的鞭子舞动着，再度抽向秋米拉的身体！但秋米拉此刻突然停止了前进，刚好把距离保持在鞭子的攻击范围之外——这并非是靠丰富的经验，而是全凭对危险之物的超直觉！ “麻烦的东西！” 西缇娜的新一轮刺枪又要射出，但秋米拉把右手对准了她的脸，用力一握！ “溺毙！” 西缇娜一个趔趄，一股无法忍受的窒息感将她的头包裹！大量的水凭空出现在她的鼻腔和咽喉中，咕噜咕噜泛着泡泡，就连她的脸部皮肤都像溺死的人一样涨了起来！她弯下腰大声干咳着，大量的混着血的水从她口鼻呕出！ “咕——咳！咳咳咳！你这，混账——” 被水弄得模糊的视野中，那个少女正极速向她冲来！近距离作战？她要用什么刑？凌迟之类的？还是其他？ 不论怎样。 以为占了上风就贸然近身，这正是愚蠢的证明！ 最后一点水终于呕尽，面对冲来的秋米拉，西缇娜直接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她—— “铁处女！” 咔嚓一声，前半个身体的皮肉完全绽开，露出的是金属的内壁和无数锋利的尖刺！她发出刺耳的笑声拥向已经秋米拉，要用这死亡之拥了结她！ 咔嚓！！ 千钧一发之际，秋米拉急速后退，即使如此她的一臂也被变成铁处女的西缇娜捕捉！双臂一合，机关一响，她的整条手臂都变成了碎肉！大量鲜血从肩上的空洞喷出，秋米拉痛苦地呻吟着，无力地倒在地上！ “将军了！我会宰了你，证明我才是那个真正有资格的！” 西缇娜再次逼近秋米拉，这次势必要一击必杀！ 但是， “不可能的……” 虽然大量失血，虽然体力耗尽，但秋米拉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 “因为，妾身，已经赢了。” “……啊？” 就在西缇娜感到疑惑的瞬间——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随着秋米拉的断臂一起，被变成铁处女的西缇娜吞下的，妮尔丽斯和塞卓昂共同制作的戒指，在西缇娜体内轰然爆炸。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缇娜发出凄厉的惨叫，来自身体内侧的爆炸摧枯拉朽，连火光和厌恶都从她的口鼻喷出！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头发根根倒数，身体迅速垮塌下去！ 到了此刻，秋米拉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很舍不得这枚妮儿送的戒指，但这种情况下也没得选了。 她以后是否会再送一个呢？这样的愿望大概太任性了吧—— “——是啊，你可真够任性的！！！！” “啊！？” 被以为已死的西缇娜，竟然在倒地的前一瞬间撑住了身体，拼着随后一丝生命力站了起来！她张开手一把抓住躲闪不及的秋米拉的脸，在这最后一刻，西缇娜身为伪王的强大身体素质正是秋米拉的误算！即使内脏几乎已经被毁完了，西缇娜依然能勉强行动数分钟之久！ “你以为——你赢了——哈哈——那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 “要死是你自己的事，还是别拉着我家的大小姐一起了吧。” 铮！！！！！ 纸牌从黑暗中飞出，从背后划过西缇娜的头。 已经被内部爆炸弄垮的身体几乎失去了防御力，她的头颅被轻而易举地削下一半。 然后，只剩半个头的尸体一歪，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终于彻底死了。 秋米拉也脱力倒地——的前一刻，千夜迅速扶住了她，看到她暂时死不了时才松了口气。 “管……管家先生？” “辛苦了，埃隆梅德大小姐，别动，我这就帮你疗伤。” 第332章 瘟疫之王（一） 作者君：全书第一个大高潮来袭！ ~~~~~~~~~~~~~~~~~~~~~~~~~ “哼~哼~哼哼~~” 佛格莱特在废墟的阴影间走着，与许多丧尸擦身而过，但全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的整个存在都从旁人的认知中剥离了一样。 （笨笨的大贤者啊，你真的以为我会被一直拘束在那小小的笼子里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是啊，不存在的。 不论是“佛格莱特被囚禁”，还是“佛格莱特的魔力被封印”，从一开始就是子虚乌有。 是时候去觐见我等的王了。 （现在……啊啊，罗德里格那家伙已经死了吗？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从一开始就被王当作消耗品，他的死早就板上钉钉了，区别只在于他死前能帮我们做多少事而已） 黑雾从他周身扩散，覆盖了那张复制自阿格克萨斯的脸，化作黑纱披在他身上，他又恢复了那最经典的“黑纱怪人”的外形。 （提耶拉也光明正大从大结界破洞进来了，珀尔也是吗？说起来珀尔还没正式觐见过王呢，想来凑凑热闹倒也无妨） （小绷带这次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而且有她的存在，才能让阿格克萨斯和妮尔丽斯上演这么一出猴戏，也算是辛苦她了） 佛格莱特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看这一切吧。 疾病在蔓延。 圣地已陷落。 大贤者被封印。 穆丁，提翁，内伯鲁全部死亡。 尚且活着的贤者和战帝像一群无头苍蝇。 阿格克萨斯和贺拉克图也已经翻不起风浪。 至于妮尔丽斯·泽拉赫？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哈啊……哈啊……” 我在遗迹的间隙间穿行，甩脱了希瓦后，我终于获得了暂时的自由。那两只怪物当然早就被我解决了，并不是很难办的对手。现在各处的强大魔力波动已经趋于平息，经历了一开始的动荡和无措，现在剩下的贤者和战帝也在迅速清理怪物，完全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大量飞虫飞回我的身边，同时带回了侦查得到的信息，根据这些信息，我在脑海中描绘出了地图。 寻找最关键的真黑幕，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扩散的“丧尸病毒”。我用派出的虫们仔细考察丧尸们行动的轨迹、最开始是从何而来、病毒浓度的高低……等等，现在我正朝着最可能是病毒爆发地的方位前进。 那里似乎是星穹废墟的中央，但并不是古战场。 这时—— “嘶嘶嘶嘶……” “咕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穿过一座破败的神庙，视野变得开阔的同时，一大群丧尸出现在我面前。 “又来吗……” 这种程度的杂兵来多少都是没用的，速战速决—— 但是， “亲爱，的……” 它们并没有攻击。 而是就站在原地，用浑浊的眼珠看着我。 明明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却用喑哑的声音说出了似乎有具体含义的话语。 “……这是献给你的，我最爱的……虫姬………………” “虫姬……” “这是……献给……” “属于你……” “献给你的……” “美丽的妮尔丽斯……” “可爱的妮尔丽斯……” “智慧的妮尔丽斯……” “强大的妮尔丽斯……” “残忍的妮尔丽斯……” “冷酷的妮尔丽斯……” “无情的妮尔丽斯……” “可怜的妮尔丽斯……” “不懂爱的妮尔丽斯……” “无人性的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 无数的无数的声音，令作为虫的我从本能上就感到了不适。 仿佛鼠见到猫，仿佛蛙见到蛇，仿佛某个生物见到自然界中自己的天敌。 令人不适。 但是， 不要停止思考， 不要停止思考， 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智慧的有无，妮尔丽斯，不要停止思考，继续想！ ‘这是献给你的，我最爱的虫姬’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对我说的。 “虫姬”——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指第二个人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把脑筋转到了最快，真正的黑幕必然就在这里，必然存在于星穹废墟的某处，必然和手下们欣赏着这出闹剧。 他是谁？ 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目的究竟为何？ 真的是与“我”有关吗？ 要找出一个人的真身需要线索，需要分析动机，需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梳理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一言以蔽之就是犯罪心理学中的“侧写”，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进而分析出他的一切。 用这颗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混乱”的脑袋好好想想吧。 如果他真的是针对我的话，如果那家伙真的在借丧尸之口对我说话的话—— 所有的话，全都是给我的？ 难道说， 那个黑幕， 把阿格克萨斯他们当枪使， 肆意驱使魔王教， 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间接杀死了不止一个贤者或战帝， 封住了大贤者， 散布丧尸病毒， 把星穹废墟的绝大部分人都变成怪物， 让尸潮到处袭击破坏， 导致星穹废墟陷落， 整个玛耶的最高层都乱成一团， 就是只是为了借它们之口，对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这些仿佛幼儿园小孩的幼稚告白？ 这就是动机？ 这算什么？ 如果这真的就是他的动机的话，只能说明两件事： 1，那家伙认识我。并非仅仅是“知道我的存在”而已，而是更深层次的认识，至少比阿格克萨斯更了解我。 2，那家伙对我抱有某种执着。可以称之为扭曲的执着，扭曲到不计一切后果。 然后，分析一下这一切吧。 仔细梳理一下从开始到现在，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从敌方的成员着手。 敌方阵营已确认的重要成员有：那个既不见首也不见尾的黑幕，佛格莱特，提耶拉·盖勒汀，千海，绷带，魔王教，姑且算上阿格克萨斯。能让这么多人服从于他，这直接说明了第三件事。 首先是魔王教。 在此之前，我与魔王教尚无任何瓜葛，我也不打算借助这些脑子有问题的麻烦人物的力量，就我个人而言是希望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 真正的黑幕与魔王教显然也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攻陷星穹废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而且需要三巨头中的卧底，这就是魔王教的价值所在，除此之外再深入分析它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接着是提耶拉和千海。 提耶拉很明显就是冲着秋米拉来的，对她而言我和其他人应该都只是附加品。但有一点需要注意——她和秋米拉一样是行刑魔法的继承者，而且知道的显然比秋米拉更多，认真起来的话战斗力应该不会逊于暴走的秋米拉。 而且——黑幕既然要利用魔王教，他就必须要有合适的人来当连接魔王教的纽带，如果把行刑魔法视为“魔王身份的证明”的话，提耶拉是否会藉此来直接或间接干预甚至掌控魔王教？当然，这个任务也可能会交给佛格莱特，身为现魔王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佛格莱特肩负的任务显然太多了，让提耶拉这个比较“清闲”的人来负责或许更好。 而千海是类似“保安”或“喽啰”的角色，目前来看类似提耶拉的副官，她是冲着千夜来的。作为计划的一个棋子，她的最大作用就是在星穹废墟内制造了混乱，打乱了神前比武的进程，现在想来，星穹废墟最初的混乱恐怕都是因她而起。 然后是绷带。 绷带自始至终都担当着“破坏者”“秘密武器”的作用。她是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异常明显的人，古怪的性格和咒杀能力的限制使得这枚棋子难以掌控。说到底，在对星穹废墟发动恐怖袭击一事上，成也在她，输也在她。 但目前看来，黑幕已经完美地驾驭了她，利用她的特殊能力破坏了两个大结界，直接导致了星穹废墟的沦陷。 再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佛格莱特。 毫无疑问，这位雾之魔王绝对是最劳苦功高的，如果问谁是黑幕真正的左右手，那想必就是他了。他是顶尖的结界师，幻术师，精神系的大师，是个极为方便的存在。 他最开始闯入我们的视野是遇到薇妮之后，我们得知了雾之魔王和沙恩多巴联手干的“圣女流亡事件”。这绝非佛格莱特的一时兴起，这从一开始就是这庞大计划的一环——套牢了沙恩多巴这个万神殿高层要员，可以在关键时刻利用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关键时刻，正因为有沙恩多巴的存在，和阿格克萨斯对决的我和薇妮才棋差一招，让歼星大结界遭到破坏。 而和我的直接接触就是“雾之魔王入侵密斯拉学院事件”。利用绷带这个烟幕弹，他通过如同自杀式袭击的形式逼我使出真正实力，同时引来了两个战帝。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让大贤者一侧不得不分出两个重要战力分别看管我和佛格莱特，而且佛格莱特也名正言顺进入了星穹废墟，牺牲了自己的自由换来对包括我在内的三个顶尖战力的限制，而且为进一步行动打下了铺垫。现在想来这一切一定也是那个黑幕的指使。 然后就是他在星穹废墟内的行动。就结果来看，佛格莱特从一开始就没被看住，他使用了某种手段越过了监视，能够在星穹废墟中直接为其他人提供辅助，甚至直接干预。黑幕可谓把佛格莱特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步行动都环环相扣，非常细致。 最后自然就是阿格克萨斯和他的伙伴了。 阿格克萨斯是完全被利用的人，而且聪明如他竟然直到最后才察觉到这一点，仅此就足见那个黑幕是何等的小心谨慎，又是何等的不按常理出牌。这位来自其他世界的王子恐怕是最难掌控的一枚棋子，他有着贤者战帝之上的实力，过人的头脑，同伴的帮助，以及最重要的能杀死大贤者的“底牌”。 阿格克萨斯这枚棋子的作用实在太多了——给魔王教提供了技术，杀死了不止一个玛耶顶级战力，协助破坏了两个大结界，把黑幕方的多个成员引入星穹废墟，把万神殿骑士领的精锐搅得天翻地覆，把大贤者逼入绝境，还和我战了一场……最后，最重要的，就是“背了黑锅”。既然每个人都知道了他这个界外人的入侵，那么发生的所有的一切自然都会甩到他身上，黑幕所犯的所有罪行，包括“散布了杀死两千万人的瘟疫”一事，后果将全由阿格克萨斯和他所代表的世界承担，而黑幕则可以逍遥法外。 于是归纳出了近乎于废话的第三第四条。 3，那家伙非常善于任用人才，更善于掌控人心，很有身为领导者的人格魅力。 4，那家伙智商极高，是顶尖的战术家和战略家，而且有着我不具有的高情商。 “……” 到这一步，连我都忍不住动容了。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运筹帷幄，一步百谋，物尽其用，全盘皆在掌控。 如果我拥有正常人类的感情的话，现在大概会坦率地表示“钦佩”吧？ 制定了如此庞大繁杂的计划并完整执行。 网罗了各种各样的特殊人才并把他们完美驾驭。 把界外的强者当枪使当玩具玩。 自己几乎不用动手就间接把玛耶顶尖战力削减了一半。 更有着能用病毒杀死两千万人的恐怖实力。 然后，是第五条。 那家伙能制定如此复杂的计划并顺利执行，和情报收集能力是离不开的。 他必然对魔王教、贤者战帝们、三巨头有着非常深入的认识，而且不仅仅是作为知识了解而已。 5，那家伙很可能同时和魔王教、贤者战帝、三巨头有瓜葛。 ……除此之外，还有很让我在意的一点。 把发生的一切梳理下来的话，黑幕是个很高效的人，是不会做无意义之事的。 这样的话，他散布瘟疫又是为了什么？让整个玛耶被瘟疫笼罩，夺去两千万人的生命，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最……亲爱的……” “好爱……你……” “好爱好爱……”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快来吧……” “快来……找我吧……” 他们并没有攻击。 没有躲避。 “最爱你了……” 就像一个个傀儡。 “……我最亲爱的……” 不断重复着无聊的单句。 “我很寂寞啊…………” 即使是细若蚊鸣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会变成吵得人头痛的噪音。 吵死了。 第333章 瘟疫之王（二） 那个黑幕散布瘟疫又是为了什么？ 让整个玛耶被瘟疫笼罩，夺去两千万人的生命，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瘟疫的传播似乎与他迄今为止的计划并不相关，对计划没有任何影响，那为何还要费这功夫？ 难道真的是纯粹出于恶趣味？还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还是说这其实也是计划的一环，只不过作用还没体现出来？ 我心里一动。 这恐怕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如果能弄清黑幕为何要散布大瘟疫，就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再想想他的五个特征。 1，那家伙认识我。并非仅仅是“知道我的存在”而已，而是更深层次的认识，至少比阿格克萨斯更了解我。 2，那家伙对我抱有某种执着。可以称之为扭曲的执着，扭曲到不计一切后果。 3，那家伙非常善于任用人才，更善于掌控人心，很有身为领导者的人格魅力。 4，那家伙智商极高，是顶尖的战术家和战略家，而且有着我不具有的高情商。 5，那家伙很可能同时和魔王教、贤者战帝、三巨头有瓜葛。 “这是……” 一边思考一边前进，已经到达了东部的观星台附近，这是通往地下城和浮空城的要道。当然，在一切都陷入混乱的当下，这里自然早已被丧尸潮占据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眼前的尸潮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这一带的所有丧尸大概都集中过来了吧？ 但它们没对我主动发起攻击。 而是站在那里，看着我。 无数浑浊的双眼，看着我。 “好爱……你……” “好爱好爱……” “一起……玩……” “……一起笑，吧……” 吵死了。 “快来……吧……亲爱的……” “…………一直思念……” “……一直思念着你……” “这样……的……心情……” 吵死了。 “我们可以去某个边境的小城……” “我们可以去某个深山的湖畔……” “我们可以去某个海滨的小镇……” “……想象……一下……” “真是……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闭嘴吧！” 虫潮奔涌，瞬间就把这些丧尸屠戮，但它们的声音依然残留着。 我放慢了速度，缓慢向前走。 随着我的接近，尸潮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笔直地站在路两侧目视我。 就像仪仗队一样。 果不其然的，每一只丧尸，都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呢喃着对我的告白。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我一直思念着你” “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周”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乃至生命的每一瞬间” 这是如同诅咒般的爱语。 就像甜得过分的糖浆一样从双耳灌入。 不知不觉间，它们已经能很流利地讲话了。 “不论是与你相隔千里” “不论是与你近在咫尺”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矛盾”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这样的心情，我当然不能理解。 但压下这股来自本能的烦躁后，我的头脑却反而越来越明晰了。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执着于我？ “爱”？因为所谓的“爱”？因为那种无聊至极的东西？ “……啊！” 一道电流仿佛从我大脑中穿过。 神经的震颤从大脑传遍全身。 等等。 等等。 再想想吧。 那五条中的，第一、二、五条。 那家伙认识我，而且是很深层次的认识。那家伙对我抱有某种执着，可以称之为扭曲的执着，扭曲到不计一切后果。那家伙很可能同时和魔王教、贤者战帝、三巨头有瓜葛。 是谁，满足这三个条件？ 那家伙制定并执行了如此庞大繁杂的计划，而且搞不好这还不是全部，虽然从未浮出水面，但他的存在还是贯穿了所有事件的始终。 是谁，与发生的一切都有牵连？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布满龟裂的歼星大结界下，大结界入口处，沙恩多巴俯视着地面的惨状，发出绝望的叹息。 此刻的他，精神已经几乎崩溃，绝望即将把他压垮。 星穹废墟，沦陷了。 而自己正是帮凶。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佛格莱特呢？ 说好的帮他来解开圣安德烈的咒缚，但人呢？ “所~以~说！你这个又老又臭的笨蛋白痴在矫情个什么劲啊！” “……啊？” 目光呆愣的沙恩多巴看向身旁，绷带怪人转着圈圈凑到他面前，浑浊的双眼圆瞪，露出仿佛嘴巴裂开的笑容。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不可能再失去什么了，所以就别吊着张脸，看开点看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绷带大笑着拍着他的背，嘴上说着“看开点”，笑声里却全是嘲弄。 “你……你……你！！！！！” 一股怒火突然从沙恩多巴近乎干涸的心中腾起，他一把揪住绷带的斗篷把她提起，狠狠瞪着她。 “你！！！都是因为你们！都怪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耍我！就在利用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啊哈？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耶？” “你这混账！你们每个人都是！狗娘养的混球！都怪你们，我的地位，我的权利，我的家，我的一切！一切！一切都毁了！！！！” “是啊，都毁了，所以呢？” “所……所以？” 沙恩多巴突然冷静了下来。 绷带的语气是认真的。 那其中已经没有了嬉笑怒骂的成分，只剩彻骨的寒意。 “松手。” “……” 莫名的恐惧将沙恩多巴贯穿，他连忙松开手，绷带轻巧地落在地上，整理着斗篷。 然后， 忽然，她向沙恩多巴绽开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说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跟我来？” “跟你……来？” “是啊，来见见大家哟。” —————————————————— 快点想，快点想，快点想！ 答案已经十分接近了，甚至就在嘴边了。 是因为我故意视而不见吗？明明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我是黑幕，如果我有完整的人类的感情，那我绝对不会只满足于当一个导演或观众。 黑幕应该也是同样，不会满足于“写写剧本”“找找演员”或“看看表演”，一定会参与其中的。 黑幕不在剧院的特等席上。 而是就在舞台上。 那个人很了解我，对我很执着，与三巨头都有瓜葛，贯穿了事件的始终。 是谁？ 谁同时符合这一切的条件？ 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 有一个人。 符合所有的条件。 有一个人。 贯穿了一切的始终。 想想吧。 阿格克萨斯是棋子。 我也是棋子。 要把我们两个有各自的具体计划的人当棋子来用的前提是什么？ 那就是破坏，把我们原本的计划破坏掉，让我们的行动彻底脱轨，他才好执行他的计划。 阿格克萨斯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成了一纸空文，黑幕从一开始就介入其中，并且反利用了他。 而我呢？ 我的计划，是从何时开始脱轨的呢？ —————————————————— 沙恩多巴就像个亡魂。 他像梦游一样跟在绷带身后，缓缓走着。 绷带散发的气氛和平时完全不同了，连走路都没有蹦蹦跳跳，这样的她给人的感觉更加可怕。 离开结界入口，走下长长的石阶，不知不觉间已经下到了浮空城。 走着，走着，走着。 然后—— “呀，好久不见了，小绷带。”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在视线的另一端，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个是盛装打扮的少女，一个是穿着随意的老人。 他们是什么人？ 敌人？ 魔王教的？ 星穹废墟沦陷后，就直接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接着—— “你们先到了呢。” 又一个一身黑的少女从另一边走来，她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但十分开心。 “辛苦了，千海，玩得开心吗？” “还好吧，不过有个坏消息，罗德里格死了。” 千海？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吗？罗德里格又是谁？ “他啊——” “——他，只是个用过即丢的小人物，何足挂齿。” 又一个声音出现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沙恩多巴的身体本能地发起抖来。 一团黑雾在眼前凝聚，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那个熟悉的黑纱怪人的形象。 雾之魔王，佛格莱特。 “被大贤者他们囚禁观察”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笑话。 “我看看……绷带，提耶拉，千海，都在啊？连老珀尔都来了，甚至还有个特别嘉宾呢。” 佛格莱特看向不知所措的沙恩多巴，黑纱下的脸露出玩味的笑容。 “佛……佛格莱特……” “你应该感到荣幸哦，沙恩多巴。” 佛格莱特的声音非常温柔。 温柔过头了。 “因为，你即将享有和我们同样的荣耀，觐见我等的王的荣耀。” “‘王’……？” 佛格莱特的身体突然绷直，其他人也一样。 同时，一股异样的压迫感降临了。 沙恩多巴颤抖着转过头，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 心跳好快。 喉咙好干。 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计划，是从何时开始脱轨的呢？ 我的计划，我的行动，最开始出现偏差是在什么时候？ 或者说， 是谁的出现，直接导致我的计划开始偏离原定轨道？ 是她。 是谁最了解我，了解我的程度更甚其他所有人？ 是她。 是谁与三巨头有很深的瓜葛，甚至在其中之一里身居高位？ 是她。 在一切开始前，和贤者或战帝接触的机会最多的是谁？ 是她。 绷带初次袭击我们时，是谁见证了所有经过？ 是她。 神前比武即将开始时，本不在名册之内，却因“意外”而临时决定前往星穹废墟的，除了佛格莱特外的那个人是谁？ 是她。 当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自由行动，是谁肩负起了重担在星穹废墟奔波？ 是她。 是谁与我、阿格克萨斯、佛格莱特、绷带、以及事件漩涡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所接触？ 是她。 是谁贯穿了一切的始终，站在最近的位置看着这一切？ 是她。 寒意在我浑身弥漫，连视野都开始模糊，想要咽口水，却发现嘴巴里已经是干巴巴一片了。 然后， 没错， 这样的话， “在玛耶全境散布杀死了两千多万人的瘟疫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也有了答案。 瘟疫的散布非但不是没有意义，反而是一切的一切的基础。 在瘟疫爆发之初，是谁横空出世，成为了被无数人赞美的救世主？ 是她。 全玛耶的人都直接或间接的受到瘟疫之害——只有一个人除外，是谁非但没被瘟疫所害，反而因瘟疫而获得了极高的地位和声望？ 是她。 全玛耶的学者绞尽脑汁都难以根除的瘟疫，是谁轻轻松松就能将其治愈，而其中原理没人说得清楚？ 还是她。 “哈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喘气，难以站立，不得不用手撑住膝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瘟疫最初是在两年前出现的。 两年前？ 是两年前吗？ 这一切，在两年前就已经在筹划了吗？ 真的只是两年前吗？ —————————————————— “啊………………………………………………” 这一刻， 沙恩多巴的思考， 被， 彻底吹飞了， 看到来者的那一刻， 看到佛格莱特他们的王的那一刻， 看到真正的棋手的那一刻， 看到策划了这一切的黑幕的那一刻， 沙恩多巴的精神，意志，世界，都分崩离析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存在了 一切怎样都好了 浮现在脆弱的大脑中的 只有一个问题 “怎” “么” “可” “能” “是” “你” —————————————————— 真的，只是，两年前吗？ 她，真的是，从两年前，才开始筹划的吗？ “啊……” 这一刻， 一切的一切，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见所感的一切，我的记忆，我的思考，我的计划……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一个个画面在我眼前飞过，然后变成模糊的光影消失在意识的彼方。我仿佛钻入了时光隧道，一切都在倒流，都在后退，检索着过去的一切蛛丝马迹。 然后， “………………………………………………！！！！！！！” 这个瞬间， 我的意识，我的精神，我的心智，受到了诞生于这个世上以来的，最大的冲击。 我终于支撑不住，四肢一软，跪倒在地。 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那是记忆的彼方。 那是孩提时代的残片。 那是被如今的我认定为一文不值的记忆的残渣。 那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 那是在泽拉赫庄园的草坪上。 那是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 即将临别的两个少女相依而坐。 展开了儿提时代最后的一次对话。 “呐，妮儿，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过。” “诶，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没意义，而且比起人，我更接近虫。” “说的也是呢，不过啊，比起无血无泪的虫，我更喜欢作为人的你哦。” “随你喜欢。” “唉，直到最后都是这么淡漠，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吗……的确，如果你都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朋友了吧。” “呼呼，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好高兴~~啊……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是啊，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再见了，妮儿。” “……” “啊，对了。” 当时，她看向我，露出明媚的微笑。 “等未来的某一天，妮儿你变得足够强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那时的她是这么说的。 她，为何，能在，那个时候，就确信我会变得足够强？ 她，为何，能在，那个时候，就预言我们的再度相遇？ 再问一遍， 她 究 竟 是 从 何 时 开 始 策 划 这 一 切 的？ ———————————————— 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 “你好啊，沙恩多巴叔叔” 少女的微笑一如往常 略带歉意的笑容 早已见惯了的表情 表情，仪容，说话语气，都和面见信徒时一模一样 “一直以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真的是，辛苦你了” 瘟疫之王迈着端庄的脚步来到他面前 “你已经可以休息了” 温暖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 “永远的” ———————————————— 至今的一切都是你的自导自演吗？ 每个人都是你的傀儡吗？ 在我们都是孩子时你就已经预见到这一天了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啊，薇妮！！！！！！” ~ ~ ~ ~ ~ ~ ~ ~ ~ ~ ~ ~ ~ ~ ~ ~ ~ ~ ~ ~ ~ ~~~~~~~~~~~~~~~~~~~~~ 咳 看到这的读者 请千万别在评论区或书评或书群剧透 然后有雅兴的话，返回去，从序章开始，重温一下有她登场的每一章 第334章 瘟疫之王（三） 星穹废墟，地面—— “管……管家先生？” “辛苦了，埃隆梅德大小姐，别动，我这就帮你疗伤。” “嗯，谢谢……” …… …… “呼啊……总算……” 在高级治愈魔法卷轴的作用下，秋米拉的伤迅速治愈了。虽然愈合的还不完全，体力也还没恢复，但至少调整到了能继续行动的状态。 原本行刑魔法造成的伤是很难愈合的，但似乎并不适用于秋米拉这个行刑魔法师。 “所以，大家……” “艾西亚大小姐应该已经解决了那个植物男，夏洛蒂和塞卓昂大概也汇合了吧，现在我也找到了你。” “也就是说，大家都没事？” 秋米拉终于松了口气，随即—— “不对不对！妮儿呢？她哪去了？” “大姐头她……也好着呢，就等着她给我们下达命令了。” “哈，妾身就说嘛，一切肯定也在妮儿的掌控之中！” “嗯……” 千夜别过脸去，表情复杂。 妮尔丽斯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摆脱风之战帝的监视了吗？在和谁战斗吗？身体是否安好？一切都是未知数。 因为全都乱套了。 千夜清楚自己只是个棋子，甚至可能是棋子的棋子。他的活动范围和所做的事只占了这一整个事件的极小一部分，这样的他当然不可能上升到全局的高度来俯瞰着一切，真实情况恐怕只有位于旋涡最核心的人才清楚。 唯一能肯定的是——无所不能的大姐头妮尔丽斯·泽拉赫，这次是真的栽跟头了，问题就在于她究竟败给了谁。 再看秋米拉，她仿佛已经把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小心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明明面对危险时直觉非常敏锐，有时候又没心没肺，真是羡慕她—— “——低头！” 千夜发话的瞬间秋米拉也察觉到了，她立刻低下头，纸牌飞过她头顶，深深插在了想从背后偷袭的丧尸的脑袋上。 “嘶……” “嘶噜噜噜噜噜噜……” “吼哦……” 黑暗蠢动着，一只只丧尸向他们走来，身体的溃烂和扭曲比一开始更严重了。但这些丧尸突变前似乎并不很强，现在也只是杂兵级。 “不过还是挺麻烦的……埃隆梅德大小姐，这里姑且还是不安全，移动吧，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好的！” 秋米拉迅速站起身做好了出发准备，千夜接连射出纸牌，把逼近的丧尸接连击倒。他就像在月光下起舞一般，用华丽的动作精准破坏了丧尸身上的要害，转眼之间丧尸们就在地上倒成一片。 “好了，走吧——” “……最……亲…………” 嗯？ 临走之际，千夜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好像听到了声音。 刚刚被杀掉的丧尸，明明应该已经彻底死掉了，却发出了声音，而且不是难听的嘶吼。 “我最…………爱……” 不止一只丧尸的嘴巴像鱼吐泡泡一样缓慢张合，仔细听的话，它们发出的声音似乎是有具体意义的。 “……亲爱的……” “……我最……” “……我最亲爱的……” 千夜皱起眉头，不是因为疑惑，而是因为战栗。 难以言喻，无法形容，原因不明，但听清丧尸们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诉说的话语的那一刻，一股寒意就从脚底直窜额头。 “我一直……” “…………一直思念……” “……一直思念着你……” “这样……的……心情……” “……你一……定……” 丧尸们的话语越来越连贯了，逐渐能连成连贯的句子，给人的感觉愈发诡异莫名。千夜完全停住了脚步，着了魔般看着丧尸们，竖起耳朵倾听它们的话语—— “喂！管家君？怎么了？快走吧！” “……啊！不好意思，没什么……” 直到被秋米拉喊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再看向丧尸们——它们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根本就没发出任何声音。 千夜用力摇了摇头，和秋米拉迅速离开。 …… …… …… …… …… “啊啊……亲爱的……” 千夜和秋米拉已经离去的小广场上再度空无一人，一只倒在地上本应已死的丧尸，忽然又发出了声音。 “谨以，此曲……” 嘶哑的， 虚幻的， 微弱的， 缥缈的， 如同易碎之物般——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 “我……可爱的妮儿……” —————————————————— 古战场边缘—— 艾西亚和圣安德烈两人迅速移动着。 “也就是说，佛格莱特被抓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圈套？” “是的！他似乎掌握着我们所不知的魔法，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骗了！从刚才开始我就在各处寻找他，但魔力场扰乱了念话信号，也没法通知其他人！” 圣安德烈的语气很是焦躁，艾西亚小声叹了口气，居然看丢了如此重要的雾之魔王，圣安德烈心里想必很悔恨吧。 说起来，圣安德烈还是夏洛蒂的“仇敌”来着，如果和他一起行动的话，和伙伴们汇合时难免会让夏洛蒂和他直接碰上，这样真的好吗？ ……不管怎样，还是尽快和别人汇合吧！有个战帝在身边也能安心！ ———————————————— “爱你……好爱你……” “……亲爱的……” “一起走吧……” “两个人……” “一起逃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吧……” “都给我闭嘴！！！” 飓风撕裂了周围的丧尸，这些丧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嘟囔个不停，说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温迪烦躁无比！ 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亲爱的”？什么“好爱你”？什么“两个人一起逃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吧”？这算什么？简直就像是从早就不流行的九流恋爱小说里摘下来的无聊告白一样！ 但是， 明明仅此而已。 为什么，身为战帝的自己，会感觉毛骨悚然？ 妮尔丽斯到底哪去了？ 还有其他人呢？ —————————————————— 咔嚓！！！！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给我闭嘴！” 阿格克萨斯怒吼一声，把瑞秋·埃文斯支离破碎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她的全身都被剧烈的痛苦支配，关节全部被毁，每一根骨头都被折断！即使如此她依然在笑，笑，笑，哈哈大笑着！ “怎么啦怎么啦小阿格？恼羞成怒啦？不爽啦？所以就来欺负我这小角色啦？” 即使摔在地上无法动弹，即使已经重伤濒死，她依然笑得合不拢嘴。 “欺负你？我现在可没那闲工夫！”说着，脸色极为难看的阿格克萨斯一把抓住了瑞秋的头。 “哦哦？所以要吃掉我的脑子读取记忆？可以啊！你以为是你抓住我的？反了反了，是我来主动找你的啊！” “……” “来吧！尽管读我的记忆吧！毕竟我可是三个卧底里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啊！” “……切！” 触手从瑞秋的耳朵灌入，直接插进了她的大脑，瑞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她直到最后一刻也嘲笑着阿格克萨斯。 “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吧……尽管来来了解真相吧……可惜的是我死了就没法看到你那震惊的傻脸了……可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格克萨斯捏爆了瑞秋的头。 而他的表情也确实如瑞秋所说，已经被过度的惊骇填满了。 “怎么……会……” 比起愤怒，比起无措，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满了他的心。 远远超乎想象的事实，即使是他理解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而就在周围，刚刚被阿格克萨斯清掉的丧尸们，忽然缓缓展开嘴，发出了声音。 “我，最，亲爱，的……” “一起……玩……” “……一起笑，吧……” “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吧……” “我们有……最最美好的未来……” “我将把我……亲手所作的……交响诗……献给你……” 不仅如此， 不只是这甜得发腻的告白， 还有—— “哈哈哈……” “白痴……” “蠢货……” “小笨蛋……”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 “真正的伪王……” “自以为是……” “任性的王子大人……” 嘲弄的声音。 丧尸们对阿格克萨斯笑着，腐烂的脸扭曲成嘲讽的表情，就像看被耍的猴子一样。 “从头到尾，你究竟……干成了什么呢？” “一事无成……” “为他人做嫁衣……” “悲哀的小小棋子……” “你失败了哦……” “而且所有苦果都会被你和你的世界……” “照单全收哦……” “很不甘心？” “很不乐意？” “很生气？” “告诉我吧……” “你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 “给我住口！！！！！！！！！！！！！！！！！！！！” 阿格克萨斯的身体如同鲜花般展开，数千数万的触手蓬勃涌出，顷刻之间就贯穿了所有丧尸的大脑！撕裂的腐败尸块撒的到处都是，碎肉和污血像雨点一样落下！沐浴其中的他牙冠紧咬，浑身都颤抖不止，惊，怒，哀，惧，以及最最重要的——屈辱，各种各样的感情就像打翻的调味瓶一样混在一起！他颤抖着，挣扎着，表情扭曲着，最后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付出代价吧！！！薇妮·莱本托德！！！！！！！！！！！！！！！！！”  ~~~~~~~~~~~~~~~~  感谢大家今天的井喷式月票（鞠躬） 嘛嘛别急，高能还没完，缓缓 第335章 瘟疫之王（四） 所有的一切，一切矛盾的源头，一切瓜葛的集合，一切的开始，都在于你！ 万神殿的圣女 受到万民景仰的存在 受到无数人信任的蹲在 美善的化身 下凡的天使 在第一线抗击瘟疫的英雄 “薇妮…………………………………………！！！！！” 冷静 冷静 冷静 冷静！！！ 我努力在双腿中注入力量，站了起来，心跳还是好快，嘴巴还是好干，但已经不是无法忍受了。 “嘻嘻……” “哈哈……” “发现了吗？” “终于发现了吗？” “这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丧尸们那些无神的双眼仿佛在嘲笑我，它们的身躯像风中的枯枝一样摇摆着，用腐烂的嘴不断编织着她留给我的话语。 “快来吧，妮儿” “来找我吧” “被你冷落了这么久，我真的好伤心啊” “真的很伤心，所以，快来找我吧，安慰我吧” “浮空城，空之殿” “知道我为何要把歼星大结界放在第二个破坏吗？” “不只是因为灵脉哟” “因为空之殿很漂亮，看上去很像教堂啊” “很像恋人、情侣、夫妻约定终生的地方” “所以我想在那与你相见” “快点，来吧” 该死的—— 放出我最后的通信用使魔， 此刻是集结兵力的时刻， “所有人，在浮空城集合！！！！” —————————————— 浅褐色的温润双瞳 浅褐色的柔顺长发 陶瓷般的白皙肌肤 无暇的美丽容貌 窈窕的完美身材 即使地狱深处的罪人看到也会感动到流泪的温柔笑容 万神殿的圣女，悲天悯人的救世主，真善美的象征 一切都和沙恩多巴所认识的圣女一模一样 张大了嘴的沙恩多巴，只能像个坏掉的收音机一样，用喑哑的声音说出此人之名 “薇妮·莱本托德……” “嗯，我在这哟，所以你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薇妮贴在沙恩多巴脸上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就像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一样。 真与善与美。 无比的温柔，无比的慈爱。 “为……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指的是什么呢？” 摸摸摸。 揉揉揉。 捏捏捏。 薇妮的手法变了，像玩橡皮泥一样揉捏着沙恩多巴的脸颊。 “为什么本应被你陷害的圣女突然和与你联手的魔王一起出现？” “为什么你一直以来以为只是个棋子的少女其实才是下棋的那个？” “还是……为什么，他们都会对我表现得如此恭敬？” “…………啊？” 沙恩多巴转动眼珠，看向周围。 佛格莱特，盛装少女，黑衣少女，老人，绷带，全都单膝跪地，深深低下了头。 每个不可一世的人此刻都表现得谦卑无比。 “呵呵……” 薇妮轻笑一声，离开了沙恩多巴，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走到佛格莱特面前。 轻轻伸出白皙的小手。 “辛苦各位了，尤其是你，佛格莱特卿。” “您的愿望便是我的命令，我伟大的瘟疫之王。” “呼呼，嘴还是一样甜呢。” 佛格莱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手，黑纱下大概是嘴的部位凑上去，低下头，在手背上印下了深深一吻。他的态度恭敬又谦卑，仿佛在对待易碎之物，这一吻也绝非单纯的礼仪，其中倾注的是真诚的感情。 “切~~就是说嘛，我就知道，受表扬的永远只有混蛋佛格莱特，反正最得信任的也就只有这家伙啦！切！” 绷带突然骂骂咧咧了起来，还装模作样的抱起了胳膊，怎么看都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又在闹别扭了啊，科黛伊洛……” 薇妮露出苦笑，就像个放不下调皮的孩子的温柔母亲一样，抚摸着她的头。一向性格暴躁的绷带竟然在她的抚摸下变的温顺了起来，甚至还像猫一样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 “我知道的，你在这次行动中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你破坏了两个大结界，让马格纳斯投鼠忌器，而且没在笨王子面前露出马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哼……既然你这么说了……姑且就这样吧……呼喵……” 终于停止揉绷带的脑袋，在绷带不满的目光中，薇妮转向剩下的三人。 “看你这不满足的样子，难道这出戏还不够尽兴吗，提耶拉？” “切，汝倒好，能一边演一边和那虫女卿卿我我，千海也能和最喜欢的兄长叙旧情，而吾甚至都无法亲眼看到吾之半身的活跃呢。” “哈哈，以后会有机会的，不用纠结于一时的缺憾。” “王说得对，而且说实话我也没和兄长大人玩够哦。” “吾可没有汝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还有，千海汝闭嘴。” 薇妮和提耶拉、千海就这样聊在了一起，就像一群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谈笑一样。 “然后……啊啊，这位想必就是当年与万巧之贤者齐名的珀尔先生了，还是第一次与阁下直接相见，我的荣幸。” 薇妮向珀尔礼貌地伸出手，珀尔毫不迟疑地握了上去。 “您言重了，是老夫的荣幸才对。您给了我发挥才能的空间，把整个星穹废墟都大方地送给我当实验场，对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哈哈，要不是有阁下的研究成果，攻陷星穹废墟也只是空谈罢了。” …… 沙恩多巴已经看呆了。 游走于属下中的薇妮简直千变万化。 在佛格莱特面前是富有威严的君王。 在绷带面前是慈祥的圣母。 在提耶拉和千海这两个同龄人面前是能亲密谈笑的朋友。 在珀尔面前又是不失礼仪的后辈和合作者。 而在自己面前—— “不过啊，在场还有个特别嘉宾呢，我差点把他忘了。” 慰劳了一番部下，薇妮终于再度看向沙恩多巴。 沙恩多巴当然知道薇妮不是真的忘了自己，只是为了无聊的戏剧效果。 “虽然我是觉得一个观众都没有的话也有点寂寞，不过啊——” 话音未落，薇妮忽然睁大了眼睛 然后，笑了 和那圣母般的慈祥的笑，和那帝王般的威严的笑，和那朋友般的温柔的笑，全都截然不同 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双眼荡起氤氲的水波 薄红的嘴唇描绘的弧度是如此惊艳 那是包含幸福、紧张、激动、迫不及待等各种感情在内的，恋爱中的少女的笑 “来得可真晚啊，我可爱的妮儿……” —————————————————— 我已经无暇管这些丧尸了，这已经是过于夸张的邀请了，薇妮，薇妮，薇妮，薇妮，薇妮！你到底在想什么？ 最初的瘟疫就是你搞的鬼，你散布了病毒，让瘟疫短时间之内就蔓延到玛耶各地！这是你的第一出自导自演，让自己这个“能够祛除瘟疫的天之骄女”脱颖而出，直接进入万神殿！ 万神殿内部的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恰恰相反！你同时利用了保守派和革新派，沙恩多巴完全是你的玩物，最可怜的梵甚至不知道他推上台的少女其实才是他老大的老大！ 然后你和你的手下佛格莱特开始了第二场自导自演！沙恩多巴与佛格莱特联手陷害圣女？无辜的可怜的圣女被迫流亡？全是演技！是你和佛格莱特联手给沙恩多巴下了套！不仅如此，“流亡”的你“恰好”和我们一行人相遇，然后就名正言顺的加入了我们！ 至于雅尔朵和圣骑士们和猎魔者们？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炮灰中的炮灰！原来如此，你了解我，你太了解我了，你很清楚我会把雅尔朵和猎魔者他们视为碍事者解决，而且他们对你而言也是累赘！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彻底变成你的棋子了！现在想来，在雅尔朵他们的尸体前哭泣时，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在心里窃笑不已？ 绷带、提耶拉和千海会出现在密斯拉学院，出现在我们面前也绝非偶然！这也是你的安排，通过这次骚乱让我们意识到她们的存在，让我不得不考虑她们尤其是绷带的事！这样一来到星穹废墟后我才能采取进一步行动，你才能进一步干预我的行动，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诱导了我的思想！ 然后是星穹废墟中……一切，一切，一切，“雪冤”也好，和艾西亚千夜在一起时的“焦虑”也好，在浮空城“慰问”万神殿的精英们也好，下定“决心”要和我除掉阿格克萨斯也好，全都是假的！ 在虫翼的推动下，我向着浮空城极速前进。那巨大的空中城池就像个沐浴在星光下的舞台，即使大结界已被破坏，夜空洒下的星芒依然为浮空城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原来如此，这也在你的考虑之内吗？把浮空城放在后面就是为了拿它当最后的舞台？ 越过外围建筑，往下看去，浮空城的街巷中也全是丧尸！这些全是原先死在浮空城中的万神殿人员，似乎只要神经系统比较完整，哪怕是尸体接触了病毒也会变成丧尸！向着那散发着异样的魔力波动的地方前进——果不其然，就是空之殿！ “薇妮！！！” 落地的瞬间，我就把眼前的六人锁定—— “终于来了，妮儿，你真是让我好等啊。” 看到我的瞬间，她的脸上展开了百合花般的微笑。 宛如在星空下闪耀的钻石。 而像条狗一样趴在她脚下的人—— “沙恩多巴……” 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沙恩多巴在薇妮脚边蜷成一团，薇妮打趣般用脚尖把他翻了个面。 “既然我亲爱的妮儿都来了，那大祭司先生就有点多余了呢。” “等等！住手——” 沙恩多巴既然还活着那就是重要的证人！至少要—— “呐呐呐，在我面前替别的男人说话？妮儿可真是坏呢。” 面对向他们蜂拥而去的虫潮，佛格莱特踏前一步似乎想做些什么，但薇妮伸手把他拦住了。 然后， 漆黑色的， 如烟如雾的物质， 从她全身扩散， “死之吹息——” 第336章 瘟疫之王（五） “死之吹息——” 漆黑色的，如烟如雾的物质以薇妮为中心扩散，就仿佛黑暗这一事物本身泛起了阵阵涟漪。在这之中我没感觉到特殊的魔力波动，这不是“魔法”，也不是使用“道具”，仅仅是单纯的“魔力”。 这是魔力的质变。 很显然，薇妮本身早已到达了贤者的水准，她在隐瞒实力一途上做得比我还绝。 但是，这是什么“质变”？ 里维斯塔是星光，奥希米尔是钢铁，穆丁是岩石，希瓦是风，法兰是岩浆，提翁是木，圣安德烈是火和光，克莉妮恩斯是水与冰，佛格莱特是雾，我是虫，大贤者是虹光。 而薇妮—— 漆黑的涟漪静静扩散，没有声音，没有反光，没有任何特殊的波动，也绝不是单纯的“黑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力质变。 就在蜂拥而上的虫接触到那黑色魔力的瞬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和它们的联系断掉了，这是死，死亡的表征。我能清楚地看到虫们的身体被染黑的瞬间，如同墨染的痕迹在它们身上扩散，还未扩散到全身，先前沾染到的部分就化为黑色的碎屑彻底消失。它们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如实逆流到我身上，这是刺骨的寒意，如同浑身的每一丝生机都被蚕食殆尽，某物从身体的核心向外侵蚀，直到不剩任何可破坏的东西—— “啊……啊……这是……” 倒在地上的沙恩多巴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布满了黑色的斑块，黑色的物质顺着皮下的动脉静脉扩散，就像黑色的线条一样布满全身。破坏是迅速的，那双手从指尖开始崩坏了，化为黑色的半固态半液态的物质，就像往水里倒入大量煤灰的产物。手指，手掌，手臂，肩膀，以极快的速度化作那种黑色物质滴落在地，紧接着脸上也出现了骇人的黑斑。 “住……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恩多巴的惨叫中途停止了，因为喉咙和声带已经彻底烂掉了了，躯干已经变成了污浊的黑泥，失去脖颈连接的头颅掉落在地，黑快就崩散成黑色的粉尘，消失不见。 能够将每个细胞化作粉尘的力量。 “瘟疫……” 我说出了那个词。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独立于现有的一切体系之外的异种，未被纳入正统，甚至几乎没在典籍上出现过……” 比我的虫魔法更加偏门，更加邪道，甚至完全不为人所知。 “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中的，‘瘟疫魔法’……” “Bingo，回答正确，妮儿真聪明。” 薇妮轻轻鼓了鼓掌，仿佛是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瘟疫魔法……吗？ 即使是我也完全不了解其中详细，只是在很古老的魔法典籍中偶然见过，但那也只是汇集了流传于偏僻地区的传说后得到的缺乏考据的说明，缺乏可信度。现存的所有魔法都能在神代的传说中觅得踪迹，火神与火魔法，水神与水魔法，生命之神与治愈魔法……而在神话原典中确实存在着掌管疾病与瘟疫的神，那是还流行善恶二元论时作为绝对的恶神出现、仅仅为了衬托善神们的伟大而出现的陪衬品，几乎没有被流传到后世。 但既然原典中存在，那理论上，能掌控瘟疫的魔法也是存在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说行刑魔法是最残忍的对人魔法，那瘟疫魔法就是…… “……最高效也是最恶劣的，大规模对人杀伤魔法。” 虫魔法和死灵魔法只会被人厌恶。 而瘟疫魔法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对的禁忌。 除了让世间染上痛苦外别无它用。 “而你正是当世唯一的瘟疫魔法师，薇妮，你是真正的‘瘟疫之王’……” “真是太抬举我了，妮儿，‘瘟疫之王’只是我可爱的朋友们擅自给我冠上的名号，我可有点担当不起呢。” 薇妮莞尔一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黑色的浊流在她指尖汇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球体。 污浊的黑色与那洁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反差。 “去吧，‘恶疾之卵’。” 那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弹，病毒球就缓缓向我飞来，没有魔力波动，甚至没散发出任何的危险感，但本能却尖叫着让我逃离—— “——什么的，才怪啦，我怎么会用如此低劣的病毒对待最爱的妮儿呢？” 病毒球突然调转方向飞往上方，云影流转，洁白的月光洒了下来，照亮了从黑夜中剥离出来的两人！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浩瀚的魔力波动将大半个浮空城都笼罩其中，高空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那是无色的魔力奔流，游离于空气中的魔力全部集中了过去，能够将游离魔力汇聚，正是她的领域的效果！ “路西菲尔的火炬！！！” 塞卓昂挥舞着燃烧的巨剑从天而降，无色的魔力转眼间被染成了红黑相间的火焰绽放，但在那之前病毒球就到达她面前！黑色的浊流爆散而出，与火焰撞到了一起——火焰非但没立刻灭杀病毒，反而几乎被病毒蚕食殆尽！ “塞卓昂让开——” 是夏洛蒂的声音，她乘着骨龙紧跟在塞卓昂后面，漆黑的病毒浊流被同样漆黑的冥焰覆盖，这时才被彻底烧尽！ 嗒！ “妮大姐头！” 塞卓昂落到我身边站定，她嘴唇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轰！ “妮尔丽斯，这到底是？” 骨龙降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从上面跳下来的夏洛蒂同样满脸疑惑。 她们二人一会看我，一会看对面的薇妮，一会看薇妮背后的佛格莱特等人，一会又看从周围的街巷中缓缓走来的丧尸群。 “薇妮小姐！？佛格莱特？还有那个强吻秋米拉的女孩子……这……” “安静点寡妇……啧……我大概明白了……真他妈……” 比起陷入混乱的夏洛蒂，塞卓昂更快搞清了状况，她看向薇妮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我们被耍了啊，从很久以前就是，几个月来我们都和最他妈操蛋的人物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呢，真他妈有意思哈？老娘真的很好奇至今为止我们到底差点死了几次了！！！” 塞卓昂的怒火伴随着魔力辐射而出，极致的暴怒反而使她冷静了下来，并未立刻做出无谋的行动，但红黑相间的魔力已经在她背后构筑出了魔人的影子。 而薇妮—— “你的指控真是太过蛮横了，塞卓昂小姐，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暗害你们的打算，毕竟……” 即使是面对震怒的塞卓昂，薇妮的笑容也充满炫目到无法直视的温柔， “……有妮儿在一旁衬托，你们其他人在我眼里……恐怕连死掉的病毒留下的蛋白质碎屑都不如呢。” 第337章 瘟疫之王（六） “……有妮儿在一旁衬托，你们其他人在我眼里……恐怕连死掉的病毒留下的蛋白质碎屑都不如呢。” 她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嘲弄”和“蔑视”。 非常温柔的口吻。 简直就像告诉不谙世事的孩子“一加一等于二”一样，陈述着理所当然的事实。 “什——” 如此坦然的态度，连塞卓昂都感觉在胸口中胀起的名为愤怒的气球，噗的一声漏气了。 （塞卓昂别冲动，夏洛蒂准备好冥煌灯！） 我用念话警告二人。虽然魔力场被扰乱，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可以传输念话的。塞卓昂是重要的战力，而从刚才来看夏洛蒂的冥焰是可以确实毁掉她的病毒的。 （啧……我知道了） （明白……） “妮儿还真是训狗的专家呢，不过出于好心提醒你一句，靠单纯的利害关系构筑的支配可是很脆弱的哦。” “不用你多嘴多舌——” 铮！！！！ 就在这时，广场一侧的墙壁突然被轰开，大量丧尸涌了进来——但大多都已经变得残缺不全。 “妮儿——诶诶诶诶诶薇妮！？” 和从空中进攻的塞卓昂和夏洛蒂不同，秋米拉和千夜是强行突破了外围丧尸的阻扰。看到薇妮她们的瞬间，秋米拉立刻陷入了混乱，千夜也眉头紧皱。而丧尸们摇摇晃晃地站到了薇妮那一边，越聚越多，足有上百之数。 “薇妮？是薇妮？不好了啊妮儿薇妮被抓去当人质了！” “你别他妈丢人了！那货从一开始就是敌人！” 塞卓昂不耐烦地对秋米拉的头揍了一拳，然后把她强行拉到自己身后。秋米拉捂着头不知所措，视线挨个划过每个人，最后求助般看向我。而千夜很快冷静了下来，但他戒备的对象不是薇妮，而是对着他送了个飞吻的千海。 我的头发完全散开，虫仓开启，无数虫眼在其中蠢动，将薇妮锁定。 “何等强烈的敌意啊，妮儿，这难道就是你对待重要的青梅竹马的态度吗？” “青梅竹马？我出现在此，当然是来杀身为真正的幕后黑手的你的。” “啧啧，妮儿啊妮儿，头一次遭遇重大失败，弄得你神志不清了吗？你的战力绝不比我们强哦。” 她张开双手，在她身后，佛格莱特，绷带，千海，提耶拉，以及那个不知名的老人，全都向我投来了或不怀好意或轻蔑的目光。就算假定薇妮的实力和我相当，佛格莱特也绝对能同时拖住塞卓昂和夏洛蒂了，千海和千夜，提耶拉和秋米拉，考虑到配合问题和经验问题，情况绝对是我这边更加不利。 而我—— “我当然不会蠢到那地步。” 轰！！！！！！ 一个不断跳动的巨大肉球从天而降，如同灭世的流星一般，连汇聚在薇妮周围的丧尸们都发出哀嚎。面对这毁灭般的压迫感，薇妮轻轻一抬手，佛格莱特立刻向天空释出无尽的黑雾。肉球与黑雾碰撞的瞬间就轰然爆炸，剧烈的冲击震动了天穹，但紧随而来的余波全部被黑雾化解。 “莱本托德！！！！！！！” 一个人影以惊人的高速接近，速度之快如同空间都在他脚下缩短，整条手臂都化为锋利的刀刃向薇妮突刺而去—— “果然是你吗，笨蛋王子？” 铮！！！！ 一道圣光缭绕的光幕突然挡在薇妮面前，挡下了阿格克萨斯的突袭。阿格克萨斯啧了一声，接着冲击力向后翻滚，轻轻落在了我身边。他完全没有了平时那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发怒的猛兽，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全都生吞活剥。 “哟，阿格克萨斯，你来得也挺慢了。” “住口，虫女，这**交给我解决！” “随便你了。” 我耸了耸肩。 “昨日的对手就是今日的战友”——虽然才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在此时，在此地，在薇妮·莱本托德面前，我和阿格克萨斯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一致的。 “姑且分享一下情报吧，薇妮能够把魔力质变成瘟疫，足以在数秒内把大魔导士化成灰。” “在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面前夸耀瘟疫？真是够没品啊！” “没品的是你，她的病毒比你的强。” “那我就更要讨教一下了。” “喂！妮儿！” 薇妮突然双手叉腰，一脸的不满。 “不带这样的吧？明明你刚刚还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呢，难道是那一套？故意表现得和其他人亲密然后让爱吃醋的妻子嫉妒？” 回应她的是从阿格克萨斯手中飞射而出的触手，顷刻间就贯穿了佛格莱特释放的黑雾，直到撞上薇妮的圣光护盾才勉强减速。而薇妮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一股病毒的浊流缠上了触手，触手以极快速度从内部开始崩坏。 阿格克萨斯瞪大了眼睛，随即眉头紧皱，某种能量注入到了触手中，以此为媒介和薇妮展开了某种较量。触手的中段部分时而扭曲时而膨大，里面似乎在进行激烈的重构和剧变，最终—— “——啧！” 阿格克萨斯面露不甘，强行断掉了触手，断掉的半截触手在地上蠕动着，很快化成了黑色的污泥。 “麻烦的女人……” “承认吧，可怜的小阿格，”薇妮摇了摇头，“对你而言病毒只是工具，而我是能真正理解它们的人，我们的境界从一开始就不同——妮儿你也是。”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她微笑着开口。 “刚刚的‘死之吹息’和‘恶疾之卵’中包含了十种以上的病原体，每一种的特性都不尽相同，有的是直接靠自身繁殖破坏宿主细胞组织，有的是靠分泌的毒素影响宿主，有的是激起免疫应答间接伤害宿主……就算致病机理大致相同，其中的具体过程也是千变万化的。” “对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因为我发现妮儿虽然对虫很了解，但对病理学的研究似乎并不很深入，所以姑且说明一下。” “……这种程度的知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当然不觉得，所以啊我只是想提醒你——还是把你的领域关掉吧，对我的瘟疫是没用的。” “……” 我久久凝视着她，然后叹了口气，关掉了异种温床。 到达这里的瞬间我就开了领域，但正如薇妮所说，病毒什么的可不是简单的整体，里面的机理千变万化，面对多个异常因素的话异种温床是无法有效解析的。 “原来如此，薇妮……之前在浮空城对付阿格克萨斯时，你毫不犹豫就答应当‘温床’。我当时还以为这是对目睹无辜者被杀一事的愤怒所致，现在想想，你是故意的吧？为了能够直接弄清我的领域的特性？” “这就任君想象了……不过啊，妮儿，在如此美丽的夜空下，在如此美丽的宫殿前，在这宛如童话一般的地方，你却非要讨论这些让人难过的事？” 她缓缓转了一圈，纯白色的修道服飘舞着，宛如盛开在夜晚的白色花朵。 “……一切都是你干的啊，薇妮。” “大概吧。” “从我们都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在策划这一切了。” “虽然现在的妮儿很漂亮，但那时候的**妮儿也超可爱呢，呼呼呼。” “是你散播了瘟疫，杀死两千万人，为的就是通过这自导自演让自己成为‘英雄’。”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然后你顺理成章成了万神殿的圣女，暗中影响着保守派和革新派的斗争，而且才短短两年，你就成了全玛耶最有威望的人之一。” “这是在夸奖我吗？太感谢了~” “你和佛格莱特联手演了一出圣女被陷害流亡的戏码，套住了沙恩多巴，脱离了万神殿，又顺理成章加入了我的队伍。” “姑且如此吧。” “而且雅尔朵那群圣骑士和猎魔厅的人都成了你计划的垫脚石，用过即丢的棋子。” “当时妮儿为了我不惜杀掉可怜的雅尔朵姐姐，我真的是既伤心又感动……啊，当然，我一眼就看出来雅尔朵姐姐的所谓‘遗言’都是你操纵她说的，真是太搞笑了。” “密斯拉学院，看似什么也没干的你其实见证了所有的一切，绷带，提耶拉，千海，全都时听你差遣的。当时学生会长突然感染瘟疫一事也是你干的吧？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瘟疫源头……” “这就任君想象了。” 薇妮轻轻耸了耸肩，露出了像是优等生发现自己没考满分时的无奈表情。听到这里，夏洛蒂和秋米拉已经彻底目瞪口呆了，而塞卓昂和千夜已经做好了随时以命相搏的准备，阿格克萨斯自始至终都眼神凌厉。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别人，正是玛耶有史以来最危险也是最聪明的杀人狂。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干了这么多即使在我看来也过于夸张的事，你到底在想什么，薇妮？” 我不明白。 我实在看不出她迄今为止的努力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回报。 她不像是对权力或金钱有所追求，也不像我一样是为了保命，更不像什么愉快犯。 她所求究竟为何物？ “不是‘在想什么’，而是‘想要什么’哦。” “‘想要’……” 她那浅褐色的双瞳在星光下闪闪发亮，柔和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其中饱含着某种感情。 “……你，想要‘我’？” “对啊，我至今为止所做的，所有的一切，瘟疫也好，招募同伴也好，杀人也好，表演也好……” 薇妮的脸颊再次染上红晕，她就像个即将当众袒露心上人是谁的恋爱少女一样，抬起嫩如青葱的手指，指向了——我。 “这一切，都是对你的爱啊，我可爱的妮儿。”  ~~~~~~~~~~~~~~  人气投票开始啦，大家踊跃哦 第338章 瘟疫之王（终） “这一切，都是对你的爱啊，我可爱的妮儿。” 嫩如青葱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了我。 秋波涟涟的双眸中，除了我别无他人。 佛格莱特消失了。 塞卓昂消失了。 绷带消失了。 秋米拉消失了。 提耶拉消失了。 夏洛蒂消失了。 珀尔消失了。 千夜消失了。 千海消失了。 阿格克萨斯消失了。 丧尸们消失了。 空之殿消失了。 浮空城消失了。 星穹废墟消失了。 阿勒克提克消失了。 玛耶消失了。 六百六十六个人界消失了。 一切都变得空白一片。 只剩下她，和我。 “我爱你，妮儿” 她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情感。 “好爱好爱” “我一直思念着你” “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周”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乃至生命的每一瞬间” “不论是与你相隔千里” “不论是与你近在咫尺”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矛盾？” 宛如在舞会上向爱人伸出手的朱丽叶， 宛如挣扎在爱与恨之间的的奥菲利亚， 宛如至死都替丈夫开脱的苔丝狄蒙娜， 宛如呼喊着恋人之名从天台跳下的托斯卡， 宛如等待情郎的薇奥莉塔， 她向我倾诉着爱语。 这如同诅咒般的告白。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不理解。 当然不可能理解。 这是歧义。 想得到我，却不想得到现在的我，可见你对现在的我是有所抗拒的，难道我还能因你而转变不成？ “我，很寂寞啊” “这个世界，乃至其他很多很多的世界，” “过去，现在，将来，” “都不存在，也不会存在能与我互相理解的，对等的人” “那种如同被囚禁在深海之底的，窒息一般的孤独” “我好想你” “好爱你” “好爱好爱”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孤独”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一定理解不了吧？” 住口吧。 住口吧住口吧。 赶快给我住口吧。 “……别再，往我的耳朵里灌输我理解不了的东西了。” “就不能有点情调吗，妮儿？不懂爱的爱人可真是让人伤脑筋呢。” “‘爱’？又是你所谓的‘爱’？那种东西根本不重要吧？” “不重要？古往今来的人们都把爱作为至高无上之物称颂，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都是为了与你的爱，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爱的重要性吗？”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爱’？‘爱’是脑内激素分泌的结果，是连魔法都称不上的化学反应结合现代社会人类的生存需求而生的东西，仅此而已！没有任何人值得为这样的东西付出如此代价！” “值得哟。” 她淡淡地否定了我所说的一切。 “你……” “正因为值得，我才会去做，妮儿啊妮儿，我可爱的妮儿，可怜的妮儿，你连这种程度的事都无法理解呢。” “……是啊，我理解不了，我当然理解不了！什么叫爱我却不爱现在的我？难道过去和未来情况就会不同吗？你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对你而言或许没有意义，但你终会有理解其中意义的一天，我爱你，真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从初见的那一刻开始，你在我心中就已经无可替代了。” “那你——” “呵……” 她笑容中的热度突然消退了 变得虚无缥缈 微眯的双眼透过我，看着我背后或我内在的某物 然后，缓缓开口 说出了那句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真正理解的话 ———————————————— “我想要的可不是身为虫的你，而是身为人类的你啊，妮儿。” ———————————————— 但现在的我，当然不可能理解。 “……我不明白。” 我喃喃道。 而薇妮仿佛选择性无视了我，自顾自地呢喃了起来。 “总是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不觉得这很荒谬吗？难道喜欢苹果就要连着果核一起吃下吗？反过来说，假如一个人喜欢冰，那他该如何对待与冰同样成分的水呢？喜欢？讨厌？无感觉？喜欢冰的人是否会厌恶变成冰之前的水？还是说他喜欢的是变成冰的水而非冰本身呢？如果喜欢的冰化成了水那他是否该继续爱它呢？把不喜欢的水强行冻成喜欢的冰就算表达自己的爱了吗？如果强行把冰化成水又算什么呢？假如是一杯冰与水的混合物，那究竟该喜欢它还是讨厌它？告诉我啊，妮儿，你是怎么认为的？” “这种原地转圈的问题毫无意义，思考它就是浪费人生。” “真过分啊妮儿，你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古往今来所有哲学家思想家全否定了哦。顺便一提，我最终得出的答案是——把‘爱’的要素互相之间分离开，不要混为一谈。” “…………？” “我认为爱的三个重要成分是‘占有’‘付出’和‘索取’。相爱的两人会想占有对方，会想为对方付出，会想向对方索取，这其中只要满足两个或者仅满足一个但这一个极为强烈，那就可以说一方对另一方的‘爱’是存在的。” “……所以？” “所以啊，妮儿，我当然是‘爱’你的，但对于现在的你，我只愿‘付出’，而不会‘占有’或‘索取’，就是这样。” “……”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我很久以前就对所谓的“爱”下了定义，它也只不过是感情的一种，仅仅具有有限的推动力，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为它着迷，为它发疯？什么付出？什么占有？什么索取？为什么非要把这些和“爱”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硬往上凑？ ………………啊。 难道说？ 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 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我明白了，薇妮。” “明白了！？妮儿你？竟然明白了？” 对我的话她大吃一惊，似乎完全没料想到我会理解。 “是啊，我明白了——薇妮，你的脑子不正常吧？” “………………………………………………………………………………” 她的表情僵住了。 “原来如此，正因为你脑子不正常，可能是先天性的精神病？所以你才会把‘爱’这种怎样都好的无用之物当作宝物追捧，甚至觉得它至高无上。你不是什么求爱者，不是智者，只是个疯子而已。” “……………………………………………………唉。” 听了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分析，她露出了露骨的失望，长叹一声。 我说的不对么？ “虽然爱确实能让人发疯但是…………啊，啊，好吧，我竟然还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发生了奇迹，但……果然呢，妮儿就是妮儿啊。” “妮儿就是妮儿啊”——她摇着头叹息着，失望和高兴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让她这美丽的面庞第一次发生了扭曲。 “妮儿就是妮儿，妮儿就是妮儿，妮儿就是妮儿呢，不懂爱的你，永远都只能是虫呢。” “————不懂爱的是你才对吧，莱本托德！” 一声少女的厉喝把这个“只有我们二人存在的世界”划破，周围的一切，人们，丧尸们，浮空城，全都回来了。一道金红相间的光芒撕裂了夜空，丧尸们的哀嚎震耳欲聋，一块块被烧焦的尸骸掉落在地，而神的骑士手持魔力组成的大剑，站在无数焦黑的丧尸之上。 第十三人出现了。 神子，圣安德烈。 “薇妮·莱本托德！！！！！！！！！” 他的脸庞扭曲着，双眼狠狠盯着薇妮，眼中流露的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 然后是第十四人—— “自顾自地唠叨着‘****’，擅自把自己的爱强加给妮儿，擅自嫌弃现在的她，你不觉得太自以为是了吗？” 端着狙击枪的艾西亚·科提斯，站在圣安德烈身旁，锁定了薇妮的头。 “艾西亚！” “对不起，妮儿，我来晚了，不过看在我带来了援兵的份上可要给我奖励哦。” 她向我淡笑了一下，紧接着又盯住了薇妮。她的狙击枪管上浮动着金红色的光芒，显然已经让圣安德烈附了魔，足以贯穿一切防御。 换言之，现在薇妮的生死全都掌握在艾西亚扣住扳机的食指上。 再加上最强的战帝圣安德烈。 形势逆转了。 “站在原地，把手举起来，莱本托德。”艾西亚冷冷道。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圣安德烈大人和……怎么称呼来着？” 薇妮食指抵在下巴上，装模作样地左思右想—— “啊，对了，就是那个……总是像只缠人的蜜蜂一样嗡嗡叫着往妮儿身上蹭的……艾什么什么小姐？” 然后还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敲了一下脑袋。 “抱歉，记不清了~” “我说了别动！” “哎呀，那可真是对不起。” 薇妮耸了耸肩，老老实实地把双手高举。 “不过我可没有把珍贵的脑容量浪费在恶心的偷腥猫上的习惯，难怪记不住你名字呢，见谅啦~” “真巧，我的习惯和你正好相反，只要是第三者，我就一定会永远牢记在心，不然……” 艾西亚贴在瞄准镜的眼睛眯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不然杀死你的时候就没有成就感了啊，薇妮·莱本托德！实话告诉你，终于发现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之时，我可是非常高兴啊！” “因为有了杀死我的正当理由？和你第一次相遇我就发觉了，你啊，每次看到我和妮儿在一起就会用足以杀人的眼神瞪我。” “那是自然，但是啊莱本托德，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讨厌你不只是因为你想抢妮儿，更是因为你满口都是爱却连爱一个人的基本方式都搞不懂。我听到了哦，‘占有、付出和索取分离’？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吗？这三者只要缺一，你的爱就是不完整的，你只是把这自以为是的残缺的爱强加给妮儿罢了，别把自己说得太伟大了！” “那你对妮儿的爱就不残缺吗？而且用‘残缺与否’衡量爱这一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艾西亚·科提斯，你只不过是个缺爱的人造人——你像个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寻觅着猎物，看到渴望的爱就疯了一样扑上去，你要的只是‘爱’，而妮儿本人对你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 “越是差劲的人就越爱逞强，科提斯，疯狂渴望妮儿的爱的你得到了什么回报？你得到了身为人类的证明了吗？你心中的空洞被填满了吗？妮儿真的会爱你吗？你对妮儿而言真的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吗？乖乖闭嘴然后滚蛋吧科提斯，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该滚的是你，莱本托德！” 打断了薇妮的不是艾西亚，而是阿格克萨斯。 “啰嗦来啰嗦去的，你以为靠耍嘴皮子能让你多活几秒？” 他全身的肌肉都涌动着，继续了恐怖的力量，做好了将薇妮一击必杀的准备。而薇妮只是挑了挑眉。 “哦？王子大人，我还以为以你的高傲，是绝不会和这些下等生物联手的，你连这点荣耀都舍弃了吗？” “少跟我来这套了，干掉你才是当务之急，然后——” “——然后，弥补自己的失误，杀掉大贤者，对不对？” 薇妮的眼神突然变了。 她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细线。 像野兽一样。 “你——” “阿格克萨斯，我先在这里提醒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哟。” 说着，薇妮踏前一步—— “我说了让你别动！！！” 艾西亚见状大喝一声，眼看手指就要扣下扳机——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用枪指着我吗，安德？” 薇妮陡然提高了音量。 声音在小广场上扩散开来。 安德？ 短短的，只在这短短的零点几秒间，没人意识到她在跟谁说话， 然后， “……遵命，‘陛下’。” “艾西亚闪开！！！！！！！！” 铮！！！！ 光束划破空间的声音和我的尖叫重叠了 已经晚了 几毫秒之差而已 “啊…………？” 生命中的最后一声轻呼从艾西亚口中发出 淋漓的鲜血在星光下划出鲜红的轨迹 她的头颅飞了起来 又落下 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然后，在无数道惊呆的目光中，半边脸被鲜血染红的他身形一晃就出现在薇妮面前，单膝跪下，把艾西亚的头双手呈上 “不愧是安德，真是干脆利落。” 薇妮赞许地点着头，接过艾西亚的头 “……………………被您夸奖是属下的荣幸，陛下。” 而嘴唇微微颤抖的圣安德烈低着头 站起身 行了一礼 最强的战帝 高洁的战士 万神殿的王牌 骑士的楷模 战绩卓著的功臣 最得大贤者器重的战将 以无数丧尸为背景 走到薇妮身旁站定 佛格莱特很友好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薇妮面带柔和的笑，把头颅捧在手中，抚摸着，把玩着 “世界上最过瘾的事莫过于亲眼目睹情敌的死，你说对不对呀，妮儿？” 顺便一提， “时间快到了哦，笨蛋王子。” ~~~~~~~~~~~~~  ~~~~~~~~~~~~~ ~~~~~~~~~~~~~ ~~~~~~~~~~~~~ ~~~~~~~~~~~~~ ~~~~~~~~~~~~~ ~~~~~~~~~~~~~ ~~~~~~~~~~~~~ ~~~~~~~~~~~~~ ~~~~~~~~~~~~~ 感谢画师的插画 还是那句话 请勿在评论区或群里剧透哦 而且……高能还没完呢 第339章 叫陛下 （作者注：有兴趣的读者可回顾一下186和219章） ~~~~~~~~~~~ 许久以前的某日，晚上，某地，某私人房间—— 昏暗的大房间中，壁炉中的火是唯一的光源。 旧式的留声机播放着黑胶唱片，火焰跳动着把留声机的影子投到墙壁，和靠墙的书架重叠在一起，平添一分宁静的氛围。 音乐在房间中回响。 时而舒缓，时而激昂，时而宁静，时而急迫，变幻不定，如同用乐器取代人类的发声器官，讲述一个个波澜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 主人半躺在扶手椅上，双目微眯，在繁忙的生活中抽出短短的时间，用音乐放松心情。 客人也静静坐在一旁侧耳倾听，还在心里默默打拍子。 “很好听的音乐。”良久，客人才作出评价。 “是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之一。”主人睁开眼睛，笑道。 “叫什么？” “李斯特的名曲，通称前奏曲（LesPreludes）。” “其他世界的？” “出自基准世界的一个著名音乐家，这唱片和留声机也是基准世界的古董货。” “我一开始觉得是普通的交响曲，但好像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 “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不过……似乎内容更丰富一些？”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但这种音乐体裁更接近奏鸣曲，是单乐章的管弦乐，而且不会很拘泥形式，往往取材于文学、历史、传说，富有戏剧性和抒情性。” “正式名称是？” “交响诗（SymphonicPoem）。” “交响诗？听起来很有格调呢，嗯……” 前奏曲又迎来一个小高潮，起伏不息的旋律在空气中晕开，通过老旧的扩音器，诉说只有原作者才能理解的故事。 客人歪过头，默默思索着什么。 “交响诗，交响诗，真是个好名字，谢谢了。” “呃？为什么要道谢？” “唔……为什么？谁知道呢，要不您猜猜看？其实我一直在烦恼起什么名字，多亏您给了我灵感，就叫‘交响诗计划’好了。” 客人——薇妮·莱本托德耸了耸肩。 “什么跟什么啊……哈哈，别开我玩笑了，圣女小姐。” 房间的主人——圣安德烈轻轻一笑。 但他的笑容中有着抹不去的阴霾。 他看着闭眼欣赏音乐的薇妮，过了许久，才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 “呐，圣女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诶？圣安德烈大人！？” 圣安德烈大步走到为你面前，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让薇妮大吃一惊。 “您在干什么！？您可是万神殿的战帝，怎能对我——” “——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此事有违万神殿的教条，所以我一直秘而不宣，但现在我只能拜托你了！” “……” “其实，关于这次的大瘟疫，我——” “……噗。” 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圣女小姐？” “噗噗噗噗……哈哈哈，对不起，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想笑啊。” 在圣安德烈疑惑的目光中，薇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圣母般的，极为慈爱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战帝，甚至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 “不必在意，继续说啊，圣安德烈，说说你的请求？” “…………？” “或者我帮你说？你是想告诉我——其实啊，全玛耶的第一个瘟疫感染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万神殿的贤者圣泽西莉亚，对不对？” “什——你、你怎么！？” “对，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 薇妮捧起圣安德烈充满惊骇的脸，柔声说道， “万神殿的圣女必须是纯洁的，决不能沾染红尘，身为前圣女的圣泽西莉亚理应终生守贞，然而这样的她和庶民出身的你其实是亲生的母子……如果此事暴露的话，就是全万神殿永远也无法洗去的耻辱，对不对？” “住口！！！！！” 圣安德烈瞬间从地上弹起，拍开薇妮的手，魔力组成的巨剑直指她的胸口！圣安德烈看向薇妮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这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圣女——不！莱本托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薇妮·莱本托德，抗击瘟疫的英雄，全玛耶的人民都爱戴的圣女，不要明知故问呀。” “胡扯！你到底——” “别这么激动，‘安德’。” “——！！！” 安德。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只有至亲——他的生身父母，才会用这个名字叫他。 “安德啊安德，你不必激动，也不必懊悔什么，因为你什么也没做错。”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拜托了正确的人啊，安德。你把我叫来，不就是想把治愈母亲的最后希望押在我身上，请求我治好她吗？你可真的是找对人了……” 薇妮的手指搭在魔力组成的巨剑上，诡异的黑气从她指尖涌出，霎时间让巨剑崩坏了。 她缓缓靠近圣安德烈，踮起脚尖，把柔软的唇凑到他耳旁—— “亲手把病毒的苗植入你母亲体内，让她成为大瘟疫的首个病例的人” “不是别人” “正是我啊” “只有我能治好她” “其他的任何人，哪怕是大贤者都做不到” “确切地说，你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 “明白了吧？” “你骗人！！！！！” 圣安德烈疯狂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就算这披着人皮的怪物知道他和圣泽西莉亚的关系又如何？就算知道圣泽西莉亚感染了瘟疫又如何？是她让母亲染了病？她操控着母亲的生死？即使重病，贤者的生命岂是他人能随意操控的？口说无——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很体贴地准备好了‘人证和物证’。” 噼啪！ 薇妮轻轻打了个响指。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有着高挑的身材，长长的头发，虽然因为病魔的折磨而略显瘦削，但依然掩饰不住她那壁画中的圣母般的慈祥美貌。 然而，此刻的她双目无神，走路摇摇晃晃，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而且皮肤上浮现了大量紫黑色的斑块，甚至覆盖了大半个脸颊。 “啊…………” 圣安德烈发出无力的呻吟。 “怎么……可能……” 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错不了。 身为最强战帝的他可以轻易看破一切障眼法。 这正是圣泽西莉亚本人，不是他人假扮的，不是幻术，更不是使魔。 “现在信了吧，安德？” “你……” “放心，你派去秘密照顾好妈妈的侍女们当然也被感染了病毒，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她们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而且控制她过来的路上已经避开了所有视线，所以你不必担心她的行踪被任何人察觉。” “你这混账！！！！！！” 彻底暴怒的圣安德烈爆发出恐怖的魔力，他甚至没有凝聚出魔力的巨剑，而是直接一拳打向薇妮的脸—— “——这样真的好吗？” 就在这一刹那，圣泽西莉亚的身体诡异地颤了一下，紫黑色的病毒斑块在她皮下急速蔓延，转眼间就覆盖了全身！圣安德烈急忙停止了拳势，浑身剧烈颤抖着，想手刃这个恶徒，但至亲之人的性命正被对方捏在手里，而且这混账还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母亲脱离生命危险的人！ “而且……其实我也有点记不清我究竟给万神殿里的多少人注入过病毒了，大概每个和我接触、接受过我的祝福的人都已经成了病毒的苗床了吧？” 连其他人都！？ “胡说八道！！！” “才不是胡说……其实我也挺好奇的，瘟疫从爆发到覆盖整个笛梵伦萨究竟需要多久？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咕……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脑几乎要炸开的圣安德烈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绝望地抱住头，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没了声音。 良久， “………………………………说。” 细若蚊鸣的声音从脸色死灰的他的口中传出。 “……说，你……到底有何要求？” 薇妮莞尔一笑，俯下身，和他脸对脸。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吧” “我有些事，一些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要办” “全都是凭我自己很难完成的事” “虽然有可靠的手下，但好用的工具总是多多益善，不是吗？” “那么……” 薇妮从呆若木鸡的圣安德烈身上移开，坐回原来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脚—— “第一个命令：趴在地上，舔舔我的鞋底吧，别忘了叫‘陛下’。” ———————————————— “世界上最过瘾的事莫过于亲眼目睹情敌的死，你说对不对呀，妮儿？” 每一个人， 就连阿格克萨斯都彻底愣住了。 薇妮那如深秋的湖面一样平静的声音在寂静中扩散。 温和的语气，柔和的笑容，她捧着少女的头颅，就像捧着结婚的花束。 “‘就像结婚时新娘捧的花束’——你刚刚这么想了吧？妮儿？” 揉捏着，把玩着，像摘下一束花一样拔下艾西亚的一束头发放在眼前端详着。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她为何一直都戴着手套。 否则她这双手早就被剧毒腐蚀了吧？ 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从初见之时起，她早就把艾西亚的死写在剧本里了。 “知道你为何会输吗，妮儿？” “不是因为笨哦，妮儿你最聪明了，倒不如说我才是比较笨的那个呢。” “也不是因为属下是否无能，你不也网罗了一群得力干将吗？我觉得实力还是挺平衡的。” “更不是因为‘巧合’啦‘运气’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原因只有一个。” “我，太了解你了。” “我了解你的实力，你的思维方式，你的战术风格，你的处世之道。” “而你呢？” “直到几分钟前，你对我的了解还停留在孩提时代。”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差距。” “‘情报量’的差距啊。” 第340章 救世的英雄们（一） ——并不是没有想过。 ——也不是没做过预防措施。 ——‘同伴’是什么？ ——对有些人而言，同伴和朋友是同义词。 ——对有些人而言，同伴是以利益为纽带，为了同一个目标互相帮助的存在。 ——对有些人，比如我而言，同伴是工具。 ——如同剪刀榔头螺丝刀一样。 ——需要小心使用的工具。 ——挑选良好的素材，拿捏他们的好恶，笼络，诱导，控制，使用，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力量。 ——就是这样的东西。 ——长期搁置不用就会生锈。 ——用得太频繁就会坏掉。 她属于哪一类呢？ 艾西亚是重要的同伴。 她能提供技术支援，可以正面对战也可以辅助，可以制造道具也可以医疗，可谓是全能的多面手。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我的忠诚度是最高的，对我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 而现在的她—— “接下来就是婚礼中肯定会有的环节喽~” 薇妮咧嘴一笑，忽然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我们，把艾西亚的头高高举起， “来来——” “据说啊——” “接到新娘抛出的花束的少女——” “就会成为下一个走入婚姻殿堂的人哦！” “三——二——一！” 然后，向我们扔了下来。 我立刻打开了领域——但领域对这个头颅没有反应，换言之其中并未被注入病毒等异常因素，那就暂且不用管它。薇妮现在分神了，背对敌人可是大忌，这是大概是引诱我上前的陷阱吧，但阿格克萨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和他对视了刹那，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了秋米拉的尖叫，看来那个接住“花束”的幸运少女就是她了。 “艾西亚的头有毒，塞卓昂快砍掉秋米拉的手！阿格克萨斯——” “——用不着你废话，一起上吧！” 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就和阿格克萨斯同时冲出！至于艾西亚的头？人都死了还在意它干什么？艾西亚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了，用坏的工具就该尽快换掉，比起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艾西亚……不可能……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冷静一点！！” “别哭哭唧唧了她都已经死了！！！” 把她们的哭声和怒吼抛在身后——这是我的失策！以前的我有自信不轻易把工具用坏，所以并未让她们做好‘同伴死了的话该怎么办’的心理准备！千夜和塞卓昂还好，秋米拉和夏洛蒂现在已经成了两个废物！ “白霞啊——” 虫仓大开，经过无数次精炼的白色魔力覆盖了虫们，如同染遍天际的霞光一样炫目！过短的时间不允许我完成禁咒的瞬发，而且对面有绷带我不能靠太近，那就至少要——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一道道光芒向虫群洒下！不是薇妮不是佛格莱特更不是提耶拉，是圣安德烈！他的脸色非常糟，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但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薇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什么，圣安德烈表情扭曲了刹那，然后浑身都爆发了恐怖的魔力！ “对不起了，泽拉赫，阿格克萨斯……” 万丈金光在他身后汇聚，以极快速度组成了一个金红相间的人形，高度超过百米！这魔像的外观完全是古代骑士的模样，体表披着光和火组成的铠甲，左手掌盾，右手持剑，背后还展开了圣光组成的双翼！ “哈哈，作为‘同事’，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佛格莱特也展开了行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从他浑身扩散，雾气深处隐约能看到仿佛黑纱构筑的宫殿建筑，向外界反向扩张！这正是他的领域！ “切！乌合之众！” 阿格克萨斯咆哮着冲上前去，体内储存的能量大量转换成肉体的一部分，反常膨大的重拳狠狠挥下，和圣安德烈的魔像的拳头撼在一起！一拳之下，金红魔像连连后退，但背后的双翼辐射出万丈金光，全部打在阿格克萨斯身上！然而阿格克萨无视了所有伤痛，伤口的愈合甚至快过了受伤的速度，他想要接近薇妮，但金红魔像不依不饶地用盾牌阻挡他前进！ “佛格莱特，让开！” “这可由不得你哦~” 白霞的虫群被佛格莱特的领域拦住，那黑雾中竟然浮现出了无数和我一模一样的虫群！同样的规模，同样的压迫感，唯一不同的是复制品的颜色是毫无发光的漆黑！黑白两色虫群对撞，一时之间竟然难解难分，这样的紧急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破解佛格莱特的领域！ 圣安德烈暂时缠住了阿格克萨斯，佛格莱特拦住了我，提耶拉和千海正对秋米拉千夜他们虎视眈眈——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而且其他贤者和战帝还在下面和剩下的怪物纠缠，大贤者还被封印—— ——大贤者？ 等等。 等等。 等等。 话说回来， 薇妮，为什么，要封住大贤者？ 仅仅只是不希望她捣乱吗？ 我用余光扫向阿格克萨斯，他正把阻拦他的圣安德烈打得节节败退，现在的他是一心一意想杀掉把他从头玩到尾的薇妮。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吗？所以他才没注意到这个疑点？ “薇妮封住了大贤者” 如果薇妮真的是因为大贤者会碍事才这么做，那她大可做得彻底一点——死人不会说话，不会捣乱，更不会碍事。她如果真的只是想把大贤者排除在外的话，只要放任阿格克萨斯杀死大贤者不就得了吗？然后她大可趁阿格克萨斯完成目标精神放松的时候背后捅一刀，把他制服后再和我相会……这样岂不是更好？ 为何还要如此拐弯抹角？ 我又看向薇妮。 薇妮注意到我的目光，很亲昵似地向我挥了挥手。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她为何不参战？ 只要她出手，这暂时维持的脆弱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我和阿格克萨斯就会成为落败的一方。她很强，实力不在我之下，只要她现在和圣安德烈联手制住阿格克萨斯，那我也只能老实承认失败。 她在等待吗？ 在等什么？ 难道说—— （才发觉吗，妮儿？） 她的念话直接传到了我的大脑中。 （等等！你难道——） （呵呵……） 在这一片混乱中，她突然提高了音量—— “忘了我的提醒了吗，阿格克萨斯君？” “哈啊！？”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下次了’，我可不是在故弄玄虚。” “你到底——” 利爪撕裂了金红魔像的盾牌，折断了魔力凝成的巨剑，双目辐射着愤怒的火焰的阿格克萨斯正要向薇妮扑去—— “时间到了哦，笨蛋王子。” ▁▂▃▄▅▆▇█▁▂▃▄▅▆▇█▁▂▃▄▅▆▇█！！！！！！！ 如同狂涛怒浪的高频音波突然在整个星穹废墟爆发！这是足以瞬间穿透耳膜的爆音，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尖叫！空间在爆音中不断震颤，而和爆音一同释放的还有魔力，磅礴如大海的魔力！ 别说我，就连阿格克萨斯都忍不住直接截断了听觉！但听觉的截断不会影响对魔力的感应，更何况这已经是凌驾于魔力之上的单纯的庞大能量了，而源头就在—— （地下城！？） 空间的震荡， 魔力的乱流， 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意识到了，阿格克萨斯也是，我们是这里除了薇妮一伙外仅有的知道“大贤者被空间创造魔法封住’的人。阿格克萨斯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脚下——看向地下城的方向，然后又看向薇妮。 在这爆音的浪潮中，薇妮并未出声，只是蠕动双唇，用唇语下了最后的通牒， “你最后的机会，比比谁更快吧，王子。” 刚一说完，她的身体就迅速化作黑色的浊流消失不见。不只是她，就在这一瞬间，佛格莱特撤去了领域，圣安德烈也消去了魔像，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提耶拉千海绷带等人也收回了架势，如同紧急撤退般消失在佛格莱特布下的黑雾中—— “——混账！！！！” 阿格克萨斯大骂一声，猩红的光芒聚集在他腿上，他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浮空城的彼方！我能感觉到他的能量反应正向星穹废墟下方极速移动！薇妮说的没错，这确实是阿格克萨斯最后的机会了，而且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所在！ “妮大姐头！这到底——” 塞卓昂他们已经被彻底搞糊涂了吧，对他们而言，刚刚的爆音和魔力爆发、薇妮的突然“撤退”、阿格克萨斯的离去都是莫名其妙，但我没时间解释了！爆音已经平息了下去，空间不再震颤，大贤者马上就要—— “来不及解释了！夏洛蒂和秋米拉呆在这，脚程快的跟上我！！！” 虫化！ 白色覆盖了我的身体，一对类似蜻蜓翼的翅膀在我背后展开，强大的推力带着我直飞天空，然后划出锐利的角度向下俯冲！放出魔力劈开阻拦在前的风，双翼的振动超过极限，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决不能让薇妮得逞！！！ 薇妮·莱本托德，她已经是万神殿的圣女，被万神殿所有信徒崇拜，被数亿畏惧瘟疫的民众敬若神明，单论威望，她已经不逊于甚至凌驾于任何一个贤者或战帝！当地位和声望达到一定程度时，组建自己的势力并让这势力“合法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她才需要大贤者活着！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计算到这一步了！  ~~~~~~~~~~~~~~~~~~~~~~  薇妮：我的回合，我的回合，我的回合，又是我的回合，还是我的回合 第341章 救世的英雄们（二）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片灰白的世界已经出现了裂痕，无尽的虹光从黛身上爆发，不断冲击这封住她的空间！心急如焚的黛已经把身为大贤者的知识和力量运用到极致，一边用庞大的魔力冲击空间，一边全速转动大脑解析这个最高级空间创造魔法的根基所在！双管齐下，原本预计至少要几小时才能摆脱的异空间，现在已经濒临崩坏了！ 快点！快点！再快点啊啊啊啊啊啊！ 阿格克萨斯阿格克萨斯阿格克萨斯阿格克萨斯！他现在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杀了多少人了？造成多大的破坏了？异空间解除的瞬间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究竟会是什么？一片狼藉的星穹废墟？被虐杀的人们？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会没事的他们都是很能干的人玛耶的根基不可能就这样被撼动界外人入侵什么的最后也一定会有惊无险的伤亡一定能控制在最小程度一定是这样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黛的眼中已经盈满了眼泪，阿格克萨斯提着贤者和斩帝们的头颅在她眼前狞笑的画面不断在她脑中闪过，深深的无助感把她包围，她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空间基础破坏完成——逆解析98%——就是现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黛大吼着释放魔力，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空间，就像即将破碎的玻璃一样！巨大的反冲力强压在黛娇小的身体上，她拼命忍耐着，把最后的魔力注入——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我在虫翼的推动下达到了最快的速度，能感觉到塞卓昂和千夜在后面远远跟着，拼命想跟上我，但我已经没有放慢速度等他们的余裕了。 薇妮。 薇妮。 薇妮。 这还是第一次有某人给我这样的感觉。 身上笼罩着一层又一层面纱，遮盖着一层又一层的惊人秘密，无尽的秘密组成了庞大计划的一环又一环。当我以为终于能占据上风时，她只需轻轻揭开一点秘密就能让我再度陷入被动，简直就是无尽的循环。 “知道你为何会输吗” “不是因为笨” “也不是因为属下是否无能” “更不是因为‘巧合’、‘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原因只有一个。” “我太了解你了。” “而你完全不了解真实的我。” “这就是最大的差距。” “‘情报量’的差距。” ——薇妮的话语不断在我的脑中划过，她的脸忽远忽近，笑着，笑着，笑着，嘲笑着我的失败。 她说的没错。 “情报量”的差距。 这是我和她最大的差距。 也是最致命的差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的多少会直接影响战术的制定，决定战果的往往是开战之前的“情报战”。派出卧底，大规模调查，环境勘探，假情报的操作……人类早在几千年前就制定了五花八门的情报战术。 然而，当对方已经对我了解到一定程度时，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甚至无需花多余的力气收集整理情报，只要直接凭她对我的了解就能针对我的一切做出反应。 另一大差距在于——我的时间有限，而她的时间很充足。我身负虫之王的咒缚，十九岁大限离我只有一年多了，我已经没工夫陪她玩了。 到达地面，现在原本地下城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大空洞，庞大魔力的来源就在这里！ ———————————————— “温迪？” “克莉妮恩斯？” 就在距离地下城入口的不远处，精灵之母和风之战帝相遇了。 “你不是在看守妮尔丽斯·泽拉赫吗？” “和她失散了！因为该死的怪物！你呢？” “两个大结界都被外力直接攻破了，结界核心已经形同虚设了！我刚刚把这附近的怪物清理完！” “那就快点——” 两人看向散发着强大魔力波动的地下城方向，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大贤者她……” “她马上就要出来了，刚破除异空间的她恐怕是最无防备的状态，如果那个界外人要行动的话那肯定就是现在！” “快走吧！” ———————————————— （塞卓昂那个白痴，还有其他人，都……） 浑身缠绕着雷电的马格纳斯贴地疾驰，向着空间震动弄的源头——地下城方向赶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大贤者，能有如此魔力波动的，除了大贤者也没别人了！ 就在这时右方出现了强大的魔力反应，马格纳斯眉头一皱，正要应战—— “——他奶奶的！” 炽热的魔力轰开了道路，一个矮壮的、和克莉妮恩斯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的人出现了。 “法兰！？”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靠……” 矮人王浑身都是伤口，气喘吁吁的，但看上去还能行动。 “你们他妈一个个都是聋了还是瞎了？老子在星门外面和一大堆怪物肛正面你知道老子被折腾得多惨吗？竟然还他妈的一个援助都没有？老子是比你们耐揍但不代表不会死球啊！” 看到法兰姑且还算有活力，马格纳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往好里想，至少你还活着。“” “赶紧给我治疗！“ “是是是……” “话说这他妈到底都是咋了？星穹废墟说炸就炸？那堆恶心的活死人又是啥情况？其他人一个个都哪去了？大贤者呢？阴沟里翻船了？” “恐怕真被你说中了……快走吧，情况很紧急！” ————————————————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到底……艾西亚……妾身……我……不明白啊……” “秋……秋米拉……” 秋米拉颓然跪在地上，夏洛蒂在一旁，而艾西亚的头就滚落在她们脚边。 秋米拉的双腕鲜血淋漓，刚才那圆圆的带着长头发的不规则球体向她飞来时她下意识就接住了，艾西亚的皮肤是碰不得的，要不是妮尔丽斯及时命令砍掉了她的双手，她的两条胳膊恐怕都已经被毒侵蚀了吧？ 双手的再生很痛。 心里更痛。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简直就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秋米拉也好，夏洛蒂也好，谁都没有从震撼中完全恢复。 当这份震撼消失，被压抑的悲伤涌出时，已经疲惫不堪的心是否能够承受？ 就在刚刚，伴着她们一路走来的同伴之一，死了。人造的生命，青春的少女就此凋零，就像恶劣的玩笑一样。悲伤，痛苦，不解，一切都是徒劳的，只会让这少女的下场显得更加荒谬和可悲。 艾西亚的死会影响多少人？会撼动多少人？会在多少人的心里留下印记？ 未知数。 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的死， 不会对她所深爱的虫姬， 造成除“工具用坏了真可惜”以外的，任何形式的触动。 第342章 救世的英雄们（三） 我的人生真的是十分无聊。 空有力量和权力却不知如何运用的父王。 自视甚高而毫无理想的兄长们。 死气沉沉的世界。 一切都是如此愚蠢。 即使是穿界门打开，各个世界逐渐交融，迈入新的时代也毫无起色。 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棋子。 有些人生来就是棋手。 我是后者。 只要认真思考，拟定计划，付诸实行，就没有无法得到的东西，就没有无法克服的难关，把周遭的人操弄于鼓掌简直易如反掌。 人生中收获的一切都是如此容易，唾手可得。力量，金钱，地位，只要付诸少许的思考和行动，命运就会把我想要的一切放在银盘子里向我双手呈上。 所以，此次的大事件中，我第一次意识到泽拉赫在妨碍我的计划时，我比起恼怒，更多的是欣喜。能收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能在智力和战力上与我媲美的女人，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我错了。 我是棋子。 她也是棋子。 我也好，她也好，现在都已经无法翻身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现状变得更糟”。 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肯定也在那混账莱本托德的意料之内吧？ 大贤者即将打破异空间的封印破茧而出，而这是我杀死她的最后机会。 干掉莱本托德已经是不可能了，至少要杀死大贤者，至少要达成原本的目的，至少—— 至少，不能再让莱本托德得逞了。 我会比她，比妮尔丽斯，都更早的到达大贤者面前。 用这剩下的一直对大贤者病毒，确实地杀死她—— —— —— —— —— 轰！！！！！！！！！！！！！ 地下空洞的最深处，伴随着魔力爆发的轰鸣声和空间破碎的声音，厚厚的岩层都被彻底粉碎！炫目的虹光照亮了地底又在转瞬之间消散，只剩残留的魔力、融化的岩石、以及—— “——嘎哈！” 黛的大脑可谓天旋地转。 全身上下的感官感觉到的只有炫目的光、嗡鸣的双耳和膝盖上坚硬的触感，浑身的衣物都被冷汗浸湿了。为了尽快突破封印，她实在消耗了太多魔力，以至于刚一脱离异空间她的身体就自发地开始大量吸收从灵脉溢出的大源魔力，过于迅猛的补充对身体和精神造成了新一轮负担。 ——▆—— “我……这是……在……” ——▆▆▆▆—— 浑身都好累，这里是哪？还是距离灵脉很近的地下深处吗？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还有…… ——▆▆大▆▆▆▆—— ……等等。 ——▆贤▆▆▆▆者▆▆▆—— 听到了……声音？ ——▆▆▆▆▆死▆▆▆▆▆吧▆！！！ 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去死吧！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啊？” —— —— —— —— 空间破碎的碎片还游离着，只要一碰就会受到重伤！阿格克萨斯直接穿过了这一切，不顾身体上新添的一道道伤痕，连自愈都顾不上了！所有的力量都被他注入了双手，对大贤者病毒被注入了从手指延伸出来的尖刺中——就在这！能量波动的正中，熔化岩石的中心，无力的黛就跪在地上！精疲力尽，无防备，大脑明显正因为异空间破碎时的爆炸所波及陷入了混乱！ 仅此一次的，最后的机会！ “去死吧——” 对着直到最后一刻才勉强清醒过来的她，瞄准那单薄胸脯下的心脏！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咣！！！！！！！！！ “什么！？” 一道厚厚的圣光障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下了他的突击！虽然障壁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布满了裂痕，但依然勉强止住了他的攻势！ “你——” 隔着半透明的障壁，出现在阿格克萨斯眼前的是薇妮的脸！就在刚刚那最后一刻，薇妮·莱本托德插进了大贤者和阿格克萨斯之间，释放了最强的圣光护盾，强行挡下了阿格克萨斯的舍身攻击！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用功！ “你这混账！！！！” 阿格克萨斯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而黛则因为薇妮的出现震惊不已！ “你、你是万神殿的圣女？怎么在——” “大贤者……大人……请您……小心！！！” 这一刻，薇妮的表情和语气彻底变了！这是极为焦虑的表情，声音中也是三分焦急七分恐惧，不到一秒前那个对阿格克萨斯露出讥讽笑容的她已经消失无踪！也就在这时，阿格克萨斯的突刺终于贯穿了圣光障壁！ “大贤者大人！” “大贤者！”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一道金红色的魔力突然注入了薇妮的障壁将其补强，而紧随而来的黑雾进一步挡住了阿格克萨斯的攻势！大贤者惊讶地向两边看去，从黑暗中现身的是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 “你……你们……” 而薇妮表现得比大贤者还要震惊—— “圣安德烈大人！？还有……佛格莱特！？你、你不是应该正被……” “呀~你好啊，圣女小妹妹，”佛格莱特咧嘴笑着向薇妮挥了挥手，“不过别怕，我不是说了吗？我都改邪归正了，大人物有难我来帮忙也是当然的啦~” “这家伙应该是认真的，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所以我姑且把他带出来了。”圣安德烈也急促地说道，只不过表情有点僵硬。 “你们——这群——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格克萨斯疯狂地大吼，他终于放弃了，抽回了刺，正要离去却被紧随而来的黑雾纠缠，行动慢了短短几秒！ “大贤者大人！快！！！” 就在这一刻，薇妮转头看向黛，脸上是真切的焦急和担忧，而眼神中又包含坚决的意志！黛一瞬间瞪大了眼，然后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 “我明白了……感谢你，圣女，从任何方面来说，你都是我和玛耶的恩人……” 然后，她看向阿格克萨斯。 “至于你，阿格克萨斯！”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不知用了什么秘法，黛的精神力瞬间达到了巅峰！地底浓郁的魔力完全被她掌控，炫目的虹光突破了空间的封锁直接传遍了整个星穹废墟！就在前一瞬间，那浑身白色的虫女也抵达了地下，似乎急切地想要向黛喊些什么，但为时已晚—— “创世的七彩之光汇于我手，撕裂永恒的时间与空间，贯穿天地，令世界颤抖吧——” 由大贤者亲手释放的禁咒—— “——虹光集束炮（RainbowLightBreaker）！！！！！！！！！！” 七彩的光芒从地底直达地面，又向着繁星璀璨的夜空喷涌，把蓝黑的夜幕染得五彩缤纷，即使在几百公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 一切都结束了。 ~ ~ ~ ~ ~ ~ ~ ~ ~ ~ ~ ~ ~ ~ ~ ~ ~ ~ ~~~~~~~~~~~~~~~~~~~~~~~~ 薇妮初登场时—— [img=700,507]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6/a326e058-e75d-4117-a804-7fab8481a94a.jpg[/img] 现在—— [img=679,4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6/50406e09-0d44-422e-8b0b-426a32972b32.jpg[/img] [img=549,3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6/06c035b6-4270-4119-8660-4fc2806cdf74.jpg[/img] 第343章 救世的英雄们（四） 不知过了多久，虹光终于彻底消散了。 痛苦与疫病的贵公子被大贤者亲手释放的禁咒正面击中，完完全全的消失，面对这无情的一击，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而我只能紧咬牙关看着这一切。 晚了一步。 “呼啊……终于……” 大贤者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软塌塌地推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她的魔力迅速萎靡下来，原本她为了尽快突破空间封锁就消耗了大量力气，刚刚又用秘法强行提升了魔力放了一发禁咒，现在已经彻底无力了。 这一刻，在场的任意一个人都能将她完全击杀。 但很显然，对薇妮而言是没这个必要的。 “呀~呀~呀~捡了条命呢，可爱的大贤者。”佛格莱特耸着肩膀走近，但还没走两步就被圣安德烈拽了回去。 “还不能完全信任你，别得意忘形了，佛格莱特。”圣安德烈冷言道。 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和薇妮为伍，连他的演技都有所提升。 “无妨了，安德烈……” 黛虽然虚弱，但依然向佛格莱特送去一个笑容。 “不论你是出于玩乐还是其他的什么……佛格莱特，你刚刚帮了我这一事实是不会磨灭的，如果没有你出手，也不可能顺利阻挡阿格克萨斯。” “……确实。”圣安德烈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薇妮和佛格莱特一眼，缓缓开口。 “在我监视期间，佛格莱特并未有任何出格举动，甚至还用言语为抵御魔王教向我出谋划策，或许如果早点放他出来的话，就能更快挫败界外人的阴谋了吧。” “嗯……不管怎样，你们都已经尽职尽责了，但更重要的是——” 黛看向薇妮，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吃力地站起身，然后——向薇妮深深鞠了一躬。 “大、大贤者大人！？别这样！我……我可受不起……” 看到黛的表现，薇妮一下子“慌”了，她“推却”也不是“还礼”也不是，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这一切被我看在眼里，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在刚刚，薇妮和佛格莱特双双成了救了大贤者、拯救玛耶的英雄，现在不论薇妮说什么这白痴大贤者都会信的。 “不，薇妮·莱本托德，你当然有被我郑重道谢的资格，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我在一开始就已经被阿格克萨斯刺杀了。如果我死了，玛耶的顶层就会彻底陷入混乱，在没有合适继任者的现在，玛耶的实力将会大幅跌落，进而在边境战场的话语权也会大不如前。所以，即使说你刚刚拯救了整个玛耶也毫不夸张。” “大贤者大人……” 看到大贤者如此郑重，薇妮也“严肃”了起来。 “……您说得太过了，您是我们玛耶的至高者，协助您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身为圣女就更是如此了。” “嗯……说起来，圣女小妹。” 黛的眼神突然变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一样。 “你之前放的那个圣光护盾……可不一般啊？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也确实挡住了阿格克萨斯这个比贤者战帝还要强的家伙的全力一击，这……绝不是魔导士或大魔导士就能做到的，你该不会……” “啊……” 薇妮表情突然变得“窘迫”了起来。 “其实……对不起……一直隐瞒着，我……确实在前不久的流亡中，就突破到了贤者的等级……我也有点稀里糊涂的。” “没告诉别人？” “没有，毕竟……” 薇妮瞄了圣安德烈一眼，低下了头，而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是辛苦你了啊。” 万神殿的内部政治斗争非常激烈，而她前几个月一直都是被陷害的流亡之身，这种时候如果又暴露自己已成贤者的事实，局势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薇妮的态度让黛擅自做出了理解。 高明的诱导。 不把话说透，只通过细微但暗示性极强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反而比单纯的言语更具说服力。 “那个，大贤者大人……” “啊！泽拉赫小妹！对不起刚刚都没注意到你，你也是来支援的吧？” “呃，是，虽然我没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也感谢你的付出！” “……” 真的，麻烦了。 她对我的态度和对薇妮的态度完全不同，很显然，现在薇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我高得多。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当面戳穿这逼真过头的自导自演，但我没有证据，所有的关键人证都是薇妮的手下，而靠谱的物证我一个也拿不出来，如果阿格克萨斯活着还好说，我和他加起来多少能对大贤者施加影响，但一切都晚了。 更重要的是，很显然，现在大贤者对薇妮已经是极为信任了。 从普通少女，到万神殿的圣女，再到玛耶声望最高的人之一，再到新的贤者和大贤者最信任的人，她只用了不到三年。 太可怕了。 “黛！怎么样了？入侵者呢？” “大贤者大人！快点——嗯？泽拉赫？你怎么也在这？” “大贤者，你没事吗？看起来很虚弱？等等佛格莱特？” “黛你丫的为啥之前一直不理老子？老子一个人和那群怪物打了老半天啊！” 就在这时，克莉妮恩斯、希瓦、马格纳斯和法兰同时赶到，他们有的跑向大贤者，有的诧异地看着我，有的讶异地盯着佛格莱特，有的只顾骂骂咧咧。和他们几乎同时到的塞卓昂和千夜和我远远对视，塞卓昂懊恼地跺了跺脚，千夜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的到来，宣告了这一切的结束。 星穹废墟之乱终于落下帷幕。 最大的赢家当然是薇妮·莱本托德。 我败了。 阿格克萨斯败了。 完败。 —————————————— 浮空城—— “……………………嗯？” 秋米拉忽然肩膀一震，已经哭干的眼睛再次瞪得老大。 “怎么了秋米拉？” “妾身……诶……没、没什么。” 她假装擦眼泪，转过身去，背对着夏洛蒂。 她手中攥着一个纸条。 就在前几秒，这纸条还被仔细包好，塞在了艾西亚的头的头发里。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尊敬的埃隆梅德小姐， 我和埃隆梅德夫妇有过一段交情，他们是很优秀的人，你也一样。 魔王教首席技术官，珀尔·巴克” ~~~~~~~~~~~~~~~~~~ 薇妮的人物小卡片更新—— 薇妮·莱本托德ViniLebentod（作者语：leben和tod是德语里的生和死，我一开始还怕有大神通过这个猜到薇妮是大boss来着……） 性别：女 年龄：正式登场时16，现17 身高：160cm 体重：44kg 三维：815585 发型：披肩长发 发色：接近白色的浅褐 瞳色：浅褐 身份：万神殿现任圣女，瘟疫之王，光之贤者，大贤者亲信，魔王教特别顾问 着装风格：宗教风格的衣服，圣女制服，有时会戴兜帽或披肩，朴素而优雅的休闲裙装 喜欢：宁静的生活，午后的阳光，清淡的食物，舒服的摇椅，长得很有艺术感的病毒，艺术作品，交响诗，妮儿，吃瘪的妮儿，失败的妮儿，懊悔的妮儿，伤痕累累的妮儿，爱着自己的妮儿 讨厌：超短裙，很花俏的东西，极端的气候，油腻的食物，小三 擅长：制定计划，收集情报，思考，写剧本，演戏，笼络人心，玩弄权术，抓人弱点，嘲讽，散播疾病 不擅长：看到妮儿和别人很要好 武术流派：无 座右铭：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 角色曲：前期：无中期：①リローデッド——EGOIST②Unintended——Muse后期：Shapeofmyheart——Sting大后期：Allmylove——LedZeppelin ~~~~~~~~~~~~~~~~~~~~~~ 总结一下虫交到目前为止的剧情就是…… 妮儿：我要杀烨 阿格：我要杀大贤者 艾莎：我要找老婆 黛酱：我要脱单 薇妮：我要艹妮儿 妮儿：计划很顺利 阿格：计划很顺利 艾莎：妮儿妮儿~ 黛酱：想脱单 薇妮：他们觉得计划很顺利 妮儿：计划很顺利……嗯？ 阿格：计划很顺利 艾莎：妮儿妮儿~啥？幼驯染？ 黛酱：想脱单 薇妮：混到妮儿身边啦~妮儿prprpr~等等有小三？ 妮儿：计划还算顺利……嗯？ 阿格：计划很顺利……嗯？ 艾莎：幼驯染什么的肯定干不过天降！ 黛酱：想脱单……嗯？ 薇妮：搞事中~ 妮儿：出bug了！ 阿格：出bug了！ 艾莎：出bug了！ 黛酱：有人在搞事？ 薇妮：他们发觉不对了 妮儿：是你在捣乱吧死触手！ 阿格：是你在捣乱吧死虫女！ 艾莎：妮儿你在哪？ 黛酱：突然就内乱了？ 薇妮：他们杠上了 妮儿：老娘弄死你！ 阿格：老子弄死你！ 艾莎：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 黛酱：魔王教袭击？ 薇妮：哈哈哈 妮儿：等等打错人了？ 阿格：等等打错人了？ 艾莎：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黛酱：有人要搞我？ 薇妮：来找我呀~ 妮儿：原来是你在算计我…… 阿格：原来是你在算计我…… 艾莎：植物男别碍事！ 黛酱：我被强制下线了？ 薇妮：妮儿么么哒，阿格和小三去死吧 妮儿：我还能反杀！ 阿格：我还能反杀！ 艾莎：干死幼驯染！ 黛酱：重新登录！ 薇妮：不存在的 妮儿：后宫-1 阿格：反杀失败 艾莎：？？？ 黛酱：呜哇哇哇要死了……诶没死？ 薇妮：干死小三啦~开心~ 妮儿：薇妮我cnm 阿格：作者我cnm 艾莎：作者我cnm 黛酱：多亏有薇妮，不然真要领便当了……玛耶中央已经研究决定了，你来当新贤者！ 薇妮：你们以为主角光环是你们的？其实是我薇妮da！ 第344章 光之贤者（上） “啊啦啦啦，总算是搞定~~~~了！吾也真是看了场好戏啊！” 在迅速飞离星穹废墟的空中堡垒上，提耶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现如今，谁也没功夫反攻魔王教了，人们看到空中堡垒的飞离都松了口气，所以他们的撤退几乎没受到任何阻拦。 “老夫也是，而且取得了珍贵的实验数据。”珀尔笑道，依然穿着那万年不变的白大褂。 “呼呼呼，我也和兄长大人玩得很开心哦！”千海看上去也很满足。 “说起来，接下来怎么办？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珀尔问道。 “没有了。” “嗯嗯……嗯？‘没有了’？” “是啊，没有了，吾等的王已经说了，吾三人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提耶拉轻描淡写道。 “等等，那你说的‘交响诗计划’这就结束了？” “这个嘛……” 提耶拉神秘一笑。 “说实话，知道计划全貌的，除了王也就只有佛格莱特那家伙而已，王只向吾承诺……之后，会有很好玩的事等着吾等。” “真是够神秘的。” “好了好了，现在就好好放松一下，教徒们正在下面开庆功宴，吾也得露个脸呢！” 是啊，放松一下吧。 毕竟。 火种已经埋下了。 等着吧，吾之半身。 ———————————————— 星穹废墟，慰灵殿—— “——是的，监禁观察期间，佛格莱特确实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其表现十分良好。” 面对黛的询问，圣安德烈说出了早已在心里整理了无数遍的说辞。 全部都和薇妮的计划一模一样。 一切早已了然于胸，就像滑稽的傀儡被线操纵着，控制权完全拿捏在别人手上。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自暴自弃。 或许这份心情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吧。 越是与薇妮·莱本托德相处，就越是会对她产生畏惧，她总是能看透一切，总是能预料一切，总是能把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谁也看不透她。 “看来确实如此，而且再加上协助阻挡阿格克萨斯的这份功劳……” 躺在床上的黛依然面有倦色，但看上去已经没有虚弱感了。 她现在的表情十分复杂，挂着笑容，但这笑有点干巴巴的，更像是一层掩蔽真心的面具。 也难怪。 这次的大事件，是玛耶数千年来最大，影响最恶劣，最耻辱的失败。古圣地星穹废墟被毁，贤者和战帝伤亡惨重，到场来宾和选手大部分都变成了丧尸而后死去，战斗力、权力和财力位居玛耶顶层的大人物们转眼就死了一半。 这其中的损失已经无法用数字估量了，或者说，压根没人愿意细想。先是大瘟疫然后是圣地陷落，粗略估计一下，全玛耶的整体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至少倒退了五十年，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考虑到边境战场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已经不是能让任何有能之士闲置的时刻了，必须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所以—— “佛格莱特，我很严肃地问你，你是否愿意作为玛耶的一份子，为玛耶的人民，玛耶的利益，玛耶的明天而战？” 而“前”雾之魔王也难得露出正色，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就算是我，在大义面前也是知道该如何抉择的。” 佛格莱特走上前去，深深低下了头。 “希望您能接受我对不成熟的过去的道歉，从今往后，我也会聚集到您身边，成为您的力量。” “既然如此……” 黛深吸一口气—— “我，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以玛耶的至高者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为新的贤者，填补逝者的空缺，为玛耶做出应做的贡献！” 这一刻起，“雾之魔王”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取而代之的是被后世称为“雾之贤者”之人，站到了历史的聚光灯下。 而经此一役登上了历史舞台的，除他之外还有两人。 佛格莱特退下，银灰色短发的少女和浅褐色长发的少女走上前来，妮尔丽斯·泽拉赫面无表情，而薇妮·莱本托德面带微妙地混杂着“决然”和“不自信”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僵硬。 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黛缓缓开口。 “开始汇报吧，温迪。” 在一旁静候多时的温迪轻轻叹了口气，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愁容和倦色，但还是忠实完成了汇报任务。 “在密斯拉学院以及星穹废墟期间，我确实未见妮尔丽斯·泽拉赫有任何出格举动。而魔王教入侵后在对抗怪物一事上，她也展现出了可靠的力量和判断力，综上……是的，我认为她属于可信任的人。” “嗯，那就好。” 听到这些，黛也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是同样的流程。 “妮尔丽斯·泽拉赫，薇妮·莱本托德，你们的实力和忠心已经毋庸置疑。当前正是危急存亡之刻，你们是否愿意作为玛耶的一份子，为玛耶的人民，玛耶的利益，玛耶的明天而战？” 答案也只有一个。 “我已做出觉悟，愿意团结在您的身边，为玛耶的明天而战。” “我……我虽然还很不成熟，但我一定会努力做些什么的！请、请多指教！” 妮尔丽斯的语气平稳，而薇妮虽然“紧张”，但也确实传达出了自己的“意志”。 “很好，我，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以玛耶的至高者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们为新的贤者，填补逝者的空缺，为玛耶做出应做的贡献！ 这一刻，玛耶的顶层战力中，又多了两个新的贤者。 “虫之贤者”，妮尔丽斯·泽拉赫。 “光之贤者”，薇妮·莱本托德。 —————————————— “好了，都……出去吧。” “大贤者大人……” “我还需要再休息一下，你们也有很多要忙的事吧？” “嗯……” 面对克莉妮恩斯和温迪担忧的目光，黛只是摆了摆手。 所有人都鱼贯而出，转眼间，冰冷的石制房间内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黛。 “……………………啊…………” 不知不觉发出了软弱的叹息，直到自己独处时脆弱的面具才被彻底撕裂。 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溢出，淌过脸颊，流到嘴里，又咸又苦，但此次的失败还要苦涩百万倍。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啊……” 第一滴眼泪流下的同时，强压的痛苦就如同潮水一样狂涌而出，转瞬间就把脆弱的人格淹没。 死了。 死了。 死了。 五贤者——里维斯塔，奥希米尔，提翁，克莉妮恩斯，圣泽西莉亚。 五战帝——圣安德烈，穆丁，温迪，法兰，内伯鲁。 至此为止，里维斯塔，奥希米尔，提翁，穆丁，内伯鲁，五个人全都死了。五贤者折了三个，五战帝折了两个，十个最宝贵的战斗力转眼之间就死了一半。虽然已经用佛格莱特、薇妮和妮尔丽斯填补了部分空缺，但想要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仍然不够。 而本次到场的嘉宾大部分都是玛耶各界的权贵，他们是站在政治经济顶端的那群人，而这群人也大半都被丧尸病毒感染。虽然也有及时采取了防护措施的人活下来，但那终究也只是少数，全玛耶的政治和经济将会发生怎样的震荡？连想都不敢想。 大瘟疫还未根治，紧接着就是如此的打击。 “到底是……为什么啊…………” 弯下腰，抱住双腿，脸深深埋在腿间，缩成一小团，不这样的话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摧垮。 内忧外患的玛耶。 逝去的人们。 以及无力的自己。 自己这样的人作为大贤者，真的是太糟糕了。 空有力量和知识，对于权术、谋略、外交手段等身为领导人必备的能力都一窍不通。怪不得这么多人会悄悄怀念早已死去的大战帝奥修·西斯特林奇，他虽然是个惹人嫌的自大狂，但他至少有着作为领导者的霸气和威严，有敢作敢为的魄力。 而自己呢？ 自己作为至高者的这几年，付出了无数心血，日夜操劳，然而玛耶依然每况愈下。 到底…… “大贤者大人……” “…………啊？薇妮？” 不知不觉间，薇妮走进了房间，一脸关切地站在床边。黛急忙想擦眼泪，但已经晚了，这幅丑态已经被外人看到了。 “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对不起！我……我感觉大贤者的情绪很糟的样子，很不放心，所以就折回来……” “哦……”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薇妮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 “大贤者大人，请您……不要再自责了！” ——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黛。 “诶？诶诶诶！？你干什么？我才没——” “您已经很努力了，而且也真的很尽职尽责了，瘟疫是天灾，这次的事件也是界外人的原因，面对这一切您已经尽所能把损失压到最小了！” “可是……我……干得真的很差劲……”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没人会因此责怪您，没人会因此认为您不称职，无法原谅您的只有您自己而已！温迪前辈，法兰前辈，克莉妮恩斯前辈和圣安德烈大人，他们都在为重建而努力着！” “那……倒也是……但……” “我现在也是贤者了，我会尽我所能祛除瘟疫！在边境议会上用‘拜欧哈扎德人入侵玛耶’一事作为谈判筹码，多少能够争取到赔偿的物资对玛耶有利的条约，利用这些得到的好处来促进经济的重建！有了经济的保障，各地政局的稳定也会加快的！一切都有解决的方法，不是吗？” “我知道……是啊……薇妮……呜……呜呜呜……谢谢你……呜哇哇哇哇哇哇……” “嗯……大贤者，这样就好……一直都硬撑着，已经很累了吧？仅在此刻也好，痛痛快快哭出来吧，会好受点的。” 薇妮把因为放松下来而嚎啕大哭的黛温柔地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就像抚慰孩子的慈祥母亲。 但一瞬间， 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她露出了宛如恶魔的，残忍的，轻蔑的，嗜虐的笑容。 乖，乖，乖， 可怜的大贤者啊， 我可没骗你哦？ “没人会因此责怪您”，这句话是真的。 因为你这种蠢货连被责怪的价值都没有啊。 噗噗噗。 第345章 光之贤者（下） “啊……啊啊…………” 黑暗之中。 废墟之中。 泥土之中。 “他”蠕动着。 就像虫子一样缓慢爬行，就像细菌一样苟且偷生，就像蜉蝣一样脆弱不堪。 构成身体的99%都彻底坏死了，剩下的1%也伤痕累累，一路上吸收了几个在土壤中爬行的环节动物才勉强恢复到能缓慢移动的状态。人的形体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在虹光集束炮的正面轰击下，能勉强保留下来些许细胞组织就已经极为不易了。现在这团细胞算上之前吸收的小动物，组成了堪堪抱有移动能力的不规则细胞团块，唯一的器官是镶嵌其上的一颗眼球，丑陋又滑稽。 “啊啊……可……恶……可恶啊……” 到了这一步，连“生命”都算不上了，只是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残渣，连路边的乞丐都不会用正眼直视的垃圾。 何等的可悲。 但是，还活着。 尽管脆弱，尽管屈辱，尽管可悲，尽管丑陋，但依然活着。 只要生命尚在，希望就没有断绝，只要一息尚存，就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贺拉克图……你在哪……该死……” 想也不用想，贺拉克图肯定已经被抓住了吧？唯一一个打从心底愿意帮助自己、陪自己乱来的挚友，本就已经帮他挡下了来自泽拉赫的致命攻击虚弱不堪，面对玛耶剩下的强者的围攻，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 不……以他的性子，察觉大势已去后应该会放弃抵抗吧？ 返回去营救他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可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接下来贺拉克图肯定会被当作谈判的材料带到边境战场吧？没办法了，只能先养精蓄锐，然后再考虑他的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 “莱本托德……黛…………” 强烈的恨意差点影响到细胞的统合，莱本托德把他从头耍到尾，还把一切的罪责都甩给了他，而黛又给了他致命一击，这两人共同导致阿格克萨斯变成现在这鬼样子。 总有一天，要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份憎恨永远不会消失。 现在的话…… “逃离星穹废墟太勉强了……现在……必须……结盟……” 没错，结盟。 所谓先声夺人，要挫败薇妮·莱本托德的话，就必须先揭露她的真面目。把她“圣女”和“英雄”的表皮撕下来，展露她内在的邪恶和疯狂。作为俘虏的贺拉克图当然是没话语权的，他的话不会有人相信，而魔王教更不可能指望了。 剩下的只有一人。 “妮尔丽斯·泽拉赫……” 只剩她了。 在“挫败莱本托德”一事上，他和她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一致的，为了复仇，他不会介意放低身段和她结盟，而且自己也没有选择余地了。先争取和泽拉赫接触，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此刻一定会想办法集结一切能和莱本托德对抗的力量，这种情况下两人顺利结盟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以妮尔丽斯的手段，弄来足够的给养帮阿格克萨斯恢复身体也是轻而易举，可行！那么立刻—— “——立刻，干什么呀？笨蛋王子殿下？” 踩！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个阴影就将他笼罩，粗糙的鞋底狠狠踩在这只能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细胞团块上，刺激着最最脆弱的神经末梢！ “你……呜……你！！！！！” “接着说啊，笨蛋王子，你打算干什么？” “莱本托德！！！” “‘干莱本托德’？啧啧，真是低俗的王子大人，我才不想失贞于你这种触手怪呢。” 以永夜的星空为背景，薇妮面带略显轻蔑的表情看着这团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东西，眼中满是嘲笑。 “为什么？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给蠢蛋大贤者灌了点鸡汤后就出来散散步嘛，恰好遇到了一个大号垃圾，我身为圣女当然要以身作则爱护环境，不是吗？” “你……！！！” 骗人。 很显然，她当时就已经注意到阿格克萨斯并未死彻底，所以一直都留了个心眼。 “那~~么，不听话的王子大人，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呢？” “……” “啊啊抱歉，差点忘了，你现在这个状态连说话都很困难吧？” 一边说着，薇妮一边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那我就大发慈悲替你说吧？你现在想去找妮儿联手对付我，揭露我的‘伪善’，对不对？不行哦，妮儿必然会经历很多，想在我眼皮底下偷跑她的人也会有很多，但你绝不在我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踩踩踩！不禁踩得严严实实，还把鞋跟抵在阿格身上，研磨般地移动。最粗糙的边缘部分刚好压在他唯一的眼珠上，挤压着脆弱的眼膜。 “住手……把……你的脚……” “别把事情想得太糟，心情不好时就想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吧。比如……你可以试着用全身感觉我鞋底的纹路？没准意外的有趣。” “别得意……忘形了！！！” 组成他的细胞团块突然散开，分散成肉膜般的结构向薇妮的腿包裹而去！然而就在接触到薇妮的皮肤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和诡异的异物感就混入了他的细胞中！构成他的每一粒细胞都瞬间进入了静止状态，仿佛被冻结一般！ “你……该死……病毒……” 阿格克萨斯能感觉到，现在注入他体内的病毒正在疯狂增殖，但这不是什么很强的病毒，绝对不是！相比他故乡的病毒，这病毒简直既脆弱又无能，杀伤力更是一个天一个地，然而……然而……然而！！！ “然而，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现在的你都虚弱到无法抵御了。流感，鼠疫，天花，艾滋，埃博拉，梅毒，结核，登革热，黄热……这些对于你的故乡都只是小儿科的玩意，但是现在呢？” “混账……你这……混账！！！！！”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低劣的东西感染他，故意让他遭受这样的屈辱，这已经不是虐待狂的等级了！虐待狂只是通过施与他人痛苦来收获满足感，而莱本托德根本就是痛苦本身！没有‘快感’或‘满足感’可言，向外界散播痛苦对她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瞬间阿格克萨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懂这个名为薇妮·莱本托德的怪物了。 如同黑洞一般的痛苦漩涡，仅仅是存在就会波及周围的一切，无论投入多少都永远无法填满。 能把她喂饱的只有她所谓的“爱”。 而现在的她连普通的爱都看不上眼了。 比海啸更磅礴，比地震更残酷，比洪水更宏大，比火山喷发更凶猛，世界上最大的杀人凶器——“瘟疫”，她就是瘟疫的化身。 渴求爱的瘟疫。 渴求爱的怪物。 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听到了她的呢喃声。 “很久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了” “我能感觉到那些最细微的小生物的律动” “它们活在表皮上，血液中，细胞内，用最卑微的姿态歌颂生命” “它们是细菌和病毒” “存在于人体中，就像人类生存在这世界上” “那时候，我周围的每个人都是那样好懂” “像是一块块玻璃，能透过外表直接看到内心” “支配他们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只要把他们都当成细菌病毒就好” “所以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太无聊了” “胜利，然后支配，再然后呢？” “这样就能获得幸福吗？” “这样人生就圆满了吗？” “我生在世上就只是为了这种东西吗？” “但不为常人们所言的‘追求’而奋斗的话，我又能干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那可真是太煎熬了” “但生命又不可能是为了求死而生，不然就没有诞生于世的意义了” “我和把‘支配’与‘胜利’视为终生追求的你和妮儿，完全不同啊” “对你们而言，命运会把你们想要的东西放在银盘子里双手呈上，然后你们会习以为常地接受它” “但我连接受的兴趣都没有” “直到后来” “现在仔细回忆的话，我依然能记得当时的景象” “那是黄昏” “很寂寥的老旧街道上” “我遇到了一个恶魔” “一个穷酸的恶魔” “衣服旧旧的，又高又瘦，有张营养不良的脸” “明明很年轻头发却全白了” “不是梦幻般的纯白，而是那种很苍老的浑浊的白” “还缺了只眼睛” “想想就觉得惨，不是吗？” “说到底，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所谓的‘恶魔’” “他只是自称而已，说自己仅仅所在于这个须臾之中” “他说，我注定是天才” “他说，我注定不凡” “他说，我是个拥有人性又偏离人性的幸运儿” “他说，我完全适应了残渣” “他说，我是个真正独立的个体” “他说，我是瘟疫之王” “他还说，我在这世上并不孤单” “因为这世上并非没有与我对等的存在” “当时的我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后来” “直到我到了那个无聊的小国家的无聊的贵族的无聊的庄园” “见到了那个不无聊的她” “‘爱’是个好东西” “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如果还存在更好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来自妮儿的爱’” “我要得到它”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会得到” “并让这份爱永远只属于我” “这样的心情，即使是你也不会懂吧，阿格克萨斯？” “……” “……喂？阿格克萨斯？” “笨蛋王子？” “……” “切” “什么嘛” “已经死得连渣子都不剩了啊” “无妨，反正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我和妮儿的甜甜蜜蜜时间了！” 第346章 他的回忆（上） ——事件结束—— 古圣地·星穹废墟陷落，两层大结界全部破坏，其本身机能百年之内无法恢复。 来自其他世界“拜欧哈扎德”的入侵者确认有两人，一人被当场击杀，另一人也在不久后就被捕获。后者被捕获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森老人”提翁·克拉特鲁斯，“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巨人王”内伯鲁，全部确认死亡。 来观看神前比武玛耶政界、商界、宗教界等重要人物，目前确认已有256人死亡，他们来自玛耶各地的国家、经济体和宗教团体的顶层，也包括万神殿、通天塔和骑士领中的要员。而其余普通观众（普通富商和贵族以及关系人等）和杂务人员死亡超过万人，由于身体丧尸化后难以辨别身份，具体数字仍在统计中。 在本次事件中卓有作为的三名实力者被大贤者亲自任命为新的贤者，分别是：“光之贤者”薇妮·莱本托德，“虫之贤者”妮尔丽斯·泽拉赫，“雾之贤者”佛格莱特。 其中，薇妮·莱本托德本就具有万神殿圣女的身份，而且是直接保护了大贤者的最大功臣，再考虑到其两年来为抗击瘟疫所做的卓越贡献，现在她在玛耶居民中的声望甚至隐隐超过了大贤者本人。在急需重建的当今以及官方的宣传作用下，她已经成为了人们心中光明与希望的象征，是全玛耶的偶像。 这次震动了全玛耶、甚至令很多其他世界都为此震惊的大事件，被后世称为“圣地陷落”，永远写在历史的教科书中，警示着人们，时刻提防来自外界的威胁。 ———————————————— “……” 圣安德烈像个幽灵一样坐在一个临时清理出来的房间中，在他的要求下，属下们全都出去了，只留他一人在这，面对堆积如山的急需处理的文件。他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金色的长发，强壮的身躯，经常被他人称赞为“俊美”的长相，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古圣地已经破灭，但窗外的星光不管过几万年都依然如旧。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经常坐在田埂上仰望夜空，想用因农活而布满老茧的手抓住星星。 星空是如此美丽，如果身处其中的话，一定能忘却一切烦恼吧？ 但儿时的自己从未够到过星星。 成为战帝后也够不到。 永远也不可能了。 ———————————————— 半年多前—— “圣安德烈大人，此行请一定小心！” 雅尔朵担心地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圣安德烈，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我都去过边境战场这么多次了，这次当然也会完整的回来。” “你这种说法好让人担心……” “总之，我不在的时候，圣骑士们就交给你这个副总长指挥了，可能会很辛苦，但请一定加油。” “那是当然！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看着雅尔朵灿烂的笑脸，圣安德烈也只能回以苦笑。 而他在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第一次如此期待去边境战场。 在那里，就暂时不用担心那个“圣女”的要挟了。虽然这么长时间里那家伙只是偶尔把他当仆人差使，并未下达过什么真的会有害他人性命或玛耶安全的命令，但受制于人的绝望感还是如影随形。 “好了，那我走——” “啊，圣安德烈大人，又要出征了吗？” “——！？” 这个婉转如莺啼的女声让圣安德烈的表情僵住了。 “圣女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真是的，雅尔朵姐姐，战帝大人即将出征，我身为圣女当然要献上祝福。” 说着，薇妮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光看外表完全是个不染纤尘的圣徒。 “雅尔朵！快离这混账远点！”——一瞬间圣安德烈想如此大喊，但理智让他忍住了。 薇妮转动眼珠看向圣安德烈，微微眯起眼睛。 （你看上去心情很复杂呢，安德） 是单向的念话。 （看你马上就要走了，姑且跟你知会一声吧——‘你回来之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只要做身为战帝的自己该做的事即可’） （这也是命令，明白了吗？我可懒得重复了） “…………？？？” 尽管圣安德烈心中不解，但迫于薇妮散发出的、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恐怖压力，也只好微微点头示意。 “那么——” 薇妮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我以万神殿圣女的身份，为即将出征边境战场的圣安德烈大人送上祝福，祝您武运昌隆，平安归来。” 这样的她仿佛浑身都笼罩在圣洁的光芒中，宛如为凡间带来福音的天使。围站在旁的圣骑士们都深受感动，虔诚地低下了头，尤其是雅尔朵，满眼都盈满了感动的泪水。 “…………嗯，谢谢你，圣女小姐。” 圣安德烈也只得装出样子，面带柔和的笑容，接受圣女的祝福。 —————————————————— 几小时前—— 地牢中—— 圣安德烈看向艾西亚和千夜，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你们知道的吧？这毕竟是万神殿的家丑，希望你们离开后……” “请放心，我们绝不会随意声张的。”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 艾西亚和千夜离开了地牢，而圣安德烈和薇妮暂时留在了下面。一离开观星台，等候多时的督查团就板着脸把他们带回了临时住宿区。 “……” “……” “……” 地牢里只剩薇妮，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 “呼啊……” 薇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 “终于，这里只剩下自己人了呢，自在多了。” “久疏问候，吾王，您辛苦了。”佛格莱特隔着笼子向薇妮单膝下跪，薇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佛格莱特卿才是最辛苦的那个，接下来就要委屈你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待一段时间了。” “只要是您的命令，即使是地狱之底，对我而言也是温暖的天堂。” “肉麻的话等事成之后再说也不迟，安德啊，关于给你的下一个命令……安德？” 而圣安德烈沉默不语。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批下的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恐怖的压力在沉默中酝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久，圣安德烈终于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声音。 如同一头低声咆哮的怒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雅尔朵死了？” 薇妮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果然要提这个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而且她死得也挺悲壮的，别再在意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 圣安德烈一跃而起狠狠抓住薇妮的衣领，牢中的佛格莱特见状立刻伸出手放出黑雾，但薇妮抬手阻止了他，转而用打趣的目光看向圣安德烈。 “安德，你真的很重视可爱的雅尔朵姐姐呢。” “她是个天才！拥有成为下一个战帝的潜力……我……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认真培养她！训练她！只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成为我的接班人……” “我当然知道，最初你让她担当圣女的贴身护卫不也是为了锻炼她、顺便让她积累功绩吗？她也算是挺尽职尽责了，到最后一刻都对我念念不忘呢，哈哈哈。” 哈哈哈。 薇妮句尾这毫无感情的笑声如同火星一般，引燃了圣安德烈心底的烈焰。 “你这混账还有脸说！！！！！！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和佛格莱特自导自演的什么狗屁圣女流亡！她就这么白白惨死了！！！” “安德，安德，别这么激动，我也好，佛格莱特也好，我的其他手下也好，都没动雅尔朵一根毫毛啊，何必要把怨气撒在我身上呢？” “你——” “不可对王不敬，圣安德烈！” 佛格莱特冷冷地喝了一声，但换来的只有圣安德烈的怒吼。 “你这狗腿子给我闭嘴！你会付出代价的， 你和你的——” “你好歹也是战帝，就这么被怒气冲昏头真的好吗？吾王没有说谎，她也好，我们其他人也好，谁都没有动过雅尔朵·葛兰，而且对吾王而言，她本来就不是非死不可的。” “………………” “佛格莱特说的没错哟。” 薇妮轻轻掰开圣安德烈颤抖不已的手，一只手把衣领整理整齐，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圣安德烈的脸颊，就像慈祥的母亲安慰受同学欺负的孩子一样。 “我的长处之一是物尽其用，雅尔朵对我的忠诚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她甚至有点‘愚忠’的倾向，这样的人是最好控制的。对我而言，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把她治得服服帖帖，让她成为只忠于我的利刃，对我而言这种做法的益处是远大于杀了她的。” “但……她……她死了的事实不会变啊！！！” “直接杀死她的是猎魔厅的猎魔者们，而派出猎魔者的又是沙恩多巴他们，沙恩多巴他们又是为了在万神殿内部权力斗争中取胜……你觉得，问题的根源就近在于谁呢？我，和万神殿腐朽的内部，究竟哪一方的责任更大呢？” “………………………………” “说起来，貌似克莉妮恩斯的健康状况更糟了啊，而且我也有点记不清我究竟给万神殿里的多少人注入过病毒了，大概每个和我接触、接受过我的祝福的人都已经成了病毒的苗床了吧？瘟疫从爆发到覆盖整个笛梵伦萨究竟需要多久？除我之外有没有别的人能治好？” “…………………………………………………………啧！！！！” 第347章 他的回忆（下） “…………………………………………………………啧！！！！” 圣安德烈狠狠跺了一脚，渗透着古老魔法的地牢地板被踩得粉碎，而薇妮只是一边说着“好可怕好可怕~”一边后退几步，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 “那么，这就是对你的要求了，在待会的峰会上，请一定要争取到‘看守佛格莱特’这个任务哦。给他开个后门，行行方便，对你我都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定能合作顺利的。” “……好。” “态度这么随意真的没问题吗？” “…………遵命，陛下。” “嗯，很好很好，给点奖励~” 薇妮把一个东西塞进圣安德烈手中，那是个绿莹莹的薄荷糖，圣安德烈有点不解，但还是收下了。 “啊对了，安德，还有一事。” “？” “虽然直接杀死雅尔朵的是猎魔者和沙恩多巴那帮人，但还有个重要的帮凶哦。不但是雅尔朵一事，之前发生的不少引起震动的大事也是她搞的呢。” “……谁？” “妮尔丽斯，‘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 “其中具体缘由我也懒得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以后她们就是我等的‘对手’这一事实是不会变的。另外，过段时间那位自以为是的笨蛋王子就要开始行动了吧？让阿格克萨斯自己好好玩就行，你别插手，也别打小报告，要让他有应有的跳梁小丑的样子。你也不要阻碍魔王教的行动，放心，他们除了放几只怪物外什么大动作也干不了。” “……” “所以……当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什么需要？” 圣安德烈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越想越恐怖。 本以为是正义的圣女的薇妮·莱本托德是一切的元凶。 本以为是肆无忌惮的魔王的佛格莱特是薇妮的手下。 本以为是残虐的入侵者的阿格克萨斯是薇妮的玩物。 本以为是单纯的痴愚的恐怖组织的魔王教是薇妮的棋子。 妮尔丽斯？ 就在之前，妮尔丽斯·泽拉赫一伙似乎还是在危难中保护了被诬陷的圣女的功臣，现在又说她是“重要的帮凶”？ 到底还有什么还是在你掌控之外的？ “总之……我……明白了，只要争取到看守佛格莱特这个职务就行吧？那我……” “不不不，安德，你在想什么呢？这种简单到极点的事情就算做了也没什么意思的，所以这只是初步的、顺带的、不那么重要的任务。” “……” 也就是说真正的任务另有其他事？ “告诉我安德，以你这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帝的眼光来看，刚刚陪我来的那两人怎么样？” “……两个人都很强，那个少女应该是很善于使用工具的类型吧，而那个青年有种老练的暗杀者的气息。” “不愧是安德，眼光毒辣，鼓掌鼓掌~” 薇妮啪叽啪叽拍起了手，不知为何，她现在看上去有点兴奋，和平时那沉稳而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我再问你，关于那个蓝发少女——你，有将她一击必杀的把握吗？” “……！” 圣安德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刺骨的寒意滑过他的皮肤。薇妮依然面带温和的笑，没有咄咄逼人的表情和姿势，却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这不是杀意，却是比杀意更加纯粹更加可怕的恐怖意志。 “我问你呢，安德，快回答呀？” 薇妮一步步向他靠近，圣安德烈下意识地后退，这感觉就像浑身被黏糊糊凉飕飕的蛞蝓爬过，令人作呕。 “我……” 用力抿了抿发干的唇舌，圣安德烈老实给出了答案。 “我……可以确定她远没我强，但我毕竟不清楚她的具体战斗力，在一对一正面对抗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输，但未必能保证不放跑她。” “那也就是说……‘偷袭’的话就没关系咯？” “…………” “别不做声，说呀，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趁她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攻其不备的话，将她瞬杀的把握在九成以上。” “太谦虚了啦安德，对你而言十成和九成都一样吧？好了，这就是给你的最重要的任务了！” 少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星穹废墟彻底陷入混乱后，你要想办法接近到她身边，在我亲爱的妮尔丽斯面前杀了她，让她死得越惨越好！青梅不敌天降？疯狂求爱就一定有结果？让她从这荒诞不经的梦里醒过来吧，但我可没仁慈到给她后悔的时间！” ————————————————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每个人都疯了。 这如同垃圾的聚合物的世界。 害死两千万人并直接导致玛耶上层势力全部洗牌的史上最大杀人狂被当做圣女和英雄崇拜。 真正的英雄死在黑暗中无人知晓。 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也是比她强不了多少的疯子和恶徒。 连圣安德烈也是。 不知从何时开始，连自我嫌恶感都消失了。 只剩下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和日渐麻木的心。 薇妮·莱本托德啊。 你所求究竟为何？ ———————————————— “呃……所以……” 克莉妮恩斯一边维持着大范围魔法治疗伤员，一边看着手中的名单，皱起眉头。 这名单正是最终通过了神前比武的选手的名单，从今以后他们将会被视为具有强大潜力的人才重点培养，并且会获得随其他高层人物进出边境战场的资格。现在马格纳斯正忙得不可开交，人员验收由相对清闲一点的克莉妮恩斯代为执行。 问题在于今年的神前比武已经被搅得一团糟，大半选手死的死伤的伤变丧尸的变丧尸，从幸存者中矮子里拔高个，最后就是这结果。 放下名单，看着眼前这些在贤者的无言压力下畏畏缩缩的家伙，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和往年差了太多。更麻烦的是很多人员资料在动乱中遗失了，把这些选出来的人的资料再重新登记审核又要费一番功夫。 “宁缺毋滥”——克莉妮恩斯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她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总之，你们就是此次神前比武对的优胜者了，我看看……杰克慕斯·因斯曼？” “是我。” 一个看上去很腼腆的娃娃脸男人挥手示意。 “斯普洛特·普罗旺斯？” “在此，贤者大人。” “阿伦·盖尔，汤姆森·伯特伦，威斯·费舍尔……” 一个个点名，一个个答到，就像考勤一样。 “科黛·曼施坦里安……嗯？” 还有个女性？ 刚才克莉妮恩斯一眼看过去，还以为都是男的。 “到，我在这，贤者阁下。”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留着一头有着透明质感的白发，肤色惨白，双目是浑浊的深红。从容貌上很难看出年龄，但个子很矮，非常矮，站在男人堆里压根露不出头。 察觉到克莉妮恩斯的目光，她微微一笑。 第348章 身后事（上） 察觉到克莉妮恩斯的目光，她微微一笑。 “怎么了吗？贤者阁下？” “呃，没什么。” 克莉妮恩斯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这个女子……姑且称她为“少女”吧，总给克莉妮恩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很漂亮，相当漂亮，但看到她就是有种微妙的不舒服感。就好比看到一块磨损了的上好宝石，虽然是惹人喜爱的宝石，但那磨痕足以让人感到厌恶。正因为宝石是如此美丽，所以即使是一点点缺陷也会让人倍感难受……就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如此，但这个叫科黛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魔力波动也平平无奇。 算了，不用太在意—— “——！？” 这一瞬间，仅仅是短短一瞬间，克莉妮恩斯突然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股寒意掠过皮肤。 ……发生了什么？ ————————————————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妮尔丽斯大人。” “有需要的话请随时传唤。” 两个魔女恭恭敬敬地对我鞠了一躬，然后缓步离开了房间，每个动作都十分到位。 我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椅上。这还是此生第一次被用如此高规格的礼仪接待，我实在是有点不适应这种待遇，虽然这是贤者理所应当享有的。 “……” 从今往后，我就是玛耶的贤者了。 贤者或战帝是被官方认证的玛耶最顶尖战斗力，享有全世界仅次于大贤者的话语权，可以直接干预几乎一切重大决策，会被全世界成百上千的国家奉为座上宾，可以直接干涉除三巨头外任意一个国家和团体的内政，一句话就能调集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富地位名望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换成别人的话肯定会高兴到合不拢嘴吧？或者故作清高地摆出一份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论怎么说，登上人生巅峰的喜悦是不可能磨灭的。 但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且不论我又没有真正的“喜悦”这种感觉，我现在的处境已经完全偏离计划了。 权利与义务是统一的。 想什么都不付出就享受是不可能的。 与极高的身份地位相对的是大量的限制，关键时刻必须听从至高者调遣，曝光度的上升会带来行动的局限，而且有什么重大任务时我是无权拒绝的。正如大贤者所说的那样，被认证为“贤者”后，就必须“为了玛耶的明天而努力”。去边境战场是仁慈之枷的真正作用也会显现出来，所处位置会受到监视。 这样的话，我接下来的行动就必须加倍小心。 更麻烦的是薇妮也成了贤者，对她而言，阿格克萨斯的最后一个作用就是“垫脚石”。通过自导自演这出“从凶暴的界外入侵者手中救下了大贤者”的戏码，藉此让自己一跃成为贤者，顺便洗刷掉佛格莱特的不良记录，还巩固了圣安德烈的地位。 “光之贤者”，何等的讽刺。薇妮的王牌虽然是瘟疫魔法，但很明显她在圣魔法之类的领域也造诣极高，倒也确实担得起“光之贤者”这个名号。连薇妮的狗腿子佛格莱特都成了“雾之贤者”，两个贤者身份的影响力不是相加而是相乘。 薇妮，薇妮，本就通过大瘟疫让自己成了救苦救难万众仰德的圣女，现在又有了“救大贤者于水火”这等大功，再加上新的贤者身份，三管齐下，如此的名望已经超乎衡量范围了。 名望的最大作用是什么？ 为自己带来经济利益？ 为自己换取权力？ 能享受到被万人景仰的快感？ 都不是。 名望是保护层，是安全带，是保险栓，是比最强的防御魔法还要坚固的堡垒。如果一个两个人相信火是冷的，那只是妄言和谬论，但如果全世界所有人都如此坚信，那么火就是冷的。“名望”是人们愿望的汇聚，是意志的集合，不论这里说的“人们”是头脑清晰的智者还是被洗脑的愚民，只要庞大的信念汇聚到一起就是极为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足以将“薇妮是大英雄，是大善人，是美善的化身”这一印象变为绝对的法则让人遵守。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即使我拿出足够的证据，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我。 更何况她甚至取得了大贤者等人的信任，还有圣安德烈这个老牌战帝和佛格莱特这个新贤者帮她说话，“通过揭穿她的真面目来扳倒她”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 “——综上，现阶段我们恐怕只能进入防御阶段了，保障原计划的执行是最优先事项。” 薇妮了解我，而我不了解薇妮，我不知道她把我的计划摸清到了什么地步。她应该已经知道我要杀死烨了，但她知道我的具体计划吗？知道我是为了延命吗？知道我要如何杀死烨吗？知道我要如何在事后和一切断绝关系吗？如果她全都知道的话，那她会如何干预这一切？ 全都是未知数。 所以我只能转攻为守。 但是，我的这一决定大概也在薇妮计划之中吧？ “如果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提出来。” 我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人。 塞卓昂，夏洛蒂，秋米拉，千夜，依序在我面前坐成一个弧形。 塞卓昂板着脸，夏洛蒂目光游移着，秋米拉一直垂着头，千夜的神色微妙。 “听到了吗？我们接下来需要转攻为守，要以‘对方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动方针’为前提来想问题，以随机应变为主。如果你们有何异议或建议，不妨提出来。如果有其他疑问，最好现在就问清楚。我之前已经跟你们讲了目前我对薇妮、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的一些推论，如果你们需要时间消化吸收也可。” ““““……”””” 沉默。 然后—— “啊——啊——是是是，妮大姐头你说怎样就怎样呗，这样不就得了吗？” 打破沉默的是塞卓昂，她抱起双臂仰躺到沙发上，脸上微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很明显，她心情不好。 “……我也这么觉得，你来制定计划，我们执行就好。” 夏洛蒂说道，她的声音很微弱，而一旁的秋米拉和千夜也表示赞同。 很显然，他们心情都不好。 对此，我只能轻轻叹口气。 “我知道，这次的失败让你们的心情很糟，这主要是我的过失。从一开始我就中了薇妮的圈套，我必须作出反省，但不论如何，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能向前看。” 他们都点了点头，但依然没什么精神。 “今天先解散吧，都整理一下心情，而且绝对不要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 听到我说这句话，他们都一瞬间浮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站起身准备离开。 “那、那个……” 秋米拉张了张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抢在她之前说了。 “艾西亚的尸体我已经火化了，只能这么处理了。” “哦……诶？已经……嗯……我知道了……” 她的神色复杂起来，然后匆匆道了个别，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 “——他妈了个蛋的搞什么啊操！” 离开足够远后，塞卓昂突然低吼一声，狠狠踹了路边废墟的石头一脚。坚硬的岩石变得粉碎，而她的怒气丝毫没有消减。一股无名火一直在她心中缭绕，她想咆哮，想大叫，想砸东西，甚至恨不得再来一波怪物让自己杀个痛快。 但如今，这怒火完全无从发泄。 “就这样……就这么……啧……她压根就不在乎吗？不关心吗？” “够了，塞卓昂……”夏洛蒂拉了拉她的衣角，但完全没效果。 “那家伙……我一直都很不爽那家伙，老是故意激怒我，我也有好几次恨不得把那家伙撕了，但……他妈的……但……” 塞卓昂双手颤抖着不做声了，千夜帮她把话说完。 “但，艾西亚……不论怎样，艾西亚大小姐也是和我们一起奋战至今的啊。” “““……””” 这也正是每个人的心里话。 嘴上再怎么说讨厌，心里也早已将其视为队伍的一份子，视为同伴之一，是可以互相依靠甚至托付性命的存在。艾西亚是精明的，除了对妮尔丽斯的爱之外，她是完全的理智派，绝不会轻易以身涉险。 这个团队里，除了妮尔丽斯外，最不容易死的大概就是她了。 也正因如此，艾西亚的死才会造成如此大的冲击。 而更让人如鲠在喉的是—— “……妮儿她，完全不伤心呢。” 秋米拉喃喃道。 “明明……艾西亚最喜欢妮儿了，也为妮儿做了这么多……” 其他人只有无言。 那一刻，只有在艾西亚死的那个瞬间，妮尔丽斯露出了似乎是动摇的神色。那之后，她就果断展开了行动，将薇妮视为敌人对付，调整战术，把其他的一切——包括艾西亚的死——抛在脑后。这当然不是故作坚强，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她对艾西亚的死已经不再在意了，而且她显然无意在同伴面前掩饰着一点。 仅仅是想到这个事实，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就在口腔中扩散，顺着食道扩散到胃里，然后蔓延到体内每个脏器。 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觉。 “而且……就这么火化了……妾身……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是啊，真他妈不爽！” 塞卓昂嘟囔着，表情越来越凝重。 愤怒？ 悲哀？ 憎恶？ 在对妮尔丽斯的态度感到“愤怒”“悲哀”或“憎恶”之前，另一种感情就已占了上风。 由于朝夕相处中逐渐建立起的亲近感，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忘了，或者说渐渐不在乎了。 而现在，他们又回想起了最初组队时的感觉。 “妮尔丽斯·泽拉赫，绝不是那种会为同伴落泪的善者” “她不是人类” “是虫” “麻木的，残忍的，无人性的，无感情的虫” 时隔许久，他们再度回忆起了这个事实。 塞卓昂开始加快脚步，准备先总会自己房间，其他人也正要解散—— “——████” 一阵虫鸣忽然响起。 回头一看， 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虫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第349章 身后事（下） 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虫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 “诶？它是……” 这正是妮尔丽斯常用的虫人之一，总是做些打下手的力气活，也是最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现在它手上拿着四个木质的手掌大的小盒子，紫褐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雕饰，看上去简朴又美观。 “████████” 虫人又发出嗡鸣声，四人有点疑惑地对视一眼。 “搞什么……？” “给我们的？” 虫人点了点那蜜蜂般的头部，用流畅的动作把木盒逐个交到他们手中。 “虫姬……大人……给你们的……” 它用不规则的发声器勉强发出了人类的声音，然后就振翅遁入黑暗不见了。塞卓昂最先把盒子举到眼前，左右查看，注入魔力感应了一下，确认不是任何危险物品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啊！” 盒子里是椭圆形的小挂坠，材质是如同颜色浅淡的琥珀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但里面封着的不是虫子，而是细细的线状物体。 “头发……” 夏洛蒂也仔细端详了起来。这些头发呈深蓝色，被白色的丝带扎成一小束，保存得相当完好，从不同角度看甚至能看出不同的光泽，说这是美丽的装饰品也不为过。 这是谁的头发，一看便知。 将它封在琥珀中大概是最好的保存方法，既能保持外观和美感，又能避免上面带的毒素直接接触人体。 “还有张纸条……” 千夜从发现了夹在盒中的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是十分工整甚至近似印刷体的笔记，很显然出自妮尔丽斯之手。 “擅自决定，深表歉意，这是身为失职者的我唯一能做的了，她存在过的证明，还请各位收好” 十分简短的话语，却能充分传达书写者的意思。 “妮儿……” 秋米拉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她把封着艾西亚头发的琥珀挂坠紧紧抱在怀中。夏洛蒂神色复杂地看着挂坠，犹豫了刹那，还是戴到了脖子上。 塞卓昂和千夜对视，视线交错的瞬间，两个明白人交换了大量的信息，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当然懂妮尔丽斯的用意，讨论这种行为到底是不是真心之前，她到底有没有心都值得商榷。但事实却是，她确实付出了少许的行动，糊弄住了糊涂人，同时堵住了明白人的嘴。 “……算了，这就够了，毕竟这才是妮大姐头的作风啊。” ———————————————————— ——我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情。 他们对艾西亚的死感到悲伤。 他们希望作为团队领导者的我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以此象征对艾西亚的哀悼，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也可以。 如果我有那心思的话，当然可以如他们所愿给艾西亚来个厚葬，然后扑在墓碑上哭天喊地，大声控诉命运的不公。但这样只会显得很假，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不是会这么做的人，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我在某人墓前痛哭的样子。 他们就是如此矛盾，即使内心深处知道我的态度，也希望求得表面上的安心。 于是我这么做了，利用每个人类都有的“会把对某人某事的情感转移到与其相关联的物品上”的诡异习性，拔掉艾西亚的头上的少量头发，让虫人们做了几个工艺品。所谓睹物思人，我也算是有所表示，以秋米拉和夏洛蒂的性子应该能就此满足吧？塞卓昂和千夜当然不会吃这套，但他们也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人类是具有强社会性的生物，其重要特征之一就是渴求共鸣。某人喜欢的人物死后，他就会希望周遭的甚至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起为其哀悼，以此来获得虚无的价值感和认同感。 现在的他们就是这样。 疯狂地寻求心理安慰。 所以我满足了他们，为了集合力量抗衡薇妮，队伍内部的团结是必要且重要的。 我可不希望艾西亚死后还给我添麻烦，死掉一个她就已经亏了，如果再因此搞得内部不合就更亏了，这样只会让薇妮称心如意。 对我而言，艾西亚是已经用坏掉的工具。 对薇妮而言，艾西亚是她和我斗争中的炮灰。 艾西亚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回报，我也没有回应她的求爱的打算，她的死也早已写在了薇妮的剧本上。艾西亚的死对我而言当然是弊大于利的，好处仅仅是我不必费神敷衍她那毫无意义的求爱行为，坏处是我失去了一个强大又可靠的队员。 火化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现在我必须物尽其用。 虫仓打开，透过昏暗的门扉向其中看去，在无数虫潮之下，那无头尸体就躺在那里。它的皮肤并没有腐败，一批批虫子从它皮下钻入、钻出又死亡，推进缓慢，但已经能逐渐中和它的毒素了。虽然人已死，毒素总量已经不会增加，但残余量依然非常可观。 她的尸体会成为珍贵的剧毒温床，培养出的毒虫会成为我新的战力，我早就想试试这么做了。 薇妮。 虽然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样。 但在边境战场，我绝不容许你妨碍我。 我会杀死烨。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有我知道血皇现在是多么可悲的状态，这是我牺牲了一侧的听觉才换取的重要情报，即使是月神和武圣也不知道。 当然也包括你。 单是这一点这就足以填补“情报量”的不平衡。 ———————————————— （——她现在肯定在想，‘只有我才知道血皇现在是个什么窝囊样子’吧？呐哈哈，有时候太自信也是妮儿的缺点呢） （在您面前，她终究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我亲爱的陛下） 现在，薇妮正在星穹废墟星门附近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亲自接待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一边用自己贤者级别的圣魔法帮他们疗伤，一边和佛格莱特远程通念话。每个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她，当被她的圣光接触、治愈时，人们都会露出由衷的安心的表情。 但薇妮真正在乎的只有妮尔丽斯，对于这种毫无营养的崇拜完全没兴趣——什么的才怪。 （虽然这么说会有点掉价，但被如此多的人崇拜到这个地步，感觉确实相当好） （您理应君临天下，维持现状正是您最大的谦逊） （佛格莱特，你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不过……嘛，这确实是我和妮儿最大的区别了） 无人性的怪物和有人性的怪物，无感情的屠夫和有感情的屠夫，披着人皮的虫和纯正却歪曲的人类。 到底哪个更可怕？ “贤者大人，到休息的时间了，请先暂停一会吧。” 这时，一个魔女社的戴着尖帽子的魔女上前来恭敬地说道。 “诶？我……没关系的，我现在也不很累，而且‘贤者大人’什么的，突然被这么叫果然还是……” “您贵为贤者，理应受到我等的尊敬，而且大贤者大人也说了，您在事件中也消耗很大，现在一定要保证您的身体健康和作息。”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劳你们费心了！” 薇妮忙不迭地向魔女行了一礼，反而弄得魔女不知所措起来。她又用最真挚的表情和语气向尚未接受治疗的人们致歉，完全没有“圣女”或“贤者”的架子，人们当然不会露出任何不满，反而眼中的敬仰更加强烈。 （愚民啊，都是……） （别这么说，佛格莱特，即使是最小的病菌也能成为最强的武器，不要藐视任何看似弱小的事物） 一边通着念话，一边接过魔女大姐姐拿来的食物，都是适合补充能量的高热量点心。虽然到了贤者后就几乎没有进食的必要了，但适当吃一些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这一点也早已经过学者的证实。 “……” 薇妮看着手中的奶油面包，端详了刹那—— （嗯……新鲜的面包，大量奶油和少量黄油，搭配上切碎的浆果果肉吗？） ——就优雅地放到嘴边，吃了下去。 通过双唇， 牙齿咀嚼， 舌头翻搅， 咽喉收缩， 食道蠕动， 每一个环节都衔接得天衣无缝。 “这是我亲手做的，味道如何，贤者大人？” “嗯，非常好吃呢！面包松脆，奶油很新鲜，果肉酸酸甜甜的也很美味！”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受到夸奖的魔女大姐姐心情似乎很好，哼着小调去向其他休息的人发放食物了。 “嘛……就这样吧。” 真的很好吃吗？ 可能确实如自己所说很美味，也可能是味同嚼蜡。如果事实是前者，那就算说对了，如果事实是后者，那也会被当成是“圣女在照顾她的面子才说好吃”的。 正如同妮尔丽斯·泽拉赫一侧的耳朵听觉缺失。 薇妮·莱本托德没有味觉。 不仅尝不出酸甜苦辣，连对食物口感的感觉都很迟钝。 每当从他人那收到食物，都会迅速观察这食物所用的食材和调味料以及烹饪手法，进而推论出其味道和口感，然后用很模棱两可的说辞予以评价。 （毕竟，味觉什么的，早就交给那个恶魔来换情报了） 游戏规则是有限制的。 除了“妮儿的目的是杀死烨”是那恶魔免费赠送的情报外，不能直接换取与妮尔丽斯直接相关的情报，比如她的详细计划等。但其他的就不在限制范围内了，现在的妮儿对烨了解多少，薇妮就对烨了解多少。 （我和妮儿，大概都想到一块去了吧？呼呼呼，妮儿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真是……太期待了） 在瘟疫的阴云下，你会如何选择，又会何去何从呢，妮儿？ 薇妮看着头顶的星空，喃喃低语。 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既像是恋爱的少女，又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我挚爱的虫姬啊， 你知道我和你的最大差别在哪吗？ 眼眸中流下的液体， 血管中奔涌的液体， 盆腔间分泌的液体， 相互调和，混在一起，得到的混合物， 你管它叫“体液”， 而我称其为“爱”。 这是你无法理解的。 醒醒吧，妮儿。 第350章 尾声（上） 叩，叩。 “大贤者大人？” “进来吧。” 一个魔女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信封。 信封是朴素的白色，上面用有点凌乱但很富有美感的字迹写着“玛耶现至高者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收”，不过用的不是墨水而是其他暗红色的液体。封住信的封口的也不是传统的封蜡，而是奇异的红色结晶体。 “大贤者大人，这是刚刚收到的……” 魔女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这信封走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仿佛这不是一封信而是颗定时炸弹。 黛深吸一口气，把它接了过来，魔女这才如释重负地退开。 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封住封口的红色结晶体上，注入些许魔力，结晶体立刻像某种生物一样蠕动起来，把虹色的魔力吞噬殆尽。随着魔力被吞噬，结晶体也化作殷红的液体消失，同时某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破灭了。 如果有任何人想强行把它打开的话就会爆炸——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足够把任何一个贤者或战帝炸得半死不活。 黛取出信纸，看着上面早已预想到的内容，疲惫地叹了口气。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吗？” 动乱的局势还未安定，就来了大事。 时刻终于到来了，毕竟，其他世界可不会因为玛耶有变就推迟边境议会召开时间，血狱更是如此。这次边境议会召开，讨论的将不再是地区冲突种族矛盾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议题，而是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征兵”。 或者说“战争动员”“组团下副本”，反正都一个意思。 但这并不是666个世界互相打，也不是组成探索新地区的勘探队，要对付的敌人只有一个。 “当前确认的唯二的fuckzhujue级界兽之一，‘空蝉’……” 就在不久前，对黛而言“空蝉”也只是个十分遥远的名字，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实在是没什么现实感。毕竟，谁也不知道界兽的强到底有没有止境，遇见那些真正强大的界兽，谁都得乖乖绕道走。 Baki级界兽，大魔导士/大战灵之下也能对付，这就是最弱的杂鱼了，被她捉来用于神前比武的几乎都是这类的。 Safe级界兽就要大魔导士或大战灵出面，从这一点上来看实在称不上“safe”，但和后面的比确实安全得多。 Euclid级界兽，包含范围很广，各个都十分难缠，其中最弱的也需要大魔导士中的佼佼者才能对抗，而最强的那些比贤者战帝还要厉害不少。 Keter级的话，她这个大贤者就必须出马了，只有至高者，而且是排名靠前的至高者，才能独自对付这个级别的界兽。目前确认的约有500多体，十分可怕的数目。 Jehovah级界兽黛单枪匹马去打就是送死，必须和多个其他至高者联手才比较保险。已确认的共37体，个个都是能凭一己之力攻陷一个位面的超极怪物。 Ragnarok级就必须要血狱高层而且是那两位鹰派和鸽派的代表人出马了，否则谁也打不过，连逃也逃不掉。目前确认的共8体，“盐霜”，“龙王”，“蛊刻魔”，“八阵”，“噩兆”，“美丽心灵”，“极昼”和“医生”。其中“噩兆”和“极昼”已经被击破，尚存6体。 而Fuckzhujue级就是凌驾于Ragnarok之上的最强存在，理论上讲必须要血皇亲自出马才能对付，而且据说就算是她也未必能赢。 目前确认的fuckzhujue级只有2体。 一个叫“空蝉”，一个叫“幽浮”。 而“空蝉”就是此次血狱的讨伐对象。 “呜哇……超麻烦的……” 黛的脸皱成一团，空蝉，空蝉，谁给它起的这个名字？完全和它的样子对不上号啊！她曾在很远很远的距离外目睹过空蝉的真容——其实最早确认空蝉的就是她和其他几个至高者——至今都无法忘怀，那样的……那样的……那样的……压根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好厉害”的感觉。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时，连“恐惧”都会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感叹。 真的要讨伐它？ 确定一定肯定？ 那东西发怒的话，可是能在物理意义上一击轰碎一个星球的啊！ 而且说实话很奇怪啊，虽然空蝉似乎比较暴躁，不像幽浮那样只在边远地区安静地徘徊，但只要做好预防就不用担心被它波及，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精力去消灭它并不是很值得吧？ “……不过血狱既然敢这么搞，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吧？而且……毕竟有血皇呢。” 血皇是人类势力的绝对的最强，再加上月神和武圣和其他良莠不齐的至高者们的话，强行干掉空蝉倒也不是不可能……倒不如说是一定能。 主力只能是血狱，其他人都只是辅助。 比起空蝉讨伐战，还有其他事更值得黛注意。 阿格克萨斯的入侵让玛耶蒙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损失，或许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但责任必须由他的故乡拜欧哈扎德来承担。拜欧哈扎德有责任和义务赔偿玛耶的巨额损失，为了能让交涉顺利进行，两个要素是不可或缺的。 其一是血狱的撑腰，其二是人证物证。 这大概是边境议会确立以来最严重的侵犯其他世界主权的事件了，两千万人的生命，多个贤者和战帝和各界要员的死，毁坏玛耶重要建筑设施，差点杀了至高者，拜欧哈扎德绝对是理亏的一方。 问题就在于赔偿的多少。 正如同玛耶和马西阿罗以及其他几个较弱的世界结为同盟一样，拜欧哈扎德也在它自己的同盟中处于核心地位，而且它们没少做对血狱摇尾巴的破事……如果没记错的话，血狱鹰派的代表月神应该是偏向拜欧哈扎德一方的。她当然不可能直接颠倒是非，但从中作梗克扣玛耶应得的赔偿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 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鸽派代表武圣身上。 这时就需要人证物证了。 物证的话，随便哪个调查团来玛耶调查一下，就能知道黛所言非虚。 而人证—— 黛歪过头，看向房间另一角。 一束虹光组成了一个菱形的笼子，关在虹光笼中的正是阿格克萨斯的帮凶——贺拉克图，只要他稍感妄动就会被无数虹光贯穿身体。但他只是低垂着头，没有言语，从被俘获开始他就一直表现得十分顺从。 不过他的表情非常阴沉，阴沉得可怕，连这张称得上十分帅气的脸都显得狰狞了起来。 “……喂。” “嗯？怎么了，大贤者小姐？” “‘小姐’什么的……” 都多少年没被称作“小姐”了，突然有了种变年轻的感觉。 “你倒是……很老实嘛？” “我的同伴已经不存在了，我能感觉得到，而我也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试图突围的话只会徒增伤口吧？而且以你的立场，也不希望再出乱子了吧？我老实一点的话，对你我都好。” “………………” 贺拉克图始终都是这淡淡的语气，虽然和黛说话时嘴角露出干巴巴的笑容，但眼中完全没有笑意，那眼神就像是凛冬之中结满冰霜的刀。 但这把刀并不是指向自己的。 是错觉吗？ 将阿格克萨斯轰杀的明明就是站在他面前的黛，但他的眼神却穿透了黛，投向遥远的某处，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你，不恨我吗？” “……” 这一瞬间，贺拉克图的眉毛挑了挑，他把黛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眯起双眼。 “问得这么直接，是因为阁下太自信了吗？还是单纯的不会说话呢？” “喂喂……” “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呢……我知道就在几秒前你还在想象我咆哮着向你扑去的景象，但请放心，我绝不会这么做的。” “…………？” 这番话更是让黛摸不着头脑，听他说的，好像他想杀的人不是黛似的。 “你不必担心，也不必怀疑什么，反正在现在的大环境下，我不论说什么辩解什么解释什么都是徒劳。请你放心吧，把我带到边境战场推上军事法庭时，我会供认我们的罪行的，毕竟不这么做的话只会让我的处境更糟。” “呃，你知道就好。” “哼……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我都不知该说你是幸福还是可怜了。” “……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说而已，只当我话唠吧。” 说罢，贺拉克图就彻底闭上了嘴，闭上眼睛，盘腿坐下，不动了，很明显不想再谈更多。 看着这样的贺拉克图，黛也皱起了眉头。 她姑且也是知道贺拉克图这号人的。 拜欧哈扎德王室的宫廷教师，服务过数代君王，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了两百岁。他是个十分博学的学者，似乎在哲学和心理学方面都有所建树，对文学艺术也很在行，这在民风彪悍又崇尚弱肉强食的拜欧哈扎德中十分罕见。他不善战斗，就连肉体能力也是偏重“防御”和“自愈”，所以只能作为阿格克萨斯的辅助角色登场。 这样的他，现在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看不破，也摸不透。 “……你这段时间就老实呆着吧，四天后，穿界门将再次打开，我们会带着你一起去边境议会。到了那时候，你就没有保持沉默的权力了，你大概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老实认罪才是对你和你的家乡最好的选择。”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第351章 尾声（下） “艾西亚……” 看着手中这个封着艾西亚头发的琥珀挂坠，夏洛蒂陷入沉思。 身为死灵法师的自己，能否以此为媒介，唤出艾西亚的亡魂？ ……当然不可能。 只能召唤出徒具艾西亚外表的不死生物而已，和其他丧尸没什么两样。 死人不会复活，死灵法师只能召唤出那份死亡的具现罢了。 此刻的她心中有种微妙的负罪感。 明明是如此绝望的状况。 明明重要的队友刚刚死去。 但她有点开心。 ……不，不只是‘有点’的程度，她相当高兴。 “圣安德烈……终于……” 如果说之前圣安德烈还是个伟大的战帝，现在他已经是大敌薇妮的手下了。对妮尔丽斯而言，圣安德烈已经彻底成为了敌人，是她必须打败的对象。 或许她们整体是失败的，但夏洛蒂本人的复仇之路反而变得顺畅了起来。 等着吧，圣安德烈。 终有一日，或许是我，或许是妮尔丽斯，终有一人会让你尝到当年爱丽儿体会过的痛苦。 ———————————————— “姆姆姆……” 秋米拉呆在自己房间里，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这张纸条。 “尊敬的埃隆梅德小姐， 我和埃隆梅德夫妇有过一段交情，他们是很优秀的人，你也一样。 魔王教首席技术官，珀尔·巴克” 混在艾西亚的头颅的头发之中，藏得很隐秘，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 很显然，自己接到薇妮扔下来的头颅并不是偶然，这个纸条分明就是写给自己的，白纸黑字。 他们到底有何用意？ 这个叫“珀尔·巴克”的人，真的认识自己的父母吗？ 这究竟是事实，还是圈套？还是说这是个事实的同时也是个圈套？目前只能确定爸爸妈妈是去了边境战场，但究竟在边境战场的何方？莫非是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流浪？还是说脱离了玛耶加入了其他势力？该不该告诉妮儿？不论怎么说，秋米拉都毫无头绪。 没准这个珀尔知道父母的具体下落？ 没准父母和魔王教的联系真的真么深？ 一想到这一点，秋米拉就感觉仿佛有块冰滑进了胃里。西缇娜恐怕真的不是信口开河，父母过去真的和魔王教有所联系，甚至直接加入过。之前在人们眼里，魔王教只是个痴愚又疯狂的恐怖组织，虽然疯狂，但影响力有限。但现在可不一样了，魔王教作为袭击星穹废墟的主犯之一，已经遭到了全面通缉，任何被证实为魔王教成员的人都可能被先斩后奏。如果父母真的是魔王教成员的话，他们的处境各种意义上都会变得很危险。 冲动在心中燃起，好想去，好想现在就跑到薇妮面前问个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薇妮现在是敌人，是最凶狠的敌人，还杀死了和她朝夕相处的艾西亚，决不能顺了这种人的意。 ……是啊，还杀死了艾西亚。 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不久前，他们还在学院内像真正的学生一样享受难得的平静生活。 然后绷带出现了，艾西亚和夏洛蒂命悬一线。 紧接着佛格莱特出现了，他的出现使他们所有人都被盯上了。 然后是星穹废墟，一切都陷入了混乱，薇妮露出了真面目，艾西亚死了，很多很多人都死了。 和想象中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只是想交到朋友，找到父母，了却心事，迎接未来的。 明明只是这样而已。 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卷入足以撼动世界的阴谋了。 如果就这样疯掉，或许还能感觉好受点吧？ —————————————— “……啊？” 塞卓昂瞪大了双眼，用力甩了甩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等等，等等，你他妈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想去边境战场的话就去，还有，别在我面前说脏话。” “不不不不不不等等等等，你啥时候变这么好说话了？我都准备好把你摁地上揍了诶！以你那臭脾气应该说‘你丫的乖乖呆在这别到处搞事别给老子丢人’才对吧？” “就目前来说，我也没有阻拦你的意义了。现在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玛耶已经乱成一团了，我必须留下来操持大局。” “持大局是谁？” “别在我面前嘀咕这些无聊的黄段子。” “切，死板，而且要留在这……也就是说，你不会去边境战场了？” “提翁的身后事，职务的交接，通天塔内部的大幅调整和外部的维稳，事件关系者的补偿和慰问，事情像山一样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脱不开身。” “噗，这么多鸟事，你在这位置上也是够累的了，有意思吗？” “人活在世上很多义务是必须要承担的，没人能逍遥自在一辈子。” “你这句话咋像是对我说的？” “就当是对你说的吧。不过我早就不指望你能安分做什么事了，至少在边境战场给我放老实点，那里和你至今为止认知的一切都是背离的，能把你像蚂蚁一样碾死的人遍地皆是。” “嚯，这岂不是更让人兴奋了——” “——马格纳斯先生说的没错，在边境战场夹紧点尾巴总是没错的，塞卓昂。” 第三个声音响起，穿着一贯的高领毛衣+素色长裙+灰色丝袜+棕色短靴的妮尔丽斯到现在才开口。 “……啧，妮大姐头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废话了？” “虫之贤者阁下说的没错，在玛耶再强也只是窝里横，在外面必须要学会忍耐和收敛。” 塞卓昂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而马格纳斯的表情有点僵硬，出口而出就是官腔。 “‘阁下’之称太见外了，马格纳斯先生作为通天塔的主心骨之一，辅佐大贤者大人多年，是我的前辈。” “那就斗胆称您为‘泽拉赫小姐’吧。既然我这不肖的养女也要成为去边境战场的一员，届时恐怕要劳烦身为她的‘同伴’的您来代我管教她了。” “这是我应做的，请放心吧，马格纳斯先生。” “……不过，这家伙竟然也能交到‘朋友’，倒是令我十分意外呢。” “塞卓昂是个优秀的人，或许脾气有点火爆，但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 “比如？” “明晰的意识，强韧的精神，博学的头脑，不容小觑的战斗力，雄厚的研究能力，如果要一一列举的话我可以写一个详细清单。” “呵，您对她的评价还真高。” “恶~~~”塞卓昂吐了吐舌头，摆出干呕的样子。马格纳斯白了她一眼，而妮尔丽斯依然保持完美的无表情。 “塞卓昂，你——” “啊啊，是是是，真是够了，恶心死人了。接下来就要去边境战场了吧？老娘回去补个觉休息一下！” 待不下去的塞卓昂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还重重摔上了门。 房间中只剩马格纳斯和妮尔丽斯两人。 倒不如说本来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马格纳斯需要给初任贤者的妮尔丽斯交待以后的工作事宜，以及关于贤者的明确写入规章的具体可享受权利，至于塞卓昂反而是顺便的了。 “那么继续吧，马格纳斯先生，接下来……” “……” “马格纳斯先生？”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妮尔丽斯·泽拉赫。” “确实，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 “我是说，塞卓昂居然会和未来的贤者交上朋友，这让我十分惊讶。” “或许吧，但同样拥有远大志向的人总会在命运的推动下相遇，我与追求更有意义的生命的她偶遇，互相认可了对方的才能，于是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就是这样。” “哼……” 马格纳斯看向妮尔丽斯的眼神十分的……微妙。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倒是想听你讲讲你和她认识的具体经过。” “那是当然，‘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然后，又是沉默， 马格纳斯首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马格纳斯先生？” “……妮尔丽斯·泽拉赫，说实话，我还是无法信任你。” “……” “你的出现太突然了，一出现就位于漩涡正中，而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也很令我不解。”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一连串巧合的结果，而巧合本身就是容易被误会的东西。平心而论，真正感到困扰的是我才对，您应该清楚，我之前隐藏实力就是为了追求‘宁静’和‘平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此前的这种态度让人产生误解也是难免的。” “但愿关于你的一切揣测都只是‘误会’……算了，我也真是不年轻了，居然会这么拐弯抹角说废话。” “？” “反正，不论你究竟是敌是友，真实或虚假，可信或可疑，我都只有‘相信你’这一个选择而已。” 说着，马格纳斯把手伸进口袋，迟疑了一瞬间，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妮尔丽斯。 这是个森白色的片状物体，很轻，普通挂坠的大小，质地似乎是骨头。它看上去平平无奇，扁平的型状，表面有个难以分辨的徽章图案，而另一面布满莹蓝色的复杂纹路。 “这是……啊！” 触手的瞬间，妮尔丽斯扬起了眉毛。 “这应该是取自某古代种的骨骸吧，顶级的魔法素材。这家徽是你们海德里希家族的，应该是家传的财产，但它本身还算不上很稀奇。不过这东西……” “我知道你的话能立刻察觉的，不用怀疑，它就是。” 马格纳斯的语气十分严肃，但却暗含一丝难以窥见的沉痛。 “把这个交给我……真的好吗？不怕我私吞？”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有‘相信你’这一个选择了’，我希望你在边境战场时能一直带着它，仅此而已。” “不用告诉我它的功能？” “我没必要说，你也没必要知道。” “那……倒也未尝不可。” “拜托你了。” 马格纳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向比他小了这么多的少女低头。 “…………好吧，我，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妮尔丽斯接过了骨片，小心地贴身放好。 边境议会召开在即。 空蝉讨伐战即将开始。 而瘟疫的阴云依旧笼罩世界。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七卷，疫之王，完 次卷：浊之血 第352章 恶魔们的秘话 哗啦！ 棋盘被掀翻了。 稀里哗啦的棋子、筹码、卡片撒了一地。 世界被拉了回来。 那个无限延展的虚空，那浸泡一切的水体，那时间与空间尽头的奇景，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一开始就存在的，狭窄又陈旧的房间。 远处传来了模模糊糊的防空警报铃的声音。 橘红色的、就像把黄昏的阳光过度夸张化后的光芒，从窗间射入，照老旧的水泥地板上。 陈旧又颓废的光景。 这是一个大小不超过十五平米的小房间的内景。 斑驳的陈旧水泥地面，满是刮痕的木质橱柜，堆在墙角的书，咯吱作响的吊扇，两端黑漆漆的日光灯管，白漆剥落的墙壁有一大半被泛黄的旧报纸覆盖。虽然东西不少，但这小房间却并没有拥挤的感觉，处处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空洞感。 左边是半开的老玻璃窗，橘红色的夸张化的夕阳余晖就是从这里照进，右边是布满锈迹的老式纱窗门，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外面昏暗的楼道，纱窗的间隙还塞着小广告。 就像是四十年前的老家属区的楼房一角，或者进城务工的农民工的临时落脚点。 房内有两人。 一人坐的是个高脚圆凳，金属制的脚架布满凹陷，上面的坐垫也磨得开线。 在对面，一张床紧靠着贴着旧报纸的墙，那是个高到膝盖的单人床，上面铺着薄薄的、被洗得泛白的被褥，被褥下面露出了金属制的床架，上面满是锈迹。另一人就坐在这床上，一半脸和身体被橙红的夕阳照亮，另一半笼罩在阴影中。 而坐在凳子上的人—— “不对……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身穿ol装的女人气喘吁吁地站起，她的表情堪称大杂烩，喜怒哀憎惧先后浮现，最后变成浑浊的一团。而坐在她对面的人并无太大动作，只是伸手挠了挠头，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老式暖水瓶倒了一杯水。 “别太激动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这是个没什么气力的男声，声音很好听，略带沙哑，但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的感觉。而女人接过这杯水，迟疑了一下，粗暴地把它扔到了一旁，水撒了一地，但男人似乎并不在意。 “所以说……”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干得难受，想润润嗓子却发现刚刚自己已经把水打翻了。 “这个……‘薇妮·莱本托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 “薇妮·莱本托德！不……不对……还有更……啧……” 女人抓挠着头发，痛苦着，纠结着，想要质问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连如何开口都不知道。她不断重复着深呼吸，大量混杂着尘埃的空气灌入干巴巴的气管，想咳嗽缺咳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脱轨了。 “情报量”的差距。 薇妮·莱本托德和妮尔丽斯·泽拉赫。 两人的“情报差”不仅仅在于“我以为你只是我青梅竹马你竟然是大反派”这种程度。 说到底， 说到底， 说到底—— “庾所在，我问你……” “尽管问吧，林森雅。” “‘吉薇妮亚’……是谁？” “……” 半边身体笼罩在阴影中的庾所在微微动了动，模糊的脸上好像露出一丝笑意，又好像没有。 “你说……她？吉薇妮亚就是吉薇妮亚啊，你这个问题真奇怪。” “呃……” 对啊，吉薇妮亚就是吉薇妮亚，除此之外谁也不是，谁也不……是……？ 等一等。 等一等。 等一等。 吉薇妮亚 ↓ Givinia ↓ Gi“vini”a ↓ Vini ↓ 薇妮 单是名字就很可疑吧？ 然后……虽然发色和瞳色都是浅褐色，但吉薇妮亚的浅褐更接近褐色，而薇妮的浅褐更接近白，而且长相也有很大不同，虽然根本不记得吉薇妮亚长什么样……等等，对啊，自己连那个“吉薇妮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到底…… 说到底，吉薇妮亚到底是谁啊！！！ 没错，当初自己找上蕴含着虫之王的可能性的特异因素——妮尔丽斯·泽拉赫时，和她展开了一番长谈，告诉了她关于烨的经历，也模糊地告知了她关于‘庾所在’这个恶魔的事。为的就是能平衡情报量的差距，让她能够自己作出决定，做出恰当的计划，毕竟自己也无法进一步干涉了。 但是，妮尔丽斯，没有意识到“薇妮”的真面目。 吉薇妮亚……对，她是烨的重要同伴，而且也曾为了烨而死。从名字到外表，薇妮和那个吉薇妮亚都有相似之处。为什么之前没意识到呢？ 按理说，以妮尔丽斯的洞察力，不可能不对薇妮起疑。 但她真的完全没起疑。 为什么？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在烨的经历中有吉薇妮亚这个人存在。 为什么她不知道？ 因为自己没告诉她，给她转述的“烨”的经历中，根本就没提到吉薇妮亚这个人。 为什么自己没提到？ 因为林森雅自己都不知道。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吉薇妮亚这个人的存在。 还是说，明明知道，却下意识地没提到？ 烨参加拉力赛时是和谁组队的？ 烨在中联院暴走时是谁阻止的？ 烨在西圣大陆与夫人决战时受到了谁的帮助？ 烨被余贺逼入绝境时是谁解了围并死在她面前？ 烨曾经无数次提到的、自己真正最爱的人是谁？不是皓月不是咲舞不是蝶不是筱不是颖不是诺依曼不是病蜘蛛，而是谁？ 明明现在可以清楚地想起来。 然而，之前，过去，和妮尔丽斯接触时，却完全没提到那个人的存在。 不然的话，妮尔丽斯一定会对薇妮·莱本托德起疑，会提早防备她，也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一步了。 “所在……你……做了什么吧？” 林森雅狠狠瞪着这个男人，而男人只是耸了耸肩，完全没把她的指责当回事。 “你……你懂了手脚，动了我的记忆……不对！比调整记忆什么的做得更绝，你……用某种方法，直接把‘吉薇妮亚’的存在从过去的我的认知中抹掉了……所以……所以我才完全没对妮尔丽斯提到过她……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的话……又如何？” 男人向前探身，脸终于从阴影中剥离了出来。如果不是过于瘦削和缺乏营养，这应该是张相当清俊的脸。他轻轻扶正了棋盘，不知何时，那些奇形怪状的棋子、筹码、卡牌等都恢复了原本的位置。 “森雅啊森雅，我已经让了你太多步了，让你先手，让你把烨的经历详细告诉了妮尔丽斯，默许了你和她的小小交易，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我做的不过是两件小事：第一，不让你把吉薇妮亚的事泄露给妮尔丽斯，第二，告诉薇妮妮尔丽斯的目的是杀死烨。和你相比，我的行为简直就是微不足道，这已经是非常非常大的让步了。” “……” “而且妮尔丽斯本人也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论是智力、心性还是对力量的运用都完全凌驾于过去的烨之上，如果当初穿越到灵星并获得艾的力量的是她，那故事恐怕不出半年就会结束了。当然啦，烨本身太菜了也是重要原因，什么好东西好机缘都往她身上凑，一群队友帮着她挡枪当替死鬼，就这，她用了两年才勉强达到这个高度，而且之后就再没进步了。” “…………” “优秀的棋子，不算很高的难度，加上我的让步，这还不够？你根本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不是吗？” “………………呜。” 林森雅的肩膀不住地颤抖，被耍了，她很清楚自己被耍了，但已经晚了。一回合中一方只能采取有限的行动，她采取的行动就是“和妮尔丽斯接触”，之后会如何发展还是取决于棋子本身而不是棋手。这一回合究竟会以妮尔丽斯的胜利还是失败为结束，谁也不知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 “冷静点吧，森雅。” 一个凉凉的东西忽然贴在她脸上，吓得她肩膀一缩，扭头一看，一个容颜极美的女人把一根雪糕凑到了她面前。 “干、干什么啊艾！话说你刚才哪去了？” “你说呢？” 李依艾把雪糕塞到林森雅手里，又从提着的塑料袋里拿出另一根扔给了庾所在，不偏不倚的打在他脸上又滑进他松松垮垮的领口里，弄得他一阵抽搐。 “喂喂，艾，要爱惜食物啊。” “是你让我帮你带根雪糕的吧？少废话，再不吃就化了。” “是是……” 看着庾所在把雪糕从衣服里拽出来，林森雅也咬了口雪糕，虽然是很便宜的那种，但确实很好吃。凉凉的感觉滑入喉咙，感觉确实冷静了点……物理意义上。 “所以，你们这回合谁赢了？”李依艾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洗洁精和卫生纸一边问。 “还不敢说，不过……呜……” “……看你这德行你就知道是你在下风呢。” “别说这么直白啊……” “往好里想，至少这混账把烨除外了，如果把那个稀有卡也算进来的话才真是没法玩了。” “明明是他和那个什么阿萨托斯玩输了把烨弄坏了所以用不了，别说得好像他故意让着我一样。” “我也很无奈啊，没想到阿萨前辈竟然抓了一手好牌，他的恶戏之王一上来就把烨打爆了，没办法的事。”庾所在无奈道，但李依艾只是白了他一眼。 林森雅撒气似地三两口把雪糕吃完，用力拍了拍脸颊，振作了精神。 “好——！现在还胜负未定呢，不能轻易言败！继续观察吧，妮尔丽斯可是还有后招呢！” “祝她成功，但是啊森雅，你不觉得凭一个未完全成长的妮尔丽斯就想破坏掉我的薇妮和烨，难度有点太大了吗？” 第353章 某剑帝的凝望 边境战场，深处，216区—— 这是个颠倒的世界。 不是简单的上下颠倒或左右翻转，而是在保持重力方向不变的同时，把天地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一眼看去的话，就是“漆黑天空在左边，灰白的大地在右边”，而人只能站在从地面生长出来、对于地面是竖着而对于人是横着的植物和石柱。 这里是边境战场的深处，越往深处进发，空间中流动的能量就越接近原初的混沌，驳杂到令人难以承受。即使是那些生于边境战场、天生就有极强适应性的界兽们，也很少会在这活动，更别提筑巢了。 除了个别极为强大的存在。 就在地“竖”线的彼方，左右两个平面相交之处，“某物”就存在在那里。 庞大的，超然的，超越凡人认知极限的，绝对的力量的化身。 既是分散，又是整体，既是无限，又是有限，既是全，又是一，即使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份压迫感。即使是Jehovah级的界兽也会仓皇逃跑，即使是仅存的几体Ragnarok也不会轻易靠近，就是如此的强大。 而在这压迫感之中，仍能保持凛然的人正站在一个横向的石柱边缘，聚精会神地眺望那存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暗红色的大衣在飓风中猎猎作响，白色长发随风狂舞，而沉重的巨剑魏然如泰山纹丝不动。男人宛如一尊雕塑，对一切危险都视若无物，隐隐之中甚至有着帝王般的威严。 “尼德。” “怎么了，撒勒？” 一个穿着类似的暗红色制服的男子出现在尼德·布莱德维奇身后，向他耳语。 “龙王出现了。” “我当然注意到了，又不瞎。” 尼德把视线从空蝉身上移开，虽然他们现在和空蝉的距离超过了赤道的长度，但这依然是危险距离。就在这危险距离的边缘，另一个庞然大物出现了——但和空蝉比要小得多。现在空蝉的体积大约相当于半个月亮，而新出现的东西也就和一个大型山脉差不多大。它有着长长的身体和数百对翅膀，浑身都是冰冷的钢铁色泽，倒映着空蝉发出的光。 唯二的fuckzhujue级界兽之一，“无底深渊”“万物吞噬者”“归墟”“贪婪者”“星间烟火”“灵魂之归所”——空蝉。 以及现存的六体Ragnarok级界兽之一，“海陆空之霸主”“万兽之王”“不坠的苍穹”“究极生物”——龙王布里契特。 “果然，它们达成了某种共生……或者说合作。”撒勒喃喃道。 “不对。” “不对？” 尼德的眼神愈发锐利。 “它们的关系绝非对等，而是‘单方面的服从’，出于某种原因或我们不理解的价值观，龙王甘愿臣服于空蝉，甚至在它的休眠期担当保镖。” “不是很理解界兽们的思维……” “没必要理解，只要知道龙王依旧会为讨伐战添堵就够了。” 尼德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旁边那个即将搭建完成的巨大建筑。 这是个暗红色的结晶状物体，标准的正圆形，直径超过两千米，但在这里就显得很渺小了。许多征来的人员都聚集在传送门下，一块块暗红色结晶不断汇入门中将其补全，看这个状态，不出几日就能完全搭建好了。 “还算迅速……门人？你在哪？” “在此。” 一个看上去60多岁的老男人慢慢悠悠来到尼德身边，穿着十分老土的旧夹袄和粗布裤子，长得也很磕碜，外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尼德知道他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 “向总部做定期汇报，龙王依然盘踞于此，可以认定其会成为讨伐战重大阻碍。” “好的……好的……不过我到底该汇报给哪位大佬？一搞不好的话那俩姑奶奶非废了我这身老骨头不可……” “这件事上她俩立场是一致的，汇报给谁都一样。” “何不直接报告血老大？” “她……还是算了吧，她没那闲心管的。” “啧啧，打空蝉还指望她老人家当主力呢，这都……” “你废话好多啊。” 铮！ 尼德的速度远超肉眼捕捉的极限，剑光亮起的瞬间门人的脑袋就飞了出去，无头尸体也滑下石柱，坠入无底的虚空中—— “——喂！虽然分身杀多少都没关系，但还是会疼的啊！” ——之时，门人又忽然从尼德身后冒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说。 “警告而已，你已经汇报了？” “汇报了汇报了，而且另一边，负责监视幽浮的那帮子人也来了消息。” “真理祷文和业火？我记得司南颖也在那一队吧？” “怎么可能啊，那家伙在的话早就团灭了。” “那倒也是，她们说了什么？” 哔哔哔—— “——根据祷文酱发来的报告，幽浮依然在沿着原来的路线进行周期性活动，推测20个地球日内不会与空蝉接近到危险距离。” 不等门人说话，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几乎是直接在尼德脑中响起。少女的声音就像甘露一样沁人心脾，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仅是如此，一天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萌月？原来你在啊。” “门人前辈的分身们看上去也累了，所以我就代为报告了，尼德叔——啊，现在是尼德叔叔还是尼德阿姨？” “当然是‘尼德叔叔’，别把我说得像喜欢女体化的变态一样。” “啊，是我失礼了。尼德叔叔现在也累了吧？给母亲大人的定期报告就由我负责吧？”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这句话，少女就切断了通讯，只剩下甜美的余音仍在脑中回荡。 “啧啧啧……” 门人感慨般摇了摇头。 “不论多少次还是忍不住感叹，三小姐简直和她老妈是两个性格啊，真的是亲生的？” “废话！” 拍！ 不耐烦的尼德狠狠给了门人的后脑勺一巴掌，门人哀嚎一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差点又掉下去。 不过……门人说的确实没错。 连看着她长大的尼德都忍不住诧异——那女人的女儿竟然真的是个好孩子？不耍心眼不嗜虐也不会xxoo可爱的女孩子？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还是说是因为自己和舞姐教导有方？反正肯定不是烨那货的功劳，那家伙只会把孩子带歪。 “……对了，门人。” “什么事？” “有发现小蝶的行踪吗？” “……大小姐的话，很遗憾，还是没消息。” “是吗……”  ~~~~~~~~~~~~~~~~~~ 尼德：你以为第一个登场的是烨？其实是我尼德da！ 撒勒：你以为第二个登场的是月？其实是我撒勒da！ 门人：你以为第三个登场的是舞？其实是我门人da！ 空蝉：满嘴苟屁，你们以为先登场的是你们仨？其实是我空蝉da！ 第354章 彷徨之蝶 边境战场113区，霜挂之森—— 这里是边境战场最寒冷的地区之一，据说在最深处连时间都是被冻结的。 无数高达数百米的、形似柳树的植物静静伫立，它们的每一根枝条都垂到地面，上面结满了纯白的冰霜。地上则是莹蓝色的像鬼火一样的物质不断跳动，每个都是极寒之气的凝结，拜托了形体的限制，甚至变得像火焰一样。 一片冰蓝的世界。 本应如此。 但这片蓝白色，如今已被染上血红。 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尸体俯卧在森林之中，大部分都已经被冻住又碎成了冰渣，但仍能从流出的血量推断它原本有多庞大。霜挂之森的这片区域已经被血淹没了，平均高度在五百米以上的巨柳的下半截全都被冻在了红色的冰层中，这是那界兽死时流出的血液被冻住的结果。霜挂的森林，上半是冰蓝，下半是血虹，红蓝相交，分外诡异。 而在露出红色冰层的一大块尸块上闪烁着金粉相间的光，无数粉红色的光组成的蝴蝶绕着这团光飞来飞去，给这极寒之地带来了一份生机。 在这光芒中，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一头醒目的粉白色长发和金色的双瞳，容貌如同初绽的昙花般美丽，纯白的连衣裙下的身姿更是曼妙无比。现在她正侧躺在冰面上，丰硕的**从敞开的领口中露出，交叠的双腿描绘出完美的曲线，无论是谁，第一眼见到她都会被这极致的美丽震撼。 手腕上戴着的像手表一样的终端打开，一个薄薄的光幕浮在她面前，显示的是目前已经探明的边境战场的总览地图，上面还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了数百个箭头，显得十分凌乱。她秀眉微蹙，看着这幅战术地图，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叫你装模作样标了这么多东西，现在你自己都看不懂了吧？” 一个略显讥讽的声音破坏了气氛，少女有点不耐烦地看向声音来处。 第二个少女出现了，她有着十分具有奢华感的娇柔身躯，却有着和娇小的身体不符的巨乳，加上艳丽的红发，盈盈一握的纤腰和挺翘柔滑的娇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妖艳的气息。她的容貌精致又端丽，略带稚气的感觉反而更加强了妖艳感和背德感，简直是浑然天成的媚态。 “闭嘴啊罗刹，我的战术制定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切切切笨蛋蝶，你这样的话可杀不掉夫君大人哦，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失败的话就太可惜了。” 噗妞~ 罗刹压到蝶的身上，充满弹性的巨乳挤在她肩上，而还不等蝶不耐烦地推开她，第三个人就拎小猫把她拎了起来。 “别插科打诨了，罗刹，大小姐正在思考，不要打扰她。” 第三人也是少女，外表看上去比蝶稍小一点，有着姣好的面容，黄金比例的身材，带有野性美的小麦色皮肤，还有看上去紧致又结实的四肢。她留着一头麦穗般的淡金色短发，短发尖端燃烧着白色的火苗，正是这火的热度驱散了弥漫的寒气。 “切切切，总是以‘帝王风范’自居的业火酱竟然这么听蝶大小姐的话啊，明明以前还对她爱答不理的？” “别搞错了，我之所以‘跟随’大小姐，是因为我对血皇的厌恶，所以我和大小姐是相同的立场。一个团队想要稳定运行的话就必须有相应的上下关系，她是我们三人中最强的，所以奉她为头目也很正常吧？” “是~是~是~哈哈哈哈哈，那倒是妾身的不对了。不过无所谓啦，笨蛋小蝶哟，有什么命令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反正妾身愿意跟你混就是因为好奇你能用什么办法干掉夫君大人~叛逆期的小丫头可真难伺候噗噗噗~” 话音刚落，罗刹从下半身开始化作猩红色的煞气消散—— “啊啊对了，如果觉得寂寞了或者欲求不满了就跟妾身说哦，妾身的**服务可是连夫君大人都赞不绝口啊。” 说着，罗刹还伸出艳红的嫩舌，慢慢舔了一圈嘴唇，还做了个颇有深意的吞咽动作。 “闭嘴。” “啊对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舔肛也——” “都说了闭嘴！乖乖消失啦！” …… …… …… “……唉。” 不知过了多久，蝶终于关掉了终端，揉了揉眼睛。 空蝉讨伐战——这大概是击败母亲的最后机会了。 “想要战胜她，证明自己不是她的附属品”——这种幼稚的想法从何时开始的，早就忘了。 多次尝试的结果，多次失败的教训，那就是——想要击败母亲的话，不抱着杀死她的觉悟、不以将她彻底抹杀为前提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母亲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吞噬业火，导致了业火对她的彻底决裂；罗刹真言虽然一直把母亲称为‘夫君大人’，但她似乎也对目睹母亲的败北很感兴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已经拉着血狱的两个得力干将叛逃出来了。这些年来，她也做了各式各样的尝试，散布母亲的血样，调查强大界兽的生态，挑拨和血狱和其他世界的关系……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过。 这是最后的机会。 直接击败母亲的A计划和失败后作为后手的B计划。 但愿，那“可靠的协力者”能够不负她所望。 （作者：上一章笔误，血狱那边监视幽浮的是真理祷文和断境甲） ———————————————————— 拜欧哈扎德，蜂巢，爱丽姆林宫—— “该死的！！！！！” 在一个昏暗的大房间中，男人狠狠地把刚刚呈上的报告书摔在地上，即使是拥有拜欧哈扎德最顶尖肉体制御能力的他也止不住双手的颤抖。构成宫殿的蜂巢核心都在这怒火之下震动不已，周围的近臣们必须鼓足勇气才能勉强忍住后退的冲动。 生物电流在全身激荡，血液如同激流般奔涌，体内压缩的能量差点就爆发出来。罗肖伯恩茨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动摇过了，半天都顺不过气来。 这，到底，算，什么事？ 生化的世界——拜欧哈扎德，综合实力也足以排进666个世界的前列，但在新纪元初期的大混战中屡屡失利。虽然情况稳定下来后总体来看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但终归还是要靠外交手段之类的来维持平稳。罗肖伯恩茨目前的方针是努力积蓄力量，在有足够的把握前要保持低调，不能张扬，更不能到处惹事。 但是， “阿格克萨斯，你……你到底……” 最初的震怒过去后，覆盖了意识的是惊讶，极度的惊讶。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从未被他重视过、从未接受重点培养的小儿子，竟然能干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 刺杀魔法的世界——玛耶，的，至高者。 而且还差点就成功了。 具体过程尚不清楚，天知道他是咋做的，平心而论，罗肖伯恩茨已经对阿格克萨斯完全刮目相看了，甚至都产生了类似自豪的迷样感情。身为王的自己的几个孩子——王子公主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得很。说好听点是呆板又循规蹈矩，说难听点就是废柴，如果他们个个都有小儿子这样的野心和行动力的话，拜欧哈扎德的复兴大业早就完成了。 问题就在于。 阿格克萨斯。 失败了。 他！失！败！了！ 阿格克萨斯的行为完全违背了罗肖伯恩茨奉行的稳妥政策，完全破坏了拜欧哈扎德和玛耶——不，和魔钢同盟的关系。但如果他成功杀死了那个大贤者，那对玛耶就是致命的打击，也会让魔钢同盟实力大减。到了那一步，罗肖伯恩茨说不定会一不做二不休联合其他几个同盟世界，一举把他们的地盘侵占过来——至于边境议会？外部压力？那就是之后的事了，凭借和月神还算良好的关系，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但他失败了！根据送来的报告来看，他是在最后一刻！在差之毫厘的地方！阴沟翻船！还被反杀了！殒命在异国他乡！就结果而言，虽然这场盛大的刺杀是阿格克萨斯的个人行为，但后果必然要让整个拜欧哈扎德承担！ “不但是刺杀至高者未遂……还毁了他们的古圣地，杀死了三个玛耶高层战斗力，两百个以上的玛耶各界要员，在那之前用瘟疫杀了……两千万人……两……千……万……” 何等让人瞠目结舌的战绩。 玛耶蒙受的损失已经无法估量了。 但只要至高者没死，这对玛耶就不算致命的打击，他们就不可能趁虚而入。 “综合损失的统计和各方面的考量，玛耶要求的赔偿……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由于货币体系、商品经济体系等都有很大不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大型经济往来不是用通常的一般等价物，而是用边境战场出产的资源来衡量的。 玛耶方面的索赔折合成资源再换算成拜欧哈扎德本土的年产值，大约相当于……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二十……三十……罗肖伯恩茨算不下去了，只是稍微估算一下就感觉胃痛得要死，而这还只是初步的索赔。但他不得不承认——玛耶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们蒙受的损失可比这还要大得多。 “陛下，我们……怎么办？” 年迈的宰相小心翼翼地出声，换来的只有罗肖伯恩茨的冷眼，吓得他哆哆嗦嗦。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 先尽量周旋，把损失压到最小，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边境议会要讨论的重点是空蝉讨伐战，玛耶和拜欧哈扎德之争多半会在场下解决，这样一来外界压力多少能小一点。 第355章 千夜 两年前—— “——嘎哈！” 月黑风高的夜晚，细雨蒙蒙的小城，千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街角肮脏的积水溅湿了裤子，湿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略长的头发也贴在脸上。他紧咬牙关，顾不得拂去流进眼里的雨水，而是完全张开感知，不放过周遭的任何一丝波动。 （在哪……她在哪……混账……） 眼中所见的只有漆黑的雨夜，传入耳中的也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皮肤感觉到的也只有浑身湿透的讨厌感觉，这一切都让他的焦躁不断升级。 （不……不对……不要惊慌失措……冷静……） 感知已经敏锐到了极点，最最微小的波动都被纳入其中，沿着神经传导…… 淅沥沥沥—— 哗啦啦啦—— 沙啦啦啦—— 嗡—— “——在这！！！” 极静到极动的切换，纸牌飞射而出，雨幕被笔直切裂！纸牌划出锐利的线条消失在黑暗中，似乎传来了击中物体的声音，但他下一瞬间就脸色大变！他的身体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无数纸牌三百六十度飞射而出，比闪电更迅猛，比飓风覆盖更广！一次，只要能命中一次—— “是你败了，千夜先生。” ——听到少女近在耳畔的声音的瞬间，千夜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 …… …… “……好吧，我输了，是我输了，所以请别往我身上扔虫子了。” 千夜盘坐到地上，举起双手，面露苦笑。 彻底失败了。 完败。 心服口服。 “不愧是千之一族的公子，这么明事理真是太好了。” 妮尔丽斯打着伞站到他面前，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在雨夜外出夜游的纯良少女，但她并没有帮千夜遮一下雨的意思。 “那么，你的回答是？” “啊……啊……好的，作为你的‘部下’也未尝不可，如果我们的目的一致的话。” 话虽如此，但就算目的和利益不一致，自己也不可能反抗吧？说“不”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从嘴里塞入脑虫，被强制洗脑成万虫之王的傀儡，一辈子都是行尸走肉。 “所以，亲爱的大姐头，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直接叫‘大姐头’总觉得怪怪的，直呼名字又有点不礼貌。” “对我的称呼取决于你的身份，首先要确定的是，叛逃出家族的你，以后要以怎样的角色跟在我身边？” “嗯…………管家，如何？” “可以，你看上去也挺适合的，不过……” “不过？” 少女看向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是啊，我已经决定了。” 千夜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心绪飘向了远方，很远很远，甚至在这个世界之外。 “对于家族而言，我已经成了叛逃者，不可能再回去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在那呆下去了。我有想做的事，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我已经犹豫了很久，但我……已经不可能无视这段记忆和感情，也不想再骗自己了。” 所以， “我敬爱的虫姬，从今往后，我将跟随你，知道我们达成各自目的的那天。” —————————————— “……” 从床上坐起的千夜叹了口气。 还真是梦到了值得怀念的东西啊。 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彻底脱离了家族，上了贼船，但他没有后悔。 他和妮尔丽斯之间，说到底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两人的目标形成了相互促进的作用，仅此而已。 千夜要利用妮尔丽斯去边境战场。 妮尔丽斯要利用千夜对付那女人。 两人各取所需。 —————————————— 从我懂事起，我就记得那一切。 这世界上到底是否存在“轮回转世”？ 真的有所谓前世这种东西吗？ 如果有的话，那么—— 如果这一世，还能记起前世所经历的事，所见过的人，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我的家族数百年来都存在于地下社会中，生存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绑票，走私，暗杀，雇佣兵，需求产生了市场，虽然都是脏活，但总有人要做，总有人会为了其中的天价利润出生入死。合作伙伴多了就成了组织，有了后代继承父业就成了家族产业，一代代传下来的话暗杀家族就产生了。“千”之一字据说是初代家主成功暗杀的目标的数目，那之后家族嫡系就把千作为前缀，某个自然景物作为后缀，作为自己的名字。 当然，比起名字，这更像是代号。 千·夜，这个代号从我出生之时就伴随着我，约束着我的命运。 我的家族和那些祖传的黑手党之流不同，我们从来不主动出击，一直都是作为工具而活的，收钱办事，基本上什么活都不拒绝，说好听点的话就是“没有野心”“匠人精神”。数百年来，每个嫡系子女从出生起就会接受严格的训练，魔法和武艺兼修，力求把族人打造成最最锋利的刀。 干活时多余的感情会影响发挥，对同族的情谊也可能造成判断失误，所以每个孩子都是在薄情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很小的时候就要习惯于“夺取他人生命”这种事，通过反复磨炼把淡化身为人的感情，即使无法彻底舍弃，也要做到在执行任务时收放自如。 我也是如此。 只是麻木地执行命令，早上起来是基础体力锻炼的晨练，上午是持真刀对练，中午有魔法、武艺、潜行技巧、道具制作等理论知识的课，下午是魔法的锻炼，晚上又有把精神压迫到极限的冥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环往复，枯燥得要命。 小时候曾接到过一个练手的任务，让我潜入一个城市，杀死那里的市长。那是个和平的小城市，别说高手，连正规的魔法师都没几个，市长的保安措施更是漏洞百出。我轻轻松松找到了他家，周围没有守卫也没有闲杂人员，连偷偷摸摸暗杀的必要都没有。正大光明从正门走进去，走到市长夫妇面前，用锋利的短刀捅他的脖子——之时，他的妻子扑了上来挡了一刀，当场就毙命了。 我当然无所谓，本来任务要求上就说有必要的话夫妇全杀死，但让那时的我惊讶的是——本以为目标接下来会落荒而逃，然而他非但没逃，还抱着妻子的尸体一边哭一边求我杀了他，还说什么“无法在没有她的世界中活下去”“不想让她孤单一人在那里”什么的，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然后？然后我当然也把他杀了，毕竟是任务嘛。 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们常说的“爱”吧？ 当时我笃定地认为，我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爱上某人的感觉，甚至无法想象我和某人依偎在一起说甜言蜜语的场景，想想就觉得肉麻。 但是， 但是， 但是， 现实跟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渐渐想起来了。 我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我从未遇见过的人，我作为千夜的人生中从未见过或体验过的种种，以某一日为界限，逐渐浸透了我的大脑。 真的有所谓前世这种东西吗？ 假如真的有的话，那么——如果这一世，还能记起前世所经历的事，所见过的人，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说是“回想起前世”，其实内容并没有那么清晰，能记得比较清楚的只有少数几个片段，其他全都是模糊一片。但就算只是数个模糊的片段，渗透在其中的感情也是极为沉重的。 曾有个名字和我很像的青年，因为爱上某个女人而重获新生，后来又为了那个女人抱着无法实现的爱死掉了。 ——大概就是如此，十分简单的故事。 这就是我“前世”的经历了。 一开始这记忆只是零零星星，就像萤火一样不起眼，但汇聚到一定程度时便轻易占据了我的大脑。我曾以为这记忆只是无聊的幻觉，是虚妄的梦，因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我记忆中的主角——什么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青年爱上的女人，正是当今边境战场的最大势力——血狱中的三个最高层人员之一。 人皆称其为“武圣”。 君临“强”的顶点，孤高又美丽的存在。 而那个青年也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关于那个“零夜”的一切都被埋葬在了历史的黑暗中，除了少数当事人没人记得他，而我也是通过妮尔丽斯·泽拉赫才得知了他的存在。 何等的讽刺。 一个风光无限，另一个无人知晓。 我一直告诉自己——“前世是前世，现世是现世，他是他，我是我”，即使如此，在心中翻腾的情感也不会磨灭。人的经历催发了情感，而记忆又记录了经历，前世记忆的苏醒对我的最直接影响就在此处了。 从那时起，我就对武圣抱持着危险的情感。 像蜜糖一样甘甜。 像尖椒一样辛辣。 像美酒一样芳醇。 像**一样咸腥。 像胆汁一样苦涩。 那是爱与恨交织的产物，在极端的感情中勉强达到的脆弱平衡， 我想见她一面。 和她见面后该干什么？ 我不知道。 和她说说话？握个手？向她诉说自己前世的记忆？话说现在的自己和前世那个零夜长相真的一样吗？ 但是， 届时，最可能采取的行动，大概就是……杀了她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个即将把情书送出去的青涩少年。 心脏高鸣着，思绪凌乱着，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但内心深处依然渴求着happyend。 所以，千海。 你千万别妨碍我。 不然杀了你。 —— —— —— —— —— —— —— —— —— —— 不要， 兄长大人， 千万不要相信妮尔丽斯·泽拉赫。 第356章 难得的不正经 “终端”。 全称Border-Battlefield-Terminal，缩写BBT，方便起见，默认每个世界的人都将其用缩写称呼。 BBT外观如同手表，可佩戴在手腕上，以魔髓碎屑为能源。由于其系带尤其强的延展性和吸附性，也可以根据需要戴在腿上脖子上棒状物体上。需要注意的是，在边境战场，BBT一旦戴上就无法取下，这也是出于保险考虑。这小小的物品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融合了多个世界的独有技术，具有低能耗高强度高可靠性高容错率的特点。 BBT的功能十分多样，包括查看时间与计时功能（全部以地球时间为准），通讯功能（仅限于一定范围和一定的能量密度内），查看地图（仅限于已开发地区和未开发但已勘探完成的地区），GPS（仅限于能量密度较低且流动不是很絮乱的地区），查看人员位置（至高者专用上位BBT独有功能，且只具有监视自己麾下人员位置的权限），查阅资料库（仅限于可对外公开资料），储物（每个BBT搭载有最小五立方米的便携式稳固异空间），分析特殊物质（仅限能与数据库内资料匹配度较高的物质），界兽预警（对于善于隐蔽的界兽可靠性会大大降低），备用能源（内置的魔髓碎屑可随时取出另作他用），多媒体（可用于阅览或录制文字、图像、影音等多种格式文件），游戏（搭载了PC、PS12、XboxXYZ和WiiUS等平台上的大部分游戏，建议工作期间关闭此功能），食用（系带为可食用纤维，主体金属与合成材料可以被大部分世界的人类直接食用，请谨防食物中毒），武器（缠在手上后可作为指虎使用），自爆（可用于在紧急时刻打击界兽或自杀），装饰与搭配衣服（多种花色和样式可供选择），等等各种各样的用途。 任何持有者严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搭载任何《边境战场范式多功能终端使用协议与安全条例》规定之外的新功能，任何新功能的开发和搭载均需要由至高者提出并在边境议会上以超过三分之二的投票通过才能被允许。 建议所有BBT都以半地球年为周期进行定期检查，出现故障时应直接送往边境战场。出于各个世界的技术保密考虑以及《边境议会各成员世界技术保密条例》的限制，每个BBT需经由21个世界的技师分别修理各自世界负责的部分。考虑到时间成本，每个成员均可领取由21个世界联合开发的BBT自动修复套件，在外BBT故障时可将其置于自动修复套件内自动修理，但仅限于较轻微的故障。建议有条件者随身携带备用的BBT。 ——以上摘自《草履虫都懂但你他妈就是不懂的边境战场范式多功能终端（BBT）使用说明书》，2026地球年第三版，烨，司南颖，编著，血狱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 同系列热销书目推荐：《新世代的界兽生态学与小型界兽赏玩图录》，烁金司南，萌月·塔塔利亚编著；《保养武器的十个小技巧》，尼德·布莱德维奇著；《可靠的边境战场野食指南》，漆原咲舞编著；《公务员的逆袭之我那可男可女的霸道上司》，撒勒·史都华著；《血与便当的猎艳之旅》，佚名著。 购买三本以上可包邮，全部购买可凭会员卡享受八折优惠。 —————————————— “……………………” 就在几分钟前，新选入获得边境战场往来许可的新人们刚收到了身份的证明——BBT终端。然而还没来得及把BBT戴在手腕上炫耀，附的迷之说明书就把人的好心情全破坏了。这说明书就算恭维也实在称不上严谨，甚至会让人产生“你他妈是来搞笑的吗”的感觉。不过谁也不敢说出口。 魔女社的魔女小姐姐们做了一下简要说明就离开了房间，在微妙的气氛中，新人们戴上了BBT，然后再次进入不知所措状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得要死。明明马上就要启程去边境战场了，但他们压根就没有实感，任谁都能察觉到——他们全是多余的。通常新人第一次去边境战场都是熟悉环境开开眼界，就像小学生组队参观工厂一样，而这次又是征兵又是圣地陷落事件，谁都没闲工夫多搭理他们。 而且直到现在，他们互相之间依然如同陌生人。 这种时候，闲聊几句拉近关系当然是首选。 既然要勾搭，肯定要挑漂亮点的妹子。 “这位小姐，是叫……‘科黛’是吧？” “啊？” 白发女子——姑且称其为“女子”吧，由于她个子很矮，面容也看不出年龄，大概说她十四岁三十四岁都有人信。 “科黛小姐，不知您可有意向交个朋友？”男人故作绅士地行了一礼，面带不怎么优雅的笑容说道。 “为什么呢？” 科黛歪了歪头，带有异样的浑浊感的双眸看向男人。 “为什么？呃……你看嘛，大家都是头一次去边境战场，何不交个朋友互相有个照应？” “……” 科黛只是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移开了目光，低垂下头。 “那个……科黛小姐？” “…………” 科黛一动不动，依然低垂着头，但她散发的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不经意间，男人忽然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仿佛有一把尖刀擦过了他的脖颈，与死亡差之毫厘。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但汗毛倒竖的感觉是不会说谎的。 女子缓缓抬起头，低垂的白色前发划过脸颊，就像一头即将从水下浮出的怪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唐突地击穿了男人的心，这一瞬间，他几乎确信女人抬头的瞬间会露出一张狰狞的鬼脸，把他—— “抱歉呢，我已经有同伴了，而且暂时没有增加同伴的打算。” 但一切都只是错觉。 女人抬起头，依然是那张带着恬静感的秀美的脸，表情也是礼貌的微笑，没有什么特别的。 “呃……啊……那个，抱歉，打扰了。” 男人灰溜溜离开了，直觉告诉他——和这个女人保持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而男人前脚刚走，另一人就凑到了科黛面前。 “呀~看上去和大家处得不错嘛。” 千海像见老朋友一样拍了拍科黛的肩膀，后者完全没露出厌烦的表情。 “千海啊……你来得可真慢。” “手续方面还是花了点功夫的，不过已经没问题了。” 千海拿出了一个边缘被烫金处理的小薄本，轻轻翻开，这是一份非常完备的“证书”，上面的签名是“薇妮·莱本托德”。 “以后我就是光之贤者亲自推荐的可靠战力了，在边境战场也要一起好好加油哦，小绷带。” “……绷带？” 科黛秀眉微蹙。 双眼似乎变得更浑浊了。 “你在说什么绷带？我叫科黛伊洛哦。” 第357章 序章·某个怪物的独白 嗨…… 啊啊…… 大家好……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除了“好久不见”，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距离上一次当叙事者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吧？叙事者什么的，我也搞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但总之就是很怀念的感觉。 有人会想念我吗？ 有人会真心认为“你还活着，真好”吗？ 有人会说“好想继续看你的故事啊，希望你能快点回来”吗？ 如果有的话， 我只能说———— 你们他妈的是蠢还是怎样？ 你们是那种死抱着过去不放的智障吗？我都不知道自爆了多少次断胳膊断腿了多少次喷了多少次脑浆折了多少万次骨头死了多少队友了，你们他妈的还想让我怎样？难不成想看我被界兽或者其他什么狗屁玩意轮着上？想看我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骗上床？想看我把那俩人切成一块一块再拼回去？想看我直播日绞肉机？ 醒醒吧，早就没我屁事了。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已经累了。 很累很累了。 无时无刻不觉得累得要死，却又不想彻底死掉，即使经历了那么多，即使又度过了十七年岁月，我也没有丝毫成长，依然是当年那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但如果把人的“成长”视为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的话，从这个角度看，我似乎是成长了。 ……不，不只是成长而已，而是成长了超~~~~多。 因为我已经妥协到没什么可妥协的了。 我他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妥协了 我是个普通大学生……什么？我是穿越者？好吧，我穿越了，可以走龙傲天之路……什么？我只能在受虐中慢慢升级？好吧，受虐就受虐吧，至少开了后宫……什么？后宫的存在价值就是让我看着她们挨个死掉？好吧，她们死就死吧，至少我还是以自己的意志为基准不断前进的……什么？我只是个被命运的无形大手往前推的棋子？好吧，棋子就棋子吧早就习惯了，再怎么说我也打赢了最终boss……什么？解脱的其实是他而不是我？好吧，好歹最终活下来的是我……什么？开了这破烂边境战场就算是到头了？好吧，至少我姑且可以再发挥一下余热……什么？我真的这就已经到终点了？ 到了终点，再也前进不了了？ 除去作为棋子的赏玩价值，我本身的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就是我不断妥协的结果？ 一个大到过分却又没有让人探索的兴致的垃圾新副本？以及大群大群在自己的地盘里作威作福出了自己地盘就只是新手村小号的废物？你丫的就给我看这些？ 我真的有点羡慕祭罹了。 一了百了，省得看着这烂摊子心烦。 祭罹…… 啧。 我大概脑子真的不正常了，虽然以前就很不正常，但现在好像更不正常了。 我竟然开始想念祭罹了。 如果那家伙还活着就好了，这样的话边境战场就是另一番景致了吧？我们可以各立山头来一把高配版真人dota，可以偶尔喝个小酒叙叙旧然后炸飞对方的脑袋，还可以…… 还可以…… 呃…… 还可以干什么？ 好像和他也没别的可干的了，总不可能是我干他或者他干我吧。 果然那家伙还是死了的好，有个无时无刻想要我性命的人虎视眈眈的话，我也过不舒坦。 如果我也死了的话…… 死亡究竟是不是我最好的归宿呢？我不知道我自然死亡需要多久，大概是以万年为单位，也可能达到近似永生吧？太可怕了。祭罹只忍了四千年，而我还要忍好几万年，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虽然我以前就不喜欢自己，但现在我好像越来越讨厌自己了。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她们俩可以随时为了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物抛弃生命，但我没有这样的觉悟。我怕死，超级怕，无论如何只有死亡是我无法接受的。 浑浑噩噩苟活于世，缺乏生的动力又没有死的勇气，这就是我。 很久以前，我活在囚笼中，活在千篇一律的世界中。 曾几何时，我的人生变得天翻地覆，度过最初的震惊后我很高兴，因为我以为我的人生从此能只属于我。 又是曾几何时，我以为度过最后的难关后，我就能得到我唯一想要的东西——“自我”。 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挣脱束缚”。 从囚笼中挣脱后，到达的不是外界，而是个更大的囚笼。 这是个无休无止的死循环。 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些人，那白发独眼的家伙，还有那家伙口中的大佬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拼了命的想到达世界之外，即使早已知晓那里除了“真正的自我”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也想过要不要试试搏一把。 嘛……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先不论，我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所以，哈。 拜托了。 谁来行行好，帮我做个决定吧。 不论你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恶魔派来的玩物。 快来吧。 来找我吧。 如果你是朋友，请自行滚蛋。 如果你是敌人，速来。 如果你想击败我，尽管来试。 如果你想杀死我…… …… 嗯…… 抱歉。 我说了吧？ 不论活得多窝囊，我也不想死。 我怕死，“死亡”是我唯一无法妥协的，我绝不会让自己被任何人杀死。 绝对不会。 所以，如果你想杀死我，麻烦你先自己去死吧。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用最乱七八糟的办法宰了你，把你扔进血兽堆里轮女干，把你的脏器全剖出来再塞血晶进去，把你的大脑挖出来喂给你吃，让你的子宫里开花，让你烧成灰再变回人再烧成灰，把你改造成每呼吸一次就会长一根diao的体质，把你的**和气管连在一起，把你剥皮之后扔到风油精池子里，把你里外翻面，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没有我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所以，快来吧。 来找我吧。 亲爱的。 我知道有人想杀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行动。 但这无所谓，反正我永远都是处于被动的那个。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来找我吧。 来救救我吧。 把我从这新的囚笼中拯救出来吧。 就算做不到，也至少给我点惊喜吧。 作为回报。 我会尽量让你死得华丽点的。 来吧 来吧 来吧 快来啊！！！ 让我看看你！ 让我摸摸你！ 让我抱抱你！ 让我亲亲你！ 让我干干你！ 让我玩玩你！ 让我宰了你！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58章 关于边境战场（一） …… …… 是你啊，虫。 “好久不见，莱瓦汀。” 还以为时间过了太久，你已经忘了我了呢。 “还未到真正用你的时候，我怎么会忘了你？” 终于……到这时候了吗？太慢了啊。 “确实如此，从布菲尼亚的沙漠到奥科密的堡垒，从密斯拉学院再到星穹废墟，确实隔了太久了，非常抱歉。” 无妨了，我早已习惯了等待，从万年之前就是如此。 “真是辛苦你了。” 说吧，虫啊，你需要的，你渴望的，你想让我做的，到底是何事？ “在那之前，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解释清楚。” 哦？ “为什么我会选择你，而不是其他大秘宝。” 因为我很强？我不但具有身为炎之神剑的力量，还有昔日大战帝的部分力量，明显胜于普通的大秘宝。 “这是原因之一，关键在于——你拥有‘独立的人格’，更关键的是，你有人格这件事除我和我的同伴之外没人知道，瘟疫之王也不知道。” ……正因如此，所以旁人只会把我视为单纯的器物而不是一个“人”，不会对我设防。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不受阻拦的情况下执行你布置的任务。 “聪明。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要求了，这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记好——” ———————————————— 打开窗，冰冷的空气灌进屋内，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通过窗户向外看去，一个个巨大的魔法阵覆盖了星穹废墟，从各地紧急调遣来的精锐工匠们正在用最快速度开始星穹废墟的重建。只是短短一两天，一些主要建筑就已经初具雏形了，但这只是空壳子而已。星穹废墟的每个建筑中都渗透着古老的魔力，这一点是临时新造之物不可能复制的。 在动乱之中，地下灵脉也遭到了破坏，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大贤者和克莉妮恩斯联手施加了封印，以防魔力潮再度逆流引发灾难。虽然终于让星穹废墟安全了，但这样一来重建工作就难以借助灵脉的魔力，大大减缓了速度。 本该如此。 理论上重建会像蜗牛爬一样缓慢，但工匠们借助了其他外物的力量。 我眯起眼睛，即使隔了这么远，我也能清晰地感应到那股炽热的魔力。 莱瓦汀的魔力。 ———————————————— 两天前—— “用莱瓦汀作魔力的供给源来支援重建？” 听到我的提案，大贤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双眼下有明显的阴影，人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显然这几天她都过得身心俱疲，但对我而言这根本无所谓。 “是的，原本靠灵脉的魔力的话重建会很快，但现在灵脉被暂时封印了，想要加速重建的话就需要替代品。” “我知道，不过……” “大秘宝本身就拥有储存魔力的机能，而其中的莱瓦汀更是佼佼者，将其纳入封印灵脉的系统，将乱流的魔力通过莱瓦汀周期性储存和释放。既能为重建提供魔力，又能加快灵脉平息，一举两得。” “这个……” 大贤者眯起眼睛思索片刻—— “……好像，行得通诶！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 你没想到很正常，这几天我看你都快忙到爆炸了。 “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让克莉妮恩斯着手准备……” “需要我帮您联系克莉妮恩斯前辈吗？” “我直接开念话就好！妮尔丽斯你先好好养精蓄锐，两天后就准备好去边境战场，到时候给你们的新BBT也该到了。” 终于不叫我“泽拉赫小妹”了啊…… “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于是现在—— 就在星穹废墟的（原）地下城上方，炎之神剑在克莉妮恩斯设置的冰蓝色结界的笼罩下静静悬浮，灵脉的大量冗余魔力通过它以稳定的速度向地表泄放。克莉妮恩斯和大贤者果然厉害，短短时间就完成了如此复杂的系统，而且我也以“观摩”的名义接近查探了一下——没有发现薇妮的魔力的痕迹，也没有佛格莱特或其他人的波动，那些家伙确实没有在里面动手脚。 薇妮当然知道这莱瓦汀是我交出去的，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暗中捣鬼才对。 但她并没有。 这次的大事件刚刚结束，她并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现在的状况下杀掉她很难，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提防她而已。 两只虫从窗户飞了进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放出虫子使魔轮班倒持续监视她的行动，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揣摩她的计划，或者找出她的破绽……当然，一无所获，一切努力都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薇妮的一切表现都堪称天衣无缝，哪怕一个人独处时也会装得像个真正的圣女一样，也没有和佛格莱特或者其他可疑人物接触过。当然，如果她用念话之类的通讯方式的话我也没辙，她用的念话通道应该是佛格莱特搭建的，保密性极高，只靠使魔远程的话是不可能破解的。薇妮显然也有被我监视着的自觉，偶尔还会忽然对着空气微笑、挥手，对不在她面前的我打招呼。 佛格莱特也是一样。他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的，唯一的不同是——他不再顶着阿格克萨斯的脸了，而是每天都有所变化。他似乎固执地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就连临时负责对他进行贤者相关事项交接的克莉妮恩斯都很无奈，但最后也只能妥协了。 显然，这也是她的一种策略。 她现在是玛耶的英雄，我当然不可能直接和她面对面打，要杀她的话就需要暗中动手。但她这段时间都极力避免独处，要么在信徒们面前，要么在其他大人物身边，就连睡觉都是在伤者的营房中，还美其名曰“这样更方便照顾大家”。如果这里是在别处，没有外人，那么我们一行人全力以赴的话应该能将她和佛格莱特正面击杀，然而…… “……唉。” 摇了摇头，暂且掐断了思考。 临时住的房间已经收拾整齐，我本来就没什么要带的行李，轻装简行就好。 接下来要领取终端——BBT，然后在进入边境战场前，大贤者会给我、薇妮和佛格莱特设置仁慈之枷。 —————————————— 慰灵殿，顶楼—— 这里是个类似祭祀场所的露天大房间，墙壁和地板上都铭刻着复杂的符文，就连我都难解其意。慰灵殿是星穹废墟的核心所在，这也是为什么丧尸暴乱时精灵们也坚持死守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结界核心所在之处，也是因为这里是通往穿界门的阶梯。 我拿着行李包到达时，克莉妮恩斯和佛格莱特已经等候在此。塞卓昂、夏洛蒂、秋米拉和千夜与我同时到达。塞卓昂和我一样只拿着少许行李，夏洛蒂是一个小提箱，千夜几乎没带任何行李，而秋米拉拖着一个等身高的大拉杆箱。看到我们都轻装简行，米拉米拉小姐似乎有点窘迫。 （你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状况吧？） （并没有，那丫估计也不会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动手）←塞卓昂 （目前似乎没什么问题）←夏洛蒂 （我也在暗中观察莱本托德，她确实没有任何可疑行径）←千夜 （呃，大概，没问题吧？）←秋米拉 我又看向佛格莱特，他现在顶着一张让人联想到普通中年上班族的脸。看到我们的到来，他礼貌地挥了挥手，我姑且也稍微行了一礼，毕竟不能让克莉妮恩斯察觉到异常。 这时—— “呀，早上好，妮儿，还有各位。” “大家都先到了啊？” 意料之内的组合姗姗来迟。 薇妮，和，大贤者。 她们刚进门前似乎还在有说有笑，就像好姐妹一样，虽然单从外观上看薇妮比大贤者年长多了。 …………啧。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现在她们的关系好得不得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贤者对薇妮的信任只会不断加深，而我的劣势也会随之越来越大。 “攻心为上”，在此一道上，我确实不如她。 …… …… 其他各种各样的人员也鱼贯而入，有比往年人数更多的精英，有神前比武选拔出来的新人们，还有商界和政界的一些大人物。去边境战场，政治和经济往来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谈生意之类的基本都是商界大鳄们在至高者的监督下进行。 “妮尔丽斯大人，您的BBT已经完成了最终的校准，可以正常使用了。” 一个魔女恭恭敬敬地把一个小巧的机械分发到我手中。 这东西看上去就像基准世界的人常戴的手表，但看上去更富有科技感。单看外形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BBT是那些以“科学”和“机械文明”为主流的世界的产品，实际上它包含了共计21个世界的技术，玛耶的魔法也是其中之一。其他到场的人大多已经拿到BBT了，只有我、薇妮和佛格莱特是新拿到的，毕竟贤者所用的BBT的安全等级更高，需要经过更多流程才行。 “好了，各位，应该都拿到自己的BBT了吧？” 黛站到中间的祭坛上，就像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样，还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很可爱。 “如大家所见，时刻终于到来，我马上就会打开穿界门。考虑到这次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去边境战场，我必须做一下详细的讲解，包括BBT的基本功能，边境战场的一些概况，我们的一些友好势力和敌对势力，以及本次边境议会的重点议题，可能会有点啰嗦，但一定要听仔细。” 第359章 关于边境战场(二) 黛轻咳一声，打了个响指，一个巨大的光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首先是大家手里的BBT——” 光幕一亮，显现出了一个标准制式BBT，还自带三维旋转效果。 “关于BBT的基本使用方法……新人们应该已经看过一同配发的说明书了吧？就是那个……呃……” 黛支吾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又蠢又羞耻的名字。 “就是那个，《草履虫都懂但你他妈就是不懂的边境战场范式多功能终端（BBT）使用说明书》啦，以第三版为准。我知道这书名和里面的很多遣词用句都……挺那啥的，毕竟编著的人是她们……不过抛开那些不谈，BBT的基本使用说明这上面已经介绍得很详细了。我要说的是其他的。” 她举起纤细的小胳膊，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BBT。这个BBT看上去像是三个缠在一起的手环，颜色是鲜亮的粉色，还有蝴蝶结和蕾丝装饰。明明是她主动当众把自己的BBT亮出来的，结果她反而红了脸，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大家请看，我这个BBT——” “——很漂亮很有少女情怀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塞姓某人）起哄了一句，黛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别、别在意细节！我是说，BBT也是分‘等级’的。越是位高权重之人，BBT的安全等级和权限就越高。你们看，我的BBT内层有个红色的环，这是至高者专用BBT的象征。仅次于至高者的、该世界的重要人物，他们的BBT有个黄色的环，这些人的BBT也是专门定制的。再之下的人是蓝色环或者没有颜色，这些BBT基本就是完全的制式了，明白了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其实这些琐碎知识之前就已经了解了。 “然后就是边境战场的地理状况了。” 黛一挥手，光幕上的突然变了，变成了……就像是把一块玻璃打碎了粘起来再打碎再粘起来的产物，扭曲和支离破碎到让人难以直视。这上面用花花绿绿的颜色划出了一个一个区块，区块的分界线都是山脉或河流之类的，所以每个区块也都十分不规则。 “这就是目前已经被勘探或者已经被确认的边境战场的地图了，总区块已经达到了四百个以上。如大家所见，是挺……丑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一挥手，光幕上出现了很多图片，全都是边境战场各处的景色。有的平平无奇，有的华丽到了浮夸的地步，有的完全无视物理规则，有的扭曲到不忍直视。其中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或者说怎么看都不像生物的东西在其中穿行，应该就是界兽了。 “一切的大前提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用玛耶或者任何世界的常识衡量边境战场的地理环境、气候和生态系统，毕竟那里连基础的昼夜之分都没有！建议新人们，不论自己本身实力如何，接触一切物质前最好拿BBT扫描一下！更不要随便吃东西，每天都有乱吃东西把自己吃爆炸的笨蛋，比如这种看上去和苹果一模一样的果子其实会让人的肠子大量增殖最后从嘴里喷出来，超危险的！外出前一定要在BBT的随身储物空间里备好干粮，一定要在外面解决食物问题的话，就参考武圣写的《可靠的边境战场野食指南》和《可食用界兽的辨识和烹调方法》！” 说着说着她忽然就抽泣了起来。 “呜呜……如果我当初能小心一点，也不会吃到掉毛草莓弄得头发全掉光，废了好大功夫才长回来……” 说出了不得了的辛酸回忆。 …… …… “然后就是必须提到的，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了。” 光幕的图案再度变化，显现出了数个人像。他们有的看上去和玛耶人没多大区别，有的看上去十分奇葩，有的甚至没有人样。 紧接着显示的是一张合影，共计九人站成一排，最中间的是黛和一个浑身覆盖着金属的人。 “众所周知，边境战场初期，由于大战帝奥修·西斯特林奇的死，以及一系列的战略失误，对我们玛耶造成了一系列损失。当时也正值各个世界间彼此结盟的大潮，为了在不利局面中站稳脚跟，玛耶和科学与机械的世界‘马西阿罗’达成了战略互助协议，并团结了其他几个实力靠后的世界，共同组成了——‘魔钢同盟’。” 这时，她的脸忽然又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知道魔钢同盟什么的一听就好土，但可别误会了哦，这名字是钢铁之王起的，不关我事的！” 何等苍白的辩解。 “言归正传正传！魔钢同盟共有六个世界，除了玛耶和马西阿罗外，还有电磁生命体的世界‘洛伦斯拉’，魔法少女世界‘拉法朵’，精灵世界‘温蒂尼’和弱兽人世界‘咪喵’。这个合照里……瞧，这个是我。” 从左到右分别是温蒂尼的一男一女两个精灵，一个穿着校园泳装的少女，黛，钢铁之王，两个模糊的发光人形，一个猫耳少年和一个猫耳女青年。黛果不其然是最矮，但算上头上的魔女帽，她几乎和钢铁之王一样高了。 下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黛用力清了清嗓子道：“都安静！我知道他们里面至少有一半看着都有点不靠谱，但他们确实都是所属世界的至高者！” 虽然她并未意识到从外表上看自己才是最不靠谱的。 “魔钢同盟中以玛耶和马西阿罗为主，领导者自然也是我和钢铁之王，其他几人的实力都略逊于我们但也不是简单人物……啊对了，马西阿罗的至高者全名是‘钢锑锡·铁心·之江·王尔德’，‘钢铁之王’其实是名字的简写而非头衔之类的哦。” 完全没人感兴趣的冷知识。 “关于这次玛耶的大事件，我当然也第一时间通报给盟友们了，他们自然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予以协助。但是……总归还是有人会希望看我们出丑的，这就是接下来的重点了，毕竟比起朋友，我们往往更关注我们的对头……啊，对了，事先说明一下。” 黛调出一些至高者的头像，指向头像的边框。 “边框的颜色反映了此人对玛耶而言是有益还是有害，越偏向绿色就越值得信任，越偏向红色就越需要提防，黄色则是在此之间。” 魔钢同盟的至高者都是黄绿色或淡绿色，而接下来出现的—— “——看到了吗？都是橙色和红色调的，见到这群家伙一定要小心！”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个新的合照，不是魔钢同盟，而是其他组织。当中最惹眼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宫装美妇和三个穿着粗糙兽皮、遍体纹身的壮硕男女。只是看到他们而已，黛的眼神就完全变了，就像只气疯了的小猫。 “这是我们最大的对头——玄门！是以那什么修真世界‘玄元大陆’和那什么蛮荒世界‘穆’为中心组成的组织！看到了吗？最中间这四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尤其是这个穿着松松垮垮的奇怪衣服的肥婆仙珏圣母！” 其实玄元大陆的至高者并不肥，用那个世界的词语形容的话大概是“美若天仙”，和黛有的一拼。但黛眉头紧皱，咬牙切齿，下面的新人们都一脸惊讶，他们第一次见如此暴躁的黛。 “什么‘仙珏’什么‘圣母’啊！玛耶里根本没‘珏’这个字好吗？读起来超难受的啊！而且就她那白痴一样的恶劣个性还好意思叫‘圣母’？啊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拿鼻孔看人狗眼看人低母狐狸一个见到厉害的帅哥就抛媚眼根本就是碧池啊都一把年纪了还假装什么交际花就这幅德行还好意思自称至高者吗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私生活混乱男宠一大堆总嚷嚷着什么‘双休’‘采阳补阴’啪啪啪就是啪啪啪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天天吃避孕药如吃饭给原配戴了几万顶绿帽子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你都没点妇道观念吗在至高者圈子里你的名声已经烂透了你晓不晓得啊——” “咳咳！” 圣安德烈适时地干咳两声，黛一怔，然后立刻满脸通红。 “呃呃呃刚才那个啥你们什么都没听到！总之见到他们的人的话一定要小心，而且千万别听那帮子人的幼稚挑衅！我们玛耶的同胞都是文明人对吧？所以见到玄元大陆和穆的人时一定要——” “——打烂他们脑壳！”（←塞姓某人） “对！狠狠的——才怪啦！是谁在起哄！安静点！” …… …… “哈啊啊啊……怎么感觉今年比往年累了这么多……” 黛疲惫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喝了口水润喉，旋即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总之，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了，也是我们本次去边境战场时最需要注意的——” 光幕瞬间扩展到原本的两倍大，换上了一个巨幅照片。照片中是个纯白的空间，其中漂浮着许多石制的露台，每个露台上都有至少一个人影，那是来自各个世界的至高者。 这是十年前的一次边境议会时的留影，所有至高者都有出席，而在这空间正中的巨大平台的帘幕前，站着几个即使只看照片也能感觉到一样压迫感的人。 “——目前边境战场最大的地头蛇，最最棘手的家伙们，‘血狱’。” ~~~~~~~~~ 诸君给点月票呗 第360章 关于边境战场（三） “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了，也是我们本次去边境战场时最需要注意的——目前边境战场最大的地头蛇，最最棘手的家伙们，血狱。” 黛正色道。 大概是都感觉到了这份莫名的压迫感了吧，每个人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黛无言地环视了一周，让压力在沉默中升级，然后缓缓开口。 “诸位，首先我们要摆正一个观念——血狱的强大，是‘绝对’的。我知道，你们事先肯定已经听说过各种各样的关于血狱的传闻了，很多人都乐意出于无谓的虚荣和所谓民族荣誉感，刻意放大血狱的缺陷，制造‘血狱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强’这类舆论，而你们中的很多人也都很乐于相信。” “虽然已经强调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说——在边境战场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在各位的眼中，贤者和战帝或许就已经是不可逾越的伟大存在了，但即使是这样的人，在边境战场也只是‘能作为合格的战力’使用而已。最初的综合实力评判中，玛耶在666个世界里排名第9名，大战帝死后跌到了19名，瘟疫的肆虐又导致我们跌到了24名。经过此次的圣地陷落事件，跌出前三十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话音落下，整片空间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一些，每个人都低着头，不多言语。 “现在登记在册的至高者共计有1031人，最弱的至高者战斗力只相当于我们这边初级大魔导士，而最强的自然就是血皇——她的事我们之后再说。我在这1031人中综合实力排名在第21名，虽然前10到50名的至高者之间的实力其实都十分接近，但我的排名也确实不甚理想。” 黛直接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但她的表情十分严肃，没有半点窘迫，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坦然。 “在这种时候，我们更是要团结一心。虽然这只是无聊的老调重弹，但‘团结’永远是在边境战场立足的根本……不管怎样，先向大家简要说明一下血狱中那些最需要注意的人吧。” 第一人—— 光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紫发的漂亮女人，应该已经是成熟女人的年龄了，却有着青涩少女般的气质，令人难以判断她的具体年纪。她有着一头微卷的紫发，长长的，十分扎眼，似乎也没有被刻意打理过的痕迹。在目前所放出来的照片里，似乎只有她是对着镜头比V字手势，还笑得像个孩子，但……看着总有种让人火大的感觉。 “血狱的重要人物之一——司南……呃……她名字是玛耶里没有的字，怎么念来着……啊对了，‘颖’。单看照片，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不知为何想揍她几拳。”（←塞姓某人） “对！揍死这丫——不对不对不对啊！好不容易气氛严肃起来了到底是谁在瞎起哄啊——啊不对偏题了！总之，别被她这很纯良的脸骗了！别看她看起来挺清纯挺可靠的，其实——” “是**？”（←还是塞姓某人） “没错没错——不对啊啊啊我倒还好奇何方勇士敢上她呢！‘炸弹狂魔’‘爆破鬼才’‘人形移动天灾’‘炎之阿库娅’‘最不想和她组队no.1’‘不死的食瓜者’就是说的她！‘44区魔髓矿场大火事件’，‘悲叹之川爆炸事件’，‘奥斯维亥大动乱事件’‘103区放射物质泄漏事件’等等全和她有直接关系！看到她的头像框的颜色了吗？如假包换的红色哦，不想被莫名其妙炸死的话见到她一定要绕道走！” “那个……所以说，她到底算是哪号人物？” “血狱特攻队的大队长。血狱的特攻队顾名思义，就是直接突入危险地带进行半自杀式袭击的突击部队，尖刀一样的存在。他们几乎都是由找刺激的亡命徒组成的，从不在乎自己或他人的死活，而司南颖就是在这群疯子里君临顶点的存在。她有制造爆炸物的特殊能力，而且脑子不好使，是‘遇事不决就爆破’的典型人物——但她最强的不是那个，而是很奇怪的……总之……很难形容……硬要说的话就是‘运气’？她的好运已经到逆因果律的级别了！曾有人目击她在军事世界‘第六帝国’的帝国主力舰队的枪林弹雨狂轰滥炸下一边吃瓜一边瞎溜达，受的唯一的伤还是自己咬到自己舌头了！这就是她‘不死的食瓜者’外号的由来啊！” 黛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大概她自己就是当时的见证人之一吧。 “反正只要知道她智商不高又容易冲动没事别扯上关系就对了……下一个。” 第二人—— 光幕上显示出了两个人像，都是一头白发，身穿红色军装风衣，但左边是男，右边是女。男人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女人也有种英姿飒爽的中性之美，浑身上下都透着久经沙场的战士的气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两人背上背的几乎等身的巨剑，乍看之下就像普通的铁块，但散发的威压十分可怕。 “血狱四骑将之一的‘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这两人都是他，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具有可以变换性别的特殊体质——当然那不是重点。不论是男身还是女身，他的力量是不会变的。” 说到这里，每个人都注意了一下这个人的头像边框——是淡黄色，介于可信任和不可信任之间。 “边境战场初期的混乱时期，排名第41位的骑砍世界至高者‘高地之主’和他起过摩擦，结果被险些被他一剑腰斩；排名25的武侠世界前至高者‘剑魔’出言侮辱其已故家人，被他连人带剑切成了碎块；排名12的玄元大陆前至高者‘一剑飞仙’当众向他挑战，经过激战后剑仙所修的本命宝剑被打碎，实力大减，甚至失去了当至高者的资格，欧耶！” 说到死对头玄元大陆的至高者被怼，黛忍不住窝气小拳头欢呼了一声，下面的众人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剑帝原本在故乡异能的世界‘灵星’就是一个大帝国的国王，据知情者说称得上是个明君的样子，他这个人……一言以蔽之就是典型的公事公办的人，你犯了事就会制裁你，你受到无端的伤害就会保护你，你惹他他就揍你，你什么也不做他也就什么也不会对你做，就是这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他的原则就是铁的规矩，只要把握好分寸就可以和他正常相处。” 不知不觉中，不少听众们已经开始默默做笔记了。 再下一个—— “血狱四骑将之一的蝶仙，总之……是个全身都是谜团的人。” 光幕上显示的是个大大的问号，黛也无奈地皱起眉头。 “蝶仙有的只是‘名号’而已，我们只知道她性别是女，和血皇似乎是亲属关系，其他一切未知。样貌未知，实力未知，性格未知，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或许她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脱离了血狱，但事实也没人说得清。有人说她之所以能在血狱最高层挂名只是因为背景，因为沾了血皇的光，也有人说她是确实有实力，还有人说她的才能偏重管理之类的……但一切都是是猜测，她的话就暂且跳过吧。” 然后， 就是真正的重点了。 血狱的最强三人。 也是血狱被称为“边境战场最强势力”“地头蛇”“秩序维持者”的根本原因所在。 “众所周知，血狱内部分裂为鸽派和鹰派，两派的处事方针完全相反。鸽派主张让血狱成为边境战场秩序的维护者，提倡只使用必要的强制力协助解决各个世界的矛盾，不主张主动进攻，也没有称雄的野心。而鹰派是典型的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经常肆意插手其他世界的内政，玩弄各种手段为血狱掠取利益，希望血狱作为绝对的最强君临一切。两派人马各有所长，很多人，包括我，当然是支持鸽派的，但鹰派更善于用实际的利益来打动人心，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更有主宰者的样子……毕竟很多事情是很难用单纯的‘对与错’‘好与坏’来评判的。” “鸽派包括烁金司南，真理祷文等血狱的大人物，首领是‘武圣’；鹰派包括断境甲、晶界果等人，首领是‘月神’，两派总体来说实力相当。所幸之前提到的剑帝和司南颖不属于任何一派，不然真的会很麻烦……首先，当然是‘武圣’。” 光幕一变，人群中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其中的某个穿管家服的人肩膀颤了一下。 这是个容貌十分冷艳的女子，如同在冰原上凛然绽放的花朵一般，孤高又凛冽的美貌，和一头如雪的白发更是绝配。她躯干四肢都是黄金比例，表面上仍是纤柔的女性肢体，但总让人产生一种她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凝聚了无尽的力量的感觉。她的衣着也让人印象深刻，上半身是带有金属装饰的男式翻毛皮甲克，里面是短短的白色吊带背心，下半身是勾勒出完美的腿部曲线的紧身皮裤，十分野性的打扮，但和她非常配。 “血狱四骑将之一，鸽派的代表，‘武圣’漆原咲舞。” “漆原咲舞”，这名字不论是构成还是用字都和玛耶的习惯大相径庭，但黛依然说得十分流畅。而且武圣的头像的框是刺眼的鲜绿色，代表她属于可以完全完全放心信任的那种。 第361章 烨月舞 “漆原咲舞，‘武圣’‘不可朽蚀者’‘边境之光’‘侠客行’‘武之极者’‘人界最强生物’，五花八门的美誉要多少有多少，她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在各个势力中都极有威望的人。” 黛说着，自己的眼睛里也亮起了星星，会随着心情变化的瞳色此刻变成了夺目的桃红。 “她和月神都是仅次于血皇的至强者，比起月神，武圣更偏重与肉体和单纯的能量放出。据说她的肉体强度是无可争议的人类第一，连以肉体力量见长的拜欧哈扎德和穆都完全无法比拟。一拳就能够永久改变地貌，远超一切生物极限的感官，所有的动作速度都需要以马赫计算，还有那近乎不死身的究极自愈能力，而她最普通的能量放出也相当于我禁咒的正面一击！而且她不但超美而且还超帅！长年位列‘最想被他/她公主抱’‘最想被他/她壁咚’‘最想叫他/她老公’‘最想被他/她霸王硬上弓’榜单的第一名！据血狱内部人士称，她还是家务万能，而且做饭超好吃！而且她虽然经常一副很冷淡的样子，说话也总是很严厉，但那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来着！平等，博爱，充满正义感，无法放着受苦受难的人不管，这才是真正的人上之人啊！” 黛越说越兴奋了。 “总之武圣多好多厉害你们见到就知道了！对了对了，有兴趣的话欢迎加入武圣的非官方后援会！现在就可以向身为玛耶兼边境战场28区后援会分会长的我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提交入会申请！现在加入的话还能获得武圣大人同款皮夹克哦！” “““““““““…………””””””””” 然而并没有人举手。 “现在的孩子们的想法真让人搞不懂啊……”黛喃喃着，颇为不甘地打了个响指，光幕翻过一页—— “然后就是鹰派的代表，月神了。” 黛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和解说武圣是完全是两个态度，而且脸色也有点阴沉。 光幕上显示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看上去和武圣年纪相仿，但气质完全不同。这个人黑发黑瞳，有着令人为之震颤的美貌，宛如当空的皓月让群星黯然失色，比起武圣完全不落下风。她身穿在别的世界被称为“旗袍”的长裙，肩上披着长披肩，腰间挂着一把纯白色的长剑。浑圆修长的双腿从旗袍的高开叉中露出，还被黑色的裤袜包裹，堪称极致的人体之美。 还有一点和武圣不同的是——月神的脸上是十分柔和的微笑，而武圣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月神的笑容中仿佛总是暗藏着什么，令人心悸。 “皓月·塔塔利亚，‘月神’‘天之逆月’‘常世之暗’‘腐蚀者’‘白色讨伐者’‘永夜王国的暴君’，听这些外号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每个人都知道她是个残忍，嗜虐，控制欲极强，善于玩弄权术和人心的人，而她也一向懒得掩饰这些。” 黛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样子。 “但她也确实不需要隐藏，她一直主张让血狱以武力建立起绝对的统治，但正因为武圣一直持反对态度，她才一直以来都用各种各样的非暴力手段笼络他人排除异己。武神的美德确实能赢得人们打从心底的尊敬，但大多数人都是现实的动物，比起一个不懂游戏规则的‘好人’，他们在实际行动中更愿意追随能带给自己切实利益的‘坏人’，月神利用的也正是这种心理。她……我真的无法继续评价她了，她就是这样的人，就像混入了毒物的绝世佳肴，即使人们明知有毒，还是忍不住接近。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如果只有武圣，血狱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充满烂好人的慈善组织，如果只有月神，血狱就会变成独裁的帝国。月神和武圣的对立，虽然带来了诸多麻烦，但也恰好把血狱维持在了一个危险的平衡上。” 说罢，黛就陷入了沉默。 从她不断变幻的复杂表情来看，她大概也对这一切都五味杂陈吧。 听者也不知不觉中紧张了起来。 过去，“血狱”只是个存在于概念之中的虚影，即使经常听说，即使传闻甚多，但依然缺乏实感，离自己很远。 而现在，突然就要和它近距离接触，而且还有除了玛耶和血狱之外的各方世界。这种事直到即将到来之时才会真正让人感到不知所措。 “说实话，我不喜欢边境战场。生命是脆弱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那里的人，尤其是血狱的很多人，都是以玩乐一般的态度看待生死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很多人都抱着一种异样的冷漠，却还还不到病态的地步，正因如此才让我感觉反胃……而血皇就是这类人的代表。” 光幕上显示出了最后一个人。 其他人都是清晰的正面像。 唯独她是侧面的，而且清晰度很差，像素明显低了一大截，仿佛是从暗中抓拍迅速走动的她。 那是个红黑相间的人影，头上是一片桃红，能看得出这是个高挑又窈窕的女性，但面部有点模糊不清。唯独眼睛，只有那向拍照方向看来的眼瞳清晰可见，一金一红，就像黑暗中的两点星火，灼目，又诡异。 “血皇讨厌拍照，讨厌被人画像，讨厌任何世界的人用该世界的技术做类似的事。偷拍这张照的人是来自马西阿罗的一人，当时那人只来得及把图像传出去，然后就被血皇逮了个正着。至于下场……反正……挺那啥的。” “挺那啥的”——不是单纯的惩罚也不是直接杀死，但好像也不是普通的折磨，反而更让人在意。 “我相信，大多数人对于血皇的印象，就只有‘很强’而已……没错，她很强，非常强，强大到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样才能击败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少条命。” 黛打了个寒颤。 表情变得苦涩起来。 在很久以前，边境战场初开之时，她，以及其他许多至高者围攻血皇时的景象，她直至今日都记忆犹新。 无数不同力量体系、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价值观和世界观的至高者们，为了同一个存在，抛开彼此之间的恩怨，放下无谓的自尊心，各自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招式对那个人发动总进攻的场景。 那是超越了现实，超越了虚幻，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的景象。 也就是那一战，使血皇烨之名成为了“强大的代名词”。 而那次总进攻的导火索，正是—— “……当年，我们玛耶的另一位至高者奥修·西斯特林奇，就是被血皇亲手所杀。” 第362章 人间残渣 “啊……啊？是说我么？” 那个有着让人为之震撼的美貌的裙装女人歪过头，指了指自己，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当然是你，这位美丽的小姐。” “呃……‘美丽’？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看到女人的反应，有着如雄狮的鬃毛般的乱发的伟岸男人咧嘴一笑。他刚刚以绝对的实力差，彻底碾压了一个不自量力向他挑战的另一个至高者，洒在身上的血依旧温热，而那个蠢货已经半死不活了。 战帝是好战的生物。 大战帝更是如此。 战斗，胜利，很棒的感觉，感觉灵魂都被填满了。 但如果仅仅是打败对方而已，那这胜利就太枯燥太无聊了，就像是没有任何加料、仅仅是个面胚的蛋糕，食之无味。 为了让胜利变得美味，外物的点缀是不可或缺的。来自他人的欢呼，凡俗之辈的歌颂，数不尽的金钱和荣誉，温香软玉的倒贴——有了这些的话，这胜利才可被称为美味。这场战斗并不是隐秘的，周围围满了人，那是其他世界的至高者们，这些在自己的地盘中居于顶点的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有“忌惮”的色彩，而这正是对一个战士最大的褒奖。自己心爱的坐骑虚鲸也在欢快地飞舞，在高空中扭动巨大无比的身躯。 还不止这样。 就在刚刚，沉浸在胜利中意犹未尽的奥修，发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有着极为美丽的容貌，有着魔鬼般的身材的，女人。 用来当点缀胜利的佐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一定会，很美味的吧？ “那个，所以说你有何贵干？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哦？只是偶然路过。” “别这么说，美丽的女人啊……” 奥修的脚轻点地面，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就出现在女人面前，而且没扬起一点尘土。 “我才刚刚赢得一场较量，你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这究竟是偶然，还是诸神对我的胜利的奖赏？” “我不是才刚说我是‘偶然’路过的吗？” “不不，世界上不存在偶然。” 女人缩了缩身体，似乎想走，而奥修抢先一步。大战帝粗糙的大手抚过女人美丽的桃红色长发，这秀发竟然是温热的，而且散发着血与花蜜般的方向，令人心醉。 “……内个，你不觉得你有点太自来熟了吗？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现在不就认识了？或许你会认为我很失礼，但对我而言，对你这样的好女人视而不见才是真的失礼。” 奥修的手离开时，女人的头上已经被他戴上了一个满是宝石的发饰，这当然是他从刚被他击败的蠢货身上搜刮下来的战利品。 “这是送给你的，亲爱的。” “求你别叫我亲爱的——” “——奥、奥修！” 刚刚赶到的黛上级不接下气地抓住奥修的胳膊，脸上满是焦急。 “为什么又要和别人起冲突啊！不是都说了……啊啊啊！求求你停手吧，也别骚扰人家女孩子了，没看到人家很不情愿吗？” “你很烦啊，黛，我爱干什么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插手？” 奥修不耐烦地拨开黛，这个死板的小个子女人实在很让他心烦，如果是个前凸后翘的好女人也就罢了，问题是她的外表偏偏是个贫瘠的小丫头片子，会对这种东西动心才有鬼。 “言归正传吧，这位美丽的女士哟，我乃是虚鲸骑士奥修·西斯特林奇，为了无上的荣光和美丽的女人而战。投入我的怀抱吧，美丽的女人啊，我会给你作为女人至高的幸福，那是足以铭刻到你大脑深处的，极致的愉悦……” 奥修的手从桃红色的长发间抚过，眼睛看向胸前那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丰硕**，手伸向女子的下巴—— ——之时，手被抓住了。 “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这么浪真的好吗？” “呼呼，还真是倔强的女人啊，放心——嗯？” 奥修想抽出手。 然而动不了。 被那看似纤细的手指扣住的手腕仿佛和空间固定到了一起，纹丝不动。 “喂！你——” “你的态度姑且不论，问题是……‘给我作为女人至高的幸福’？不可能的吧？” “松手——” “对于天生ED的你而言实在有点难吧？” “你说什么！？” 奥修的脸色突然变得清白一片，而女人只是耸了耸肩。 “我通过接触就能轻易探知你的身体状况了。先天性ED，治都治不好，估计你平时都是把……你们那叫啥来着？魔力？像吹气球一样注进去强行逞威风吧？其实你也没必要太自卑，人总有本难念的经的……虽然你这确实搞笑了点，噗。” “你他妈的——！” 暴怒的奥修催动了魔力——却诧异地发现魔力的运转就像冻结了一样滞涩无比，不！就连血液的流动都仿佛停止了！ “这样吧，假如你现在就跟在场的所有人表演一下……嗯，这样吧，在大家面前自炒到climax，我就姑且放过你，如何？” “喂！！！” 虽然是奥修找事在先，但黛也看不下去自家的至高者被如此羞辱了，她刚要出言阻止，奥修却先了她一步。那条被扣住的手爆发出极为强大的魔力，这是奥修的魔像，他直接维持这样的状态将肉体和魔像强行融合—— ——噼啪！ “你这是什么东西？替身？尼禄的魔人化？须佐能乎？反正都没差啦。” 黛也好，奥修也好，瞠目结舌围观的大量至高者也好。 谁也没看清女子做了什么，从奥修手臂中浮现的、尚未完全成型之物就被捏爆了，而女子也在此刻终于松了手。 奥修急忙抽回手，正要拔出挂在腰间的大秘宝所化的神剑，却发现手臂完全动弹不得！他诧异地看向自己的胳膊——从手腕到肩膀都变得像都变得像枯朽的树干一样干瘪！唯独手部没有枯萎，但五指竟然全都变成了那器官……恶心无比！ “啊……啊……真可惜，你刚才乖乖听话的话还只需要炒一个，现在又多了五个呢。不过你放心，我的肉体改造是很良心的，这五个比你那原装的ed玩意壮多了。” “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彻底失去理智的奥修浑身上下爆出无比雄浑的魔力，连整片大地都为之震颤！蕴含了他全身力量的一拳狠狠轰向女人的脸颊，而女人在那一瞬间躲开了——并没有！女人不闪避也不防御，只是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任由那一拳轰在自己脸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狂暴的魔力化为冲击波肆虐，以奥修为中心，半径千里的扇形区域全部灰飞烟灭！多余的魔力向着地下和天空放射，在天地间激起隆隆隆的爆响！稍弱一点的至高者都仓皇抱头躲避，那些不弱于奥修的至高者们都不得不祭出自己的手段做出防御，就连在奥修背后与他同级的黛也受到波及被吹飞了好几十米！ 而正面挨了这一拳的女子—— 嘶嘶……咕咕…… ——上半身已经消失了。 只剩从小腹到脚的部分，还晃晃悠悠直立在地面上。 脏腑从腰部断面流出，血溅得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捏住鼻子。 “呼……呼……呼……” 清醒过来的奥修重重喘着气，迟疑了片刻，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条因为吸血和改造已经报废的胳膊—— “哇，好狠的一拳啊，好疼啊（棒读）。”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血涌了出来。 从下半身的断面，像喷泉一样，看似缓慢，却在一瞬间覆盖了不知多么广阔的地面。 而其中一团燃烧着诡异火焰的血液升腾着，在断肢上方聚成人形。鲜血如同生物一样蠕动，火焰熊熊燃烧，转眼之间女子的上半身又重构了出来，连衣服都一并生成了。 “你……唉？怎么……？” “闭你的狗嘴，煞笔。” 啪！ 连惊讶的时间都不给，女子就唐突地一挥手，奥修的全身立刻爆成了血液四散飞溅，相当一部分都溅到了后面的黛的脸上。那一瞬间，黛和女子对视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从心底腾起，仿佛有滚滚血潮向她压来，而血潮中隐藏的某物对她伸出了獠牙。 “呃……啊啊，抱歉，看他太烦所以姑且把他宰了，不过……嘛，反正就这样了，关键在于你们这些所谓的至高者啊。” 女子深深叹了口气，染满鲜血的脸上充满无奈。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一阵嘹亮的吼声从天而降，见到主人突然惨死，神兽虚鲸爆发了自诞生以来最最恐怖的咆哮！它从天际俯冲而下，张开直径百米的大口向女子扑去，势必要将其抹杀—— “闭嘴，太臭了。” 一滴血珠向上飞去，接近虚鲸的刹那就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地狱般的热浪不断辐射，而虚鲸几乎是一瞬之间就被火焰包裹，坠地之时已经成了焦黑的尸体！ 女子又一挥手，极细的红线闪过，火烤虚鲸立刻被分成了无数碎块。 “嗯……” 环顾四周。 “喂，别客气，来吃啊。” 她突然看向离这边比较近的几个身穿兽皮的男女，他们是蛮荒世界的至高者，被突然盯上，他们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你们一直看着这边抹口水，是想吃了它吗？可以啊，现在这玩意正是八成熟，可食用哦。” “““……””” “你们不是总把弱肉强食挂在嘴边吗？赶紧给我来吃啊操！” “““““““………………””””””” 没人敢动。 寂静弥漫着。 如同在平静水面下孕育的暗流。 “所以说你们这些至高者啊……怎么说来着？顺风浪逆风怂？但有些人连装怂都不会。我也是快受够了，一群刚出新手村的小号整天在我眼皮底下装逼，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没逼，真当每个人都是祭罹？” 女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了扭膀子，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所以我也就废话少说了——宰了我或者老老实实接受教育，自己选吧。” 以这句话为信号， 共计数百的至高者，如同被击发的枪弹一样，面对共同的敌人，每个人都在瞬时间催发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而女子只是抬起双手。 左手上出现了共计十几个血红色的圆球，旋转了几周就合成了一个大的，里面仿佛有一方微缩的世界。 “失乐园·极乐世界……” 右手上有着红色浮现，一个红色的花苞浮现在掌心，然后缓缓绽开，形成了一朵鲜红的彼岸花。 “彼岸归葬·三途川……” 双手一合—— “去吧，看看他们多久才会跪下来叫爸爸！” ~~~~~~~~~~~~~~~~~~~~ 烨：……作者君啊。 作者君：咋地啦？ 烨：所以，即使终于从主角毕业了，我也只能在这些小号面前装装逼找自信吗？一遇到魔界十王超越者那级别的就只能被虐？ 作者君：不对哦。 烨：难道我其实还能更强？ 作者君：毛线，假如现在祭罹复活了再和你打一架你都未必能赢。 烨：…… 作者君：有逼装就不错了，劳资是在照顾你的心情，你就偷着乐吧。 烨：你咋不去吔屎呢？ 第363章 埃隆梅德（上） “——总之，过程极其惨烈和震撼，一开始每个人都在全力进攻，但马上就变成拼死防守和逃命了，现在想想，当时离她最近的我能保持身体完整简直就是奇迹。” 表情复杂的黛以这句话做结。 “奥修那家伙更多是自己找死，我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很多人都说血皇早已形同虚设，说她早已被架空，血狱的实权掌控在月神和武圣手上……但对于参与过那场大战、尤其是曾直面血皇的我来说，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在我看来，血皇早已——不，她从一开始就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对于称不称霸大概也不是很关心吧？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没人能搞懂她的真实心思。关于她好的传闻有一些，但绝大多数都是负面的，沉迷女色，嗜血嗜虐，疯言疯语之类的，但不论实际的她究竟是怎样，我都希望大家能远离她就远离她。” 以上。 …… …… “以上就是大致的解说了。现在，薇妮·莱本托德，妮尔丽斯·泽拉赫，佛格莱特，你们三人随我来，其他人请等候片刻，做一下最后的修整。” —————————————— 慰灵殿的侧室里，星光从窗户洒入室内，照射在泛着清波的水面上，被散射成无数光纹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这个水池用古老的白色石砖铺就，而且尺寸相当之大，足以容下几十人一同泡澡，但现在只有我一人享用。 “……” 在准备室中时，我就在大贤者的注视下，褪去衣物，上衣，裙子，丝袜，鞋子，内衣，BBT，留在了外面。而且还有魔女大姐姐们服侍，说起来这些魔女在魔女社里也算是相当有分量的吧，但现在已经完全成打下手的了。 现在已经到净身的池边了，她还跟着。 “那么泽拉赫小妹，你快点吧，我不看我不看。” “如果您要捂住眼睛的话，请至少别从指缝间偷看，也请别盯着我的胸咂嘴。” “噫喵！？才才才才没呢！我可是君临魔道一途的顶点之人，怎么可能会对乳量差距心怀不甘？” “…………嗯，没有就好，那么接下来——” 大贤者她们离开后，我走到水池边，用脚尖探了一下，彻骨的寒意从脚尖直窜骨髓，已经超过“冷”的境界了。除了彻骨的冰寒外，我还能感觉到池水中浓缩的星辰之力，这是极为庞大的力量，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吸收。 沐浴，净身，期间不能用魔力形成障壁或用火魔法暖身——准确地说是不能动用任何魔力，必须直接投入池中，用最纯净的星辰之力净化全身。 这是施加仁慈之枷前必要的准备。 仁慈之枷，是大贤者对贤者和战帝们的束缚——说是束缚，其实也只是用来阻止贤者战帝内斗。当贤者/战帝互相伤害或者某个贤者/战帝因故重伤/死亡时，仁慈之枷就会发出消息，让大贤者第一时间得知，仅此而已。贤者和战帝都是硬气的人，他们的自尊决不允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最终妥协的结果就是这个。 但在边境战场中，仁慈之枷就构成了监视体系的一部分。BBT分为至高者持有的上位、我们这种贤者战帝持有的中位和杂鱼持有的下位，每个世界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客观需要构建起自己的系统。在玛耶，上位BBT和中位BBT就是通过仁慈之枷的植入来完成联结的。 在大贤者的注视（窥视）下，我直接放松了所有魔力，走入水中，冰冷的温度和星辰的力量霎时间将我包裹。出于本能感到了不适，但当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 …… —————————————— “妮尔丽斯也真是够慢的……” “妮大姐头要上仁慈之枷嘛，那玩意可是全玛耶最复杂的术式之一了，当然费时间。” “嗯……” 夏洛蒂应答着，但眼神有点飘忽，视线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的。 “你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因为圣安德烈那混账？” “…………” 夏洛蒂低垂下头，塞卓昂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战帝·圣安德烈，别人眼中光伟正的象征，实际上是薇妮的马仔，还直接杀了艾西亚——这只是对塞卓昂而言。对夏洛蒂而言，圣安德烈是杀了她的丈夫、女儿和队友的仇人，绝对无法调和的血海深仇，换作塞卓昂的话大概已经上去和他拼命了吧？夏洛蒂的自制力真的很强。 “……但夏洛蒂，你千万别冲动。” “塞卓昂竟然会劝我别冲动呢。” “我知道这句话我来说很奇怪，但……啧，你当我傻子吗？这种时候轻举妄动才真的是自寻死路，天知道该死的莱本托德会给咱下什么套。” “也是，那……塞卓昂，我稍微离开一下，需要冷静一下头脑。” “别走远了。” 夏洛蒂最后看了圣安德烈一眼，仿佛是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走开了，秋米拉也在刚刚离开了，说是有事。在场的只剩塞卓昂和紧盯着千海的千夜两人。 塞卓昂叹了口气，继续监视圣安德烈的动向。 薇妮·莱本托德这次会下什么套呢？ 还是说，早就已经下套了，只是她们都没发现？ 不祥的预感在塞卓昂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强忍住胃里泛起的恶寒，扭头打量起在场等候的人们。 有各界的高层人物，有魔女社的魔女，圣安德烈在一角被万神殿的人包围，克莉妮恩斯和黛一起出去了，法兰早就带着他的矮人们暂时回去了，马格纳斯也回去操持大局了，而神前比武选出来的新人们都聚在房间另一角，看上去无所适从。 神前比武的本意是从全世界选出有足够潜力的新人，早早就带到边境战场进行培养，打磨成能够成为骨干力量的人才，但这次……明显有点滥竽充数的感觉。 在那之中看到了千海。 果然，那家伙还是混进来了，肯定是莱本托德用自己的贤者身份行的方便吧？用余光看到一旁的千夜正紧紧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刃一样。 “……嗯？” 就在距离千海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矮个子……高个子……矮个……高……咦？塞卓昂用力挤了挤眼睛，再看过去，那确实是个高个子女人，奇怪，为什么刚刚会产生“她应该很矮”的感觉？ 她长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眼睛似乎是带有混浊感觉的暗红色，难道是有海德里希的血统吗？但发色和瞳色又偏得有点太多了……而且……偏白的头发和偏红的眼瞳并非是海德里希独有。更何况，全玛耶海德里希血统浓厚的人数不胜数，参加了神前比武并脱颖而出也完全不奇怪吧？ 但是， 这股，仿佛有鲠在喉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多看了这女人几眼。 完全没有异常。 言谈举止怎么看都正常的不得了。 塞卓昂默默打开新配发的BBT，调出人员名单，即使是下位BBT也是可以看同阵营的人的大致资料的。 “……科黛·曼施坦里安？没听说过的名字啊？” —————————————————— 不久后—— “呼嗯~~搞定了！” 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次性给三个大人物上仁慈之枷也真是够累的，还要照顾他们心情。 “那个……大贤者大人！” “嗯？” 黛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住了，这是个清亮的少女之音，有点耳熟。 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但穿的衣服是超级复杂的哥特萝莉装。她看上去正因为和玛耶的至高者搭话而紧张，但黛却感觉迷之高兴——好久没见过比自己更平的同性了。 ……等等，万一“她”是男的呢？ “你是男孩子吗？” “哈喵！？妾身明明是妹子啊！” “呃，对不起……” 真是的我在说什么啊——黛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说起来，仔细看的话这个少女是不是有点眼熟？好像是妮尔丽斯的部下之一？她挑选部下的品味还真奇特。 “你好像是妮尔丽斯的人来着？有何贵干？” “是的！妾身……阿不，‘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您！虽然打扰了您很抱歉，但我真的要确认一下！” “没关系，有什么事问吧。”说着，黛示意旁边的魔女们先回避。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秋米拉·埃隆梅德……” “嗯，嗯，很好听的名字呢，别紧张哦。” “就是那个那个……假如，假如啊，如果想知道进出边境战场的人员的行踪……或者名单什么的，可以查到吗？” “可以是可以，理论上人员进出都是留有记录的，但这当然不是想查就查的哦，需要按照正规程序申请，先填表——” “可是！妾身——我只是想知道爸爸妈妈到底哪去了！” “你的……父母？” “是的！” 说到这一步，秋米拉也顾不得紧张了，她用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抓住黛的衣服，一副“就算你踢我打我我也不放开！”的样子。 “就在几年前，爸爸妈妈失踪了！根据他们留下的信，他们最后出现应该是在边境战场！我最初就是为了寻找爸爸妈妈才加入妮儿她们的！” “原来如此……” 黛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玛耶的每个人都是她的子民，怎能放着这么可爱又可怜的孩子不管呢？ “你是秋米拉·埃隆梅德，那你的父母就是埃隆梅德夫妇咯？是亲生父母吧？” “是的！” “埃隆梅德……埃隆梅德夫妇…………嗯？” 黛突然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埃隆梅德，埃隆梅德，埃隆梅德，Ironmaid……啊……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 “诶！？” 第364章 埃隆梅德（下） “埃隆梅德，埃隆梅德，埃隆梅德，Ironmaid……啊……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 “诶诶诶诶诶真的！？” 秋米拉·突然激动！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问就有了结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印象里是有这么两个人，拉泽尔·埃隆梅德和爱斯……爱斯……” “爱斯蒂亚·埃隆梅德对不对？” “啊对对，就是叫这个，两个人我记得都是很优秀的人，毕竟是埃隆梅德家族嘛。” “嗯嗯！埃隆梅德家——” “我当时还在想这么个大家族就这么衰落了真可惜来着，没想到还是有新秀的嘛，在神前比武表现也很出彩。” “嗯嗯——诶？‘大家族’？” 秋米拉一愣。 大家族？ 什么大家族？ 埃隆梅德家一共就三个人啊，爸爸妈妈和自己，虽然记忆里小时候住的房子确实挺大的……但“大家族”指的不都是那些人丁兴旺的名门吗？ “是啊，名门埃隆梅德家族，也是有上千年历史的老牌魔法世家了啊，几个世纪来一直是大贵族，看记录上八百多年前的大贤者就是出自你家哦。” “诶诶诶诶诶！？” 秋米拉又懵了。 还有这等事？ 埃隆梅德家是魔法师的名门家族？还出过大贤者？喂喂喂喂这种事从没听说过啊？ 等等，这么一说……最初自己自我介绍的时候，塞卓昂和妮儿看自己的目光好像都有点……犀利？ “这么一说还真是挺怀念的啊，”黛叹了口气，“埃隆梅德家族，盖勒汀家族，好久以前都是超有名的望族，但四百年前改了名后就莫名其妙走下坡路了，也真是挺不走运的。” “呃……诶……等……等等等等我有点缓不过来……” 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啊？突然间就来秘密大放送？盖勒汀？改名？那个汉服怪人女不就是叫提耶拉·盖勒汀吗？她原来真的是贵族大小姐吗？但是改名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看出了秋米拉的疑惑，大贤者继续说道—— “连你这个埃隆梅德后人都不知道吗？不过埃隆梅德最开始是叫‘沃克利家族’，大概是四百年前才改叫埃隆梅德的。” “那、那个盖勒汀又是什么？” “盖勒汀啊，同样历史很悠久，当初是和埃隆梅德齐名的魔法师家族，两者经常被相提并论。而盖勒汀家族最开始叫‘威尼弗雷德家族’，也是大约四百年前改……诶，对诶，为什么这两大家族都在四百年前改了名？” 好奇怪好奇怪~黛皱起眉头思考着，但她毕竟也只有130岁，对于更久远的事情只能从书上认知。 但想了一会就停止了思考，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现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事。 “总之，秋米拉酱是想查找失踪的爸爸妈妈的行踪吧？” “是的，拜托了黛姐姐！” “黛黛黛黛黛黛黛黛姐姐！？” 黛如同刚嗑了麻古一样一阵颤抖，连表情都像软糖一样变得软塌塌的，脸上还泛起了红晕。 “快点……再、再叫一声我听听？” “呃……‘黛姐姐’？” “咿呀~~~~~~~~！！！” 黛捂着脸蛋扭来扭曲，头顶还冒出了颇有漫画效果的蒸汽，看上去整个人都快化了。 “再叫一声？” “黛姐姐？” “再叫一声！” “黛姐姐！” “再叫！大声点！” “黛姐姐！！！” “咿啊啊啊啊啊啊~~好棒好棒俺感觉好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啊！呜呜呜别人不是把我当装成熟的小屁孩就是当装嫩的老太婆，没有一个人肯叫我姐姐！快点快点，再叫声‘姐姐大人’试试？” “呃……‘黛姐姐大人’？” “呒~~~~~~~~~~~！秋米拉酱来当我的妹妹吧！好可爱好可爱超口耐的！每天都要叫我姐姐大人哦——” “咳咳，大贤者大人，请您自重。” “——啊。” 看不下去的魔女大姐姐们又绕了回来，干咳了几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呃……啊……那个……” 黛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向米拉米拉，后者的脸色已经发青了，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呜哇哇哇……玛耶的至高者是**……这世界没救了……” “不不不不是**啊！只是米拉米拉敲可爱——不对！总之——啊啊啊真是的！总之你父母的事我已经记住了！——你！” “在，大贤者大人。”一个魔女立刻凑上前来。 “你们抽时间查一下拉泽尔·埃隆梅德和爱斯蒂亚·埃隆梅德这两夫妇的资料，尤其是进出边境战场的情况，最好在我们此行归来前就得出结果。” “遵命。” “那么——就这样吧，查这些东西也是要花时间的，没法立刻给你答案。” “妾身……我已经非常感谢了！谢谢您！” “……” “……嗯？” “……再叫声姐姐呗？” “……” —————————————————— 仪式已经结束。 在准备室中，我对镜看着自己的身体，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彩虹般的纹路，这是被施与了仁慈之枷的证明。 准备室是个类似更衣室的小房间，我的衣服、行李和BBT都留在了这里。仁慈之枷的仪式是非常严格的，被施术者期间决不能有任何多余的魔力活动，别说使用魔法，连放出使魔或维持结界都不行。换言之，在这一过程中我将处于绝对的无防备状态，而且在大贤者面前我是无法使诈的。就连我的大秘宝——虫仓，如果贸然使用的话都会造成干扰，所以我没能把行李放进去保管。 所幸，这一点对我、薇妮和佛格莱特都是一样的，不利条件相同。事实上，在仪式过程中也没出任何差错，我和他们二人分别在三个方向的房间中，他们不太可能给我捣乱——或者说他们没有在此事上对我不利的必要。 ——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我有正常人类的感情的话，我大概会对此刻的我感到羞愧吧。 以内衣→丝袜→上衣→裙子→短靴的顺序穿上衣服，检查了一下行李，确定没有人动过手脚，也没有丢东西——虽然里面没任何重要之物。 然后是BBT。 边境战场范式多功能终端。 我的BBT是朴素的手环形，银灰色的表面，圆滑的设计，有着和玛耶不符的科技感。 戴上的一瞬间，光幕显现。 同时出现的还有几行字—— “我最亲爱的” “现在有空吗？” “不论有空没空” “来吧” “来，陪我玩个游戏吧” “Iwannaplayagame” 第365章 拆弹游戏 “我最亲爱的” “现在有空吗？” “不论有空没空” “来吧” “来，陪我玩个游戏吧” “Iwannaplayagame” “方便起见，我们来起个好记的名字，一定要既生动又形象” “喂喂……” 我忍不住发出叹息。 这家伙！ 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语气，这种在最差劲最意外的时刻强插进来的作风，除了薇妮·莱本托德还能有谁？这家伙终于展开行动了，我不清楚她的根本用意为何，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被动防守。 我把光幕往下拉，不知何时被输入我的BBT的文字一行行显示了出来。 “就叫它‘拆弹游戏’，如何？” 拆弹游戏？ “我来说明一下规则吧，非常非常简单的规则，甚至可以说没有规则” “过程省略，就结果而言，我在你身边埋下了几枚炸弹” “超级厉害的炸弹哦” “当然，这里的‘炸弹’是指真的‘爆炸物’呢还是只是‘对某些事件的比喻’呢，就要交给妮儿自己判断了” “炸弹一共有四个，就埋设在你周围，不会直接伤害你，但全部爆炸后你就会孑然一身了” “顺便一提，第一个已经爆炸了，没人能够挽回，所以你就从第二三四个炸弹着手吧” “可别打我的注意哦，就算杀了我，炸弹也会自顾自运作的” “你一定会问，如果炸弹爆炸会怎样？” “很简单，炸弹每爆炸一个，你就会离垃圾场远一点，离我近一点。”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以上。 “…………” 我首先自己检查了自己的行李，又检查了自己的衣服，还把BBT的各个角落检查了一遍。 ……没有异状。 在思考这文字的意义前，我有其他要搞清楚的事。 BBT自带有收发信息的功能，但……果然，在进入边境战场前，没有收发信息的记录。但这些文字就是自动出现在了我的BBT里，说明它们并不是有人发送过来，而是由他们直接接触了我的BBT手动输入的。 我所用的池子外的准备室除了我没有人进去过，黛和魔女们也是从边门进出的，沐浴期间我也没感觉到有其他人的魔力波动从那里发出。更重要的是——我留在准备室外的虫告诉我，确实没有外人接近过这里。 而且，这BBT从大贤者手上到我手上，是没经过转手的。 而薇妮现在已经和大贤者关系十分要好了。 ……原来如此，BBT一开始在大贤者手上，期间薇妮利用和黛的良好关系接近了它们，然后直接在BBT里输入了这封挑战书。聪明的做法，因为至高者是有权查询BBT的信息来往记录的，这些文字中并没有能证明薇妮身份的东西，她直接把它们输入我的BBT的话，大贤者就不可能会知道文字是来自她的。就算我直接向大贤者出示这些，我也没任何能直接威胁薇妮的证据。 问题就在于，这封“挑战书”。 我迅速收拾好一切，确认BBT除了被输入了这些文字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后，就开始了新的思考。 —————————————————— 回到大厅后—— 迎面遇上了薇妮和佛格莱特。 “终于完了吗妮尔丽斯？有点慢哦，都在等你。” 大贤者装出有点不满的样子看着我，我稍微欠了欠身以表歉意，但目光一直落在薇妮和佛格莱特身上。用余光能看到圣安德烈也在不远处，但他没看我，而是看向我的队友们的方向。 “没事吧，妮儿？” 有大贤者在，薇妮立刻露出了那张看腻了的友善笑脸，就连眼神都像温润的玉石一样，毫无破绽。 “……嗯，还好吧。” “说实话我真的吓了一跳呢，好冰的池水，还有那些麻麻的光，能这么快就结束真是太好了，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呢。” “……嗯，我也是。” “噗，我们的圣女大人还真是娇弱的大小姐啊，”佛格莱特发出了嘲弄的笑声，“如果连这都承受不住，可是很难担当起贤者之职啊。” “你——” 薇妮一瞬间转过头想“反驳”，但和佛格莱特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又“退缩”了，缩起肩膀转向一边不再言语，只是对我和大贤者投来若有若无的求助目光。 “佛格莱特！不是跟你说了别随便和薇妮亲说话吗？可别忘了你对人家做过什么啊！” “对不起对不起，但反正以后就是同事了，互相之间亲密点也好吧？” “你啊……” 黛插着腰瞪着态度“一点也不正经”的佛格莱特，薇妮“有点害怕似地”躲在她背后。 ……天啊。 薇妮，你。 我从未刻意钻研过“演技”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演技就是保护色，自然界中绝大部分虫类都是演戏的专家。在我看来，只要控制好肢体，控制好表情，注意调整微表情，乃至瞳孔的缩放，就能演好世界上任何一种角色。 而薇妮是不同的。 打个比方的话，如果说我的演技是“按照既定程序运作的机械”，那薇妮就是真正的“神形兼备”的境界。和我不一样，没有人性的我只能模仿人类的感情，具有人性但个性完全扭曲的她能同时以观察者和扮演者两个身份来审视人类，审视自身，恐怕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了解人类为何物的存在了。 “虫模仿人”和“人模仿人”，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嘻……” 注意到我的目光，薇妮利用几人的视线死角，对我轻轻一笑。 “亲爱的” 蠕动嘴唇，对我说出无声的话语。 “看到了吗？” “看到了的话，你应该理解了吧” “这不是猜谜” “而是选择题啊” —————————————————— （拆弹游戏？） 塞卓昂听了直撇嘴。 （是的，四枚炸弹，就埋设在我周围，她是这么说的） （真的就是会爆炸的那个？还是……什么比喻？） 秋米拉担心道，而我摇了摇头。 （还不能确定，一般来想应该是指‘某种会对我们造成重大伤害的突发事件’，但以她不按套路出牌的特点，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爆炸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她的马仔们也让人放不下心……）千夜皱起了眉头。 （但她说的四个炸弹到底是指什么？藏在哪？如何发现？发现后又该怎么‘拆除’？） 夏洛蒂连珠炮似地提出了一堆形同废话的问题。 （你这都是废话啊寡妇，那丫肯定不会说清楚的，大概她正看着我们为难的样子偷笑吧？） 说着，塞卓昂看向薇妮的方向，然而薇妮完全没看她一眼，弄得她一阵不爽。 （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弄清楚——） “各位，时间差不多了！” 大贤者那被魔法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在整片空间中回荡，震耳欲聋，连整个星穹废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她的声音，星穹废墟的魔力再度沸腾了起来，但这次的魔力源泉不是地下灵脉，而是在更加高远的位置。 我对着她们几个点了点头，走向前去。 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我、薇妮、佛格莱特、圣安德烈和克莉妮恩斯一同走出，加上大贤者一共六人，在祭坛上围站成一圈。此刻正是神泪之原的天空最为璀璨的时刻，夜幕如墨而繁星如火，仿佛世间万物都连成了一个整体。 大贤者双手合十，用极为诚挚的声音轻声道—— “愿玛耶先贤们的灵魂指引我等的道路” 而我们五人也随之开口—— “““““愿玛耶先贤们的灵魂指引我等的道路””””” “为了玛耶的荣光” “““““为了玛耶的荣光””””” “我等愿为故乡献上最后一滴鲜血” “““““我等愿为故乡献上最后一滴鲜血”””””  “我祈祷” 大贤者双手合十，轻轻低下头。 “我祈祷” 克莉妮恩斯也是同样。 “我祈祷” 圣安德烈此刻也表现得犹如圣徒。 “我祈祷” 佛格莱特也完全没用不正经的语气。 “我祈祷” 薇妮的祷告看上去永远是最虔诚的那个。 而最终轮到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 “我祈祷” 尾音在仿佛凝固的空气中扩散，全场皆寂，唯独大贤者睁开双眼，虹色的魔力溢出，形成了一个球形的护罩把在场所有人都包围了进去。 “时刻到了，诸位，请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穿界之门，将由我，玛耶的至高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开启——” 虹色的魔力直达天际，慰灵殿的整个上半部都像花朵一样绽开，同时高空之中、隐藏在虚实的夹缝间的某物也发出了共鸣。在每个仰望天空的人的视野彼端，一个巨大的正圆形空洞静谧而迅速地展开。这绝不是所谓的空间魔法能做到的，简直就像是用巨大的勺子，直接在包裹这个“世界”本身的脆弱表皮上挖了一块。空洞中央是颜色不断变化的光之漩涡，仿佛从恒古传来的朦胧光芒想着慰灵殿洒下，把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所有人注意！第一次穿越穿界门可能会有诸多不适，但一定不要乱了阵脚，保持平常心——” 话音未落，每个人都产生了被什么东西“提起来了一下”的感觉，下一瞬间——慰灵殿消失了，神泪之原的永夜天空消失了，连熟悉的玛耶的魔力都消失了！陌生的、浑浊的能量从世界的裂隙中涌出，周围的一切都幻化成模糊的光晕，这个包裹着所有人的护罩球在强大的牵引力下不断加速！ 时空感开始错位，不知过了多久，视觉变成一片混沌，听觉也消失了，只剩在颅骨内不断摇晃的大脑忠实地制造着眩晕感。我能感觉到周围的人中已经有不支倒下的，连我都有点难以适应这晕眩的感觉。就在此时我与薇妮对视了，她对我露出苦笑，仿佛在说“像晕车一样真难受”，我只是冷冷地瞪了回去—— “各位注意，着陆了！” 大贤者的声音在此刻想起，与此同时我们所有人都产生了“穿过一层水膜”的感觉，然后周围的光晕消失了，眼前变得开阔。全新的景色在我们面前展开，漆黑如墨的天空，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光亮，蔓延到地平线镜头的晶石十字架，后面那个逐渐远去的漆黑空洞。还不等大多数人细看，轨道就急转直下。 砰！！！！ 着陆成功，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防护罩已经解除，没有了隔离，边境战场这远比魔力浑浊和驳杂的能量就涌入了我的身体，但早有准备的我当然立刻适应了这股力量。 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家伙，才是重头戏。 然后， 果不其然的， “玛耶代表团，地球时间2033年11月23日上午10时24分51秒到达，欢迎来到边境战场。” 眩晕感消失的瞬间，一个清冷中透着凛然的女声在我们面前响起。 “我，漆原咲舞代表血狱欢迎你们的到来，路上辛苦了。” 第366章 漆原女士 “边境议会召开之时，武圣每次都是亲自迎接所有来客，这是她的坚持。” ——在这一刻，黛说过的这句话又浮现在众人脑海。 ———————————————— “玛耶代表团，地球时间2033年11月23日上午10时24分51秒到达，欢迎来到边境战场。” 眩晕感消失的瞬间，一个清冷中透着凛然的女声在我们面前响起。 “我，漆原咲舞代表血狱欢迎你们的到来，路上辛苦了。” 仅仅是听到这声音而已，刚刚还晕得七荤八素的新人们全都挺直了腰板，这是近乎于生物本能的反应，就像在地上匍匐的老鼠看到了在天空翱翔的猎鹰。 平常心。 平常心。 平常心。 我是想要通过破坏穿界门来杀死血皇、毁掉边境战场的破坏者，恐怖分子。 而她是血皇的挚友，边境战场里公平和侠义的象征，是边境战场的守护者。 我们势不两立。 小心， 小心， 再小心， 不要让她察觉到我分毫的杀意—— （喂！妮尔丽斯，愣着干什么？） （抱歉……） 听到大贤者的催促，我们几人走上前去。大贤者，薇妮，克莉妮恩斯，圣安德烈，佛格莱特，我。奥希米尔里维斯塔穆丁提翁已死，圣泽西莉亚很可能被薇妮动了什么手脚，法兰留在玛耶维持秩序，现在我们这在场的几人就是此次血狱最高战力的代表，也是名副其实的玛耶最高层。 “您好，很久不见了，尊敬的漆原女士。” “繁冗的礼节就免了，能平安到达就好。” 这时，我们几人才抬起头，看向这个女人。 ……啊啊。 果然。 就和影像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就和恶魔的描述中一模一样。 如同凛然盛开在冰原上的花朵一样的女人。 堪称暴力的美貌也好，对女性而言极为出众的身高也好，如同白雪一样略显凌乱的白发也好，清冷又孤高的姿态也好，无懈可击的气场也好，不拘小节又十分适合她的服装也好，每个细节都诉说着她是位于“强大”的顶点的那一部分人。她的嗓音较为低沉，还有点沙哑，偏向中性，其中包含着不容违逆的威严，和她真的很配。 仅仅是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就能释放出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仿佛屹立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而这个强者中的强者转动眼珠，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我甚至产生了有冰冷的刀尖在我脸上划过的感觉。 “你们这次……高层真是大换血了啊，‘圣地陷落’事件在至高者中也已经传开了，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嗯……让您费心了。” “玛耶的局势依然很动荡吧？” “大家都很努力，星穹废墟的重建正在进行，各地的波澜也在平息，经济也开始重建了……虽然可能是要花些时间吧。” 黛的表情复杂起来，看到这样的黛，漆原不知不觉间咬紧了嘴唇。 “……不管怎么说，拜欧哈扎德做得真的太过了，在谈对秩序的破坏与否之前，单是大肆屠杀平民这种行为就绝对无法原谅。” “啊……” 漆原走到黛面前，弯下腰，紧紧握住了她幼嫩的双手。 “请你放心，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我绝不会纵容这样的事发生，更不会让任何一个该受惩罚的人逃脱责任。”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大概像是无聊的画大饼，但—— “拜欧哈扎德的罗肖伯恩茨比你们早了一点到，看样子是想去找皓月那家伙开脱罪行，但已经被我警告过一遍了。那个重要人证……是叫贺拉克图吧？你把他带来了吧？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如此这般。 “漆原女士……” 黛已经眼泪汪汪了，漆原咕哝了句“你还真爱哭啊”，一边顺手帮她抹了抹眼泪。 这时—— “………………诶？”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喂，你……” 漆原缓缓走到黛身后的薇妮面前，低头俯视着她，皱起了眉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有吗？武圣大人日理万机，可能是把在下和其他人弄混了吧？” “嗯……可能吧……总觉得看你有点眼熟。” 漆原奇怪地多看了薇妮几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看她。对此我提起了警惕，薇妮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边境战场，她和漆原先前应该没接触过，漆原也没理由会亲自见她。难道真的只是如漆原所说，“看着眼熟”而已？ 不过，在漆原面前，比起薇妮，千夜还要更加—— —————————————— （哈啊……哈啊……啧……冷静点啊我……） 心脏高鸣着。 血液沸腾着。 大量血液涌向大脑，冲得脑子发昏。 手抖得好厉害，肩膀也在抖，嗓子发干，干得都快喷火了。 不行了。 只是看到她一眼，大脑仿佛就变成了甘美的激素的制造厂，一波一波刺激着全身神经。 现在的自己已经变成了濒临爆发的火山，只要稍一松懈就会把胸中的一切疯狂释放出来。 终于见到你了。 终于再一次站到你面前。 终于再一次亲眼目睹你的尊荣。 这份感动本身就已经超越了一切，甚至觉得这短短几秒就足以补偿在妮尔丽斯手下当牛做马的辛劳了。 诸位。 你们可有过这样的感觉？ 小时候，对喜欢的女生进行了幼稚的恶作剧，假如藏在背后偷偷揪了她的头发之类的。 看着她气呼呼地寻找犯人，既希望自己不要败露，又隐隐希望她发现是自己弄的。 有过这种时候吗？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如果在这里就被她认出来了，我该怎么办？ 妮尔丽斯大姐头一定会很困扰吧。 我的处境大概也会变得很尴尬吧。 但，我依然希望如此。 如果她突然走到人群中与我相认的话，就算让我在此刻殒命我大概也会毫无怨言吧。 来吧， 来吧， 来吧，亲爱的—— 但是我幼稚的愿望落空了。 漆原咲舞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像尖刀一样划过每个人的脸，当然也包括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但她并没有多做反应。 那视线甚至没在我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钟。 等待着，终于听到她说——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一刻，我猛然抬起了头—— “有吗？武圣大人日理万机，可能是把在下和其他人弄混了吧？” 然而她问的是别人，回答的也是别人，而且是莱本托德那家伙。 …………啊？ 为什么， 不， 多看， 我， 一眼？ ~~~~~~~~~~~~~~~~~~~~~~~~~~~~ ~~~~~~~~~~~~~~~~~~~~~~~~~~~~~~~~~~ 过气女三号好久不见，想我不？好久没断肢飙血飞脑浆了现在还能承受得住吗？ 第367章 情感，灵魂，恶意，记忆 “那么，还是老路线。” “边境战场那些老规矩就不用我多重复了吧？” “给玛耶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看你这次也带了不少新人，让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吧。” “666个世界还有将近一半未到，我继续在这穿界门外守候。” “对了，你和玄元大陆的人关系不好吧我记得，他们已经先到了，你注意点吧。” “那么，回见。” ———————————————— 虹光形成的巨龙拉着最大号的龙车在天空中飞行，龙车内部有十分高级的空间延展魔法，足以容纳下我们所有人。我们的目的地自然就是血狱的根据地，“血海”中的“血晶宫”。在边境议会开会期间，血狱总部会照例成为对外开放的会场兼各个世界的代表团的根据地，反正也从没有人敢在地头蛇的老巢里闹事。 透过龙车的窗户向外看去—— 天空中是巨大的黑色空洞君临于漆黑的天幕之上，那就是穿界门的本体。 大地上是一望无际的晶体十字架，一直到视野彼端都没有消失。 其中还有发出耀眼的红光的十字架，它们的作用类似航标。虽然这附近的界兽十几年前就已经被驱逐干净了，但依然可能出现新的危险，再加上边境战场实在过大，所以需要航标引路。 空间中蔓延的是和魔力既相似又不同的新的能量形式，更加浑浊和驳杂，但也更加强大。这就是边境战场特有的，比起灵力、原力、魔力、仙力等下位面的东西更接近于原初的混沌的能量——“真魔力”，据说这个名字也是血皇起的，即使在我看来也土到了极点。 队伍中相当一部分人都出现了不良反应，即使是已经来过几次边境战场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有的人看上去昏昏沉沉，有的人像打了药一样躁动不安，有的人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有的人似乎浑身都笼罩在疼痛中，反应各不相同。这是自然的，毕竟真魔力远比玛耶的魔力浑浊驳杂得多，大概就是工业酒精和普通酒水的区别，他们吸收后不适应也是自然的。 我自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真魔力的吸收和转化也正常进行着，薇妮和佛格莱特这两个初来边境战场的贤者也是如此。反观我们这边，塞卓昂跟没事人似的，千夜眉头微皱，秋米拉意外的什么事都没有，只有夏洛蒂头上明显冒着虚汗，但看起来并不严重。 ……能够稍微放松心情的也只有路上这段时间了，趁现在理一理情报吧。 薇妮那恶趣味的拆弹游戏。 一共有“四个炸弹”。 埋设在“我周围”。 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物”，也可能是对一些毁灭性事件的“比喻”，后者可能性较大。 第一个炸弹“已经爆炸”了。 当所有炸弹爆炸完后，我就会“孑然一身”。 而且就算我成功杀死她炸弹也会“自顾自运作”，所以叫我“别打她的主意”。 直接理解的话，其中的暗示已经比较明显了。 “四个”炸弹。 我“周围”有什么东西是“四个”的？ 又有什么东西，当我一一失去后就会变得“孑然一身”的？ 而且那个“已经爆炸”的炸弹又是指什么？ 综合考虑起来，其中含义已经很明确了。 是我的“队友”。 我抿了抿嘴唇，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们几个，单看外表完全不是有恙的样子。 四个炸弹。 四个队友。 一一对应。 炸弹每爆炸一个，我的队友就会少一个，所以等都炸完后我就会变成真正的光杆司令。 第一个爆炸的炸弹指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 当然是，艾西亚·科提斯。 我未能及时识破薇妮的真面目，未能意识到圣安德烈的刻意，于是“炸弹”爆炸了，艾西亚死了，直接死于圣安德烈的斩首，间接死于薇妮的算计。 还剩三个。 塞卓昂，夏洛蒂，秋米拉。 依此往下想的话，三个炸弹应该是分别和三个人有关的某物，或许是针对她们中某人的“陷阱”，或许是能把她们一次性解决的“特殊手段”，这还不得而知。还有一个问题——薇妮究竟有没有把千夜也算入我的同伴？ 我和千夜的上下级关系太明显了，他对于我而言是建立在合作基础上的主与仆，但……啧，这也是薇妮所希望的。还剩三个炸弹，而算上管家的话我方除了我还有四人，这是个四选三的概率。 在进一步思考前，有两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当所有炸弹爆炸完后，我就会孑然一身；而且就算我成功杀死她炸弹也会自顾自运作，所以叫我别打她的主意”——她只强调了我会“孑然一身”，换言之我本人并不会直接被“炸弹”威胁性命；她也说了炸弹的运作和她无关，也就是说她只要布好局后摇着扇子旁观就好，杀死她并不能直接接触危机……而且比起杀死她，我挨个“拆弹”反而更现实一点。 既然游戏开始后她就不会插手——或者说不会亲自动手，那负责执行命令的必然是她的马仔们。 这么想的话，这个游戏的本质就明了了。 这是类似象棋的棋类游戏，但角色替换了，而且杀死棋手并不能阻止棋局展开，不能改变棋盘上的败局。理论上不会直接受到伤害的我和她坐在棋盘的两端，棋盘上摆着我方或敌方的队友，我们就操控它们互相拼杀，她攻我守。 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情势对我是压倒性的不利，情报量，终究还是情报量的差距，先手后手的区别。如果是其他人占据了主动权我当然不会多操心，因为反客为主这种事我是驾轻就熟的。然而她是薇妮，她的智能绝不会低于我，在这种情况下一开始就被她占尽上风，想翻盘简直难上加难。 更何况我还有激活血样、破坏穿界门、把血皇连同整个边境战场一同毁掉的终极目标，这种情况下还有人碍事简直糟透了。 到了这一步，薇妮不可能不知道我想通过破坏穿界门毁掉血皇这个目的，她究竟会怎么做？阻止我？会怎么阻止？她真摸清了我的计划吗？她对我的每一步规划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 而且，她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更进一步地说——这一切的一切，不论是炸弹还是其他的什么，有什么能证明她不是在诓我？如何证明她不是故意用这谎言对我造成扰乱？ 正在这时—— （啊……） 龙车中，我，和坐在我斜对面的薇妮，对上了眼。 薇妮现在穿的是圣女的白色长袍，洁白，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边角处的银饰更是耀眼。她的头上没有戴和长袍一套的头巾，接近白色的浅褐色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温润的浅褐色双眼就像精细雕琢的玉石一样。现在的她看上去和周围格格不入，甚至和整个边境战场都格格不入，我忽然明白为何人们会称她为“坠入凡间的天使”了。 虽然内在已经更甚恶魔。 她和我对上目光的瞬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露出了极为甜美的笑容，甜美到让我的脊背窜起一股凉意，这是虫类本能的恐惧。 然后， 那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动，向下方指了指。 （指……？） 我低下头，看到的是戴在左手手腕上的BBT。 难道？ 我迅速打开BBT，薇妮给我的战书我当然没删，直接拉到最下面—— （……啊） 最下面，几乎和边框重合的位置，有四行小小的字，如果只看过上面的部分并且以为重点全在前文的话是肯定不会注意到的。 写的是—— 第一个：隐藏在情感之中（已爆炸） 第二个：隐藏在灵魂深处 第三个：隐藏在恶意背后 第四个：隐藏在记忆角落 （……） 所以，这就是线索？ 第一个炸弹的线索后面还贴心地写了“已爆炸”三个字，这个想必就是指艾西亚了。 （‘情感之中’……吗？） 情感，情感，情感。 我没有人类的情感。 可以作为知识理解情感是怎么一回事，但无法发自内心接受。 但这所谓的情感纠葛我还是知道的。 薇妮为何要艾西亚死？说到底，就是艾西亚喜欢我，薇妮对我抱有更甚于喜欢或单纯的爱的强烈感情，对薇妮而言艾西亚碍眼又碍事，杀了她对薇妮百利无一害。 这就是所谓的“隐藏在情感之中”吗？ 第一个“炸弹”指的就是她们二人看似幼稚的情感纠葛，但我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薇妮的真面目。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薇妮引爆了炸弹，让圣安德烈杀死了艾西亚，死得不明不白。 第一个炸弹对应的是艾西亚，如果每一颗炸弹都对应我的一个队友的话—— 隐藏在灵魂深处？ 隐藏在恶意背后？ 隐藏在记忆角落？ 这不仅是拆弹游戏，还是令人厌倦的文字游戏？ 我抬头看向薇妮，薇妮只给了我个人畜无害的笑，我真的很好奇她是如何做到让双眼在“极为澄澈”的同时又“暗含嘲弄”的。 但包含在那视线中的意思我还是懂的。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好准备喔~” ———————————————— 亲爱的妮儿，关于此事，你可信，也可不信 当然，我是希望你信啦 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哦 四个炸弹，第一个已经爆炸了，某个满身毒水的偷腥猫已经消失了，世界一下子清净了好多 不过你是不是看漏了什么呢？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炸弹每爆炸一个，你就会离垃圾场远一点，离我近一点” 我们的游戏究竟是猜谜，还是逻辑推理，还是文字游戏，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劝你尽早想清楚哦 第368章 穿界门 “炸弹每爆炸一个，你就会离垃圾场远一点，离我近一点” 挑战书上如是说。 “垃圾场”——不用说，自然就是我所处的环境。艾西亚也好塞卓昂也好秋米拉也好夏洛蒂也好千夜也好，在她看来都是围在我身边的发臭的垃圾。 垃圾越少，我离垃圾场就越远，也就离自认为比垃圾强得多的薇妮越近。 ……啧。 你在想什么呢，薇妮？ 垃圾不会说话，不会狂吠，不会背后捅我刀子，不会散布瘟疫，不会用乱七八糟的把戏收拢人心。 而你会。 你和她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你是我的“敌人”，而他们是我的—— ——“同伴”？ 不， 是会听我话的“棋子”。 但这时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假如说，“我”并不会在这场游戏中受到直接的伤害——换言之没有生命危险的话，那我还需要大费周章为了保全同伴而和薇妮做多余的对抗吗？ 如果我直接把他们几个舍弃掉，任其自生自灭，一定会对破坏穿界门的计划造成不小的影响，特别是千夜，而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炸弹。 但反过来说，如果被带进薇妮的节奏，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二者皆失， 第一个问题，就是“取舍”。 直接舍弃他们从而让薇妮的如意算盘落空，和保全他们但被带入薇妮的节奏，二者须择其一。 我会选哪个？ …… …… 综合考虑的话—— “我选择垃圾场。” 一片安静的龙车中，只有我的声音渐渐扩散。 几乎所有人都对我突然发出声音感到惊讶，都奇怪地看向我，连大贤者都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而我只是对大贤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同时用眼角余光看着薇妮。 “——！” 我能看到薇妮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浅褐色的双瞳盯着我，一动不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虽然十分细微，但她的表情还是偏离了平时那温柔和蔼的样子，然而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这表情很微妙，微妙莫测，既像是高兴又像是伤心，既像是满足又像是遗憾，既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出自己意料，但又和普通的“五味杂陈”不同。 短暂的安静。 然后—— “שוטהקטנהחמודה” 上一个是我，现在是她。 换上了温柔的声音，她如是说道。 温柔的声音再次引起了龙车中所有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听不懂，摸不着头脑。而仅有的几个听懂了的人——比如大贤者和克莉妮恩斯面露惊讶之色，而另外一些听懂的人——比如塞卓昂、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则表情各异。 她说的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懂的古圣书文。 大意是——“可爱的笨蛋”。 —————————————————— 龙车在空中穿过了一个个传送阵，这些传送阵当然不是玛耶的大传送魔法阵，而是一个个悬浮在高空中的暗红色圆洞，看上去就像在空间中直接凿开了一个个洞窟。第一次见到的人们都啧啧称奇，以玛耶的常识考虑的话，能直接撕裂空间的魔法本身就是超高深的技术了，而要把制造的空间裂隙稳定住的话，就需要施加大量的空间魔法加固，并且要持续提供足够的魔力能源才行。 然而这些洞窟完全没任何加固措施，每个都是以完全独立的状态存在在那里，更没有什么依托。 在别人看来，这可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某种他们所不了解的技术吧？ 也对，也不对。 这是血皇的能力的产物。 她老人家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或者说，真正使血皇利于不败之地，成为人界最强的原因为何？ 其一是生命。 血皇可以直接掠夺他人的生命，并能直接把生命作为燃料，她吸收了多少人的生命，她就又多少条命，就能复活多少次。换言之，“直接杀死她”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其二是时空系能力。 血皇以与血和生命相关的异能闻名，但那并不是她的底牌。她吞噬了界外之物“噬界虫”后，她的血液就获得了能吞噬时间与空间的特殊性质，这才是最最棘手的。 要打败她并非不可能，这次要讨伐的fuckzhujue级界兽“空蝉”，实际战斗力应该还在血皇之上，它全力全开的话是可以击败血皇的。然而我的目的是血皇的死，彻彻底底的死亡，空蝉或许能击败她，但无法真正杀死她，不然我只要想办法把空蝉引到血狱总部大开杀戒就行了——更别提血皇现在的状态很微妙。 所以我才要破坏穿界门。 破坏了穿界门，依托于穿界门存在的边境战场其整个存在都会被直接抹消。 身处其中的血皇自然也会一并消失，其他人也是，都会变成血皇廉价的陪葬品。 问题是，怎么破坏？ 穿界门是可以凭外力破坏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 是凭我就能做到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无上的神迹——穿界门，如果凭我或者随便哪个至高者就能破坏的话，那它也不配被称为神迹了。我破坏不了，大贤者破坏不了，其他至高者破坏不了，月神和武圣破坏不了，恐怕就连血皇本人也没法在物理层面上把它毁掉。 “穿界门无法被破坏”。 这个概念已经作为真理，深入了每一个人心底。 也正因如此，虽然穿界门无比重要，但各个世界，各个势力，对穿界门的管理仅限于“人员进出管制”、“运行状况监测”的层面，并没有派驻过多的兵力保护它。 如果连血皇都无能为力，连fuckzhujue级界兽都无法破坏穿界门的话，那还有什么能破坏它呢？更何况有谁会想着破坏它呢？它是世界进入新纪元的标志，各个世界已经在边境战场扩展开了地盘，谁会想要放弃这一切呢？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在进入血皇用吞噬空间的能力制造的“传送阵”前，我最后回过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穿界门。 即使已经飞了这么远，它看上去几乎没怎么缩小。 巨大的，无头无尾的，浑浊的，黑洞。 就像这个世界的眼睛一样，与我遥遥对视。 如果它有自己的人格的话，会不会意识到我就是那个即将破坏掉它的人？ 我仿佛能感觉到虫仓中血皇的血样正在隐隐发热。 龙车划过漂亮的轨迹，一头扎进了空间裂缝中。 第369章 血晶宫 “可以下注了哦，各位。” 在这无限延展又无限局限的世界尽头，在这宇宙的毁灭与创生都无法干涉的万象角落，在这凌驾于一切的世界之外，在这无限的几何图形构成的无限复杂的棋盘前，白发独眼的恶魔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世界一般。 棋盘上，是三枚自律行动的棋子。 棋盘的另一端，是身穿ol装的恶魔。 棋盘的周围，是姿态无法被凡人理解的观战者们。 恶魔露出仿佛包含了一切却又空洞无比的微笑，做出宣言。 “此刻，昔日魔界十王中的三位王殿，它们的继承者已在边境战场齐聚。” “十王排名第八——鲜血之王。” “十王排名第七——虫之王。” “十王排名第五——瘟疫之王。” “这漫长的一回合终于进展到了值得一看的地步。”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就来一起看看吧，早已被世界之外的无聊所麻痹的前辈们，用你们的那些足以洞悉生死虚实的眼来共同见证吧。” “血，虫，病。” “是时候分出个高下了。” ———————————————— 血海外，尾箕方位—— 一个巨大的钢铁造物在高空中飞行，这是一个完美的流线型的大型飞空艇，或者称其为空中宫殿更准确。它的中部是一个流线构造的简易行宫，边缘处全是庞大的机炮，但现在这些武装全都是被暂时收纳的状态，没人敢在血狱总部的领空明目张胆地露出武装。 简易的行宫中—— “陛下，马上就要到达血海了。” “我知道……” 在冰冷的金属王座上，钢铁之王一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把绘有彩虹纹饰的信纸拿在眼前看。他的身躯十分高大，超过两米，体表覆盖着厚厚的金属，其细节构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甲壳类动物，但造型要美观得多。他脸上也是一层金属，看上去就像古神殿中神像的脸，不知这是他的真容还是面具。 “……哼，巴尔扎克也真是够惨的了。” 钢铁之王摇了摇头，放下手中信纸。 就在不久前，玛耶传出了让许多世界都为之震动的消息——拜欧哈扎德的末位皇子阿格克萨斯潜入玛耶，行刺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未遂，且在那之前杀死了玛耶大量高层人士，并用瘟疫屠杀了超过两千万玛耶本土居民。这种行为已经彻彻底底越过了底线，直接发展成玛耶乃至整个魔钢同盟对拜欧哈扎德的全面战争也不奇怪。 如果是马西阿罗遭遇这种事的话，钢铁之王早就亲自杀到拜欧哈扎德去了，也就巴尔扎克那家伙性子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过正常手段申诉而不是直接发动战争。 ……不过，或许巴尔扎克的选择才是对的，刚刚经历了大动乱的玛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种时候发动战争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利。 “陛下……”大臣卡罗尼亚轻声道。 “嗯？” “关于玛耶的事，我们……” 卡罗尼亚欲言又止，钢铁之王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钢铁之王虽然不是那种会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种小屁孩最爱说的话挂在嘴边的人，但同盟国之间仍有间隙是事实。魔钢同盟的领导核心是玛耶和马西阿罗，玛耶在走下坡路，而马西阿罗这数年来一直蒸蒸日上，以圣地陷落事件为契机，这是个把玛耶挤开独揽同盟大权的天赐良机。 但—— “否，无聊的窝里斗永远都是败亡的开端，你们也别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多余的事，明白了吗？” ““““遵命！”””” 见到自家的至高者表态，其他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钢铁之王无论何时都散发出一种高压的气场，让接近他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卑躬屈膝。 这才是至高者应有的样子。 巴尔扎克那家伙才是个例外。 钢铁之王离开王座，走下机库，环视一周—— 在冰冷的灯光照耀下，一个个机甲闪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它们平均高度在三米左右，有着两条类似腿的结构和四条金属手臂，整体造型是充满科技感的简约，涂装是军舰灰和白色相间，每一架都搭载了足以打一场正规战争的武装。 全自律人形v13.4.8——FullSelf-disciplineHumanoidv13.4.8，简称FSH，是马西阿罗的最高级战斗用机器人的最新外销版本。其可靠性高，易于控制，战斗力极强，续航能力也近乎完美，还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下作战，是马西阿罗科技的结晶。自从它的多个外销版本推出后，就受到了很多其他世界的欢迎，不仅是排名靠后的末流世界，连一些排名靠前的世界也乐于购买。 而这次，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大买家。 玛耶。 虽然大贤者属于思想比较开放的类型，但玛耶整体还是个相当保守的世界，这也是很多有着极为悠长的历史和非常健全的文化体系的世界的通病。他们会下意识地排斥来自其他世界、其他技术体系、其他文化系统的物品，不论那到底有用没用，玛耶就是如此。 而现在，经历了圣地陷落事件等一连串打击，玛耶这次也终于放开了态度，丢掉了毫无意义的自尊心，向马西阿罗提交了关于FSH的第一笔订单。 以此为契机，彻底打开玛耶的高端军火市场也不错。 “和玛耶那边的人谈得如何了，卡罗尼亚？” “具体订单当然已经没问题了，而交接中的一些具体还未完全落定，玛耶方面表示愿意直接出动一位高层与我方交接。” “看来巴尔扎克也挺重视的呢，代表她来的是谁？” “还未定，不过应该是一下这几人之一……” 卡罗尼亚从BBT上调出了几份档案给钢铁之王看，钢铁之王过目后，摄像头般的双目微微收缩。 “这个……很多不认识的人啊，看来玛耶高层是真的大换血了。” “是的，但既然是那位大贤者钦点的人，应该都不是简单角色。” “FSH交易就交给你了，卡罗尼亚，这次的边境议会恐怕会有点难办，我是抽不开身了。” “请您放心，一定办妥。” —————————————————— “哦哦哦——” 从作为传送阵的空间裂缝中出来的瞬间，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 这是黄昏。 明明没有太阳，但类似黄昏的橙红色光晕还是覆盖了一切。 这里没有岩石，没有泥土，没有植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晶体。从浅粉色到红黑色的晶体覆盖了空间，全是红色系，有的组成了大地，有的扭曲成了树枝的形状聚在一起仿佛森林，有的隆起堆积成一座座山峰，在黄昏光晕的笼罩下极为绚烂。但也正因为全是红色，很容易让人产生目不暇接的感觉，看久了恐怕会对情绪产生不良影响。 就在这晶体世界的彼端，即使离这么远，即使有魔法阵阻隔，我还是问到了一丝丝浓重的血腥味从那里飘来。那是海，真正的海，给人以粘稠之感的红色海水拍打出粉色的泡沫，海面上刮起的风都带着血味，“血海”二字实在毫不夸张。 而血海的“海滩”上不是沙子也不是晶体，而是花田，清一色的暗红色彼岸花，远远看去几乎和血海连成了一体。 而龙车—— 唰！ 黛看着车窗外，眼神凝重，周围还有一切来自其他世界的空中交通工具，它们彼此间都注意到了对方，但都没有多做反应。包括龙车在内，所有飞行物都向下急转弯，向着血海一头扎下。 “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点颠簸！” 大贤者话音刚落，血潮就把龙车整个淹没！车厢中有人发出了小声的惊呼，周围都是一片透不过光的暗红色，血液越来越浑浊粘稠，黏答答地糊在龙车的防护罩上让人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咕咚咕咚的水声越来越沉闷，光线也越来越暗，感觉就像进到了怪物的胃里一样。 然后， 噗通！！！ 仿佛是穿透了一层水膜，龙车从血海的另一边突然钻了出来。 下面是一片新的大地，同样是无尽的晶体所构成，但这次的极为平整，而且全都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白，白得刺眼。而纯白的大地正中，一点红色以极快的速度放大，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如小山般的巨大宫殿，通体都由鲜红的晶体构成，造型如同超放大版的地球世界的犹太教教堂。 这就是血狱的总部。 血晶宫。 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龙车依然在拉近距离，到了血晶宫外，它的速度明显放缓了，周围那些来自各个其他世界的飞行器也是同样。 在血晶宫的外墙处，无数身穿着暗红色军装的人影在维持秩序，指引一个又一个世界的交通工具按照规定的跑道着陆。这又让许多人大开眼界了，因为很多新人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其他世界的交通工具。有巨大的飞禽，有圆盘状的奇怪飞行器，有看上去很帅的战船，还有的就像棺材或植物等和交通工具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这就是血狱的总部了。 而在我体内深处的，虫之王的残渣，并未产生任何感应。 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外墙的入口处，这也是我们即将着陆的地方。 而我正看向血晶宫中央塔楼的顶部。 一个小小的窗口处。 窗帘被从内侧拨开。 用最最敏锐的虫类的视觉的话，可以清楚地看到。 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正撑着头，透过窗户俯瞰着外面的一切。 第370章 塔塔利亚女士 窗帘被从内侧拨开。 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正撑着头，透过窗户俯瞰着外面的一切。 而在房间内的其他人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 “咳咳，那个，尊敬的月神女士……” “‘女士’？我像是很显老的人吗？” “呃，那个，尊敬的塔塔利亚小姐。” “这才对。” 女人只是应了一声，就又继续看着窗外，依然背对着来客，仿佛对这个至高者完全懒得搭理。 罗肖伯恩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女人散发出的压迫感已经让他从生物本能的层面上感到了危险，连组织语言都很困难。 从背后看去，能看得到女人那优美的身体曲线。白色的修身旗袍，从侧面开衩中露出的被丝袜包裹的美腿，从后背倾泻下来的黑色长发，给人以朦胧感的丝绸披肩，还有那略显慵懒的仪态……实在是好女人中的好女人，但罗肖伯恩茨现在当然没那雅兴欣赏。 “咳，塔塔利亚小姐，关于此次我们和玛耶的争端……” “‘我们’？明明是你们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为何要把‘我’算进去？” 清丽中透着妩媚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冰冷的话语，尽管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罗肖伯恩茨还是不得不好言相对。 “您、您说的是，都是犬子搞的乱子，他——” “恕我直言，你那小儿子啊，可比你们整个拜欧哈扎德皇室加起来都有本事。” “呃……” “你如果有他一般的才干和魄力，还用得着夹着尾巴来扰我清闲吗？” “对……是的，对不起……” 唯唯诺诺，唯唯诺诺，唯唯诺诺，而月神只是耸了耸肩，对这样的罗肖伯恩茨完全不感兴趣。（作者君：大家知道为啥阿格看不起自己老家了吧……皇兄皇姐都是废物，父王是个自以为不是废物的废物，拜欧哈扎德这世界基本上就是在吃先王们的老本） “但是塔塔利亚小姐，玛耶那些人，还有魔钢同盟……” “玛耶的至高者的脾气不是很好吗，她的话应该不至于发动全面战争，这已经是你天大的幸运了。” “可——” 罗肖伯恩茨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在自己的地盘他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但真的到了月神武圣这等人面前就缩成了虫子。 “可……塔塔利亚小姐，我……在下一直信任着我们之间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平时积累的友谊，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不是吗？” “你觉得，你这个人怎么样？” “啊？” “我问你呢，你自己认为，你这个人，怎么样？” 月神毫无征兆地一个转身，面向罗肖伯恩茨，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丝绸披肩轻轻飘舞着，宛如当空皓月的绝美容貌令人窒息，一双水眸更是百媚横生。但对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的话，就会感觉这双眼瞳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不寒而栗。 “我认为我……怎么样？” “你觉得你很强吗？” “我们拜欧哈扎德……目前在666个世界中，排名第12……” “我问的是你，不是你的老家。” “……在下在目前登记在册的1031个至高者中，排名第44。” “是吧？这就很有意思了，你们世界的至高者只有你一个，而你的排名可远远配不上你们世界的排名，这是为什么？” “……”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 因为拜欧哈扎德整体的繁荣昌盛是建立在先王们的励精图治的基础上的，说难听点，离开了这些的话罗肖伯恩茨几乎什么都不是。 “而在一个同盟中，某个世界的至高者能否成为领导核心，除了其所属世界本身外，其本身的实力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样的你能在你们的同盟中居于领导核心的地位，靠的是什么？” “…………全都是，因为有您的照拂。” “呵，你这不是心里很明白吗？那么再说一次，作为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平时积累的友谊’的体现，我做的难道还不够？” “已、已经很够了！” “那么，再问一遍，我可曾亏欠过你什么？” “……” “自己做事自己担，我真的有为了你和玛耶的无聊争端扮黑脸的必要？” “……” 罗肖伯恩茨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这比落井下石还残忍。 完全是赤裸裸的讹诈。 “……在下，明白了……关于您看上的，我们同盟中由我所管辖的211区林场和209区晶脉，日后在尊贵的萌月小姐的生日宴上，我定会将其作为小小的礼物呈上。” “嗯哼，这不是挺懂事的吗？那么，为了我们的友谊——” “——打扰了，母亲大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刚好打断了月神。 这是个看上去十二岁左右的美丽少女，穿着造型朴素但用料上乘的白色吊带裙，面容就像纤尘不染的新月，美丽又纯净，是个任何人看一眼就会爱上的堪称世间瑰宝的少女。 “……啊，我打扰您的重要会谈了么？” “怎么会呢！” 月神腾的一下从窗台上弹了起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无比的甜美，无比的幸福，就连罗肖伯恩茨都看愣了。 “我最最可爱的萌月小天使有事找我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干其他事情呢？来来来有什么忙要妈妈帮吗？遇到不会批的文件了？有什么疑问了？被人欺负了？还是想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来吧尽情向妈妈撒娇吧！” “啊，不，只是来宾们到的差不多了，我替晶界姐姐来跟您说一声……” “啊啊啊啊晶界酱goodjob！我最最漂亮最最口耐的萌月小心肝终于肯来妈妈办公室玩了来嘛来嘛多陪陪妈妈——” “不必了，我待会还有事……啊，您是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先生，失敬了。” 看到这里的外人，少女——萌月·塔塔利亚急忙鞠了一躬。 “很抱歉打扰了阁下和家母的重要会谈，请原谅我的失礼。” “呃，啊啊啊啊怎么会，您的道歉在下可承受不起……” “就是嘛就是嘛，妈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不要用正眼看蛆虫，会弄脏眼睛的！不过再过段时间不就是咱们萌月小宝贝的生日了吗？妈妈还记得哦，上次你说过很喜欢211区的林地的风景，现在妈妈已经和这家伙谈妥了，到时候那整片地方都是你的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啊……” 那一瞬间，萌月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和“为难”的表情。 “母亲大人，您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不要害羞呀~来，让妈妈摸摸头——” 啪！ 就在月神把手伸向萌月的小脑袋的瞬间，萌月啪的一声把手拍开了。 “……诶？” 月神僵住了。 “……啊！” 萌月这才反应过来。 “呃，对不起母亲大人，我下意识就……实在抱歉！” 萌月连连鞠躬，但同时也不断后退。 “那么我去找凛华姐姐了，您先忙。” “……” “啊……还有，那些过分的事情还是别再做了，我真的……会很为难的。” “…………” “那么，回见。” 萌月最后礼貌地行了一礼，然后轻轻合上门，离开了。 “……………………………………” “……塔塔利亚小姐？” “…………………………………………你还有话要说吗，罗肖伯恩茨？” “……没有了。” “那就请你今天先回吧。” “当然，不过……关于和玛耶的——” “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休息吧。” “…………遵命。” 感觉到了生命危险的罗肖伯恩茨忙不迭地告辞了。 只剩皓月·塔塔利亚一个人留在房中。 …… …… …… 然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抱头！打滚打滚打滚打滚！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又被小宝贝小心肝小天使讨厌了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为什么对妈妈总是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啊！下意识什么的这不就是被打从心里讨厌了吗？叛逆期吗？不对不对不对好像从小就没向我撒过娇？话说萌月小亲亲好像除了我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很好？为什么？明明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立刻给她啊！世上只有妈妈对你最好啊!果然是咲舞吗？那丫到底给我家宝贝灌注了什么思想啊！难道我被绿了？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三小姐是个好孩子，看不惯你的行事方式也是当然的吧？” 一个铅灰色头发、皮肤透出奇特的灰暗感的少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皓月眼泪汪汪地看向来者。 “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啊！为什么我要被自己女儿讨厌啊！” “当初三小姐六岁生日的时候，她说海权世界的鲛人族的眼睛很漂亮，你就把她们的公主的眼睛挖出来做成项链送给她了是吧？” “是啊，明明那么漂亮，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要，而且还莫名其妙吐了一地！好奇怪啊！” “……她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就彻底讨厌你了。” “纳尼~~~~~~” “她七岁生日的时候，她偶然说起过出行有点不便，你就把军事世界的主力舰队强行扣下来，以征用的名义配给她当私人财产。” “是啊，有啥奇怪的吗？也就那种规格的舰队才能勉强能给我家小心肝当座驾用，可是她还是说什么也不要！” “她八岁的时候，偶然说起过新招进来的新人小哥们看着挺精神的，你就以防早恋为名义要把新人全宰了。” “又没有真的宰！” “那是因为有武圣拦着你，而且她早就抢在你之前给三小姐树立正确的是非观了。” “纳尼~~~~~~” 扑通一声，永夜王国的暴君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然后，眼射突然变得狠毒无比。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我就要把凛华酱抢过来让咲舞也难受！” “醒醒，二小姐比三小姐还讨厌你，而且她们母女关系更淡薄。” “纳尼~~~~~~”  ~~~~~~~~~~~~~~~~~~~~~~~~~~  登场，装逼，自爆，退场，是过气女主中的豪杰 第371章 她的女儿们（一） 欢迎来到薇妮的拆弹游戏。 四个炸弹。 对应四个队友。 第一个已经爆炸，带走了最忠诚的队友的生命。 现在还剩三个。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炸弹对应一个队友。 与她们相关的“突发事件”。 如此想的话，会害死每个同伴的应该是她们所对应的“不安定因素”。 （这样的话……） 她们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的过去一样，没有除了薇妮之外的破绽。 夏洛蒂的旅途是复仇之旅，圣安德烈杀了她的丈夫和女儿，和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不安定因素是最明显的，她想杀了圣安德烈复仇，圣安德烈又是我们的敌人，薇妮手下的强悍战斗力。即使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也不敢说能保证她不会因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反过来说，就算她能忍住不轻举妄动，如果圣安德烈主动向她挑事，她有可能不采取行动吗？ 然后是秋米拉，秋米拉的不安定因素也很明显——当然就是寄宿在她身上的极刑魔王之力。而且就目前来看，她远远不是继承了魔王的一半力量那么简单，而是有更深入的因素，但那就不是我该在乎的了。先前在学院，提耶拉·盖勒汀和秋米拉接触时，通过某种类似共鸣的方式，能够人为引发她的暴走。如果这不是提耶拉的专利呢？如果提耶拉把能引发她暴走的方法或者道具交给了佛格莱特等人呢？ 接着是千夜，假如他也算炸弹之一的话，有关他的不安定因素……有两个。其一当然是千海，她的实力也就是大魔导士的水准，恐怕是薇妮一伙中最弱的，但她隐秘行动的能力仅次于佛格莱特。但真正让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我还指望用他去缠住武圣呢，如果另一件事过早暴露的话，我会非常，非常，非常难办的。 最后是塞卓昂。塞卓昂……仔细想想的话，她大概是最缺乏不安定因素的那个。虽然性格暴躁，但遇事时的态度绝对是所有人里最成熟的，而且还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冲动行事。如果要说她有什么不安定因素的话，和家里的糟糕关系？但这并不算严重问题，而且马格纳斯根本就没跟来边境战场。那就是和她签订契约的异界魔物？但根据我一直以来的观察，那魔物确实和薇妮没什么关系，也暂时没有有害之处…… （啧……） 唯独塞卓昂，让我有点搞不清楚。 我摸了摸身上的暗袋，能碰到一个凉凉的，硬硬的，薄薄的东西。 那是临走之前，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交托给我之物。 用某个古代种的尸骨做成的骨片，上面刻着海德里希家族的家徽，玛耶自古以来用强大魔兽的骨头做施展魔法的媒介都很常见，这乍看只是个普通的魔导器。 但只有少数真正懂行的人，比如我，才能理解它的真面目。 问题在于，马格纳斯为何要将它交给我？ 为何强调要我在边境战场一直带着它？ 必然和塞卓昂有某种关系，我大概能搞明白它的用途，但究竟为什么？ 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必须做好相应的防范措施，但也不能放弃主动进攻的想法，问题就在于主动进攻的话需要合适的切入点，但现在连切入点都没有。 关于夏洛蒂→很可能会是圣安德烈对她不利→提防圣安德烈 关于秋米拉→很可能是提耶拉引发她暴走→但提耶拉没来边境战场→可能是佛格莱特等人有引发她暴走的办法→看好秋米拉 关于塞卓昂→缺乏头绪→尽可能掌握塞卓昂的行动 关于千夜→应该和千海有关→提防千海 “唉……” 此刻，我终于产生了疲惫感，任何人都是有上限的，我也不例外，难道这也是薇妮的目的之一？让我忙于乱七八糟的事，身心俱疲？ ———————————————— “检查完毕——放行——” 血晶宫外墙入口处，那些穿着暗红色军装的人们——几乎全是女的——挨个检查来宾。为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他们的搜查简直跟抄家差不多，不留丝毫情面。 “呜哇……都好厉害的感觉……” 秋米拉趴在龙车的窗口向外看去，每个世界的交通工具都各具特色，令人目不暇接。 妮尔丽斯紧盯着薇妮，塞卓昂紧盯着佛格莱特，夏洛蒂紧盯着圣安德烈，千夜紧盯着千海，态度还算比较悠哉的也只有她了。但这也是妮尔丽斯的意思，如果每个人都紧绷绷的反而显得可疑，秋米拉正是绝好的气氛调节剂。 “是吧？很厉害吧？” “对对，妾身第一次见——诶诶诶！？” 一个非常高挑，比正常成年男性还高得多的身影出现在秋米拉身旁，那绝美的脸庞，金丝般的长发，笼罩在周身的朦胧光晕，正是精灵的族长，水与冰的贤者。 “克莉妮恩斯大人！内个，呃……贵、贵安？” 看到秋米拉慌慌张张的样子，克莉妮恩斯忍不住扑哧一笑，表情松弛了下来。 “没记错的话，你是虫之贤者的属下吧？” “是、是的！妾身是秋米拉·埃隆梅德，是妮儿……呃……妮尔丽斯大人的同伴！” “又是‘大人’又是‘同伴’的，你不用这么慌。我早就想认识认识新人们了，薇妮有点太拘谨，佛格莱特没个正型，妮尔丽斯和她的属下们又紧绷绷的，只有你看上去还算放松。” “呃……对不起，明明都到边境战场了，妾身还是这幅样子……” “没关系的，其实边境战场是个比你想象中更不正经的地方，而且这段时间我也真的累了，趁现在放松一下神经也好……嗯？” 克莉妮恩斯视线下移。 落到了秋米拉的胸板上。 “……” “……” “……” “……克莉妮恩斯大人？” 克莉妮恩斯无言，又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胸。 然后—— “（笑）~” “噫喵！？妾身突然产生了被人找自信了的感觉？” “错觉错觉~怪不得黛向我提到你的时候样子挺高兴的，我大概明白了，可以的话在边境战场期间也多待在我身边吧。” “…………” “为了显得你的胸没那么平吗”——秋米拉强忍住没说出来。 （血变虫交全书乳量（十五岁以上）排名：第一夏洛蒂，第二夫人，第三烨；倒数第一秋米拉，倒数第二黛，倒数第三克莉妮恩斯——注） “说起来，你在看什么？”克莉妮恩斯也顺着秋米拉的视线向外看去。 “只是，好奇其他世界的东西都是什么样的……” 秋米拉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排在龙车后面的诸多飞行器中的一个，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装饰非常奢华的毯子，上面是一群棕色皮肤的人盘膝而坐，一个个都低头似乎在看经书，衣服都鼓鼓囊囊的。 “那个是真清世界‘麦地那兰’的代表团，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至高者，正如我们的至高者叫大贤者，他们的叫哈里发……这个世界我记得和血狱的突击队队长司南颖关系很好，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坐的那个是……飞毯？玛耶好像也有吧，但早就淘汰不用了……” “他们的飞毯和我们的原理不同，造价低廉而且耐用，但是比较危险，人很容易被甩出去。” “那……那个呢？” 秋米拉又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一大群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神奇的是他们没携带任何看上去像是交通工具的东西，反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洁具。 “那是巫术世界‘霍格纳拉’的代表团，他们的至高者被称为‘巫师长者’。那是个和玛耶比较近似的世界，但魔法文明远不如玛耶发达，而且迷信盛行，整体实力只能算是下游。” “为什么他们要扛着扫把拖把？当扫地工吗？” “那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 “纳尼！？” “他们那不论男女，进行长途旅行都是骑扫把飞行的。” “难道是把扫把夹、夹在胯下！？那岂不是很难受吗，如果是女生也就算了，男生……男生的话……” 秋米拉面红耳赤地比划了一阵，明白她意思的克莉妮恩斯露出苦笑。 “所以说他们很落后啊，据说他们每年都有大量男巫因为撞扫把而下体重伤，守活寡的女巫成堆成堆的，可还固执地不肯改。” “听着就好痛！” 又看向前面，排在玛耶的龙车前面的是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的花心处仿佛有无数微缩的庙宇。其中的一片面积很大的花瓣像翻板一样张开，黛就站在上面，和一个身披淡黄色长袍、头上疙里疙瘩的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交谈。 “那个大叔的头是撞到马蜂窝了吗……” “别乱说，那是佛法世界‘大自在天’的至高者蓝毗迦叶，大自在天是排名前五的超强世界，比全盛时期的玛耶还要强，蓝毗迦叶也是至高者中的佼佼者。” “噫！” 整合黛交谈的蓝毗迦叶（疙瘩头大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冲着秋米拉的方向笑了一下，吓得她急忙把头缩了回去。 又交谈了几句，黛匆匆返回了龙车里，一进来就用扩音魔法大声道：“大家注意带好行李，确认没留下任何违禁品，该轮到我们了！” 已经能看到外墙的入口了。 那里是大量的穿暗红色军装的人，其中有两个大概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少女非常扎眼。明明怎么看都是最年幼的，但周围的人明显对她们十分客气，她们似乎就是负责总管入关检查的人。 “她们是……？”秋米拉小声问道。 “白头发里搀着红色的是武圣之女，漆原凛华，另一个是月神之女萌月·塔塔利亚……劝你小心点，千万别惹了这些大小姐。” 第372章 她的女儿们（二） “她们是……？”秋米拉小声问道。 “白头发里掺着红色的是武圣之女，漆原凛华，另一个是月神之女萌月·塔塔利亚……劝你小心点，千万别惹了这些大小姐。” 克莉妮恩斯也压低了声音，就连身为老牌贤者的她似乎也对她们很忌惮。 “她们……都很厉害？但是比妾身还小好多啊。” “厉害的是她们的母亲，虽然她们本身也很强。” “她们父亲呢？” 何方神圣能让血狱的双璧怀自己的娃？秋米拉好奇中。 “血皇。” “哦哦，血皇啊，妾身就说……诶诶诶血皇！？” “你小声点。” “可是可是血皇不是女的吗？” “玛耶女女或男男生子的也不少啊，只要技术达到了自然就能做到。” “妾身竟无言以对！？” “但血皇比较特别，据说她只要挥挥手就能让任何生物怀孕，不论男的女的，不论有没有最基本的生殖功能，似乎是真的……” “恶……” 秋米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血皇到底是有多禽兽啊！**魔人！大色鬼！下半身思考！女性公敌——不对哺乳类——不对脊椎生物——不对多细胞生物——不对碳基生物——不对应该是全生物公敌！ —————————————— “下一个——” 大自在天的飞行莲花通过了大门，消失在门的另一侧时，蓝毗迦叶向黛轻轻挥了挥手，黛也友善地欠身一礼。黛对于大自在天还是挺有好感的，他们虽强，但总是抱着与世无争的态度，而且还是不结盟主义者。虽然有时感觉也挺让人无语的，但和他们的相处还蛮愉快。 接下来—— “玛耶代表团，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是吧？” 清亮，但透着迷样的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少女迈着款款的步子，以无数严阵以待的军装男女为背景，来到了龙车之前。 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实际上也确实只有十二三岁，但散发的气氛就像是二三十岁……甚至还要更成熟一点。这个少女个子明显高于同龄人水准，五官和某武圣有七分相似，都有种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的高岭之花的感觉。她的双眼是亮紫色，双唇则是仿佛浸了血的鲜红，一头白色齐肩发的发梢泛着鲜亮的红色，就像挑染过一样。 表情很冷淡，眼神也很冷淡，甚至面部肌肉都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扭曲。走路时背脊挺得笔直，四肢也完全打开，那挺拔的姿态更胜顶级的模特，而且那步伐有种武人特有的稳健感。如此的气场，如此的不怒自威的魄力，倒是越看越像—— 像—— 像—— 像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一样。 少女走上前来，这一刻，拉车的彩虹龙猛的抖了一下，仿佛对某种和它同样的巨兽产生了反应。但还不等黛安抚，少女只是与彩虹龙对视了瞬间—— “……” “吼……” “……” “咕呜呜呜…………” 彩虹龙仿佛受到了什么委屈，发出迷之咕噜咕噜声，趴地了身体，连头都埋在两只前爪中。 “……哼。” 少女轻哼一声，转而看向匆匆忙忙从龙车上蹦下来的黛。两人外表上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女，黛的实际年龄是外表年龄的十倍，但当她们面对面时，少女怎么看都比黛成熟得多。 “啊，好久不见，凛华小姐，你辛苦了！” “模板式的问候就不必了，赶紧结束吧。” 说着，少女——漆原凛华用下巴指了指龙车，等候多时的军装男女们立刻一拥而上，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仪器绕着龙车检查起来。黛有点担心地看向车厢里的人，但随即又看向凛华，就像只局促不安的小动物一样。 “喂。” “诶？” “表格，文件，请快些递交，别耽误太多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 “啊是是的！” 黛这才反应过来，一挥手，虹光一闪，一沓纸就出现在她手中。她单手把文件交给凛华，但随即似乎觉得不妥，立刻换成了双手，但似乎又觉得在晚辈面前用双手递交显得太做作，又改用单手——凛华摇了摇头，在黛纠结的时候把文件一把抓了过来。 “你没事纠结个什么。” “呃，抱、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 “呃……” 被年龄是自己的十分之一的少女这么盯着看，黛有种迷之无地自容的感觉，见状，凛华轻轻叹了口气。 “巴尔扎克女士，我觉得，阁下既然贵为至高者，就拿出点应有的霸气吧。” “对不起，我这就——” “先把你这没事就把‘对不起’‘不好意思’‘呃呃呃’‘抱歉’挂在嘴边的坏习惯改掉吧。” “呃呃呃不好意思抱歉我实在对不起——” “………………阁下是不是在故意在我身上寻开心呢？” “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欧内酱！” 就在此刻，新的声音插了进来。 “啊……萌月？你来干什么？” “换班啊，到换班的时间了，欧内酱你一直紧绷绷的，也累了吧？” 第二个少女出现了——算上黛的话就是第三个（笑）。 轻飘飘的白色吊带裙晃动着，萌月·塔塔利亚就像乌云飘过后露出的新月一样出现，只是现身于此而已，这紧绷绷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她一见到凛华就露出了软软的微笑，即使是凛华也难以招架，皱起眉头别开了视线。对于姐姐的冷淡回应，萌月也不以为意，她十分自然地从凛华手里拿过文件，迅速翻阅了一下，啪啪啪盖上了几个印章，然后就十分礼貌地双手递还给黛。 “文件没有问题，欧内酱的态度可能让人有点难以亲近，但这也是她恪尽职守的表现，还请海涵。” 说着，萌月对黛露出十分礼貌的笑容，还以小辈对待长辈的礼节正要行礼——忽然又停了下来。 “啊……抱歉，毕竟因为母亲大人的关系，就算我主动行礼也只会给人家造成麻烦而已，十分抱歉。” 她可爱地吐了吐小粉舌，如同蜜糖一般可爱又甜美，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是那个以狡猾残忍著称的月神的女儿。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严肃起来，凑到黛耳边低声道—— “我也听说了玛耶和拜欧哈扎德的事，母亲大人她有可能会插手，请您多小心，如果一定要寻求帮助的话，咲舞阿姨肯定会乐于主持公道的。” “呃……啊……我知道了……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就好，希望您和玛耶能顺利战胜困难。” —————————————— 龙车中，两对眼睛悄悄盯着外面的一对少女。 视线的温度各有不同，但深处闪烁的都是恶意。 如同虫一样。 如同瘟疫一样。  ~~~~~~~~~~~~~~~~~~~~~~~~~~~  萌月小天使~ 凛华小装逼犯~（逃） 第373章 她的女儿们（三） 龙车中，两对眼睛悄悄盯着外面的一对少女。 视线的温度各有不同，但深处闪烁的都是恶意。 如同虫一样。 如同瘟疫一样。 ———————————————— 漆原凛华。 武圣漆原咲舞之女，“赤色雷电”，“萌芽之鬼”，“剑帝高徒”，“梦魇”，“绯想天”。血狱特记战斗力，无固定职位。新区域勘探，对抗界兽袭击，武力介入调解纠纷等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在边境议会开会期间，她通常会回到血狱总部，帮忙维护秩序，并有随时诉诸武力的权利。人们对她风评不一，有人认为她有着继承自母亲的正义感，办事公平公正；有人认为她过于死板，缺乏人情味，而且有时行事过于残忍。据知情人士透露，漆原凛华和其母漆原咲舞关系并不亲密，二人也很少同时出现在人前，武圣只教导了她基本战斗方式，其余各方面知识主要由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教导。 继承了武圣的极强的身体素质，并有最高级的自愈能力，并能像武圣一样将能量以雷电的形式外放，同时具有遗传自血皇的燃烧自身血液的能力，曾被血皇评价为“王道热血漫主角一样的无聊又无趣的苟屁混合能力”（具体含义成迷），并因此发生口角。战斗以肉搏为主，能通过燃烧血液而将本就是顶级的身体素质再成倍提高，并辅以能量外放打击目标。由于师承剑帝，所以对刀剑等武器使用十分擅长，也有人目睹其用结晶的大剑战斗。 综合实力可以在诸多至高者中排入前列，考虑到年龄只有十三岁，未来将达到何等高度尚不可知，有人预测其会成为下一个武圣，但其本人似乎并不情愿。 萌月·塔塔利亚。 月神皓月·塔塔利亚之女，漆原凛华之妹，“新月”，“万语的歌者”，“白姬”，“永夜王国的公主”。血狱特记战力，但主要为文职人员。大部分时间留在血狱总部血晶宫处理文案工作，很少外出执行任务，偶尔外出也是作为辅助人员。虽然其母月神风评极差，但和其母相反，世人对萌月的评价都是一致好评，心地善良，办事公道，而又没有凛华那样过于早熟的感觉，仍保有十二岁少女的青涩可爱。据知情人士透露，萌月·塔塔利亚和其母皓月·塔塔利亚关系亦不亲密，月神单方面溺爱女儿，并且有过度保护的倾向，而萌月一直都不支持其母的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比起亲生母亲，与武圣关系更为亲密，几乎所有知识都由武圣教导（待确认）。 继承了月神的……除了外貌好像也没继承月神什么东西，且能力的形式与月神和血皇均毫无关系（有传言称可能有不明人士绿了月神或血皇）。身为异能世界灵星的人，其异能为“与万物对话”的能力，曾被血皇评价为“比温那谁靠谱，比余那谁省钱，比祭那谁逼格低”（具体含义亦成迷）。 在实际战斗中以辅助为主，似乎可以直接和周遭环境的一切进行沟通，并以类似“说服”的方式让万物“帮帮她”，亦可以对人使用，完全成长后有可能成为直接改写现实的超强能力，但目前来看并不强。 —— —— —— 在我的计划中，漆原凛华和萌月·塔塔利亚……并不是重点。 至少理论上不是。 但她们都是血狱一方的人，对我而言也是敌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当然要想办法把她们排除在外。她们最重要的价值就是她们的身份，关键时刻可以考虑把她们作为强烈的交涉材料来控制月神和武圣的行动……俗称绑票。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时的选择，萌月先不论，凛华至少有着足以在1031个至高者中排名前位的战斗力，我和她正面对上的胜率并不乐观。 “呐，妮尔丽斯？” 有人叫我。 不是队友。 而是薇妮。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无暇的光芒，在别人眼中这是如天使般纯净的双眼，在我看来就像能速溶于水的毒药。 话说这家伙只要在人前，就都是叫我“妮尔丽斯”而非“妮儿”。 “……什么事，光之贤者小姐？” “她们，是不是很可爱？” “啊……？” 我看像她所指的地方——正是凛华和萌月，凛华正插着腰不知在说些什么，萌月柔声细气地和大贤者确认一些书面工作事宜，并没有什么很值得注意的。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其实我一直喜欢小孩子来着，多可爱啊。” ………………可爱？ “你不觉得吗？” “大概吧，她们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女，而且成长在优越的环境中，接受了优质的教育，优秀也是当然的。” “姆~~我说的是‘可爱’，和‘优不优秀’是没必然关系的，妮尔丽斯没有觉得某物很可爱的时候吗？比如养的小猫小狗小兔兔之类的。” “我从没养过那些。” 宠物倒是养过巨蚰蜒和吸髓虫，还产了不少崽。而且我从来没有过感到某物很可爱的时候，可能是审美观的偏差……话说我有审美观吗？ “妮尔丽斯，我啊，一直觉得，虽然什么都能做到的聪明孩子很让人省心，但呆头呆脑什么也做不好的笨孩子其实更可爱哦。” “……哦。” 除了一声“哦”，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现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虽然什么都能做到的聪明孩子很让人省心，但呆头呆脑什么也做不好的笨孩子其实更可爱”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吗？还是说她只是故意说些不明不白的话，来干扰我的正常判断？ 不等我再说些什么，血狱的人就检查到我们这边了。他们一个个都不苟言笑，动作整齐划一，显然都经过了极为严格的训练，大概是剑帝手下的士兵吧？血狱四骑将中只有剑帝手下有严格编制的特大规模部队，他们正是血狱的鹰犬。 剑帝…… 说起来，除了出走的蝶仙，血狱高层只有剑帝是我还未见过的。他前段时间应该在前线监视空蝉的动向，但边境议会召开期间他会回来的。 至于血皇？ 虽然这话从我这个打算杀死她的人嘴里说出来很奇怪。 但现在确实没必要在意那货。 ~~~~~~~~~~~~~~~~~~~~~~~~~~~~~ 附注：烨某对俩女儿的详细评价（引自传媒世界‘大新闻’的至高者迈克·毕莱士的采访） “凛华？是……哦对对对，咲舞她闺女” “话说我也没让她怀孕啊……我也不会拿自己子宫养孩子的太麻烦……啊对了我记起来了，当初因为我们都嫌麻烦不想怀孩子，所以我是直接把我们的遗传因子的精华在体外结合的，我一共弄出来了几万个个体来着，全都是用蛋孵出来的” “几万个个体……然后……啊对了我记起来了，弄这么多就是为了挑出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孩子啊，几万个里面也就凛华靠谱点了” “其他的？其他那些失败品当然是被我宰了啊，反正还没完全孵出来呢……残忍？不就和堕胎一个道理吗？你是哪的苟屁圣母吗？默大妈吗？难不成你把鸡蛋打了还会心疼没孵出来的小雏鸡？” “至于凛华的能力……切，王道热血漫主角一样的无聊又无趣的苟屁混合能力，我都能预料到她以后学着他妈又是爆种又是变超赛嘴里还一边喊着‘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守护到底老子一飞冲天啦’这种又老套又煞笔的台词，某人是创意枯竭了吗硬凑出来这么个玩意？你他妈还是老实点别写书了。” “萌月？是……对啊，嗯，皓月她闺女” “皓月态度倒是很认真，说是自己闺女一定要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才有意义，我就成全她了呗，妊娠少妇play真他妈好玩，其实期间我好几次不小心把她给玩流产了……但我又悄悄把胎儿状态的萌月用血饲复活回去了，别告诉皓月哦。” “残忍？不人道？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如果你能跟我一样随随便便创造生命掠夺生命改造生命，那你就会发现人命这东西比你想象中轻贱太多了，就和蚂蚁的排泄物是一个等级，哪怕是亲生子女也一样，真正重要的只有自己的那条命，你懂我的意思吗？”  “至于萌月的异能……哎呀呀，没准是捡到宝了。” “‘和万物交流’的能力，听着真他妈抽象哈？感觉就像会出现在幻想乡新角色的设定书里的能力呢。” “比温那谁靠谱，比余那谁省钱，比祭那谁逼格低，完全就是第一次写异能战斗系的煞笔小白想不出来boss的能力了干脆就随便设定个似乎很**的能力但真写到那了又发现自己圆不上了的感觉，话说老子女儿咋一个个都这么无趣？你他妈真的用心设定了吗？真的不是随便想两个凑数？血变的脑洞就把你丫一辈子的创意透支完了？就你这德行还咋写第三本书？” “……啥？切，那你觉得凛华和萌月跟我平时制造的血兽有何区别？仅有的区别就是里面混入了咲舞和皓月的基因，而且长的比较萌，也就这样了……不然呢？你给我找找其他区别啊？去掉‘月神武圣的女儿’这头衔后，她们还剩什么？” “嗯？” “口德？” “你跟我讲‘积口德’？” “我都好心帮你制造大新闻了，你他妈还不领情吗？这么想被怒斥？” 第374章 尼德 血狱，后勤部—— 聚集到血晶宫的1031个至高者们没几个好伺候的主，他们的衣食住都是必须要仔细思考的大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虽然比起让血狱的人介入，相当一部分世界的代表团更倾向于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带必须的日用品，有的甚至连床褥都自己带来了。但即使如此，伺候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似乎对血狱比较信任的人也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大量后勤人员的分工合作。 后勤部中包含了清洁人员、厨房人员，服务生等等。其中单是清洁部门就准备了上千种来自各个世界的清洁剂，以适应每个世界的来宾的需求。厨房的主厨们更是把666个世界的上万种代表性名菜都背得滚瓜烂熟，能够随时为任何一位客人呈上他们想吃的任何食物。而负责饮品的人甚至从厨房人员中独立出来组成了新部门，清水，果汁，茶，酒，奶，咖啡，可可，油脂，血，石油，液化气，反物质，或者各种乱七八糟的混合物，每一种饮料都是有需求的。 后勤人员们的行动迅速而静默，一声不响地干着手上的活，只有偶尔的轻碰声和厨房的火声切菜声。明明很忙碌，却有种十分静谧的气氛，一切都在中心的一个女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是个年约30的女人，如同精灵一般的姣好面容，中等偏矮的身高，纤瘦苗条的身材，垂到腰际的黑色长发，穿着淡蓝色的如同简化版的修女服的服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就是在她的指挥下，后勤部门的一切才能如此井井有条。 “莉薇安娜女士。” 旁边一个侍女凑到女人耳边小声道，这时，女人才意识到后勤部的氛围忽然压抑了起来，比平时还要安静。 “怎么了？” “剑帝大人来了。” “啊……” 她看向压迫感传来的方向，走廊的另一端，那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走来。暗红色的军装风衣随着步伐摇曳，白色的乱发无风自动，异色的双瞳如同打磨到极致的刀刃，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现在他没背爱用的巨剑，显得气氛稍微柔和了点。 “尼德君……今天是男孩子状态呢。” “你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祭灵，哪壶不开提哪壶。” 尼德一瞬间露出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女人——莉薇安娜·奥修，通称“祭灵”掩嘴一笑。 “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回来了，毕竟要监视……呃……叫什么来着？” “‘空蝉’，真的是超厉害的家伙，我还拍了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免了，总感觉看了会做噩梦。” “你们后勤部忙活得如何了？” “给代表团们的客房当然早就收拾好了，清洁工作平时一直都没松懈过所以压力较小，问题就在于伙食，毕竟都是群挑剔的家伙。” “真是辛苦你了。” “我不像你们一样能文能武，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事而已了。” “别这么说，全血狱的成员的衣食住都是由你们操持的，某种意义上讲你比我更重要。” “你这么说我只会为难啦。” 祭灵礼貌地笑着摇了摇头，尼德轻轻一伸手，旁边的侍者立刻会意，忙不迭地端上一旁桌上的菜品。尼德拿起一颗看上去像是裹了糖浆的葡萄的东西，端详了一下，就扔进了嘴里。 “味道还不错，这是哪的葡萄？” “地球进口的香妃葡萄配上玛耶特产的龙脂糖浆，还用因纽特的霜挂粉装饰了一下，能加强口感和保持清凉。” “这个呢？” 尼德又拿起一小把类似章鱼腿的东西……至少看上去是章鱼腿，但上面有很多奇特的纹理，更像是类似小脚的器官。 “异形星人送的抱脸虫崽，把脚切下来腌制之后简单烤一下就能很好吃，虽然异形他们长得很丑但都很热情好客呢。” “听上去不错。” 尼德把抱脸虫崽的脚塞嘴里嚼了嚼，肉质很有弹性，里面还混着嘎吱响的脆骨，口感极佳。 “那这个呢？也是吃的吗？” 这是个形似糖果罐的容器，轻轻摇了摇，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微弱的电流声。 “这是给洛伦斯拉、坦赛博那些非碳基人类吃的，咱们可享受不了。” “那可真遗憾，嗯……” 尼德放下糖罐，看着祭灵，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总之，你辛苦了，还是那句话，有任何问题的话随时通知我。” “嗯，我知道了。” 祭灵挥手告别，尼德也不再逗留，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作为夹在月神武圣这两个大佬和基层之间的缓冲带，他毫无疑问是全血狱最劳苦功高的人。 尼德前脚刚走—— “呐呐，莉薇安娜姐！” “嗯？” “我以前一直都想问了……” “问什么？” 好几个后勤部的年轻少女都面色微红聚集到祭灵面前，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的祭灵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你和剑帝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感觉超~~~~不一般呢！” “每次人家回来第一个都是来看你，没有点情况才奇怪吧？” “而且竟然能和那个剑帝这么正常交谈，我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就会被吓住呢！” “不要这么八卦，我和尼德君……只是普通朋友……应该算朋友？” “诶~~~” “但是从没听说过剑帝大人和谁的关系特别好啊？除了二小姐！” “剑帝大人虽然是很严厉的感觉，莫非其实是很照顾女人的那种？” “肯定是啊！本来就是帅哥，虽然有时候会迷之女体化……但是女体化也超帅的！” “本来咱血狱就是剩女集中营嘛……” “莉薇安娜姐竟然把血狱第一钻石王老五吃得死死的，好厉害！” “传授一下经验呗？” “我都说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硬要说的话就是因为过去的某人而绑定起来的命运共同体吧？” “命运的共同体？” “好浪漫的感觉！” “总之你们不要八卦了，活还多的是呢，快回自己工作岗位去！” ———————————————— 血狱，血海，血晶宫，无论什么都和“血”字沾边，就连刮起的风都有种淡淡的血腥味。我能感觉到虫仓中的虫们稍微骚动了起来，这是对外界危险的自然反应。我看向这过于广阔的庭院周围，许多大约只有拳头大小的血珠漂浮在各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处，我能从它们上感到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大概都是源自血皇的爆炸血液吧。一旦有人妄图不轨，就会立刻被炸成灰。 风拂过发梢，我的头发随风自然飘动，在发丝的缝隙间，虫飞了出去。这只虫只有指甲大小，细长的身体，半透明的翅膀，身上蓝色和金色相间，正是我用先前的素材培养出来的新虫子。 “去吧……” 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虫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天空，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 穿过大门和庭院，走入这类似犹太教教堂的巨型血晶宫，闯过长长的门廊，在侍者的引导下经过迷宫般的走廊。一路上我当然一直在记路，尽可能摸清楚血晶宫内部构造，虽然我的主要战场并非这里。 一段长长的圆弧形走廊的入口处挂着镶金的牌子——“Mayae”，在大贤者的指示下，代表团的数十号人鱼贯进入自己的房间。前段的几个房间是政经人员的，中段的几个房间是新人们和随侍人员的，末段的几个房间是给几个贤者的，每个贤者一间房，其随从属下可一起住进去。 “就是这了……” 1214号房，上面的牌子是我的大名“NillithZelah”，就在大贤者房间的隔壁，另一侧是圣安德烈和几个万神殿人员的房间。挨着大贤者的话，薇妮他们多少也会收敛点，至少不可能直接发动进攻。 而薇妮他们…… 圣安德烈不在这附近，他作为战帝的代表，直接被大贤者派出去和几个同盟世界打招呼了。佛格莱特和薇妮的房间当然是分开的，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就没出来，而薇妮以“想和圣安德烈大人一起去和其他世界的人多沟通交流”为由，也一起出去了。 我不知道薇妮打算搞什么，而且在血晶宫的内部，擅自放出使魔或者其他类似物的话——简直和伸出脖子让血狱的人砍没有区别。 （……） 我示意秋米拉和夏洛蒂先进屋安置好，又对千夜和塞卓昂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塞卓昂站到佛格莱特房门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千夜则靠近到入口处盯梢，确认薇妮和圣安德烈不会突然回来碍事。 “咳咳，大贤者大人？” “……如果仙珏那老**还敢笑我平胸的话就怼死丫的说起来马上要去找漆原大人谈话了有点紧张啊啊啊……嗯？妮尔丽斯？你叫我？” “是的，大贤者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为了以后考虑，我也希望能多和其他世界的人接触，尤其是我们的同盟。” “嗯——好是好，但抱歉现在不好帮你安排，因为我马上就要——” “请容许我只占用您一分钟的时间，听我把话说完，这是我自告奋勇的请求。” …… …… “——嗯，应该没问题，我觉得你属于比较会说话的，派你去也无妨，那我就让人把你的名字记上了，如果临时有变的话再……啊！快迟到了！先拜了！” 看着大贤者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悄悄松了口气。 等着吧， 薇妮， 别以为我会坐以待毙。  ~~~~~~~~~~~~~~~~~~~~~~~~~~~~~~~~~~~~~  xxx眼中的ooo更新—— [img=700,747]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7/099b51ca-10bd-44fd-9269-72bbd059e821.jpg[/img] 第375章 莱本托德 “您好，我是玛耶新任的贤者薇妮·莱本托德，叫我薇妮即可，很高兴能认识您！” “嗯……嗯……玛耶的事我自然也知道了，你们现在一定很辛苦吧？在如此艰难的时候担负了重任，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说话的是一个兽耳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比薇妮还小，长相可谓粉雕玉琢，宛如从画中蹦出来的美少年，头上的一对猫耳还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但这样的他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简直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临危受命，这是我的荣幸，我会尽我所能，也恳请阁下在我有所不足时不吝赐教。” “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和你们的至高者也是老交情了，放心吧年轻人，有什么麻烦都可以跟我说。” 名为喵刃的兽耳少年——弱兽人世界“咪喵”的两个至高者之一，把一杆装饰精美的大烟枪叼在嘴边，一口一口抽着。薇妮用“怯生生”中包含着“温柔”的眼神守望着喵刃，只有她最得力的手下佛格莱特能看出她双眼深处的不屑。 弱兽人世界咪喵，有强兽人，自然就有弱兽人。所有以兽人为主要人类种的世界中，咪喵的实力是居于下游的，和排名前十的能造出星际舰队的最强兽人世界“欧克”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喵刃的实际实力当然也不强，薇妮正面和他对战都很有把握弄死他，更别提暗杀或耍计谋了。 “那么，如果我以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就劳烦前辈传授经验了。” “嗯嗯~话说这不愧是玛耶最高级的烟叶，咪喵就是产不出来啊~” 说着，喵刃又抽了一口，他们的世界就是这样，悠悠哉哉，让人没脾气。 “那么，喵刃先生，我们先行离去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圣安德烈躬身道。 “嗯嗯~你们去忙吧，别忘了帮我给巴尔扎克带个好。” “那是当然！” 薇妮行了一礼告退，圣安德烈在前，薇妮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咪喵代表团的宿舍区。 而刚离开，走到无人的走廊上，两人的主从关系就变了，薇妮走在前面，圣安德烈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 “早就听说咪喵都是废物，百闻不如一见，他们还是去当赏玩奴隶更合适呢。” “你究竟想怎样，莱本托德？” “‘陛下’呢？” “……尊贵的莱本托德陛下，请问您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我想想啊，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的话，就是……” 薇妮轻轻一笑，双手一拍，仿佛想到了什么绝好的点子。 “说简单点的话，就是‘拯救世界’啊。” “……………………哈？” 圣安德烈以为自己听错了。 “拯·救·世·界，你不用多想，就是字面意思哦。” “什么拯救世界啊……” 拯救世界？ 这算是什么？ 一个残忍的，嗜虐的，阴险的，狠毒的，杀人如踩死蚂蚁的，玛耶史上最最危险的怪物，说要“拯救世界”？ 先别提她是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首先，为什么要拯救世界？拯救世界的前提是这世界有灭顶之灾吧？可……现在这世界，这666个人界，这边境战场，难道存在什么足以导致毁灭的危险吗？还是说和这次的空蝉讨伐战有关？ 看到圣安德烈疑惑的样子，薇妮笑得更开心了，仿佛是打从心里感到有趣。 “我大概能明白你一直以来的心态，安德。” “……” “自我安慰是人类最最基本的本能之一，尤其是当做了亏心事的时候……啊，当然，我说的自我安慰可不是**的意思，黄段子禁止。” 看着眉毛一跳一跳的圣安德烈，薇妮忍不住噗嗤一笑，继续说道。 “每个人天生就是安慰自己的高手，无师自通，你也一样，不是吗？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亲爱的虫姬是多么冷血残忍的人，虽然和我在本质的层面上有所不同，但我和她在世人看来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这点是一样的。你虽然被恶势力利用，但被用来对付的也是同样的恶势力，狗咬狗，黑吃黑，‘虽然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敌人更不值得怜悯’——这么想的话心里就会好受很多，对不对？” “……” 圣安德烈无言，双拳紧握，指甲甚至陷入了肉中，渗出了血，薇妮仿佛怜悯他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双手。 “宰了艾西亚那小丑时也是一样，她是个残忍又变态的人，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她那些恶心的实验，这种恶徒压根不值得同情，所以你负罪感也会少很多。安德啊安德，如果我逼你杀的是手无寸铁的无辜人，结果又会是怎样呢？” “……别说这些了，你口中的所谓‘拯救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字面意思，笨安德啊，你究竟要我重复多少次才能懂？” “是泽拉赫吧？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不重要，我想干什么同样不重要，有时候一些事情的过程重于结果，有时是结果重于过程，现在就是后者。单就结果来看，我的目的和拯救世界完全不冲突哦，虽然这世界实际上会变成啥样我也没那么在乎啦。” “你该不会在耍我吧……” “Bingo~!” “……” 圣安德烈放弃了和薇妮沟通，薇妮也悠悠哉哉地靠在外面走廊的廊壁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在闭目养神。 …… “……你到底在这干什么？不是要刺探其他世界的人的情况吗？” “谁跟你说我对他们感兴趣了？” “那你想干什么？” “等。” “……” 等什么？ 圣安德烈张了张嘴，但还是没问，因为问也问不出结果。 就在这时—— “安德，你会走军步吗？” “……啊？” “会吧？” “会是会……” “那就走一个我看看呗？来，听我的口号，1——2——” 圣安德烈摸不着头脑，没办法，只好按照薇妮的命令迈开步子向前走。 1—— 2—— 3—— “——诶！？” “啊！” 扑通！ 和从走廊拐角跑出的少女撞在一起时圣安德烈才反应过来。 (可恶！搞什么——) 注意力全放在薇妮身上了，竟然没察觉到拐角有人？ “抱歉，撞——啊！” 看清来人的瞬间，圣安德烈怔了一下。 然后，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个少女。 一头漂亮黑发。 白色的吊带裙。 她是—— “没关系吧！” 还不等圣安德烈说下去，薇妮就先一步上前，把摔倒在地的少女扶了起来，一脸的关切。 “痛痛……啊，没事的不用在意。” 少女刚站起来就看了眼膝盖，那里是和地板碰撞的地方，没什么严重的，但还是红了一小片。 “就算是再小的伤口也不能大意！我来……” 薇妮不顾自己的白色长袍拖到地上，直接单膝跪下，手覆盖在少女的膝盖处。朦胧的圣光亮起，转眼之间，少女膝盖上的红肿就消失无踪。 “好了……不疼了吧？” “不疼了，谢谢，其实不用这么在意的……” 少女看上去表情很微妙，混杂着些许“开心”和“为难”，一言难尽的样子。 “啊，难道说，我……做了多余的事？” “不是的！但——但……” 少女忙不迭地否定，但表情一下子变得窘迫，然后缓缓开口。 “但……我妈妈……母亲大人她，对接近我的人的态度有点太过恶劣了，我知道阁下帮我疗伤只是出于善意，但她不会这么想……所以……可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也就是过度保护的感觉？” “过度保护的超加强版吧……母亲大人对我的事太敏感了，而且思想还总是很极端，因为她总是这样，我周围的人也总是……啊，对不起！真是的，我怎么话突然这么多，明明跟你说也只会让你困扰……很抱歉。” 少女苦笑着摇了摇头，鞠了一躬，正要走—— “等一下！” “诶！？” 少女讶异地看向薇妮，薇妮也愣了，仿佛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叫出了声，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缓缓开口。 “对不起，或许我让你感到困扰了，但……但……我，实在没法放着看上去很难过的孩子不管！这些话由我这个外人说出来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妈妈好好相处，如果她的过度保护带来了麻烦，那就和她好好说清楚！因为……因为……毕竟，是母亲啊，只要好好沟通一定能解决的！不像我的父母，已经死——” “——！” 说到这里，薇妮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捂住嘴，而少女瞪大了双眼。 “对、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 “啊，呃，没关系，我才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那个，总之，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努力和她沟通的！” 少女的心情似乎好了点，薇妮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两人互相挥别，笑容都如花朵般甜美。 尽管含义各不相同。 少女走远后—— “噗噗，萌月小妹妹真是太可爱了，我最喜欢纯真无垢的孩子了。” “……因为能亲手把纯洁的心染黑？” “怎么会呢？我喜欢孩子，喜欢纯洁又纯粹的东西，自然不会做那些煞风景的事。” 薇妮笑吟吟地看向萌月离开的方向，但那视线仿佛洞穿了空间，落在其他人身上。 “…………对了，莱本托德。” “嗯？” “你父母过世了？” “你没看过我的个人简历报告吗？” “……………………” 当然看过。 圣安德烈记起来了。 当初薇妮刚作为圣女登上舞台时，他确实看过她的简历，上面也确实写了她的家庭状况。 圣女的父母，于圣女十四岁时，在别国的医院中双双死亡。 死因是， 感染了， 瘟疫。 看着薇妮愈发亲昵的微笑，一股强到令人反胃的恶寒传遍了圣安德烈全身。 第376章 好孩子（上） 看着薇妮愈发亲昵的微笑，一股强到令人反胃的恶寒传遍了圣安德烈全身。 仿佛有无数由冰组成的蛆虫，沿着他的神经，血管，骨髓，不断不断不断爬行和啃咬。 “安德，你这是什么表情？平常心平常心~” “……” 圣安德烈深深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薇妮正在观察自己的反应，知道薇妮是在拿他取乐，知道薇妮的父母其实没……不，确实是死了，死于自己的亲女儿制造的瘟疫，而薇妮不论怎么看都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反正继续想下去的话，也只会让把家族亲情看得比天高的你白白纠结。好了，走吧走吧，接下来去会一会温蒂尼的代表团。现在，我们的世界第三平胸克莉妮恩斯大姐姐应该正在和他们会面吧？也好，正好帮我引见一下。” 精灵世界“温蒂尼”，其中主要人类种族为精灵，除了整体身体素质和天赋远低于玛耶本土的精灵族外几乎没任何差别。同样是梦幻般的容貌，瘦削高挑的身材，浅色皮肤和尖耳朵，是个既缺乏实力又完全不好斗的种族……说难听点就是弱鸡们。他们的至高者的战斗力，算起来，恐怕比玛耶的精灵之长克莉妮恩斯还要弱一点。 但是没关系。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心里一定会把咪喵和温蒂尼这些世界视为“废物”，但薇妮不会这么想。 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无用之物——她一直如此坚信着。 废物自然有只有废物才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是落在地上的枯枝，也是可以用折断声逗路过者一乐的。 “啊，对了，安德，想来你现在也无所事事，给你个小任务如何？” “……快说。” “啊？我白教你说话时如何措辞了？” “抱歉…………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尊贵的陛下。” “这才对。” 圣安德烈不由得咬牙。 连一瞬间都不到，仅仅是刹那的刹那，薇妮确实露出了十分严厉的表情，就像严肃的老师斥责总是搞不懂知识点的笨学生。仅仅如此而已，圣安德烈却手脚冰凉一片，额头冒出冷汗，回过神来时已经郑重道歉了。 时间太久了。 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对薇妮的呵斥形成了条件反射。 而薇妮看着圣安德烈，似乎在拼命忍住笑，隔了好几秒才继续说下去。 “首先说清楚，这个任务并不是强制性的，完不成的话没有惩罚，但完成了也绝对没坏处哟？若你完成得很好，你母亲和万神殿的无辜信徒们受苦的时间也能缩短很多呢。” “……愿洗耳恭听。” “很好，那么——” 薇妮的嘴唇扭曲着， 用温柔到仿佛要化掉的语气，把言语送入圣安德烈的大脑。 “在妮儿胜利前，杀掉她们团队里除妮儿之外的任意一人——至少一人。” —————————————————— ——搞定了。 虽然我知道说服耳根子软的大贤者绝不是难事，但顺利完成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而薇妮到现在还没回来……倒也正常，如果是去挨个拜访同盟世界的话，现在应该离回来还早，前提是她不是去了别的地方。 不过……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啊，妮尔丽斯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我的声音，旁边那个叫可可丽娅·嘉瓦的精灵少女——至少看上去是少女——立刻忙不迭地回应。她也是魔女社的魔女，类似大贤者的秘书团，此次大贤者的随从主要就是她了。 “请问光之贤者去哪了？” “薇妮·莱本托德大人的话，刚刚随同圣安德烈大人去会见其他同盟世界的代表——” “我是说，她具体在哪呢？用BBT的话应该能立刻知道吧？” “呃，我是没那个权限啦，”可可丽娅面露苦笑，“毕竟即使是在边境战场也是要顾虑到隐私的，只有大贤者大人才有权限直接查看贤者和战帝的所在位置。” “哦哦，抱歉，提了奇怪的问题。” 果然……即使是可可丽娅·嘉瓦这样的大贤者的亲信，也是不能破例的。 目前能随时掌握我、薇妮、莱本托德和圣安德烈踪迹的人，只有大贤者，至少理论上如此。 那就再试试—— “可是……抱歉，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为难，但我其实有点担心薇妮。” 微微低下头，稍微皱起眉头，扭曲嘴角，做出“担忧”的表情。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能在人前镇定自若的人，我怕她万一在其他至高者面前说错话，而且圣安德烈先生看上去也不像很会救场……” “啊……说起来，您和薇妮大人似乎关系很好来着。” 好个鬼。 “那好，请您别急，我这就请示——啊，大贤者大人来了。” 刚刚急着有事处理的大贤者刚好回来，和可可丽娅撞在了一起。 “大贤者大人，妮尔丽斯大人有些事情……” …… …… “……呜呜呜呜呜，真是，真是好孩子……即使在陌生的环境中紧张得想吐，即使看一眼那些位居前列的至高者就吓得要晕倒，即使自己的自信心已经被打击到要爆炸，还能这么为同伴着想……薇妮亲真是太幸运了，能有这么好的朋友关心她……” 一半是因为我的说辞，一半是她的脑补，现在大贤者已经泪流满面了，可可丽娅一脸“哎呀哎呀我家老板又这德行了”的表情。 “好吧，说实话我也挺担心的，而且圣安德烈这家伙也确实有点木讷不善言辞——嘿！” BBT上光亮一闪，非常非常短的时间，这一刹那我用上了我所有的动态视力，并且把看到的画面永远保存。 一刹那的时间足够我记住很多东西了。 很大的平面地图。 这是血狱总部血晶宫的内部构造。 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模糊的红色——这是当然的，毕竟不可能把重要区域的结构泄露出去。 但其中一部分，包括我们所在的客房这一片对外开放区域，还是有着完整平面图的。 有三个点在玛耶代表团宿舍区——分别是大贤者，我，佛格莱特。其中大贤者和我是在走廊上，而佛格莱特在自己房间里没动。 还有三个点在其他代表团的宿舍区——分别是克莉妮恩斯，薇妮，圣安德烈。有趣的是，三个人都聚集在同一个房间中，挨得非常之近。 一瞥过后，大贤者又关掉了BBT位置追踪功能，无妨，反正我已经记住了。 “薇妮亲现在正在温蒂尼——就是那个精灵世界啦——的至高者的房间，安德烈和克莉妮恩斯也在，大概是正好撞见了吧？顺便一提克莉妮恩斯跟温蒂尼的关系一直挺好的，毕竟都是精灵嘛，虽然本质上有些不同。” 反正都是高个子尖耳朵，对大多数人而言没差。 正和克莉妮恩斯在一起，而且……又是在其他至高者跟前，她应该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也有利用定势思维的漏洞的可能。薇妮的行事总是真真假假，迷惑人的高手。 “……总之很感谢了，大贤者大人，既然克莉妮恩斯前辈和圣安德烈前辈都和薇妮在一起，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向大贤者行了一礼，又向可可丽娅转过身—— “刚刚也因为无聊的理由耽误了你的时间，真是对不起。” “怎么会呢，支援信任的贤者也是我的义务所——诶诶？”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因为我的手伸向了她，轻轻拂过她的头发。 “妮、妮尔丽斯大人？” “看你的头发有点乱了，帮你理一理。” “哦，这样啊……” 可可丽娅红着脸扭了扭身子，大贤者对她投去了谜样的冷漠目光。 又是几句闲谈，我便挥手离去了。 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看。 那根被我接在可可丽娅头上的，我的头发，已经被她自己的发瀑完全掩蔽住了，绝不会被发觉。 ———————————————— 时间倒回去一点—— “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我后洗，你先去吧夏洛蒂阿姨——姐姐！” 秋米拉察觉到自己又习惯性说错的瞬间就立刻改口，但这次夏洛蒂竟然没什么反应，她自从近距离见了圣安德烈开始就一直面色阴沉，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那么在意了。 秋米拉想试着安慰她，但她对于自己的口舌功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最后也只是默默看着夏洛蒂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房间自带的浴室。 卡嗒。 关浴室门的声音一响，这里只剩下秋米拉一人。 妮尔丽斯在门外，似乎和大贤者说着什么。 塞卓昂和千夜再走廊边沿，注意着敌对方的动向。 夏洛蒂刚刚去洗澡了。 “哈啊……” 也只有这时，秋米拉才能如释重负般露出疲惫的神色。 关于父母的线索到这里又断了，虽然之前向大贤者询问了，但目前也没有得到反馈，心中的焦躁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 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 话说BBT上好像还搭载着被称为“电子游戏”的便携娱乐设施？说实话还是挺感兴趣的，虽然妮尔丽斯肯定会反对，但只是看看应该没事吧？之前见好像是叫绿尔达传说什么的—— “——呃？” 打开BBT的那一刻，秋米拉先是怔住了。 明明未进入任何页面，一行并无印象的字就浮现在屏幕上。 “亲爱的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关于那两个人， 拉泽尔·埃隆梅德， 爱斯蒂亚·埃隆梅德， 请问阁下对他们的行踪是否有兴趣呢？” 第377章 好孩子（下） “——唔！” 夏洛蒂忽然回过神来，温热的水打在她身上，顺着丰腴性感的肉体滑下，濡湿的黑色波浪卷发贴在光滑无暇的后背上，分外妖艳。 （真是的，我又走神了……） 明明是身处危险时刻的危险环境中还是这样，必须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才行，要反省，反省。但不论怎么反省，想到圣安德烈时，想到过去的种种时，她的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往远方。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的尸体。 在净化之光中烟消云散的爱丽儿。 被埋在尸体堆下狼狈到动也动不了反而逃过一劫的自己。 不论哪个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埋在肺泡中的缝衣针，每呼吸一下就刺痛一次。 随着时间流逝，这痛苦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增强。某物一直在心里呐喊，在每一丝肌肉中呐喊，在每一条神经中呐喊，在每一粒细胞中呐喊，高吼着要将仇人手刃。在过去，这一切都是无聊的妄想，是无法实现的悲愿，自己虽然继承了渎神的魔王的力量——但也只是部分力量而已，即使用上秘密武器冥煌灯，遇上圣安德烈时赢面恐怕也在一成以下。而且在思考如何成功复仇前，如何接近位高权重的仇家就是个大问题，总不可能只身冲到圣都笛梵伦萨大闹一场吧？ 所以，最初与妮尔丽斯相识时，在心中浮现的不是厌恶也不是畏惧，而是莫名的钦佩。 妮尔丽斯有着令人绝望的寿命限制，而且要击败的对手是人界最凶最恶的怪物，采取的方法又是最高效但最危险的，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即使如此，妮尔丽斯也冷静地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制定一个又一个作战方案，将其逐个实施，沉稳而迅速地接近最终目标。看到这样的她，夏洛蒂不由自主将她和自己重叠了，同样有着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同样有着极为强大的对手，妮尔丽斯简直就像她憧憬中的，理想中的自己一样。 而现在，圣安德烈不但是自己的敌人，更是妮尔丽斯的敌人。 薇妮是妮尔丽斯最大的阻碍，如同她的宿敌一般，而圣安德烈是薇妮的左膀右臂——不论其中有何缘由，圣安德烈是薇妮一边的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妮尔丽斯必然会制定措施，针对圣安德烈。 但她会怎么做？ 还是说，在她达成目的前，仅仅是把圣安德烈排除开来，让他别多扰乱计划？ 但不论怎样，以妮尔丽斯的个性，她在成功之后如果还想回归正常生活的话，就必须把知道她底细的敌人排除掉，薇妮圣安德烈佛格莱特一个都逃不了。 而且， 夏洛蒂的手拂过自己的胸口。 手指深深陷入了那高耸的**中。 在那之下，总是摇曳着的，冰冷又粘稠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夏洛蒂第一次意识到一直随身带着那东西会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造成怎样的压力。 或许正如妮尔丽斯所说，把它暂交给她保管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夏洛蒂也确实这么做了。 （求求你，别让我失望啊，妮尔丽斯……） 想到这里，夏洛蒂关上了水，用自带的毛巾擦拭起身体来。 ———————————————— “诶？诶？诶诶诶？” 可能过了好几分钟，也可能不到一秒，秋米拉的意识终于断线重连了。 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亲爱的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关于那两个人， 拉泽尔·埃隆梅德， 爱斯蒂亚·埃隆梅德， 请问阁下对他们的行踪是否有兴趣呢？” 请问阁下对他们的行踪是否有兴趣呢？ 是否有兴趣呢？ 有兴趣？ 当！！！！！！！然！！！！！！！！！！！有！！！！！！！！！！！！！！！啊！！！！！！！！！！！！！！！！！！！！！！ 怎么可能没有！！！！！ 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个而一直努力至今的吗？只留下一封信就失踪的父母，多少年来都一直让她无比的挂心，而现在终于找到了线索，简直就像经过无数努力之后由命运呈上的贡品！心脏疯狂搏动着，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脑袋里不断回响，这简直，简直—— 但， 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秋米拉几乎是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 “什么啊，这个……” 疑点有三。 一：这个信息来自于谁？ 没有署名，从“亲爱的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这个称呼也猜不出是谁写的，BBT上也没有任何消息往来的记录。肯定不可能是队友们，如果是大贤者想告诉秋米拉父母行踪的调查结果的话也犯不着这么麻烦，那就只能是薇妮一伙了？ 二：这个信息是怎么来的？ 并非是出现在收件箱中，而是直接出现在BBT里，就像是被什么人直接从秋米拉的BBT上输入进去的。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到了边境战场之后，秋米拉就一直把BBT像手表一样戴在左手手腕上，虽然期间秋米拉几乎没把注意力放在它上面，但……期间队友们一直监视着薇妮一伙的行动，也确实没人接近她啊。 三：就算不考虑第一和第二，这个消息来的时机也太奇怪了。 就在秋米拉最最需要的时候到来，用脚后跟想都很奇怪吧？简直就像是光明正大告诉你“我很可疑哦~”，太奇怪了。 “哼……哼，哼，哼！真以为妾身是笨蛋吗？这无论怎么看都是陷阱啊，这种时候就要立刻报告妮儿——” ——停。 等等， 等一下， 秋米拉忽然发现这还没完。 内容不止这些。 继续往下拉的话，似乎还有隐藏的内容。 “！” 秋米拉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是“直觉”，那过于敏锐的，救了她不知多少次的，感受危险的“直觉”。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这么强的感受了，就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了一下脑袋，大脑内部一跳一跳的痛。 回过神来时，消息已经拉到了最下面。 上面明确写着—— “做个乖孩子， 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如果你不想让亲爱的爸爸妈妈死掉的话。” —————————————————— “怎么了，佛格莱特？” “恕臣下无礼，但臣下一直心有芥蒂，还望王来解明。”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就是——” “关于‘亲情’，对不对？” “没错，您总是料事如神。” “够了，就算是我也不喜欢没营养的吹捧哦。” “非常抱歉，但是，吾等的王啊，平心而论我实在无法信任圣安德烈。” “因为在你看来，束缚他这头野兽的铁链实在太不结实了，只要他稍一失控就能挣脱，伤及我们。” “……是的。虽然您用了大量人命来控制他，但其中起主要作用的还是他的生母圣泽西莉亚。情感虽然是圣安德烈的弱点所在，但仅靠他的亲人就让他服从于我们，恐怕有些不妥。” “嘛……你会觉得不妥也是自然的，告诉我，佛格莱特，你对你自己的父母有何感想？” “没有任何感想，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所以喽，你是在没有父母关怀的环境中成长的，自然也就意识不到亲情的重要性。人们总是大张旗鼓歌颂‘爱情’，为了爱与世界抗争之类的老套故事永远都被大众所喜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亲情’就不重要哦。” “您是指……” “一言以蔽之，很多很多人，包括你，都太小看亲情的力量了，只要使用得当，它就会成为比爱情还要坚固得多的锁链。亲情比起爱情更多了血脉的束缚，多了记忆的纽带，尤其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那是给予生命的人与被给予生命的人，世间没有比这更大的恩情。” “而圣安德烈就是……” “尤其是对于圣安德烈这种成长经历十分特殊的人，他的最大优点就是‘不是个纯粹的好孩子’。他有着最高贵的血脉，却从社会最底层崛起，体验过世间疾苦——这使他并不打从心里重视所谓的‘大义名分’；他品味过最最真挚的亲情，也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使他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两点加在一起的话……” “没错，这一切使他成为了一个十分矛盾的个体，越是矛盾的人就越容易被利用，你我都很清楚。挟持住他光明的一面，诱发出他黑暗的一面，这是最最简单的办法。” “原来如此。” “当然，其他人也一样，比如某些小配角……我们可爱又可笑的秋米拉酱。” “她？” “再重申一遍，不要小看亲情的力量，它可以让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小废物行动起来，让那个小废物不断前行。就算是她那样的白痴，只要前进到一定的程度，也能成为能拿来用的工具。” “一切都如您所愿呢。” “倒也不尽然……罢了，说实话，我有时候还会经常幻想呢。” “幻想？” “你想想，假如啊，我和妮儿不但是恋人，还是姐妹……甚至母女，这岂不是很棒吗？” “……” “本来就已经有爱情了，在此基础上再加上名为亲情的最强纽带，获得的幸福也必然是相乘的！” “嗯，对啊，您开心就好。” “噗噗，你没必要这么配合我的，平常心平常心~而且这一切都是以妮儿有‘爱’为前提的哦，我必须要亲自教会她何为爱呢。” ——这是几个月前，主仆两人的一次对话。 第378章 不速之客（一）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啊？” “以前有一次啊，我和佛格莱特谈论过关于‘亲情’的问题，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所以似乎并不太懂亲情的可贵呢。” “……” 圣安德烈无言地别过脸去，“亲情”，现在听到这两个词只会让他发自本能地感到危险。看到他的反应，薇妮耸了耸肩，扯开了话题。 调戏狗狗虽然很好玩，但也不能玩太过了。 两人刚刚从最后一个同盟世界的代表团——洛伦斯拉的宿舍中离开，这大概是最诡异的一次拜访了。语言完全不通，对面又是难以用肉眼辨识的能量体，即使薇妮不刻意去演也能表现出那无话可说的尴尬。 而现在，此次的出访已经结束了，薇妮和圣安德烈都可以回去了，只有克莉妮恩斯除外。 她和精灵世界的至高者聊了挺长一段时间，出来时和薇妮匆匆道了个别就赶往其他地方了，看离开的方向明显不是回宿舍。 原因只有一个。 “黛那个白痴终于要和拜欧哈扎德展开谈判了，我就知道，谈判时她肯定会带上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克莉妮恩斯。” “……是啊。” 现在这个时间，黛应该刚刚离开宿舍，带着贺拉克图，在克莉妮恩斯的陪同下去找武圣，在武圣的见证下对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展开诉讼。这样一来，玛耶的扛把子和资格最老的干部就都走了，现在宿舍区只剩下妮尔丽斯和佛格莱特这两个贤者。 “接下来就是给妮儿的第一个余兴节目了，虽然我不能参与其中有点遗憾，但她开心的话我也会开心的。” “……你要去哪？” “随便转转，第一次来到这么漂亮的宫殿，当然要好好参观一下过一把当公主的瘾啦。” 说着，薇妮抛开了圣安德烈，自顾自迈开脚步。 “你不需要护卫？” “哦？小安德竟然在担心我？” “……我只是觉得这不合你的风格。” “放心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啊对了，你好好看看自己的BBT吧，我给你发了些东西，这是对不善言辞的你的帮助哦。” 薇妮笑着指了指手腕上戴的东西，就挥手离开了。 只留圣安德烈一人在原地。 圣安德烈打开BBT，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紧皱成一团。 ———————————————— 第一个：隐藏在情感之中（已爆炸） 第二个：隐藏在灵魂深处 第三个：隐藏在恶意背后 第四个：隐藏在记忆角落 情感。 灵魂。 恶意。 记忆。 它们与他们究竟是如何对应的？ 情感对应的是已死的艾西亚，这点毫无疑问，毕竟造成她死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和薇妮的情感纠葛。 那剩下的三个呢？ 灵魂深处？应该和夏洛蒂或秋米拉有关，毕竟说到灵魂就很容易联想到夏洛蒂这个死灵法师，秋米拉那不纯的灵魂也很容易列入怀疑范围。 恶意背后？这个指的是谁？如果要说恶意的话……塞卓昂？她确实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带刺的态度，将她说为恶意的凝聚体也不为过吧？但这么思考未免太牵强了。秋米拉的暴走状态，夏洛蒂的复仇，千夜和家人的恶劣关系，说到底都能归入恶意，这样一来对象就太模糊了。 记忆角落？这又是指的谁？记忆是一个人对过去的印象的总和，是至今经历过的人生的凝结，‘记忆角落’的话……就是说这个炸弹和某人的‘过去’有关？这么一来就更模糊了，所有人都有黑历史，和“恶意背后”一样，每个人都能和这一条搭上关系。 我不禁开始怀疑。 要知道，“线索”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用来解明真相的，对人有帮助的只有“有限且有价值”的线索。如果线索过多，就会难以分辨其中的价值量，哪些是真正有用的，哪些只是扰乱思维的陷阱，就像一个个线头一样，不实际上去拉一拉就不知道另一端拴着的是什么。 我很清楚这一点，薇妮也是。 或许她确实没说谎，什么情感之中灵魂深处恶意背后记忆角落，确实都和事实相关，但并不代表这些都有用。 “啧……” 大贤者刚刚已经离开了，带着可可丽娅·嘉瓦和其他几个魔女，以及最重要的人证物证贺拉克图走了。很显然，她要去在武圣的见证下去和拜欧哈扎德谈判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也会带上克莉妮恩斯吧？ 圣安德烈和薇妮还没回来，也就是说，这里的敌人只有一直闭门不出的佛格莱特，这样的话也会稍微安全一点。 我对一直守在佛格莱特房门外不远处的塞卓昂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刚要向我走来—— “——！？” 她突然肩膀一震，看向玛耶宿舍区的走廊入口处，我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而离入口最近的千夜也发来了迟来的消息。这是一股力量，一股十分强大的压力，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而且是完全陌生的力量。 “啊啦啦啦啦啦，这就是玛耶人的宿舍了？寒碜程度简直和那矮冬瓜的胸围直接相关呢，一瞬间本宫还以为来到了贫民窟呢。” “如同古墓一样的寂寥，倒是让老身颇感亲切呢。” 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兼具雍容和艳丽，另一个是老朽又嘶哑，同时在入口处响起。 “对不起，两位大人，大贤者大人不在，请——” “啊啊？血狱可不禁止互相串门，本宫是否到来，这和她在不在这有何必然联系吗？” “可——” “不要挡道哦。” 随同玛耶代表团的侍女和护卫拦不住她们，毕竟实力之差是绝对的，普通人当然不可能在至高者面前翻起浪花。宿舍门纷纷打开，玛耶的人们，不论是通天塔还是万神殿亦或是骑士领，全都面露怒容看向无礼的来访者。沐浴在这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中，来者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更加大步流星。 这个感觉…… （千夜！） （知道了！） 我用最快速度在念话中给千夜下了指令，同时示意塞卓昂不要冲动，也就在此刻，那些十分强大但和玛耶的力量格格不入的家伙们也到了走廊的中段，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最坏的访客了。 这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宫装”的贵妇，衣料和饰品一看就是顶级，雍容华贵的同时又有着缥缈出尘之感，但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站在贵妇身侧的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妇人，似乎是所谓的“道姑”打扮，皮肤就像晒干的黑纸一样难看，一张老脸上毫无生气。 玄元大陆的现至高者——玉珏宫宫主，仙珏圣母。 以及她的亲信之一——尸魔宗宗主，黑尸尊者。 ~~~~~~~~~~~~~~~~~~~~~~~~~~~ 画！风！突！变！  第379章 不速之客（二） 血晶宫全部由血红色的晶石构成，但并不代表它就色彩单调。 外围的血晶颜色较浅，越往里越深，而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了。 身边的克莉妮恩斯脸色还好，而黛的脸色已经有点苍白了。这就是境界的差异，身为至高者的黛更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浑浊的压迫感，反而会比克莉妮恩斯更难以忍耐。 没错，“浑浊”的压迫感。 用这个词形容压迫感这东西似乎有点奇怪，但黛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字眼了。 血晶宫是血皇一手建造的。 越是往深处走，越是能感到残留在殿宇廊柱间的，血皇的气息。 一个好的艺术作品能反映出创作者当时的心情。 浑浊，冷漠，懒散，无奈，谜样的执着……对于看问题偏感性的黛而言，这种种互相矛盾的情感已经清楚地通过这建筑传达出来了。最诡异的是，明明这已经可以被成为感情的洪流了，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空洞到让人恶心。 当年的血皇到底是在怎样的心境中建造这一切的呢？ “处处都透着无处可去的无力感，被世界抛弃般的无助，连死亡的权利都失去了的厌世者的徒劳挣扎罢了，可悲的人。” “……啊？” 说话的不是黛也不是克莉妮恩斯，而是贺拉克图。 现在的他被光之锁链牢牢束缚，被黛和克莉妮恩斯圈在中间走着，头微低着，就在刚刚还一直保持着沉默。 “你刚才在说什么？” “不必在意，只是看到大贤者阁下对于这建筑中弥漫的消极情绪感到困惑，于是随口一说。” “……” 黛看向贺拉克图，后者依然是十分平静，竟然完全没有将受审判者的窘迫。按照性质划分的话，贺拉克图身为阿格克萨斯的左膀右臂，至少能被归为甲级战犯，直接被执行死刑都很有可能。 黛越来越搞不明白这家伙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拉克图看向黛的目光中总是带有微妙的“怜悯”，让人很不舒服。 每次和贺拉克图对话黛都有种被压制的感觉，连克莉妮恩斯也一样。虽然外表年轻，但贺拉克图实际年龄超过两百岁，在拜欧哈扎德辅佐过数代君王，是学者，博物家，思想家，政客，教育家……这些头衔在一个崇尚肉体力量的世界中是十分难得的。如果要论文化程度，现在聚集在血晶宫的人们恐怕几乎没有更甚于他的。 “…………我倒是很好奇，论博学程度在拜欧哈扎德无人可比的你，为何会选择跟从阿格克萨斯？”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是没有，但，你怎么看都是那种明事理的类型吧？为什么要做傻事？” “喂！黛……” 克莉妮恩斯正要出言阻止，但黛看也没看她，仍然盯着贺拉克图。 而后者只是轻轻一笑。 “傻事未必就是坏事，聪明事也未必是好事，阁下身为玛耶的长者，我还以为您一定能明白个中道理呢。” “喂——” “对我而言，阿格他更有跟从的价值，仅此而已。” “……” 说完这句话，贺拉克图就把脸扭到一边，明显是不想再说了。 而长长的通道也走到了尽头。 黛深吸一口气，和克莉妮恩斯交换了一下眼神，推开了这扇门。 “你们来了。” 首先听到的是略带沙哑的女声，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声音的主人。此刻的武圣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样子，无懈可击的氛围，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而房间另一侧是寥寥几人，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人，有种成熟的中年美男的感觉，但目光闪烁不定，表情也有点难看——特别是看到贺拉克图的那一瞬间。 “贺拉克图！” “好久不见，王，您身体依旧安康真是太好了。” “你——” 面对罗肖伯恩茨那杀人般的目光，贺拉克图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向别处，并不是害怕与他对视，而是……仿佛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贺拉克图辅佐过数代君王，当了近两百年的宫廷教师，别说罗肖伯恩茨，就连这家伙的父辈都是被贺拉克图看着长大的。对于罗肖伯恩茨的底细，他究竟是个什么水准，有何能耐，性格如何，弱点如何，贺拉克图都清楚地不能再清楚——罗肖伯恩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使这个人现在是戴罪之身，他面对贺拉克图时还是有种微妙的窘迫感。 “寒暄结束了吧？” 武圣一发话，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同时向两边人投去严厉的目光后，她轻轻开口—— “那么，关于玛耶的圣地陷落事件，就此开始‘调解’吧。” ———————————————— 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秋米拉连忙关掉BBT的屏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心里好乱。 口干舌燥。 抓起桌子上的一大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冰凉的感觉从嘴里流到胃里，这才稍微冷静了点。 “做个乖孩子， 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如果你不想让亲爱的爸爸妈妈死掉的话。”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如果这些话是真的，那对方不但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还有随时杀掉他们的能耐……甚至有可能爸爸妈妈就在他们手上。这消息究竟是谁发的？只能是薇妮一伙了。也就是说，难道爸爸妈妈一直都被他们挟持着？还是说他们是为了为难自己而可以找上了自己的父母？这真的可能吗？ ……当然可能，非常有可能。 根据当初西缇娜所言，自己的拉泽尔·埃隆梅德和爱斯蒂亚·埃隆梅德，都是在通天塔内部留有备案的，他们曾加入过魔王教。而魔王教实质上又是薇妮的爪牙，如此看来薇妮原本就认识埃隆梅德夫妇也不奇怪吧？而且据黛证实，他们也确实来过边境战场，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就是来过。而那个道貌岸然的圣安德烈又是经常出入边境战场的战帝，这么看来圣安德烈认识夫妇俩也是有可能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秋米拉忍不住抱着头发出苦闷的呻吟，停下吧，停下吧，快停下吧，不能再想了！越想就感觉情况越糟糕，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父母被薇妮捏在手心里玩弄的景象，心里的焦躁都快化为呐喊泄露出来了！ 冷静！冷静！冷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回过神来时，已经满头冷汗了。 大量的汗水染湿了脸颊，刘海黏在额头上，好难受，指甲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桌子，指甲尖好像还因为过于强烈的握力裂开了。但是好危险，差一点就收不住了，是荆棘，魔力化为了荆棘缠绕着双手，再差一点就要完全爆发出来了。 “呜……呜呜……冷……静……” 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稳住心神，将堵在心中的那股感觉一点点化开，很好，荆棘开始变得单薄了，逐渐化为普通的魔力消散，这就好，千万不要在这里失控—— （呐呐呐呐，本宫可爱的，可怜的，小米拉啊） “——！？” （本宫是怎么教尔的来着？别以为忍耐是种美德） “别……” （很难过吧？很着急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揪着那厮的领子询问真相吧？） “住口、别……” （那就去吧，尔认真起来是不会输任何人的，来吧，去吧，别强迫自己当乖孩子了——） “停下——” “秋米拉？” 就在这一瞬间，夏洛蒂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秋米拉就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 耳边那个讨厌的小声音也消失了。 回过头去，夏洛蒂刚穿好衣服，头发还散发着妖艳的湿气，正一脸担忧看着她。 “没事吧秋米拉？你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好。” “呃，没事，妾身只是……感觉有点难受……” “啊啊，你也感觉到了啊。” “……啊？” 夏洛蒂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说辞，看向门口处。 紧接着秋米拉感觉到了。 一大股陌生的力量在接近，和玛耶的力量体系完全不同，更加“轻盈”和“飘忽不定”，让玛耶人产生本能地反感。 “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敌对势力来找麻烦了……” ———————————————— 玄元大陆的现至高者——玉珏宫宫主，仙珏圣母。 以及她的亲信之一——尸魔宗宗主，黑尸尊者。 还有随同她们一起过来的玄元大陆的其他人，每个人都穿着风格和玛耶迥然不同的袍服，大多都很宽松，也有少数比较贴身。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把大麻袋直接扣在身上，没有在玛耶常见的花边和蕾丝装饰，也没有玛耶那些偏圆滑的纹饰，如果他们就穿着这些直接走在玛耶的城市里大概会被当成脑子有病吧。 他们一步步接近，仙珏圣母左右睥睨着，明明是“脱俗的美貌”，配上她的表情和眼神却显得俗不可耐。很显然又是那类货色，自身实力和所属世界的整体实力不符，仅仅靠着先人的恩泽维护自己的虚荣，也难怪大贤者会讨厌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玄元大陆原本和一开始的玛耶一样也是有两个至高者，他们的另一个至高者“一剑飞仙”素有威名。但那货在挑战血狱的剑帝时输了，修的“本命宝剑”也被掰碎了，战斗力硬生生掉了一个大境界，失去了至高者的资格。 ……自作自受的白痴。 话虽如此，仙珏圣母的实力还是在我之上的，据说配合上他们世界的五花八门的“法宝”，似乎还能隐隐压过大贤者一筹。 关键是，接下来可难办了。 他们明显是来挑事的。 原本这种情况肯定要大贤者出面，但她现在要事缠身回不来，资格最老的贤者克莉妮恩斯也不在，薇妮和圣安德烈更不在，佛格莱特又闭门不出。 剩下的还有谁？ “哎哟哟哟……真是可爱的孩子。” “……” “你就是玛耶的新贤者？啧啧，真是苦了你了啊，要接受这么个烂摊子。” 啊啊，果然。 剩下的地位最高的就是我了。 有你的啊薇妮，给我找了这么个好消遣。 第380章 不速之客（三） “哎哟哟哟，真是可爱的孩子。” “……” “你就是玛耶的新贤者？啧啧，真是苦了你了啊，要接受这么个烂摊子。” 啊啊，果然。 剩下的地位最高的就是我了。 有你的啊薇妮，给我找了这么个好消遣。 “本来我还想见见你们其他新人呢，显然不太凑巧……还是说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不满二十的小丫头能撑撑门面了？” 轻佻的语气，充满恶意的措辞，上扬的嘴角，而且从出现开始她就没用正眼瞧过任何一个玛耶人。从她身上我实在无法看出身为至高者的气量，倒像是个身居高位太久被惯坏了的大小姐，教科书般的俗套讨人厌反派。 怪不得听说一剑飞仙即使实力大跌身体不佳，也要硬撑着干预玄元大陆的大小事务，换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放心把重担托付给这女人。 而这女人现在把矛头对准我了，我对她而言大概就像餐前的小菜一样吧？ “难不成你是哑巴？白长了张可爱的小嘴，连基本的问候语都不会吗？” 对此，我—— “十分抱歉，尊敬的仙珏女士，我不知阁下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摆正表情，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略弯，做出玄元大陆传统的名为“作揖”的行礼方式。 “我相信您来到此地是为了促进玄元大陆与玛耶的友好交流，但很可惜，我等的至高者，尊敬的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并不在此地，如果您有要事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届时会如实转告给她。” 我的措辞很小心，一定要做到不卑不亢。周围都是玛耶的人，如果我表现得太客气太谦卑肯定会使风评下降，但如果太强硬，那就是纯粹自找麻烦了。 “……” 仙珏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似在思考，但又没得出结果。我知道她是想找机会数落我一番以满足她那无聊的自尊心，但我当然没有留给她任何破绽。 我要杀的人是血皇，我要破坏的东西是穿界门，我要扫清的障碍是薇妮，根本没工夫奉陪这如同暴发户家的傻女儿一样的白痴。 但—— “哼，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接着说话的不是仙珏，而是她身边的老妇人——黑尸尊者，这名号放在玛耶十有八九会被视为傻子。黑纸一样的皮肤，苍老的面容，头发几乎掉光，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气息。那对阴暗的双目直勾勾盯着我，让我从本能上感到不适。 “牙尖嘴利？很抱歉，晚辈并无冒犯的意思，而且晚辈的言语中好像也无过激之处吧？” “刀刃永远隐藏在看似温和的措辞中，你的双瞳中映照着傲慢与不屑，这可不是友善的态度。” 毛病真多啊你，一把年纪了还说得出这种台词，人老心不老这句话放在你这种老不死身上肯定是贬义吧？ ——什么的，我当然没说出来。 “玄元大陆的诸位，我们玛耶欢迎一切友善的交流和访问，但很可惜我们的大贤者并不在此，很多事情没有她我们是无法拿定注意的，所以还请各位——” “——让我们先回？小丫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仙珏露出冷笑，仿佛在嗤笑我们的愚蠢。 “谁跟你说本宫今天是来找那矮冬瓜的？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取回应当取回的东西。” “‘应当取回的东西’？很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那是本该属于老身的东西！” 黑尸突然激动了起来，表情略微扭曲，纸片一样的皮肤剧烈抖动着，真让人担心她下一瞬间就会背过气去。 “我们尸魔宗的镇宗之宝，最上级的法宝，无上伟大之物！属于我们的东西，却被你玛耶的贼人盗去，强占了十五年之久！今日老身必须来讨个公道！” 声音刺耳，吐沫横飞，您的素质可真好。 “晚辈不清楚您说的‘镇宗之宝’是什么，但待大贤者大人回来后，您可以向她申请调取我们此次带来的物品清单来查找。但晚辈不认为您能找到您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们携带的一切物品都是完全合乎边境战场贸易协定的。” “哼，区区小毛孩子，你当老身是弱智不成？” 你不是弱智还能是什么？智障吗？ “极致珍贵之物自然不会流露于明面上，而且以你们的立场想必是要尽力和尸之贤者撇清干系吧？” “……？” 尸之贤者？ 等等，难道说？ 她说的是渎神的魔王吗？根据记录，渎神的魔王确实最初是个贤者，但只当了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短到还未正式公之于众就被从贤者中除名了。 “老身可是永远也忘不了那家伙的嘴脸，多少年来一直想要将宝物取回但始终没有机会，但现如今，它终于又被带到了边境战场！是你们太自信了吗？要知道，只要它和老身出现在同一位面，老身就能立刻感知到！老身可以确定——” 说到这里，黑尸突然诡异地停顿了。 她脸上露出了极为惊骇的表情。 不像是装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我的房间。 房门开了一道缝，从门缝能看到两张脸，秋米拉和夏洛蒂正通过门缝往外看。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骚动，所以瞧瞧看看情况吧？ 这种行为本身无可厚非，她们没做错什么。 但是—— “你……你……” 黑尸紧紧盯着的，是夏洛蒂的脸。 “呃——” 顿感不妙的夏洛蒂立刻想缩回去，但这老太婆的手速快到出人意料，一瞬之间就强行扯开了门。 “等等——” “喂，你！说的就是你！” 夏洛蒂想躲，但黑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枯槁的手和夏洛蒂白皙的肌肤形成了强烈反差，简直就像被尸体强行玷污一样。 “你身上的这气味……对，没错……为什么你身上有尸之贤者的味道？给老身说清楚！” “诶诶诶？” 突然被这么个咄咄逼人的臭老太婆抓住还逼问，夏洛蒂显然是懵了一下，而黑尸不依不饶，直接欺身向前在夏洛蒂身上嗅来嗅去。 “这股浓重到连老身都觉得恶心的尸气……错不了错不了错不了！你是尸之贤者的什么人？弟子？情妇？还是其他什么？” “你、你说的是——” “以撒拉那混小子从老身这抢走的冥煌灯，被你藏到哪了！？快说！！！” “——请住手吧。” 在夏洛蒂因为脑子发懵乱说话前，我就强行抓住了黑尸的肩膀。 “这位女士是我们的同胞，也是正式的代表团成员，您没有任何权利骚扰她。” “哈？老身知道得很清楚！从进血晶宫不久的就感觉到了，那种波动，那种浑浊又漆黑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镇宗之宝冥煌灯！十五年前以撒拉耍奸计从老身这将其夺走，现在老身必须要把事情了结清楚！” “我不清楚您口中的‘冥煌灯’是什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瞟了夏洛蒂一眼，她不是傻子，此刻乖乖的闭着嘴没多话。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清楚您和已经死去多年的渎神魔王有何恩怨，但——” “哈？‘死去多年’？别开玩笑了！老身的感觉不会出错，冥煌灯确实存在于此！这小骚狐狸肯定知道些什么！” 黑尸一边对夏洛蒂进行莫须有的人身攻击一边步步紧逼，一旁的塞卓昂早已变了脸色，一副要就地开干的样子，我急忙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玄元大陆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而且偏偏是在这里的最高权力人是我的时候。 怎么想都和薇妮脱不开干系。 这时候如果出了乱子那就正中薇妮下怀了。 处理不好的话，我的威信下降是小事，关键是我很可能就此被玄元大陆的人盯上，我办事的阻碍就会增多。而且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竟然还和玄元大陆的人有利益纠纷——这是我原本完全不知道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黑尸在撒谎。 “我们的镇宗之宝冥煌灯”——什么的，纯粹是扯淡的。 那个恶魔向我讲述过血皇过去的故事，所以我很清楚。冥煌灯既不属于以撒拉也不属于黑尸尊者，它原本是血皇的宿敌——“世界之敌”，最强时间系异能者祭罹爱用的武器。 根据我最初的推测，昔日血皇和其宿敌在边境战场决战后，冥煌灯就在时空的乱流中遗失，漂泊到了玛耶后被以撒拉发现并据为己有。但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其实也挺好猜的，大概当初决战后冥煌灯就掉在了边境战场，后来被黑尸尊者先捡到，然后又被利用贤者身份混入边境战场的以撒拉耍手段夺走了。 而以撒拉死后，冥煌灯的主人自然而然换成了他的遗孀。 我并没有揭穿黑尸的直接证据，毕竟，口说无凭，对方肯定已经想好了充足的借口，而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在撒谎。 但是，也没必要揭穿她。 “如果您觉得我们的同伴身上有类似以撒拉的‘气味’的话，那很正常。” 毕竟目的是化解这让人哭笑不得的矛盾。 “正常？” “是的，这位女士是一命正式登记在册的死灵法师，和您口中的尸之贤者同属一个魔法体系，而您……修炼的应该是你们世界的所谓‘尸术’的东西，所以对这一类很敏感吧？会混淆也属正常。” “……………………” 黑尸一时间愣住了，显然她也没想到发难对象也是亡灵系的。 而愣住也就说明——她自己心底大概也在犯嘀咕吧。 “这……但……老身不可能感觉错……” “‘感觉’可不能作为证据，如果您硬要追究的话，还请——” “——啊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这么吵？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马上要乘胜追击送走麻烦的客人之时， 那家伙终于出来了。 仿佛瞅准了这个时机一般，雾之魔王大摇大摆从房门走了出来。 第381章 不速之客（四） 仿佛瞅准了这个时机一般，雾之魔王大摇大摆从房门走了出来。 今天他用的脸是二十岁上下的……十分中性的青年，身上穿的是黑纱般的法师袍，脸上是有点轻佻的表情，真的是每次风格都截然不同。 （————啧！） 这下子有点麻烦了。 怪不得这家伙一直不出面，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搅混水吗？ 如果佛格莱特不出现，那这就只是普通的“讨厌的客人找上门”的事件而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能很快解决。 但既然他出现了，就只能说明一点——这确实是薇妮的“余兴节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意外事件”了。 （夏洛蒂……） 我看向夏洛蒂，她也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别说多余的话，最好别说话”。 “炸弹”——这个不祥的词突然浮现在我脑海。 难道说，这么快就来了？ 这就是继艾西亚之后的第二个炸弹？夏洛蒂对应的炸弹？ “嗯？你又是谁？”黑尸一脸不屑地看向他。 “呀呀呀，长的倒挺俊的，也是玛耶的新……叫什么来着？‘咸者’？”仙珏也不忘调侃。 “是贤者哟，二位大人可别搞错了呀。” 面对不怀好意的两人，佛格莱特表现得十分自然，甚至有种谈笑般的氛围，还不忘瞥了我一样。 “……” “……” 不好了。 佛格莱特在场的话，要将死夏洛蒂简直太容易了。 夏洛蒂是死灵法师——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黑尸尊者本人就是擅长他们世界的那套炼尸体技术的人，在这里死灵魔法自然算不上什么禁忌。 但，夏洛蒂是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的遗孀——这件事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 如果说佛格莱特他们不知道此事的话，任谁也不会相信的。薇妮带着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具和我们共同行动的那些日子里，有太过充足的时间摸清她们每个人的底细，所以才能针对她们制定各种各样的计划。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条真理。 最终决定战争胜负的，往往是“情报量的差异”。 她优哉游哉地摸清了我们的底细，我们却对他们知之甚少，这是最致命的不利之处。 “在下是新任的雾之贤者，叫我佛格莱特就好，叫佛格酱我也没意见哟。” “‘佛格酱’？哼，那矮冬瓜还真是什么人都敢任用呢，看来经过圣地陷落那一出闹剧，你们也是没什么可用之才了啊。” “呐哈哈……虽然我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人，但姑且还是挺能打的……但好像在至高者面前也干不了什么吧？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在边境战场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得这么僵何必呢？” 佛格莱特一边打哈哈，一边非常露骨地向我使眼色，简直就像故意让旁人注意到他在挤眉弄眼似的。 在旁人眼里佛格莱特是在示意我“大不了认个怂把这事糊弄过去”吧，在仙珏和黑尸看来应该也是这样。但我很清楚，这实际上是“威胁”或“嘲笑”的目光，我知道的事他也知道，而且只要他假装不小心说漏嘴，黑尸就会认定夏洛蒂和以撒拉有绝对绝对密不可分的关系，夏洛蒂就会真的遇上大麻烦。 更糟的是，关系一旦暴露，不但黑尸和仙珏会得逞，玛耶人也会对夏洛蒂抱有戒心，进而任用了夏洛蒂的我的信誉就会大大降低。 “啧啧，少年仔啊，老身都不知道该说你是会做人还是不会做人了……” 黑尸感慨般摇了摇头，转而又看向夏洛蒂，同时狠狠瞪了我一眼—— “喂喂喂，前辈别动粗啊！” 佛格莱特急忙上前阻拦，完全不顾黑尸的不耐烦，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喂！无礼之徒，放手——” “要说无礼之徒的话，前辈你们才是无礼吧？闯到人家的地盘，还专瞅着人家老大不在的时候，传出去就觉得好丢脸诶！” “你说什——” 黑尸和仙珏同时面露怒色，佛格莱特吓得连退几步，慌慌张张地摆手。 “不是啦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逼夏洛蒂女士啊？要说可怜的话她才是最可怜的啊，毕竟她——” 毕—— 竟—— 她—— “——对啊，毕竟她是完全无辜的，只是因为和司令魔法沾了边就被如此追究，二位不觉得这样实在有损风度吗？” 在这一刻我强行插话进去，以免佛格莱特真的“顺势”把话说出来，佛格莱特刹那间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摆出了讪笑。 “泽拉赫小姐说得对，彼此都冷静一点如何？你们看看，夏洛蒂女士都窘迫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夏洛蒂，后者此刻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很可疑哦”，简直不忍直视。夏洛蒂终究是我们这些人中心理承受力最差的那个，单是直面其他世界的至高者就已经是相当大的心理负担了。 不行，不能让仙珏她们追究下去了。 “不过别害怕，夏洛蒂女士，我理解你的感受——” “给我等等，佛格莱特！” 我提高声音，同时拍开了佛格莱特的手，他连手的质感都忠实重现了。 “让她担心害怕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我劝你最好有点身为戴罪之身的自觉，恕我直言，你认为在场的信任你的人能有多少？‘雾之魔王’？” 说完话，我可以环顾一周，视线从周围的人——尤其是玛耶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经过我刚才一番话，大家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了佛格莱特身上，果不其然，几乎所有玛耶人看向佛格莱特的眼中都仍有忌惮。 仙珏和黑尸也察觉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这两人也有点被我带偏了。 玩弄话术最基本的一个技能——“模糊和转移重点”。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泽拉赫小姐？为何要如此激动？会不会显得有点……‘不正常’呢？” 佛格莱特眼中异光闪烁，而我在言语中注入力量，不包含迷惘的声音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可信度。 “不正常的是你吧？请你搞清楚状况，大贤者大人破格洗脱你魔王的污名提拔你为贤者，说到底是为了集中人才应对当下这难堪的局面。她再来之前不就已经再三嘱咐过了吗？你只要闭上嘴充当‘保镖’一类的角色就够了，禁止你擅自做出任何形式的任何特殊举动。” 大贤者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类话？谁知道呢，无所谓，反正在场也没人能证明其真实性。 “荒谬，我只是好心帮你们解围而已，没做任何亏心事，还是说心里有鬼的其实是你们？” “又来了，你每次都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所以大贤者也好，我们其他贤者和战帝也好，依然没有完全信任你——非要我说得这么清楚你才能理解吗？理解了的话就有点自知之明吧，别肆意挥霍你的‘好心’了。” “哈哈，那我可真是太可怜了，我可是真心想帮你们解围的，毕竟我对夏洛蒂女士也——” “也是有所了解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我也尚未将下一句话化为刀刃说出口，一阵刺耳的笑声就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噗，哈，哈哈哈哈哈！瞧瞧，瞧瞧你们这幅德行！” 仙珏圣母用丝巾掩着嘴大笑着，从她的外表还真看不出她能笑得这么没品。 真让人恶心到想笑。 “可真是让本宫看了一场有趣的猴戏啊，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闹内讧，你们是真的互相看不对眼呢还是单纯的蠢呢？那矮冬瓜真是狗急跳墙了找你们这种没品的家伙来填空缺！” 仙珏越笑越大声，周围的所有玛耶人都面露怒容，但我在心里松了口气——这白**人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开了，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被我和佛格莱特夹在中间耍。 但—— “啧啧，真是败给你了，泽拉赫小姐，你依然牙尖嘴利……啊，话说啊，” 佛格莱特眼珠一转， “说起来，你们一开始是为啥吵起来来着？” “冥煌灯！” 黑尸立刻用她那干枯的喉咙吼出声，我刚刚模糊了话题重点，而佛格莱特又强行把话题拉了回去。 “真是，差点被你们这些小子糊弄过去了，老身可以确定吾等镇宗之宝已经被你们中的某人带到了边境战场，而且就在此处！泽拉赫也好，佛格莱特也好，好好给个说法吧！” 黑尸又咄咄逼人了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如同骂街的泼妇。 佛格莱特抱起双臂别过脸去，仿佛在说“这可不怪我哦”。 再一次，黑尸和仙珏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不只是她们两人，连周围的玛耶人和玄元大陆人都是如此，更别提我的包括脸色苍白的夏洛蒂在内的队友们了。 “那个，其实——” 就在这个时机，夏洛蒂颤抖着开口了，但还不等她说什么我就打断了她。 “我想，我们都搞错了某些重点。回归本来的问题吧，黑尸前辈要的是那个……叫‘冥煌灯’的宝物的下落，而不是无意义的问责，对不对？” 我向这老东西投出礼貌的询问目光，她不置可否。 “要找到一件失物的话，我认为应该从它‘最后的主人’来着手调查。” “还用调查？当然是以撒拉——” “看来黑尸前辈的消息不太灵通呢，渎神的魔王以撒拉，早在数年前就被斩杀了。” “你说什么！？” “而讨伐了这个为祸一方的魔王的，同时是理论上除以撒拉外最后一个接触过冥煌灯的人……” 我刻意顿了顿。 “……正是我们的战帝，圣安德烈先生。” ~~~~~~~~~~~~~~~~~~~~~~~~~ 安德：喵喵喵？ 第382章 不速之客（五） “而讨伐了这个为祸一方的魔王的，同时是理论上除以撒拉外最后一个接触过冥煌灯的人……” 我刻意顿了顿。 “……正是我们的战帝，圣安德烈先生。” “……” “……” “……”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当然是玛耶人，是恍然大悟，毕竟渎神魔王讨伐战本来就是圣安德烈的成名一役。 还有些人有点惊讶，惊讶于我会在此刻把圣安德烈推出来。 在他们看来，我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就拿圣安德烈当挡箭牌吧？ 嘛，就这么认为吧。 因为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目的不是自保，而是来个小小的反击。 假如玄元大陆的人问责问到了薇妮手下的得力战将——圣安德烈头上的话，那家伙怕是别想安生了。 “你说，‘圣安德烈’？那家伙？倒是个好男人，侍奉那矮冬瓜实在太浪费了。”仙珏挑了挑眉毛。 “以撒拉死在圣安德烈手中？这到底怎么回事！？老身可不知道啊！” 黑尸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完全的“意想不到”的表情。 “也难怪您不知道，毕竟这是玛耶的家务事，如果强行告诉您大概也只会让您为难吧……”我轻声说。 “少废话！把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 “请注意您的措辞，黑尸女士，虽然作为‘辅佐至高者的人’您是我的前辈，但在立场和地位上我们是对等的，您无权强行命令我做任何事。” “……请你跟老身说清楚，以撒拉的死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尸的嘴角不断颤抖，我还是把控住度吧，别把她逗得太急了。 “最初以撒拉是如何暂时成为贤者，如何进入边境战场，又是如何逃脱的已经没人知道详细情况了，具体的您只能去问大贤者大人了。但就在不久后，还不到一年，以撒拉就以渎神的魔王的姿态重现于世。” “这……” “您应该清楚吧？在我们的世界中，‘魔王’即是恶徒，仅仅是存在在那里而已就是巨大的威胁，理应受到讨伐，而讨伐了他的，也正是当时初成战帝的圣安德烈先生。” 见黑尸不说话了，我继续说道—— “那一战是他真正的成名一战，当时他率领了众多万神殿的精英战士，但按照记录最终负责对付渎神魔王的只有他一人而已，换言之就是一对一的决战。以撒拉最后一次使用冥煌灯必然是在圣安德烈面前，以撒拉死后，圣安德烈理应是最后一个见到冥煌灯的人。” 进一步补充。 以事实为基础，混入些微的猜想甚至臆测，一个找不到漏洞而且暗示性很强的说辞就完成了。 黑尸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那是当然的，因为她也无法从我的话中找到任何明显的漏洞，而且我的推测确实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仙珏圣母只是想找麻烦，黑尸是想讨回冥煌灯顺便找麻烦，现在她待在这里的一半理由已经不存在了，至少目前圣安德烈还没回来。 那么， “黑尸前辈，玛耶是尊重制度和事实的，如果以撒拉真的抢夺了本属于您的东西，那不论他是贤者还是魔王，我们定会追究到底。但很可惜，现在他已经陨落，而且死于圣安德烈先生之手，我认为如果您真要讨个公道的话，何不与他多交流一下？所以——” “——所以，请别在玛耶面前丢人现眼了，黑尸尊者，还有你也是，仙珏圣母。” “——！？” 那个冷淡的男声突然出现。 就在仙珏和黑尸背后。 神子，玛耶的最强战帝，我等之敌。 圣安德烈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伟岸的身姿，那平时总是充满正义光辉的双眼此刻闪烁的是不满和轻蔑。 “圣安德烈……！” “泽拉赫小姐说得很对。” 他现实瞄了我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玛耶是尊重制度和事实的，如果以撒拉真的抢夺了本属于您的东西，那不论他是贤者还是魔王，我们定会追究到底’，我身为讨伐了渎神的魔王的人，自然有义务回应你的一切疑问。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十分近似无理取闹了。” ““……”” 周围的玛耶人都隐隐发出了赞同声，现在我成了唯一皱起眉头的人。 圣安德烈，出现了？ 就在我把话题引向对他不利的方向的此刻，就在我想反将薇妮一军的现在，出现了？ —————————————— 几分钟前—— “这是……” 圣安德烈看着BBT上的消息，毫无疑问，这是薇妮刚刚传给他的。 “亲爱的小安德， 虽然你很会做表面功夫， 但我知道，口舌功夫绝不是你的特长， 毕竟大多数时候你在人前都只是说场面话而已，这样是锻炼不了口才的， 所以仁慈的我花了一分钟时间为你定制了一份大纲， 回去的路上可以边走边看哦，但小心别摔跤了。” “………………” 圣安德烈无言，继续往下翻—— “……！” 引入眼帘的内容令他眉头一跳。 “那女人……认真的吗？” 这绝不是可以随便公开的内容，虽然对于这些事圣安德烈一直心中有疙瘩，但他知道如果为了一时畅快而公之天下的话绝对会引来不少麻烦。 但是，既然是薇妮的命令，他好像也没有选择权了。 —————————————— （啧！） 该死的。 如果这是薇妮策划的，那她就不可能不考虑到方方面面，她肯定料到了我会如何解围！圣安德烈不善言辞，但薇妮精于此道，只要圣安德烈按照她事先所嘱托的内容说就够了！ 我立刻紧抓住夏洛蒂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而她现在脸色已经彻底煞白了，目光像强力胶一样紧紧黏在圣安德烈脸上，上呀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给我冷静点！） （我……我知道……） 夏洛蒂强迫自己转过头，而圣安德烈和黑尸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说什么！？” 黑尸此刻勃然大怒，但比起单纯的生气，她的声音中更多了一丝窘迫和难堪。 “你如果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你说谎了，那个叫冥煌灯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你所谓的‘镇宗之宝’，你和以撒拉在边境战场发现了它，而你抢输了，仅此而已。” “哈？你有什么证据——” “因为，当时的我就是见证者，当时的我或许入不了你的法眼，但我那时确实是一直和以撒拉行动的。” “你们一起行动？可你们难道不是——” 圣安德烈深吸一口气，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和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奥杜怀特，曾是多年的好友。” …… …… 透过夏洛蒂的表情，我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何谓“惊骇欲绝”。 第383章 尸之贤者 黑色石砖砌成的墙壁。 白色橡木做成的餐桌。 高纯白银铸成的餐具。 壁炉中燃烧蓝色的火。 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冰冷又难以接近的感觉。 而夏洛蒂身处其中，已经逐渐习惯了。 餐盘中盛着称不上丰盛也称不上精致的食物，蔬菜，肉，面包，汤，味道都处于“过得去”的水准——也难怪，毕竟这些食物中几乎没有任何调味料，连涂在面包上的黄油都少得可怜。 但夏洛蒂并无怨言，在这冷冰冰的环境中，就算眼前是山珍海味也不会有胃口的，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个穿管家服的骷髅人。 “夫人，茶。” 骷髅管家为她添了一杯新茶，明明冒着热气，喝到嘴里却有点凉丝丝的。 “合您的胃口吗？” “呃……还……好吧？” 夏洛蒂向骷髅管家露出有点勉强的微笑，继续啃这粗粮制成的面包。虽然这些早餐实在配不上“魔王”的规格，但稍微懂点健康饮食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些食品的质和量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是无可挑剔的健康食品。涵盖了人体所需的一切营养，又不会令人偏瘦或发胖，恰到好处。 （他每天都是吃这些吗……） 夏洛蒂偷偷看向这长得过分的餐桌的另一头，那里也有个人默默吃着早饭。 即使保持着坐姿也能看出这个男人的身材瘦高，他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白，修长的手指握着餐刀灵活地把肉片切成小块，再送入颜色淡薄的双唇中，那十分工整的五官并未给出“好吃”或“难吃”的反馈。 每次都是这样，看着吃饭的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夏洛蒂总有种流水线作业的感觉。 他就像个魔道工学人偶一样，缺乏人的生气。 “那个……？” 夏洛蒂发出了小小的声音，但在这冰冷又空旷的餐厅中，即使是最细微的呢喃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何事？” 渎神的魔王放下刀叉，没有丝毫反光的双眸看向夏洛蒂，就像两个黑洞一样，让她不由得心慌。 “这里，没有除我和你外的其他人类吗？” “没有。” “也……不会有访客？” “如果有访客我反而会头痛的。” “也是呢……” 以撒拉一直是毫无抑扬的语气。 会来这里的人类……大概也只有想讨伐魔王的人了吧？ 但夏洛蒂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难道……就没有什么‘友好的’访客？比如你的……熟人？朋友？” 这话一出口，夏洛蒂就感觉到了一阵后悔。 何等愚蠢的问题。 既然以撒拉一直闭口不提，那就说明他确实没有这样的对象，“孤独的魔王”——倒也十分符合以撒拉的形象。 “……有的。” “……哎？” “我说，有的。” 夏洛蒂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奇怪吗？” “不、不奇怪，只是有点惊讶……原来你有朋友啊？” 这话一出口，夏洛蒂恨不得掐死几秒前的自己。 什么叫‘原来你有朋友啊’？简直就像没品的小孩子吵架一样！ 偷偷看向以撒拉，但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依然是那张淡漠的脸。 “我确实有足以被称为朋友的对象，但我和那个人早已走上殊途，大概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下次见面时可能就是敌人了。” —————————————————— 下次见面时可能就是敌人了。 何止“可能就是敌人了”。 昔日的友人，已经成为了正义的利剑。 制裁了罪恶的魔王。 —————————————————— 在一片寂静中，圣安德烈缓缓说了下去。 “我和以撒拉是从小就开始的交情，我们生于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区，同一个市，甚至该市下属的同一个小村庄。这些过往我从未提起过，因为我知道有些事只要说出来就会造成影响，但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必须隐瞒的理由了。” 黑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圣安德烈的凝视下又闭上了嘴，属性为光与火的圣安德烈对亡灵系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 “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他从小就是很阴郁的性格，即使到我们最终为敌我也没有完全搞懂这个人。比较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在十一岁就加入了万神殿，经过试炼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圣骑士学徒，在中央神学院进修。他和我同期加入，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治愈师学徒，可惜的是后来万神殿将他视为污点，抹去了他的所有记录。” “由于是同样的出身，同样的年龄，又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时我和他的私交一直很好。他的性格一直都未变过，总是沉默寡言，即使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我也总是捉摸不透他，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拼，不断提升实力，不断学习，不断变强，不断争取一切机会出任务，讨伐异端，积累功绩……那时候我很快就提升到了大战灵的层次，而且由于表现很抢眼而不断被委以重任，在万神殿内部的地位也迅速提高；而以撒拉和我正好相反，他的天资还在我之上，但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研究那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东西，从来不在人前崭露锋芒，我甚至不知道他早已先我一步成为了大魔导士，而当时我们还都未成年。” “大约十七年前，那时候我和他都是二十岁，当时我已经很接近战帝的境界了。也就是那时，穿界门打开，世界迈入了新纪元，那不久后就传来了大战帝殒命的消息。两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大贤者大人第一次在神前比武中加入了‘选拔顶尖人才，重点培养，为边境战场输送新血液’的一环。那时我距离战帝只有一步之遥，肩负着万神殿的期望作为代表参赛，并被大贤者大人一眼相中。” “那时候的我还年轻气盛，被喜悦和荣耀冲昏了头，做出了一个……在当时看只是‘哥们义气’，在现在看来十分轻率的决定。” “就在前往边境战场前，以撒拉他突然找上了我，第一次主动向我提出请求 ——希望我把他推荐给大贤者大人，说他也想去边境战场。那时候他的态度一反往常，十分的主动，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并没往深处想，而是直接帮他说了不少好话，把他引荐给了大贤者。” “至于结果……就是‘新贤者’的诞生。没错，就在我还为小小的成就沾沾自喜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以仅仅二十岁的年纪，就成就了贤者之位。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展现的魔法，不是作为治愈师的圣魔法，而是作为死灵法师的死灵魔法。直到那一刻，我才惊觉他早已走入歧途……不，或许对他而言这并非‘歧途’，他大概一开始就只是把万神殿视为跳板吧。” “按理说这是对万神殿赤裸裸的背叛，但他并没有做出能够被证明的违法行为，而且和大贤者大人交谈时的态度也非常诚恳，求贤心切的她几乎是当即就认可他为新的贤者——尸之贤者了。毕竟对于她来说，贤者或战帝的魔法流派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能否成为玛耶的力量。” “而我也只得放下心中的猜忌，没有提出质疑，反而陪同他一起进入了边境战场。我甚至天真的以为，虽然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但殊途同归，我们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和好战友……当然，事实证明我错了。” 紧握的拳头松开，他终于看向黑尸尊者。 “我说过了，你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是把客观事实添油加醋的产物。那个叫冥煌灯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你所谓的‘镇宗之宝’，你和以撒拉在边境战场发现了它，而你抢输了，仅此而已。” “你——” “我不是说了吗？当时我和以撒拉在边境战场是一直共同行动的，只不过他是以贤者的身份，而当时还不是战帝的我当然入不了你的法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口说无凭！” “那是在现今的第16区，新月峡谷上段的最底部，那浑浊的河畔，周围的一切植物和界兽都笼罩在冥焰的黑色之中。峡谷底部的河流完全被冥焰染黑了，你感应到了那个叫冥煌灯的物品的波动，但同时以撒拉也感应到了，于是你们爆发了冲突。当时还不是战帝的我并没有插手的资格，所以只能做好随时支援以撒拉的准备在旁等待，而最后我也确实没有出手的必要——因为以撒拉赢得很漂亮，他成了争夺战无可争议的胜者。” “…………” “而以撒拉沦为魔王是那之后的事了。就在刚离开边境战场，他此前所做的种种禁忌实验和各种各样的劣迹都被曝光了出来，即使在我这个旧友看来他做的也太过分了……万神殿当即把他打为异端，大贤者也在无奈之下，还未公之于众就撤回了他的贤者之位。” “………………” “换言之，黑尸女士，你错失冥煌灯只是你自己实力不济，而以撒拉被打为魔王也与冥煌灯毫无关系，所以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被你追究责任的必要。” “……………………” 黑尸已经不说话了。 而我渐渐抿紧了嘴唇。 原来是这个啊。 “圣安德烈和渎神的魔王曾是好友”——这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情报，情报量的差距再一次体现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夏洛蒂那几乎扭曲了的脸，我意识到了。 关于她的那颗“炸弹”，并不是“黑尸尊者来找事”。 而是“仇人与被他所杀的亡夫的往事”。  ~~~~~~~~~~~~~~~~~~~~~~~~~~ 新cp的诞生（大误） 第384章 闹剧的仲裁者 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夏洛蒂那几乎扭曲了的脸，我意识到了。 关于她的那颗“炸弹”，并不是“黑尸尊者来找事”。 而是“仇人与被他所杀的亡夫的往事”。 灵魂深处。 恶意背后。 记忆角落。 “记忆”是“过去”的浓缩，记忆角落即是不为人知的过去。 如此看来，“记忆角落”对应的就是夏洛蒂了？ 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或者说也没时间给我细想了。圣安德烈的突然出现绝不仅仅是为了封住黑尸尊者的嘴，我才刚刚把矛头引向他，他现在已经利用情报量的优势将其完美挡了回去。 如果他现在不给予我反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如薇妮所说，这一次我和她都只是“棋手”的话，那他的反击一定是冲着—— “夏洛蒂·菲尼克斯女士。” 圣安德烈突然看向夏洛蒂，他的眼神看似坚定而平静，内在实际上也是惊涛骇浪，就连我都无法准确分辨出其内在种种感情的成分。 “你……” 夏洛蒂的口中发出极为阴沉的声音，她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人在情绪波动极端剧烈的时候是无法好好控制魔力的，阴郁的魔力从她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来，甚至还带有浓烈的死亡气息。 （夏洛蒂！） （……） 不行，这家伙现在完全听不进我说话了。 抱歉了—— 叮！ 如同蚊子的虫魔兽在夏洛蒂后颈轻轻一叮，夏洛蒂的魔力波动立刻弱了下去，表情也缓和了下来，看上去情绪平复了，实际上是站着睁着眼昏倒了。 刚刚以防万一开着异种温床真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针对的对象不是玄元大陆的人也不是佛格莱特，而是夏洛蒂，为的就是防止她做傻事。 接下来就是圣安德烈。 “所以，仙珏圣母女士和黑尸尊者女士，可否请你们先回呢？不要再捣乱了。” 圣安德烈的表情只经过了一瞬的波动就恢复了严肃，而黑尸表情扭曲着，谎言被戳穿的她似乎正在努力组织语言寻找借口。而仙珏隐隐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这里是血晶宫内，她们当然不敢乱来，但耍点小手段使点绊子就有点麻烦了…… 这一刻，圣安德烈的眼睛又看向了我。 我不清楚薇妮给了他怎样的指示，但现在圣安德烈已经主导了话语权，要把矛头引向我的话实在太容易了。 我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千夜还未回来。 或许我的要求对他而言有点高？不论如何，在他没回来的现在，我只能尝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就是把仙珏他们逼走。 “圣安德烈先生说得有道理。” 我轻轻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同时看了圣安德烈一眼。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受万人敬仰的神之子，竟然和渎神的魔王有过如此亲密的过去。” 圣安德烈的自爆行为虽然成功化解了黑尸的步步紧逼，但实际上也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玛耶内部的舆论这下子可要热闹了。薇妮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显然她只是单纯把圣安德烈当工具使用，完全不在乎他的风评会变成什么样。 听了我的话，他的表情略微抽搐了一下，但声音还是平静而有力。 “很抱歉，这件事我一直瞒着大家，但实际上我也确实没有提起它的必要。” 年轻时犯的错误——而且到底算不算“错误”还未可知，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以撒拉“利用”了吧，只是黑历史而已。对一向以高洁著称的圣安德烈而言，这点黑历史已经算是很大的污点了，但要危及他的地位还远远不够。 所以我也无法再这方面上继续深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关键是——黑尸女士，正如圣安德烈先生所说，您前来讨要宝物这一行为已经失去了理由。讨要一件本来就未曾属于你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人降低对玄元大陆的评价而已。您也是，仙珏女士，贵为至高者，久别耍这些小把戏了、” “小把戏？小丫头，我可不觉得——” “——我听说，玄元大陆素与拜欧哈扎德交好，虽然关系从未摆上明面，但你们的私下贸易来往其实十分密切。” “——！” 仙珏的眼角猛地跳了一下。 处于开诚布公的考虑，“贸易关系透明化”是边境议会达成的共识，实质上就是抑制除了明面上的同盟外的暗地里的拉帮结派搞事情。拜欧哈扎德与玄元大陆并非同盟关系，但事实上，这两个势力确实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换言之就是私底下的秘密结盟。 “……哼，哎呀哎呀，狗急跳墙，连这种毫无依据的臆测也能说得出口？真是让本宫笑掉大——” “有证据哦。” “——哈啊？” 确实有证据。 这也是大贤者坚持要把贺拉克图带来边境战场而非直接处决，而且一定要让武圣仲裁的关键原因。 那就是从那两个入侵者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我们有非常具体的物证，对不对，圣安德烈先生？” 我把话柄抛给圣安德烈，他微怔一下，接了过来。 “……没错，圣地陷落事件初步平息后，我们从那拜欧哈扎德的入侵者身上搜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稍微一顿，沉声道—— “是你们玄元大陆玉珏宫最高级的人工造物——珠玉宝匣，能够在一定空间内创造出近乎停滞的时间，以万年为单位保存任何东西，在边境战场贸易列表上是超A级贸易物品，而阿格克萨斯就是用那个保存他们的重要物品的。《协议》上明文规定，任何世界出口的A级及以上贸易物品必须开诚布公，提交一切贸易明细，换言之这样的东西是不可能卖给非同盟世界而不被外人知道的。” “…………………………” 仙珏语塞。 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被人迎面甩了一巴掌。 “所以，仙珏女士……” 我继续说道。 “现在事情就清晰明了了……为什么你会偏偏挑这个时间点来‘访问’呢？为何偏偏是大贤者大人去和拜欧哈扎德的代表谈话期间？为何来时就准备了足够的让我们为难的‘谈资’？不得不说，贵世界和拜欧哈扎德的关系真的很好——” “——好到，能接受他们的委托，来给我们添乱的程度呢。” 佛格莱特接话道。 ……这家伙，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他了。 借坡下驴？还是另有企图？不论怎样，现在这场面看上去完全就是“玛耶的三个贤者/战帝据理力争挫败了咄咄逼人的敌对势力”的样子，其他玛耶人大概正在扬眉吐气吧。 但这还没完。 需要有个收尾。 大贤者还未回来。 在场有没有比仙珏圣母更厉害的人。 能收尾的只有—— “——所有人，都给我冷静一下吧。” 那个沉稳而冷漠的男声响起的瞬间，我就知道千夜总算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 “才刚到不久就敢惹事扰乱纪律，我是否能认为你们不把血狱放在眼里呢？” 伴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是那如同刀锋组成的海洋的压迫感，沉重，锋利，无处不在。周围的玛耶人和玄元大陆人都脸色大变，承受力稍弱一点的甚至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而来者只是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出现在我们面前。 “尼、尼德君，不必这么……” “这群家伙简直把血晶宫当自家后院了，我怎能不管？” 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一马当先，他身后还有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血狱的后勤部主管莉薇安娜·奥修，通称‘祭灵’。根据恶魔所说，祭灵曾是剑帝的挚友的女人，那位挚友死后祭灵应该就由剑帝照拂了。 而跟在最后的千夜向我轻轻摆了摆手，我点点头。 就在我意识到玄元大陆的人来了的那一刻，我就命令他去找能镇住所有人的纪律化身了，不论局面多混乱，外界强有力的介入总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剑、剑帝大人！？” “不知剑帝阁下会来，有失体统……” “你们也知道自己很失体统啊？” 仙珏和黑尸立刻收敛了下来，但换来的只有剑帝冰冷的眼神。 “我刚刚回到总部，刚和友人打了招呼，就突然接到报告说你们起了冲突。玛耶和玄元大陆，你们真的非常会给我增加工作量。” “十分抱歉让剑帝大人出面操劳。” 迅速反应过来的圣安德烈作为战帝的代表行了一礼，我也立刻对这个以后或许会死在我手上的男人低下头，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倪端。 “但玄元大陆突然闯到了我们的宿舍区，而且是在我们的至高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有要事外出的现在，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正常行为。” “剑帝大人请听我一言，我们是事出有因——” 仙珏急忙出言辩解，而剑帝只是瞪了她一眼就让她闭上了嘴。 “事出有因？那么原因何在？最好给我个靠得住的借口。” “呃……” 她和黑尸对视一眼，前来讨要冥煌灯的借口已经被戳破，不管用了，现在的她们还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我的办事当然要从公平公正出发，理论上起冲突的双方都要受到警告或处罚……但如果你们连个像样点的借口都给不出来的话，还想怎样呢？” 第385章 休眠期 “——综上，我，贺拉克图，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贺拉克图的语调一直是无比平稳的，沉着冷静，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感觉，中途不论罗肖伯恩茨怎么挤眉弄眼也没多看他一眼。每一句呈堂证供都简洁而清晰，面面俱到，没有给自己和拜欧哈扎德留一点余地。 面对这冷澈的态度，似乎连武圣也有点奇怪，但她还是还是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威严，用沉稳的目光环视了一周，房间里每个被她的视线扫到的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 只有黛除外。 现在的黛可能是这段时间心情最好的状态。 武圣大人从头到尾都毫无偏袒，换言之拜欧哈扎德别想抱有任何侥幸。 罗肖伯恩茨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被地龙吃进去又吐出来再吃进去再吐出来一样，超狼狈超滑稽超让人解气的。 拜欧哈扎德的赔款问题也顺利到让人没话说，虽然赔款永远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至少这下子玛耶的重建能顺畅很多。 说到底还是因为贺拉克图完全供认不讳，仿佛根本不在乎会给自己和他的老家带来多大麻烦，为什么他能如此果决？谁知道呢管他呢。 而且通过从贺拉克图身上搜出来的朱玉宝匣，推定了拜欧哈扎德和玄元大陆的私下结盟关系，天知道这帮人的私下贸易偷了多少关税？进一步的责任追究他们是逃不掉了。 长期以来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黛难得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甚至想唱一首玛耶的传统民谣《大洋上的小魔女》来助兴。 大洋上的小魔女~ 啊啊嗯~嗯~啊啊嗯~嗯~ 啊啊嗯~啊啊嗯~嗯~嗯~嗯~ 好想跨越那片海洋~ 去见见大海中心欢歌的龙鲸~ 乘风的魔法是爱的证明 蓝天、星空、白天黑夜 碧浪、海鸥、振翅高飞 到这里来~嗯嗯~ 来见你了哦~啦啦~ 海面翻滚着~哼哼哼~ 明天我们见面吧，就在那个海边 你的歌唱，是恋爱之音 引诱着，焦虑着，闪闪发光 多美丽，多动听，余音回响 我爱你嗯嗯 不要哭嗯嗯 不会让你寂寞的哦 看看我头上的魔女帽~哒哒哒~ 啊~加油！啊~太好了！ 啊~过来！啊~没错没错！ 我们会对一头喝醉的龙鲸做些什么？ 我们会对一头喝醉的龙鲸做些什么？ 呐呐呐~抓住你了哦！ 燥热的，温暖的你的身体 过于庞大的个头，稍稍有点碍事呢 用小魔棒敲碎你的牙齿 用小餐刀割掉你的鳍 用小叉子戳瞎你的眼睛 肢解、剁碎、去掉内脏 酱料、椒盐、准备好了哟 升起一簇魔法的火焰 烤架变得火热火热的 香气扑鼻~浓浓的香味！ 放到火上，加些调料，真美味呀！ 啊~就这样~啊~吃饱了 下次去海底见见巨乌贼先生吧！ “……巴尔扎克小姐？” “嗯诶？” 被武圣一叫，黛才回过神来，同时也发现自己正被克莉妮恩斯瞪着。 “你都唱出来了。” “呃……啊！！！” 黛不由得满脸通红，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搞什么啊！心想着恨不得唱首歌来助兴，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竟然竟然竟然啊啊啊竟然在武圣大人面前哼歌简直太羞耻了！ “这是你们世界的民谣？” “啊，是的……” “……还真是，挺有个性的。” “诶……”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真是的玛耶那么多好听的民谣为什么自己偏要哼最诡异的一首？明明还有《小巫师和小精灵》……啊不对这歌的结局是小精灵把小巫师仙人跳了……还有《恋爱的绿龙》……啊不对结局是绿龙忍受不了家暴自杀了……还有《洛斯外克王子大人》……啊不对结局是王子被人当柴火烧了……好像《大洋上的小魔女》还算比较治愈的？搞什么啊玛耶的列祖列宗们你们怎么都这么恶趣味啊！ 而罗肖伯恩茨一直狠狠瞪着黛，显然在他看来黛就是在故意嘲讽他，他……算了他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反正黛现在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再狠狠嘲笑一遍！ “咳咳！” 武圣轻咳了一下，立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那么，也无须多议了吧？位面入侵罪名完全成立，而玛耶方提出的赔款条约也无不妥之处。即日起，拜欧哈扎德必须按照条约对玛耶进行补偿，限定五年之内还清。都，还有异议吗？” “没有！” 黛立刻答道。 “…………………………………………没有。” 罗肖伯恩茨支吾了半天才回答。 “那么此事就暂告一段落了，所有人——” “——咲舞。”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黛愣住了。 罗肖伯恩茨先是一怔，然后面露喜色。 一阵青白色的光在房间一侧凝聚，转眼之间其中就出现了一个女人。 穿着白色旗袍，披着披肩，黑发飘飘，容颜绝美……不是月神还能有谁？ （不好！） 黛心道不妙，本来她还在庆幸全程都是武圣在主持，月神一直都没有插手干预，难道就是为了在最后反转吗？而罗肖伯恩茨已经喜形于色，他原本都已经绝望了，坚信月神已经不会再帮他，现在看来—— “月、月神大人！请您——” “闭嘴。” “——！？” 月神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语中包含的力量像利剑一样贯穿了罗肖伯恩茨，比起绝望，他更多的是感到不解。 “皓月？你来干什么？可别告诉我……” 武圣也皱起眉头，而月神径直向她走去，附耳说了些什么，武圣顿时瞪大了眼睛。 “当真？” “通过萌月的紧急通道传达的，不会有假。” “啧！这样的话……岂不是……” “比预计时间还要紧张了，不能拖了。” “我知道了。” 武圣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道：“赔款条约的执行将在血狱特派人员的监视下进行，此事就暂告一段落，所有人先回去吧，我现在有急事。” 黛最先回过神，意识到气氛不妙的她拉了拉克莉妮恩斯的袖子，和武圣匆匆行了一礼就快步离去了。 而罗肖伯恩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武圣和月神同时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还不赶紧滚？”。两人的视线同时作用，效果不是相加而是相乘，即使是他这个至高者也感觉到了仿佛心脏被击穿的危险感，也只好不再多话，带着下属们——以及交付过来的俘虏贺拉克图，匆匆离开了。 ——————————————————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皓月和咲舞。 （作者君：妈呀终于能直接用她们名字了） “……情报确定无误吧？” “我都说了是通过萌月的紧急通道传达的，监视空蝉的家伙们的最新消息，龙王已经活跃起来了，界兽们正在向空蝉的位置聚集，恐怕它的休眠期就快结束了。” “那玩意恢复正常状态的话，除了全力全开的烨没人能正面抗衡啊……” “说得好像现在咱就能打得过它一样，唉。” 皓月叹了口气，嫌累似地往咲舞身上一靠，还伸了个懒腰，咲舞不耐烦地把她的胳膊拨开。 “至少休眠期它战斗力大减，大约是Ragnarok级的三四倍，咱俩联手的话应该能抗一会。” “至高者那么多呢，拿他们的命填不就得了，多少能拖住一会。” “你敢。” “啊痛！” 咲舞狠狠弹了一下皓月的脑门，皓月不满地鼓起腮帮，撒娇似地把脑门在咲舞肩膀上蹭了蹭。 “反正那群家伙怎样都好啦……”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咲舞小心眼！” “是你太残忍了！” “才不残忍呢！” “别扯这些了，看你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要事？” “……” 皓月的眼神再度凌厉了起来。 “另一队人，发回了另一份报告……说实话，这恐怕比‘空蝉休眠期即将结束’还要麻烦。” “……” 咲舞楞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喂喂喂……不会是幽浮吧？” “就是那玩意。” “……” “幽浮”，是唯二的fuckzhujue级界兽之一，理论上是和空蝉同一量级的怪物。但它一直在边境战场的最深处一带活动，甚至未曾步入过人较多的已勘探区，而且根据观察记录似乎也从未主动攻击过，因此判断其实际威胁比许多更低级别的界兽还要小得多。 “幽浮的行动轨迹变了，虽然只是微小的变化，但这样下去……存在我们和空蝉大战的时候它过来搅局的可能性。” “那可就有点麻烦了，不过有没有这种可能？它和空蝉打成一团，而我们渔翁得——啊，对，不可能呢。” 空蝉现在是休眠期，战斗力大减。 而幽浮似乎不存在休眠期一说。 无休眠期的幽浮和休眠期的空蝉遇上，幽浮的胜利是板上钉钉的。 届时，皓月和咲舞恐怕就要面对一只状态绝佳的fuckzhujue级界兽了。 “就算是我们两个，在fuckzhujue级界兽的追击下能活下来都不容易吧？” “基本上是必败，而且烨……啧……” 说到那个名字，咲舞咂了咂嘴，皓月的表情一瞬间也有点阴郁。 沉默。 气氛在沉默中越来越沉重。 “…………算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空蝉，剩下的以后再说。” “是啊，接下来就该开会了，你主讲还是我主讲？” “当然是我啦，咲舞你嘴太笨了。” “喂喂喂……”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去看一下她的情况吧。” “你不会真想让她在会议上亮相吧？” “都几年了，她还不露面的话，我们该如何稳定军心？毕竟那群至高者就指望着小烨打头阵呢。” “那倒也是……” 第386章 无能之人与聪明人 从与黛相反的方向离开座位临时法庭的房间，隔了一段距离—— “你这混账——到底——想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咚！！！ 忍耐了太久的罗肖伯恩茨终于彻底爆发，狠狠一脚踢在贺拉克图的肚子上，他划出了一条锐利的抛物线重重撞在墙上。不等他站起来，罗肖伯恩茨的五指指节就像子弹一样射出打在他身上，接触到皮肤的同时就拉长为尖利的刺枪将他贯穿。只是这样还不够解气，罗肖伯恩茨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用穿着沉重靴子的脚用力猜到他脸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属下人忍不住说出言制止才停手，如果这里不是血狱的地盘的话他早下杀手了。 “贺拉克图……你这……你这……” “你的词汇量还是一样贫乏，罗伯。” “你——” 贺拉克图晃晃悠悠站起身，轻轻拔掉插在身上的刺枪，活动了一下关节，身上的伤很快就自愈了。贺拉克图的战斗力远逊于罗肖伯恩茨，但自愈力、适应力和寿命长度都足以傲视拜欧哈扎德。 “而且，看来你是忘了我的嘱托，继承了先王的力量后就几乎没再多加练习过。如果这力量传承到阿格手里的话，他绝对能在至高者中排入前十。” “………………！” 面对罗肖伯恩茨的怒视，贺拉克图只是投去冷淡的目光，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想反驳但无法反驳，拜欧哈扎德的一大特点就是先王死后太子会吞噬其命核，继承先王的力量——换言之至高者的力量是可以传承的，区别只在于继承者可以把这力量掌握到什么程度。 先王是个真正的强者，而理论上应该处于同一层次的罗肖伯恩茨却要弱得多，从这层意义上说，他确实是目前的至高者中……最无能的人之一。 “别……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协助阿格克萨斯那不肖子？为什么被俘后不自裁？为什么就这么老老实实把一切都供出来了！” “……” “巴尔扎克那贱人给你什么好处了吗？多少钱？多少资源？还是说你这混蛋竟然被那贫瘠的身体勾引了？真是贱人配贱人！” “……唉。” 面对毫无为王之人的气量的至高者，贺拉克图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还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你什么意思！” “良禽择木而息罢了，你从小就这样，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可惜我给你当教师的那些年没能把你的性格矫正回来呢。” “……” “想必你也意识到了吧？相比起你，你的小儿子阿格要强太多了，比他那些兄弟姐妹们加起来都有本事，只不过一直隐而不显罢了。在我看来，侍奉他比侍奉你们其他人要有意义得多，所以我选择了他。” “所以你就不分是非了？所以你就由着他乱来了？放任他暗杀玛耶的至高者？这种儿戏一样的蠢事？” “无法实现的妄想才叫蠢，阿格的计划是十分成熟且完备的，只要正常实施，大贤者的首级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你们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如果你们真的成功那倒好了，我干脆就联合着仙珏他们越过血狱给他们补上一刀了！可你们失败了啊！别跟我说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什么的，败了就是败了！那不肖子甚至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呵。” 看到罗肖伯恩茨丝毫没为阿格克萨斯的死表现出些微的悲伤，反而怒斥其失败，贺拉克图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轻蔑了。 “笑什么笑！？” “没笑什么，但……对啊，我们失败了，按照计划进行的话本该很顺利的，阿格如此相信，我也是，而事实上，我们确实离成功只差了几厘米……物理意义上的几厘米。” “还给我找借口——” “我们遇到了阻碍。” 贺拉克图冷淡地打断了罗肖伯恩茨。 “我们遇到了非常特殊的阻碍，而且是两个，其中第一个是意料之外的阻碍。” “哈！‘意料之外’？跟我来这套？” “面对突**况终究会有办法应付的，第一个阻碍虽然强大，但还不算太致命，问题是第二个。第二个阻碍不是‘意料之外’的那种程度，而是‘远远超乎常识’，别说是我们，换任何人上结果大概都是一样的。” “那你说啊？告诉我你口中的‘阻碍’到底是什么啊？” “……” 贺拉克图眼睛闪烁了瞬间，随即，垂下了目光。 “……抱歉，我不能说，而且现在说也没用了。” “哼！果然是找借口，给我等着吧，回去之后元老院的审判，最高法庭的控诉，王室的最高制裁，你应得的一个也少不了！” “悉听尊便，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你以为我把所有罪行供认不讳的行为是对拜欧哈扎德的背叛？错了，我是在保卫我的故乡啊。” “胡说八道！” “‘该说的事’就明明白白说出来，‘不该说的事’就烂在心里，这才是此时正确的做法。顺便一提你用来制裁我的法律依据，有不少都是我亲自编写的呢。” “住口！” 贺拉克图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但他若有深意地向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罗肖伯恩茨依然骂骂咧咧的，亲自押着贺拉克图向拜欧哈扎德宿舍区走去。 而他并不知道。 有一双眼睛正悄悄看着他。 —————————————————— “咻——” 薇妮轻轻吹了声口哨，远远地把视线从罗肖伯恩茨身上移开。 “如同预料之中的废物呢，不过贺拉克图先生倒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仅仅如此就能被称为‘聪明’了？” “别以为这是谁都能做得到的。我认为人最可贵的才能就是‘有自知之明’，听上去简单，但要完全了解自己的方方面面，搞清楚自己的优缺点是什么，明白自己的界限在那里，其实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其次就是这一点了，知道在什么场合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对判断力的考验，更是观察力的侧面体现，做起来永远比说起来难。” “你总能把小学生都懂的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啊。” “问题是，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连小学生该懂的事都不懂……当然，像妮儿这种特例也是有的，你不也一样吗？” 薇妮看向与她对话的人，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387章 血亲（一） “还有这回事！？” “那群家伙，竟然……” 谈判大胜而归的黛和克莉妮恩斯，刚一回到宿舍就听到了出人意料的消息。 仙珏圣母和黑尸尊者，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来找麻烦了，而且很可能是受到拜欧哈扎德的拜托，讨要本就不存在的宝物，存心恶心人。 “那个混账！” 好心情一下子就被毁了，黛不顾至高者的身份，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想象仙珏那**挺着那对大得多余的胸扭着那肥得多余的屁股一步三颤地来到他们地盘操着甜得发腻又腻得想吐的嗓音说些有的没的找麻烦，黛就恨不得现在就打到他们宿舍去一分高下。 ——什么的当然不可能，在那之前黛就会被剑帝或者漆原凛华抓住然后一顿臭骂，毕竟不管原因如何目的如何，在血晶宫内的一切暴力行为都会被视为对血狱的直接挑衅，嫌命长的才会以身试险。 “不过……算了，没出什么大事就好，我过一会去剑帝那里打个招呼好了，麻烦他跑了一趟……” 黛坐下来，扶着额头，一副头痛的表情，克莉妮恩斯苦笑着安慰她。 “……不管怎么说，你们应对的还算不错，妮尔丽斯的处理很得当，而且……就是你找来的剑帝对吧？” “是的，大贤者大人，属下不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单是成功拖住了时间这一点就值得称赞。还有……佛格莱特，你……姑且……” “嘛嘛嘛~不用谢我！我身为玛耶的贤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佛格莱特语气依旧轻佻，让黛想生气却生不起来，简直跟年轻时的奥希米尔一个德行。 “你的言行只会给玄元大陆的人借口生事的机会而已。”妮尔丽斯冷冷地说。 “呜~~哇！泽拉赫小妹妹好无情！明明我都——” “够了够了，我现在知道你们俩关系不好了，别在我面前吵了。” 大贤者向虫之贤者和雾之贤者自以为很有威严其实只是很可爱地瞪了瞪眼，又看向一旁的圣安德烈，表情转为复杂。 “安德烈……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解围，直接把那些旧事爆出来呢。” “如果我不把我和以撒拉的关系说清楚的话，证词也会失去可信度，所以我只能把事情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叙述一遍。” 圣安德烈看上去倒是表情比较平静，倒是克莉妮恩斯有点动容。 “说实话……”克莉妮恩斯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个黑历史，我都不知道原来最初是你把以撒拉引荐给黛的……看来你和他的关系确实很好，好到可以互称最好的朋友的程度，但……这大概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看来以撒拉大概是早就计划好了吧，通过你这个‘朋友’来大桥引线，进入边境战场，捡漏夺宝逃脱一气呵成。当我们查出他那些禁忌实验和犯下的罪后，他已经带着捞到的种种好处逃之夭夭了。” 最初以撒拉被打为魔王，禁忌实验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直接骗大贤者的家伙，而且几乎把边境战场当自己家了，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但—— “不……即使是现在，在我看来，以撒拉应该并不是在有心利用我，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他而言这应该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圣安德烈只是淡淡回应，很明显不想再多谈了，克莉妮恩斯见状也没有多问。 “不过圣安德烈，这件事在我们看来只是个劲爆新闻，说难听点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你们万神殿可不一样哦？” “是啊是啊，”黛也附和道，“你讨伐以撒拉的那时候，万神殿里应该已经没有知道你和以撒拉的孽缘的人了，但现在肯定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对你在万神殿内的地位威胁很大，而且信徒们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既然我把它说了出来，那就代表我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里也不舒服，现在我反而轻松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等回去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就随时跟我说吧。” “那是当然。” 圣安德烈颔首，离开了黛的房间。 “妮尔丽斯，你也辛苦了，回房休息吧。你也是，佛格莱特，不管怎样，曾是魔王的你尚且无法取信于人，先回房间呆一会吧。” “那我走了，大贤者大人，边境议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吧？请加油。” “拜拜咯尊敬的大贤者大人~要为家乡谋福祉哦！” 妮尔丽斯和佛格莱特先后离开了房间，这里只剩下寥寥数人。 黛。 克莉妮恩斯。 以及本次担任黛的秘书官的精灵族出身的魔女，可可丽娅。 边境议会召开在即，为了控制到场人数，每个至高者出席时所带的随从或秘书是有限的。 “这次还是照旧，麻烦你们陪同了。” “这是我们应做的，毕竟还要靠我来监视你有没有说错话呢。”克莉妮恩斯打趣道。 “对了对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可可丽娅说道。 “消息？” “据说……” 可可丽娅皱起了眉头，压低嗓门道—— “本次的会议，血皇已确定会和月神武圣一同出席！” ““啊！？”” ———————————————— 回到房间—— 他们已经等在里面了。 千夜靠在窗台上，秋米拉坐在桌旁，夏洛蒂坐在床上，塞卓昂站在她身旁揉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我环视一周，然后稍稍叹了口气。 “这次，算是蒙混过去了，做得最好的是千夜，及时找来了剑帝，强行解决了问题。” 千夜点了点头，但脸上并没有喜色。 “他妈的！玄元大陆那群鳖孙……” 塞卓昂骂骂咧咧的，当时我一直在用余光注意她的行动，所幸她遵从我的指示没有轻举妄动，但她大概也快憋炸了吧？以她的个性，应该恨不得立刻拔剑上去对着仙珏她们乱砍一通吧？然后就会酿成大祸，先不论她会被对面的至高者修理得多惨，单是在血晶宫明目张胆使用暴力就已经出局了。 “身处血晶宫中”为我们的游戏新添了一个限制，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守则——要使用暴力的话，要么不靠自己的手，要么要极为隐秘，不然就是自取灭亡。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夏洛蒂？” 听到我的呼唤，夏洛蒂的肩膀震了一下，她拨开塞卓昂的手把脸转向我。 “妮尔丽斯……我……很抱歉……” 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原本身为死灵法师的她的肌肤就有种病态的白，现在更严重了。她的眼眶也是红的，还有泪珠在里面打转，我可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快三十的女人如此受委屈的模样。 “真的……很抱歉……我……本来我一看到圣安德烈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没想到，他又……” “别东想西想了，安德烈那混账可是敌人啊，”塞卓昂不耐烦地说，“他身为敌人，又故意在咱们面前爆出和以撒拉的那点破事，这不就是明摆着想干扰你吗？别被这种可信度为负数的话坏了心情！” “——是真的。” “……啊？” 塞卓昂看向我的表情变了，夏洛蒂看上去也像被迎面糊了一巴掌。 “圣安德烈说的是真的，已经经由大贤者之口证实了。” 我只是淡淡陈述了事实。 诚然，考虑到夏洛蒂的情绪，此刻跟她说“圣安德烈确实是在瞎说”或许更好，但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那样根本就说不通以撒拉是如何被牵线到大贤者又是如何混进边境战场的。何况猜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任何的马后炮都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圣安德烈不但是夏洛蒂的杀夫、杀女仇人，还曾是她亡夫的好友，抛弃了旧情将以撒拉讨伐。 经此一事，夏洛蒂对圣安德烈的恨意必然会上升到新的层次吧。 如果长期放任不管，火种终将成为火焰，到时候再扑灭难度就大了。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最关键的是—— “——最关键的是，夏洛蒂的炸弹没能顺利爆炸……或者说爆炸了，但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 “那莱本托德所说的剩下的三个炸弹，夏洛蒂女士对应的就是‘记忆角落’了？”千夜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换言之夏洛蒂目前没危险了，现在开始最需要注意的是你们三个。” 塞卓昂。 千夜。 秋米拉。 “灵魂深处和恶意背后，对应着你们中的两个人。边境议会即将召开，届时所有至高者都回去开会，大贤者也会带着她的秘书和克莉妮恩斯参会，换言之留守的人中将鲜有比我们这些贤者战帝更强大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群狗娘养的要动手的话，接下来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塞卓昂摩拳擦掌，简直迫不及待要干一架。 “我们接下来必须要更加小心了，但也不能排除那是他们刻意诱导我们的可能呢。” 千夜若有所思，看上去让然忧心忡忡。 而秋米拉—— “秋米拉？” “呃……啊？妾身在听！接下来妾身一定会小心的！呐哈哈哈……” 秋米拉干笑几声，脸色也有点不太好。 “你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的说，不过既然提耶拉那家伙没出现，妾身应该相对之下会安全点吧……大概？” “不要松懈，这种时候哪怕稍微的懈怠都等于伸出脖子给人宰。” “嗯，妾身……知道了……” 第388章 血亲（二） 和煦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子照进来，洒在围着围裙的女人的身上。她有着纤瘦苗条的身材，一头奇特的冷蓝色长发扎成了十分简洁的侧马尾，橙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十分甜美的容貌怎么看都不像是已为人母的人。 嘛……说好听点是娇小可人的少妇，说难听点就是身体发育停留在了十六岁，胸部发育停在了十一岁。 吱呀一声，厨房门被推开了，和女人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的头发颜色就像女人的发色再加入一点铁灰，十分奇特的颜色，眼睛是更为鲜艳的橙红。娇柔的小小身体就像是易碎的宝石，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好好疼爱。 看到少女，爱斯蒂亚甜甜一笑，宛如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宝物。 “终于睡醒啦，米拉米拉？” “妈，妈——” “哎呀呀，再耐心等一等哦，新鲜的小饼干马上就要烤好了。” “想现在就吃嘛……” “现在吃的话只是软塌塌的面饼哦，好孩子的话就要有点耐心。” “姆~~~” 爱斯蒂亚弯下腰和扭来扭曲表示不满的女儿平视，温柔地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头，秋米拉哼哼着避开妈妈的手，似乎在表示不满。 “妈妈还要收拾厨房，米拉米拉先去自己玩吧，之前生日给你送的小魔杖还在吧？” “嗯……” 专门给有魔法天赋的小孩子的小玩具，能变出漂亮的火花之类的东西，但秋米拉实际上早就玩腻了。 比起那个—— “妈妈……” “嗯？” “戴着这些真的好累，能卸下来一会吗？” “……………………” 爱斯蒂亚的动作僵住了。 而秋米拉没注意到母亲的神情，还在看着戴在身上的那些东西。 颈部。 左腕。 右腕。 左脚。 右脚。 全都戴着和少女娇柔的身体格格不入的、沉重又粗大的铁环。 阳光照在上面泛起冰冷的金属色，刻满了复杂的咒文，还有密密麻麻的几何图案。 简直就像是铐住最穷凶极恶的囚徒的镣铐一样。 秋米拉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就一直戴着这些的了，就算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仿佛记忆中有好几个段被挖空了。 “米拉米拉……” 爱斯蒂亚一瞬间露出了心痛的表情，但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容，弯下腰抚摸着秋米拉的头，缓缓说道：“不要太在意这些哦，妈妈知道，你一直戴着这些也不舒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大家，更是为了你好……” “哦……” 秋米拉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既然这是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呢！” “嗯，米拉米拉真听话……好了，自己去玩吧。对了，爸爸在书房里工作，可别打扰他哦？” “知道了！” 秋米拉蹦蹦跳跳地走了。 当时的她还是小孩子。 既然是小孩子，刚刚答应的事情转头就忘也没什么奇怪的。 溜溜达达到书房门前时，米拉米拉已经把母亲的嘱托忘掉了，因为很难得的——书房的门竟然没关严。爸爸妈妈一直禁止她进入书房，尤其是他们在里面的时候……说起来禁止的事情好像还挺多的？禁止独自出门，禁止上学，禁止轻易和外人接触，禁止和任何陌生人说话，有任何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报告……即使是乖宝宝米拉也会觉得烦的。 偶尔任性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呶……” 秋米拉轻轻把书房门推开了条缝，探出小脑袋向里面看去—— “………………？” 好暗？ 里面有一边是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大的小的厚的薄的应有尽有，就是书房该有的样子。 而另一边…… 这是…… 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啊？ 等身大的雕刻着人像的铁东西，像木床一样的东西，有好多尖尖的刺的椅子，像打蛋器一样的工具，大大的架子，小耙子，有圆洞的东西，木头栅，还有……总之就是奇形怪状，很多很多。铁处女啦，老虎凳啦，拷打椅啦，开花梨啦，拉肢架啦，猫爪啦，碎头机啦，乳夹啦……嗯？ 奇怪，为什么这些东西的名字自己都知道？明明第一次见啊？ 这些东西所围绕的深处，小小的魔法火焰摇曳着，这是这个大书房唯一的光源。忽明忽暗的光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和爱斯蒂亚一样很显年轻，看上去就像不满二十岁的人，一头冷灰色的短发十分飒爽。而他现在正眉头紧皱，戴着眼镜，一手翻着书，另一只手拿着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爸爸……？） 秋米拉想进去叫爸爸，但又突然想起母亲的嘱托，而且拉泽尔看上去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十分认真…… “……谁？” 拉泽尔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他腾地一下站起，看向门口—— “啊——” 秋米拉意识到事情不妙，正向把头缩回去，但父亲已经发现了他，脸色顿时一变，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秋米拉！你在干什么？” “诶？诶，我……” 拉泽尔一把推开房门，抓住了秋米拉的肩膀，强行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和自己对视。他的表情十分复杂，有生气，有惊讶，有不解，还有……某种当时的秋米拉尚不理解的，又像担心又像悲哀的感情。 “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进书房吗！？” “我……对不起……” “跟你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遍，不听爸爸话了？” “对不起……人家……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 看着泫然欲泣的女儿，拉泽尔也叹了口气，表情渐渐软化了。 “你啊你……唉，算了，下次可不要不要调皮捣蛋了哦？” “嗯……” “你妈妈不会没跟你说过吧？说我在书房工作，让你别打扰我。” “呃，诶，内个内个内个……” “看来是说过啊……” 拉泽尔无奈地捂着头叹了口气，正色道—— “真是没办法，看来必须要报告给爱蒂才行呢。” “噫！？别告诉妈妈！爸爸爸爸好爸爸求求你了！妈妈生气起来超可怕的！超超超超超可怕的！！” “的确是很可怕啦……” 似乎想起了什么，拉泽尔肩膀一抖，连脸色都变青了。 “嘛……不过没锁好门的我也有错，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先把我数落一顿吧……真拿你没辙，好吧，这事就是咱们父女俩的秘密，不会告诉妈妈哦。” “真的？爸爸最好了！” 秋米拉抱住拉泽尔的腿蹭啊蹭啊蹭的，拉泽尔无奈地抚摸着她的小脑瓜，面带宠溺的笑容。 尽管这笑容深处只有悲哀。 ————————————————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在她那有点零零散散的记忆中，少数与父母的共同回忆之一。 小时候的她还什么都不明白。 现在她长大了，再回想起来……感受到的不再是怀恋之情，而是无尽的后怕。 当时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家人要住在城市最冷清的地方，为什么父母要限制她和一切外人接触，为什么她要无时无刻带着那些拥有极强封印能力的魔导具，为什么父母总是好像对她隐瞒着什么。 每当想起，就令她胸口隐隐作痛，就像一滴滴滴入心房的酸液，从内部腐蚀身体。 而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洗澡间里，淅沥沥的水声中，秋米拉苦恼地抱着头。 努力用牙齿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到出血，只有这样才能把怒吼声压抑在心中不溢出来。 父和母。 拉泽尔·埃隆梅德和爱斯蒂亚·埃隆梅德。 你们！到底！在！哪啊！！！ 薇妮·莱本托德！你！又到底！知道！多少！！！ 你！到底！居心！何在！！！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薇妮所说的到底该不该相信？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假的呢？如果是假的自己该怎么做？如果是真的又该怎么做？说到底应该先分辨真假吧？如何分辨？根本没任何分辨的依据啊！自己的直觉只有在感知危险时很敏锐，面对这种问题根本没辙啊！但能肯定的是薇妮绝对知道些什么，知道些关于父母的真正去向，如果知道父母去向的话以那家伙的本事要杀他们也易如反掌啊！ 终于有点体会到妮儿的心情了。 作为对手的话，薇妮简直太难办了！ （这、这样的话……不行，一个人担着是不可能的，必须……对……妮儿……） —————————————— “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 ——！ 一瞬间，那警告又浮现在她脑海！对啊，如果就这么告诉妮儿，薇妮又会做什么？会如何行动？到时候搞不好就来不及了啊！事关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性命啊！ 而且如果薇妮说得是真的，如果自己告诉妮儿的话，妮儿……会如何回答？ “……” 秋米拉热得发烫的头脑霎时间冷静了下来。 如同被人迎头泼了桶冷水。 对啊。 问题是。 妮儿，会如何回答？ 她会如何解决这件事？ 妮儿和常人很不一样，秋米拉是知道的。 妮儿比绝大多数人更残忍，这点也是知道的。 这样的妮尔丽斯·泽拉赫，真的，会把，埃隆梅德夫妇的性命，当回事吗？ 就算口头给出了好的承诺，但她又会如实履行吗？会为了两个对她而言毫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打乱计划增添负担吗？ …… …… …… …… ……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吧？ 第389章 血亲（三）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吧？ 秋米拉仰慕妮尔丽斯。 对她而言，美丽又强大，聪明又自信，严谨又细致，勇敢又果断的妮尔丽斯，简直就是理想中的自己，是她最想成为的模样。 这份仰慕是从何时开始向着爱慕发展的呢？她已经记不清了。 即使内心深处很清楚虫姬是个怎样的人，也抵抗不住这致命的吸引力，就像被蛛网捕获的小虫一样。 秋米拉希望自己能成为妮儿的力量，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算善还是恶了，或者说这早已经无关善恶了。 但只有一点，秋米拉是清楚的。 妮尔丽斯面对会给自己造成明显阻碍的对象时，是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留情的。 或迟或早，或直接或间接，或请自动手或假借他人之手，或雷厉风行或温和委婉，她一定会把不良影响从根本上排除掉。 这就是妮尔丽斯。 这样的她，会真心关心秋米拉父母的死活吗？ 秋米拉不想承认。 真的不想承认。 但不得不承认——妮尔丽斯·泽拉赫，是绝不会为了一对和她毫不相关的男女放缓脚步的。 …… 没有办法的吧？ 我也，不想这样啊！ 但我真的没办法啊！ “……………………真的，对不起了。” —————————————————— 圣安德烈的房间中，一片寂静。 某种仿佛不允许人开口的压迫感静静笼罩着，万神殿的圣骑士和神官们都不敢吱声，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而就在几分钟前刚刚自爆过的圣安德烈坐在房间另一侧，写着工作上的文书，用笔尖轻轻敲着纸面。哒哒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异常清晰，无形中更加令人心焦。 和骑士领或通天塔不同，死灵魔法对万神殿而言可是绝对的禁忌，任何内部人员和死灵法师有了牵扯的话——别说仕途了，仅仅是被驱逐而不被判刑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现在，令人惊愕的事实摆在了面前。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竟然是万神殿出身的，大量大量的禁忌实验都是在中央神学院这个宗教最高学府中搞的。这已经不是对万神殿迎面扇一巴掌的程度了，简直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把万神殿所有高层摁在地上暴打。当初出事之后，万神殿最高层的少数几人必然是动用了一切力量，把以撒拉存在的痕迹全部抹除，而且也难怪他们一直把这个魔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更可怕的是，自家的战帝，无数人的偶像，竟然和玛耶史上最邪恶的死灵法师之一——渎神的魔王有段过往，这一事实对万神殿的每个人都造成了巨大冲击。 而圣安德烈—— （任意，杀死至少一人吗……） ——正在认真思考莱本托德给他下的命令。 “任意杀死一人”很好理解，削减敌方战斗力而已，必然的行为。 但她又说了，这个任务“并不是强制的”，不完成也没关系，自己的处境并不会比现在更糟。但如果完成的话会有奖励，自己的母亲——圣泽西莉亚，以及笛梵伦萨的被薇妮感染的无数无故人的处境，会变得“好一些”，甚至减少他们受苦的时间。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简直就像抛出些许甜头引诱圣安德烈上钩似的。 但她有这个必要吗？只要像往常一样，拿出那数不清的人质要挟他不就好了？还是说莱本托德其实压根就是在逗他玩？本来就对他没抱多少期待？为什么不是命令她最信任的佛格莱特？话说回来，佛格莱特这次到底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是你的缺点，安德烈。 某个旧友那略显冷漠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 那是年少时的对话了。 （缺点……） ——你这种被坚强的外壳保护的脆弱的生物是最容易被操控的，空有着不靠谱的蛮勇，心怀着善意与恶意却无法均衡协调，不断勉强自己却又想随波逐流，最终导致的就是立场的崩坏。 （就算你这么说……）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你以后变得多强，内在的你永远都是那个会被雷声吓哭的小孩子啊。 （……） ——你的一大弱点就是无法把握好主观和客观的关系，有时看问题太过主观，有时看问题太过客观，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你只要好好冷静一下就好。 （冷静一下……） ——你有时候也该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思考。 （其他人的角度？） 再仔细想想，莱本托德的真意？ 不要从自己的角度，而是站在她这个支配者的角度，去揣摩，去思考？ 莱本托德的话…… （……啊！） 这一刻，圣安德烈反应了过来。 对于莱本托德而言，自己是什么？ 是个棋子，是个工具，更是个玩具。 棋子只有被随意差使的资格，工具只能被任意使用，玩具只能被随意摆弄。 莱本托德绝对看不得自己有任何的抵抗。 什么叫“完不成也没关系”？根本就不是什么没关系！薇妮·莱本托德是在测试他，测试他的忠诚度，检验他到了这一步是否还能认真履行她的任何命令！看上去是让他自己选，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必须，做了吗……） 从妮尔丽斯的同伴中，选出至少一人，杀掉。 “用一道选择题来证明你顺从于我”——说到底就是这样。薇妮·莱本托德真的很喜欢选择题，更喜欢让对手被其自己做出的选择送下地狱。 （我接下来的选择，会让我掉下地狱吗……） 还是说， 自己，早就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论怎样，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选出一个要杀的对象，只要不是妮尔丽斯本人，谁都可以。 至于怎么杀，如何躲过血狱的视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莱本托德曾说过，圣安德烈总是在用“妮尔丽斯一伙都是恶人”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妮尔丽斯·泽拉赫是个极为危险的恐怖分子，单论危害程度绝对不输莱本托德，这是事实。 从客观角度看的话，莱本托德一伙的确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以大义之名为非作歹。 选择吧。 既然那一伙人都是恶人，那选谁都没差了吧？ 塞卓昂·海德里希。 夏洛蒂·菲尼克斯。 秋米拉·埃隆梅德。 千夜。 ……真的是选谁都没差吗？ 是否该考虑杀掉那人之后造成的影响？ 或者说，不考虑时候影响，而是从“谁最好对付”的角度出发？ 要说那伙人谁最好对付…… （……秋米拉·埃隆梅德？） 虽然那个少女暴走时是最危险的，但通常状态下绝对是最弱的，本身战斗力可能只有中级魔法师的程度，说常态的她是蝼蚁中的蝼蚁也不为过。但据自己的观察，埃隆梅德似乎都没有自己出去过，甚至可以说一直都和其他同伴待在一起，显然泽拉赫一直有意不让她独处，一面被人不明不白干掉。 换个对象的话……塞卓昂·海德里希？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的养女，也是个百年难遇的才女，但行事风格和性格都十分张扬狠辣。可以说，这一伙人中最有“坏蛋”的气质的大概就是这个女人了。她是全方位的人才，在魔法和武技两方面都十分拔尖，在不远的未来成为贤者或战帝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恣意妄为的她绝对是下一个魔王。 如果一定要杀的话，何不杀一个未来对玛耶威胁更大的人？ （但是，马格纳斯……） 尽管那两人似乎早已断了关系，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养父女，马格纳斯正在玛耶主持大局，是重要人物中的重要人物，至少不能牵连到他的相关人。 再换个对象…… ……夏洛蒂·菲尼克斯？ （……） 夏洛蒂……吗？ （…………） 以撒拉那家伙的妻子。 （……………………） 那个冷漠又孤僻的家伙的，唯一的，可以成为亲属的人。 （……不，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在换个对象…… 泽拉赫一伙中唯一的男性，管家般的存在，干各种杂活，另一种意义上的全能。但他实际上是悠久的暗杀家族千之一族的人，而且是首屈一指的魔武士，精于暗杀一道。不用说，这家伙恐怕是那伙人中实际杀人数目最多的，毕竟是杀人的专家。 所谓的杀手，在从事这一行业之时就应该做好觉悟了。 即使被杀也不能有怨言的……觉，悟？ 所以就要杀了他吗？ 如同排除法一般？ 本身就是杀手，还要聚集在泽拉赫身边助纣为虐，从这层意义上讲确实死有余辜，但是……但…… （……………………………………………………………………） 喀吧！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笔被捏断了。 清脆的折断声格外刺耳，房间中的圣骑士和神官们都吓得一抖，而圣安德烈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 自己，一个人，也不想杀。 恶人应当受到正规的制裁，公正的审判，自己也应当作为正义的仲裁者而非另一个恶人的工具来杀死他们。 只会徒增自我厌恶罢了。 但是—— 莱本托德，是绝不会允许他这么想的。或许这就是莱本托德的另一个目的了吧？她十分的恶趣味，太恶趣味了，他人的痛苦对她而言就像美酒一般芳醇。 所以， …… …… …… …… （决定了） 圣安德烈放下笔，缓缓站起身。 从部下们向他投去的充满畏惧的目光来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十分可怕吧？ （千夜，就你了，虽然与你无冤无仇……） 第390章 边境议会（上） “………………” 关上水，驱使着湿哒哒的身体走过晶体质地的地砖，明明是晶体湿了却一点也不滑溜，这到底是什么材质啊？ 用自己带的毛巾擦干身体，对着镜子看着，看着这父母赐予的、生长了十六年的身体。 冰蓝色中透着铁灰的发色，是父母发色的混合。 橙红色的眼眸遗传自母亲，依稀记得爸爸夸自己眼睛的颜色像夕阳的余晖。 螺旋卷的发梢遗传自父亲，依稀记得妈妈经常笑爸爸头发太长会很奇怪。 身材完美继承了母亲，但比母亲略高，而皮肤和父亲一样白皙。 而面容……整体轮廓像母亲，而嘴角、眼梢等细节都和父亲一模一样。 每当秋米拉照镜子时，都会产生父母仍伴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而这美好的错觉…… 大概， 迟早也会破灭吧？ 她突然有点理解圣安德烈了。 “最重要的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这一事实，真的足以压垮一个人。 所以，看到BBT上新出现的，来历不明的消息时，她也没有惊讶。 “可爱的乖女儿秋米拉啊， 我有点小事想拜托你哟， 你看过的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里肯定有过这样的情节吧？ 没错， 用你那和母亲同样颜色的眼睛好好看看吧， 用你那形状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耳朵好好听着吧， 看看，听听，妮尔丽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然后， 出来交交朋友，我们见一面吧？” “………………” 秋米拉默默把BBT戴好。 一语不发。 用能做出的最最平静的表情，走出了浴室。 —————————————————— “你洗澡太慢了。” “呃，抱歉。” 面对塞卓昂的不耐烦，秋米拉只是点了点头，就低着尚有点濡湿的头随便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夏洛蒂现在看上去情绪已经平复了，虽然眼中还是布满血丝，而千夜一直把守在门边注意外面的动静。 “千夜？” “没问题，外面没人盯梢。” 我点了点头，同时也收敛了感知，我们房间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任何监听相关的魔法的痕迹。虫们回到我手中，根据它们传回的报告，这里也没有利用其他世界的非魔法技术制成的窃听设备，比如所谓的“**”“监控摄像头”等等。 检查一遍无误后，我才开始了说话——当然是念话。 （各位，如大家所见，边境议会即将开会，届时——） （大贤者和克莉妮恩斯，都会出席吧？） （——对，开会时的人数当然是有限制的，不可能让代表团全员过去，所以每个至高者只会带最多三个人） （如果她带去的是莱本托德那倒是方便多了呢） （是啊，问题是……） 问题是， 我垂下目光。 薇妮没有回来。 她和圣安德烈一同离开，说是去访问一下同盟世界的至高者们，而且看样子他们也确实只做了这些，但回来的只有圣安德烈。 薇妮哪去了？ 她又一次活用了佛格莱特这员大将，正因为有他留守在宿舍区，我才不得不把重心放在防范他上，因而没能及时掌握薇妮的进一步行踪。毫无疑问，薇妮把自己“藏”了起来，躲到了一个我暂时难以触及的地方。 （……妮大姐头啊，莱本托德那家伙，不及时把她找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我心里有数，暂时先别管她这个棋手了，更重要的是她的棋子） 佛格莱特，圣安德烈，千海。 千海一直都和新人们在一起，并无异常举动。 佛格莱特还是老样子，依然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而圣安德烈……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关于圣安德烈的事，对我们而言，圣安德烈正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麻烦，显然薇妮是要把这个棋子用到死了） （那个混账……） 塞卓昂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秋米拉低下了头，千夜眼神凌厉了起来。而夏洛蒂……不用说，她当然是那个最关心的人。 （圣安德烈并没有那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我能看出来，他正在筹划着什么，做着对我们不利的打算，薇妮对他下了某种命令） （……什么命令？）秋米拉问道。 （废话，当然是宰了我们啊）塞卓昂不屑道。 （所以……呢？妮尔丽斯，难道……）夏洛蒂不确定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而我重重点了点头。 不能再拖了。 夜长梦多，在正式实施计划解决血皇前，阻碍当然是越少越好。 所以—— （趁着所有至高者都不在的这个极为难得的机会，我们要在血晶宫中暗杀圣安德烈，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血晶宫，中央，地下大厅外—— 这是一条非常宽敞，非常长，非常昏暗，非常具有压迫感的大道，就位于血晶宫地下。单看这条大道的规模就已经超过了血晶宫的纵横长度，很显然不是用普通方法修筑的。头上是高达百米的拱顶，顶部和支柱的样式都颇具拜占庭风格，但没有任何形式的雕花装饰。在柱子间隙，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支等身高的烛台照明，这些蜡烛的质感就像带血的动物脂肪块，而燃烧的火焰是艳丽的桃红色。 来自666个世界的共计1031个至高者齐聚于此，有的只有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每个在各自的世界中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这里就像烂大街的白菜。虽然看似分散，但当他们聚集在一起之时，自然就会形成一股人界最强的力量。 在一个明亮的火把旁—— 戴着尖尖的巫师帽的娇小少女，和浑身金属的高大男子，这两个外表上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相遇了。 “钢铁之王……” “巴尔扎克……” “抱歉呐，刚来的时候没能亲自和你问好。” “你自有你的事情，何须道歉？” 钢铁之王的声音永远都夹杂着刺耳的金属声，只能勉强听出来是个男性，那张看不出是真容还是面具的脸也表情淡薄。即使已经认识十几年了，黛依然搞不清楚这家伙的内在。神秘感往往会为威压加分，或许这也是帝王学的一种？还是说只是太好懂的自己实在太没威严了？ “所以，结果怎样？” “出我意料的顺利啊。” 两人合流后就一起往前走，钢铁之王放缓了脚步，黛迈开小脚大步走，这样两人才能勉强并排行走。秘书可可丽娅，贤者克莉妮恩斯，以及钢铁之王的两个随从都跟在他们身后。 “本来我还想着月神一定会有所介入，然而并没有，全程都是武圣在主持。有她在，罗肖伯恩茨当然不敢放肆，我们玛耶方精心拟定的赔款条约也顺利推进了。” “那还真是幸运啊。” “不过我也挺惊讶的……那个贺拉克图竟然认罪认得那么果断，我都吓了一跳呢。” “那个俘虏贺拉克图？我也对他有点了解，听说他在拜欧哈扎德可是相当有地位的人啊。学者政治家思想家律法学家教育家之类的，当过宰相当过顾问当过最高法官当过宫廷教师，三代王室的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是啊是啊，我是没想到他这样的‘智者’型人物会干未免入侵的傻事，更没想到他会满口承认……” “…………” 钢铁之王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眉毛这东西。 “或许……” “或许？” “或许，正因为是智者所以才会如此，自愿听那个小王子的差遣，直接承认罪行也可能是因为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谁知道呢？不过我也不在意了，能顺利是最好的。” “是啊……对了，你的赔款条约都说了啥？” “条约？当然是——” …… “——就是这样咯。” “……就这样？” “？是啊？我没说谎哦？” “不，我是说……” 钢铁之王歪了歪头，一副“你是认真的吗”的样子。 “你就真的只是‘让对方赔偿玛耶所受的所有损失’？只是这样而已？” “不然还能怎样？” “……” “唉——”钢铁之王仿佛完全傻眼了。 “到底怎么了嘛！” “巴尔扎克，你啊……我当然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作为领导者而言有点太天真了，但我还真没想到……这种事情，你本就占理，还有武圣给你撑腰，只要巧言以对，让罗肖伯恩茨拿出数倍的赔款都不是难事，如果足够机智的话还能把那货一步将死啊！而你呢？你竟然真的就只让他该赔多少赔多少？” “呃……” 黛无言以对。 钢铁之王说的是正论，作为至高者，当然要最大限度为玛耶争取利益空间，但…… 但…… “但……这样，肯定不好吧？依法办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是吧？” “……………………唉，你也真是一股清流了，各种意义上的。” 说话间，人们也到了大道的末端。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拱门，据说原型是基准世界里一个叫“凯旋门”的建筑，但放大了足有上百倍。门中是一片深红，门上的浮雕缝隙间也充满了血液，看上去就像B级片里的血腥场景，但放大百倍后就变得极富压迫感。 据说这一切都是血皇亲自修筑的，全都是她的审美趣味，外人无法指摘。 黛和钢铁之王对视一眼。 “女士优先？” 钢铁之王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起进去吧……” 黛的脸微微红了，钢铁之王耸了耸肩，两人一同踏入了门中。  ~~~~~~~~~~~~~~~~~  下章某火化十高能 第391章 边境议会（下） 红黑色。 深红色。 殷红色。 绯红色。 鲜红色。 朱红色。 薄红色。 淡红色。 粉红色。 粉白色。 白色。 红色系从暗到亮，最终白得炫目，些微晕眩感很快褪去，脚踏实地之时，黛已经穿越了巨大的拱门，来到内侧。 或者说是外侧？ 会议室。 这是个大到令人目眩的空间，远超人们平时能感受到的空间极限，就像把宇宙一隅染成白色团成球形塞到了这血晶宫地下。远远看去完全看不到另一端，视野尽头只有一片光与暗的暧昧，仿佛连光明和黑暗都因为过于宽广的空间而衰弱了，这空间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对常人的认知造成极大震撼。 黛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看上去就像用白色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上面还刻着玛耶特有的魔法咒文，总共有十平米见方，刚好够站下三人。 环视周围，就在她们不远处的是钢铁之王，站在一个钢铁质地的平台上。看得再远一点的话还有仙珏圣母她们，她们的平台是木头和玉石互嵌。共计六百六十六个平台，每个上面都站着某个世界的至高者，同时还不断有新的至高者出现在这里。在那之中黛还看到了基准世界——“地球”的至高者，他们的至高者是被称为“常任理事国领导人”的一整个团体，包括五个人。现在那五人都脸色铁青，身边跟着的保镖也一脸没自信的样子。 也难怪吧？毕竟地球的整体实力太弱了，那五人单纯只是权力的最高层而无丝毫战斗力，就这么暴露在其他世界的顶尖怪物们面前，简直就像狼群中的小绵羊一样。 至高者们陆陆续续到达，即使每个人都已经刻意压抑了自身的力量，但无数力量波动经过叠加还是充满了这过于广阔的名为会议室的空间。 而血狱—— “呜哇……” 就在所有至高者来齐的那一刹那，喧哗声突然响起。在整个666个平台的另一边出现了一抹骇人的血红，就在面朝所有平台的位置就是血狱的代表的所在处，一个新的平台穿过血色的裂缝出现了。 这个平台是最大的，就像一个小小的浮岛，而中央位置是仿佛歌剧院包厢的构造，还有一层帘幕。 一层淡红色的，薄纱般的帘幕。 喧哗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停息了，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帘幕两侧的身影上。 一个是黑色长发的女子，身着白色的旗袍，肩上披着浅灰色的披肩，双腿被黑色的裤袜包裹，腰间还佩这一把长剑。 一个是白色长发的女子，上身是白色短背心加风格简约的翻毛皮夹克，下身是紧身的黑色皮质长裤，脚上还蹬着皮靴。 月神皓月·塔塔利亚，和武圣漆原咲舞。 在浮岛前面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平台，上面站着血狱的其他高层们。为首的是穿着暗红色军装风衣的男人——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在他身侧是一个紫色头发的笑嘻嘻的女人——突击队队长司南颖。再往旁边是两个少女，血皇的女儿们，萌月·塔塔利亚和漆原凛华。稍微远一点的位置还有金发眼镜女，灰发少女，蓝发少女，白发猫耳少女四人。 至高者们稍微响起了一点骚动，血狱的高层人士几乎是全在这了，可想而知这次的会议的重要程度。 而某个最关键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黛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已经对血皇的缺席习以为常了，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血皇早就被月神和武圣这两个大佬架空了，更多只是作为一种模糊的象征存在罢了。 估计这次也—— …… ……嗯？ 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月神向武圣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帘幕旁，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布料，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紧接着， 帘幕之后，一个影子缓缓浮现了。 从模糊转为清晰，虽然隔着帘幕看不清具体细节，但能清楚地看到轮廓。 那是个长发女人的影子。 透过帘幕能看到些许红色。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 威压？ 该说是威压吗？ 比起威压，更像是某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身影中散发出来，顺着空间游移，如同一条条潜伏在人身边的毒蛇。 [img=700,495]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8/4cc8604b-df62-4d0b-8a92-8a43e3ca78d7.jpg[/img] 周围人们已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真的诶……” “出现了……上一次是几年前来着？” “不是开玩笑吗？” “难以置信……” 而黛也张大了嘴巴，话都说不出来，很久以前那次和血皇面对面时的记忆又复苏了。浑身溅满了奥修的鲜血，那个女人看向自己，眼神又像是嘲笑又像是怜悯，简直——简直—— “咕……” 黛咽了一大口口水，努力压下那强烈的反胃感。 “黛？” “我没事……” 面对克莉妮恩斯的关心，黛只是摇了摇头。不行，这幅样子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太丢人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没有直接和血皇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不仅仅是“强”那么简单，血皇的内在存在着某种更甚于疯狂的东西，决不能揭开盖子向里面窥视！ 骚动很快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沉默。 危险感在沉默中不断升级。 所谓沉默的力量，由不同人使用效果也是不同的。 终于—— “皓月，咲舞。” 帘幕后的身影说话了。 血皇的声音。 一如往常的好听，让人联想起剧毒植物的艳丽外表。 ““在。”” 月神和武圣同时应声，然后， “开始吧，照旧，由你们主持。” ““遵命。”” 血皇散发的那诡异的波动终于淡去，所有人都感觉心口一块大石头落地，松了口气。 ———————————————— …… …… …… （要行动吗？现在？） 圣安德烈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只等实施。 要下手的话现在是绝好的机会，月神武圣乃至剑帝都去开会了，现在血晶宫中，除了血狱那些例行巡逻的人外没有其他威胁。毕竟，最高战力们都不在，剩下的人能干什么？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会翻出什么浪花，而且也没有乱来的理由。 但圣安德烈是不同的。 速战速决，就是现在了。 他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 “圣……圣安德烈大人？” “嗯？怎么了？” 正要离去，却被属下叫住了。 “外面有人找您。” “帮我回绝掉。” “是虫之贤者大人的……属下。” “…………” 圣安德烈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果不其然—— “圣安德烈大人，久仰。” 那个穿着丧服般的连衣裙的成熟女人，在神官的引导下走进了房间。 “我有些事情想询问您，您可方便？” “……倒也无妨。” 夏洛蒂·菲尼克斯。 她看向圣安德烈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旁边的神官和圣骑士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还有些男士忍不住偷偷瞟向夏洛蒂连衣裙下丰腴性感的身姿，被圣安德累扫了一眼才悻悻然收回视线。 “有什么事想问？说吧。” “这里可能有点……” 夏洛蒂有所顾虑似地环顾一周，面露为难之色，圣安德烈叹了口气。 “看来这里是不太方便，那就，姑且换个地方吧。” 两人抛开摸不着头脑的神官和圣骑士们，离开了圣安德烈的房间。 前脚刚走—— “诶？诶诶诶？这不是我亲爱的好同事，伟大的美丽的聪明的智慧的全能的运筹帷幄的天下无双的风华绝代的——” “——的虫之贤者妮尔丽斯·泽拉赫，你不必废话了。” 佛格莱特的房间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见到来者，在门口把守的魔女们自然不敢阻拦，这就是贤者身份带来的好处。 而妮尔丽斯华丽无视了魔女大姐姐们，径直进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关门的同时就施法阻断了房间和外界的联系，以免隔墙有耳。 “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竟——然——是——伟大的~厉害的~超牛逼的~伟天魔术棒的~无敌的万虫之王！天啊天啊，您的到来真是让小生我诚惶诚恐啊！奇怪奇怪，为什么会产生奇怪的预感？前有陷阱？前有绝景？前有阴谋？前有悲伤？前有atm？前有主教48？前有街舞大队？接下来盾反很有用？到底是什么呢？呐哈~❤” 佛格莱特夸张地手舞足蹈，满嘴骚话，还十分做作地敲了敲脑袋， 而妮尔丽斯只是冷冷看着他。 “知道我孤身一人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啊对啊，为什么呢？我也感觉超奇怪的啊！我这种物理意义上超级阴暗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男主角的吧？顶多就是团聚在女神脚下的小地精啦~我觉得伟大的虫之贤者大人一定不会看得起我这个前魔王吧？还是说所向无敌的妮大姐头还想为自己增添更多陪衬？啊啊啊这可不是我擅长的啊，像我这种人别说被正眼相待了，恐怕连被您杀死的资格都没有呢！” “我又不是来杀你的。” “不是杀人家？啊啊啊啊这真是我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大慈大悲的虫之贤者大人真是太太太慈悲了！我可真是——” “要不要加入我这一方？” “……………………………………………………………………” 佛格莱特停住了。 滔滔不绝的废话就此截止。 取而代之的是—— “……哦？” 无比冷澈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还真是，听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呢。” ~~~~~~~~~~~~~~~~~~~~ 骚话王佛格莱特 第392章 刺杀令（一） 血晶宫，七楼，走廊尽头的阳台—— “到这里应该不会被打扰了。” “景色……还不错。” 这里是血晶宫倒数第二高的楼层，血晶宫总共八层，每一层都有近百米高，到了第七层高度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山了。从这个阳台向外看，能一直看到高大的围墙之外，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如果忽略对象的话，倒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夏洛蒂斜倚在栏杆上，那丰腴性感的身体在夕阳光晕下做出略显慵懒的姿势，美丽又诱人。而圣安德烈只是抱着双臂站在阳台中央，眼睛并没有看夏洛蒂，而是看着眼前的绝美景色。 “真的是，谁也搞不懂血皇呢。” 圣安德烈轻轻开口道。 “啊？” “她大概是个极端疯狂的人，但那个疯狂的人却能制造出这么美的风景，想必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复杂吧。”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那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直接奔入主题吧。” 夏洛蒂一下子离开栏杆，站直身体，眼中闪烁着毅然的光芒直视圣安德烈。被这目光所逼，连圣安德烈都感觉有点窘迫，他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但真的面对时还是……不好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夏洛蒂·菲尼克斯——不，奥杜怀特夫人。” “奥杜怀特夫人”——听到这个叫法的瞬间，夏洛蒂攥紧了双拳。 按照玛耶的传统，女子嫁为人妇后随丈夫姓是必然的，以撒拉·奥杜怀特的妻子，自然就是夏洛蒂·奥杜怀特。 “你还……真好意思这么叫我啊！！！” 阴暗的魔力从夏洛蒂身上爆发，转眼之间就化为紫黑色的光芒向外扩散——不，还不等扩散，一股更加雄浑的饱含着光与热的魔力就将其覆盖，两者相消，最终归于平静。 “别太激动了，在这里引发骚动对我们都没好处。” “…………………………” 夏洛蒂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魔力，紧绷的气氛稍有缓解。 “……那么，我们就心平气和对话吧。我问你，圣安德烈，你——” 你—— 你——什么呢？ 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就好像被淤泥阻塞的河流。她的话头一下子止住了，只剩下含糊的支支吾吾声，宕机的大脑经过如同自暴自弃的反复筛选，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以撒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啊？” 此话一出，不只是圣安德烈，连夏洛蒂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自己首先问的不是他杀死以撒拉的事，也不是杀死爱丽儿的事，更不是他与以撒拉的孽缘，而是一个似乎并不重要的问题？ 而圣安德烈—— “倒也是个有趣的问题……撒拉那家伙啊……” “什么‘撒拉那家伙’？别叫他叫得那么亲密！” “这很普通吧？我通常都叫他撒拉，而他有时候叫我安德烈，有时候叫我‘小安’，彼此都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的……” “你不是想听听以撒拉的事吗？说给你也无妨，倒不如说你肯听反而是我的荣幸。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下你，你眼中的以撒拉是什么样子呢？” “…………很冷淡，话不多，语气总是不冷不热的，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实验室里，作息很有规律，似乎很重视健康的生活却总是有点病怏怏的的样子，就这些了。” “这样吗？嘛……倒是和以前基本没变呢。” 圣安德烈露出了些许怀念的表情。 “我算是单亲家庭，和父亲一起生活，每天在田间耕作……” “谁要听你的事情了？” “我说过了吧？我们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要讲他就没法避免提到我自己。” “切……” “言归正传，以撒拉……我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死的，反正我认识他时他就已经是孤儿了。” “自幼父母双亡……吗？” “即使在我们那没多少孩子的小村庄里，他也是非常不受欢迎的角色，大人们觉得他不吉利，小孩子也跟着讨厌他——但讨厌归讨厌，没有人真的欺负他，因为关于他的诡异传闻有很多，比如把自己死去的父母做成干尸每晚抱着睡觉……之类的。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真的呢。” “太夸张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和他走到一起，回过神来时已经到能互称好友的关系了，可能是因为都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吧？他曾说他有想干的大事，而我也有我的。所以当我的父亲病故后，我卖掉了家里的田地，他变卖了房子，换取旅费，我们结伴离开了故乡并决心再也不回去。” “然后呢？去了中央神学院？” “中间也是又不少波折的，但都能很快克服，他是个比我聪明得多的家伙，只不过很少露于言表。我的魔法才能是在家乡就已经觉醒了，他还要更早，由于我能对比的对象只有他，所以我误以为我们这种程度的资质在外面是很普遍的……当然，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这话听起来可能有点像自吹自擂，但我们恐怕都是那种放眼全玛耶都找不出几个的天才。” “然后你们就顺理成章进入了中央神学院，过上了学生生活？” “是啊，当时我很拼，真的很拼，不论做什么都努力争先。而他完全不同，还是那么阴暗，完全不和除我之外的人交流。而且大概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永远都把自己的成绩压制在平均线附近。” “也就是说，他是个又阴沉又居心叵测的人咯？” “不……我不这么觉得。世人对他这个当时最年轻的魔王都想得太多了，实际上的他应该要单纯得多。表现得阴暗不代表性格阴暗，不想引人注意可能只是怕麻烦。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被几个学长欺负，还是他帮鼻青脸肿的我报复了回去，现在想想也挺怀念的。” “……” 夏洛蒂越听越搞不懂自己的前夫了。 “不过……如果一个人的才能卓越到某种程度，即使是刻意隐藏也是难掩自己的优秀的。察觉到以撒拉的才华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且……嘛，你也知道，那家伙长了张帅脸，绝对称得上是美男子，还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倒也吸引了不少女生。” “诶？还有这事？” “那是我们进学院后第一次长谈，他被不止一个同期的女生追求了，想来向我寻求建议。他那次看上去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又为难又无奈又不解的感觉。” “……” 夏洛蒂试着想象了一下。 ……不行。 完全想象不出来那场景。 “那你对他怎么说的？”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跟他说，‘觉得喜欢的话就交往试试，实在不喜欢就拒绝掉’，不然能怎样呢？但那家伙真的不擅长应付女人，拒绝也拒绝不彻底，还是我出面帮他回绝的，结果还传出了‘安德烈和以撒拉是一对’的奇怪传言呢，哈哈哈。” 圣安德烈干笑几声，双眼仿佛洞穿了时间，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似乎真的很怀念年少的时光。 “那……” “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褪去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言，他也只是个有点单纯又有点奇怪的人。讨论他的善恶之前，我倒觉得‘善恶观’在这种人身上就不太适用，顶多只能说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那……” “天纵之才，孤僻，喜怒哀乐不泛于言表，不爱引人注目，有点避世倾向，有点自我中心，又意外的重义气，硬要说的话他也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神秘的。” “那……” “毕竟……我和他是‘朋友’啊。” “那……那……” 夏洛蒂已经浑身颤抖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和我的女儿！！！！！！！” “………………………………………………………………………………………………” ———————————————————— “还真是，听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呢。” 他第一次发出如此冰冷的声音，空气都仿佛要结冰般的冷彻。 “你说让我加入你这一方？我……没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 我发出的声音同样冰冷。 “那么，让我听听你的理由吧，话先说在前面，别对我用任何‘话术’，对我没用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有话直说就好。” “哼……” 我站着，而佛格莱特翘起二郎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用一只手支起了下巴，而脸解除了拟态，又恢复到了被黑纱覆盖的样子。 “说吧，你有何理由？” “在那之前，我想问问你……为何要选择跟随薇妮？” “来这一套吗？看似劝诱，其实是挖情报？” “我只是感到不解罢了，薇妮能许给你们什么好处呢？你不可能不清楚她的为人吧？” “虚伪，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而且残忍到令人敬佩的程度。” 他果断这么说了，没有一丝犹豫。 “……你倒也知道得很清楚嘛。” “毕竟是我最最亲爱的主人大人啊，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去了解她，但她永远都是那么神秘，再怎么努力，距离感也不会消失，面纱也无法完全剥下。” “这样的她并不值得你信任。” 我正色道。 “你知道的吧？她只是把你们全都当做工具，或许我也是，但我至少会予以起码的爱护，但她呢？你或许打从心底服从她，但她绝对不会对你的忠诚给出任何回报——” “——你错了。” “哦？我错了？” “吾王她，‘肯接受我的忠诚’，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啊。” “……………………”  ~~~~~~~~~~~~~~~~~~~~~~~~~~  新的cp已经粗线！ 安德烈×以撒拉！ 佛格莱特×妮儿！（诶？） 安德烈×夏洛蒂（诶诶？？） 第393章 刺杀令（二） “吾王她，‘肯接受我的忠诚’，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啊。” “……………………” ……糟糕。 ‘完全不求回报的忠犬’——这种人作为属下是最让人放心的，但作为对手则是最让人头疼的。以被敬爱的人支配和利用为荣，这家伙，并不是那种能正常沟通的人。 “她究竟是怎么找上你的？” “命运的相逢，人生的巅峰，众神的垂青——不，不是神的垂青，吾王就是救赎的象征，她更高于神明。吾王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无所不及，她就是如此完美的存在。” 他的语气极为平稳，说出的话却有着让人不敢恭维的过度赞誉，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诉说这种事情……这究竟是太自信了还是单纯的精神异常？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吧。我不知道薇妮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够将人心笼络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非常厉害。 我能听出来，佛格莱特说的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谎言。 但对我而言毫无用途。 谁会在乎薇妮“有多厉害有多伟大”？现在的我只想尽快干掉她。佛格莱特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无聊的废话罢了。 “……你真的，非常尊敬她呢。” “那还用说吗？” “但很遗憾，她的才智确实值得钦佩，但我实在不认为她有什么好尊敬的。” “嚯……没什么好尊敬的，吗？” 他发出哧哧的笑，非常尖锐，让人听了毛骨悚然，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笑声？就像用猫爪划过玻璃一样。蒙在脸上的黑纱，大概是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条缝，不断向两边开裂，如同怪物的狞笑。 “你果然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吾王的可敬，理解不了吾王的魅力所在，理解不了吾王的智慧，毕竟你只是个可悲的残次品。” “这话可真不中听呢。” “所以我才讨厌你啊，妮尔丽斯·泽拉赫！” 他的语气骤然加重了，每一个音节都像一发重锤，狠狠捶打在他面前的我身上。这股嫌恶是认真的，发自内心的憎恨，超过了我过去所承受过的所有怨念的总和。折磨卢克斯的瞬间，干掉里维斯塔的瞬间，杀死雅尔朵的瞬间，他们看向我的眼中的恨意加起来都不及此刻的佛格莱特。 “你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比鼠辈更加渺小的虫辈，可怜又可悲又可恶的残缺品，内在不过是只虫子，哈！这样的你能算什么？你究竟何德何能，你究竟修得了什么福分，你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得到吾王全部的爱？” “……真可惜，她的‘爱’我可敬谢不敏。” “少得了便宜卖乖了，吾王的眼中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啊！她只愿意向你倾注真正的爱情！只要一点点就好，哪怕是万分之一亿分之一也可以，只要她能把这份爱分我一点点的话，我即便殒命于此也毫无怨言！” “为了所谓的爱竟能送命？真可惜啊佛格莱特，我原本以为你还挺聪明的，没想到又是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疯子呢。” “所以才说你不会懂，所以才说你是个废物，所以才说我讨厌你啊！愚蠢的万虫之王，纵使是王，终究只是虫子而已！” 只是虫子而已？ 无所谓。 反正我确实只是条披着人皮的虫子。 他爱怎么骂我都没关系。 反正我也不具备“愤怒”这种感觉，绝不会生气。 反倒是佛格莱特暴露了。 他并不是真的不求回报，更不是如他所说的‘薇妮肯接受他的忠诚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他渴望着薇妮的爱，比任何人都忠诚，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想要，却无法触及，他自己也很清楚薇妮永远都不会给他爱。 “他想要的东西，薇妮不会给”——这就已经是不和的种子了。 “那么，佛格莱特。” “哼？” “假如，我可以说服薇妮，让她把爱分你一点呢？” “………………………………………………………………………………” ———————————————————— “你知道吗……爱丽儿……爱丽儿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 “以撒拉好不容易也有点变化了……我……我甚至真的幻想过，能和他做一对普通的夫妇！” “……”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却把一切！把一切！都！毁！了！！！！” 夏洛蒂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她咆哮着把“都毁了”三个字狠狠甩给圣安德烈，恨不得能让言语化作利刃穿透他的身体。而圣安德烈依然缄口不言，任由她发泄着情感，无表情的脸仿佛大理石雕成的，看不出丝毫感情。 “我……明明已经忍受了那么久……明明终于看到了稍微光明的未来……明明……我……我……” 夏洛蒂哽咽着，终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时圣安德烈才缓缓开口。 “……我很抱歉。” 说出的只有短短的四个字而已。 “对不起，除了‘我很抱歉’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抱歉’……区区的……‘抱歉’？” “当时的我也理解不了佛格莱特的真意，不论如何，他成为了魔王——这就是事实。魔王需要被讨伐，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我这个万神殿的新战帝的头上，重任压身，万众所望，没有退路的不仅是他，我也一样。” “所以你就杀了他？捕获，生擒，俘虏，甚至可以帮他找个理由逃脱……那么多那么多解决办法，你偏偏选了最烂的那个！？” “…………我很抱歉，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那爱丽儿呢？她……她是无辜的啊！！！就因为她是魔王的女儿？就因为她有一半是以撒拉实验的产物？她还是个孩子啊，无辜的，幼小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能杀了她？为什么能狠下心杀了她？” “还是一样，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 夏洛蒂像一只愤怒的母猫一样一跃而上，想要抓住圣安德烈的领子——但那一瞬间她又停住了，双手僵在半途。并不是每个人在极端愤怒时都会失去理智，夏洛蒂就是，大脑的沸腾超越极限，内心反而变得极为冷静。 ——不能就此动手。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绝对不是，绝对打不赢的，这时候犯傻只是自讨苦吃—— 所以， “你，去死吧。” ———————————————— “……让，吾王，把爱，分给我一点？” “没错。” “……………………………………………………………………………………………………………………………………………………………………噗！” 回答我的是沉默之后的一声轻笑。 佛格莱特摇着头，用仿佛在给三岁小孩子讲道理的口吻轻声说道：“不要犯傻了，虫姬，没有人能命令吾王，没有人，任何人都不可能。” “不是‘命令’，而是‘说服’。” “‘说服’就是‘命令’的软化版，从‘让他人遵从自己意愿’的角度来看是没有任何不同的。” “还是有不同的哦？命令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施与的影响，而说服则可以反过来，即使是下位者，也可以通过说服来影响上位者。” “说得你好像能说服吾王似的？” “那你能吗？” “……” “圣安德烈，或者绷带，或者提耶拉，或者你们那边随便某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吗？或者说，你们有丝毫说服薇妮做某件本不可能的事的把握吗？” “……” “而我或许能做到。” “……真是大言不惭呢。”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可能让薇妮真正听进谏言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 “让她多关心你一点，让她多爱护你一点，让她真正赞扬一下你的努力，让她把你视为家人一般……想做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或者说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世界上也没人能做到了。” “…………” 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黑纱摇曳着，我一瞬间窥见了黑纱下的真容，出我意料的漂亮。 然后， “你开出的条件，倒真是……相当诱人呢。” “是吧？” “只是暂时加入你那一方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噔！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笨~蛋！” 他一下子站起，双臂大大张开，发出高亢又嘹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以为我会被你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绕进去？真以为我会因为这可笑的理由就背叛吾王？你是有多蠢啊！” 而我—— “嗯，可能是挺蠢的吧，但对我而言这也不重要。” “……嗯？” “只要能让你在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呆在这别碍事就够了。” —————————————— 血晶宫上空—— 小小的，金色和蓝色相间的怪异飞虫在空中静静滑翔，这是可以把整个血晶宫一览无遗的高空，甚至超过了警备人员的视野所能覆盖的范围。 它腹部的两只脚抱着刚凝练出来的小小的液滴，这个液滴是深蓝色的，黏稠得近乎固态，表面还覆盖着复杂的咒文。 飞临到某个位置时，它仿佛受到了什么讯息，松开了腹部的两只脚。 液滴落下，一开始是自由落体，但很快就改变了轨道，丝毫不受空气阻力影响，向着某处飞速落去。 “…………我很抱歉，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百米。 “那爱丽儿呢？她……她是无辜的啊！！！” 五十米。 “还是一样，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十米。 “你——” 五米。 “你，去死吧。” 一米。 砰！！！ 第394章 刺杀令（三） “…………我很抱歉，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百米。 “那爱丽儿呢？她……她是无辜的啊！！！” 五十米。 “还是一样，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十米。 “你——” 五米。 “你，去死吧。” 一米。 砰！！！ 血晶宫，第七层，某个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蓝色的雾气突然爆开，又突然消散在空气中，中间过程不过零点几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虽然是气体，但它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完美避过了夏洛蒂，全部命中了圣安德烈！蓝色雾气就像糖溶于热水一样完美嵌入了圣安德烈体内，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穿透了他体表的防御！ “咕——！” “去死吧，圣安德烈！” 这一刻，夏洛蒂发出刺耳的咆哮，紫水晶镰刀在她手中出现，狠狠砍入了圣安德烈的脖子！ —————————————————————— “嗯，可能是挺蠢的吧，但对我而言这也不重要。” “……嗯？” “只要能让你在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呆在这别碍事就够了。” 只要这样，就够了。 “………………” 佛格莱特沉默了。 过了几秒才再度开口。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呗。” “让我老实呆在这？想拖住我？” “不然呢？” “真是可笑，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就能就范的吗？” “我是虫使，比起用虫子战斗，培养各种各样的虫才是我的特长。” “……？” “培养虫子，选择合适的温床是最重要的。要有充足的营养，适宜的环境，舒适的程度，细细算的话有上百个注意事项。” 我把我的养虫知识缓缓抖了出来。 “尤其是培养虫类的魔兽，温床的性质甚至能直接左右其未来的生理特性。凶炎虫是用布菲尼亚捕获的火龙的尸体培养的，脑虫是用有着聪明大脑的老魔法师培养的，冰晶虫用了从阿勒克提克进口的最高级冰晶石，总之是各种各样。” “……所以呢？” “而虫与毒的相性是最好的，培养毒虫很容易，但培养强大到让人耳目一新的毒虫就很难了，因为超剧毒又合适虫类繁殖的温床真的很难找……所幸，薇妮的所作所为还是帮了我一点小忙的，毕竟物尽其用是我的原则之一。” “——！” 虽然隔着面纱，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睁大了双眼。 “原来如此，科提斯的尸体……” “艾西亚真的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死后也能为我服务也算是鞠躬尽瘁了，还是说炼金术师本来就是擅长以弱胜强的类型呢？” 就把所有毒素都亲身试验，在身体内精炼毒物，甚至直接改变了体质这一点来说，她真是太棒了。 “用她的尸体做温床，培养出来的，终极的毒虫……吗？” “把毒性强化到极致的话，即使是战帝级别的肉体也够受了。” “…………………………噗！” —————————————————— “去死吧，圣安德烈！” 咔嚓！ 紫水晶镰刀砍入圣安德烈的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没错，不是砍肉的钝响，而是仿佛撞上了金属的声音！镰刀尖端仅仅深入了不到两毫米就再也砍不进去，那浅浅的伤口中竟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随着当的一声清响，镰刀被整个弹飞出去化作光粒消散在空中！ “什么！？” “还是挺疼的啊……这镰刀我认得，是以撒拉以前用过的武器，可惜你完全用不熟练。” 圣安德烈的脸色微微发青，看上去状态并不好，但也绝对没到无法战斗的程度！夏洛蒂脸色大变，立刻想要退开——但被他快如雷电的手抓住了手腕！ “对于三巨头而言，‘禁咒’可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我身为万神殿的战帝，自然有资格接触并修炼……” 圣安德烈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脖子上的小伤口，伤口下那透出的金光渐渐暗淡，让人联想到植物的枯萎。 “这玩意，可是救命用的啊。” ——————————————————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佛格莱特笑得前仰后合，还一边用力拍着巴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戏剧。 “真是，真是，真是杰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喂喂喂喂虫姬大人啊，你要不要这么搞笑啊！其实你们一伙全都是谐星吧？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要笑死我了！！！” 他笑得极为放肆，如果不是隔着黑纱的话唾沫星子大概会喷到我脸上吧，太恶心了。 “你真以为我是智障吗？啊？不就是想把我拖在这好方便你们干掉圣安德烈吗？你以为我是蠢了还是瞎了？你以为吾王料想不到？对对对是是是，你用科提斯那白痴的尸体养出来的虫子肯定贼强吧，强到即使是圣安德烈那家伙吸入一点毒气就能废掉的程度，但是啊但是，只要是存在在这世上的攻击手段，那就必然有办法解决啊！” 他竖起一根手指—— “可别忘了，圣安德烈好歹也是战帝啊？身为战帝不会禁咒其实不是白让人笑话？” —————————————————— 万神殿内部，专门为贤者或战帝准备的秘传禁咒之一。 其名为“献予牺牲的羔羊”。 与其他破坏性的禁咒不同，这是极为罕见的防御型禁咒，而且需要长时间修习和积累。 修炼者需要将自己的灵魂分裂出一小块，不断向其中填充魔力，不断在体内压缩锤炼。经过长久的时日，将会在皮肤下形成一层金色的魔力铠甲，这和魔武士的魔铠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层魔力铠甲宛如没有自我意识的另一个自己，在战斗中，本体受到的任何形式的伤害——哪怕是毒物或精神攻击——都会全部转移到它上面。如果修炼的时间足够长久，铠甲的承受能力将会比本体还要强得多，还能自我治愈，堪称玛耶最完美的防御魔法。 缺点是修炼难度实在太大，分裂灵魂的风险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贤者或战帝，贸然修习都有彻底失去理智的可能性。据说很久以前有战帝修炼失败，失心疯掉后大开杀戒，被阻止前杀了足有上万人，这是它成为禁咒的主要原因。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 拜它所赐，圣安德烈即使是面对非常强大的界兽，最多也只受过轻伤而已。 而这层最强的防御，竟然在此刻碎裂了。 它一次性受到的伤害已经超过了它的承受极限。 “真是了不起，妮尔丽斯·泽拉赫……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猛烈的毒了，竟然一击就彻底毁掉了‘献予牺牲的羔羊’，而你的镰刀压根什么都没做到……” 伤口中发出的金色微光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是献予牺牲的羔羊彻底失效的证明。圣安德烈难得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当然不是替妮尔丽斯感到惋惜，而是对这魔力铠甲，不知又要消耗多长时间才能再修出来一副同样强大的。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但让你失去行动能力还是很容易的，可别怪我，这也是为你好——” ——扑哧！！！！ —————————————— “嗯，确实，圣安德烈肯定会禁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禁咒。” 我肯定道。 “……” 察觉到了不对，佛格莱特又闭上了嘴。 “我利用我这贤者的身份，也和大贤者套过不少话呢，谁叫她太没心机呢？” 直球出击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旁敲侧击就毫无难度了。稍稍扯开话题，和她聊一聊圣安德烈的光辉事迹，她立刻就一脸自豪地把“圣安德烈总能保持无伤记录，连对付超厉害的界兽都只受轻伤”这事说出来了。 傻子都能反推出来——圣安德烈必然持有某种防御力极强的手段，可能是大秘宝，但他唯一的大秘宝圣剑迪兰达尔还在之前坏掉了。所以，不用说，那肯定是罕见的防御型禁咒了。 “毒虫的第一击就是用来破除他的防御的，之后的……才是正戏呢。” —————————————— “嘎——！？” 鲜血四溅。 鲜红的，新鲜的，承载生命的液体。 从圣安德烈胸口喷涌了出来。 他的表情凝固了。 同时，手中握着的，夏洛蒂的手腕的触感，消失了。 她的身体突然融化成了黑色的物质，一瞬间似乎扭曲成了戴帽子的男人的形象，随即掉落在地上，化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而“夏洛蒂”原本的影子，投在圣安德烈身后的影子，则——浮了起来。 凝聚成了另一个女人。 影子与实体的转换，脱离影魔法师的体系之外，来自完全陌生的力量体系的特殊技能。 “合作愉快，夏洛蒂，还有恩多利昂……” 影子的黑色褪去，塞卓昂·海德里希露出了原本的样貌，她那魔化的手中的巨剑依然维持着从圣安德烈背后刺穿到前胸的状态。 “将军咯，笨蛋。” 然后， 巨剑的剑身上，燃起了黑色的冥焰。 熊熊熊熊熊！ 冥焰顷刻间扩散，如同污泥般的黑色火苗舔舐着战帝的肉体，即使是玛耶最强级别的肉体也敌不过它的摧残。毕竟是曾属于血皇的宿敌的武器，就连血皇本人也曾被它烧去了上亿条命，一旦被沾染上，别说战帝，就算是至高者也非死即残。 “结束了，圣安德烈！” 第395章 刺杀令（四） “啊！” 妮尔丽斯一伙的房间中，夏洛蒂一下子从半睡眠的状态醒来，满头大汗，仿佛刚才真的跑出去大闹了一通。 覆盖在她身上的影子缓缓消退，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挤出眼眶中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看向周围。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刚才一直在一旁照料她的秋米拉。 “夏洛蒂！” 见她醒来，秋米拉立刻递上一杯水，夏洛蒂让冰凉的水通过干咳的喉咙流进威力，终于感觉身上那不舒服的感觉消去了。 “成功……了么？” 她活动着双手，手腕依然残留着被圣安德烈抓住的触感，很痛。之前把圣安德烈引出来的，对他发动进攻的东西，既是她又不是她。塞卓昂的那只恶魔，名为“恩多利昂”的契约魔物压箱底的特殊技能，能够让夏洛蒂本体在房间中远程操纵行动的影子，如同替身或代理人一般。 最后映入眼中的景象是圣安德烈被贯穿的一瞬间。 “秋米拉，塞卓昂回来了吗？” “还没……” “是吗……” 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为何，秋米拉的目光好像有点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愿和夏洛蒂对视。 她到底怎么了？ —————————————————— “结束了，佛格莱特。” 我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后仰，向着佛格莱特发出胜利的宣告。 “圣安德烈现在应该正在冥焰中挣扎吧？” “……” “冥焰的好处就是不留痕迹，血狱的人即使展开调查，也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圣安德烈可是字面意义上的人间蒸发。” “……” “真是够可惜了，佛格莱特，你主子的爱犬已经被用坏了呢。” “…………唉。” 佛格莱特叹了口气。 “大概是这样，不过……这样也太可惜了，说起来啊——” 他歪过头，用仿佛刚刚想起来的语气说道—— “说起来啊，我好像还没向你展示过我除了‘奈落之暗’外的其他禁咒来着？” 用平淡无比的语调这么说了， “那就来看看如何？” 轻轻打了个响指， “禁咒——‘雾魇之梦’！” —————————————————— “‘神子’圣安德烈，不过如此……哼！” 就在不久之前，她们就拟定了作战策略。 暗杀圣安德烈。 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 妮尔丽斯推测，圣安德烈持有的禁咒，必然和“防御”有关，是某种罕见的“防御型禁咒”，所以要暗杀成功的话必须要百分之百破坏他的防御才行。 两层的攻击。 “夏洛蒂”负责吸引注意力，妮尔丽斯先用毒虫破掉他的防御，在圣安德烈以为她们已经暗杀失败的时刻，用寄宿了少许冥焰的巨剑从背后狠狠捅一发。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被圣安德烈察觉。 事实上，引圣安德烈出来的，是夏洛蒂，也不是夏洛蒂。 那就像是某种远程通讯装置，是替身或代理人，由夏洛蒂直接操控，但实质上是其他的东西，作为“塞卓昂的影子”的存在。 而塞卓昂利用人与影子对调的压箱底的绝招，一直伪装成“夏洛蒂”的影子，期间完全没被圣安德烈察觉。 这当然不是玛耶的技术。 “干得漂亮，恩多利昂。” （难得如此彻底的借用我的力量啊，塞卓昂） 魔物的声音犹如叹息，而塞卓昂只是毫不在乎地撇撇嘴。 “平时我当然不屑用，用的恶魔之力也是和你契约后自己掌握得到的，但谁叫这次是特殊情况呢？” 妮尔丽斯、夏洛蒂和塞卓昂的通力合作。 利用夏洛蒂把圣安德烈引出。 利用恶魔的技能让塞卓昂能完美潜伏在圣安德烈身边。 妮尔丽斯的毒虫破掉绝对的防御。 塞卓昂补上致命一击。 天衣无缝—— “咕——咳——嘎哈——” 圣安德烈痛苦地呻吟着，没错，叫吧，哭吧，痛苦吧，丑态百出吧！塞卓昂另一只手也进入魔化状态，双手齐握剑柄，向上——他的头部的方向上劈！ “…………嗯？” 这时，塞卓昂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慢了。 冥焰应该是很迅猛的，烧战帝肉体如烧纸，为什么现在……连躯干都没烧尽？ 不，不对—— “等等！你——” 圣安德烈的躯干突然化在了空气中，变成和佛格莱特如出一辙的黑雾！塞卓昂那燃烧着冥焰的巨剑就这样停在空中，看似捅穿了圣安德烈的身体，其实什么都没捅到，连冥焰都没有真正烧到他的身体！ “虽然预先已经知道了……” 圣安德烈此刻的脸色很差，看上去并不是完全没受创，但离致命伤还远。 “不过，真到了这时候，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你……” “要不是先一步准备，恐怕真要栽在这了……很可惜，你差点就成功了……” 说罢，圣安德烈就完全化为了雾气，消失无踪。 —————————————— “禁咒，雾魇之梦哦，我所掌握的最高级的虚实置换魔法，虽然发动对象不是你，而是圣安德烈。在他被你们‘引出去’前我们就做好了准备，把他的躯体置换掉了。” 佛格莱特面纱下的脸露出狞笑。 “你真以为自己料事如神？可怜的小虫子，吾王永远都能比你多想一步。” “佛格莱特！！！” 虫化的手向前抓去，但只抓了个空，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雾化消失了。只有咯咯咯的笑声在空间中缓缓回响，嘲笑着我的自以为是。 “哈哈哈哈……继续做无用功吧，虫姬，你越是无助，吾王就看得越开心，所以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直到最后一缕黑雾散去，他的嘲笑都在持续着。 “………………” 我深吸一口气，从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走了出来，门外的魔女们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只能吩咐她们别多想，老老实实当门卫就好。 “失败了”——这是我回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回应我的是夏洛蒂，秋米拉，千夜三人的惊讶表情。 “他奶奶的失败了！极为高级的虚实置换，我的剑压根就没捅到他！而且丫化成雾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随后回来的塞卓昂证实了这一点。 沉默在房间中回荡着。 看似必胜的暗杀计划失败了。 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不知消失到了那里，可能是和薇妮汇合了，也可能藏在暗处伺机行动。 “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啊！！！” 首先发声的是夏洛蒂，她一脸惊骇欲绝的表情，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坚信已经杀掉了仇人了却了仇恨，没想到现在…… “我还想知道啊！” 塞卓昂看上去比她更不爽。 “我的伪装绝对是完美的，但他们竟然事先就做好了准备，而且简直就是专门针对我的防御！简直像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那似的！” 一开始？ 我轻咳了一声，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我和佛格莱特的谈话中也意识到了，听他的口吻，他们就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详情，然后做出应对。” “窃听的魔法？还是什么其他东西？但按说都被屏蔽了啊！” “根本不用窃听，自有人会告诉他们的。”我冷言道。 ““““……”””” 此言一出，四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没错，他们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暗杀计划详情。 换言之， “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叛徒，把作战计划泄露了出去。” 我挨个扫过他们的脸。 夏洛蒂先是惊讶，然后转为愤怒，仿佛恨不得扒了泄密者的皮。 千夜手抵住下巴认真思考，仿佛已经开始思考叛徒到底是谁。 塞卓昂是纯粹的愤怒，以及难掩的羞辱感，一脚跺碎了极为坚固的地板。 秋米拉低着头，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正执拗地不想和我对视。 “……看来是被你怀疑了呢，我们每个人都是。” 千夜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不拿出证明清白的证据不行吗？我无妨，大姐头你是知道的，作战开始前我一直都在你眼皮底下，所以——” “——所以你不是，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必废话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止住话头。 “你们没必要挨个给我证明自己，也没必要搜肠刮肚找证明清白的证据。” 没错，不需要。 因为—— “我大概心里有数了，谁是背叛者。” ““““！？”””” “把那家伙揪出来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大家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如何？塞卓昂身上沾了血，去洗个澡吧，夏洛蒂也是，精神压力应该很大吧？小睡一下也没关系的，当然秋米拉和千夜也一样。” “好的……” “切，既然你这么说了……” 夏洛蒂露出失望的神色，塞卓昂则摇了摇头，抬脚走去浴室。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 扑哧！！！ 今天的第二次鲜血四溅。 很快，非常快，我的翼刃虫王个头最小速度也最快，快到即使已经了事另外三人也没反应过来。 “…………………………………………啊？” 塞卓昂只来得及发出傻傻的呼声，被割断了一半的脖子歪过绝不正常的角度，看向我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咕……咳！？你……为什么……怎么……” “你被解雇了，塞卓昂。” “搞什……咳咳……到底是怎么……” “还是说该叫你……‘叛徒小姐’？” 补上最后一击，她体内的骨骼发出了悦耳的声音，脏器碎片从口中吐出，她倒在了地上。 再也不会动了。 ~~~~~~~~~~~~~~~~~~~  求月票 (๑╹◡╹)ﾉ""" 第396章 叛徒 血晶宫某处—— 佛格莱特从黑雾中出来，紧接着是脸色差劲的圣安德烈，刚一离开雾的漩涡，他就半跪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哈哈哈，真是惊险刺激呢，安德酱~” “哈啊……哈……别开玩笑了……” “瞧你似乎很不舒服啊。” “当然……献予牺牲的羔羊碎掉……你以为对我而言什么影响都没有？而且你那禁咒……对我的肉体的伤害也不小吧？”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主要是上半身的躯干，衣服下的肉体看上去就像橡皮泥一样。 “呐哈哈哈，我也没办法啦，禁咒禁咒，对身体毫无负担还叫什么禁咒？” “……唉。” 圣安德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预先知道了她们的具体行动计划，他还真没把握凭自己就活下来。连续两个非破坏型的特殊禁咒，可以说也是下了血本了。 “比起那些啊，小安德，你那可选任务呢？” “什么可选任务？莱本托德的用意不就是检验我的忠诚度吗？分明就是必选！” “哎呀呀呀，吾王可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而且别忘了叫‘陛下’，提醒你多少遍了？” “喂——” “好吧，不过看你这状态也实在不太好，不如我给你行行方便？” “你是要帮忙吗？你以为——” “啧啧，可别会错意了，我可没那么不识风趣，你的任务当然由你完成，我顶多是帮你搭桥引线罢了……呼呼呼，正要有个上好的饵，她的任务完成后，你刚好可以宰了她交差。” “你是指埃隆梅德？她的话——佛格莱特？” 佛格莱特突然停下了动作，伸着脖子，仿佛在看遥远的某处。 “喂……喂……不是吧？” 他难以置信般摇着头——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泽拉赫？” —————————————— 塞卓昂的身体倒在地上，面朝下，披散开的长发像盛开的花朵一样，而花蕊处点缀的是她脑子里的血肉脑浆。 没有变回虫人。 因为根本不是虫人变的。 我用雷霆手段抹杀的不是虫子之类的冒牌货，也不是以假乱真的幻术，更不是障眼法，而是真正的，确实的，不留情面的，绝对的抹杀。 “怎……怎……么……？” 夏洛蒂看看塞卓昂，又看看我，又看看塞卓昂，反复了十多次。 “妮儿……你……” 秋米拉已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战栗着盯着塞卓昂的尸体。 “你到底在干什么！？” 连千夜也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不是说了吗？叛徒，清理叛徒。” 我走到塞卓昂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没有反应，已经死透了。 “等等……等等！你……这……肯定是骗人的对吧？这是什么计策，用来……用来骗圣安德烈他们的，对不对？” 从震惊中勉强缓过神的夏洛蒂急忙上前，扑到塞卓昂身上——然后闪电般弹了起来，颤抖着后退了好几步。 “不、不是吧？真的——！？” 身为死灵法师的她对尸体再熟悉不过了，只要接触一下就知道。 “真的，死了……” 千夜也上前摸了摸塞卓昂的脖子，表情略微扭曲。 “‘叛徒’……吗？她？为什么？” “还用我说吗？”我摇了摇头，“我们中有个叛徒，把我们的行动泄露了出去，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不好说吧？每个人都有可能……当然，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我知道不是你，千夜，同样也不是夏洛蒂和秋米拉。” “为什么是塞卓昂？我……无法理解……” 秋米拉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眼睛蒙上了一层泪光，眼瞳深处甚至有红光闪烁，精神上的剧烈动摇大概已经让她处于暴走边缘了吧？但愿别在这给我发疯。 “来到边境战场后，唯一一个完全没受到骚扰的是塞卓昂，最不合群的也是她，只有她大部分都在我的视野之外，有充足的时间和外界串通。” “就凭这！？根本——” “最重要的是她‘刺杀失败’这一事。” 我缓缓说道。 “别以为这是意外，他们大概早就串通好了……现在想想，塞卓昂当时的攻击有蹊跷。” “蹊跷？可她，确实一剑捅了圣安德烈的胸……”夏洛蒂回忆道。 “我的命令是‘头颅’。” “““啊？””” “作战开始前我特意嘱咐过，要打头，不要打身体。你们以为我没考虑到佛格莱特吗？当时我就在想，佛格莱特会不会事先给他的队友上一些防护，比如他拿手的雾化魔法……要知道，这种在固态气态之间质变的虚实置换魔法，最最禁忌的就是对出自己之外的人的‘头’使用。” “头？” “大脑是思想的承担者，灵魂的容器，这种器官是决不能轻易雾化的，不然真的极可能当场死亡……即使是偏门的禁咒也是如此。就算佛格莱特把圣安德烈的身体雾化让他躲过一劫，他的头部也无法避过，所以我才特意嘱咐她攻击头部。” “但……她确实是从背后捅穿的……”夏洛蒂回忆道。 “如果是后心也就算了，单纯捅胸口或其他位置的话，并不容易将人瞬杀，所以……” 我打了个响指，虫仓中的虫把塞卓昂的尸体卷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食尸虫迅速啃掉了她的皮肉，只剩森白的骨头，清理现场。 死得很彻底，应该不用担心了。  “……隐藏得真是太深了，塞卓昂·海德里希。”我轻轻摇了摇头。 “但、但是！”夏洛蒂拼命蠕动双唇，编织着话语。 “但是！即使如此，就这样……也太……万一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有什么关系吗？” “……” 房间内又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每个人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塞卓昂的背叛的动机是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确实是泄密的叛徒，而且已经被我处决了。 “现在先不要出击，我们要做的是等待，等待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自己露出马脚，大意不得。今天……先休息吧。” 下了这一道命令，我抛下她们，走进了浴室。 ———————————————— 会议室中—— “如大家所知，现在的空蝉已经进入了休眠期，每三到四年一次，它将有大约半个地球月的时间进入‘活性下降’的状态。” 皓月那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扩散着，但在过于庞大的空间中激不起任何回音。 “这段时间，它的各方面能力都会大幅下降，攻击力，速度，耐久力……等等等等，而这正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在她头顶上方的光幕里是一个清晰度很差的照片，上面显示了空蝉的模样，但实在看不清楚。空蝉无时无刻不放射着乱七八糟的能量波，普通设备很难拍到它的真容，想要一睹真容只能亲眼去看。 唯二的fuckzhujue级界兽，虽然“fuckzhujue”这个由血皇亲自命名的级别听上去很儿戏，但其可怕大概也只有血皇才能真正理解吧？ “空蝉作为一种生命，其生命形式是超脱常识的。它由数以万的光点组成，想象成光的集群就好，正因为是集群，所以可以任意伸展或压缩。就目前观测的结果来看，它最大可以伸展到基准世界——地球的两倍大，而缩小时可以比指甲盖还小。” 非常抽象的比喻。 “至于它的‘特性’……你们也知道了吧，但还是再重述一下比较好，咲舞？” “我来吧……” 咲舞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它的根本属性就是‘无法被填满’，只要是存在着，就会不断吞吃周围的一切，动物，植物，矿物，水，气体，能量，乃至空间——甚至时间。任何被它吞掉的东西都会汇入它身体内侧的无底洞中，再也不知去向。所以，通常的任何攻击手段都是绝对无法伤到它的。” 而反过来—— “它的攻击手段简单而直接，就是把吞下去的东西强行转化成污浊的能量团块喷出，轻则瞬间粉碎一个大陆，重则让恒星灰飞烟灭，越是简单粗暴就越难对付。” 如果把这样的怪物扔进666个世界中的随便一个的话——那个世界的土地，居民，文明，顷刻之间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也可能在那之前就被它反刍出来的能量整个蒸发了，恐怕连那个位面本身都会被直接毁掉。 能与其正面对抗的，只有血皇。 “但在它进入休眠期的现在，总和战斗力会下降到……大约只有三到四个ragnarok叠加的程度，虽然依然非常强，但已经不是不可战胜了。” 听到这里，至高者们都发出了轻微的叹声。 “安静，”咲舞皱起眉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确实，在空蝉的休眠期，烨——血皇确实能单枪匹马不费很大功夫就将其击败，但那是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 而现在不同了。 “以ragnarok级的界兽之一——龙王布里契特为首，大量顶尖的界兽都在往空蝉身边集中。如果空蝉大肆吞吃其他高级界兽的话，极有可能提早解除休眠期，以万全状态君临，这样的话就会变得极为麻烦。” 说到这里，咲舞故意顿了一下，因为此刻至高者们都立刻明白了“征兵”的真正用意。 想要干掉空蝉的话，就要排除一切干扰。 必须有人作为盾牌，把其他界兽排除在外。 这就是其他至高者们的职责所在了。 “在666个世界中位于顶端的各位，是发挥你们力量的时候了，空蝉和龙王自然由我们来对付，但其他界兽就必须要你们来拦截在外了，”皓月说道，“这次空蝉讨伐战的每一环都绝不容出差错，任何的大意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第397章 隐患 想要干掉空蝉的话，就要排除一切干扰。 血狱的主力，血皇，月神，武圣，是前锋中的前锋，只有她们才能对付空蝉和龙王。 其他至高者和他们带来的精锐们是辅助，负责处理其他杂鱼界兽——当然，“杂鱼”只是相对于空蝉和龙王而言，实际上到时候keter级和jehovah级数量绝对很多。其中任何一个都需要至少一个名列前茅的至高者，以及数个次一级的战力才能对抗。 “布里契特（龙王）由我和咲舞负责，它虽然堪称ragnarok中肉体最强的，但我们联手的话并无大碍。” 皓月说道，咲舞点了点头。 “而空蝉——” “——空蝉，自然由我来负责。” 第三个声音响起，明明是无比宽广的空间，却让人产生了这声音在不断回响的错觉。 隔了一秒，大家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血皇发出来的。 大家立刻竖起了耳朵，愿闻其详。 然而血皇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多说半个字，帘幕后的淡红色身影又消失了。 “装神弄鬼”——每个人脑中都不约而同浮现了同一个词，但没人敢说出来。 皓月轻咳了一声，手一挥，青白色的月光在天幕上形成了巨大的图画，这是个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标记的地图。随着皓月的操作，地图纵向延展开来，从平面变成了立体，又分化出了乱七八糟的剖面。 “这个就是大致的地形图了，不同颜色的区块表示不同的能量浓度区域，移动的旋涡是空间风暴，红色的点群是预测的届时界兽的主要聚集处。而正中的白色——” 皓月指向地图最深处的很大的白点， “——这就是空蝉的所在处，在休眠期，它的体积基本维持在三万立方千米左右，且位置在原地不会改变。需要注意的是，休眠期的空蝉并不是‘睡着’，只是力量和活性大幅下降而已，其依然保有足以应付战斗的清醒意志。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麻烦……那就是幽浮。” 光幕上又出现了新的画面，这个照片比空蝉的稍微清晰一点，但依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画面实在太暗了。只能依稀分辨出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黑色的漂浮物，升腾的黑色烟雾，以及最中央的一片浓黑。 至高者中又传出小声议论的声音，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空蝉这名字已经快听腻了，而幽浮大家都知之甚少。和空蝉比起来，幽浮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离开边境战场深处，威胁要小得多。 “经过我们的观测，幽浮在前段时间的行动轨道有所改变，这样下去的话，在我们讨伐空蝉时它有乱入搅局的可能，这一点也必须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届时我们不但要把主要兵力调集到空蝉那边，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密切监视幽浮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必须予以措施。” 皓月结束了发言，环顾全场。 “在说明具体的人员编排之前，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等了几秒—— “没有？那么——” “请等等，月神阁下。” 一个至高者举手发话了，他是个外表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军装，上面装饰着大量勋章和绶带。 “第六帝国的至高者，阿道夫·维萨里奥诺维奇·麦克阿瑟·朱可夫先生对吧？有何问题呢？” “如果我的问题有所冒犯，还请见谅，但——” 阿道夫微微眯起眼睛，仿佛要用目光射穿月神那微笑的假面具，窥探她隐藏的真意。 “说到底，您还未向我们说明，‘为什么要讨伐空蝉’？” ““““““““…………””””””””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这实际上也是所有人心存的疑问。 为什么要讨伐空蝉？ 空蝉和幽浮都是最强的fuckzhujue级界兽，而且空蝉比活动范围窄的幽浮更有威胁，这是确实的。 但它的行动模式很好懂，其威胁完全可以规避，而且通常也不会侵入已勘探区。 并没有大动干戈讨伐它的必要。 “而且就算是为了一劳永逸消除隐患，在界兽大量向它聚集的现在讨伐它也并非明智之举，更何况现在还有诸多难以预测的问题。既然空蝉的休眠是周期性的，那么大可避开这一次的锋芒，等待下次机会。” “贫僧也有点疑问……” 另一个男人——大自在天的蓝毗迦叶也发声了，他的面貌看上去平平无奇，身披简陋的粗布长衣，头上还布满疙里疙瘩的东西。 “讨伐空蝉这等大事，自然应从长计议，早早准备。杀生为护生，贫僧并无意见，但安排得如此莽撞，怕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失，也会为我等带来无妄之灾。” 蓝毗迦叶此言一出，至高者中也隐隐发出了赞同声。咲舞皱起眉头，刚要开口，皓月抬手止住了她，说道：“我知道此次很多人都会感到疑惑，我承认，我们的安排太仓促了，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们发现了非常危险的兆头。” “危险？” “空蝉的隐患比你们想象中大得多，界兽们并不是单纯聚集在它身边，以龙王为首的强大界兽们会为了空蝉围攻我们的前锋部队。它们隐隐间将空蝉奉为领袖，恐怕它们已经有了强烈的构建自己的阶级社会的倾向。” 皓月说道，语气十分严肃。 其他至高者们也脸色微变，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多方实验证明，除了极少数特殊个体，界兽几乎是没有智能的，这样的它们自然也就是一片散沙，虽然危险，但绝不会团结在一起对抗人类。 而现在，初步的“合作”甚至“支配”现象已经出现了，这说明它们也在不断进步，有了足以建立社会性的智能。假如它们根据力量强弱决定支配顺序，整个构建成一个庞大的团体，变得组织化秩序化的话—— “——届时，边境战场就是界兽的天下了，你们希望这样吗？” ““““““““！！！！！”””””””” 帘幕被突然拉开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 虽然只露出了半侧身体和小半边脸，但她的面容依然清晰地映入了众至高者眼中。 黛甚至明显打了个寒颤。 那女人的眼睛被桃红色长发略微遮挡，似乎低垂着，并没有看向众人，仿佛这一切都不值得她一看。 “仓促点也无所谓，防患于未然，及时扑灭火种，趁我们现在还能和它们对抗。” 扔下这句话，她后退一步，帘幕又被拉上了。 片刻的沉默，然后—— “——咳咳！” 咲舞干咳一声。 “那接下来就决定一下具体的人员配置，要讨论的事还多着呢。” ~~~~~~~~~~~~~~~~~~~~~~~~~  装神弄鬼的火化十 第398章 25仔 （啊啊啊……要点兵了，但愿别被强塞麻烦的任务啊……） 黛在心中默默祈祷，这次的空蝉讨伐战，她不求有功，只求能平安度过，哪怕是划水也好。现在玛耶可是完全经不起折腾了，虽然立的战功越多回报就越丰厚，但现在就算想吞下高回报也心有余力不足了。 “克莉妮恩斯，做好记录哦。” “那是当然。” 克莉妮恩斯一直开着自己的BBT，把月神和武圣所吩咐的注意事项记录下来。 而另一边—— “你也是，可可丽娅。” “当然，我正在计算可能对我们造成的战损比……诶？” “怎么了？” 可可丽娅说话忽然停顿了一下，但当黛看向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啊……抱歉，大贤者大人，走了一下神。” “喂喂喂！别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走神啊！你是怎么了？” “可能是有点休息不足……对了，大贤者大人？” “嗯？” 可可丽娅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微妙的恍惚，但并不到很让人奇怪的程度。 “内个，您把新的BBT派发给新贤者们之前，一直都是亲自保管着没让别人动吗？” “？？当然是啊，这是规定诶，为了保险起见新的BBT知道派发下去前都要由至高者亲自保管，而且只有至高者有在上面预装程序的权限。” “嗯啊，也是呢，对不起，问了奇怪的问题。” 可可丽娅点了点头，继续低头记录会议了。 黛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立刻把注意力拉回到会议上。 她并没有注意到可可丽娅的长发中混入了一根银灰色的头发。 “对了，大贤者大人。” “又怎么了？” “还有一个问题——” ———————————————— “不要再想着塞卓昂了，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添麻烦，除掉她我们今后只会更顺利。” 妮尔丽斯整理好衣服，目光严肃地看了剩下的三人一眼。 “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逃离了我们的视线，现在他们正在暗中潜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出来。” 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诉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夏洛蒂和秋米拉低垂着头，管家也眉头紧锁。 “夏洛蒂的炸弹已经爆炸过了，塞卓昂已经处理掉了，艾西亚更是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有你了，秋米拉。” 突然被叫到名字，秋米拉猛地一缩肩膀。 “接下来我要亲自去把他们揪出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而现在最危险的可能就是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最好全程和千夜待在一起，不要单独活动。” “……嗯，好的。” 秋米拉低声嘟囔着答应了，随即又低下头，夏洛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舒服吗，秋米拉？” “不、不是的，妾身只是……有点……累？” “累就在这好好休息，千夜也在这留守，当然——千夜，给她留点私人空间吧，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 “那我呢？”夏洛蒂问道。 “你也留守在这吧。” “……” “我知道你很在意圣安德烈的动向，但是没关系，交给我就好。但是考虑到两人可能会直接来宿舍袭击的可能性，需要你和千夜分工合作。” ““分工？”” “没错，”我点了点头，“千夜擅长搜寻隐匿的对象，所以主要防范佛格莱特，而夏洛蒂你对光明一类的力量很敏感，所以你主要防范圣安德烈。保险起见，为了在你们出事后我第一时间赶到，请务必每隔三分钟——不，每隔一分钟就给我汇报一下情况，不要嫌太频繁。” “用BBT？” “用念话吧，之前又特别加密了一下，不会被轻易破解的。” “““知道了。””” ———————————————— “哈啊……” 秋米拉坐在房间角落，紧紧咬著嘴唇，但颤抖的叹息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浑身，都在发抖。 紧抱的双臂几乎要把自己的肋骨挤碎。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恐惧了，和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不同，这是种不知所措、云里雾里的感觉。就在刚刚，还以为自己的觉悟时正确的，难道这是自己完全错了？不该做出那样的觉悟？采取了错误的行动？还是说那句“相信我”全都是骗人的？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塞卓昂被杀了。 塞卓昂被杀了。 塞卓昂被杀了。 杀了。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被，妮尔丽斯，杀死了。 难道说自己的选择错了？ “为……什么……塞卓昂姐姐……会是……叛徒啊……” 秋米拉止不住地哽咽着，叛徒？塞卓昂是叛徒？泄露了她们的计划？ 叛徒…… 叛徒…… 真的是，叛徒吗？ 过去和塞卓昂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张扬，叛逆，暴力，残忍，不讲情面，恶趣味，却又意外的可靠。相处越久，就越能体会到那隐藏在表象下的不经意的温柔，还有那重义气、关心伙伴的一面。而且她非常讨厌照着别人的步调走，妮尔丽斯姑且可以忍，但要她听命于其他人的话她是绝对忍不了的。 扫了一眼BBT，那信息依然留在上面。 “会面地点——四楼的陵园， 不见不散， 不要迟到哦” （啧……） 看到这个就头疼无比。 要说叛徒的话—— （倒不如说，我才是……） “怎么了，埃隆梅德大小姐？” 听到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秋米拉吓得肩膀一震，回头一看——是管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管家君……” “你看上去很难受呢。” “塞卓昂姐姐她……她死了啊……虽然……我……对她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但……我真的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叛徒竟然是她。 更没想到，妮尔丽斯会杀得如此果断。 “为什么……塞卓昂姐姐……会背叛……为什么叛徒会是她？” “…………噗！” “？” “叛徒吗……呵，哈哈哈……” “管家君？” 管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掩住嘴轻笑起来，动作十分优雅，却令人心生寒意。 “无所谓了，海德里希那‘叛徒‘怎样都好，埃隆梅德大小姐，我就是来找你的。” “诶？” 管家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啊，有些事想跟你说哦。” 那双与秋米拉对视的蓝眼睛，如同野兽的双瞳一般。 —————————————————— “嗯……”                                    我漫步在血晶宫的长廊之下。 最后的碎片都拼起来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解决”。 解决问题的方式无非就两种。 把疑难比作缠在一起的绳子的话，若要分开它们，第一种方式就是慢慢把结解开。 第二种方式就是直接把绳结剪断。 我所用的就是第二种。 毕竟，让我心平气和解绳子的余裕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没有。 （喂喂……妮尔丽斯？我这边没有感应到圣安德烈） （报告，暂无异常，佛格莱特没有回来） （很好，你们继续） 这是第十次收到夏洛蒂和千夜的报告，也就是，过了十分钟了。 边境议会应该已经快结束了吧，消磨时间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好好卡时间了。 从现在开始就是三线——不，四线操作。 “那么……上吧。” 我打定主意后，向血狱深处的某处走去。 什么？ 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 还管他们干什么？ 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感受着贴身保存的骨片的波动，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 血晶宫，四楼，某排名下游的世界的代表团宿舍附近—— “塞卓昂·海德里希就这样死了啊，说实话，我可真没想到泽拉赫会果决到这个地步。” “这岂不是很不妙吗！” 圣安德烈看上去比佛格莱特急躁得多，他叹息着，摇着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杀人是要看对象的，有些人是决不能轻易杀掉的，尤其是那个人是玛耶顶级权力者的子女的时候。哪怕只是养女，塞卓昂毕竟是马格纳斯的女儿，就这样夺去她的生命的话…… “这已经不是添乱的程度了，啧……” “是诶，说实话，直到几分钟前我还觉得已经摸清泽拉赫了呢。” 毕竟，一般来说的话—— “就算真要杀，也该先杀埃隆梅德吧？为什么选择了海德里希……” 而且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但那边还是没有…… 佛格莱特轻拂着下巴，略一迟疑，然后缓缓闭上眼—— “——啧！” 过了约莫半分钟，他又睁开眼，脸上浮现了嫌恶之色。 “不行，还是不行，泽拉赫下那命令果然不是为了什么‘保险’！” 他恼火地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就没法判断埃隆梅德出来了没，这样的话可没法好好引爆她这个炸弹啊！而圣安德烈看着突然开始烦恼的佛格莱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佛格莱特知道勾心斗角不是圣安德烈的长处，所以也只有—— “……该死的，我还是把泽拉赫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走！” 目标地点——四楼，血狱的陵园！ ———————————————— 大得过分的空间，却完全没有空旷之感，因为这里几乎被大大小小的墓碑填满了，只有一条条羊肠小径纵横其中。 在陵园最中心的大石碑下，少女静候于此。 千海一边哼着陌生的歌一边等候，马上了，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稍微想想一下就有点想笑。 “引爆秋米拉”这个工作理应交给提耶拉的，但她不得不留在玛耶主持魔王教，所以只能由千海代行了。提耶拉还特意嘱咐她要注意拍照，“一定要把吾之半身的那张傻脸记录下来”什么的，她也真是够了。 咔哒——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千海笑意更加浓厚了。 “欢迎，欢迎你的如约而至，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第399章 可能真的是靠谱的人 “嗯……这里的话就用D大调，收尾的时候切成C小调……不不不，放在交响诗里的话还是有点奇怪呢……” 薇妮自言自语着，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涂涂写写，秀丽的双眉微皱着。她时而念念有词，时而轻轻哼出一段旋律，时而还抬起手像画波浪线一样比划着，忙得不可开交。 “莱本托德小妹竟然还是个作曲家呢。” “啊哈哈……晚辈我只是有些小爱好而已，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构思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正在写的这个是叫……” “‘交响诗’，来自地球的一种音乐形式，我非常喜欢。” “可惜我对音乐艺术没有深入研究呢，不过……你就这样直接写吗？虽然我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正规作曲是要借助和参考各种东西的，而且关于和声、曲式、配器等等都有很高要求，可不是把想到的旋律直接写下来那么简单。” “这一切都在头脑中进行就好啦，”薇妮露出有点调皮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脑瓜，“而且我作的曲子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音乐哦，演奏用的乐器也有点超常规，所以不必用传统观点来衡量。” “那还真是很深奥呢。”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是那种很拘泥于形式的人，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把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记录下来’而已。” “你这种人可是被世人称为天才的哦。” “呐哈哈……您太高估我了。” …… “呼……” 薇妮深呼了一口气。 然后，露出了略显朦胧的笑容。 （现在的话，妮儿也该反击了吧？） （但是） （她会怎么做呢？） ———————————————— “欢迎，欢迎你的如约而至，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真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埃隆梅德小姐’，连性别都不对呢。” “！？” 听到这个说话声的瞬间，千海瞪大了眼睛。 而来者不慌不忙地从一个墓碑后转了出来，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面对的压根就不是敌人，而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兄长大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似乎很不乐意见到我？” “怎么可能不乐意！我——啊！” 差点被对方带了进去，千海摇了摇头，对兄长报以戒备的目光。 “……单就‘能见到兄长大人’来说，我自然很高兴，但很可惜，正常来说的话出现在这的不应该是你。” “那现在就是‘不正常’情况了。” “……” “话说回来，原本应该出现在这的是谁呢？” “……” “虫姬妮尔丽斯？魔王遗孀夏洛蒂？背叛者塞卓昂？” “别明知故问了，兄长大人！” “抱歉，抱歉。” 千夜投降似地举起双手，但眼中依然是寒意闪烁。 “我当然知道该出现在这的人是谁，但很可惜，我们的埃隆梅德大小姐身体不适……或者说不想动了……或者说随便什么理由，反正是不可能来这了。” “所以兄长大人就来了？为什么？” “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对同伴的关怀——”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把埃隆梅德约出来的事？我们的操作方式是‘完美’的，不存在破绽，你们绝对发现不了的！就算察觉到埃隆梅德的样子不对，你们也——”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其他可能性吗？未免也太看低她了吧？” “哈啊——？” 哒哒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突然出现在千夜身后，不用回头也知道——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出现在了这里！阴暗又厚重的魔力波动，明亮又炽热的魔力波动，两种波动叠加在一起，再加上那冰冷的杀意，即使是千夜也难以承受！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表现得游刃有余。 “佛格莱特？圣安德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千海怒道。 “他说得对，千海，我们确实看低埃隆梅德那家伙了……” 佛格莱特抬起手示意千海不要多嘴，黑纱下透出了森冷的视线。 “我确实没‘看’到任何异常，所以不是‘她被其他同伙抓住了’，也不是‘我们暴露了’——至少当时还没暴露，而是她主动的！” 没错，事实正是—— “秋米拉·埃隆梅德把受到秘密威胁一事直接用念话通报了泽拉赫，她比起父母的安危更优先选择了团体的大局——哈！泽拉赫还真是养了条好狗啊！” ———————————————— 那是，不久之前—— 只有一点，秋米拉是清楚的。 妮尔丽斯面对会给自己造成明显阻碍的对象时，是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留情的。 或迟或早，或直接或间接，或请自动手或假借他人之手，或雷厉风行或温和委婉，她一定会把不良影响从根本上排除掉。 这就是妮尔丽斯。 这样的她，会真心关心秋米拉父母的死活吗？ 秋米拉不想承认。 真的不想承认。 但不得不承认——妮尔丽斯·泽拉赫，是绝不会为了一对和她毫不相关的男女放缓脚步的。 …… 没有办法的吧？ 我也，不想这样啊！ 但我真的没办法啊！ “……………………真的，对不起了。” 对不起了——爸爸，妈妈！ “呜……！” 这一刻，无法抑制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流下，她发现自己低估了后果，“做出觉悟”这种事比想象中还要困难得多！心好痛，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让她吐出来了，但比起这些，她更惊讶于自己能这么快就做出这个看起来最残忍的决定！ 但是……是啊，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可能就乖乖上薇妮的套吧？ “做个乖孩子， 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如果你不想让亲爱的爸爸妈妈死掉的话。” ——那讯息上是这么说的。 为了封住她的嘴。 在薇妮很有可能“可以随时要父母命”的当下，这个威胁非常简单粗暴，但也极为有效。 但也正因如此——秋米拉心里很明白，从看到那信息的瞬间，内心深处就已经明白了。 是啊，从一开始就明白。 自己，决不能，向薇妮·莱本托德妥协。 星穹废墟的惨状，艾西亚的死状，至今都依稀在眼前闪烁。 这就是被薇妮操控、戏弄的人的下场。 对她唯命是从的话父母的安全照样不能保证，而且她十之八九不会把父母的线索透露出来，而是会将其用作束缚秋米拉的套索。如果那样做的话，等待着他们的极有可能是团灭结局，遭殃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重要的朋友们。 所以，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妥协，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招致最坏的结局。 （妮儿……）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就好……） （请让我，相信你吧！） 下定决心后，秋米拉向妮尔丽斯发出了念话。 而现在—— （事情……和人家想的不一样啊啊啊啊！） 秋米拉在房间中，抱着头颤抖着。 从刚刚开始，千夜就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夏洛蒂也一直专注着防范圣安德烈。 没有人能分担她的焦虑。 当时，妮尔丽斯确实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秋米拉，你做得很好” “你帮我解答了一个我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请相信我” “但很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任何的保证” “另外，此事先别告诉其他任何人” ——她如此说道。 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安的回答。 “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任何的保证”——这算什么意思呢？而接下来妮尔丽斯就再也没回过话了。她没有给出更多的担保，也没给出更多能让秋米拉安心的承诺，简直就像故意不管她一样。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又变得波涛汹涌——如果妮尔丽斯把接到薇妮命令的自己视为背叛者的话？而且塞卓昂的死…… 妮尔丽斯，应该有靠谱的计划吧？ 应该……不会坑自己人吧？ ———————————————— “妮尔丽斯知道我们在劝诱埃隆梅德后，就指派你代替她来跟我们见面……哼，看来就连吾王都有点低估埃隆梅德了。” “没错没错，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惊喜？呵……呵呵呵……” 佛格莱特发出了嗤嗤的笑声，惊讶只是一时的，但反过来想想——这又能怎样呢？ “但是，这又能怎样呢？泽拉赫派你代替埃隆梅德过来，又有什么意义？看看你周围吧！” 这里是无人的陵园。 据说因为血皇的命令，血狱的人都不会靠过来。 千夜在陵园中心。 周围有千海，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 “你觉得，你，有半点取胜……不，不要说取胜，你觉得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顺利逃脱’的可能性吗？泽拉赫那家伙怕不是把你当成弃子了吧？说到底，你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送死的份呢。” “……” “安德老兄啊，这不正好吗？你可以杀了这小子来达成命令哦，而且你原本就要选择杀他的吧？” “确实如此……” 但面对圣安德烈待价而沽的眼神，千夜只是耸了耸肩。 仿佛打从心里觉得他们很蠢。 “佛格莱特，你刚才说‘我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对吧？” “难道有吗？” “那我倒要问你，你和圣安德烈出现在此，又有何意义呢？” “……？” “正因为我代替秋米拉出现让你们感到不安，所以你们才会来到这里，也就是‘莱本托德最强的部下才会来到这里’。” “——！！！” “察觉到了吧？也就是说啊……既然你们人在这，那么就不会碍到‘另一边’的事了啊。” “等等，难道说你们——” 这一瞬间，佛格莱特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那家伙确实死了，他已经确认过了，而且陛下还被无尽的病毒保护着，就算那是真的，她又有什么打败陛下的资本？但是——但是—— 打开念话，甚至顾不得在心中默念，他直接喊了出来—— “陛下！小心海德里希——” （沙沙沙……） “陛下？陛下！！！” ~~~~~~~~~~~~~~~~~~~~~~~~~~ 神队友觉醒之日 第400章 海德里希 400章突破纪念！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咳咳，求月票，求打赏 ~~~~~~~~~~~~~~~~~~~~~~~~ 几分钟前—— 玛耶—— 密斯拉魔法学院—— 伊莲娜·戈加尔忧心忡忡地走在学校医院的走廊上，就在刚刚，她隔着病房的隔离窗看望了仍然瘟疫缠身的姐姐。情况一直都不容乐观，很多医生和老魔法师都尽了力，但就是无法根除，所幸目前还没有恶化的预兆。 “唉……” 她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不仅是因为姐姐的病。 从医院走廊的窗户向外看去，能看到学院那广阔的土地和各具特色的建筑，但那其中已经不复昔日的活力。圣地陷落事件对人们的影响比预想中大得多，大量最高权力者的殒命让玛耶动荡了许多，简直就像在各地埋下火药桶一样。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每个人都很小心谨慎，人人自危。 这场风波，究竟何时才能过去？ 而且—— “！？” 就在这时，伊莲娜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股毫无征兆的剧痛突然在她脖子上浮现！明明身体没接触到任何东西，但她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了刃物切裂颈椎的感觉！ “什、什么——呜啊！” 紧接着是席卷全身的痛楚，就像烈焰焚身——不对浑身被针扎——也不对，更像是——没错，就像浑身都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啃咬一样！这简直是世间最痛苦的煎熬，任何正常人承受了这样的痛苦都一定会疯的！ “呜——痛痛痛——痛？……嗯？” 就在伊莲娜即将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这痛楚就……突然间，消失了。 前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来得快去得也快。 “嗯？嗯嗯嗯？搞、搞什么啊……” 难不成自己突然得了什么疾病？不可能吧？但这里就是医院，要不要检查一下—— “奇了怪了，你们感觉到没？” “突然浑身好痛……” “一瞬间我还以为脖子断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看向周围，在走廊上穿行的医生们，病人们，似乎都是刚从地上爬起的样子，一个个脸色苍白。往窗外看去的话，用魔力强化的视觉能依稀看到连校园内都是同样的景象。很显然，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剧痛的人不止是伊莲娜，也不只是医院内的人，而是至少覆盖了整个学院！ 她摸了摸脖子，碰到的地方有种火辣辣的痛感，仿佛真的受伤了。又拉开领子看了看身体，结果发现身上竟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痕，就像真的被什么小东西咬过一样！ “怎么搞的……” 而她并没有注意到。 随身携带的公会卡，直到刚才还一直发出莹莹蓝光。 星穹废墟—— “这……感觉是……” “马格纳斯先生？” “请问——” “我没事，你们继续忙！” 留在星穹废墟主持重建的马格纳斯随意应付了属下几句话，就拔腿离开了施工现场，走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发现身上是无数细小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来，再摸摸脖子，触到的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差一点就要触及大动脉！ “难道说——” 从贴身的暗兜中取出了那个东西。 和交给妮尔丽斯·泽拉赫的，完全相同的骨片。 现在那上面的花纹已经彻底暗淡，色泽也变得灰黄，稍一使力，就被握成了碎片。 “这……” 定了定神，他用略微颤抖的手把碎片收了回去。 “塞卓昂……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遭遇不测？被强大的界兽袭击？还是其他的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把大秘宝的一部分交给妮尔丽斯，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 血晶宫，仓库区—— “也真是够怠慢的了。” 钢铁之王的大臣，交易的负责人——卡罗尼亚不满地说道。 玛耶方派来的交易代表突然改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贤者，这就已经有怠慢之嫌了。 现在那新贤者居然又说来不了了，派来了她的手下，代表的代表？任谁看都会认为这是对马西阿罗的轻视和对重要贸易的不重视。 但是—— “不过……倒也挺上道的呢，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露齿一笑，摸了摸衣服下鼓起的地方，这着实是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 “那么，合作愉快咯，卡罗尼亚先生。” “嗯，合作愉快了。” 两边人都心照不宣地说着虚伪的外交辞令。 “我先走一步，家里主子还等着我复命呢。” “路上请小心。” 卡罗尼亚挥着手，转身离去了。 而那个妮尔丽斯·泽拉赫派来的作为代表的女人，塞卓昂·海德里希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带着作为重要交易物品的马西阿罗特产高级战斗用全自律人形（FSH）离开了。 大贤者共订购了二十架。 而实际上带走的，却有二十四架。 二十架是用大贤者所拨的公款购买，是计划之内。 多出来的四架，则是某人出于“个人需求”，私下里多买的。 而这多出来的四架的钱，自然就进到了卡罗尼亚的腰包。 这是对双方都没有坏处的完全公平的交易。 至于这女人要用多出来的四架FSH去干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 时间回到现在—— 停下。 就到这。 就停在这吧，不要再前进了，不然就有很大的暴露的风险。 稍微等一等吧，还要再协调一下时间。 我拿出贴身保存的骨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在我出发前托付给我的、要求我一定要在边境战场随身携带之物。 那是刻着海德里希的家徽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骨片。 我一直将它贴身保存。 并不是不想放入虫仓。 而是，“放不进去”。 大秘宝无法互相包容，我的虫仓是由大秘宝所化的，所以自然也无法存放大秘宝所化的骨片。 ……不，确切地说，这是大秘宝的一部分。 更确切地说，这是某个大秘宝构成的系统的一个终端。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啊……） 海德里希作为玛耶最古老的魔法世家，当然保有属于自己的代代相传的大秘宝。 而它这一代的主人，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用它做了一件他的先祖们都没做过的事。 构建了一个完善的“系统”。 能将受到的“伤害”，“分流”到这纳入这系统的其他个体身上的，某种层面上说是可以躲避死亡的特殊机制。 我总算是知道，他当年突然在密斯拉学院强行推行所谓的“公会系统” 究竟是什么了。 我不清楚他构建这个系统的真实用意，但他把这系统的一个终端交给了我，其用意还是很明显的，虽然杀了塞卓昂的正是我本人。 但那也是为了把这枚棋子从“台面上”转入“台面下”。 一切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了。 从一开始，我就计划着对薇妮的反击。 我需要尽我所能把她排除在外，用尽一切手段，效率什么的后果什么的——我早就没有考虑这些的余裕了。只要能反击薇妮，只要能对她造成影响，只要能不让她称心如意，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所以，从进入边境战场开始，我就一直在“准备”。 而“向大贤者主动请缨，揽下FSH的交易事宜”就是其中的重要一环，非马西阿罗不可，因为只有完全的、和魔力无关的无机物才能避免薇妮的病毒的影响。薇妮访问了各个同盟世界的代表团，却唯独没提及马西阿罗，原因就在这里。 但对付薇妮是一方面，应对薇妮的“拆弹游戏”又是另一方面。 现在我已经知道每个炸弹对应的是谁了。 “记忆角落”是秋米拉。 “灵魂深处”是夏洛蒂。 “恶意背后”是塞卓昂。 触发秋米拉这个炸弹是最简单的，只要把她叫出去，拿存在于她记忆角落的重要之物——父母来要挟她就好。但秋米拉的表现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她十分理智地没有听从薇妮的劝诱，而是第一时间把此事通报给了我。 当然，我故意用‘不确定’的语气给她下了靠不住的承诺，为的就是让她保持“惶惶不安”的状态，以免露出马脚让薇妮的眼线察觉不对劲。 ——没错，薇妮的“眼线”。 薇妮的卧底确实存在于我们的团队之中。 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怀疑了。 暗杀圣安德烈有两个目的，主要当然是想杀了他，就算杀不了他，也可以证实叛徒的存在。而结果也如我所料，暗杀失败了，这说明我们的暗杀详细计划完全泄露了，叛徒是确实存在的。 但是叛徒是谁？ 塞卓昂？ 当然不是她。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的理由。 千夜？ 也不是他。 他同样没有背叛的理由，而且他现在正执行着把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从薇妮那边吸引走的任务呢。 秋米拉？ 更不是她。 她都已经把受到威胁一事通报我了。 那么—— 是夏洛蒂吗？ 很可惜。 也不是她。 或者说，从一开始，“叛徒”一词就是个伪命题。 并不是我们里面出了个叛徒。 而是有薇妮的人“潜伏”在我们之中，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在进入边境战场之前就已经潜伏着了，但当时谁也——包括我也没有发现，因为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各种意义上的“深”。 而我最终又是如何确认那个卧底的存在的？ 嗯…… 说起来，这角度或许有点刁钻，但这确实是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小细节。 那就是—— 出现在我的BBT上的，来自薇妮的信息。 以及出现在秋米拉的BBT上的，来自薇妮的信息。 那些究竟是如何输入我们的BBT的？ 不是通过普通的收发邮件来传达的。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们的BBT保存在大贤者手中时，薇妮借机直接输入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信息，其实全都是那个卧底搞的鬼。 只要能搞清楚是怎么做到的，那么那家伙的身份也就能确定了。 第401章 Surprise×2 “陛下？陛下！！！”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佛格莱特大声呼唤着，但念话另一端只传来了刺耳的沙沙声，薇妮·莱本托德并没有给出回应。 “信号……受到了严重干扰……” 佛格莱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还是第一次显得如此动摇。 有什么人，用了什么方法，袭击了他的主人，同时还干扰了念话信号。 “你这‘忠臣’当得可真好啊，佛格莱特先生。” 千夜语带讥讽道， “最最重要的‘主人’遇到危险时，你竟然还在其他地方和不相干的人插科打诨，这可不太好吧？倒不如说是相当不妙？” “…………混账！” “真可惜啊，”千夜很无奈似地摇了摇头，“或许你们玩得很花，或许你们主子很厉害，但也未免太不把我家大姐头当回事了吧？你们以为成功带偏了她，但她一开始就没深究你们的文字游戏啊。” “我们走，圣安德烈！” “但——” “别废话！” 佛格莱特第一次显得如此急躁，黑雾翻涌着裹住他和圣安德烈，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确认两人都消失后，千夜松了口气，然后给秋米拉发了条念话。 （好了哟，埃隆梅德大小姐，你不用瞎紧张了，一切平安。大姐头不给你准确承诺也是有她的考虑，不要责怪她） 即使是他，同时面对两个顶尖战斗力，也忍不住心怀惶恐。 “真的如大姐头所说呢，佛格莱特的反应和她说的完全一样，怪不得她让我不必担心任何危险，接下来就看最关键的海德里希小姐了……” 剩下的就是—— “如何，千海，还要继续吗？” 千夜转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妹妹，轻声笑道。 “说实话，如果你就这么老老实实退去就好了，毕竟在血狱的地盘开战对谁都不好，但——” 铮！一枚纸牌划过空气，插进了千海脚前的地板上。 “——这次可不能随意了事啊，大姐头嘱咐过了，既然是由你来接应埃隆梅德大小姐，那你一定对她所寻求的过去有所了解吧。” 所以， “偶尔也当一次听话的好妹妹吧，千海，告诉我吧，你们打算用来控制或扭曲埃隆梅德的，到底是什么事？” “…………” “说吧，只要你立刻开口，我就——” “兄长大人，你……唉……” 千海抬起头，张了张嘴，却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叹气？” “只是觉得啊……啊啊啊，你还真是听泽拉赫的话呢。” “我们既是互利的同伴，又是名义上的主从关系，我不听她的命令又能听谁的呢。” “远离那个女人吧！！！” 千海突然大吼一声，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狮一样，表情十分吓人。 “……远离？不好意思，恕难从命。” “兄长大人以为那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她真心把你当做同伴吗？她连人心都没有啊！” “她当然没有人心，而且也绝不是好人，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对她的了解比你多得多，所以你——” “她一直在骗你啊，兄长大人！！！！！！！” “…………哈？” ———————————————————— 温蒂尼的至高者——蒂尼亚斯不在，这是当然的，因为她已经去开会了。 在精灵世界温蒂尼代表团的宿舍中，只有留守的几个慈眉善目的老精灵，以及—— “这花草茶真是越来越好喝了呢，前辈。” “是吧？这叫沃尔菲混合花茶，还加上了上好的陈酿蜜，在口中含的时间越久就越香甜。” 一个须发皆白的精灵老太婆笑吟吟地给薇妮添上一杯茶，还给她端了起来，就像对待自己亲女儿一样。倒不是这些精灵太没戒心，而是薇妮已经用很短的时间和她们搞好了关系，甚至可以说博得了她们的完全信任。 也正因如此，薇妮才能在这逗留这么久，不必回去玛耶宿舍应付那么多烂摊子。 这甚至算不上“隐藏自己”。 简单的逆向诱导，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薇妮会一直藏在她名义上最后去过的地方，更别提那些“聪明人”了。但更重要的是，温蒂尼再怎么弱，这宿舍也是其他世界的代表团，任谁也不能在这里搞事。 即使如此，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但那是对方有逐个排查的余力的情况。 （那么，妮儿会如何反击呢？） （直接的暴力还是旁敲侧击？） （她会在乎这些恶心的老精灵吗？） 想象着眼前的精灵们脑浆四溅的画面，薇妮忍不住勾起唇角，而那精灵老太婆似乎把这视为薇妮很喜欢花草茶的标志，又给她添——了——一—— 杯—— 第一秒， 啪嚓！ 茶还未落入杯中，茶壶就摔到地上变成碎片。 第二秒， 轰隆！ 老精灵们还未反应过来，宿舍墙壁就突然被外力轰碎。 第三秒， 嗡嗡嗡！ 四个全金属的杀戮兵器破墙而入，闪着莹莹红光的眼睛锁定了目标。 第四秒， 沙沙沙！ 杀戮兵器浑身迸发出刺眼的电光，界外能源驱动的身躯极速挺进，身上的炮口和锋利的四肢同时移动。 第五秒， 薇妮仿佛听到了某人的吼声， ——Surprise！莱本托德！！！—— 她略微惊讶地睁大了眼。 ———————————————————— 几分钟之前—— “这玩意，好像还真的挺厉害的……” 塞卓昂端详着那几个FSH——高级战斗用全自律人形，感叹道。 极为精密的机械，这是在玛耶不会有的……也不一定，上次见这么富有机械美感的造物还是在炼金都市奥科密，现在想想竟然有点怀念奥希米尔那货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浑身都火辣辣的痛，但暂且还算活着。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完全搞不懂。 最后的印象是从背后遭到了突袭……对，被妮尔丽斯，一击砍断了脖子。那家伙未免也太狠了，一出手就是最快的速度最刁钻的死角，但竟然没反应过来的自己也是够丢人的了。 然后……然后，等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在虫仓里，四肢健全地趴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而妮尔丽斯正对她下命令。 “终于醒了？塞卓昂？” “很抱歉让你有了不快的回忆，而且还让你当了一把叛徒。” “——先别急，这都是有必要的，听着，叛徒什么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是薇妮。” “我都事先准备好了，照我说的做……”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情况。 玛耶此次和马西阿罗的兵器交易需要一个代表，本该交给有经验的老人，但妮尔丽斯经过再三坚持，成功争取到了这份工作。而塞卓昂又成了妮尔丽斯的代表，在虫仓中复苏后，妮尔丽斯就立刻给她布置了收货的任务。 还有个附加要求。 那就是以“个人名义”，多购买几台FSH——这当然是不允许的，但只要给够好处，没人张扬，就不会有事。 “确实啊，要对付莱本托德的话，就要靠这类东西呢……” FSH，属于常说的“机器人”一类。 完全的无机物，而且不是魔法驱动，更重要的是战斗力极强。 而薇妮强就强在瘟疫魔法，当瘟疫魔法无效时她能靠的只有圣光一类的魔法，但她的圣魔法可比瘟疫魔法弱太多了。使用这些FSH的话，可以完全克制住她。 “……真是给我交代了个不得了的任务啊，妮大姐头！” ———————————————— 时间回到现在——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什么东西！？” “不要过来！！！” 那些过关了和平日子的废物精灵们当然派不上任何用场，急匆匆祭出他们自己世界的魔法盾防御，但那当然没必要——因为四架FSH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薇妮·莱本托德！ 薇妮目光微凝，未经过咏唱，抬手就是一道夺目的圣光箭矢飞射而出！但只有薇妮才能看出来，这箭矢之中混入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黑色！冲在最前面的那架FSH反应奇快，就像赶苍蝇一样一挥手上的利刃，箭矢就被打得粉碎——而上面附着的一抹黑色也渗入了它体内！ “……” 而FSH没受到丝毫影响，动作反而愈发犀利！ （果然啊，马西阿罗的东西，里面不包含任何生物成分，那就——） 圣光爆发，混在在其中的病毒流也向四面八方扩散，轻而易举漫过了FSH，直奔宿舍范围之外！但她随即秀眉微蹙，因为大范围病毒并没有伤到哪怕一个人，换言之FSH的操纵者是在很远的距离之外操纵的！ （不用魔力，无法被病毒入侵，操作者也在我攻击范围之外，还有这勇猛的战斗力，啧啧啧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用来对付我的东西吗？） 后面的FSH的胸腔打开，一门高能粒子炮瞬间完成了充能！爆射的能量洪流轻易将整个宿舍洞穿，吓得精灵们尖叫着四散躲避！而另外两个FSH一跃而起，双手都重组成了缠绕着激光的尖刀，一个从上往下，一个从下往上，直接砍向薇妮！ 铮！！！ 薇妮的圣光护盾暂时挡住了砍击，但护盾上也立刻出现了裂纹，根本撑不过几秒！ 但薇妮的表情此刻已经恢复平静，甚至露出了惯常的柔和微笑。 “喂，是你吗？塞卓昂·海德里希？” 她轻声说道，确信自己的声音会被FSH敏锐的声音捕捉器传到塞卓昂那边。 “可怜的孩子，永远都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隐藏在恶意背后，被恶意庇护着，脆弱地成长。” 噼里啪啦！裂纹布满了护盾，眼看就要破碎—— “来啊，继续砍下来啊。” 啪嚓！！！ 护盾彻底碎裂，光的碎片消散在空气中，而激光闪烁的刀刃砍向薇妮的胸口，分毫不差—— 这一瞬间， 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女人插了进来， 挡在了薇妮和凶刃之间， “来啊，可爱的小塞塞——” 灰白色的长发飘舞着， 暗红的眸子闪闪发亮， 嘴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 “——让小姑我好好疼爱疼爱你！” ———————————— （住手！塞卓昂！！！） ~~~~~~~~~~~~~~~~~~~~~~~~~~~~~~~~~~ 骨科起家的海德里希家族 第402章 Kodaillo Heydrich （好了哟，埃隆梅德大小姐，你不用瞎紧张了，一切平安。大姐头不给你准确承诺也是有她的考虑，不要责怪她） 管家君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时，秋米拉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太好了，既然管家君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一切都很顺利。当时管家目光诡异地看着她时，她一瞬间以为管家才是真正的叛徒，结果他是按照妮尔丽斯的要求来代替秋米拉出去见人的。真是的，明明只是这样就别搞得那么惊悚啊！ “啊啊……接下来就是妮儿的反攻了吧？” 剩下的事就不归她操心了，交给妮尔丽斯就好。 果然妮儿是最棒的！相信她真是对了！ “太好了！夏洛蒂姐姐，这下子应该没问题了，危机解除！” “……” “果然一切都如妮儿所料啊，真是的妾身一开始还有点怀疑她！” “……” “……夏洛蒂姐姐？” 但夏洛蒂看上去稍微有点心不在焉。 她半低着头，前发遮挡了她的眼睛，呼吸很低沉，就像睡着了。 “夏洛蒂？” 秋米拉摇了摇夏洛蒂的肩膀，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什么也没发生。 “诶……秋米拉？” 夏洛蒂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刚才走神了，表情有点朦胧就像没睡好一样。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没关系没关系，总之现在危机能解除了！” “嗯，是啊，多亏了妮尔丽斯。” 夏洛蒂笑着，应答着。 而眼神依然略显飘忽。 ———————————————— 血晶宫外，三楼，屋檐上的雕像后—— 塞卓昂目光闪烁瞪着手上的终端，这是个只有普通手机大小的装置，上面分成四个屏幕，可以清楚地透过四架FSH的眼睛看东西。 至此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妮尔丽斯早就准备好了。 薇妮的位置也根本不是事。 在走廊上擦身而过之时，她把自己的一根头发植到了大贤者的秘书，可可丽娅·嘉瓦头上。妮尔丽斯的头发是虫仓的门扉，从里面零距离飞出的虫可以直接对可可丽娅造成影响，即使短暂夺取她的意识也是轻而易举。 再加上大贤者那不易起疑的性格，只要随便编点借口，就能从她那问到每个人当下的所在位置。 至于在血晶宫中造成的破坏怎么办？ 很简单。 就说马西阿罗的玩意失控了呗。 由于多出来的四架FSH的交易的不合法性，马西阿罗的大臣克罗尼亚如果参与佐证那就是自讨苦吃，所以只要塞卓昂和妮尔丽斯闭口不言，谁也没法追究到底。即使马西阿罗的人去检查FSH，到时候那些铁家伙也自我销毁了，证据抹消，很难责怪到她们头上。 “将军了哦，莱本托德你个小婊砸——”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再恢复清晰时FSH已经杀到了莱本托德面前，塞卓昂一阵激动，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打游戏打到boss面前马上就能获胜的感觉！ 铮！！！ 但当然没那么容易，莱本托德瞬间放出了圣光护盾，这家伙，难道最拿手的圣魔法就只有放盾了？但这种程度的防御当然挡不住马西阿罗顶尖的杀戮兵器——哈哈瞧吧！盾这么快就裂了！真可惜因为你的病毒的原因没法亲自到你面前砍死你啊！ 这时—— “喂，是你吗？塞卓昂·海德里希？” 薇妮突然一脸平静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被FSH敏锐的声音捕捉器传到塞卓昂那边。 “可怜的孩子，永远都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隐藏在恶意背后，被恶意庇护着，脆弱地成长。” “你说什么！？” 塞卓昂一瞬间怒了起来——但又马上归于平静，莱本托德这种时候还在说骚话，分明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听得越多就越麻烦，无视她所说的一切就好！ 噼里啪啦！裂纹布满了护盾，眼看就要破碎—— “来啊，继续砍下来啊。” “那就如你所愿啊！” 视野进一步拉近，盾牌破碎的莱本托德就近在咫尺！瞄准，将军—— 这一瞬间， 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女人插了进来， 挡在了薇妮和凶刃之间， “来啊，可爱的小塞塞——” 灰白色的长发飘舞着， 暗红的眸子闪闪发亮， 嘴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 “——让小姑我好好疼爱疼爱你！” “什么！？” 一刹那，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一股寒意贯穿了塞卓昂的心！不祥，不吉利，厄运，噩耗，种种恶心到令人想吐的杂质充斥了心房！在脑中炸裂的不安感尖叫着让她快停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住手！塞卓昂！！！） 妮尔丽斯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同一时刻，塞卓昂的头发中的一缕突然卷曲着伸开，一条虫子触手从中射出，直接打在了终端一角的大红按钮上！ 紧急停止！ 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 停住了。 而另一边，温蒂尼的宿舍中，FSH们也全部终止了活动，利刃距离灰白长发的女人的脸只有不到一毫米。 对，是距离“脸”而不是“胸口”。 利刃是瞄准薇妮的胸的，但这女子的脸和薇妮的胸在同一高度，个子很矮。 “哎呀？哎呀？哎呀？怎么停下了呢？” 女子歪着脑袋，五官扭曲着，仿佛真的很惋惜。 “难道是看到美女所以下不去手了？哎呀真讨厌，早知道就把绷带缠上了~” 语气轻佻，完全没有紧张感。 “啊，对了，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来着？” 她笑了。 双眼和嘴巴都弯成了月牙。 “我叫科黛伊洛。”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但也不用太在意我，毕竟啊，比起你这个小公主，我只是个被埋葬在黑暗中的残渣罢了。” “喂！你他妈到底——” 塞卓昂的“是谁”还没喊完，终端的屏幕就彻底黑了，她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屏幕上自己的倒影看了几秒，然后突然怒吼一声。 “妮尔丽斯！” （我在呢，你小声点） 虫姬的声音从头发中传了出来。 “那……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她还说什么——” （冷静点，塞卓昂！行动失败了，那就别被她们带入节奏！） “……………………” 塞卓昂深吸一口气，稍微安静了下来。 但那个女子的形象已经映入了眼帘深处，烙在了大脑皮层，挥之不去。 灰白色的头发，浑浊的暗红眼眸，病态的惨白皮肤，还有那扭曲的笑。 对……没错，自己之前是见过她的。在获准进入边境战场的人齐聚一堂，等待大贤者训话时，她确实一瞬间注意到人群中有这个女人。但当时的她并没太在意，现在想想那大概是非常高端的易容魔法，或者其他的什么？ 不管怎么想形象都差别太大了，个子偏高，身上没缠绷带，也没有奇怪的颜艺，所以塞卓昂压根就没把当时的她和绷带联想在一起！ 但现在呢？ 那语气，那神态，那恢复了的身高，还有说出的话……她绝对就是绷带本人！没错的！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这到底……” 塞卓昂用逐渐冷却的大脑拼命检索，但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而且——‘小姑’是什么鬼？按辈分的话……‘父亲’的‘妹妹’？马格纳斯·海德里希还有姐妹？完全不知道啊！而且马格纳斯那家伙压根什么都没说过！海德里希家族的关系人中也从没出现过她！ （我知道现在你很混乱，塞卓昂，但你越是混乱就越如她们所愿） （我知道！但……喂喂妮大姐头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对于海德里希家族我一无所知） （可她——） （都说了别被她们带入节奏，她说那些只是为了扰乱你，假如我现在说我是你亲妹妹你会信吗？） （鬼他妈才信） （那不就对了） （……好吧） 塞卓昂很清楚，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所以也只好勉勉强强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的不安感……对，不安，很难得的没感觉“愤怒”或“嫌恶”，而是纯粹的不安。塞卓昂一直自认为是坚强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这次的感觉实在是…… “啧……啊啊啊啊烦死了！话说，妮大姐头，我还没搞清楚呢……之前，你确实是‘杀了’我吧？”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杀’了） （别打马虎眼，对我没用的！脖子被割脑袋被爆搞不好身体都被啃光了吧？都到了这一步你又是怎么把我弄活的？） （障眼法而已，感觉上是死了，实际上并无大碍） （…………） 意识到大姐头现在并不想多谈，塞卓昂知道现在问再多也没用，只好暂且压下心中堆积如山的疑问。 ……真是不爽。 （那现在怎么办啊妮大姐头？直捣黄龙失败了哦？） （我一开始也没太指望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能杀死薇妮，但至少能让我们更加摸清她的底细） （试探？） （可以这么认为，而且我还留有后手） （……那我就只有好好期待咯，不过我接下来呢？） （你先回去，回我们的宿舍去，估计佛格莱特也该狗急跳墙了，你在的话至少还能拖一拖时间） （哈？） 第403章 灵魂深处 （真是可惜啊，对不对，科黛伊洛？） （啊啊混账混账混账超可惜的！如果塞卓昂直接砍死我那可就好玩了啊，怎么就停下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以后有的是慢慢陪她玩的机会，你就别在意啦）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快放我去找她啦！） （冷静点哟，科·黛·伊·洛） （……） 薇妮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每个读音上都加了重音，女子微微一怔，随后表情柔和了下来，就像变脸一样。 “啊……嗯……对，我是，科黛伊洛……抱歉，刚刚太激动了” “没关系，下不为例哦。” 而与此同时，所有FSH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金属身体的缝隙中漏出金色的电火花——短短几秒，由内而外的强电流就摧毁了它们的内部结构，流线型的杀戮兵器化为了一堆废铁。 （通过自我销毁来湮灭证据啊，你可真爱浪费呢，妮儿……不过这点也很可爱啦） 好了，休息结束，继续表演吧。 “啊……哈啊……” 她突然大口喘起气来，同时腿一软跌倒在地，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仿佛被刚刚的突发事件吓蒙了。愣了一会，她又急急忙忙看向周围，检视温蒂尼的人们的情况。 “前辈们？你们还好吗？” “痛痛痛……” 老精灵们从一片狼藉的房间中站了起来，有的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如果他们受了重伤的话就能以此为谈判材料，再为难妮儿一番了，但现在薇妮没那个兴趣。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能在血晶宫就让妮儿出局。 “拆弹游戏”，既然冠上了“游戏”二字，就说明薇妮是真的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不像战斗一样要生死拼杀，不像竞赛一样要争先恐后，仅仅是个对双方都没生命危险的、也不需要把神经绷得紧巴巴的消遣罢了。 与其说是“妮尔丽斯翻盘了”，倒不如说薇妮一开始坚信妮儿不会输。 或者说输赢都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这时—— “陛——莱本托德小姐！” “莱本托德！”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黑雾摇曳，随后两个人出现了。佛格莱特急匆匆冲了进来，虽然隔着黑纱看不到脸，但依然能感觉到他那份焦急。圣安德烈的表情则很复杂，又像是有点失望又像是有点安心。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看到薇妮平安无事，科黛伊洛也并无大碍，佛格莱特明显松了口气，随即从“臣下模式”切换成了“玛耶的贤者模式”。 “我……我也不清楚！突然有看上去很可怕的……‘机器人’？总之……实在太突然了！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薇妮眼泪汪汪，哭丧着脸，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但念话内容和表情完全不符。 （是妮儿的反击呢，看来我把科黛伊洛带在身边是对的，有她在就不必担心受伤） “请冷静一下吧，莱本托德小姐，身为贤者还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呢？” （万幸之至……陛下，如果您感觉身体有恙请立刻告诉我！） “对、对不起，但我实在……真的……吓了一大跳……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放心吧，佛格莱特卿，我没事的） “圣安德烈，带她去休息一下吧，那边会议应该也刚刚结束了，等大贤者回来后再继续处理此事。” （混账……混账泽拉赫……我……绝不原谅……） “对不起，实在是，让你们操心了……” （冷静点佛格莱特，想一想，至少你的那一片灵魂尚且安然无恙，只要有它在——） 嗡—— ““““嗯？”””” 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突然响起。 嗡——嗡——嗡——嗡——嗡———— —————————————— 就在刚刚，妮尔丽斯的房间—— “他”正在暗中咬牙切齿。 （混账……混账……混账……泽拉赫那个混账！！！） “太好了！夏洛蒂姐姐，这下子应该没问题了，危机解除！” （混账泽拉赫，你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陛下的宠爱！！！） “果然一切都如妮儿所料啊，真是的妾身一开始还有点怀疑她！” （等着吧，泽拉赫！如果你敢伤陛下一根毫毛我就——） “……夏洛蒂姐姐？” “诶……秋米拉？” 眼前出现了秋米拉的脸，然后视野左右摇晃了一下，夏洛蒂这家伙大概是摇了摇头来让头脑清醒一下吧？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没关系没关系，总之现在危机能解除了！” “嗯，是啊，多亏了妮尔丽斯。” 夏洛蒂应答着，而“他”直撇嘴，多亏了泽拉赫？就凭那混账？ “哼~哼~哼~哼哼~” 秋米拉哼着歌走去了房间另一边，真的是完全放松下来了。 “他”迟疑了瞬间，从夏洛蒂视野看去，那少女的背影简直是毫无防备。 要杀掉的话太简单了。 本来她按照计划就是要死的，陛下也说过，秋米拉·埃隆梅德是“最没意义”的一人。 艾西亚的忠诚度太高，所以是第一个被除掉的，秋米拉这种无意义之物死不死都一样，而塞卓昂、夏洛蒂和千夜才是对计划有价值的。 那么……在这杀掉的话…… “啊，对了对了！真是的又到一分钟了，要给妮儿发念话了，你也别忘了哦夏洛蒂姐姐！” “妮儿还真是谨慎得过分啊”秋米拉这么嘟囔着，然后打开了念话。 “好的，你先联系，然后我来。”夏洛蒂回答道。 （……………………啧！） “他”心中的焦躁愈发强烈了。 一分钟就要发一次念话。 一分钟，这间隔实在太短，本来要覆盖意识的话就需要时间，扣掉这些时间的话剩下的时间几乎做不了什么！最麻烦的是“他”终究还是无法直接连上她们的念话网，这样的话就无法冒名顶替向泽拉赫汇报…… （泽拉赫……好吧，我确实是轻视你了……） 泽拉赫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她已经发现了与夏洛蒂·菲尼克斯相关的，真正的炸弹。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意识到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暴露了，只不过她似乎尚未把此事告诉其他成员。 （不过……那又怎样呢，泽拉赫？） 对，那又怎样呢？ （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是，绝对，不会撤离的） 泽拉赫即使意识到了真相，也对“他”毫无办法。 （就算你跟大贤者吹耳边风……但是啊，这可是我所持有的压箱底的第三个禁咒，我也是下了血本了呢，我可是已经做好了绝不会被大贤者探查出来的准备了） ———————————————— “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我喃喃着。 佛格莱特啊佛格莱特，你作为部下，作为臣子，作为工具，作为军师和士兵，都是最优秀的。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在薇妮的所有行动中，你都发挥了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甚至忍不住想象如果你能成为我的部下该有多好。 “这次也是啊，佛格莱特，你们在星穹废墟中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计划，很多看似细枝末节的东西，其实都是铺垫……嗯？” 啊，来念话了。 （妮儿妮儿，定期报告哦！到一分钟了！） 是秋米拉。 （嗯，很好，你那没什么异状吧？） （没有！不过妮儿好厉害啊！现在危机都已经解除了吧？） （嗯……算是吧，你现在就待在房间里，不要胡来就行） （好的妾身知道了，接下来应该轮到夏洛蒂姐姐向你报告了！） （我知道的） 然后她就断掉了念话，紧接着—— （妮尔丽斯，定期汇报哟） （……嗯，夏洛蒂啊，你没发现圣安德烈他们靠近的迹象吧？） （暂时没有，有的话我会立刻报告你的） （好的，现在要给你布置个新任务） （新任务？） （从现在开始，半分钟向我用念话汇报一次） （啊？怎么频率……还翻倍了？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你不用多想，照办就是） （嗯……好吧，我知道了，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干） —————————————— （从现在开始，半分钟向我用念话汇报一次） 泽拉赫！！！ “他”差点怒骂了出来。 半分钟一次的汇报？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半分钟，半分钟，时间短的过分了，这已经是不给他任何行动的机会了！ （不行，这样的话我无法覆盖菲尼克斯的意志来行动，我无法切入她们的念话网，一旦覆盖她的意志就无法及时向泽拉赫定时汇报，这样一来她就会立刻察觉！） 这里是泽拉赫的地盘，天知道她藏了多少东西，转瞬之间就用空间跳跃赶回来是完全可能的！ 现在“他”的行动已经被完全封住了。 ……完全封住了吗？ （不……） 现在他手上，有着“人质”。 而且是完全无法解救的人质。 可惜泽拉赫事先把菲尼克斯的冥焰要走了，不然就能直接大闹一番了。 但，即便如此—— （泽拉赫，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吧？即使你推论出了我的所在，但没人能直接发现我，就算是大贤者也一样！不论你做什么行动，只要我不离开菲尼克斯的身体，那你也就无计可施！） 除非—— （除非，你直接亲自杀掉她！） ———————————————— “——或者，杀掉其他人。” 要我杀掉夏洛蒂？ 佛格莱特啊佛格莱特，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事情比你想得要好解决得多。 只不过会闹得有点大就是了。 第404章 The Evil Within 佛格莱特啊佛格莱特，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事情比你想得要好解决得多。 只不过会闹得有点大就是了。 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 嗯…… 说实话，我也有点说不清楚。 微妙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有了。 知道了薇妮的真面目后，我就一直在思索对付她的方法。 在打败她之前，首先要防范她。 从哪里开始防范呢？ 我的回答是“眼线”。 我不能让自己在请报上继续处于劣势了，所以我要尽可能防备薇妮的眼线，不要让她摸清我们的一举一动。 从准备阶段开始，我就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在队伍中安插眼线，努力掌握敌方所有动向。 之后……我撒了谎。 我感觉队伍中有“叛徒”——或者说薇妮的“眼线”，并不是刺杀圣安德烈失败，而是更早的时候。和塞卓昂的演戏既是为了骗对方，也是为了骗自己人，更重要的是骗过夏洛蒂。不得不说夏洛蒂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最复杂的那个人，而且她也着实很容易被人利用。 一开始时，我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薇妮给我下的战书，究竟是如何输入我的BBT的？ 没有消息往来记录，说明她为防止让我抓到把柄而放弃了通常的邮件形式，只可能是直接输入的，但那样的话她就必须想办法直接接触我的BBT。我一开始的猜测是她靠着和大贤者的亲密关系来实现的，毕竟新BBT下发前都会由至高者保管，而薇妮有可能说服大贤者来让她帮忙保管…… 多亏了秋米拉，这个猜测不攻自破了。 秋米拉收到威胁信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同样不是通过邮件收到，只能是被人接触到BBT而直接输入。但这就和薇妮无关了，进入边境战场前我检查了她们的BBT，并无发现异常，这信息只可能是她进入边境战场后才收到的。那个时候秋米拉在洗澡，而薇妮、佛格莱特、圣安德烈等人都不在她附近，那么是谁把这消息输入到她的BBT的？ 而借由可可丽娅的嘴，向大贤者问询得到“没交给他人保管”的答复后，我更加确定了。 只有可能是内奸了。 我也就是从那时候确信了内奸的存在。 当时我、塞卓昂和管家都在外面，她们都在我视线之内，秋米拉当然也排除在外，那么剩下的在房间里的还有谁？ 夏洛蒂·菲尼克斯。 如果她用灵体化一类的魔法的话，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从那一刻起，我就把她列为了重点的怀疑对象，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都不放过。但随即我又感到了疑惑，夏洛蒂不是那么善于演戏的人，但我实在找不到她的破绽。“夏洛蒂是叛徒”这个可能性减弱后，“薇妮另有眼线”或“夏洛蒂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再结合之前圣地陷落事件中的一些“相比之下不那么重要”的“小事”来看，薇妮方的操作方式就明了了。 没错。 星穹废墟的大事件结束后，每个人当然向我报告了她们在其中都经历了什么，都是如何行动的。 夏洛蒂也不例外。 “发现了阿格克萨斯和贺拉克图杀了穆丁后想去报信，但被佛格莱特拦截，醒来后一切都晚了”——这是她的原话。初听时我就有所怀疑，为什么佛格莱特不直接杀掉她？ 现在看来，不杀掉她的原因就在于她还有用。 从夏洛蒂昏迷到再醒来，这段绝不算短的时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 数天前—— 星穹废墟沦陷当晚—— 马上离开这里，开启念话，通知她—— “通知谁？” ——这一刹那， 夏洛蒂心神剧颤， 那个温柔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就像虚无缥缈的雾一样， “不要坏了我们的好事啊，夏洛蒂女士……” 一股浓稠的黑雾不知从何处涌来，淹没了她。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夏洛蒂失去了意识。 “哼……终究只是作为佐菜的女人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 黑雾翻滚着，凝聚成人的形状。 瘟疫之王的命令言犹在耳，即使是这个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废物女人，也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听好了哟，佛格莱特卿，这就是你的第三个禁咒的用武之地了，好好透过小夏洛蒂的五感来监视妮儿一行的一举一动吧。” “那是当然，我的陛下，您永远料事如神。” 黑雾组成的人形低头面对昏倒在地上、解除了灵体化的夏洛蒂，念起了复杂又冗长的咒语。禁咒的魔力波动是极为惊人的，但在这灵脉交汇之地的星穹废墟却没那么明显，而且环境中充足的魔力足够他顺利完成咏唱。 “……灾厄之种植于羔羊胎内，将祭品献予暗月——秽灵的依凭！” ———————————————— “我回来了。” “啊！塞卓昂姐姐！我就知道你没事！” “废话我当然没事，不过……算了，你别管了，算莱本托德那混账命大。” “诶诶诶！？还是失败了吗？” “出了点意外情况……不，不是意外，是莱本托德那家伙安排好的，总之还轮不到你担心！” 眉头紧皱的塞卓昂抱着双臂，显然心情不好，而秋米拉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至于夏洛蒂—— “塞卓昂！？我还以为你真的——” “我没事的，这不废话吗？” “但我当时接触了你的尸——身体，我是死灵法师，不可能搞错的！当时的你确确实实死了诶！而且也不是假人之类的！” “这……” 塞卓昂稍微有点动容，但还是摇了摇头垂下目光。 “……我也搞不清楚啊，反正回过神来已经身体完好躺在妮大姐头的虫仓里了，她说让我不要在意……但咋可能不在意啊！” “难道说妮尔丽斯真的还有什么隐藏的办法吗？但起死回生什么的……明明是不可能的……” 夏洛蒂也陷入了疑惑。 “他”——佛格莱特也同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趁着当时夏洛蒂昏迷时用禁咒植入的灵魂碎片，可以完全共享夏洛蒂的所有感官，能直接窥见她的思考。由于夏洛蒂检查过塞卓昂的尸体，所以佛格莱特很清楚——当时塞卓昂真的死了，而且还亲眼看着妮尔丽斯的虫子把尸体吃干抹净了。佛格莱特虽然谨慎又多疑，但妮尔丽斯都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不相信也只能信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哼……” 忽然，塞卓昂看向夏洛蒂的眼神变了。 锐利无比的目光。 就像看着敌人一样。 ————————————————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在夏洛蒂昏迷期间，佛格莱特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为了情报传达的顺畅和行动的方便，他甚至很可能把自己的“一部分”植入夏洛蒂体内。这不是无端的猜测，古籍中曾记载过的禁咒，许多对禁咒学有深入研究的人都知道的禁忌之术——秽灵的依凭，正是有这样的效果。 把自身灵魂的一部分切裂出来，植入到一个甚至多个对象之中，不但能完全窥探被植入者的一切，还能在必要时覆盖过被植入者的意志，主导其身体行动。这个禁咒的恐怖之处在于不是简单的读心或操控行动，而是能真正的占据，甚至将其一切的知识和力量都掠为己有。 据说这是历史上最早的禁咒之一，在遥远的古代曾造成过许多王国内部的大动乱。我也曾想将其据为己有，毕竟这个禁咒简直太方便了，可惜就连我也找不到修习它的办法。 佛格莱特大概不知从何处学得了它，实在是个幸运儿。 他利用移植到夏洛蒂体内的灵魂碎片，在关键时刻覆盖夏洛蒂的意识，操控她行动。 当然，刺杀圣安德烈的行动计划的暴露也是源自于此，夏洛蒂听到的一切佛格莱特也听到了。 所以我现在才要求他们每分钟甚至每半分钟用念话向我汇报一次，佛格莱特毕竟是外来物，无法直接切入我们的念话网络，所以一旦夏洛蒂逾期未向我报告，那就说明佛格莱特占据她的身体开始搞事了。 那么，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如何把佛格莱特从夏洛蒂体内驱逐出去？ 最好是简单有效又可行的办法。 这个禁咒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无法凭外力终止，一旦依凭成功，就没有任何办法把他拽出来，就算大贤者也做不到。用能烧毁灵魂的冥焰是个办法，但那样十有八九也会把夏洛蒂的灵魂一并蒸发掉。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杀死夏洛蒂。 但那样就正中佛格莱特下怀了。 除非能让佛格莱特主动，乖乖的，离开夏洛蒂的身体。 该怎么办呢？ “反正横竖都是要杀……” 人之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我杀人从不看对象如何如何，我只看那个对象背后的东西，杀了那个人能为我带来什么。 有些时候，一些人看上去是完全无关的局外人，但他们的死往往能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姑且称之为“惊喜”吧。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刚刚要散会了吧？ 时机很重要。 地点很重要。 场合很重要。 当一切要素都符合条件时，就是动手的时候了。 我深吸一口气—— “上吧，次元吞噬者！” 第405章 那具尸体 “到此为止，散会。” 血皇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所有至高者都松了口气，那股令人窒息的高压终于消失了。 一个个连接着会议室外的血红裂缝出现在一个个小平台旁，与会者没有久留，纷纷穿过空间裂隙离开。黛也一样，她对着自己的同盟世界的人点了点头，就跃入了裂缝中。至高者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大部分都是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来之前都已经做好要当炮灰的心理准备了，但血狱安排的任务比想象中合理的多。 玛耶接到的任务分配很明了——一共分成四个部分，分别是对付空蝉和其他界兽们的攻坚队，监视幽浮动向的监察队，在中段驻守的支援队，和留守血晶宫这个大后方，随时准备提供医疗等支援的后勤队。 “然后就是人员分配了啊……” 最危险的前线当然要黛和善于战斗的圣安德烈上，克莉妮恩斯也算一个，而监视队或支援队……这个佛格莱特应该挺擅长的吧，但老实说黛依然对三个新贤者有点不放心。与其他世界的强者协作可不像口头说说那么简单，一有闪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薇妮亲这种医疗系的当然要放在后方，妮尔丽斯和佛格莱特呢？该如何安排？ “算了，回去再共同商量讨论吧。” ———————————————— “辛苦各位了，先回吧，烁金司南你记得把会议内容整理好，保存在档案室。”皓月发话道。 “好、好的！我马上就弄好！”名字很奇怪的金发眼镜女忙不迭道。 “可别像上次一样笨手笨脚出岔子，小烨大发慈悲赋予你形体可不是让你摸鱼的。” “十十十十分抱歉！” 皓月语气稍微夹带点怒气，烁金司南就吓得点头哈腰，而叫真理祷文的白发猫耳**也吓得不轻，两人似乎都对这位月神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总之人员分配都清楚了吧？那就——” “好——的！！！我颖日天要大显身手啦！” ““姓司南的你给我乖乖跟在队伍最后！”” 月神和武圣难得说话完全一致。 “诶~~~凭什么？我难道被针对了？” 司南颖大为不满，都三十老几的人了，还跟个黄毛丫头一样又蹦又跳的。 “别闹了，等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上的。” “那我就期待着啦！” 司南颖转身开开心心地走了，似乎真的把讨伐空蝉当成玩了。以她为首，其他干部也三三两两离开，咲舞和皓月叮嘱了尼德几句后他也走了，很快，空旷到让人发疯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 周围终于没外人了。 咲舞终于沉沉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骗人，而皓月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毕竟她早就习惯这种事了。 “怎么了咲舞？难不成你还有负罪感？” “怎么可能没有啊，毕竟……讨伐空蝉的那堆理由全都是骗人的，一想到为了我们的私事要这么多人去受累，我还是觉得……” “把你那无谓的善良抛开吧，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两人联手的话应该能对付一下休眠期的空蝉，但根本挡不住其他的界兽。” “我知道……”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小烨和她的血狱，其他的都是次要。” “我就是讨厌你这种烨至上论调啊……对了，之前迎接代表团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和吉薇妮亚长得很像的人。” “你看花眼了吧？那货早死了。” “你给我对死人尊重点啊！” 两个人一边拌着嘴，一边绕到那拱门和帷幕之后。 看向立于那里的某物。 然后，表情同时阴沉了下来。 在那里的是一个绝世的丽人。 倾世的容貌，桃红色的长发，高挑的身材，如同**化身一样的完美身材，还有那难以言喻的气场……一切都和真人一模一样。 但靠近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双眼睛中并无精神，眼珠机械地转动着，身上关节也有诸多不自然的地方，嘴里还一直喃喃低语。 “都肃静”“会议开始，请安静”“我是血皇”“空蝉当然那由我来对付”“皓月，开始报告吧”……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嘟囔个不停。 “这头血兽还能撑多久？”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无法维持这幅样子了，还是先雪藏吧。” “真是够麻烦的了……” 咲舞向它伸出手，它像个幼儿一样歪了歪头，然后乖乖伸出了手——这一瞬间它的嘴突然大张，嘴角都裂到了耳根，血晶构成的獠牙狠狠咬向咲舞的咽喉！ “老实点！” 而咲舞的速度还在那数倍之上，她的手伸到它的太阳穴边，轻轻打了个响指，紫色的闪电一闪而过，它就脱力地倒在地上昏厥了。 “终究只是廉价的替代品呢。” “就是说啊。” 但此事又不能公之于众。 毕竟， “刚进魔界没走多远就被恶戏之王打得屁滚尿流的血皇重伤逃回来时路上撞上了空蝉结果被生吞了，所谓空蝉讨伐战其实就是组队去救理论上被困在空蝉体内的她的幌子”——这种事咋可能说得出口啊。 “还是那句话哦，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尼德知，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 “我会连自己的嘴都管不好吗？” “我对你倒是放心，问题是……” “她，吗……” 此事除了月神、武圣和剑帝这三个现血狱最高层外，还有一人知道。 而那个人恐怕会是最大的隐患。 “但愿小蝶那孩子别再搞事了——” 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阵刺耳的嗡鸣突然响起，是紧急状况发生时的警报！皓月和咲舞惊讶地对视一眼，还不等离开会议室，她们脑中就响起了萌月的声音！远程的传话也是萌月“与万物对话”的能力的一种应用！ “不、不好了！母亲大人！咲舞阿姨！” “怎么了？” “死……了……” “啊！？” “就在……刚刚……尼德叔叔发现的……她……死了……呜呜呜呜……” ———————————————— “我说啊，夏洛蒂，你也真够镇定的啊，不会觉得有点心慌吗？” “……啊？” 面对塞卓昂突然的质询，夏洛蒂感觉莫名其妙。 “心慌，我？你是指圣安德烈吗？但他现在并不在附近。” “哼……是吗……” 塞卓昂依然紧盯着夏洛蒂，眼睛眯了起来。 “…………不像是演戏呢，大姐头说的大概是真的吧……喂，你在看着吧？你也真是够拼的了。” 塞卓昂对着空气发出嘲弄，弄得夏洛蒂和秋米拉都摸不着头脑，她哼了一声躺到了沙发上，但视线还是若有若无地在夏洛蒂身上扫来扫去。 —— “塞卓昂，你要盯好夏洛蒂，佛格莱特已经恼羞成怒了，他很可能利用夏洛蒂的身体破罐子破摔。” —— 当时妮尔丽斯是这么说的。 （将自己的灵魂碎片插入别人的灵魂的禁咒……也真是下血本了） 塞卓昂摇了摇头，她刚听妮尔丽斯说到此事时，差点没忍住把夏洛蒂摁地上揍一顿好把佛格莱特的灵魂直接揍出来，但那当然不可能。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在的她真的没什么可做的，只有一边监视随时可能暴走的夏洛蒂，一边默默祈祷妮尔丽斯真的有办法解决此事。 而且她心中还有其他事令她焦躁不已。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到底……） 小姑？ 按辈分算的话就是马格纳斯的……妹妹？从没听说过那家伙有兄妹，族谱里也没有，也就自己这个野生的海德里希血脉是被强行添进去的。 难道这就是那混球绷带女的真面目了？ 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眼神，还有小个子，完完全全就是绷带没跑了，所以这就是那个自称“咒杀的魔王”的家伙拆掉绷带后的样子？但也不对啊，可以看出科黛伊洛是个娇小的美人，皮肤很光滑，而绷带那家伙……能明显看到绷带缝隙间有不少无法愈合的骇人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容魔法？用了什么妙药？ 而且，妮尔丽斯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复活的？塞卓昂有种奇怪的感觉，妮尔丽斯复活她的方法是和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的，可—— 嗡——！嗡——！嗡——！嗡——！嗡——！！！ “诶？” “警报声！？出什么事了吗？” ———————————————— “你在说什么啊，千海，如此幼稚的挑拨离间。” “不是挑拨离间什么的！” 面对目光略显冰冷的千夜，千海似乎真的急了。 “不要让我多重复了，相信我，兄长大人！泽拉赫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我们每个人都很会骗人。” “不是指那个——” “我都做好被她用过即丢的心理准备了，当然那是等结束后再考虑的事了，反正我求的也不是物质上的回报，只要能和那个女人正面——” “所以说你才是完全不懂啊！”千海蛮横地打断了千夜。 “听好了，泽拉赫那家伙根本就——” 嗡——！嗡——！嗡——！嗡——！嗡——！！！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同时响起的还有妮尔丽斯的念话。 （还活着吗，千夜？） （那是当然……话说这警报声是？） （不用废话了，赶快回来吧，再在外面会被当成可疑人员逮捕的） ———————————————— “这…………” 尼德·布莱德维奇已经很久没有过“说不出话”的时候了。 后勤部杂物间已经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血。 而血的源头，是一个只剩上半身的一部分的尸体。 祭灵的尸体。 第406章 虫作祟（上） 尼德酱七夕快乐 ~~~~~~~~~~~~~~~~~~~~~~~~~~~~ 上次双膝跪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还不满二十岁的时候，作为革命军领袖反抗封建宗教统治的时期。 而现在，膝盖上久违的传来了地板的坚硬触感。 还有湿漉漉的血。 早已超过致死量的大出血——不，就算不看失血的量，普通人也不可能只靠腹腔以上的部分维持生命。 她死了。 “这…………”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搞……什么啊……” 嘴唇颤抖了好久，打结的舌头笨重地蠕动着，最终只说出来这么句话。 刚刚散会，刚出来，就接到了表情惊慌的属下的报告。本来还想斥责慌张得不像话的属下一番的，结果报告的内容就像重锤一样砸入了尼德的大脑，直到亲眼看到这现场他才彻底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了？ 祭，灵，死，了？ 现在闭上眼睛，还依然能看到开会前，自己回来后去探访祭灵的场景。 而现在，那个温柔的，美丽的，如同幻影般易碎的女人，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而且表情很平静，非常平静，很显然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任谁都能看出来已经没救了。 胸腔之下，腹部，腰，腿，完全不见了，而双臂的肘部之下也消失了。 断口很平滑，而且还呈现曲面，仿佛她的身体被一个巨大的球面截断了一样。滔滔鲜血从断口溢出，能看到断掉的肋骨和肺，以及脊椎的截面。 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生命已然消散，即使烨还在也无法救活她。 “开什么玩笑……” 尼德摇着头，不想看这惨状，但越是不想看，刺眼的血红就越是往眼里钻。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干的！！！！” 剑帝暴怒了。 不仅仅是因为重要的后勤部长的死。 曾有一个男人。 尼德·布莱德维奇这一生中唯一一个，能真正称之为朋友的，男人中的男人。 活得潇洒，死得壮烈，是他最尊敬的人之一。 而祭灵正是那个男人豁出生命也要保护的存在。 他死之后，这个无助的女人无形中也托付给了尼德。 尼德曾在男人的墓前无数次发誓，定要赌上自己的一切，保得祭灵的平安。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 是， “所有人……封锁血晶宫……一个人也别想跑……把那家伙查出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是血狱的后勤部长突然被暗杀……” “啥！？这已经不是太岁头上动土的程度了啊！” “现在所有血狱的人正在集合，千万别做出格的事，谁也担不起那责任。” “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躁郁的气氛在血晶宫中弥漫，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完全不知道其中详情的人们只得保持缄默。没人愿意插手也不可能插手，重要的后勤部长突然被人暗杀，这可能是血狱成立以来内部出现的最大的事了，这就交给血狱处理吧。 玛耶宿舍区—— “什什什什到底搞什么啊！也、也太突然了吧！？” 黛已经彻底懵逼了。 贤者死战帝亡圣地陷落自己又差点被杀，这段时间的惊涛骇浪已经对她的认知造成了极大打击，而现在竟然又有了大新闻。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个灾星了，走哪哪出事，而且全是大事。 “是的，刚散会就发现的，她死在了杂物室里，身体被某种强大的外力破坏，当场死亡。” “竟有这种事……” 世界上不存在起死回生这种事，哪怕是神通广大的血狱也做不到。 “可是，为什么是她呢……？” 震惊过后就是疑惑了。 凶手是谁先不论……那家伙为什么要杀祭灵？ 祭灵也算是血狱的元老级人物了，但主管后勤的她完全没有和其他人结仇的可能性。而且后勤部部长虽然重要，但可替换的人多得是，凶手想打击血狱的话也犯不着从她下手。黛和祭灵也见过几面，那是个很温柔也很漂亮的女人，周身总是环绕着淡淡的忧伤氛围，有种让人不忍触碰的易碎的艺术品的感觉。黛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要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能对这样一个女人下手。 “嘛，不过……这么说虽然有点无情，但确实不关玛耶的事呢。” 黛摇了摇头轻叹道。确实，暗杀血狱的人物这可是大事，黛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手下的人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一定是其他哪个世界想搞事情吧？虽然可能有点冷漠，但这种时候独善其身就好，静静等着风波过去吧，而且空蝉讨伐战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终止。 ——————————————— 杂物间，惨案现场—— “这……怎么会……” 咲舞浑身颤抖着，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连血都流了出来。她和其他人一样毫无心理准备，那个昨天还微笑着问她晚饭要不要加餐的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而她也和别人一样困惑——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祭灵？在血狱干部中祭灵绝对是最人畜无害的，管理的部门也是最没存在感的，杀了她也不会对血狱的运作造成什么撼动，而且祭灵也不是会到处结仇的人……还是说凶手只是单纯想杀个干部恶心血狱？想让他们难堪？下战书？毕竟祭灵毫无战斗力，杀起来是最简单的…… “……啧！” 不行，想不清楚，咲舞本来就不擅长思考这些东西，而且现在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模糊了她的意识。祭灵到底做错了什么？完全无辜的她不应该遭受这样的事的！凶手究竟要残忍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她下手？ 更重要的是—— “虽然这话可能有点不负责任，但尼德，你要冷静。”皓月看着尼德，淡淡地说。 “我，很，冷静，不能，更，冷，静，了。” 现在的尼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双目通红，面无表情，那把爱用的巨剑——斩帝剑不知何时已经背在了背上。 皓月和咲舞对视一眼，仅用几个眼神就完成了交流。 （偏偏是在空蝉讨伐战前发生了这档事，你说会不会——） （小蝶就算要妨碍我们救烨也不会做这么绝，更没必要对毫不相关的祭灵动手） （那就只能是外部人员作案了，必须赶紧把不安定因素排除掉） “各位。”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少女之音在门口响起，凛华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血晶宫封锁已经完成，确认各世界代表团所有人员已经回到自己的宿舍待命。” “很好，凛华，你——” 咲舞正要开口，而凛华只是瞟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向尼德等候指示，母女间的疏远一目了然。 “……你做得很好，凛华，先退下吧，确认别有人擅自行动搞事。” “明白了，尼德叔叔。” 凛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紧接着第二个少女到了。 是萌月。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萌月远没有凛华那么镇定，她先是打了个寒颤，然后强作平静走了进来。 “萌月~~！” 一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皓月立刻迎了上去，而萌月皱起眉头绕过她，直奔咲舞。 “咲舞阿姨，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祭灵阿姨她……” “你现在先什么都别多想，”咲舞抚摸着萌月的黑发安抚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锁定凶手，萌月，是你的异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 “我回来了。” 我走进了我房间的房门，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在这了。表情复杂的塞卓昂，一脸担心的夏洛蒂，摸不着头脑的秋米拉，已经眯起眼睛看我的千夜。 交流的方式当然还是念话。 （所以说，妮大姐头，莱本托德那货——） （确实无恙，很遗憾） （啧——！那群混账！对了，那些铁家伙你处理了吧？） （二十架FSH已经放到玛耶的临时仓库了，不用担心，我吩咐你的事你办了吧？） （哼……把恩多利昂从我体内暂时分离出去？我姑且那么做啦，但是为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 塞卓昂和千夜看我的目光越来越微妙了。 （内个，大姐头啊……） （何事，千夜？） （……是你杀的吧？） （你说祭灵？） （不然呢？） （既然已经得出了‘她已死’这个结果，是不是我杀的都不重要了吧？） （为啥？我实在不明白你杀一个勤杂的有啥意义啊！）塞卓昂插话道。 她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绝不是不杀无辜的好人，但崇尚力量的她一向以虐杀比自己弱的东西为耻。现在也是吧，她和千夜都对我的行动表示出了若有若无的不满，但现在他们的想法当然不重要。 嗯…… 也快了吧？ 就在我这么想时——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泽拉赫？” 夏洛蒂突然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那双紫黑色的眸子后仿佛有黑暗隐隐盘绕。虽然依然是她的声音，但口吻十分男性化，语气也凶狠了不少。 “闹得这么大，你不怕收不了场吗？” “不用你担心，佛格莱特。”我淡淡回道。 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其他人，已被我事先告知的塞卓昂和千夜并无惊讶，只是默默摆出了备战的架势，只有秋米拉“诶诶诶？”地吓了一跳，无视之。 到了这一步，佛格莱特终于按捺不住，彻底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虽然我也确实没有直接驱散他的办法，只能逼他自己离开。 “我建议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 “你以为你真的能奈何我吗，泽拉赫？别搞错了，这女人已经为我所有了哦，除非你亲手杀了她。” “那真是太可怕了，但……你确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会主动离开？” “………………………………！” 她（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看来他是理解了，不但是我的表意，连更深层的目的都理解了。 “真有你的啊，泽拉赫……” 叩，叩。 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第407章 虫作祟（中） 不久前—— 萌月单膝跪在染满血迹的杂物间地板上，手掌贴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多余的人都出去了，这里只余下萌月、咲舞、皓月和尼德，三人都紧张地看着萌月。 刚才血狱的人已经对现场做了非常彻底的调查，连各种侦查系的异能也用上了，然而一无所获。凶手没有留下哪怕一丁点痕迹，遗留物、足迹、指纹就不用说了，连明显的能量波动都没有。不同世界的人即使是在边境战场，使用力量时也会带有故乡的能量形式，这会成为找寻真凶的重要线索……然而并没有。 无迹可寻。 血狱的人员中也有特殊的异能者，可以通过扫描周边环境的种种现象，逆向推演出过去发生的状况，精度极高，而且连非常夸张的状况都能推演出来。即使如此，面对这个现场也是力不从心，说明凶手所用的手段是远远超乎常人想象的。 至于外围的调查……就在事件发生没几分钟前，一个实力位居下游的小世界的宿舍发生了骚乱。据报告是其他世界交易的物品发生了失控，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但目前来看和这次暗杀没有关系，也没人员伤亡，就先搁置了。 在没有余力做更详细的取证的现在，就要用到萌月的异能了。 “与万物对话”的能力。 在人们看来，这世界上一切的“物品”都是“死”的，是拿来用的，但对萌月而言不太一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怕是空气中流动的能量，全都是能“交流”的对象。 这场凶杀案真的没有目击者吗？也不然。 这个杂物间里的一切都是凶案的证人。 地板，货柜，墙壁，天花板，堆积如山的杂物，乃至祭灵的尸体，全都在最近距离见证了这一切。 只要问它们就好。 但交流的过程当然不是单纯的“对话”那么简单，说到底“与万物对话”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形容，其中的曲折和限制只有萌月自己明白，这能力并不是听上去那么方便的。 过了一会…… “姑且，就这样吧……” 萌月终于站了起来，但表情很微妙。 “怎么样？” “不好说……杂物先生们和地板墙壁先生们确实见证了一切，祭灵阿姨的尸、尸体也是……但……” “但？” “怎么说呢，很模糊？就是那种‘虽然看到了，但完全不知所谓’的感觉。” “喂，这算什么意思？” 早已焦躁不堪的尼德毕竟萌月，表情相当吓人。面露不满的皓月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这才勉强按捺住心中的不满。 “很抱歉我不能知道得很清楚，但当时的大致情况是……祭灵阿姨确实是一个人进来的，手上还抱着杂物一类的东西。” “确实是一个人？” “对，一个人，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生物。” “也就是远程攻击咯？萌月，攻击时从哪里过来的。” “就是这一点搞不清楚啊，根据墙壁先生说的，祭灵阿姨正在整理杂物，突然……身体的一大半就凭空消失了！就像用勺子挖掉了一样！” 萌月说着打了个寒颤，仿佛真的亲眼看到了那景象。 “……‘凭空消失’？你确定？” “对，是不可见的攻击！总之就是……突然身体的一大半就没了，不是什么狙击，也不是什么爆炸，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削掉，总之就是消失了！” “真的是凭空消失啊……” 皓月皱起眉头，手指抵在下巴上思考着。 “要说是凭空消失，那首先想到的就是空间系，难觅踪迹……把血狱所用空间系异能者，能调动的都调动起来……姑且先这样吧。” “姑且先这样吧”——听上去仿佛对此事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空蝉讨伐战在即，会议都开完了，人员配置也都敲定了，血狱的大量战斗力都正在往前线调集，这种情况下大量抽调人手来处理祭灵遇害事件是不可能的。 目前看来，更重要的是此事背后的隐患。 在面临空蝉讨伐战此等大事之际，有人杀了血狱的干部。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是对血狱的挑衅，简直是迎面扇一巴掌的屈辱。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个前兆，很可能是对我们下的战书，有人想趁我们所有人把精力放在空蝉上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很有可能啊……” 不只是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重要战斗力都集中到前线，后方空虚，什么时候被人端了老家都不奇怪。 更重要的是——烨不在，真正的她还被闷在空蝉体内等人来救呢。烨是血狱处于霸主地位的终极王牌，她不在的话仅凭皓月和咲舞是坐不稳这位置的，这种时候如果遭到其他多个世界的联手袭击的话……真的会，非常不妙。 “……不管怎样，先把每个人仔细检查一遍吧，最好在出发前能有个结果。” ———————————————— 时间回到现在—— “你以为你真的能奈何我吗，泽拉赫？别搞错了，这女人已经为我所有了哦，除非你亲手杀了她。” “那真是太可怕了，但……你确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会主动离开？” “………………………………！” 她（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看来他是理解了，不但是我的表意，连更深层的目的都理解了。 “真有你的啊，泽拉赫……” 叩，叩。 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终于来了。 “泽拉赫小妹，还有你的朋友们，都在里面吧？” 传来了大贤者的声音。 “在的，请进。” 门开了，大贤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仿佛和大贤者成对照一样的女人。 金色的波浪卷长发，姣好的面容，被套装包裹的前凸后翘的身材，还有充满知性感的眼镜，着实是个美女。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各位好，打扰了，我是隶属于血狱的……呃……‘烁金司南’。” 她欠身行了一礼，面颊微红，仿佛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很不好意思似的。“烁金司南”，怎么听都像是个器物的名字，实际上也确实是。 “相信各位已经有所耳闻，刚刚血晶宫中发生了严重的事件，保险起见我们决定每个人挨个‘检查’……呃，由于塔塔利亚女士的坚持，这检查可能会有点侵犯隐私的感觉，还请见谅。” 烁金司南说完，黛也挠着头发无奈的苦笑道：“大家都配合一下吧，很快就完事了，毕竟凶手又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凶手就在你眼前哦黛奶奶。 而我—— “没问题，尽管来吧，我们都没意见。” 说着，我第一个迎了上去，张开双臂，任她处置。 对于我的大方，烁金司南似乎松了口气，她靠近我，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侵犯隐私的检查”——这并不难想象，她会把我整个人剖析一遍，我的身体状态，我的力量，我各种隐藏的东西，而做得最绝的就是“读心”了。即使是灵星，能够读心的异能者也是凤毛麟角的，但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想做的话应该做得到。 她现在并非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只要施展一下读心术，就能立刻真相大白”——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在此的有各个世界的至高者，还有各个世界位高权重的人物，他们脑中装着的是他们家乡中最最重要的情报。如果血狱用读心一类的手段的话，绝对会被视为对机密情报的窥探，这样一来血狱就会人心尽失，调集各个世界的力量对付空蝉这事也极有可能告吹。 所以，读心术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 这也是我放心烁金司南大胆地杀祭灵的倚仗之一，“空蝉讨伐战在即”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嗯，好了，你是……泽拉赫小姐是吧？确实是很厉害的人呢。” 我平安结束。 然后是塞卓昂。 她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但检查过程很平安，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让她把与她共生的魔物暂时分离出去，否则绝对会被查探到进而被怀疑的。 借着是千夜。 千夜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弄得烁金司南满脸通红，检查速度很快，他也平安结束了。 轮到秋米拉了。 秋米拉所用的时间是最长的，烁金司南纠结了一会，才喃喃说了句“是双重人格吗”，结束了检查，姑且算是平安。 然后就是重头戏了。 夏洛蒂·菲尼克斯。 “……” “……” 金光扫过夏洛蒂，两人都不发一语。 我紧紧盯着她，塞卓昂和千夜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 “……嗯，没有问题，那么我告辞了。” 终于结束了检查，烁金司南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然后就被一脸无奈的黛送了出去，继续去检查别人了。 真是够辛苦的。 “唉，总算是结束了吧。” 夏洛蒂疲惫地坐到床上，似乎还不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她也没必要明白。 要让佛格莱特离开夏洛蒂，除非他主动走，否则任何外力都无法剥离。 而面对来自血狱干部的检查，即使是佛格莱特也不得不放弃了。 如果他的灵魂依然附在夏洛蒂身上，那就一定会被检查出来，进而遭到怀疑，薇妮也会被连累。 所以，他只剩下离开夏洛蒂这一个选项。 ……什么？ 不，我杀死祭灵并不只是为了逼退佛格莱特，那样也未免太大材小用。 我看重的不是祭灵这个怎样都好的废物小角色。 而是她背后的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 第408章 虫作祟（下） …… …… “都检查完了？” ““““““““检查完了。”””””””” 在皓月、咲舞和尼德面前，足有上百个烁金司南齐声回答。上百个，清一色都是金发巨乳眼镜大姐姐，听上去似乎是天国一样的美景，但实际上更像让人胆寒的克隆人大军。 “发现嫌疑人了？” “比较奇怪的家伙有很多，但……”第一个烁金司南说道。 “……但毕竟是各个世界来的，有些奇异之处也很正常……”然后是第二个接话。 “……按照你们吩咐的，重点检查空间系……”接着是第三个。 “……可是并没有显著的收获。”第四个做结。 “看你们一大群人我头疼……”咲舞皱眉道。 ““““““““啊，十分抱歉！”””””””” 所有烁金司南的身影全部变得虚幻，然后组合成了一人。这是她的功能之一，虽然不像能无限分身的门人那么bug，但还是能分出三位数的分身来做各种事，每一个都有实体，足以支撑金发控天国百人大**（某血皇语）。 “总之……” 尼德揉着眉心，不断抽动的眼角表明他一直拼命按捺着自己的情绪，说话声听起来就像从地狱吹来的风。 “有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了，我们的人，而且，我的属下们，都跟废物一样，连个小毛贼，都，揪不出来？” 听到这毫无温度的声音，烁金司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 “尼德，冷——” “现在先别跟我提‘冷静’这个词，上次我有这感觉还是老姐死在我背上的时候。” 用极为沉静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此言一出，连咲舞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咳咳。” 皓月清了清嗓子。 “你先退下吧，烁金司南，立刻。” “是、遵命！” 烁金司南忙不迭答应，逃也似的离开了，再沐浴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非疯掉不可。 确认这里已经没有外人，皓月才开口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尼德，但人死了就是死了，倒不如庆幸死的是她而不是其他更重要的人。” “…………你再说一遍？” 尼德如同钢刀一样的目光从刘海的间隙中射出，而皓月满不在乎地瞪了回去。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尼德，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不论怎样，人已经死了，事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按照‘有人要趁我们注意力放在空蝉上时对我们不利’来处理此事。况且现在是关键时期，讨伐空蝉不能终止。” “…………” “凶手找不找得到已经是次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地位正受到公然的挑战，而且已经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既然有威胁，那我们就只能应对。” “你的意思是，临时更改人员配置，巩固后方？” “不然呢？” “……” “……皓月这丫说的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没错。” 咲舞缓缓说道。 “她说的对，空蝉讨伐战在即，我们已经分出去太多心力了。烨在的话还好，但现在她不在。我们几个虽强，但要撑起血狱还是力不从心，换言之我们完全不是行有余力的状态。既然有切实的大威胁在，那我们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应对。” “………………可恶！” 尼德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真的没有余裕给他为祭灵哀悼，没有“但是”也没有“如果”。 但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原本我是想把主要战斗力都调到前线，现在看来……” 皓月和咲舞对视一眼，面露无奈。 而尼德接过了话头。 “我来吧。” “你吗？” “别装，你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正好我也巴不得。”尼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要救烨姐顺便灭了空蝉可少不了你们俩，你们是讨伐战的主战力不能缺席，而晶界果断境甲她们又有所不足，怕是镇不住后方，所以也只有我这个不上不下的最适合了不是吗？只要我一直展开异能，血晶宫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感知，而且……我倒要看看，那些胆大包天的混账要在我眼皮底下动什么手脚。” “…………确实如此呢。” 那么，决定了。 这是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无奈的，临时的，重大人员变动。 空蝉讨伐战期间，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暂且脱离前线，留守血晶宫并主持后方。 ———————————————————— （——于是，布莱德维奇会留守后方，缺席前线） 我在念话中对他们说道。 祭灵在这种特殊时期被杀，绝对会让血狱的高层们感到不安，即使他们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心怀不轨者（我）扰乱他们的手段，但也不得不做出万全的应对。制造出“对方即使知道这是坑也不得不往里跳”的情况，也是我的惯用伎俩之一。 （布莱德维奇虽强，但尚不及月神和武圣，不过实力和威望也绝不容小觑，再加上那行动力就更是如此） 根据当初那个穿ol装的恶魔所言，祭灵与尼德·布莱德维奇的关系就如同两条互舔伤口的野狗，或者失意的青年与丧夫的嫂子，或者两个迷之惺惺相惜的被遗弃者。不论怎样，对于剑帝而言，祭灵是极为重要的存在，这其中既有责任感又有自身的感情。 在人员分配上，布莱德维奇很适合镇守后方，而且他的缺席不会对前线造成决定性损失。 在情理上，布莱德维奇当然恨不得把血晶宫看得死死的，好把杀死祭灵的人或团体揪出来。 于共于私，尼德·布莱德维奇对此事绝对是最上心的。 所以镇守后方者非他莫属。 这才是我的目的所在。 一来，讨伐空蝉的前线少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二来—— “关于四个队伍的人员分配，已经定下来了。” 黛说道，她看了一眼克莉妮恩斯，后者开始朗读名单。 “前锋队，包括大贤者大人，我，圣安德烈，以及……” 前锋队，在前线和大批聚集在空蝉周围的界兽作战的最危险的队伍，由老资格们为主力。 “幽浮监视队，包括妮尔丽斯·泽拉赫，……” “我会尽力而为。”我轻声道。 幽浮监视队，在前线人员奋战的同时，盯住幽浮防止它前去搅局，一有异状就立刻做出应对。 “中继支援队，包括佛格莱特，……” “我的荣幸。”佛格莱特说道。 中继支援队，作为前线和大后方——血晶宫之间的缓冲和桥梁，随时做好支援前线的准备。 而留守在血晶宫的，主要由医护人员和通讯人员组成的留守队—— “后方留守队，包括薇妮·莱本托德，……” “好的，我会加油帮助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的！” 薇妮脸色郑重，说出的话听上去也充满决心，但稍稍瞟了我一眼，我回以冷淡的视线。 让薇妮和布莱德维奇同处后方，这才是我的目的。 —————————————— 前段时间—— 那是薇妮去了同盟世界的代表团的宿舍访问时，我把大贤者叫住的时候。 除了向她争取当与马西阿罗的交易的代表，我还撺掇了些别的。 “——等等，你是说——” “是的，这是我的不情之请，但……我真的非常担心薇妮的安危！” 此刻，我几乎用上了我迄今为止所有的演技。 要诚恳，又不能诚恳过头，把感情宣泄、表情掌控、说话语气全都拿捏在最最恰到好处的程度。 “您也知道，是我一路护送薇妮来到星穹废墟寻求雪冤，我和她是从小的朋友，她一直都是会为了他人豁出一切的性格！” 才怪。 “嗯，我也知道，那孩子，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 “所以，我希望，至少在这边境战场要保她平安无事！她绝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如果直接到前线……哪怕是离前线稍近的地方，都是非常危险的！” 才怪。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打算让她上前线，但根据之前和她的聊天，她似乎还挺跃跃欲试的……” “什——啧，她……又在勉强自己，明明只是面对佛格莱特心里都会怕得不行……大贤者大人，你也不希望看到她这么勉强自己吧？” 才怪，那家伙才不是在勉强自己。 “对，我正好也想好好劝她……果然，我不说服她不行啊，薇妮亲果然还是适合留在后方，随时接收伤员。” “是啊，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也是她真正应该干的，所以，大贤者大人——” —————————————— 于是， 薇妮要配置在大后方，已成板上钉钉。 而布莱德维奇也要镇守大后方，在刚刚失去祭灵的现在，他必然会把警戒水平提升到最高，明察血晶宫内一切风吹草动。 置于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是薇妮也难以做出什么事，至少会非常束手束脚。 而且远离前线，同时也远离了幽浮监视队，也就远离了我，难以直接碍我的事。 可以一次性限制住两个麻烦人物，并把佛格莱特从我的队伍中驱离，代价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的死，这当然是非常值的。 而且，我还顺便的，试验了一下次元吞噬者。 以血皇曾吞噬过的噬界虫为蓝本，培养的终极武器。 效果比我预期中还好，作为直接杀死祭灵的存在，它除了些许的空间波动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即使是萌月·塔塔利亚的能力也难觅其踪。 快了，就快了。 血皇的血样。 次元吞噬者。 招来“外侧”的噬界虫群破坏穿界门，将边境战场一锅端掉的那一刻，终于不远了。 但在那之前—— （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把血皇的血样……‘激活’！） 第409章 某英雄的打趣 “——所以，我要舒舒服服的留守血晶宫啦~” 薇妮语气轻松地说道，言语中完全没有任何困扰的意思，反而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这样真的好么？”千海皱眉道，“放任泽拉赫他们在前面胡闹，我们只是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正中泽拉赫下怀？” “何不把这当做妮儿的关心呢？‘知道娇弱的青梅竹马不擅长体力活所以让她在安全的地方舒舒服服休息’——什么的，就像是想关心喜欢的人却又碍于面子说不出口，只好用别别扭扭的方式表达出来。” “用简洁明朗的说法表述的话就是？” “傲娇哦。” 薇妮面带明媚的笑容，而她的马仔们则面面相觑。 “……aojiao？” “萌属性啦，大部分萌二第一个接触到的属性，你们大概不懂的。但其实啊我最讨厌傲娇了，什么钉宫四萌，放在现实里就只是没教养的熊孩子而已。在现实中真正受欢迎的啊，都是秀外慧中又贤良淑德的女性，女孩子可不能太泼辣哦，更不要向田园女权靠拢。” “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你还小嘛。” 薇妮抿了口花草茶，笑意盎然，千海和科黛伊洛还是第一次见她心情这么好。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虽然这话有点说不出口，但大姐你……恐怕……” 千海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支支吾吾的，面露难色。 “恐怕……你这，已经算是被泽拉赫坑了吧？” 科黛伊洛接过了话头，但也小心翼翼的。 薇妮看到她们二人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又让两人心里一颤——现在薇妮真的心情超好，好得不正常。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畏畏缩缩的，大家都是好朋友，有什么疑问提出来就是了。” “那我直说了哦——你已经被泽拉赫坑了，和变得疑神疑鬼的战帝一起呆在大后方，无法触及前线的泽拉赫，而且行动起来也会非常束手束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科黛伊洛自暴自弃般全说了出来。 “嗯，这个嘛……” 薇妮装模作样地用手指轻点这脸颊，歪过头，皱起秀眉，这样子倒也十分可爱。 “你说得对诶，究竟该怎么办呢~~要不你来帮我想想吧，科黛伊洛，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千海你也是，一起动脑筋哟。” 明白薇妮正在拿她们取乐，千海和科黛伊洛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想，而薇妮坏笑着看着她们—— “……” “……” 两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几秒过后， “……呃？等等。” “……啊？不对啊。” 她们这时才反应过来。 “比起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倒是薇妮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或者说‘目的’究竟是……？” 有个大前提她们都没把握到。 如果连薇妮的具体目的，具体计划都不知道的话，还谈何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我的目的？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想让学会爱的妮儿投入我的怀抱，顺便拯救一下这糟烂的世界。” “但这也太模糊了……” “过于具体的目标反而会让人失去干劲，被很多所谓名人伟人批评的以逸待劳往往才是生活的乐趣所在，所以说绝大多数人对‘成功’的定义都有问题。” “你又把话题带偏了啦！”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的坏习惯，说话总是太发散。” “而且说到底——” 千海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泽拉赫为什么想杀血皇，甚至要用毁掉边境战场这么极端的方式？” “…………噗！” 听到这个问题，薇妮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并不重要啊，亲爱的小千海，我都说了几次了？要在意的是对方的‘目的’、‘手段’而不是‘原因’，所以啊，呐？你觉得如果你理解了妮儿的动机，你就会喜欢上她吗？” “咋可能！（即答）” “所以，‘知悉原因’是‘理解’的第一步，但‘理解’在多数时候恰恰是最无意义的行为。所以我一直觉得地球上某些国家这一点很可笑，他们的动画、漫画或相关文学作品中总爱把‘互相理解’挂在嘴边。但互相理解不代表能相互认同，更不代表能互相妥协，上升到大局观、大的战略层面就更是如此，无聊的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说我从不追求理解或被理解~”——薇妮笑道。 “我倒是觉得‘互相理解’很浪漫啊，要是我能和兄长大人……呼呼呼呼……” “想和亲哥结合是‘目的’，要达到这一点，相互理解不是必要的，强上也是结合的一种哟。” “我觉得你才是错了吧？互相之间的认同、妥协、合作的前提难道不是互相理解？”科黛伊洛说。 “那我问你，科黛伊洛，你觉得你能和地球人互相讨论‘性别问题’吗？” “啊？这有什么不能讨论的，肯定能啊。” “但我跟你说喔，地球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所谓‘大男子主义者’，认为‘男权至上’，相对的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所谓‘女权主义者’，还分化成了很多亚种，他们有的人说‘女权即平权’，有的人披着平权外皮宣扬‘女权至上’，做法也分激进和温和……” “等等等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地球人这么闲的吗？” “可他们就是这么闲，品种繁多的女权斗士和男权斗士，其中还有被波及的无辜群众。他们还会把‘直男癌’‘女权婊’之类没品的词当武器扔来扔去，会打扮得奇奇怪怪举着五花八门的标语游行扰乱治安，会在媒体上大张旗鼓骂来骂去。其中也有自称‘理智’的人摆出一种高贵的姿态发表所谓‘客观意见’，努力把自己和他们口中的‘激进派’‘田园女权’‘田园男权’划清界限，殊不知在外人眼中他们也是一丘之貉，就像很少有外人会在乎绿色教教派是温和还是激进，可有趣了呢。” “地球人是不是傻……” “你觉得，你能理解他们吗？” “当然理解不了。” “没错，理解不了，因为历史文化背景就不一样。在以魔法作为主要生产力的玛耶，魔法天赋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不同，所以玛耶自古就没出现过所谓‘男尊女卑’或‘女尊男卑’的现象，土生土长的玛耶人自然理解不了神奇的地球人。但这影响到玛耶人和地球人的正常交往了吗？或者说，你会因为这个就避讳和地球人谈论性别问题吗？” “当然不至于啊，倒不如说看他们犯傻还挺有趣的。” “所以咯~” 薇妮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看我亲爱的妮儿耍来耍去，玩来玩去，做做傻事闹闹脾气，不也挺有趣的吗？只当是对她没记起我的生日的小惩罚~” ““……所以咱们的下一步计划呢？”” “诶嘿☆看来你们学聪明了啊？哈哈，好吧好吧不逗你们了，其实……我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没有！？”” “‘作战计划’的制定是受到客观外部条件的限制的，或者说正因为有外部条件的‘限制’，人们才不得不为了取胜而制定‘计划’。当限制小到一定程度之时，计划的存在也就无关紧要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哦。” 薇妮的笑容变了。 即使是两个手下都忍不住感到胆寒。 “在现在的条件下，我们是完全可以为所欲为的，因为我们是‘正义’，而妮儿是‘邪恶’。只要正义这面大旗依然加诸在我们身上，那么一切不利因素就都会被消除，而且是不会被‘计谋’这种程度的小挣扎所左右的。” “就好比你刚才说的……那些打着钕泉旗号胡作非为的……” “可别把我和那种丢人玩意摆在一起。” “但你真的很喜欢拿地球的那套女权男权什么的开玩笑呢。” “不只是性别问题，我更喜欢挑他们的宗教和政治的刺呢，比如有个信奉苦逼宗教的苦逼民族组成的苦逼国叫以色列……” “又扯远啦！你说现在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但事实上，有高度紧张的剑帝在，即使是你，恐怕也——” “我都说了，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什么也不干在床上打滚也是为所欲为的一种哦。” “那不还是放任泽拉赫乱搞吗？” “非也非也，有人会帮我们办妥的。” 薇妮怡然侧卧在躺椅上，从衣服内里中掏出了一直贴身保管之物，拿在手上，向两人展示。 两人凑近一看—— “……粉色的水晶？” “……标本？” 两人的看法完全不同，但放在这个物品上却并不冲突。 这是个大约手掌大的粉红色晶体，构造比较扁平。 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红色调的光芒，十分漂亮。 而在那其中封着……一只蝴蝶。 金色和粉色相间的蝴蝶。 就像封着昆虫的琥珀一样。 “可不要以为我要挟小安德只是为了玩他或者让他成为战力……‘能自由出入边境战场’可是非常不得了的权力，而深得大贤者信任的他，即使之身前往未开发区也不会被监视行踪的，换言之……他可是和某些大人物会面的，‘特使’哦。” 薇妮又扬了扬手中之物。 “而这个，正是那位大人物交给安德的信物，也是交给我的重要‘道具’。它可不只是漂亮而已哦，我现在不需要有任何计划，而那位大人物的计划则很简单，这正是计划实施的保险……呵呵……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 说到最后，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薇妮，甚至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真是期待，太期待，太期待了啊，真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你觉得呢，妮儿？” 第410章 某恶徒的独白 “这么一来配置就决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条件都已齐聚。 用地球的成语说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从十四岁到现在的接近十八岁……啊，说来，再过不到一周我就十八岁了，薇妮也在不久前满十七岁了。 四年了……啊。 即使是我，在此刻也忍不住感叹时光匆匆。 时间总是走得太快，尤其是要干的事太多的时候。 俗人只会看到强者的强大，而忽略其背后的东西，只是凭直觉将其归为纯粹的天才一类。 周围的人总是感叹，感叹我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只有我知道我究竟付出了多少。 我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除了必要的睡觉外就没有闲着过。 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无时无刻不在脑中温习我学过的所有知识，无时无刻不为培养虫而操心，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周遭的一切，无时无刻不让魔力在体内循环精炼。即使是一秒，一瞬，一刹，我也不曾停止对自身的锻炼，精神永远是满负荷状态。所谓必要的睡眠，也只有短短两个小时而已，这还是我用种种方法把睡眠效率最大化的结果。 作为交换，我获得了力量。 虫之王的残渣赋予的名为“天赋”的可能性，加上后天的自虐式学习和锻炼，才有了现在的我。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闭上眼，沉入回忆，依然能清晰地听到那一天，那个下午，那个恶魔所告知我的。 “妮尔丽斯·泽拉赫。” “想必你也隐约察觉到了吧。” “没错。” “五年。” “从现在算起，你剩余的生命，不会超过五年。” “门的开启让虫之王的残渣活性化了，它侵蚀你太深了，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死于非命也与此有关。” “你已时日无多。” “来吧，我们做个交易，我以恶魔之名保证我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出口的一切誓言绝不会违背。” “立下契约吧。” “我可以帮你解除咒缚，给予你正常的生命。” “相对的。” “你必须为我，杀死那个女人——” “这一切的起源——” “边境战场的至强者——” “血狱的最高统帅——” “血皇，烨！” 那是十四岁时的事情了。 十九岁的大限，只有一年了，这个致命的弱点我还未曾告诉任何人。 当初处于保险起见，我用尽办法压缩时间，只为了留出一年来备用，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 讨伐空蝉的大军后天就会出发。 血狱事先已经建好了传送门，出发即到达。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是和最强界兽的决战。 对我而言，这是和鲜血之王——烨的对决。 烨………… 直到现在，我才察觉，我对血皇一点也不了解。 即使恶魔已经把她所经历过的事转述给了我，我依然难以窥见她的内心世界。 至少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在命运的大浪中沉沉浮浮的，被迫变强的，被迫接受一切的，已经用尽了所有可能性的可悲者。 对于她而言，这边境战场和坟墓有何区别呢？ 说到底，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命运和恶魔又是怎样的看法，我都不了解，而且也与我无关。 我一向懒得探究别人的内心。 “相互理解”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相互理解不代表能相互认同，更不代表能相互妥协。 如果是薇妮的话大概也会这么说吧。 你又是如何呢，鲜血之王？ “唔……” 忽然间，身体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痛。 从身体内侧，比脏器、骨头乃至灵魂还要深的地方传来的阵痛。 第一次是十五岁的时候，发生过两三次。 十六岁那年……我记得痛过二十多次，大约一个月两次的程度。 十七岁后，每周都要痛一两次。 即将十八岁的现在，痛得更频繁了。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剧痛，也就是锤击内脏般的程度，对我而言完全不算什么。 麻烦的是，这痛楚背后的含义。 还有每次作痛时耳畔传来的幻听。 咚。 咚。 咚。 就像是丧钟敲响的声音。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脏上。 真正意义上的催命之声。 边境战场是连接人界与更高次元的、被烨随口命名为“魔界”的世界的通道，是两界之间的缓冲区域。根据恶魔所说，魔界的十王有一半都在无法用时间度量的远古时代逝去了，只剩证明他们存在过的残渣漂泊到下界之中。 被那曾经无上强大的存在的残渣选中，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血皇继承了排名第八的鲜血之王。 我是第七的虫之王。 根据恶魔所说，那些幸运的人，要么和残渣不兼容，要么和残渣完美融合。 血皇很幸运，她并非鲜血之王的残渣的原主人，因此与它并不那么兼容，这反而成为了她能正常活着的原因。（薇妮为第五的瘟疫之王，且完美兼容，无副作用——作者注） 而我…… 现在，如果我关闭五感，努力向深处感应的话，确确实实能察觉到我这个存在的深处的异物。理所当然般的存在于此，蚕食着我，侵占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无力。 我和残渣融合很深，非常深，但又不是完美的融合。其结果就是虫之王的残渣赋予了我变强的可能性，但以此为代价威胁着我的生命，像定时炸弹一样。因为有它的存在，我生而为虫而不是人，因为有它的存在，我无法体会人性冷暖，因为有它的存在，我不得不疲于奔命对抗死亡，因为有它的存在，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 母亲。 说起母亲…… “…………” 她很久以前就死了，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世了，她在睡梦中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虫魔兽啃得只剩骸骨，而当时我不满一岁。我从来没做过梦，所以“在梦中见到死去的家人”这种浪漫的事也不会发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似乎是个有着银色长发和湛蓝双眼的，很漂亮的女人。 秋米拉对父母极为重视，但我体会不到她的感情。对我而言，“母亲”只是个独立于我之外的个体，是个和陌生人无异的存在。把我带到这世上之后，她的使命就结束了，所以我也不可能缅怀她。 残渣赋予了我变强的可能性。 但和代价比起来，未免有点……太亏了。 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作为一个普通的生灵活下去，我的愿望仅此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于当一个平庸的市井小民平安度过一生，不用变强也不用勉强，但命运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开始掠夺，我开始杀戮，感谢我没有携带着人性出生，这让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为自己而战。我的虫性是我强大的根源，也是扭曲了我的人生的罪魁祸首。 但我不想抱怨什么。 我甚至没有这种感情。 “抱怨”是人类的特权。 而虫只会被动接受，并为了生存而努力。 我不会悲叹命运。 但我会反抗它。 我不会反省我的罪恶。 但也不会无视它。 我不会哀悼死者。 但也不会当他们没存在过。 说到底，也不过如此了。 说到底，也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事。 我要死亡的威胁尚在，我就会为了生存而努力。 只要有阻碍我的人，不论是多少，不论是何人，我都会杀给你看。 只要是背叛我的人，即使是至亲之人，我也会将其肃清。 只要是帮助我的人，不论是否真心诚意，我都会利用到底。 告诉我，血皇。 告诉我，烨。 你对人生感到绝望吗？ 你觉得这世界已经烂透了吗？ 你认为自己的路已经走到终点了吗？ 你认为活在世上已无意义了吗？ 你是否想要选择死却又不想舍弃生呢？ 你是否对苟且偷生的自己感到羞愤又无奈？ ——不，你不用回答。 就算回答了，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你抱着怎样的感情活着？对生活有何感悟？对世界是否不舍？是不是觉得活着很累？这些统统都和我无关。 我不想了解，也没必要了解。 我要的只是“抹杀血皇”这个结果。 你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会卷进去多少人，会波及多少无辜，会给多少世界造成致命打击，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要你能死，我能活下来，那就是至高的happyend。 我知道哦。 这场征兵的真相，空蝉讨伐战的目的，我当然知道。 用一侧的听力向恶魔换取的情报可不是白费的。 为了排遣无聊的你抱着半自暴自弃的心超魔界前进，结果遇上了无比强大的存在——幸存至今的魔界的王之一。你的生命力实在太强，它无法杀死你，却能让你痛苦，让你虚弱，让好不容易逃出的你被空蝉当做点心生吞——即使如此你依然活得好好的，你的命实在太多了也太硬了。 你昔日的死党，皓月·塔塔利亚和漆原咲舞，不惜放下自尊，组建联合军，也要把你从空蝉体内救出来，这其中既有实际需要也有自己的私情吧。 但是，我可以断言，她们两人的所有行动，都是无意义的。 联合军？讨伐空蝉？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再重申一遍，我用一侧的听力向恶魔换取的“情报”可不是白费的。 我比她们二人更加了解现在的你。 血皇啊，你不必等太久。 我要来了， 这就来找你。 我能感到薄翼扇起的微风， 我能听到草间叶下的低吟， 我能看到复眼倒映的光影， 那是我的同类在自然界留下的痕迹。 虫这种生物是弱者吗？ 我的答案是“是”。 但……或许也不尽然？ 第411章 关于某怪物的回忆 边境战场113区，霜挂之森—— 在这冰晶世界的正中，在被雾凇挂满的巨树的顶端，盘坐着一个少女。 弥漫的冰雾让她身影模糊，仿佛笼罩了一层轻纱，但遮不住她那炫目的粉色长发。青春的身体仿若初开的花朵，仅仅是存在于此，就为这永冻的冷蓝世界添加了一抹最艳丽的色彩。 “大小姐。” 小麦色皮肤和淡金色短发的少女——业火走近了，她身上缠绕的白色火焰驱走了寒气。 “消息来了，他们马上就要出征了，去讨伐空蝉。” 听到业火的报告，小蝶睁开了双眼。金色的双瞳闪着凌厉的光，仿佛要划破这冰冷的空气。 “情报源是？” “我们那可靠的盟友……与其说是可靠的盟友，不如说是胆大包天的贪婪者吧。” “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最终能帮到我们就足够了，毕竟人家现在充当着我们的眼与耳呢。” 小蝶眯起眼，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情形。 那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那时自己叛逃出血狱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只是空有一腔推翻母亲的热血，却没有具体计划，甚至连成型的想法都没有。每日都在罗刹真言和业火的陪伴下忙来忙去，到最后也没弄出什么名堂，只是在碌碌无为中消磨时间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男人出现了。 一个高大英俊的，留着一头亮得刺眼的金发的男子。 —————————————— “原来……按照那家伙说的就真的能找到啊……” “……什么？” “抱歉，我的自言自语罢了，请不要误会，我是受人所托而来的。” “所托？是讨人嫌的皓月和咲舞阿姨？还是可怜的尼德小哥？他们让甚至不是血狱成员而且实力差劲的你过来带我回去？” “并非如此……我和血狱没有关联，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信使’罢了。我的……‘上司’要我找到你，然后把这个交给你，上面被施加了禁制，只有你才能打开。” “………………？” —————————————— 那就是开端了。 那个男人的“上司”交给她的信件，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兴趣。 虽然也怀疑过那有可能是皓月之类的设下的骗她回去的陷阱，但这些疑虑也随着时间慢慢抹消了。实在很难说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协力者究竟图的是什么，但就目前来看，双方之间的合作已经初见成效。 虽然因为对方的建议而在“某件事”上下了很多功夫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这次不一样了。 早在几个月前那位协力者的信使就传来了消息，根据对方所说，这次对方也会亲自来到边境战场，而且会一直留在大后方血晶宫。以此为基础，在对方的建议下，小蝶把可视为自己的“分身”之物交给了对方。 “晶蝶”。 作为实行B计划的重要道具。 “终于要开始了吗……” 万事俱备，一直在锻炼和磨炼自己，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推翻那个女人，那个被称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烨老佛爷！太子爷造反啦！）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被称为“好孩子”的时候呢。 曾几何时，自己经历过短暂的死亡又被从死亡边缘拉回。 本以为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将是和母亲的，和朋友的，如梦一样快乐的时光。 但是， 但是， 但是…… 从那时开始，妈妈就变了。 至少和自己印象中的妈妈不一样了。 过去的妈妈虽然也是个有点奇怪的人，经常说些奇怪的话，做些恶趣味的事，时不时还会态度消极，但依然是个关心自己的好妈妈。 但现在……该说是变本加厉了呢？还是说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她变得冷漠了，过去的她也是个有点冷漠的人，对外人的生死漠不关心，但对自己人还是很重视的。但现在她的冷漠已经不分对象了，仿佛不把人当人看一般。对小蝶永远是爱答不理，甚至有点嗤之以鼻的感觉，不只是对小蝶，就连对本应是最好的朋友的皓月和咲舞也疏离起来。 而且，她变得越来越不正经，越来越恶趣味，也越来越残忍了，说出的疯言疯语也越来越多，经常十句话里九句都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呓语。她曾把血狱的成员或敌对的俘虏当玩具玩，肆意改造，甚至喂血后掏空内脏躺进去一边享受重生的内脏挤压身体的感觉一边入眠。在此之外，她对日常事务完全没有干劲，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甚至对血狱这个大组织的未来也毫不在乎。对此咲舞当然是最愤怒的，她多次劝说甚至痛骂烨，但烨只是哈哈大笑而已，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意思。对自己的两个妹妹也是，烨对二女儿凛华和三女儿萌月永远都漠不关心，甚至直言过“谁在乎她们的感受啊，麻烦死了快滚”之类的非常过分的话。 一开始还不那么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就连无条件容忍她的一切的皓月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也就是那时，无法再忍受的小蝶和烨彻底关系破裂，并且做出了一定要击败她的誓言。 那时母女的对话到现在都言犹在耳。 —— “这样的妈妈根本不是妈妈……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啊！到底要胡闹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啊！到底要让我们失望多少次啊！你难道什么都不在乎了吗？你难道什么都不关心了吗？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你很骄傲吗？说到底……我……我们所有人……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啊！！！” “呃……” 那女人的眼珠顺时针转了一圈，又逆时针转了一圈，给出了答案。 “硬要说的话，算是……用地上捡的硬币到路边自动售货机买的一罐可乐的程度？这比喻巧妙吧？哈哈哈，小兔崽子你还是别烦了，我艹你妈哦……这可不是在骂人，我还真能艹你妈呢。” “你……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 “你以前，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啊！明明更——明明更——” “噗，我以前更？更什么？” 那女人哑然失笑，用混杂着不屑和悲哀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还有一眼就能看出的厌恶。 “更……更加的……” “你又懂我什么呢，血狱的大小姐？你真以为自己算根葱了？你也是，皓月也是，咲舞也是……呵，不过是如此程度的东西，别让我笑掉大牙了！” 第412章 尾声（上） “你有懂我什么呢，血狱的大小姐？你真以为自己算根葱了？你也是，皓月也是，咲舞也是……呵，不过是如此程度的东西，别让我笑掉大牙了。” “你——！好吧，我……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着吧……给我等着吧！血皇！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血狱的人，我——” “要辞职？好啊，赶紧滚。” “去去去~”她想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然后就打着哈欠扭头走了。 “啊……” 明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都被她这一句话堵了回去，只能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来。 “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会打败你！不会让你再为所欲为了！” 即使努力挤出话语，也像是廉价恶党所说的狠话而已。 而血皇没有回头。 只是—— “啊对了……既然你有着决心，姑且劝你一句——如果想打败我的话，就请抱着杀死我的觉悟吧，随你怎么搞咯，把其他人都卷进来弄死我也无所谓。”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即使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心里隐隐作痛，还有那无法抑制的愤怒。 “吸……” 深吸一口气。 “呼……” 再缓缓吐出。 马上就要开始了。 尼德·布莱德维奇由于突发事件而留在了血晶宫，这对于A计划是好事，对B计划是坏事，现在来看还好坏难定。但愿那位盟友能表现得像信件上一样可靠，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任何闪失。 “不过……关于那个叫……‘尼莉丝’？‘尼莉丝·扎赫’？还是……” “是‘妮尔丽斯·泽拉赫’。”业火提醒道。 “我、我知道的！故意说错了让你有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您开心就好，大小姐。” “切……” 小蝶红了脸，但随即又严肃起来。 “妮尔丽斯·泽拉赫啊……说是要我小心这个人，但为什么呢？似乎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家伙啊。” 看了看收到的资料——妮尔丽斯·泽拉赫，魔法世界“玛耶”的新任“贤者”，被冠以“虫之贤者”的名号。“虫”之贤者啊，这个字眼让小蝶产生了些许亲近感，毕竟蝴蝶也算虫的一种。 “‘玛耶’……之前好像闹得挺大的来着，生化世界‘拜欧哈扎德’的王子入侵了它，而且差点就把那里的至高者杀了。” “那至高者可真废物诶（笑）。” “他们的至高者被称为‘大贤者’，而‘贤者’顾名思义就是比大贤者次了一级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泽拉赫甚至都没有至高者的水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喵哈哈哈~蝶大小姐啊，你这可是在立flag哟！”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罗刹真言一下子扑到她身上，超软超弹的双球在她背上蹭来蹭去，她不耐烦地把她拨开。 “妾身当初也跟着你老妈那么久了，她可是flag和反flag的专家呀，虽然经常自己把自己坑了，噗噗噗~” “别跟我提她！啊啊真是的，每次我想事情的时候你都会把我带偏！总之，既然那位协力者提到了泥耳痢撕·仄垃褐那人——” “是妮尔丽斯·泽拉赫。” “——我知道！泽拉赫！既然提到了她，那必然是有什么理由！泽拉赫虽然实力不济，但或许是个了不起的阴谋家也说不定，假如她真的像说的那么危险，那就必须想办法把她处理掉！” 说罢，小蝶故作深沉地扫了两人一眼。 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业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那个泽拉赫就由我来处理。放心，如果她连至高者的水准都没到的话，那我费不了多少工夫就能解决。” “那就麻烦你了。直接的袭击就由我来，外部的扰乱交给罗刹，没问题吧？对亏了协力者向我们说明了他们的人员配置。” “get√那就交给妾身咯！总有种会遇到和妾身的自称一样的人的预感呢！” “给我正经点吧，罗刹！” “是~是~是~~” 罗刹真言耸着肩到一旁转悠了，而小蝶和业火还在讨论作战。 （……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强攻呢，嘛嘛也没办法，毕竟要对付夫君大人的话耍阴谋诡计反而没意义呢） 看着忙个不停的她们，罗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然后，回忆起了和鲜血之王的，最后的对话。 —— —— “……夫君大人你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的啊，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 “不是像，你根本就是。” “随你怎么说咯，再过不久我打算一个人去边境战场深处转转，到魔界去看一下。” “没准会很危险哦。” “除非遇到残存的诸王，否则还真没什么能伤到我的东西，在家里宅久了也很恼火，出去活动一下腿脚。” “……” 血皇的语气一派轻松，而且表情也谜样的淡漠，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而罗刹真言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说，夫君大人啊。” “嗯？” “你……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本以为对方会沉默，然而她只是噗嗤一笑。 “噗，你这么觉得吗？你觉得这世上最怕死的人是谁？” “你。” “所以咯，我再怎样也不会自杀的，而且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诸王可以把我虐成渣，甚至让我脱离一切已知的认知概念，但即使是它们也几乎无法杀死我。” “说的也是，但愿是妾身多虑了……” “放心吧，眼看着要被虐成狗的时候我一定会逃的，然后……啊哈哈……” 她露出十分微妙的笑容，就像在隐藏着什么。 “但是……唉，有些事果然还是很讨厌呢……还是说，这才是其中的醍醐味？”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妾身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哈哈，搞不懂也无妨，对了，要不这样吧，如果哪天你……你……反正就是如果哪天，你觉得‘有我在’比‘没我在’更好的话，就把小蝶带过来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记住就对了，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比较轻松啊……哈哈……” 她又笑了，总觉得她今天特别爱笑，但并没有给人亲切的感觉，反而有浓浓的悲哀感。 至于她独自出走，被暴揍，又被空蝉生吞，就是那之后的事了。 —— —— 在所有人当中，罗刹真言是陪伴血皇最久的，但即使是她现在也搞不懂血皇这个人了。 以前还不明白，但现在有点想清楚了。 （夫君大人她，大概是想给自己找个棺材，然后余生都安安静静呆在里面，慢慢等待时间尽头的到来吧……） 但她补上的那句话又算什么呢？ “如果你觉得‘有我在’比‘没我在’更好的话，就把小蝶带过来吧”，这句话越想就越耐人寻味。 （不过……最好还是别告诉蝶大小姐了） ———————————————————————— “唉，但愿别出啥事吧……” 黛“哈~~~”的长出了一口气，仰面躺到柔软的大床上，踢掉鞋，揉着有点酸痛的小脚。 这次讨伐战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玛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折损人手了。她已经暗示了其他人，到时候千万别争勇斗狠，重大战斗全交给那些仍然行有余力的世界就好。 “……”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了。 疲惫涌了出来，但是又睡不着。 “………………” 这房间只有黛，其他人都不在。 “一下下的话没关系的吧？反正我就是老处女啦，也没什么别的娱乐了……” 黛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红晕，她抬起略有点颤抖的手，掀起裙摆，摸向被丝质的内裤包裹的—— “大贤者大人！” “噫喵！？”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吓得黛发出了谜之叫声，她慌慌张张整理好衣服端坐起来。 “请、请进！” “为什么要用敬语啊……” 秘书可可丽娅走了进来，BBT的投影幕上显示着来历不明的文件。 “有什么事吗？不是说了别打扰……” “您没说别打扰您啊。” “啊啊别在意那些了！所以说到底——” “您之前吩咐的，让人帮忙查一下……嗯……‘埃隆梅德夫妇’的下落不是吗？刚刚来结果了。” “怎么这么慢？” “也不算慢了。” 虽然发生了一大堆事让人感觉度日如年，但实际上从离开玛耶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两天。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前后又是圣地陷落仲裁又是开会又是祭灵被杀又是血晶宫戒严，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黛差点就把来之前为了彰显至高者的宽容而答应秋米拉的事忘在脑后了。 “给我看看吧。” “用我直接发给埃隆梅德小姐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您累了的话安心休息就好，毕竟接下来的空蝉讨伐战一定会很辛苦。” “我我我才没有在床上趁没人就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哦！我我我可是爱民如子的大贤者既然是我答应的事当然要由我自己传传传传达！” “您为什么这么慌张啊，而且奇奇怪怪的事是啥子……” “你就别管啦！” 黛面红耳赤地操作BBT，把可可丽娅发的文件提取了过来，然后一看—— “……诶诶？” 眨巴眨巴眼睛，又看了一遍。 “嗯嗯嗯……姆姆姆……” 之前听秋米拉说得那么煞有其事的样子，所以黛也被她的观点先入为主了，但现在仔细一想的话…… “有点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内呢，算了，还是我去告诉她吧。” 第413章 尾声（下） 黛对秋米拉的印象一直很好，因为秋米拉长得可爱，也挺懂礼貌，是个好孩子，有种让人忍不住要呵护的中二期妹妹的感觉。所以黛很喜欢和秋米拉待在一起，也喜欢和她聊天。 ……真的哦。 真的只是因为秋米拉是个好孩子哦。 才不是因为秋米拉是玛耶唯一比自己胸平的十五岁以上女性哦，绝对不是为了找自信哦。 “秋米拉酱秋米拉酱，来来来。” “大贤者大人？” 秋米拉大概也预感到对方要讲什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又回头看了看房里的妮尔丽斯，后者点了点头，秋米拉这才蹦蹦哒哒跟着黛这个顶头上司跑了出来。 走廊中—— “真的吗？真的已经查到爸爸妈妈的消息了吗？” “是这样没错，呃……” 黛好像很难以启齿似的，挠了挠头，抿着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 “每个世界都有专门记录进出边境战场的人的信息的机构，就像海关一样，我们玛耶也不例外。” “嗯嗯！” “海关记录的不只是人员信息，还包括那人在边境战场的行踪，全都是来自BBT的定位反馈，所以不会有误。” “嗯嗯！” “首先，你的父母，拉泽尔·埃隆梅德和爱斯蒂亚·埃隆梅德，确实是早年神前比武的优胜者，获得了进入边境战场的资格。” “嗯嗯！” “而且，他们也确实在那一年就去了边境战场，两个人都是。” “嗯嗯！” 秋米拉满眼放光，脸上写满了期待，这让黛更不自在了。 迟疑了刹那，她才说出了后半句话。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恩恩！……啊？”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也是神前比武输送人才最多的时期，那时候他们随着大部队进了边境战场，然后根据记录，他们在同一年就又随着大部队回来了，并没有久留。” “那、那么那之后——” “他们加入了魔王教。” “这……啊……妾身……我也知道……” 黛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之前还不知道他们竟然有案底呢，但根据记录，他们虽然加入了魔王教，但并没有参与非法活动的证据，而且也是在不久后主动自首脱离魔王教的，所以没有受什么大处分就了事了。” “那么，那之后，应该是四年多前的时候，难道他们没有——” “对不起，没有关于他们的更多记录了。” “怎么会……” “‘加入过魔王教的案底’，这事关于这夫妇的最后的官方记录了，那之后边境海关就没有他们的信息了。换言之，他们自始至终只去过一次边境战场，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可是！他们留给我的信上说——” 秋米拉十二岁，父母不辞而别时，留给她的信上说的很明白。 说他们去了边境战场。 说他们恐怕要多花一点时间。 那是四年前……现在是接近五年前的事情。 按理说，现在查找的话，肯定能查到接近五年前他们进出边境战场的记录的，就算没有“出”应该也有“进”，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秋米拉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么多年来，秋米拉一直坚信着，坚信这父母如信里所说，去边境战场寻找治疗她的方法。因为无法忍耐而放弃了等待，自己主动出击，跟随着妮尔丽斯一起，一步一步接近昔日看上去遥不可及的目标。而现在，自己终于来到了边境战场，甚至直接和以前看来高不可攀的大贤者说上了话，得到了玛耶的至高者的协助，本以为这样一来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妈妈并没有去边境战场？ 他们骗人了？ 那他们到底在哪？ “那个，秋米拉，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魔王教是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的组织，要知道，他们对背叛者是绝不留情的，‘说脱离就脱离’是绝对不可能的。” 言下之意——虽然脱离了组织，但魔王教依然阴魂不散。 “去边境战场”什么的，多半只是个借口。 为了和魔王教做个了结，为了不把年幼的秋米拉卷进去，夫妇二人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 恍然间，秋米拉又想起了那张字条。 “尊敬的埃隆梅德小姐， 我和埃隆梅德夫妇有过一段交情，他们是很优秀的人，你也一样。 ——魔王教首席技术官，珀尔·巴克” 以及薇妮给她的信息。 “亲爱的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关于那两人，拉泽尔·埃隆梅德，爱斯蒂亚·埃隆梅德，请问阁下对他们的行踪是否有兴趣呢？” “做个乖孩子，不要告诉任何人哟，如果你不想让亲爱的爸爸妈妈死掉的话。” 事件解决后，秋米拉就没再把那些放在心上了，她已经认定那不过是薇妮为了引她上钩而编造的谎言。 但现在看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秋米拉酱，千万别做傻事，等回去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相关部门帮你立案调查的。” “嗯……” “千万·别·做·傻事·哦。” “嗯，妾身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 秋米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比哭还难看。 ———————————————— “咳……咳咳……呼。” 冰冷的洗澡水从千夜头上淋下，水珠划过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精悍身躯滴到地上，皮肤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自己辛苦磨炼的证明。 曾几何时，无心无爱的自己开始寻求爱情。 曾几何时，存在于前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令自己如痴如醉。 曾几何时，为了见她一面，甚至不惜和虫之公主合作。 而现在…… 关上水，他靠在浴室墙壁光滑的晶体上，沉默不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的躁动已经平息了。 只剩下做出了重大觉悟的，宛若大彻大悟般的心境。 要去见她，要去见她，要去见她，要去见她，要去见她。 这样的狂热念头充斥心头。 一直如此。 但—— “兄长大人以为泽拉赫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她真心把你当做同伴吗？她连人心都没有啊！” “她一直在骗你啊，兄长大人！！！！！！！” “不是挑拨离间什么的！” “不要让我多重复了，相信我，兄长大人！泽拉赫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千海那时对他说的话依然在他耳畔回响，久久不绝。 幼稚的挑拨离间——任何人听了都会如此认为的。 这想必也是莱本托德那家伙吩咐的吧？ 但是…… 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千夜和千海毕竟是族兄和族妹的关系，从小一起长大，他至少对千海有着最低限度的了解。千海摆出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时，就说明她确实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即使如此认真也要传达给他的话，真的仅仅是谎言吗？ 而且她口中的“骗”……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妮尔丽斯·泽拉赫难道还隐瞒着其他事情？ （……不，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要做的事，自始至终只有一件。 （我来了，亲爱的咲舞！） ———————————————— ———————————————— ———————————————— 嗨…… 啊啊…… 大家好……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等等，“好久不见”什么的，我好像已经说过了诶。 那就换个话题？ 虽然有点唐突，不过各位啊。 你们看过一部叫《梦之安魂曲》的电影吗？ 看过还是没看过？ 没看过的话就滚去看吧。 看过的话，你觉得这部片子如何呢？ 觉得它真的很好看，很深刻，很震撼，体会到了其中的绝望？ 还是觉得它仅仅是刻意放大黑暗面，而且镜头语言全程都在无脑炫技？ 不论怎样，我对于其中对绝望的表现手法还是很认同的。 开头就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男主女主男二的瘾君子三人组加上嗑减肥药上瘾的男主老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一边做梦又一边嗑药。 中途，男主一行通过当贩毒下线赚了不少钱，想过上好日子，想给女主开个服装店，还给老妈送了台新电视。 给一群颓得不要不要的家伙一点希望，让他们的生活有一点起色，而看似美好的转折正是真正的绝望的开始，如果这群人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的话那就更好玩了。 我喜欢悲剧。 非常喜欢。 就算不喜欢我也要告诉自己，我很喜欢。 因为我就是悲剧的主人公啊。 绝望？ 悲伤？ 你们以为什么叫绝望？ 你们以为深入骨髓的悲伤究竟是怎样？ 你们以为失恋、发现自己被绿、亲人惨死、身患绝症、事业崩盘、锒铛入狱、乃至被推上绞刑架，就是所谓的悲伤或绝望了？ 你们不懂。 究竟何谓生命无法承受之痛，你们一点也不懂啊。 如果你们不懂的话，那你们也不会明白我每一天都过得是何等煎熬。 明明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我却要承受着，明明无法承受，我却又不想死，听上去真他妈操蛋对不对？所以你们才无法理解啊。 就连我都有点搞不懂我自己了。 于是，我做了那件事。 只身一人往魔界进发这件事。 在有些人看来，我只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 在有些人看来，我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赴死。 在有些人看来，我是单纯在自暴自弃闹别扭。 都不是啊，亲爱的。 我，烨，自出生开始，就未曾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过。 我永远都是命运的大潮中的一朵泡沫，单薄无力，随时都可能被拍碎化为无形。 我所做这件事，不过是回归原本的我，把前路交给那冥冥中的大手而已。 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不死。 ……不。 就算是死了， 我大概， 也不会有怨言吧？ 所以，快来吧。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来找我吧。 来救救我吧。 把我从这新的囚笼中拯救出来吧。 作为回报——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八卷，蝇之眼，完 次卷：浊之血 下卷和下下卷可能持续超核能展开，自备墨镜 第414章 序章·摘自某人的回忆录 岁月流逝 光阴荏苒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 ——这几句话是那个人对我说的。 当一切都结束之时，那个人面带清澈的微笑，如是说道。 我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高兴？悲伤？愤怒？喜悦？松了口气？五味杂陈？ 大概，“没有情绪”也是心情的一种吧。 活着的人也是，死去的人也是，玛耶也是，整个666个世界也是，一切都经历了太多了。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要脆弱，身处其中的我们更是一碰就碎的泡沫，顺着命运的巨浪起起落落。 当疲惫感取代了成就感，当解放感压倒了绝望感，你就很难评判自己究竟是赢是输。 或许所有人都是赢家。 或许所有人都是输家。 至少，我并不是一无所得。 ……当然，我指的不是现今我所有的一切，地位啦财富啦名声啦之类的，也不是什么“人生感悟”“珍贵的体验”“收获的感动”之类的老生常谈，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很难言明但无法用珍贵程度来衡量的东西。 我不敢妄言任何人的对错，更不想抱着所谓的普世价值观站在高处大肆谩骂或褒奖，也不想像所谓的公正客观的史学家一样说些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只是臆测的玩意。 让我们来聊一聊那些古往今来震撼世界的人吧。 抛开普世价值观，抛开个人好恶，甚至抛开对所站立场的分析，仅仅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回头看看。不要当历史评论员之类只会放马后炮的废物，也别当教育家之类只把历史视为教育下一代的工具的狭隘者，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仰望星空的孩童就好。 “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这句话是谁说的呢？ 看似浅显，实际上是很值得琢磨的一句话。 普通的明星或其他名人只能名噪一时，叱咤一时的政坛领袖死后几十年依然会被讨论，一些对推动文明发展做出贡献的学者能被传颂几百年，对世界格局有深远影响的一世之君即使过几千年也会被人争论。 而能被人们“永远”记住的，要么是至善的圣人，要么是极致的恶人。 如果把“恶”定义为“对大部分人有害”，那么灭世者就是极恶之人。 如果把“善”定义为“对大部分人有益”，那么救世者就是至善之人。 听上去是不是很像小孩子说的幼稚台词？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大概是心境的变化吧，很多在以前看来自认为幼稚的东西，现在看来都像是成熟的象征。反过来，以前那些坚持的“成熟的自我”，现在看来反而是无比的幼稚。 言归正传。 被世人永远记住的人，都是极恶之人或至善之人。 那么这两种人之间有何区别呢？单纯只是善与恶的对立？不同立场之间的冲撞？不同信念之间的矛盾？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 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外人不论是插足其中，还是妄加评论，都太过无礼了，特别是两个人都是矛盾的聚集体的时候。即使是我，到现在为止也不敢说真正理解当年处在大事件漩涡中心的所有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其中，至善者和极恶者都以某种形式成为了永恒，可怜的是夹在其中的人。那些人不为大众所知，不是纷争的主角，只是被他人带着跑而已，像在暴风雨中飞行的雨燕一样勉强稳住身体。没有人在寻求所谓的救赎，因为救赎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其他人也好，我也好，最后都没有产生“被拯救了”的感觉。反过来说……没有被拯救，那么大概就是获得了惩罚吧，但如果我现在的状况也算是惩罚的一种，那这未免也太廉价了。 关于那时的种种，我都干了什么，我都经历了什么，我看到我身边的人经历了什么——其实我大多都记不清了。一方面，我当时也无法完全掌握事情的全貌，另一方面，很多事情我都选择性无视了，甚至都避免再想起来。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像在未干的水泥地上行走，只要是走过，就必然会留下足迹，水泥干掉后足迹就能长久保存下来。当终于走过后，再回头，看到的只有一长串脚印。仅仅通过这些脚印的形状和排列就能还原路上发生的一切吗？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就是这样的一些事，经历了便是经历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为它添油加醋的工作交给学者和作家就好。 ……说是这么说，我终究还是在陈旧的书桌旁，就着昏暗的灯光动起了笔。 为何要如此？ 老实说，我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把史实昭告天下，不是为了纠正那些自以为是的史学家或胡思乱想的传奇作家，更不是因为我突然对文学产生了兴趣。我只是忽然想这么做而已，这段混乱的历史中发生的真实，如果就这么烂在少数人的心里的话……未免有点可惜了。 思索着究竟该从何写起，思索着改写成什么文体，思索着该写多长，思索着究竟有哪些可以写哪些不能写，思索着是把它流传后人还是仅作为自娱自乐……就这样，等反应过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我连现在这篇序章都没写完。 我还发现了件事，那就是我的文学功底真的不怎么样，写得啰啰嗦嗦，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文笔很糟。 嘛……倒也无妨了。 我可以用余生把它慢慢写完，然后手抄几份，等经过百年，仅剩的知情者也入土之时，我可以在他们每人的墓前各放一本，以示缅怀。 前提是到那时我还活着。 新纪元历——简称新历，为了方便起见，我暂且摒弃了玛耶的传统历法，改用以穿界门开启之日为元年的历法……虽然这个历法到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是新历23年。 距离直接冲击了所有世界并造成不可挽回之事的最凶最恶大事件，已经过去了5年。 距离不久后发生的更凶更恶超级大事件，已经过去了4年。 第415章 恶之胎动 （好——） 塞卓昂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镜中的自己穿着紧身的连体皮衣，全都是如墨的黑色，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一切从简。完美的身段通过贴身的衣料完美呈现，配上塞卓昂的气场非但不让人感觉色情，反而有种异样的霸气。仅仅是穿上站在那里，就仿佛已经踏上了战场一样。 着装——完美。 装备——完美。 状态——完美。 （呼，真到了这关头确实有点燃起来了啊，我都有点心痒难耐了，虽说妮大姐头你给的衣服实在土了点） 嘴上是这么说，塞卓昂依然面对着镜子扭来扭曲变换姿势，显然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微妙的……） 夏洛蒂则一副静不下心的表情，她的衣服同样是紧紧绷在身上，紧窄的布料和波涛汹涌的身材形成了强烈冲突。只是稍微一动，胸部和臀部就会晃个不停，如果走在公开场合绝对是所有人的视奸对象。 （这实在让人静不下心啊……）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就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这样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女子。 （这些衣料是我精心挑选的，里面还加入了我自产的蛛丝和蚕丝，有极高的单向魔力通透性和能量选择性浸染能力，如果放在黑市里卖的话价格是不可估量的） （呜……） 听到我这么说，夏洛蒂也只好悻悻然垂下了头，能乖乖的真是太好了。 （我真有点怀疑你的服装品味了，妮尔丽斯……） （我的品味？）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 和平时千篇一律的高领毛衣+素色长裙+灰色连裤袜+短靴不同，现在是以黑色为基础的战斗用着装。上身是较紧的长袖短衣，下身是黑色贴身长裤和黑色高筒皮靴，但领子依然较高。我偏好高领的衣物不是因为审美，而是因为可以防被割喉或砍头。 嗯…… 对镜自审，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什么违和之处，虽然我穿这身的时候压根没注意过美观的问题。 （可能是我长得比你们都漂亮，所以穿什么都比你们好看吧） 此言一出口，塞卓昂和夏洛蒂都对我投来了微妙的视线。 （……真是神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然无言以对） （……最让人没脾气的是这竟然是事实） 至于其他人—— （嘿！换好了！） 秋米拉拎起裙摆，大大转了一圈——由于穿的是短裙，所以这一行为直接让过膝袜以上的大腿根完全暴露了出来，黑色蕾丝镂空设计的成熟风内裤和那布料之下透出的相当优美的形状都一览无遗。 （是白虎啊你） （妾身可——啊啊啊你说神马？） （别在意，话说……） 塞卓昂绕着秋米拉转了一圈，看来看去。 秋米拉同样是一身黑，大量采用蕾丝、花纹、丝带的浮夸装饰，尽量不凸显胸部的上身设计。但裙子更短，袖口更窄，鞋跟更低，一头长发也在脑后盘成了发髻，除了更便于行动外和平时的风格完全一样。 （……为啥，只有你的这么花俏？） （因为妾身猜到妮儿到时候会统一服装，所以直接自己设计了一套交给妮儿呀，风格当然是自选了） （越来越搞不懂你到底是蠢还是机智了） （当然是机智啊，哇哈哈哈哈哈！） 秋米拉仰天大笑，笑声十分夸张，太过刻意，反而让人觉得在隐藏些什么。 （……你似乎情绪并不好呢，秋米拉）夏洛蒂说道。 （诶诶嗯？才怪，妾身现在可是心情大好，迫不及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干一番大事业了！） （对吧对吧哈哈哈~）秋米拉笑得更欢脱了，也显得更假了。 （因为大贤者跟你说的，关于你父母的事情？） （……………………） 塞卓昂的一句话一下子让她的表情僵住了。 （……啊、啊哈哈，塞卓昂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你当我们聋啊，听不到你们谈了什么？） （…………） 秋米拉逞强的笑容就像盛夏的冰一样，转眼间就化掉了。 我们陷入无言。 然后， （塞卓昂，你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就算秋米拉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夏洛蒂说道。 （夏洛蒂说得对，）我立马跟上，（秋米拉，如果你的父母现在依然与魔王教有牵连，那么回去之后再处理就好，届时我们也会提供援助的） 这当然只是漂亮话，完事之后，会不会想起来帮她一把全看我心情。 （确实如此，）塞卓昂也补了一句，但她看上去比我真心诚意得多，（区区魔王教而已，咱都是进过边境战场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还用担心他们吗？揍趴他们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更何况还有妮大姐头在） （嗯，嗯……对啊！） 秋米拉的表情终于又明亮了起来。 （对啊……我，早就不是孤单一人了，还有大家和我在一起……就是的，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嘛！） 秋米拉似乎又变回了开朗的秋米拉，但我看得出来，她眼中的阴霾并未完全消失。 不过，也罢。 之后她的心态会如何？父母是否能得救？对我而言当然是无关紧要的。 （各位，作战计划都记清楚了吧？） （废话，这绝对是我们组队以来最简单明了的计划了，无非就是打打打杀杀杀拆拆拆嘛。而且最高级的易容魔法都准备好了，没人看得到我们的脸） （你明白就行，放手去干即可）我说道。 没错，放手去干就好。 甚至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 再怎么暴露，那些知道了我们干了什么的人，终究也会随着边境战场的崩坏而被一同埋葬，其中也包括薇妮一伙，而我们只会以清白之躯会到玛耶。 （对了，塞卓昂——） （嗯？） （不，没什么，加油吧） （切） 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对她说“小心安全”这几个字。马格纳斯交给我的、用来给塞卓昂保命的道具已经被我用掉了，那个当然只是一次性道具，只能将她受到的致命伤分流一次，所谓的“死而复生”没有下次了。 （不过，妮大姐头啊） （嗯？） （老实说，你，是不是……） 她的表情有点抽搐，但还是说了。 （来边境战场前，你是不是和马格纳斯那家伙谈了什么？或者说他找你谈了什么？或者给过你什么嘱咐？给过什么东西？）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鬼知道，直觉？） 真是敏锐的直觉。 （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楚的，想知道的话，还是等回去后努力向他确认吧。不过要我说的话，你也好，我们也好，恐怕都对马格纳斯·海德里希这个人了解的太浅薄了） （你……算了，说得也对，很多事情我必须……亲自和他谈谈，和你说再多也没用） 她作罢了，抱起胳膊陷入了沉默，比我想象中退让得还快。这样也好，让她有一个目标可以起到促进作用。想必她也很疑惑吧，马格纳斯的行为，自称她小姑的咒杀魔王……其实这一切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毕竟拿到骨片的第一时间我就把它调查了一番，以此为切入点能推断出很多东西。 但我并不关心，也不想关心，毕竟那些都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高高挂起就好。 （话说话说，妮儿啊） 这次是秋米拉。 （妮儿你，到底要怎么击败那个大魔王烨呢？你到现在都没跟我们说呢） 她的眼睛闪亮闪亮的，似乎真的很感兴趣，而夏洛蒂、塞卓昂和千夜都别开了视线。 不知道我干掉烨的具体方式的，只有秋米拉一人。 因为她是我们当中最偏向烂好人的，虽然从她可以满不在乎地背负着极刑魔王的力量外出就能看出来她也绝非善类，但比起我们还是要多点人情味。欺骗炎龙一族和拜火族、击杀两个贤者之类的事她姑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到如此大量的人员死亡的话她良心上肯定过不去的。 所以我只要搪塞一下就好。 （当然是凭借实力，我弄到血皇的血样就是为了剖析她，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做准备，而今已经完成了对付她的秘密武器） （哦哦，好厉害！） 这可不完全是谎言。 （那么，这样就能确实杀死那个大魔王了吧？也不会把其他人卷进来吧？） （当然不会，我无意卷入更多人，这样只会让麻烦倍增） 这是纯粹的谎言，只要卷入的人全死完，就不会有麻烦。 （果然啊，我就说嘛，妮儿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会做得太夸张的！）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直接把脸背过去了。 而我—— （那是当然，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就算是虫，基本的良知我还是有的） 才怪。 “良知”这种东西，一毫克都是多余的，无人性的恶意才是我强大的源泉——你一定不会理解吧，秋米拉，还有你们所有人。“没有人性”本身就是一种强大。 烨会死。 所有人都会为她陪葬。 至于你们几人？ 路线我都帮你们安排好了，努力逃吧，我所谓的同伴们。 逃得掉的话，我们可以在玛耶小小的庆祝一下。 逃不掉的话，抱歉。 我或许会记住死者，但绝不是那种会缅怀死者的人，从来不是。死掉的人会像艾西亚那家伙一样，仅仅成为无关紧要的记忆的一部分，最后被时间的磨盘碾成尘埃。 而现在—— （做好准备了吗，各位？） （（（（准备好了）））） （那么，出发吧） 第416章 出发 （——等一等，大姐头！） （嗯？） 回头一看，千夜正看着我。 和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不同，他现在眉头微蹙，嘴巴一张一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何贵干吗，千夜？） （呃……） （难道是打退堂鼓了？） （怎么可能） （那就是因为马上就要迎来和梦中情人的命中注定的再会，所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是……但也不是，我问你啊，大姐头……） 明明是通过念话交流不用动嘴，他却努力调整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然后，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大姐头？） 啊咧？ （真是有趣的问法，千夜，‘瞒着你’？正常的你的话是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发生了什么事？直说就好） （我只是觉得心有不安，想要确认一下罢了） （我们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我想利用你达成目的，你想通过我来边境战场和老情人重聚，不过如此而已，能有什么可隐瞒的呢？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把你丢在这等死？） （我可不怕死，我心愿了却后你就算真这么做我也没有怨言） （那不就是咯） 我不再多理会他，想必是薇妮那边的人给他灌输了什么亦真亦假的东西吧？通过幼稚的言语旁敲侧击激起不必要的疑心，进而分裂我们的关系……实在是幼稚之极。此刻多做解释反而显得多余，干净利落用言语将疑心斩断就好。 毕竟， 言多必失。 ———————————————— “所有人都已到齐，大贤者大人。” “好的……” 黛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人。 克莉妮恩斯。 圣安德烈。 佛格莱特 妮尔丽斯 薇妮。 法兰和马格纳斯留在了玛耶主持大局，圣泽西莉亚又一如既往维持着隐居状态，所以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正是玛耶的最高战斗力。 哪怕折损一个，都是极为巨大的损失。 “你们……” 黛张了张嘴，发出声音，但后半句又被咽了回去。她现在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就像有只手握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用力捏一样。她很清楚，这些人放在玛耶是一世之雄，但放在这里只能供那些超级界兽们塞牙缝，若有闪失很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还是那句话。 玛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黛发自内心希望能无事而终，一向没什么对神的信仰的她这几天也忍不住不断在心中祈祷，向守护玛耶的传说中的诸神们祈祷，祈祷一切太平。 即使如此，心中的焦躁还是挥之不去。 焦躁，躁郁，烦躁，她也不清楚这些情绪为何会不断冒出来。 但从前几天开始，她就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某种被赋予了形态的预感。预感到有非常大的麻烦事要发生，这大麻烦化作猛兽的形态在她梦中出现，狂笑着撕咬着她，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总之……具体安排大家都知道了，不论如何，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傻事……大家，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吧？绝对不会吧？” “““““绝对不会！””””” 黛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宁可怂一点，宁可缩在后面，也千万别傻乎乎地冲在前面和强大的界兽硬拼，更不要沦为他人的盾牌。 “克莉妮恩斯，圣安德烈，你们和我一同作为最前锋。你们两人经验是最老到的，也是我最信任的，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多多小心。” “那是当然。” “遵命。” “佛格莱特，过去的那些既往不咎，现在你既然是贤者的一员，那么我就希望你能担起责任。但不论如何，我也祈愿着你的平安……无法圆满完成任务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平安回去。” “多谢关心啦。” “妮尔丽斯，虽然你还年轻，但论起沉着冷静我认为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监视幽浮同样是危险的任务，千万不要托大，要好好看清情况，不要鲁莽。” “我一定不负所托。” “还有薇妮……薇妮，你毕竟不是实战方面的人才，在大后方期间我们的所有留守人员就靠你了，而且若有伤员从前线传送回来，届时请一定努力。” “肯定的，我会尽我最大努力！” 薇妮握紧双拳为自己打气，表情既可爱又让人有点心疼，我见犹怜。 “嗯，有你这句话就好……” 黛露出欣慰的笑，在她看来，虽然这一届新的贤者能力未必比前任更优秀，但至少更懂事，不会像奥希米尔、里维斯塔、穆丁他们一样太我行我素。 “那么，要奔赴战场的各位，出发吧！大军已经开始集结了！ ——这是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现在，众人已经踏上了征程——甚至已经就位了。 血狱花费大量精力搭建的通道绝不是吃素的。 ———————————————— 血晶宫外—— 在血晶宫那无比高大的城门的上空，红色的人影漂浮在那里，仅仅是存在于此就散发出了莫大的威压。桃红色的长发迎风飘扬，深红的衣裙在风中就像摇曳的火焰一样，她的每个最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时刻已到。” 血皇扬起手，伴随着她的动作，传送门出现了。 巨大的暗红色裂隙从地面延伸至高空，像嘴巴一样缓缓张开，足以吞下整个血晶宫。联和军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感叹，在他们的世界还从未建出过如此恢弘巨大的传送门，这已经是堪称神迹的境界了。 就在裂隙——这已经不是裂隙而是超巨型洞窟了——完全打开时，血皇也化为一道红色的光流降落在了队伍最前方。那里被单独隔离开，只有联合军的真正主力——血狱三巨头在那里，连其他高层都不得靠近。 红色光芒降落在皓月和咲舞之间，凝聚成人形扑倒在地。它似乎很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嘴巴大张着，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那张美丽的脸已经不复存在，大量的裂痕在它皮肤上蔓延，鲜血从裂痕中溢出，就像许多小型的瀑布。 虽然是假的，但咲舞还是不忍心多看，毕竟这家伙顶着的是烨的脸。 “辛苦咯，血兽酱。” 皓月弯下腰，亲昵地抚摸着它的头发——虽然那头发也化成了血水。被裂痕分割出的烂皮簌簌落下，掉在地上，染红了白色晶砂组成的地面。血兽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嘴里还在重复“时刻已到”“门要打开了”“空蝉的讨伐”之类的句子，看上去十分可怜。 “好了，不用继续也可以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睡吧。” 随着皓月话音落下，它的身体彻底崩坏。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成血水，骨骼也变成晶砂洒落一地，内脏之间变成飘飞的血沫，只剩下心脏。 咲舞捡起依然在一跳一跳的心脏，感受着其中传出的生命的搏动，叹了口气，然后轻轻一捏—— 啪！ 心脏碎掉了。 几片彼岸花的花瓣从她指缝间飘下，被风吹散。 而手快的皓月轻轻一抓，把一片花瓣捏在了指尖。 用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 无比的怀恋。 “……我才反应过来，自从小烨出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的彼岸花了。” “是啊，明明以前都看腻了……” “以前从来没觉得彼岸花是这么漂亮的花呢。” 皓月苦笑一声，松开手，任凭花瓣被风吹走，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不知小烨现在还平安吗？” “血兽军队与她同生死，既然血兽军队还在，就说明烨仍然健在……至少没死。” “我当然知道，但……” 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空蝉。 无法被填满的究极的怪物。 它的身体内侧是无底深渊，如同万物本质的贪欲，永无止境的贪婪。 被它吞入了这么久的烨，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没死，但她正以怎样的状态活着呢？ 为了万无一失，两人耐住性子对空蝉进行了充分的调查，空蝉显现出的一个特性令人十分在意。 它固然会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但并非只入不出。 当受到外界刺激时，比如受到威胁时，它就会把吞入的东西“吐”出来攻击敌人。它吐出的并非有具体形态之物，但也并非单纯的能量，而是介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暧昧不清的特殊存在。那东西非常危险，而且带有浓烈的空蝉的气息。经过检验推测，空蝉可以把吞下的一切在自己体内“污染”，就像胃分泌消化液消化食物一样，经过污染的物质就会变成那样暧昧不清的状态，永远储存在它体内。 每当想到这里，两人都会不由自主心里发慌。 烨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德行——想都不敢想。 而且—— “……但愿，这次烨能吸取个教训，回来后能老实点，别在那样浑浑噩噩自甘堕落下去了。” “是啊，那样的小烨即使是我也看着来气呢。” 两人难得在关于烨的看法上达成一致。 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一天天颓废堕落，越来越像一条发疯的咸鱼，对这两人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准备开始了？” “好啊，你说吧。” “还是你来吧。” “一起来。” “是是是。”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血晶宫。 ““时刻已到，全军出发就位！”” 第417章 走过的路 空蝉讨伐队已经出发了，666个世界组成的联合军会踏上征程，这是边境战场有史以来最浩大的活动。血狱几乎是倾巢而出，只留部分人守在大后方，其中就包括了尼德。 顺便一提，萌月也在其中。 尼德所在位置正是血晶宫的正中，就像是古代皇宫觐见帝王的场所一样，长长的地毯通往位于尽头的王座。这最初是血皇一时兴起建的地方，但到头来一次都没用过，还白白占了一个好位置。血皇从来不把这地方当回事，所以尼德也不会当回事，他现在就低垂着头，双目微闭，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 现在是特殊时期，无法给祭灵来一场正规的葬礼，祭灵的尸体只能先清理一下后暂时冷藏保存起来。虽然尼德很想为她凭吊，但现在有不得不做的事。 （嗯……） 将注意力集中，想象着自己的神经像地毯一样覆盖过整个血晶宫，任何最细枝末节的动静都不放过。尼德是土生土长的灵星人，是异能世界的人，他的能力的本质就是能够通过任何介质传导攻击。随着实力的进步，他现在甚至能把这能力逆运用，不是“把自己的东西传导到别处”，而是“把别处的东西传到自己身边”。藉此，他可以把整个血晶宫中的所有动静集中过来，说话声、走路声、甚至一个轻微的能量流动都能被他感知到。 而现在—— “阿历克斯是个为所欲为的暴力少年，他每天都和他的同伴们寻滋挑事，打架斗殴，做了太多让人不齿的坏事。” 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流转着，明明是柔和的少女之音，说出的内容却让人有点不舒服。 “他们欺负流浪汉，和其他混混打群架，肆意飙车，把少女骗回家奸淫，私闯一个作家的家，当着作家的面**他的妻子。” 而叙述者的语气永远都是那样的温和宁静，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阿历克斯对自己的同伴也是如此，看似温和，但只要同伴一旦不顺从于他就会露出獠牙。软硬兼施，利用言语的压迫甚至直接的暴力逼着他们听自己话。” 现在他所注意的是玛耶代表团的宿舍区，之前他们的交易物品出了些事情，觉得可能有诈的尼德重点注意了他们，但并没什么发现。玛耶的留守高层只有一个小姑娘， （她还讲上瘾了吗……） 尼德摇了摇头，把注意力从那个玛耶代表团的宿舍区移开，转向其他区域。 ———————————————— “他喜欢贝多芬的音乐，尤其是第九交响曲，那些残酷的场面往往伴随着这首出自大师之手的古典名作。他房间里养着一条宠物蛇，他很爱惜它。他的父母都是好人，并无什么恶习，说明阿历克斯的邪恶性格并非是受到家庭影响。” 薇妮依然在讲述。 声音无比的柔和。 就像哼唱摇篮曲哄孩子睡觉的温柔母亲一样。 “一次他听到一个妇人伴着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通称欢乐颂的音乐歌唱，他十分欣赏，但他的同伴发出粗鲁的声音打扰了他。他一怒之下狠狠打了同伴，并斥责他为无礼者，这使得他和同伴们之间产生了间隙。” 说着，说着。 “当着作家的面侵犯作家妻子时，他一边忙活一边唱着雨中曲，那动作比起侵犯更像是舞蹈，真的是看过一次就忘不了。” 叙述依然继续着，她似乎压根就不在意旁人有没有在听，只是一味地说着。 “后来他和同伴们产生了冲突，路上，他把同伴踢到了河中，用匕首划伤了对方的手，之后又在酒吧中装模作样施以宽容，还美其名曰领导者的风范，嗯，嗯……” 薇妮闭起眼睛，仿佛在品味刚刚她所说的一切。 “阿历克斯真是可爱，对不对？” “……我只觉得他是个纯粹的令人厌恶的恶棍。”千海皱眉道。 “对，他当然是个恶棍，而且是个不懂事的少年人，”薇妮点头道，“但他有选择作恶的权利，也有属于自己的爱好，仅仅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一个人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你说这些到底……”科黛伊洛也表示不解。 “喂喂，我说你们啊……” 薇妮露出了苦笑。 “我之前不是布置过供你们消遣的课题吗？” “你是说……‘爱为何物’‘高效杀人手法’‘试证明任何宗教——’呃，什么来着？” “‘试证明任何宗教都是人类愚蠢的体现’，真是的，虽然我说过这只是消遣，但你们也太不当回事了吧？这可不好啊，看来我布置的‘发条橙观后感’你们也没在意过吧？” ““没看过。”” “那就没办法了，可惜我现在也没有带放映设备，就算带了在这里看也不太好。” “那个‘电影’真的那么好看？能被你垂青，想必是登峰造极的佳作吧？” “称不上登峰造极，但是……” 薇妮挑起了嘴角。 “……只是，我非常喜欢罢了，哈哈哈。” ———————————————————— 我的计划——说到底，真的很简单，非常简单，简单到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 越是简单的计划执行力就越强，但容错率有可能下降，不过——都到现在了，那些也都成了次要。 重点在于铺垫。 事前的准备事项实在是太多了。 回过头来再看走过的路，经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仿佛已经经历了一生。 细数一下我做的准备吧…… 制定整体计划。 暗中掌控泽拉赫家。 调集大量资源供我使用。 培育次元吞噬者。 劝诱千夜。 灭门泽拉赫家。 夺取大秘宝。 以大秘宝为诱饵在卡索鲁城养蛊挑选同伴（部下）。 骗取莱瓦汀顺便灭了拜火族。 杀死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 混入密斯拉学院争取神前比武名额。 一步一步，如果不是薇妮和阿格克萨斯的搅局的话，本能顺利得多的。 其中，最首要的就是“次元吞噬者”的培育。 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而且是只能用在最关键时刻的，压箱底的宝贝。我还在亚伦王国的泽拉赫庄园时就已经开始了培育工作，我暗中动用了大贵族泽拉赫的一切关系——尽管泽拉赫家只有在亚伦王国这个小国内才能算是大贵族，但依然能帮我省不少事。我的父亲，还有兄弟姐妹们，到最后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是那个家族的实际掌权者了。 烨虽然被称为“血”皇，但她最强的武器却不是血，而是吞噬了界外巨兽——噬界虫后获得的吞噬时间和空间并将其消化为自身能量的能力。 噬界“虫”，说到底也可以算是虫的一种，那么就是我的专业领域了。只要知晓它的特性，那么如果我倾尽全力的话，培养出它的低端复制品也是可能的。问题在于时间，如果给我十年，我有自信从无到有完成人造噬界虫，奈何时间还是太有限。于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就是我的最大底牌次元吞噬者。 我要通过破坏穿界门来毁掉边境战场，而大前提是“顺利进入边境战场”和“平安离开边境战场”。 而我个人在其中又加了个前提，那就是“绝对的低调”，一旦暴露实力，我就不得不担起麻烦的职责，而且受瞩目的程度也会大幅上升。当然，这个已经失败了。我原本是想通过密斯拉学院的推荐，名正言顺参加神前比武，再顺理成章获得进入边境战场的资格，但很可惜由于薇妮的搅局，我的计划出了偏差。我并非以普通的民间人士，而是以玛耶的新贤者的身份过去的。 事已至此，再反省经历过的失败也没有意义了，至少大方向上并没有出错。 接下来要保证的，就是“平安离开”，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更艰巨的任务。一旦展开行动，边境战场剧变，而且月神武圣之流绝不会放任不管。月神自有办法解决，她不会碍事，而武圣需要专门分出一个人来阻挡。论实力，我们即使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才如此重视千夜，阻挡武圣的话没他不行。 我为何要杀死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因为他是最强的贤者，我当时能够赢他，也多半是在莱瓦汀的辅助下取巧获胜。星象魔法和周围环境有很大关系，星穹废墟是里维斯塔的主场，灵脉交汇之地，而且有着全玛耶最雄厚的星辰之力，在那里的话里维斯塔的战斗力会达到巅峰，甚至可以媲美大贤者——这绝不是夸张。 而穿界门就在星穹废墟，他又兼任穿界门看门人的任务，一个媲美大贤者的战斗力守在穿界门外，事成之后疲惫的我恐怕很难逃过他的拦截。他很碍事，非常碍事，因他而失败的几率不容无视，所以必须提前解决掉他。 相比之下，马格纳斯就要弱了不少，至少完全无法和全盛状态的里维斯塔相比。 而莱瓦汀更是极为重要的角色，它是有自我意识的神剑，留在星穹废墟，现在又和灵脉相通，我逃回去时能否顺利通过门全在于它。我们达成了协议，它会帮助我，而事成之后我会给它真正的自由，到时候是去是留都是它的自由。反正它是把剑，没人会责怪一把剑如何如何的。 至于大贤者？ 她只要乖乖当个花瓶就够了，至多和边境战场一起灭掉罢了。没了穿界门，各个世界的联系就会断掉，届时再比较强弱、设立至高者什么的也就没了意义。玛耶的时局自然会慢慢稳定下来，新的大贤者或大战帝迟早会诞生，而我也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无忧无虑活着是件好事。 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尤其是所有碍事的人都死绝了的时候。 但在这一切之前，有件必须要做的事，也是我不直接一进边境战场就行动的原因。 要用烨的血样召唤噬界虫的话，“激活”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第418章 幽浮（上） 去了峨眉山，于是昨天没更，今天补回来 ~~~~~~~~~~~~~~~~~~~ …… …… 【连接上了吗？】 【连接上了】 【喂喂，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听得到听得到，不用重复了】 【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别玩脱了你，管好自己的思想，选择好要发的消息】 【切，不用你说】 咲舞和皓月正在神交。 ……或者说做着类似神交的事情。 不通过言语、文字、动作等，而是让思想直接交汇，传达要说的话。 很多世界都有类似的技术，比如异能世界的精神系异能，机械世界的脑内植入发信器，魔法世界的念话等等。但那些在故乡世界如同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边境战场深处却很难实现。这里的能量流动太乱，干扰太多，念话之流最多只能用作短途临时通讯，这样的当然满足不了作战需求。 于是—— ———————————— 血晶宫中—— 【感觉如何，萌月？没有不舒服吧？】 【请别担心，咲舞阿姨我感觉很好】 【啊啊啊我的萌月酱！如果稍有点不舒服就马上跟妈妈说哦！妈妈一定百米冲刺飞回去给你揉揉摸摸亲亲——】 【哦，母亲大人，请别担心（无感情）】 【女儿好冷淡！妈妈好伤心！】 【母亲大人，大事当前，请别闹别扭了……咲舞阿姨请管管她】 【那是当然，喂！皓月你丫的正经点！】 听着从远方传入自己大脑的声音，萌月轻叹了口气，并非是无奈，而是紧张。 即使是她，也是第一次在正式作战中同时连通如此多的人。 “与万物对话”的能力，这里的“万物”当然也包括“人类”，所以锁定对象后远程与其通话可是这异能最基本的应用之一。不仅可以传声，还可以传输看到的影像，通讯对象甚至可以是非人的通信器材等物。也可以反利用这个能力，让萌月自身变成人形信号中继站，各部队的通讯都可以经由她传向各处——处理能力最大化的话甚至能传到任意一个下界。最重要的是，萌月是在边境战场出生的，她完美地适应了边境战场的能量，所以这能力不会受到通讯干扰。 异常方便的能力。 问题在于“对象”的多少。 锁定的对象越多，这个能力对精神和肉体的负担就越大，就好比再好的服务器也架不住爆满的人数。但萌月最优秀的地方就在于“容量”，即使呆在大后方的血晶宫向数万人的联合军收发消息，对她而言也是毫无压力的——甚至只是沧海一粟。曾有人测算过她能力的极限，得出的结论是最多能同时向所有666个世界的所有通讯器材发送信号。 有如此方便的能力，再加上萌月绝不是擅长战斗的人，所以关于她的安排从一开始就达成了一致——留守大后方血晶宫，作为通讯中继站，远程对联军提供通信支援。 “虽然和在前线奋战的人们相比有点狡猾的感觉……但这也确实是最适合我的位置呢。” 而且尼德叔叔也在这里。 祭灵阿姨又死于非命。 “姆~~~！” 萌月用力摇了摇头，甩掉杂念，专心起自己的工作。 ———————————— 【各编队向我汇报，通讯功能是否正常？】 【一队无异常】 【二队一切无误】 【三队一切正常】 【四队……】 …… 问了一圈，虽然无数直奔大脑而来的声音吵得人头痛，但至少说明了这通讯体系并无问题。 各个至高者不但可以和皓月和咲舞直接通话，还可以以萌月为中继和自己的部下远程通话，这样一来不论身在何处都能立刻联络。 看着那无比宽阔的传送门像嘴巴一样合了起来，又变回原来的仅容几人通过的空间裂缝，皓月和咲舞同时收回目光，对视一眼。 “紧张么？”咲舞小声问道。 “难道你会紧张？” “呃，有点，我——” “——你担心死伤惨重，你担心无法顺利救出烨，担心我们的行动都是徒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但就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哼，你了解我到这个程度也让人有点恶心呢。” “轮不到你说。” “你不也一样很紧张吗？” “才没有，我可是一直相信小烨她——” “是谁昨晚睡不着硬是爬到我床上让我哄着睡的？” “切切切，那是你的幻觉。” “算了，别废话了，他们已经准备完了。” 说着，咲舞向下俯视——没错，俯视。现在两人都站在高空中，脚下是皓月用月光凝成的平台，一低头就能俯瞰整个联军。这景象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在这里，天与地仿佛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而重力的方向也是错乱的。从“地”面上水平延伸出的无数怪石直指漆黑的深空，无数散发着磷光的不明物质在空间中飘扬。 而在乱石嶙峋的落脚处，无数巨大的石柱石笋石梁上，错错落落聚集着来自666个世界的顶尖强者。战士，魔法师，超能力者，机械师，修真者，教徒，人造人，生化怪物，幽灵，精神生命体，机器人，僧侣，武者……多得数不胜数。那些从风格到画风都截然不同的人于此刻汇聚一堂，团聚在立于顶点者周围向着同一个伟大的目标前进，这是何等令人感动的景象。就连见了太多大场面的皓月和咲舞都忍不住有点动容，眨着眼睛，试图把这一切深深烙入眼底。 【咲舞阿姨，母亲大人】 而萌月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和中间支援队和幽浮监视队的联系也已经确认无异常了，出于保险，请你们亲自和他们通一下话吧】 （作者注：“”双引号表示正常对话，（）圆括号表示玛耶人的念话或部分心理活动，【】方括号表示以萌月作为基站的思维传讯） —————————————————— 首先是漂浮的感觉。 分不出上下左右东南西北，钻入鼻腔的是浓重的血腥味，看到的全都是流转的血色光晕。 然后是恶心的感觉。 血腥味就像有自我意识的生物一样，透过口鼻渗入粘膜，再通过血液循环传遍全身，仿佛浑身都被散发着腥臭味的血灌满。 接着是突如其来的重力，全身脏腑都宛如被无数小手抓着扯向地面，连骨骼都快要离体而出。 最后—— “——着陆成功。” 我在最后一刻从容地调整好了姿势，脚下传来了地面的触感——虽然是地面，但很潮湿，我甚至感觉踩上的一瞬间脚就微微陷了进去。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塞卓昂像我一样平稳着陆，夏洛蒂踉跄了一下但被塞卓昂扶住了，而秋米拉意外地没摔倒。 在我们周围还有很多人，互成编队，从传送门出来后就立刻做好了准备，我也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真是奇妙呢……” 首先感到的是恶心，即使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里过于驳杂的能量还是有点难以适应。周围很暗，非常暗，不是单纯的“光芒微弱”的程度，这黑暗犹如某种物质一样在空间中弥漫，即使在眼中注入魔力也难以看透。 “呵，边境战场深处……名不虚传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地方。” 尽管视野极差，但塞卓昂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开始饶有兴趣地左顾右盼。 “晕……恶心……想吐……” 而夏洛蒂蔫巴巴的，似乎不是吸收了驳杂的能量，而是单纯在传送门中晕的。 “好讨厌的感觉……空气粘粘的，地上踩着也是。” 秋米拉的适应速度也非常快，已经开始挑三拣四了。 而千夜不在，那也是当然的，他被我派到了最前线队伍，和大贤者他们——尤其是和武圣在一个大队里。 “都别磨蹭了，吃吧。” 我扔下一句话，就摸出一颗小小的药丸直接放进嘴里吞下，入口凉丝丝的，就像我喜欢的薄荷。这股凉意一下子流遍全身感官，心明眼亮的感觉，随着凉意扩散开，周围的景色也清晰了起来。弥漫的迷之黑暗消退了，空气也不再那么冰冷又黏腻，让人舒心了不少。 这是血狱针对幽浮所在地附近的特殊环境，专门大批量生产的辅助药物，可以提高人们在此的适应性。 其他人也迅速服药，然后才完全看清了周围环境。 ……还是太暗了。 黑色的地面。 黑色的天空。 凉丝丝的空气。 异样的昏暗。 但在远处，似乎是地平线的地方，有着如同薄暮的霞光一样的光辉，那是有着通透感的紫色，隐隐卓卓间照耀了小半个天空，反而更衬托了环境之暗。大地一望无际，遍地都是黑色……黑色的什么呢？不是石头，也不太像土地或泥巴，更像是干在地上的石油或沥青，踩在脚上总有种粘粘的感觉。这里没有起伏的地形，到处都非常平整，远方也没有山峰。仅有的凸起是在大地上间隔很远的树木，黑色的枝桠向着天空招手，就像是把矮小的灌木强行拉长到参天大树的产物，让人很不舒服。 压抑，非常压抑的环境。 没有风，空气中也没有湿气，那寒意也是干燥的。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不只是我们，其他世界的人们也一样。 大家都感觉到了。 在远处，很远很远，却并不让人感到安心的距离之外，存在着某种东西。 某种极端强大的东西。 第419章 幽浮（中） 在远处，很远很远，却并不让人感到安心的距离之外，存在着某种东西。 某种极端强大的东西。 并不具备威压感，也没有强烈的存在感，没有放射出来的能量，甚至缺乏最基本的作为强者的气场，但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产生了“那个方位的尽头有东西”的直觉。 是“幽浮”。 毫无疑问。 唯二的fuckzhujue级界兽之一，比空蝉的危险性小很多但也神秘了很多的究极的怪物。 根据情报，它最直接的危险体现在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上。这一望无际的大地和高远的天空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正因为幽浮经过，它们才会受影响变成这异常压抑的昏暗世界。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和空蝉正好相反，空蝉是“吞食”而幽浮是“放出”。 【各位，都做好准备了吗？】 漆原凛华的声音直接传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大脑中，看来萌月·塔塔利亚的能力已经覆盖过来了。萌月作为中继站正在积极履行自己的职责，成为联军所有人传信的媒介，而凛华亲自率领空蝉监视队。作为晚辈，她们实在比很多成年人都靠谱得多。 【那么出发吧……记住，我们的任务是‘监视’，在空蝉进入休眠期实力大减的现在，在前方等着我们的正是边境战场最最强大的存在】 确实如此。 ……嗯，从各种意义上，现在的幽浮都是最强的，虽然实际原因和他们想的有点不同。 众人纷纷应声，尤其是聚集在凛华身侧的几个至高者。他们都是排名较为靠前的世界的人，每个都是佼佼者，而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个满头疙瘩披着难看的粗布袍子的男人。我记得那是佛法世界大自在天的至高者，蓝毗迦叶，放眼一千多个至高者中也是排名前五的超级强者……考虑到前五的至高者的实力都相差无几，说他是和剑帝同等的战斗力也不为过。 他现在就相当于副队长一样的存在，即使是在这极端压抑的环境中他依然面带柔和的笑容，就像他们世界的真正的……呃……“佛陀”？我对他们的文化不太了解呢。 （哼……） 无妨。 现在就姑且看着他们做无用功吧，月神也好，武圣也好，萌月也好，凛华也好，布莱德维奇也好，随便哪个至高者也好。 在君临整个边境战场的最高战斗力面前， 至高者只是蝼蚁， 布莱德维奇、凛华等只是大一点的蟑螂， 月神武圣大约是小老鼠的程度， 无论哪个都不堪一击。 前提是—— （——嗯？） 突然感觉到了视线。 并非只是碰巧瞟了我一眼的程度，那是带有确切意志——敌意的视线，就像尖刀一样划过我的身体。我正被人监视着，那人对我抱有明显的敌意甚至杀意，而且并不擅长也不试图隐藏自己。 “…………” 发丝摇动，发间露出的小小虫眼看向了视线传来的方向。 由于人很多，所以无法直接确定是谁，但…… （……各位，四点钟方向有个披着斗篷的人，似乎是女性，那人有点不对劲。不要直接回头看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 容姿端丽。 美貌惊人。 气质优雅。 身材优柔。 ——这是业火对视线前端的少女的评价。 妮尔丽斯·泽拉赫，NillithZelah。 她们的协力者特别提到的要提防的对象。 并不很擅长隐秘行动的业火费了不少功夫才混进幽浮监视队中，所幸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至于很快暴露。更何况她现在还有小蝶的加护，可以避过大后方的萌月的扫描，这里的人都太依赖萌月这个信号中继站了，只要萌月没有发出指示，就不会主动探查混进来的卧底。 （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她吧？的确很引人注目） 血皇的美貌自不必多说，月神和武圣都是极为罕见的美人，继承了血皇基因的蝶凛萌三位小姐也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即使是见惯了这些超高品级的美人，业火依然忍不住暗暗感叹，同时忍不住心想—— （如果是血皇那混账，一定会不遗余力把她强行据为己有然后玩到死吧？） 血皇早就是劣迹斑斑了，除了凛华萌月祭灵，血狱干部级及以上的女性全或自愿或被迫的被血皇上过，连业火也不例外——那又有何办法？只是被那混账强x还好，问题是血皇竟然很认真地要吞噬她，想利用她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力量，而理由竟然只是一句“突然想试试，没准挺**的呢”。 （算了，别想那货了……） 血皇那丫想想就来气。 现在要注意的是泽拉赫这家伙。 已经确认了——这个银灰色头发的美丽少女就是泽拉赫，她旁边的三个人是她的马仔。说起来，究竟是要解决掉她们全部还是只干掉泽拉赫就好？小蝶没有提，总之先从泽拉赫下手吧。 现在，想必泽拉赫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吧？业火对于自己“不善于隐藏”这点是有自知之明的，大概泽拉赫已经对她开始戒备了。最坏的可能就是泽拉赫悄悄通报漆原凛华，如果那个麻烦的小鬼插足进来就麻烦了。 速战速决？暗杀？先把她引出来？ 这时，业火才感到贸然接下这个任务的自己有点太欠考虑了。除去能使用血焰的血皇外，业火几乎就是火系的顶点，理论上不存在能克制她的东西。她不擅长隐秘行动，比起暗杀，她更适合在正面厮杀中把对方烧成灰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蝶还有大事，罗刹也肩负着扰乱敌方的任务，排除隐患顺便监视幽浮的锅自然到了业火身上。 等一等，再等一等。 不可能现在就下手…… —————————————————— 【是的，没有问题，通讯一切正常】 凛华那清冷的声音通过萌月传向其他队伍，这声音听不出紧张或跃跃欲试的成分，仿佛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个普通的工作。 【很好，凛华，你们都就位了吧？】咲舞问道。 【已经顺利通过传送门，正在向目标所在地进发】 【嗯……】 迟疑片刻，咲舞还是用有点颤抖的语气说道——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凛华，虽然只是监视，但幽浮正是当下最危险的——】 【——我知道，现在它是边境战场最危险的生物，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 凛华仿佛完全没把咲舞的担心当回事，说话语气永远都是公事公办。 【你这孩子……】 【啊？】 【算了，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既然相信我，那就别啰啰嗦嗦的了】 【给我对大人放尊敬点，熊孩子】 【切】 对话终止。 凛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而在他身侧那个满头智囊的男人—— 【蓝毗迦叶先生，听得到吗？】 【漆原女士？】 纵使是心无欲念的佛法大能蓝毗迦叶，突然听到武圣直接和他通话也吃了一惊。 【你，现在就在凛华旁边吧？】 【是的，我作为临时的副队长，有义务辅佐凛华小姐】 【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 蓝毗迦叶看向凛华，后者正拿着特制的望远镜，透过黑暗，看向远方那似乎是地平线的地方。 【她正在观察前方情况，我们可以感觉到幽浮就在这一片区域，只差具体定位】 【她终究还小，可能处事还不成熟，到时候就拜托你了，你是极少数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您太抬举我了……好的，不论怎样，我定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拜托你了】 通话停止，蓝毗迦叶思索片刻，他知道刚刚凛华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看他，他也知道只要一提武圣凛华就会炸毛，但…… “为什么不和母亲好好相处呢，凛华小姐？” “哈啊？” 凛华皱起眉头，那不耐烦的样子简直和她妈一模一样。 “什么叫‘好好相处’？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也没什么值得被人指摘的地方，就算有也轮不到你吧？” “那倒是小僧我多事了，但……你知道吧？漆原女士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即使身在前线，她也依旧挂心着你的事。” “所以你只是想说我是叛逆期？随你怎么说吧。” “坦率接受父母的好意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哦。” “喂！” 凛华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不耐烦地朝蓝毗迦叶挥了挥拳头，又装模作样地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远处情况。 “……那个，凛华小姐？” “又咋啦！” “你望远镜拿倒了。” “呜噫！” 凛华手忙脚乱地把望远镜拿好，但从发丝间露出的耳朵都红透了。 …… …… “……但是，很羞耻啊…………” “啊？” 凛华突然发出细若蚊鸣的声音，蓝毗迦叶当然没有错过。 “什么接受父母好意什么的……我都是……大孩子了……” “……” 看着通过不断拨弄发丝来掩饰内心动摇的凛华，蓝毗迦叶忍不住露出温暖的笑容，就像看到在佛寺中努力修行的小沙弥们一样，让人心生暖意。 “善哉，善哉，果然凛华小姐是个好孩子呢。” “再多嘴我揍你了哦，我认真的。” “那可就敬谢不敏了……嗯！？” “啧——！” 两人的表情同时严肃起来。 与此同时，凛华的特制望远镜的视野彼端，出现了一个蠕动的影子——或者说是似乎是影子的“生物”。 “终于出现了吗……” 【全员，一级戒备！全部保持在危险距离之外！】 第420章 幽浮（下） 【全员，一级戒备！记住要保持在危险距离之外！】 【目标在角亢方向，距离约630km，正在慢速移动，并未出现攻击倾向！】 【各分队分别包抄，按照预定位置部署！】 【空中部队尽快就位！地下部队也是！确保好幽浮的上下！】 【萌月听到了吗？把前卫人员看到的画面散播开！】 —— —— 一瞬间，我仿佛听到头脑中传出了打开开关的“啪嗒”声，先是声音，那是漆原凛华的声音，还混杂着副队长蓝毗迦叶的声音。这显然就是萌月·塔塔利亚的能力了，仅仅一人就足以担当所有队伍的通信支援，真了不起。 我对她们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展开了行动。 【影像传达，各部队自行确认！】 大脑晕眩了刹那，然后数百公里外的画面直接进入了我们脑中。 我能感到塞卓昂她们都屏住了呼吸。 “天……” “这就是……” “微妙的感觉……” 影像中，映出了“那个”的身姿。 黑色的大地。 薄暮色的天空。 乍看之下和我们这边也没太大不同。 但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这里，地面只是“踩上去感觉有点发粘”的程度，空气也只是“有点黏腻很恶心”的感觉。 那里，地面就像沼泽一样，完完全全是不定型的。量多到无法计量的粘稠的黑色液态物质蠕动着，都不知道是那黑色液体覆盖了地面还是地面化为了黑色液体。空气也像高浓度的糖浆一样，甚至让人产生了走入其中就会被融化的错觉……或许也不是错觉。 但往更深处的话，可能是浓度过高，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那液体或气体反而积淀成了固体。那是许许多多的、类似黑色沉淀物的东西，把许多小的沉淀物碎屑放大之后的样子。地面和空气的黏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干燥和冰冷，和外圈简直是两个世界。 而在那正中—— “幽浮……” 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虽然由于距离感无法准确判断大小，但应该和普通人类差不太多。 全身都是黑色，漆黑，不反光的黑，但周身萦绕着仿佛勾勒出身体轮廓的微光，和反光不同。 那轮廓也和人类类似，能隐约看出头、躯干、双臂、双腿的分化。 但双腿下端就像和地面融为一体一样，粘粘的接合在了一起。 身体表面似乎是不断流淌的液态黑暗，液态黑暗顺着它的身体流淌到地上，大地大概就是这样染黑的吧。 还有薄薄的像是雾气一样的物质从它身上逸出，飘飘渺渺，浸染了空气。 【……这里是14队，已确认幽浮的行踪】 【25队即将就位，在空蝉牛斗方向开始监测】 【这里是40队，在空中未发现异常】 【43队……】 各个小队纷纷就位，借助他们世界的各种各样的移动方式，各显神通，跨过数十数百公里到达预定地点。我们也是如此，和其他队伍一起，呈正圆形把幽浮围住，现在每个人距离它大约两百千米左右。上空还有飞行部队，自上而下俯视幽浮和周围地区，论直线距离比我们还要近得多。 凛华这个队长位于幽浮前进方向的正前方，用时钟表示的话就是十二点方向，而我们是两点钟方向，中间相隔并不算很远。蓝毗迦叶这个有点麻烦的家伙也在她身边，如果对她不利的话那家伙必然会做出反应。 至于幽浮…… 暴露在整个监视队的视线之下，它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只是缓缓地挪动双腿移动着。 ……挪动？ 不是迈开双腿走，但也和单纯的挪动不同，说是蠕动也不太对。 它的移动方式很令人费解，双腿在动，但并不会给它在“走”的感觉。 （你们觉得如何？） （很让人不安）夏洛蒂如是说，非常简单直白。 （黑不拉几的）秋米拉如是说，这感想直白过头了。 （塞卓昂，你觉得呢？） （我觉得……啧……） 塞卓昂挠着头，仔细观察着传到脑内的影像。 （黑不拉几，让人不安，很诡异……什么的都是废话，对周遭环境的影响也是一看便知，我倒是觉得它的移动方式很让人费解啊） 她也一直在分析着幽浮的行动方式，不愧是塞卓昂，观察力很强，很快就抓住了要点所在。 （与其说是它前进了，不如说是它脚下的地面后退了，通过把脚下之物移动到后面来前进……什么鬼啊它？单纯的控制脚下的物质？还是其他的什么？难不成其实是空间系？） （你已经猜对大半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赞扬。 （听你说的，难道你对它很了解？） （算是吧……姑且还是说明一下吧，大家注意都别一不小心连到共用传信了，只用念话就好） 嘱咐了一番，我姑且还是开始了说明，毕竟让她们了解一下也是必要的。 （说一下关于幽浮的一些特性——首先它是人形，大小也和正常人类一样） （这个大致看得出来……虽然真的很丑） （体表的黑色物质，就是那些像是液态黑暗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它的体液，它无时无刻不在流出体液，体液会向周遭环境散发，只要一点点就会引发极大的改变，甚至直接重构环境） (体液？口水？血？肠液？胰液？激素？尿道球腺液？精ye？yin水？) (这个就无关紧要了，只要知道那是它身上分泌出的液体就够了。面对它的时候保持距离是最重要的，它攻击欲望不强，甚至不会主动追击，但只要出手就必定是aoe) (aoe是？)夏洛蒂问道。 (大范围攻击，它的aoe非常强，强到只是粘上一点就瞬间完蛋，谁来也救不了) (听你说的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越是单纯就越是强大，最强的界兽反而都返璞归真了。空蝉不也一样吗？其实就是狂吃和狂吐，但只要上限提升到极致就是最强。幽浮的攻击是绝对的绝对的绝对的一击必杀，任何形式的防御、闪避、反弹、无效化等尝试都是徒劳，换言之只要进入攻击范围，那你的生死就由它掌控了) (月神武圣那种级别的也得跪？) (必死无疑) (血皇呢？你不是说那家伙被空蝉生吞封号了吗？) (……她的话大概能抗住) (空蝉呢？我很好奇这俩最强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 (怎么不说话了？) (谁知道呢) (你这时候怎么又开始装神秘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谁知道呢) (啊啊啊你丫烦死了！反正不论怎样只要按计划行事就行了呗？) (你知道就好，不过在那之前……) 我，轻轻，撩起头发。 稍稍放出了杀气。 (……先招待一下多事的客人吧) ———————————————————————— 大前线—— 长长的队伍在由无数扭曲的石柱和乱流的疾风构筑的立足地上蜿蜒前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连重力都是混乱的，因此也没有“地面”“天空”的概念，更没有所谓的路径，只是在一个又一个可供立足的地方移动罢了。 越是前进，大队成员的脸色就越是凝重，一些稍弱的至高者甚至被空间中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这里的能量仿佛被赋予了实际的重量，行走其中犹如走在液态的沥青里，举步维艰。 “你们还好吗？” “没有问题。” “请放行，不用担心我们。” 黛回头有点担心地问克莉妮恩斯和圣安德烈，两人都表示不用担心，但那表情并不能让人放心。两人都没有在玛耶时身为上位者的余裕，脸色都有点发白，步伐也比平时沉重了不少。 “嘿……” 魔力涌动，几人转眼间就出现在了下一个立足点上，这是一个螺旋形状的石笋的尖端，从这里往前看的话就是一望无际的虚空。再往前，终于连完整的平面都没有了，无数柳叶形的大块碎石如鱼鳞般排列，错错落落铺向虚空彼端，就像一个拆散了的巨型甬道。 到了这里，连黛都有点难受了，其他至高者也是如此。 空间中那高浓度的能量是小事，混乱的重力场也是小事，关键在于—— “越来越近了啊。” 冰冷的金属声响起，钢铁之王关掉了背后的推进翼，缓缓降落在黛身边。 “是啊，按照这个感觉……最大的那个就不用说了……其他还有……天呐，太多了。” “现在我的分析装置可是不堪重负，快超出运算极限了。” 那大量移动的强大能量源越来越近了，恐怕队伍最前端的血皇等人已经率先和界兽群接近了吧？战斗已经是一触即发了，只等着某一方打响第一枪。 “怎么了，怕了？巴尔扎克？” “才、才不怕呢！” “你还是怕点好，你的玛耶已经伤痕累累了，奉劝你们别冲得太前。” “轮不到你说啦……” 看着闹别扭般把头扭向一边的黛，钢铁之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没人察觉得了，因为那张金属脸压根没变过。 “上？” “嗯。”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率领着部下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陷入了沉默。 太过于冲击性的景象。 在惊恐、害怕、感叹、慌张等感情出现之前，首先占据大脑的是——羞愧。 对和蝼蚁无异的自己感到羞愧。 “无法填满者”，“贪婪的深渊”，“万物归一”，究极的存在—— 空蝉，以及围绕在它周围的无数界兽，在视野彼端铺展开来。 第421章 空蝉与龙王 每个人都见过星空。 见过暗蓝色幕布上的满天繁星。 每个星星，每个光点，都是独立的存在，彼此之间互不相连，互不干涉，对于外行人而言所谓星座只是人们便于区分而为它们强行组队罢了。 若大量的星辰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星系，大大小小的星系内部虽然彼此分散，但整体上仍然是个完整的存在。但即使是这样的它们，拍成照片看的话无非也就是大量光斑以一定规律排列成一体，大量光点的集合罢了。 而星云呢？ 由宇宙空间中的气体和尘埃组成的云雾状天体，很多时候可以泛指一切扩散型天体。远远看去，就像弥漫在宇宙中的光雾，在星系间舒展身体，无比的瑰丽壮观。即使是星云，也分稀薄又不定形的弥漫星云和以高温恒星为核心的行星状星云等，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美感，相同之处是都很壮观。 而眼前之物呢？ 一言以蔽之，就是“星系”和“星云”的集合体。 光点。 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光点。 光的集群。 仿若群星。 当然并不是真正的繁星或宇宙尘埃，但考虑到它的特殊性，构成它的每一个光点乃至最末端的光斑可能都是更加复杂的物质。 每一个光点仿佛都是星间尘埃和气体组成，如光如雾， 多到无法用通常计数方法表示的光斑聚在一起。看似松散的沙海，实际上是一个统一的整体，空蝉就是如此——数兆亿计的光点光斑，以某个绝对的意志为基准统一成一个整体，远远看去仿若当空星云。 由于太过庞大，远远看去时甚至会迷失距离感，难以判断距离它究竟多远。比起一个切实存在的生物，它更像一块背景，一个大到夸张的幕布，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那个就是……？” “对，空蝉。” 对于钢铁之王的疑问，黛毫不迟疑地肯定了。 她是亲眼见过空蝉的，或者说她就是最初发现空蝉的几个至高者之一。 那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深入探查，看到远方忽然出现的宏伟星空时，她还为边境战场也能看到星星而感到亲切。然而紧接着，那星空就收缩成了星团，又弥漫成了星尘，如同一只点绘的超级巨兽与空间融为一体，在夜色的幕布上狂舞。 说得直白一点，空蝉正是由无数构造不明的光点组成的生物。 由于是集群，所以可以在一定的限度内可以任意伸缩身体，据说最小可以只有指甲盖那么小，而最大可以匹敌一颗星球。 而现在—— “……毫无疑问，现在空蝉把身体完全舒展开了，正如月神武圣所说。” “虽然很壮观所以一开始没察觉到，但现在看的话，确实有种在地上懒洋洋打滚的小动物的感觉呢。” “你的比喻太烂了，巴尔扎克，不过很形象。” 确实。 任何人第一次见到徘徊于天际的空蝉时，都会被它那仿若星云的姿态震住，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的它并没多少杀气，只能说是单纯存在于那里而已。 空蝉是如此。 而它周围的家伙们可就不一样了。 —————————————————— 【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武圣那沉静的声音响起的刹那，空间都仿佛被冻结了。 在通向那有空蝉存在的虚空的、无数碎石组成的道路前，一个个红点从黑暗中亮起！随着一声声刺耳的咆哮，无数巨大的影子从黑暗中剥离出来，那是真正的足以震撼世界的力量！从最弱小的Baki级界兽到排行第三的Jehovah级界兽应有尽有，它们有的翱翔天空，有点脚踏地面，有的直接立于空间之上，占据了视野的每一寸角落！ 它们的形态也几乎穷尽了人类的想象力，从最简单的野兽到抽象无比的生命体应有尽有，每一只都极具压迫感！滔天的能量怕打着空间，一道道裂痕从虚空中浮现，如此数量的界兽全部释放凶威，让本就混乱不堪的边境战场深处更加天翻地覆！ 而联军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魔力的光晕，跳跃的电光，流淌的火焰，呼啸的飓风，波动的原力，缥缈的灵力，还有无形无质的精神力——此刻所有至高者都不敢有半点保留，一开始就展现出了最强的姿态！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人类方，界兽方，双方释放的磅礴能量凌空相撞，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界线！哪怕是再强的至高者，如果身处在那也必然会被碾成粉末，但皓月和咲舞依然稳稳地站立在两股能量的交界处，同时承受双方的能量压迫，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好久没有大干一场了啊……” “你办公室坐太久了吧？” “切，这不马上就要好好锻炼了？” “可别让我帮你擦屁股。” “这是我的台词。” 话音刚落，皓月身上立刻爆发出极强的能量，就像汹涌不绝的潮水一样在黑暗中肆意蔓延！那是浓缩成了液态的月光，就像海洋一样在高空中铺展开，伴随着她的呼吸潮涨潮落，连空间都在冲刷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可别玩脱了哦。” 如果说皓月是海洋，那么咲舞就是炽烈的闪电，她的能量爆散的瞬间，后方的人甚至一瞬间产生了超新星爆炸的错觉！亮紫色的电光三百六十度疯狂爆散，爆散出的电火花又二度爆炸，那是如同核裂变的连锁反应，最终电光甚至盖过了皓月的月光！ 纵使是友方，联军一侧的人依然忍不住心惊胆战！很显然那两位都拿出了真本事，他们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见这两位巨擘如此认真的样子！ 哗哗哗哗哗哗—— 噼啪噼啪噼啪—— 潮汐声和闪电声交错鸣响，而人声已然消失。 双方就这样，谁也没有先动手，只是远远对峙着。 然后， “你们果然还是来了，傲慢者们。” 在空间的彼方，那声音隆隆响起。 如同历经沧桑的洪钟。 如同深海地震的鸣动。 如同云中翻腾的闷雷。 仅仅是这声音中包含的庞大能量就足以让人跪伏在地。 “理所当然把这边境之地视为自己的私有物，理所当然以为自己才有资格主宰一切，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 声音依然隆隆响着，而且越来越近了，远处的星云——空蝉的光晕中剥离出了黑影，那影子在虚空中展开身体，破空而来。 “我早已料想，你们终有一天会做到这一步，发起宏大的战争，把我等屠戮殆尽。”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当人们终于看清它的样貌时，那身体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了。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绝对的徒劳。” 三对依次增大的翅膀扬起狂风，风中被注入了浩瀚无边的力量，仅仅是煽动翅膀就能把一个广袤大陆地表上的一切化为飞灰。 “远道而来赴死，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缓缓降低高度的样子如同迎头压下的巨峰，毫不夸张地说，那巨大的身躯的体积和真正的山脉是完全同等的，就连长满倒刺的尾巴都堪比一个大型岛链。 “傲慢者们啊，我，布里契特欢迎你们。” 那头颅七分像蜥蜴三分像鸟，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充满了带有神性的威严。在那幽蓝色的双瞳之下，世间一切都无处遁形。 “欢迎，来到这美丽的葬身之地。” 现存的六体Ragnarok级界兽之一，“海陆空之霸主”“万兽之王”“不坠的苍穹”“究极生物”——龙王布里契特君临于此。 “这家伙是……”咲舞皱起眉头。 “啧啧，大人物一下子就出现了呢。”皓月用的是打趣般的口吻。 “原来这家伙会说话啊？” “第一次见到人话说得这么溜的界兽呢。” “高级界兽的特权？我记得当初干掉的‘噩兆’和‘极昼’都不会说话呢。” “大概是种类之差？” “身临战阵，还在谈笑？”龙王发出冷冷的声音，“我都不知该说你们是傲慢还是愚蠢了，你们真以为聚集起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取胜？” “乌合不乌合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打过才能见分晓，不是吗？”咲舞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呵，倒也真是好胆识，我听说噩兆和极昼就是被你们两人所杀……难道这就是你们傲慢的资本？它们虽然我和同一级别，但力量依然是天差地别，用它们的表现来衡量我的实力可大错特错了。” 龙王的声音中甚至混入了戏谑的成分。 “如果你们真的自负至此，那倒也好。我等已经等候多时，等候着过于傲慢的你们主动攻过来的那一天，等待——” “你他妈还是闭嘴吧！” 轰隆隆隆隆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咲舞的身影消失的瞬间，一簇如太阳般炫目的电火花就在龙王鼻尖上爆开！面对如此突然的攻击，就连它都没能顺利闪避，它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紧随而来的是极端的愤怒！ “傲慢之人，你竟敢——” “我就是敢，你又能如何？” 咲舞毫不在乎地站在龙王那塌陷了一小块的鼻尖上瞪着它的巨眼，不耐烦地左右转了转脖子，关节发出卡嗒卡嗒的轻响。 “我们到此就是为了讨伐，横竖都是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422章 月与舞 “我们到此就是为了讨伐，横竖都是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何等的无礼之徒……” “别让我笑掉大牙了，无礼之徒？真可惜，礼貌可不止对你这种大型畜生用的。” “真是敢说啊，‘武圣’！” “陈述事实罢了，倒是你啊……” 咲舞扭头看向远方那似乎一直处于状况外的空蝉，发出冷笑。 “把自己说得那么高贵，不就是仗着你背后的主子？甘愿把这么个盲目又痴愚的家伙奉为主人，这就足以证明你的脑容量和你的体积成反比了。” “不愧是人类的愚见，”龙王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们把‘智能’视作至宝，只是因为它对你们而言不可或缺罢了，对于空蝉，智能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对你而言呢？” “我观察了你们太久，自然而然有了与你们交流的能力，也正因如此，我才能真正深刻地理解你们傲慢的源泉。智慧让你们有了更强的自主行动能力，所以你们把它视为让自己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根源，并擅自把不拥有它的生物视为低贱物种……但那又如何呢？在我看来，为自己的智慧而沾沾自喜的人类，就像对着一颗捡到的小石子傻笑的愚——” “都说了你话太多了！” 咲舞突然腾空跃起，鞭腿抽下，脚面重重落在和她相比如一个山头那么巨大的鼻尖上！而龙王也在此刻猛然抬起上颌，上颌那如同万古巨石一样的鳞片和咲舞凌空相撞，冲击波直接扫平了方圆数百公里内除皓月外的一切！联军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切，终于真正意识到为何她们要求其他人后退到至少五百公里之外，不然他们所有人不死也会受重伤！ “傲慢者啊——” “傲慢的是你才对吧？我还什么都没说——” 噔！！！猛打一拳！ “——你就在那逼逼个不停——” 轰！！！狠踢一脚！ “——最烦的就是你这种——” 隆！！！双拳齐下！ “——话痨！！！！”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炫目的闪电在咲舞手上凝聚，犹如闪烁的浆液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缠绕着液态紫电的重拳挥下，轰向眼前那小山头一样的隆起，龙王的眼眶——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然而龙王突然展现了惊人的速度，它的头颅一晃，荡起的飓风震荡着空间，而双翼轰然扇动！数以万计的浓缩的风化为有形有质的实体，在龙王的咆哮声中向咲舞撒去！咲舞双臂交叉挡在身前，被接连不断的风弹打飞了数公里之远，而龙王在一瞬之家拉开距离，堪比山脉的身躯剧烈晃动着，黑黝黝的巨口张开—— “死吧，傲慢者！” B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m！！！！！！！！！！！！ 口中喷出的是蓝白色的光束，滔天蓝火浓缩成一个个光粒，无数光粒汇聚成了这光束，如此庞大的能量未经蓄力就直接放出！光束劈开了空间，经过的一切都蒸发成了虚无，而躲闪不及的咲舞被轰了个正着！在这毁灭性的攻击面前，她就像飞蚊一样淹没在了光的奔流中，而在这一轮轰炸过后—— “……生命力挺强的啊，你。” “你以为呢？” ——出现的是身体支离破碎的咲舞。 她的大半个身体都烧焦了，一手一脚甚至直接消失，脸上也满是焦痕和血迹，惨不忍睹。 “正面接下我的吐息还能一息尚存，我需要为你的强韧致以敬意。” “我可不稀罕你的敬意。” “别逞强了，你已经回天乏术，只需再补一下——” “‘回天乏术’？你是说这点皮肉伤？” 咲舞冷冷瞪了龙王一眼，身体立刻以远超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开始了再生！断骨重接，经脉重连，肌肉再生，仅仅是一刹那，她身上就再也看不出半点伤痕！不等龙王再做出反应，咲舞就化为闪电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达那幽蓝色的巨眼之前！灌注了闪电的一拳挥下却打了个空，龙王此刻终于完全张开双翼飞到空中，而咲舞也立刻跟了上去！两股力量在虚空中一次次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距离主战场更远一点！ 【皓月！这家伙交给我了！你——】 【我知道，清理工作交给我吧】 皓月拔出挂在腰间的纯白色长剑，与此同时龙王也发出吼声。 “全军出击，不可让他们扰到空蝉！” 虽然用的是人类的语言，但灌注在其中的意志也足以让所有界兽瞬间理解其意！界兽们发出震天的咆哮从虚空中彻底现出身形，面对联军倾巢而出！所有至高者和他们的属下立刻绷紧神经，等待两军交接的瞬间，但在那之前皎洁的月光就拦在了它们之前！ “不可以哦，坏孩子们。” 月光向着上下左右无限延展，每一个最细微的光粒都拉长成了细长的光剑，亿万光剑在空间中如花瓣般舒展，梦幻般的美丽。 “冥月——” 界兽群接近到了极限，最先头的巨兽们只要伸手就能把皓月撕成碎片，而皓月只是轻轻一挥剑。 “——月下美人。” 亿万光剑构成的花瓣穿越空间轻轻合拢，最前锋的无数界兽全被包在其中，全身上下千疮百孔！而合拢后紧接着的就是张开，花瓣再张开时，翻转的剑刃以反方向把它们的身体二次搅碎，严重者直接化作碎屑消失！ 而界兽们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最先头的界兽们倒下后，其后那些Keter级甚至Jehovah级的界兽顶了上来！面对这些界兽中的佼佼者，皓月把长剑平举，悬浮的无尽光剑立刻化为纯粹的光汇聚在她的剑上，转眼间就变成了长度超过一百公里的光之巨剑！ “曦月·一线闭月。” 嚓！ 清脆的一响，就像树枝折断的声音，光之巨剑横向划过，月牙形状的圆弧一闪而过，平滑无比，甚至连气流都没有扰乱，但下一波界兽皆被拦腰斩断！界兽们嘶叫着，怒吼着，即使是智力低下的它们也意识到了眼前对手的可怕！而刚刚的漏网之鱼们则越过皓月的拦截，想要回过头再攻击她—— 噗嗤！ 首先想要从背后袭击皓月的巨鲶型界兽的头爆出一团血花，紧接着身体就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得稀巴烂！有光，有火焰，有刀剑，有导弹……各种各样的攻击全都倾泻掉到它身上！联军们此刻终于行动，把漏网之鱼悉数清除，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保留！ “还算不蠢……” 皓月瞟了一眼身后，不只是漏网之鱼，一开始就聚集在外侧的界兽们也和联军纠缠在了一起，正如事先说好的一样。这样一来，较弱的界兽都扔给其他人解决，干扰少了很多，皓月就能专心对付真正难对付的家伙们了。 【各位请加油，坚持到血皇击破空蝉即可！】 这句话随着萌月的通讯网络扩散开，联军立刻受到了鼓舞，奋战得更加卖力。用余光看着这些，皓月只是讥讽一笑——这句话传达了两个意思：第一，因为有血皇所以这场战斗是必胜的；第二，从开始到结束不会花很长时间所以想抢功就趁现在。想想这些可怜家伙，皓月忍不住轻笑出声，但随即转为担忧。 咲舞缠住了最麻烦的龙王。 联军分散了界兽的围攻。 而皓月—— （我来了哦，再等一等，小烨！） —————————————— 大后方与最前线之间，241区，大沼泽边—— 大批人马驻扎在这里，大多是各个世界代表团中实力稍弱的人士，他们是连接前方和后方的桥梁。同时竖立在此的还有一个巨大的传送门，而且并没有合上，一直维持在常开状态，就是为了遇事能迅速反应。 【前线已经开始了战斗，请各位随时做好支援准备，拜托了！】 萌月的声音经由通讯网传到驻扎在此的所有人脑中，很多人都紧张了起来，但也有不少人因为听到萌月的声音而兴奋起来……倒也不奇怪，萌月·塔塔利亚和漆原咲舞私下里在特定人群中人气极高，尤其是皓月，每次她做演说时都会有来自各个世界的奇奇怪怪的人站在后方一边挥荧光棒一边大喊“萌月酱大大大大本命——”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然后十之八九会被月神带走一去不复返。 有人紧张，有人兴奋，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感觉无聊。 而有一个人，和其他人都不同。 佛格莱特。 在驻扎于此的人中，除了少数几个至高者，最强的就是佛格莱特了。但他只是静静缩在玛耶人的驻扎地的一角，蜷成一团坐在一个潮湿的水潭边上，手托着下巴，眼睛透过黑纱遥望某处。 遥望着不远处的穿界门。 在这里的他该干些什么？ 在这里的他不该干什么？ 是不是在等待什么？ 是不是在期待什么？ 还是什么都没在想？ 薇妮究竟给了什么指示？ “什么都没有啊……” “啊，佛格莱特先生，您说——” “自言自语罢了，不必在意，而且你们不必勉强自己侍候在我身边。” “呃，可是……” 他周围的几个男女显然都对这位前魔王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佛格莱特当然不会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主人。 而这次，薇妮没给他任何命令。 但这并不是其他于不顾。 这次的“命令”，就是“没有命令”。 只要当个“观”众就够了。 ——瘟疫之王如是说。 第423章 业火 （爱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呢？） 薇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在念话中轻声说道。 （不同的哲学流派，对爱情的解释也不同） （所以？） 千海一边抿着薇妮泡的茶一边歪过头，虽然她到现在都不习惯薇妮无所事事时的絮絮叨叨，但习惯了的话听着还是蛮有趣的。 （如果让不解风情的妮儿来说的话，她一定会把爱情归结于脑内激素分泌的产物吧？毕竟妮儿是个很好懂的庸俗唯物主义者，把意识归结为物质什么的，真是世界上最蠢的事了） （那你认为呢？） （我？我的话——） 薇妮轻轻一笑。 （要我说的话，爱情就是多种多样的脑内啡啦激素啦综合作用的结果） （那不是跟泽拉赫一样吗！？） （我也信奉庸俗唯物主义论嘛，要我说的话，人的意识本身就源于物质，单纯的灵魂没有任何意义，将这种观点贬低为‘庸俗’的人只不过是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那你的爱情也只是这样的东西吗？） （什么叫‘只是这样的东西’？你搞错了一个大前提啊，千海） 薇妮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开始就抱着‘物质比精神更低贱’的想法可不行，人们往往喜欢把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捧上天，意识啦精神啦爱情啦智慧啦诸如此类，太自大了） （我是在说你的事……所以你对泽拉赫那家伙的爱，也是物质的产物？） （你又搞错了一个大前提——‘如何产生’真的很重要吗？就如同‘喜欢上某物’这件事本身比喜欢上的契机重要得多一样，爱情是如何产生的，它的本质究竟是物质还是纯粹的精神，这·都·无·关·紧·要） （所以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它诞生了，而且确实存在于我的脑中，让我欢喜，让我悲伤，让我强大，让我付诸行动，这难道还不够吗？） （比起那些……呃……） 千海看向一旁。 白发女子眼神空蒙，一双红瞳黯淡无光，她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咽咽，脑袋晃来晃去，从背面看就像个白色拖把甩来甩去。 “不对那里不该那么弄”“什么声音”“等等等等请给我点时间”“不对这不公平”“马格在哪里”“让我见见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不该不该不该”“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骗人你在骗人不对我没骗人”……让人头痛的碎碎念直往脑子里钻。千海无奈地捂住耳朵，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薇妮。 （管管她啊，这种时候只有你能管住她了！） （偶尔让她发泄一下也好嘛） （喂……） 科黛伊洛的身体恍惚间仿佛缩小了一圈，但又没有丝毫违和感。她的白发越来越偏向给人以衰弱印象的灰白，皮肤也变得灰暗起来，一道道骇人的伤疤在她体表浮现。左眼没有上下眼皮，鼻尖缺了一大块，嘴巴上有大大的伤口，右脸没了皮肉露出牙床，左**消失了一半，肚子上多了好几个穿孔，双臂都扭过奇怪的角度，仿佛被打断重接了好几次，**布满烧伤般的痕迹，双腿上是大量刀口，脚趾加起来只有六根。 每一处都是足以让人抱恨一生的丑陋伤口，这样的伤口她全身都是，连见惯了死人的千海都不忍多看，只有薇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身体。 永远铭刻于身体的伤痕，咒杀之力的代价，诅咒他人形同诅咒自己。 但—— （这不也很美吗，科黛伊洛？） （科黛……伊洛……什么跟……什么……你是说谁……） 她发来的念话断断续续，仿佛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我在跟你说话哦） （没什么……科黛伊洛……我……科黛……） 她很难受似地扭动身体，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抓得更乱，薇妮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本以为两者早就已经一体化了，看来偶尔还是会出现分裂呢，不过——） 就像相应信徒呼唤的圣母一样， 薇妮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布满创伤的手背，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擦过伤痕，然后将其温暖地包裹住。 （你是科黛伊洛啊，亲爱的，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哦）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身上那不祥的气息就散去了，白发摇曳着，千海再定睛注视时发现她已经恢复了原样。白发归于顺滑，皮肤变得光滑，五官不再狰狞，连身材都基本复原。 （呐，睡一觉吧？） （嗯……） 薇妮摸了摸她的头，她立刻睡倒在了床上，还打起了呼噜。 见状，千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如果她在这里作为绷带胡闹的话可收不了场了啊！） （还好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论是作为科黛伊洛还是作为绷带，让她歇会吧……你也是，歇一会吧） （说实话我已经歇得够多了）千海露出不满的表情。 （瞧你这不情愿的小表情） （只是有点不爽而已，一想到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各有各的事，而只有我在这无所事事诶） （这怎么叫无所事事呢？你现在正做的事可是超~~~重要的） （……什么事？） （陪我呀，不让你想让我一个人和闷闷的科黛呆一起？） （喂！） （哈哈，玩笑，玩笑） 薇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千海很少见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说正经的，我之前可没有戏言，‘没有行动就是下一步行动’可是真的哦，我，你，科黛伊洛，佛格莱特，圣安德烈，现在……真的，什·么·都·没·必·要·做） （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也是？） （是啊，不过作为给他们的奖赏……） 薇妮轻轻一拍手，笑得如春日暖阳般明媚。 （我把他们，安排在了特等席） ———————————————— 黑色大地，幽浮监视队—— （我的头发，你们都带在身上吧？） （（（带着呢））） （很好，一定要把它们妥善保存，千万别弄丢了） 我一边在念话中对她们说着，一边看着黑暗的远方。我现在需要定位，以我们为中心，幽浮的方位，漆原凛华的方位，传送门的方位，这些必须把握清楚。由于边境战场很多地方方向是错乱的，用通常的东南西北无法表示，所以通常引用地球文化中的二十八星宿的概念来表示方向。 （幽浮在柳方向，漆原凛华在参觜方向，传送门在危室方向，对照BBT上的罗盘就不会搞错） （那是当然，我们又不是白痴）塞卓昂不屑道。 （（……））而夏洛蒂和秋米拉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内个……） （不好意思，二十八星宿是啥子？） （不懂也没关系，BBT自带导航功能的） （（你不早说啊！）） （但最好别用，至高者随时都有权限调查BBT的导航记录，保险起见，有必要的话我届时会用虫子指引你们方向） （（那你也早说啊……）） （别闹别扭了，比起那个……） 我环顾一圈周围，然后下了指示。 （从现在开始暂且先分开行动，你们三人在一起，我单独行动。塞卓昂，如果漆原凛华那边来了联络，就由你先应付，当然盯紧幽浮的工作也别懈怠） （你呢？） （我需要查探一下周围情况，不必担心我） 说着，我不给她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就离开了，留下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秋米拉、狐疑的夏洛蒂和眯起眼睛的塞卓昂。 …… ……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 沿着幽浮的反方向离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我终于停止了移动，收回背上的虫翼。 眼前的大地依然是黑色，但踩在脚下的触感不再那么黏腻，空气中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看向天空，虽然远看依然是暗淡的薄暮色，但空间中多了一些摇曳之物，仿佛……透明的火焰。 看向四周，不只是天空，以我为中心至少半径五十公里的范围全被封锁了。 被这透明的火焰。 明明是火，却感觉不到温度，完全和环境融为一体。 如果我就这么没有自觉接着行进的话，大概怎么被烧死的都不知道吧。 但现在——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肌肤感到灼痛的瞬间我就用茧空间把身体包裹，下一刻滔天烈焰就把我淹没。这是堪称摧枯拉朽的力量，茧空间和那白色火苗接触的瞬间就被轰得粉碎，那烈焰仿佛连世界本身都能烧尽。 熊熊熊熊熊…… 包括茧空间在内的一大块地面全都化作飞灰，灰烬呈现和火焰同样的白色，风一吹就消失在空间中。 “只有这点程度吗？” 嗒，嗒，嗒，脚步声响起，有着淡金色短发和小麦色皮肤的少女缓步走来。她的步伐轻柔地像一缕烟，轻薄的白色衣衫轻轻浮动，但其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还是说……” 业火停下脚步，歪过头，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抬手。 她根本没多看被烧成灰的替身虫人一眼。 “乖乖出来，还是由我把你烧出来，自己选吧。” “……” 空间摇曳了刹那，我现出了身形。 我。 她。 相隔不到二十米。 “妮尔丽斯·泽拉赫，对吧？” “请问有何贵干呢？” “你说呢？” 那只指向我的手上，燃起了白色的熊熊烈火。 ~~~~~~~~~~~~~~~~~~~~~~~~~~~~~~~~~~~~~~~~~~  月票(╯‵□′)╯︵┻━┻！ 第424章 混战 那只指向我的手上，燃起了白色的熊熊烈火。 白色的火焰。 在玛耶，有着特殊颜色的火通常被称为魔焰，那是似火而非火之物，是把其他能量混入火中或者把其他元素以类似火焰的形式放出而得到的。但这个少女手中之物和玛耶的魔焰绝不是一个级别的，既不炽热也不冰冷，完全和周围环境是一样的温度。这是把全部力量都压缩在内部的标志，可以确信，像我这种程度的人，哪怕只是沾到飘出的火星也会非死即残。 “可算是见到你了，妮尔丽斯·泽拉赫。” “……久仰大名了，业火小姐。” “你究竟是无谋还是勇敢？竟然离开同伴，单独来见我。” “这只是个二分之一的概率罢了，你有可能会直接来追我，也可能会攻击我的同伴，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正好可以趁她们缠住你的时候偷袭呢。” “……噗！哈哈哈哈！” 业火扑哧一声笑了，但笑声中毫无暖意。 “她们？缠住我？就凭那三只三脚猫程度的渣子？” “对你而言或许是渣子，但对我而言可是靠得住的好帮手呢。” “反正被我的火焰烧过之后都是同样的下场，你也好，她们也好，都只是烟灰的预备军而已。” “阁下对自己很有自信呢……但是为什么？阁下身为血狱的高层，为何回来为难我这个无名小卒？” “这很重要吗？” “……” 哎呀呀，看来她并不是那种因为自己胜券在握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的白痴。 我认得她。 业火。 血狱的高层之一。 也是血皇昔日以某种方式“收复”的“物体”之一。 她的本体是至纯的火焰，甚至可以视为“灼烧”这一概念的具现化。有了人形的她绝对算得上至高者级别的战斗力，而且是排名前列的至高者，哪怕是大贤者和她对上也难以讨到好处。 问题在于——她为何要针对我呢？ 我对于血狱的内政并不了解，我通过交易从恶魔那得到的也只有血皇的现状而已，所以我也并没有靠谱的渠道来了解血狱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动。可以肯定的是四骑将之一的蝶仙确实叛逃出了血狱，而且很有可能顺带挖走了血雨中的部分高层人物。这么看来……业火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她现在是蝶仙的马仔，那么来干扰我就是蝶仙的意思。 我并不是没想过和蝶仙合作，但她是血皇的女儿，连身体都是受于血皇的，我实在不觉得她在血皇面前能翻得起浪花。更何况她的努力只能是徒劳，因为她连血皇的真实现状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我挑选合作的对象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否完全控制住对方”。如果对方远强于我，而且过于心高气傲，我确实难以掌控的话，那我是绝对不会谈合作的，那样做最坏结果就是我反变成对方的附庸受制于人。 现在问题是…… “我真的不太明白，我究竟如何冒犯了阁下？这里是幽浮监视队，绝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 问题是，蝶仙为何要针对我？ 薇妮吗？ 难道说薇妮以某种方式干预了蝶仙？放出假情报？暗中引导？还是说真的和她达成了暗中合作关系？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她为了妨碍我，事先就和蝶仙牵上线，以“报告血晶宫内部动向、告诉她血狱的人员安排”为代价，拜托对方“顺手”除掉我这个小虫子……可能性相当大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业火在这说的话很可能成为重要的谈判材料。一旦业火说漏嘴，我就能录下这一事实的铁证，“玛耶的贤者和血狱的叛逃者暗中勾结”这一事实足够将薇妮一军了。  “确实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但我的火焰已经封锁了这片空间，外面的人无法以任何形式干涉，劝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但显然业火不是白痴，关于来此的理由她一句不谈，言语中透出的只有对我的敌意而已。 麻烦的家伙。 “所以……别废话了，安心去死吧。” 下一瞬间，白色的火焰从她全身爆发。 ———————————————— ——咔嚓！ 圣光闪过，把逼近的界兽拦腰斩断，大量浑浊的血液洒在了圣安德烈身上——但这并无影响。他浑身的铠甲早就已经被血染透了，身上还挂着各种界兽的碎肉，已经不知道斩杀了多少界兽。 “嘿呀！！！” 可爱的声音响起，但随之而来的攻击可一点也不可爱。虹色光芒先是高高升上高空，然后像烟花一样炸开，化作光雨降下，把周围的界兽们打得千疮百孔。黛久违地拿出了她那根彩色水晶制成的打着蝴蝶结的小魔杖，接连放出一波波恐怖的攻击。 “还好吗安德烈？” “还好，虽然有点累——” “——小心后面！” “我知道！” 熊熊圣火在他剑上燃起，他转身刺向后方，刚好命中偷袭而来的界兽的核心。 “小心点哦！还是那句话——别太拼！别冲得太靠前——啊又来了！” 伴随着一声震天的咆哮，一只仿佛是由无数牵在一起的手组成的车轮状界兽出现了，它体内伸出的无数大手把阻拦它的人像赶苍蝇一样打飞！ “Keter级界兽！你们应付不了的快退后！” 黛瞬间放出巨大的虹光障壁把周围人隔开，然后用最快速度放出了攻击！虹色光雨对着这诡异的界兽狂轰滥炸，把伸来的无数胳膊打得粉碎，但又有更多胳膊再生！每只手的中央都张开了眼睛，对着黛放出激光—— “……闪烁的永恒之光，群星之怒降临于污秽的灵魂之上——天国星坠！！！” 黛毫不犹豫放出了禁咒，从天而降的超巨型光之陨石狠狠砸在了界兽身上，它发出痛苦的哀嚎，无数手臂张开，一瞬间暴露出核心！ “热核聚变穿刺弹——发射！” 一道光芒掠过黛的头顶，下一瞬间就命中了这界兽的核心！从内到外的剧烈爆炸撕裂了它的身体，无数碎肉在火光中化作灰烬！ “还好吗，巴尔扎克？”钢铁之王出现在黛身边，他周身环绕着数十个浮游炮，每个都张牙舞爪，十分瘆人。 “还好……谢了，钢铁之王。” “你之前还说着玛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结果现在又闷头往前冲。” “我总不能把这样的大家伙甩给我的部下啊。” “你是有多烂好人啊……啧，又来了！keter级！” “诶？——啊哇哇哇！快点快点咱一起上！” ———————————————— ——铮！ 扑克牌划过黑暗，把逼近的一只像人体蜈蚣一样的界兽的手脚全部斩断，但还不等千夜松口气，它肢体的断口就喷出了高浓度的酸液！回避魔法发动，千夜化作一道道残影在酸雨中穿梭，在逼近的瞬间躲开扭曲的蜈蚣头的啃咬，将其砍成两半！ “呼——” 头部被破坏的人体蜈蚣不再动弹，刚松口气，他脚踩的岩石就突然破碎，一只如同长着外骨骼的巨型鼹鼠的界兽的大嘴将他包裹！魔力在脚下做出屏障，他一跃而起勉强避开合上的大嘴，然而外骨骼鼹鼠喉咙深处闪起赤红的光芒，一道激光切裂空间直喷而来！ 回避魔法紧急发动，残影代替千夜承受了那一击，但一只仿佛由透明的水晶组成的扭曲界兽突然在他背后出现！无数水晶的刀刃向他砍来，他不得不释放全部魔力，强行开启了领域！夜狩发动的瞬间，他就从界兽的感知中剥离出来，用最快速度避开了它们的夹击！但水晶界兽行动极快，它突然转身挥砍，刀刃擦过千夜腹部，如果再慢一拍必然会开膛破肚！ “原来如此……靠的不全是感官，或者说感官和通常定义上的不一样……啧！” “喂！你没事吧？” 一道如箭的水流打在水晶界兽上，紧随而来的冰雨又冻住了鼹鼠界兽！克莉妮恩斯降落在千夜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我……我还好，没受什么伤。” “那就好，你们这些实力次一级的就管好自己别往前冲！” 扔下这句话，克莉妮恩斯立刻离开，和从另一边扑过来的巨大飞蛇群缠斗在了一起！但也仅仅是一瞥克莉妮恩斯就消失了踪影，因为又是一头巨鲸形界兽从虚空中杀出，它背上还有好几个拿着古风长剑的人对它又刺又戳！身穿驱动铠的壮汉们操纵着激光炮疯狂轰击扑来的小型界兽，电磁能量生命体们用滔天电流阻挡虫型界兽的前进，兽人们骑着坐骑在虚空中和兽群周旋……类似的景象到处都是，所有人都和界兽厮杀在了一起！ 在这之中，千夜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罢了。像他这样的人只能清理清理baki和safe级的界兽，想要处理更强的家伙除非是贤者或战帝，而真正能左右胜负的都是至高者。 所幸场面虽然混乱，但局面并未失控。看似混乱的厮杀下其实是高效的指示，月神的声音通过萌月的通讯网络传递给每一个人，让他们能及时击退逼近的界兽。而月神本人也在最前方和高阶界兽们拼杀，一点一点接近空蝉。 当然，千夜并不在乎这些。 战斗的有谁，有多少界兽，状况是否失控，这些他都不关心。 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时正和最强的家伙大打出手。 第425章 鬼与龙王 轰！ 咚！ 砰！ 噔！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在虚空中炸响，靛紫的雷霆和湛蓝火焰交相辉映，这是震撼世界的肉搏战，如果战场是某个下位面的话那个世界早就变得千疮百孔了。边境战场的两个肉体强度的顶点互不相让，每一击都灌注了必杀的决心，到了这个级别的战斗，体积和体重的差异早已是次要。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你这是累了吗龙王？动作太慢了！” 噔噔噔噔噔！！！！！ 紫电喷发而出又被咲舞纳入体内，她的整条右臂都变成了晶莹的紫色，在超高频的呼啸声中集中击打在巨龙的爪心！龙王布里契特那巨石般的鳞片渗透着永恒的力量，任取一片都能制成最上级的神器盾牌，普通的攻击打在上面会被完全反弹——咲舞也不例外！打上去的每一拳都会受到极强的反冲力，强到足以震裂这个人界最强肉体的手骨，但她自愈的速度比受伤的速度还快得多！ “是吗？我倒觉得你的拳头无力了不少啊！傲慢者！” 一声咆哮，鳞片的间隙中喷发出冰蓝色的岩浆，那极端的高温连咲舞都直皱眉头——但下一瞬间她就冷哼一声，毫不防御，直接迎着岩浆冲了上去！挥出的手的皮肉被彻底融化，而内在的骨头握成拳头狠狠打在鳞爪之上，压缩的紫电一口气喷发！ “你——！！！” 龙王的爪的大小直逼一座山的主峰，此刻却被咲舞打得高高扬起，而她的拳力并未停止，反而径直贯穿了它的爪心！岩浆疯狂喷溅着，又被咲舞的拳风扫得一干二净，她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龙王！ “我怎么了？倒是你——” 闪电炸裂，咲舞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迅猛的突进中穿透了龙王翅膀的皮膜！趁着它动作停滞的瞬间，咲舞的腿高抬过头，几乎压缩成固态的紫电在足尖凝聚！ “——太慢了！” 然后，一腿劈下！ 紫色光弧仿佛贯通了整个世界。 如同镜头慢放一般，龙王背上那厚达百米的鳞甲一直线破碎，在轰鸣声中分崩离析。 龙王坠落了。 咲舞也随之一起。 破碎的鳞甲化作漫天碎屑，和她一起往下掉。 先是背部鳞片，然后是翅膀，然后是四肢，最后连躯干也浮现出大量裂纹。 “这就……解决了？” 咲舞皱起眉头。 她一开始就是认真上的，每一击也是拳拳到肉，但她真的不认为这么快就能解决龙王。虽然庞大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使它的速度比咲舞慢，但那防御力和力量也是货真价实的，仅仅过了这么几招，仅仅缠斗了片刻，就足以分出胜负了？ “不对……” 龙王的身体，真的，在，崩坏吗？ “不对……不对！！！” 咲舞突然瞪大双眼，双腿在虚空中猛点一下，向后仰起！那灼热的蓝色光束擦过了她的下巴，连同整个下颌都一起蒸发！失去支撑的舌头垂了下来，上牙也暴露在外，咲舞的手摸过下颌的断面，触摸之处感觉全是细碎的碳灰！ 紧接着又是数道光束！这些光束仿佛完全无视了距离，瞄准的同时就已经命中目标！咲舞几乎是仅凭直觉在空中起舞，险而又险地躲过一道道光束，即使如此也身中数发！接触到光束的部位全都严重碳化，崩碎成黑糊糊的碎屑！ “这可不好玩啊……唔……” 咲舞第一次发出有点苦闷的声音，被光束攻击到的部位的自愈明显慢了一截，直到碎掉的下颌再生出来她才能勉强说话。 “我还以为能直接把你的头打烂呢，躲得倒挺快。” 声音从下面传来。 大概是因为音量小了很多，咲舞这才听出声音的主人的性别。 “……女的？切，界兽还分男女吗？” “你觉得呢？” 飘扬的烟尘散去，龙王的身影再度浮现。 没了堪比山脉的身体，没了遮天蔽日的双翼，没了呼啸甩动的长尾，甚至没了遍布全身的鳞片。 最重要的是—— 实在太细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之前是不是在想，‘这家伙虽然攻击力很强很耐揍，但体型太大导致速度跟不上’，对不对？” “……”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女子漫步于虚空中。 不像咲舞需要在双脚喷发闪电维持，她是纯粹的踏空而行。 她赤身裸体，不需要也不屑于用任何衣物遮掩；身材看似纤细，实际上每个线条都充满力量；皮肤上已经没有鳞片，但依稀能看到鳞片形状的纹路；面容端正，没有女子的秀美，反倒是充满英气；头上乍看之下是头发，实际上是无数细密的尖角。 “……你之前还说着藐视人类的话，现在又变成人形了呢。” “你何时产生了这种形态是人类的专利的错——觉！” “！！”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化为人形的龙王的拳已经触到了咲舞的鼻尖！紫电炸裂间，咲舞极速向后回旋消去力道——但下一击重重打在了她的胸口！伴随着肋骨噼里啪啦爆碎的声音，她以远超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倒飞而出！但还未飞出百米，她的脚腕就被龙王抓住，它像抡流星锤一样把咲舞甩来甩去，然后狠狠摔了出去！完全不给咲舞喘息之机，幽蓝的火焰在她口中凝聚，顷刻之间变成滔天大火把咲舞淹没！ “切！！！” 人影从火焰中一跃而起，爆散的紫电驱散了附在身上的蓝火，全身的重伤以最快速度自愈！高高扬起的拳头中注满了极致的力量，挥下的瞬间连空间都大片大片崩塌——紧接着是急速的回旋踢！出拳的瞬间咲舞就预测到龙王必然会闪避，所以紧随其后的回旋踢直接命中了它的胸口！ 但， “……啊？” “简直儿戏。” 回旋踢直接命中胸口——在那之前，龙王的手就先一步挡在其中，紧紧扣住了咲舞的脚掌。 “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把我扔飞？” “错。” 咔叽！霸道的握力从龙王掌中爆发，顷刻间把咲舞的脚掌捏碎，就像挤出毛巾里的水一样轻松自然！咲舞怒吼一声，另一条腿像皮鞭一样抽向龙王的脸颊——咔嚓！一声脆响，龙王张开的大嘴一口咬住了咲舞的另一只脚！那一瞬间它眼中闪过了戏谑的光芒，空着的一只手径直穿透了咲舞的腹部——但它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咲舞竟然强行收紧肌肉，把它的胳膊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腹部中！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十分诡异的姿势，陷入了迷之静止。 大眼瞪小眼。 “喂喂……你还咬人啊？当自己是小孩子？” “呜噜呜噜咕嘎咕嘎呼噜呼噜（牙齿是武器的一种，为何不能用）？” “我他妈听不懂你说啥。” “咕嘎呼噜呜噜呜噜咕（你也没那必要听懂了）！” 噼哩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龙王的手和嘴同时发力，一声类似水球破裂的怪响过后，咲舞的双腿被硬生生扯下！突然的激痛让咲舞放松了腹部肌肉，龙王大笑着把手抽出，挡下咲舞打回来的拳头，然后同时集中了她的双臂肘关节！咲舞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双腿被扯下，双臂向着诡异的方向扭曲撕裂，而腹部的大洞还未合拢—— “你不做点什么的话就将军喽——” 龙王如影随形，还不等咲舞开始自愈，她就已经逼近到了极限！重拳高高扬起，蓝色火焰把拳头包裹，之前散落空间各处的幽蓝火苗也集中过来，堪比超新星爆炸的高温浓缩成一点，足以把咲舞蒸发成虚无！ “——将军了！！！！” “谁将军谁啊！” 咔嚓！ “什么！？” 龙王的胳膊突然被大面积灼伤，紫色的闪电刺穿了它的皮肤，凝聚在手中的超高温也瞬间消散！但击中它胳膊的不是“四肢”，咲舞直接放弃了双臂双腿的自愈，紫红色雷浆从四肢断面喷发，在她强大意志的作用下固定成了手脚的形状！ “啧——！” 龙王刹那间拉开距离，而这次是咲舞追了过来！雷电组成的拳头撼动着空间和龙王的利爪凌空相撞，蓝火和紫电相交，相融又激烈排斥，最终化为极强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趁着龙王愣住的空隙，咲舞立刻反客为主，她一把抓住龙王的脸，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雷电直接灼烧在它的脸上！格挡开它挥出的手，而腿又格开它踢出的脚，它爆发的幽蓝岩浆也被闪电冲散！ “该死的傲慢者——” “傲慢的是你吧！！！” 咲舞猛地甩开龙王的脸，紧随其后的一拳狠狠烙在了她的肚子上！它暴怒之下的吐息烧毁了咲舞的半边脸，顶撞的膝盖击碎了她的骨盆，但她毫不在意，只是不断挥拳挥拳挥拳挥拳挥拳挥拳挥拳！！！远远看去高空中仿佛是无尽的烟火炸裂又消失，耀眼的电光完全盖过了蓝火的光满，把虚空完全照亮！ “喝啊！！！！！！” 最后一拳自下而上轰在龙王的下巴上，那一瞬间它的下颌传来了刺耳的断裂声，随即整个人都在闪电的卷裹中打着旋飞了出去！ ~~~~~~~~~~~~~~~~~~~~~~~~~ 欢迎龙王酱加入手撕舞爷俱乐部，石头哥罪灭酱神之怪物古斯塔夫一众前辈与你探讨经验心得 第426章 逆蝶（上） “喝啊！！！！！！” “你——嘎啊啊啊啊啊啊！” 爆裂的紫电在龙王身上接连炸响，就连它那君临生物界顶点的肉体都难以承受！但它的意志却先一步统御了肉体，在咲舞超高速的连击中取得了暂缓之机，反手打了回去！咲舞侧闪避开，而从龙王口中喷出的岩浆擦过她的脸颊，几乎半个头颅都变成了焦炭！ 轰的一声，两人相撞又分开，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龙王身上添了不少伤口，但咲舞明显要狼狈得多，身上被高温碳化的部位简直数不胜数。 但是—— “我大概知道你的弱点了，龙王布里契特。” “弱点？别逗我笑了，你这不过是被我打成这幅惨样后硬找的借口吧？真是好面子啊，漆原咲舞。” “你确定？” 咲舞不顾身上重伤未愈，忽然对它发起进攻！但这次不是拳打脚踢，她的手指弯曲成鹰爪一般，划向龙王的手腕——速度很快，但力道并不刚猛，比之前的重拳重脚轻了太多。龙王根本没必要躲闪，她大可挨下这一击，然后趁着咲舞来不及收手时把她打成稀巴烂—— 但它躲闪了。 并不是游刃有余的小幅度闪避。 而是触电般猛地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怕什么呢，龙王？” “……” “你的闪避可真够仓皇的。” “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仓皇’？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 “如果我猜错了，那我说声抱歉，但是……” 咲舞眯起了眼睛， “你，该不会是怕痛吧？” 这一瞬间，龙王就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似的，它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来。 “……如果要再加个弱点的话就是‘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吧，不过也难怪，毕竟是界兽不是人类呢。” “哼……你说我‘怕痛’？开什么玩笑？我可——” “边境战场从诞生到现在，只经过了十七年。” “……” “而你是在边境战场诞生的界兽，换言之你最大不会超过十七岁……连我的一半都不到呢。” “……” “而且天生就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其他界兽……别说其他界兽了，连和你同级的界兽都没和你好好较量过吧？‘被打’的经验可谓严重不足。” “……” “更别提你是‘龙’，是一个有着完整神经系统的生物，所以你对痛觉的感知肯定不会弱的，你大概是Rognarok级里体质对疼痛最敏感的吧。” “……” “现在想想……你还是龙形的时候，明明那么庞大的身体面对攻击时比起闪避更适合防御，但你还是拼命地躲，就是不愿被我直接打中。” “……” “再说，我也有在仔细观察你的表情，因为观察敌人表情能读出很多信息。龙形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变成人形之后，好几次喷火你都一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且你明明可以拉远距离一直对我扔火阻止我接近，却偏在近距离时才用火，而且还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 “所以……虽然你的火焰肯定伤不了你，但似乎会把你灼痛啊？你不但怕痛，还怕烫？” “……………………” 龙王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就像吃了一嘴黄莲一样。 “不过你也没必要这么窘迫啊，”咲舞耸了耸肩，“你很强，是纯天然的强者，但缺乏战斗经验，对疼痛不适应，不擅长隐藏情绪，更别提还只是个年幼的十七岁少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杀了你。” “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 龙王发出震天的爆吼，巨大的皮膜翅膀在它背后展开，手脚都变成龙的利爪，皮肤上也完全浮现出鳞片的纹理，嘴巴大大裂开！这下子它那人类女子的外表已经完全消失了，虽然体积没有太大变化，但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龙人的模样！ “你刚才说——我怕痛？——还说——我会被自己的火烫到？真是——可笑——至极！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王抬起双手，同时嘴巴完全张开，一团蓝色的岩浆在它面前凝聚，而且一瞬间就压缩到了极限！咲舞立刻摆出架势，她能感觉到那团岩浆发出的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但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龙王嘴巴张大，舌头一卷，竟然直接把岩浆吞了下去！ “呜哦……呜哦……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即使脸已变成半人半龙，咲舞依然能清晰的看出它满脸的痛苦！它的身体不住地抽搐，而鳞片的缝隙间不断溢出岩浆，就像逐渐被水盈满的水渠一样！转眼之间蓝色的岩浆纹路已经包络了它的全身，充斥了每个角落，浑身都有蓝色火粉飘散，向四面八方散播着地狱般的高温！ “这是我——最强的——状态——感觉如何啊武圣！” 龙王喘着粗气狞笑道。 而咲舞—— “……就像蓝色的网纹蜜瓜呢。” “受死吧！！！” （作者君：舞爷还是跟月酱学坏了……） —————————————————— “真是麻烦死了……” 月光涌动，皓月一剑把一头飞来的界兽斩落脚下，又反手一剑捅穿了从背后偷袭的界兽的脑袋。 “嚎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月落！” “——嗷嗷嗷呱啊！” 凭空出现在头顶的超巨型质量团块砸倒了一大片界兽，但一股极为强大的引力突然出现，所有界兽的尸体都在此刻聚合，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合成怪物！大量尸体的烂肉被推向躯干末端形成四肢，大量面孔堆积在上端形成头部，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的怪物一边移动一边吸收更多尸体，不断增大自己！ “这家伙是Jehovah级的……‘尸者’吗？” 如果皓月没记错的话，这个代号‘尸者’的界兽是Jehovah级界兽之一，也就是Rognarok级之下的一级！它能不断吸收接触到的尸体，一开始实力较弱，但随着吸收的尸体的增加，它也会—— 轰隆隆隆隆隆！！！！ ——无上限地变强！ 仅仅是简单的挥“手”下砸而已，在虚空中错落排列的无数石块就被清空了大半！狂暴的冲击波携卷着浓烈的尸气迎面而来，月海的海浪立刻把皓月包裹，但竟然瞬间就被打散！皓月撇了撇嘴，剑上的月光转为黑色，蔓延的黑光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 “黑月·逆卷之暗……” 一剑刺出，黑光立刻对着尸者呼啸而去！尸者挥拳打去，而黑光像一条多毛的大蛇一样顺着手臂盘旋而上，直冲头颅而去！黑暗涌动，无声的爆炸淹没了它的上半身，那无数尸体构成的巨型头颅已经消失不见！ 但—— 嘶嘶……噜噜噜……呲溜呲溜呲溜呲溜…… 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声，又有新的尸体被填补了进去！所谓的肢体分化对尸者而言并不是必要的，那头颅也没起到生物意义上的头部的作用，不论把它破坏得多严重，只要周围尸体足够多它就能无限再生！ “麻烦的家伙……” 尸者绝不是Jehovah级中最强的，甚至有可能是最弱的，但绝对是最难缠的那个。皓月看着尸者背后那无数涌动的光点——空蝉，皱起了眉头。明明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也杀了不止一头Jehovah级界兽了，但偏偏被最难缠的一头挡住了去路。 “没时间陪你瞎玩，圣月——” 咔嚓！ “——啊？” 清脆的响声。 那是一道粉红色的光芒。 方式是从很远很远的位置射来的。 但准确无误地贯穿了尸者那扭曲身体的某个部位。 尸者的动作停止了。 然后—— 噗嗤！ 伴随着听上去像水球破裂的怪声，构成它的所有尸体全部散开，像下饺子一样撒了一地堆成尸山。而在那正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灰扑扑的尸体——尸者的本体，被一道粉红色的光枪刺穿，狼狈地落到地上。 “……” 皓月漠然。 看向光枪射来的方位。 “收拾这么一个杂鱼都要费工夫，你是太缺乏锻炼了吗，皓月‘妈妈’？” “……哎呀讨厌，人到中年，我可是很注重保养身材的呢。” “都已经是大妈了就别装嫩了吧。” 金粉相间的光芒在她上空凝聚，在那光芒之中，一对以粉色为底色、金色为纹路的巨大蝶翼缓缓展开。 在那正中是身穿白裙、粉发飘扬的少女。 原血狱四骑将之一——蝶仙，终于在此刻现身。 皓月的表情十分微妙，处于“预料之内”和“始料未及”之间。 “真让我惊讶啊，小蝶……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搅局，所以详细布置了一层层封锁网，只要你一接近，我们立刻就会知道。” “但很可惜，你都到你面前了你才发现我，你们的人真是越来越无能了。” “……不，不是我们的人无能，而是你‘绕开’了……小蝶啊，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详细人员配置的？” “那就任君想象了。” “……” “……”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无言。 小蝶在上，皓月在下，遥相对视着。 “……” “……” “小蝶。” “嗯？” “站这么高，胖次全被看光了哦。” “切，你骗人。” “你怎么知道我骗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调侃我。” “哦？”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穿，这样你就看不到胖次了！” “……一段时日不见，小蝶变聪明了呢。” 第427章 逆蝶（下） “小蝶。” “嗯？” “站这么高，胖次全被看光了哦。” “切，你骗人。” “你怎么知道我骗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调侃我。” “哦？”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穿，这样你就看不到胖次了！” 小蝶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 “……你的智商真是比咲舞高了一百个司南颖呢，小烨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玩笑就开到这吧……” 小蝶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此时今日，我，会用这双手，证明我比我那所谓的母亲……更强！” “在那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掌握我们的人员配置的？某种感知手段——不，那可能性很小，原来是内应吗？在我们开作战会议时，血晶宫里就有你的内应，或者说你的合作者，把我们的安排都提前泄露给了你？” 皓月的声音很温和，十分温和，温和到令人不寒而栗。 很显然，比起早就预想到的“小蝶来搅局”这一事实，“血晶宫里有内鬼”更让她生气。 “我也已经说了——‘任君想象’。” “……” “当然，你要认为是有内应向我透漏了相关信息也随你，毕竟那种东西身为局外人的我是无法凭自己得知的。但有些事我可以猜到……比如，你和咲舞阿姨到底打算怎么解决空蝉？虽然它现在是休眠期实力大减，但依然不是你们能轻易对付的，就算打败它也未必能救出她，到底怎样才能把它体内的母亲大人救出来？” “……” “答案就是——不是‘你们去救’，而是‘让空蝉自己吐出来’。休眠期的空蝉不会疯了似地吞噬万物，遇到外部刺激时肯定会通过喷吐吃下的东西来进行攻击……就像洗胃一样，最后吐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也只能是母亲大人了。” “……还真是个小笨蛋呢，小蝶啊小蝶。” 皓月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但心里—— （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啊） 事实上，她们的计划大体上也就是这样。 毕竟对手是空蝉，跟这种怪物讲智谋当然没意义，到头来还是这种谁都能想到的笨办法成功率最高。问题就在于——如何保证它能把吃的东西尽快全吐出来？如何保证它不会造成超大规模杀伤甚至把皓月咲舞卷进去？如何呆在安全地带刺激它？说到底在它周围真的存在所谓安全地带吗？ 其实……这又涉及到另一个又蠢又夸张但意外地可行的办法了。 “是噬界虫……对吧？” “……” 唉。 皓月这次是打从心底无奈地耸了耸肩。 到了这一步，都被她猜中了（虽然很好猜），那也就没什么掩饰的必要了。 “刚才嘲讽你笨蛋是皓月妈妈的不对呢，小蝶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傻瓜了，虽然进入了叛逆期，但变成了一个靠得住的聪明孩子也是件好事。刚才你说什么‘没穿胖次’也是随口说说的吧？让我产生你还是个小笨蛋的错觉。” “切，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因为我看到了，白色镂空，若隐若现的感觉真不错。” “喂！” 小蝶一下子满脸通红按住裙摆—— “——你以为我会红着脸大叫色狼？接招吧！” ——但那只是假动作！分光一闪她就突进到皓月面前，剃刀般的双翼猛然向前一扇，皓月脚下本就脆弱的立足点立刻崩碎！皓月一挥剑，一个纯白的盾牌挡在两人之间，但金粉色的光芒汇聚在小蝶手中形成刀的形状，一斩之下，光盾立刻支离破碎！ “你这孩子……” 皓月的长剑和小蝶的光刀剧烈撞击，光的冲击波在空间中激荡——两人都下意识看了已经距离不远的空蝉一眼，那无边无际的光的集群依然缓慢蠕动着，仿佛压根没注意到激烈战斗的两人。 小蝶双翼再度展开，金色的纹路形成无数眼睛的形状，每个眼睛前都有一个粉红色的光球压缩凝聚！不给皓月躲闪的机会，数百个光球几乎是零距离对皓月狂轰滥炸！但是无边的黑暗从皓月身上涌出，大半光雨都淹没在了黑暗中化为虚无，而另一部分黑暗和她剑上的白光融合，形成黑白相间的剑刃斩向小蝶的翅膀！ 轰！！！！！ 一阵爆响之后，两人互相弹飞了数百米，皓月黑白相间的光刃已经崩碎，而小蝶的一侧光翼也撕开了个大口。 “你更强了啊，小蝶……” “那是当然的。” （这孩子……这下可真有点头痛了） 皓月摸了摸旗袍下的一个小突起，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晶体，出征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上。 噬界虫。 游荡在世界之外的无尽水体中的超级巨兽，和界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存在，极端的强大，烨正是曾从内侧吸收了一只噬界虫幼体才能达到今天的高度。任何一只成年的噬界虫都是无可匹敌的，也就只有空蝉这种怪物才能将其压制——前提是空蝉是全盛状态，在空蝉进入休眠期的现在，噬界虫大概会把它活吞了—— ——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噬界虫召到这来。 这是绝对，绝对，绝对的禁忌。 决不能让噬界虫和边境战场扯上关系，不然这边境战场会被搅得一团糟，最恐怖的可能性就是噬界虫失控去攻击维系着边境战场存在的穿界门——这样的话整个边境战场都会彻底崩坏。 所以，这晶体里面并不是噬界虫。 “又是母亲大人弄出来的奇妙小发明对不对？反正她玩腻之后肯定会交给你处理，所以被你拿在手上也不奇怪！”小蝶在远处挑衅道，同时视线在皓月身上扫来扫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用找了，就是这个。” 皓月摸出晶体，举在手上，轻轻一晃，小蝶的目光立刻集中过去。 不论怎么看，这就是一块最普通的血晶。 除了其中封着一只似乎是蠕虫的东西。 这当然不是噬界虫本身。 而是—— “烨当初开玩笑般弄出来的东西，把她吞噬噬界虫幼体后得到的‘吞噬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单独分离出来一部分，封在这血晶里，就像从大树上剪下枝条做成标本一样……她当初也没想到吧？一时兴起之作竟然有朝一日会变成救命稻草。” “果然如此啊，”小蝶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空蝉是‘吃’，而你手里这东西也是‘吃’，把一个放入另一个里面的话会发生什么呢？究竟是空蝉消化掉它，还是它抢先吃掉空蝉？” “吃掉空蝉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小烨本人也完全做不到，但是……” “但是，让空蝉‘闹肚子’还是做得到吧，对吧？只要接近空蝉后，把这血晶……骗它吃掉也好，直接打入它身体也好，都足以让它把母亲大人反刍出来了。” “你很清楚——嘛！” 话音刚落，皓月就化为一串模糊的影子消失，小蝶愣了刹那，也以同样的高速紧追而去！接二连三的光弹对皓月的影子撒下，有的落空了，有的险险擦过她的身边，但皓月完全不为所动，她无视了小蝶，以最快速度向空蝉冲去！ 【紧急命令！最前线还有中继部队，立刻向空蝉集中——】 “想搬救兵把我拦住？没用的！可别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啊！” “什么？莫非是——” —————————————————— “呀——呀——呀——好久没这么大闹过了~” 煞气。 猩红色的煞气随风而动，飘飘散散，将前线外围和传送门全部笼罩。 “妾身也算是尽力了呢~安心啦蝶大小姐，不会让人去打扰你的。” 红发巨乳的娇小**——罗刹真言甩着脚丫坐在一个最高的石柱上，面带笑意看着下方。 这里已经乱作一团了。 “喂喂喂这些界兽怎么——” “这些红色的雾是怎么搞的！界兽——界兽都发疯了啊！？” “后退！快些后退！转入防御！” “大家聚拢不要离散开！” 罗刹真言最拿手的事，就是让人“发狂”。 虽然这次的作用对象不是人类，而是界兽。 凶戾入脑的界兽们变得更加狂暴，原有的那么一点源自生存本能的理智也消失殆尽，全都不惧生死地疯狂攻击联军。一眼望去，界兽们仿佛在联军和最前方的皓月小蝶间形成了一道屏障，无法突破的屏障，逼得联军只能不断撤退。 如果让她直接和联军大战的话——她当然不会是对手，随便来两个比较厉害的至高者就能逼退她。 但所幸还有可靠的界兽朋友们。 她的能力和界兽的契合度高得惊人。 “妾身可是成全你了啊，蝶大小姐，虽然这也有一部分是夫君大人的意思……但结果究竟会如何呢？妾身就管不着咯~” ———————————————— “罗刹真言吗？该死的……那个萝莉**！” “啊哈哈！皓月阿姨你的冷静哪去了？” “我可冷静得很啊傻女儿！” 两人的竞速越来越白热化，皓月必须突破小蝶的干扰接近空蝉，而小蝶只要能阻碍住皓月就赢了！联军被罗刹真言堵在外面，而咲舞还不知在哪和龙王缠斗，这样的话—— 【没办法了……幽浮监视队！只能从那边增调人手！】 “你是在向着临时把幽浮监视队调过来对吧？死心吧！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业火就已经把那边的传送门毁了啊！对吧？业火——” …… “…………嗯？业火？业火酱？” …… 没有回话。 （喂喂喂业火？回话啊，你任务完成了吧！难道是我给你的通讯装置坏了？喂？喂！） —— —— —— —— —— ——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有——！！！！！！” 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像垃圾一样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黑色的泥浆般的火焰爬遍她全身。 “既然是将死之物，就不要制造噪音了。” 回应她的，只有虫那无感情的声音。 第428章 火之将熄 “呜——呜呜呜——呜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不对，等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等一下，等一下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一定一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你这——混账——哪里——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可能——你——无聊的阴谋诡计而已——” 虫姬虫姬，虫子而已，明明就是字面上的虫子而已 “别再烧了——” 但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明明只是虫子只是虫子——” 明明计划很简单明了的 “我的火焰不会——就这么——熄——灭——” 把幽浮监视队这边的传送门破坏掉，顺便杀个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家伙 “你连至高者都算不上——” 轻松简单，跟度假一样 “不会输——本该——” 真正要注意的也就是蓝毗迦叶这个超强的至高者和凛华这个官二代而已 “你这种家伙你这种家伙你这种渣子——” 而且连惨烈的、悲壮的战斗都算不上，还不到半分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 “不可能输我不可能输明明才一个回合才刚刚开始——” 简直就是一个恶劣的大玩笑 ———————————————— 半分钟前—— “我不想再多和你废话了，妮尔丽斯·泽拉赫。”业火冷冷地说。 “正好我也有此意。”妮尔丽斯语气依然平淡，让人火大。 说着，她抬起了手。 那一瞬间业火以为她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然而她只是轻轻一捋头发，然后指尖就出现了一只——小虫。 看上去有种怪异美感的小虫。 大约只有拇指大小的身体，看上去像是某种蠕虫，背上却生着形状不规则的翅膀。它的身体就像是古老的玻璃工艺品，镂空金属镶嵌着彩色玻璃般的视效，翅膀就像定格在空间上的糖霜。比起生物更像艺术品，而且也没有散发丝毫危险的感觉。 它盘踞在妮尔丽斯指尖，未对业火表现出畏惧——恐怕它连足以用来感受恐惧的理智都没有。业火歪过头，和这怪虫子大眼瞪小眼……虽然看不出它的眼睛在哪。 “……这玩意算是什么？” “怎么说呢，算我的秘密武器？” “可笑之极，打不过我就想把我笑死？没空陪你瞎耗时间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 炽烈的白色火焰从业火身上猛烈喷发，像滔滔不绝的海流一样碾压而来！任何一个排名靠前的至高者见到都会首先选择躲避，但妮尔丽斯不闪不避，只是屈指一弹，让有着“次元吞噬者”这个似乎很厉害的名字的虫子飞离手指—— 咔嚓嚓嚓嚓！ 就像是牙齿咬碎冰棍的声音，涌来的火焰的最先端凭空消失了，被突然出现的断裂带截断！妮尔丽斯和外部空间之间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断裂带，仿佛无法逾越的鸿沟，强硬地阻挡了火焰蔓延！ “空间系……？” 业火挑了挑眉毛，同时她的火海中出现了一个个空洞，那是无数球形的虚空连在一起，就好像有个隐性的东西一边啃噬空间一边向她逼近一样！但业火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白色火焰在她掌心疯狂压缩，最终变成了透明的岩浆！她用十分随意的动作把透明岩浆对着面前的空间一丢，炸散的透明火焰激荡着虚空，一声不易察觉的哀嚎响起，空间一阵抽动，次元吞噬者窜了出来逃也似的回到妮尔丽斯手中！ 次元吞噬者看上去很虚弱，翅膀蔫巴巴的，身体蜷曲成一小团，显然受到了业火的攻击余波的伤害。妮尔丽斯轻轻抚摸着它，动作很是温柔。 “不过如此而已。” 业火一挥手，所有白火打着旋聚拢，被她收回体内。 “空间系的攻击，这种程度早就不稀奇了，能破坏空间的能力多得是，而你只是其中最平庸的一种。” 而妮尔丽斯—— “你搞错了……次元吞噬者不是‘攻击’，而是‘替换’。” “……？” “把一部分空间‘替换’成……事先储存在它体内之物。” “……‘储存在体内之物’？” “我只能说，非常抱歉。” 妮尔丽斯欠了欠身，但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但，你还是死掉比较好。” 下一瞬间，熊熊冥焰从业火内部燃起，转眼间就蔓延到她全身。 ———————————————— 这个女人正满地打滚。 现在要杀她的话，就像折断婴儿的手一样简单。 但说是这么说，真的有人忍心折断婴儿脆弱的小手吗？ 当然有 比如我。 “停下——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稍微安静点，我最讨厌吵吵闹闹的人了。” “唔啊啊——嘎——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泥浆般的黑火蹂躏着她，作为她容器的肉身早就在黑火白火的双重炙烤下烧没了，现在是两簇火焰互相烧。 火在燃烧火。 真是罕见的景象。 业火——她的本体和烁金司南等其他一些血狱干部一样，是“物品”。虽然有自我意识，但终究缺乏作为人的肉身。很显然，血皇是给了她们肉身，让她们可以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这也让她们更加强大。如果我真的全靠实力和业火对打的话，大概只能仓皇而逃吧？ 所幸，我事先把冥焰从夏洛蒂那借了过来。 冥焰真的是个好东西。 毕竟是当年血皇的宿敌专用的武器。 夏洛蒂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力量，我也一样，但对付业火已经足够了。业火的本体是火，冥焰对她的效果可是尤为显著的。冥焰无法烧尽她，她也无法烧尽冥焰，但这黑火对她而言就像混入清水中的剧毒，一旦自我意识的核心被其污染，她就回天乏术了。 所以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把对她而言是致命剧毒的冥焰送入她体内？ “我家的至高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是个又天真又爱轻信人的家伙。” 我看着她，轻轻说道。 “更别提还是个老好人，作为一个领导者，她实在是有太多不足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说了快停下！！！！” 而业火依然嚎个不停。 “我实在不怎么瞧得起她。” “你这耍阴招的鼠辈别给我得意了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但唯独她的实力我是认可的，在我看来，她比大多数排名前十的至高者都强得多。” “过来过来你给我过来有种就靠近一点啊！！！！！！” 我没种，所以我又后退了一步。 “知道为什么我认可她吗？” “你这混账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性格使然，大贤者与‘傲慢轻敌’这个词是无缘的。” “闭嘴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即使对手远不如她，她也会认真应对，她骨子里就没有身居高位者的自负。” “可恶——我——我远远凌驾在你之上——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 “除非是血皇空蝉这种级别的存在，否则再强的人，只要加上‘轻敌’这个属性，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大小姐——在等我——我不能不能不能死在这——给我住手——” “比如你，自以为是的白痴。”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操作起来还是挺简单的……或者说非常简单。 正如我所说，次元吞噬者不是攻击或破坏，而是替换。 把射程内的“空间”替换成事先储存在它体内的物质。 什么物质？ 当然是冥焰了。 事先把少量冥焰存在它体内，它吞噬空间防御白色火焰的攻击——看上去是这样，实际上是把白火所在的空间替换成了冥焰。同样的行动重复了好几次，直到把它体内的冥焰全部用尽为止，于是所有冥焰都混入了她的白火中。 对于本体是火焰的业火而言，放出的火就相当于她的一部分，她一定会再把火收回去的。 于是。 顺理成章。 混在白火中的冥焰，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她自己放进了自己体内。 所谓的玩火者必自焚。 “你也玩够了吧？累了吧？想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 “别急。” “啊啊啊……呜……呜呜……大小……姐……罗刹……救……” “没必要这么激动。” “救救我……我还不想……不想……” “接下来就是永远的休息了。” “我不想死……不……” 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最后的声音，她的神智终于灰飞烟灭。 黑白两色火焰也停止燃烧，没有了确切的意志，仅作为纯粹的物质散落一地。 “而我……” ———————————————————— 确认那黑白火焰已经完全互相抵消化作虚无，确认那所谓的“前血狱干部业火”已经彻底消失，不复存在，从今以后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后，虫姬转头离去。 等急了吧，血皇？ 等急了吧，烨？ 别急， 我来找你了 愿你和即将为你陪葬的朋友们一起，在黑暗中永远安眠 “休息够了吧，次元吞噬者？” 小虫此时已经重振精神，轻轻名叫一声，扇了扇翅膀。 “上吧，这次可要正式开工了。” 开始吧。 这场自人界诞生以来，最盛大的大屠杀。 第429章 极致之暗 【报告，幽浮仍在缓慢移动，无异常】 【未发现它周边有异常能量活动，完毕】 【很好，继续监视，不要松懈】 听完报告，凛华下了简要的指示，同时也暂且安下了心。 幽浮的活动路线和空蝉的方向有少许偏离，而且移动速度一点也不快，它去空蝉那边的前线搅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看样子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蓝毗迦叶轻声道，他一直盘腿坐在离地悬浮的莲花上，一直避免接触被幽浮浸染的大地。 “话虽这么说，你看上去才是最谨慎的那个啊。” 凛华白了他一眼，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面对fuckzhujue级界兽再谨慎都不嫌多。 蠕动，蠕动，蠕动，蠕动蠕动蠕动蠕动。 幽浮就这样缓缓移动着。 与其说是在向前移动，不如说是它周遭的空间在在向后倒退，令人匪夷所思的移动方式。 凛华闭上眼睛，仔细分析通过萌月的通讯网络传到她大脑内的画面。 幽浮的影像。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 只有普通的成年人类那么大，和作为光的宏大集群的空蝉简直是两个极端。它浑身仿佛被流动的沥青包裹，身上还散发着气态的黑暗般的物质。能看出四肢的分化，也能看出有头和躯干，但都只有个大致形状而已。在这光线不断消逝的环境中，不论怎么看幽浮都只是个漆黑的剪影，凛华努力集中精神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想看看幽浮的“细节”，但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蓝毗迦叶先生……你能看清楚吗？】 【你说幽浮的具体身体细节？】 【还能有其他的吗？】 【要我说的话……】 蓝毗迦叶皱了皱眉头，这位人界佛法第一大能鲜少显露出为难的样子。 【凛华小姐，你可知大自在天里，我们修佛者有‘五眼’这个说法？】 【就是那个……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真是博学呢，没错，五眼的境界依次提高，由于佛眼只在远古时代存在过，所以实质上法眼就是最高境界了。想要在大自在天担当其至高者之位，必然要把法眼开启到最高级别】 【也就是你的眼睛呗】 【对，这么说或许略显自负，但在整个666个人界中，大概鲜有比我的这双法眼更加通透灵性的眼睛，但即使如此……嗯……】 蓝毗迦叶紧紧眯起双眼，努力盯着虚空的某个方位——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即使是我也看不透它，而且和空蝉还不太一样】 【不一样？】 【我也是见过空蝉的人，当时我刚一开眼查探它的内在，就被它的狂暴和凶戾硬挡了回来……而幽浮不同，不是‘被挡回来’，而是一开始就‘无法透过’，是完完全全的神秘】 【也就是装神弄鬼咯】 【倒也可以这么理解，但看不透的存在永远比单纯的凶暴存在更容易让人心生惧意，即使是在漫长修炼总破除各种欲念的我，看向它时也忍不住……嗯？】 蓝毗迦叶突然停止说话，表情微微一僵。 【怎么了？】 【不，我……诶？】 这次他的表情是彻底僵住了。 【到底怎么了？】 【它……】 【幽浮？】 【它……好像在和我对视？】 【对视？等等，真的？】 凛华急忙看向幽浮的影像，看向幽浮那似乎是头的部位。 似乎是头。 但完全看不出五官，只是一片黑漆漆，连眼睛都不知道在哪。 眼睛都没有的话谈何对视？说起来它真的有视觉器官吗？ 【你没搞错吗？】 【应该没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 蓝毗迦叶打了个寒颤。 尽管表情依然如佛陀般平静，但显然他的心已经无法保持平时那古井无波的状态了。 这个综合实力足以排进至高者前五的超级强者，竟然在此刻，在这里，在凛华这个十多岁的少女面前，明确地表现出了“害怕”。 他重复了几次深呼吸，喉中隐隐发出声音，似乎是以极快速度默念了一下经文来平复情绪，然后很认真地看向凛华。 【凛华小姐，我诚挚地向你建议——不要顾及那么多了，现在就汇报月神女士或武圣女士吧，直接跟萌月小姐说应该也可以。我的直感一般不会出错，现在幽浮的状态有点不寻常】 【不寻常……】 凛华读取着脑中的影响，幽浮依然是缓缓向前移动，看不出那黑漆漆的人形有什么异常之处，甚至连周身的氛围都没有丝毫变化。 不寻常？ 真的如此？ 没有切实证据，只是一个至高者的直觉而已，为此就要打扰到正在奋战的双巨头？ 这样的话…… 【……好，那就报告吧】 凛华还是选择了“立刻禀报”。 只要是和fuckzhujue级界兽有关的事，那就没有大事小事之分，全都是一样的重要。 而且蓝毗迦叶的老资格和威望摆在这里，这个得道高僧是绝不会说谎的，如果说这联军中有谁是抱着纯粹的善意加入的话，那就是蓝毗迦叶和他的大自在天的成员了吧。 【拜托了，凛华小姐】 【嗯，我——】 话刚出口，她突然打住了。 蓝毗迦叶的狐疑地低下头。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仿佛是隐于世界的幕布之下的某物，从二人之间经过了。 很小，很弱，很快，简直比从空气中飘过的一粒粉尘更不起眼，简直比从头上剥落的头皮屑还要低贱，渺小到让人下意识将其过滤。 但两人终究没那么好糊弄，武圣之女的超感官和得道高僧的法眼，想要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凛华小姐……” “我知道，感觉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感应全部张开，仅仅过了一息，蓝毗迦叶就闪电般出手—— 咔嚓！ 伴随着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两人身后的空间突然裂开了一个小缝，一只怪模怪样的蠕虫从里面掉了出来。 大约只有拇指大小的身体， 看上去像是某种蠕虫， 背上却生着形状不规则的翅膀， 身体就像是古老的玻璃工艺品， 镂空金属镶嵌着彩色玻璃般的视效， 翅膀就像定格在空间上的糖霜。 “把空间本身作为幕布，隐藏在其下行动的虫……？” 空间系的手段本身不稀奇，但让不起眼的虫子作为承载体就很罕见了，蓝毗迦叶和凛华从没见过这样的虫子，具体从何而来也不得而知，但直觉告诉他们——这怪虫绝不是“友方”。 “蓝毗迦叶先生……” “嗯，我知道。” 蓝毗迦叶的法眼已经修炼到了最高的等级，可以窥视因果之链，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洞悉某个现象的过去与未来。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那双仿佛蕴含着无界星河的法眼放出灿烂的光彩，扫向这只被他捏在手中可怜巴巴扑腾的怪虫—— “嗯……并非无主之物，而是某人的宠物，自牛斗方向而来，路上经由……啊？” 蓝毗迦叶讶异地瞪大眼睛。 把法眼完全开启的状态下，万物在他眼中就像一个个由复杂公式组成的锁链，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洞穿因与果，过去与未来。 循着怪虫所在的这根链条往回看的话……中间却被诡异地阻断了。 因果之链延伸到一半就停止了，陷入了黑暗中——没错，一团黑暗，弄得化不开的黑暗。链条被黑暗吞没，可能就此中断了，也可能只是单纯掩埋在黑暗中。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蓝毗迦叶先生？结果如何？要不要我把这个玩意也一并报告了？” “这……先等一下，有点不对劲，因果之链延伸到一半就被黑暗阻隔了。” “阻隔？”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奇怪……理论上讲，这有可能是我的法眼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这只虫本身就是背离因果秩序的存在。” “不可能吧！？背离因果秩序什么的——这不是等同于动摇世界根基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而且我的法眼确实没问题，所以应该是第三种可能。” 第三种可能。 “它的因果，和远超我想象的某种强大的存在，互相纠缠到了一起。” “强大的存在？” “是的，比如——” 比如， 比如， 那个“比如”还没说完。 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或者说，到现在才注意到。 那个蓝毗迦叶本打算用来打比方的“强大的存在”， 已经在这里了。 无声无息地， 优哉游哉地， 连空气都不曾被扰乱地， 与其说是“移动到此”不如说是单纯“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像乌云散去露出太阳一样自然， 实在是太过于自然，太过于理所当然般——以至于这两个感官极为敏锐的顶尖强者，竟然连“惊讶”“恐慌”“愤怒”“紧张”之类的感情都没来得及产生。 嘶嘶嘶…… 仿佛覆盖着一层污泥的，身上散发着气态黑暗的，脚下污浊浸染大地的，和常人等大的漆黑人形，和蓝毗迦叶脸对脸。 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超过五厘米。 ““……”” “……” ““…………”” “…………” ““………………”” “………………” 幽浮歪了歪头。 就像拨开在眼前挡道的树枝般，轻轻抬起似乎是胳膊的部位，挥了一下—— “唔——！？” “小心！！！！！” “鸠摩之转轮，光耀——” 璀璨的万丈佛光化作转轮在他手中凝聚，每一道光斑都是一串长长的经文，在蓝毗迦叶拼尽全力的催动下如同—— 沙 沙 沙 …… …… …… …… 就像是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液态的黑暗流转 周遭的一切都变暗了一瞬间 再亮起时，佛宗的觉者，大自在天的至高者，放眼全部666个人界都名列前茅的至强者 在幽浮面前化作了黑色的粉尘，彻底消失了 第430章 全面暴走 （业火！业火？回话啊！） 小蝶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她无法保持镇定了，业火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回话的，难道说她死了——不，不可能！莫非是被抓住了？被凛华或者蓝毗迦叶这类的极强的至高者？但那样的话，既然业火没能封锁甚至破坏传送门，那凛华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通过传送门过来支援了！为什么谁都没来？ 皓月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看小蝶的表情就知道本该阻挠幽浮监视队增援的业火出了意外，一般来说应该是事情暴露出凛华等人逮住了——但为什么凛华没有出现？皓月的增援命令已经下达了，但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回话！ 【萌月，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看到吗？】 【那边的信号突然非常混乱，受到了……呜呜……我也不知道！这种干扰以前从未见过！】 干扰？ 以萌月的能力为基础构建的通讯网络理论上是最高级的，连边境战场深处的驳杂的能量流都无法干扰，即使是居心叵测之辈也几乎不可能人为介入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 【那边的信号突然非常混乱，受到了……呜呜……我也不知道！这种干扰以前从未见过！】 血晶宫通讯中心内部，萌月也一脸惊慌。 她抱住小脑袋，眉头紧皱，就好像在忍耐剧烈的头痛似的。就这样坚持了数秒，她哈的一声长喘一口气——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无法突破干扰！心急如焚的她甚至把自己的异能催发到极致，但这样又会对大脑带来严重负荷！ “到底怎么回事……” 哪来的干扰？ 而且还是从未见过的…… …… ……？ ……从未见过？ 真的，是，从未，见过，吗？ 萌月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并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干扰，她以前确实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初刚发现空蝉的时候，她也是尝试着用能力查探空蝉的详细信息——但是失败了，她顶多只能停留在“外部”对空蝉进行“摹写”一类的事，却无法进一步窥视它的内部结构了！ 如果对象是fuckzhujue级的界兽，她的查探就仅仅只能停留在外部，一旦继续深入，就会受到严重干扰，大概是最强界兽本身就带有某种不容侵犯的能量场吧。 没错，就是这个！ 现在感觉到的干扰和那时候非常像！ 假如某个像空蝉一样强大的界兽，释放了某种技能，把周围超大范围的环境都变成自己“体内”的一部分的话—— 这一刻，萌月第一次体验到，何谓天崩地裂的感觉。 本来只存在于作战计划的纸面上的最坏情况，就这么发生了。 【母亲大人！幽浮它——】 …… 沙沙沙…… 【幽浮、幽浮——母亲大人？母亲大人！你在听吗？】 沙沙沙沙沙沙…… 【母——妈妈！妈妈！快回话！幽浮失控了！快点下达指示啊！！！】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妈……啧！咲舞阿姨！听得到吗？】 依然是刺耳的沙沙声。 信号干扰。 又是信号干扰。 和幽浮那边传来的信号干扰，极为相似。 这一刻萌月隐隐感觉到了。 在她的感知覆盖的两个区域内，万物在哭诉，在颤抖，两个极为极为极为强大的存在忽然“活”了起来，之间甚至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呼应。 “不是……吧……” 如果说“幽浮失控闯入前线”是作战会议中假想的最坏情况的话。 现在这个状况，就是比预想中的最坏……还要糟糕一万倍。 “空蝉竟然也……” ———————————————————— 不到一分钟前—— 就像是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不是战斗，不是攻击，不是碾压，不是虐杀，真的就像是自然界中再正常不过的平凡一幕 佛宗的觉者，大自在天的至高者，放眼全部666个人界都名列前茅的至强者 在幽浮面前化作了黑色的粉尘，彻底消失了 “啊………………………………？” 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一开始还剩成分不明的黑色粉尘 然后粉尘崩碎成了更小的粒子，成为了虚无的一部分。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最强的至高者之一，蓝毗迦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连一句遗言或者一个有具体含义的动作都没留下，就这样被幽浮随手…………………………杀了？ 不只是蓝毗迦叶。 她这个大队长所处的小队转眼间就只剩一片寂静，人们都消失了，直接变成了碳灰一样的碎屑，仅有她还站在原地。 “为什么……” 凛华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你……” 而这浑身漆黑的凶手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罢了，距离凛华还不到两米。 “你……竟敢……” 它并没有因为杀了最强的至高者之一而表现任何喜怒哀乐，大概杀死蓝毗迦叶对它而言就和踢开一粒石子一样吧？ “杀……杀了……竟……” 口干舌燥，说话结结巴巴，溢满胸口的浑浊的感情疯狂翻涌着寻找突破口。浑身上下每一丝神经都尖叫着让她逃离，让她逃得越远越好，但她完全置之不理。 “你这——混账啊啊啊啊啊！！！” 她遗传自母亲的不只是外貌和力量而已，那份更胜过母亲的自尊心正是亲子关系的铁证。 目睹几秒钟前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队友们就这样被绝对的力量抹消，她非但没有产生分毫的恐惧，反而——在理智做出反应之前，至高的暴怒充斥了她的心。蓬勃的力量在她手中燃起，那是被雷电包裹的火焰，她在极近距离之下把一切怒火直接向幽浮倾泻！ 轰！！！！！ 拳头直接打在幽浮脸上，本以为不会有明显作用，但事实正相反，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幽浮的身体大幅后仰！但同时它也又一次抬起手，凝固在地上的黑暗也突然升腾起来，下一波攻击就要来了，而凛华在转瞬之间做出了判断——没有躲避和防御，反而进一步进攻！ 幽浮的攻击范围极大而且百分百秒杀，与其落荒而逃然后死掉不如狠狠揍它几拳！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液是灵魂的货币，雷电是纯天然的能量中最狂暴的，集这两者于一身的凛华此刻—— “……” ——然而打歪了。 不是瞄准的问题，而是……幽浮，突然移动了。 和平时的缓慢移动不同，更像是突然出现在蓝毗迦叶面前的那种移动方式，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在原地了。 它刚刚还打算攻击凛华，但现在又完全把她视为无物，径直朝着某个方向离去。 “…………啊？” 打了个空并已经做好受死准备的凛华愣在了原地。 幽浮这是在搞什么？ 它向着和她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眨眼之间就已经不知所踪，就好像……在跟随着什么东西一样。 这一刻凛华突然意识到了——之前那只怪模怪样的虫子呢？蓝毗迦叶抓住了它，于是他成了幽浮的第一个攻击对象！现在……现在虫子飞走了，在凛华分神时溜了，而幽浮也没再理会他们继续开始移动——就是那个虫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有人用那虫子把幽浮引了过来，还造成了极为重大的死伤！ 但真的就仅此而已吗？ 而且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幽浮离去的方向正是—— 【是传送门！所有人注意！幽浮已经失控，有内鬼想把它引到最前线去！！！】 【不，我去追踪即可！幽浮的大范围秒杀是绝对的，来人多了只会徒增伤亡！其他所有人集中力量把内鬼揪出来！】 说罢，火焰和闪电同时在凛华脚下爆发，转瞬之间她就出现在数千米之外！ “快点……快点……快点！” 有内鬼捣乱的愤怒，对死去队友的悲伤，对苟活下来的自己的羞愧，三股感情交织在一起，化为纯粹的力量！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把幽浮监视队的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但视野之内依然不减幽浮的踪影！ “该死的……那家伙到底是多快啊！” 看幽浮平时那慢悠悠的样子任谁也想象不到它竟然能移动这么快！更诡异的是那个引诱着幽浮的怪虫竟然还能更快！但凛华也没必要知道幽浮现在在哪，她只要知道幽浮要去哪就够了！ 通往大前线的传送门！ 【皓月阿姨！老妈！萌月！快回话！幽浮它——】 …… 【喂？喂喂喂？该死的！！！】 没人回话，显然信号受到严重干扰，这也是幽浮的原因吗？看看四周，这一代被污染得更严重了，从幽浮体内流出的液体简直覆盖了整片大地遮蔽了整片天空，仿佛一切都变成了幽浮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话萌月的能力受到干扰也是在所难免！ “只能直接追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快点啊啊啊啊啊！！！！” 隐隐约约看到了！没错，已经很接近了，通往最前线的传送门！极为污浊的能量波动就在那边！显然怪虫已经把幽浮引到了门边上，但幽浮本身似乎并不具备方向感，只要把那个虫子灭了幽浮应该就会停下了！但代价很可能就是凛华被幽浮秒杀——但这又如何？总比把幽浮放过去大开杀戒好吧！ “给我站住！你这——” 怒吼还未喊完就听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感觉到了，除了幽浮污浊的能量之外还多了个新的东西！有人甚至赶在了她前面！ 难道—— “就是你吗！是你把幽浮引过来的吧！”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个银灰色头发、穿着一身黑的、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 和她相隔千米对视的瞬间，凛华就确信了——就是她！就是这个混账搞的鬼！ 而少女——妮尔丽斯·泽拉赫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也是传送门的方向。 “给我站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凛华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最尖利的嘶吼，所有能量全部喷发，用超越极限的速度奔向泽拉赫！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不能把她放过去！不能让她带着幽浮去—— 轰！！！ 中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凛华被强行停下了。 “妮大姐头现在很忙，虽然很麻烦，但可不能把你放过去啊。” 一个女青年，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女，拦在了她面前。 “所以，抱歉啦。” 塞卓昂·海德里希 夏洛蒂·菲尼克斯 秋米拉·埃隆梅德 “……别！给！我！挡！路！！！！！！！！” 第431章 王者复寐 萌月·塔塔利亚。 漆原凛华。 你们两人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讨伐战的最终目的是拯救血皇。 皓月·塔塔利亚。 漆原咲舞。 尼德·布莱德维奇。 蝶。 你们四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还真以为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就能救出血皇。 但你们都错了。 即使没有外人妨碍，即使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状况，就凭你们，也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救不到她。 不是你们的计划可行性的问题，更不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和空蝉也没任何关系。 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啊。 不要误会。 我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是和你们重合的。 彻底抹杀烨需要破坏边境战场，破坏边境战场需要破坏穿界门，破坏穿界门需要召唤噬界虫，召唤噬界虫需要烨的血。烨→边境战场→穿界门→噬界虫→烨，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循环，但因为她那叛逆的傻女儿小蝶把血皇亲自从自己体内提取的血样偷出流入人界，使其可以通过特殊渠道入手，于是这个循环被打破了。 但血样终究是血样。 标本终究是标本。 即使是直接来自血皇体内精炼之血，纵使有多种奇妙的功效，但离体之后也只是死物而已。 我需要让它活起来。 要让它活化到足以代表血皇本人的程度。 为什么血皇17年来都没有离开过边境战场？仅仅是因为懒惰？并非如此，即使是她也会受到某种限制的。就算她平时有意压制自己，她血液中来自噬界虫的成分也会与那些界外巨兽相呼应，过于靠近“边界”的话必然会招来足以一举毁掉穿界门的不速之客。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情况演绎出来。 为此，我必须，必须，必须要和血皇直接接触。 问题在于—— 比起毁掉穿界门，和她——尤其是真正的她接触反而要更难。 所以我必须借用塔塔利亚和漆原她们的力量。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色电光将虚空全部染成了紫色，能量的洪流几乎把这里完全毁掉，边境战场的深处被破坏得近乎原初的混沌，而最后一丝蓝色的火焰也在此刻将熄。最终什么也不剩，什么也没有留下，在一片虚无之中只有两个人影依旧屹立。 “咳……嘎咳……哈啊啊……” 咲舞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创伤，让人不忍直视。她已经发挥了全部实力，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伤口的恢复前所未有的慢，她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一放松精神就会立刻倒下。 “呜……啧……你这……家伙……” 而龙王看上去还要更惨一点，她已经连蓝火都燃不起来了，包络浑身的蓝色纹路也黯淡无光，龙人状态下的翅膀和尾巴全都断掉了，连牙齿都消失了大半。它躯干上是无数触目惊心的拳印、掌印甚至爪印，那都是前所未有的激战的证明。 “小看你了啊，人类……” “我也……小看你了……” “哼……” 龙王艰难地挪动步子，活动身体，牙缝间漏出蓝色火苗——但转眼间就熄灭了。它猛地咳出一口血，里面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紧接着覆盖在皮肤外侧的细密鳞甲也化为碎片剥落了。努力想让断掉的肢体再生，但肉体已经不堪重负，再硬撑下去也会自我毁灭而已。 已经没救了。 就像个恶劣的玩笑一样。 “……别硬撑了，龙王，太难看了……啧，真没想到我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以前都是别人对我这么说呢……” “切，你……不也一样破破烂烂的吗……还敢说我……咳咳咳……” “都说了别逞强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你比我情况更糟。” “…………” 龙王无言。 这是事实。 两人都精疲力尽，都破破烂烂，都无力再战。 但咲舞的状况还是好于龙王，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她的恢复速度确实比龙王稍快，伤势也比它轻一点，这在这个级别的战斗中都是能够左右胜负的差距。 “……姑且问一句，你怕死吗，龙王？” “到了现在问这个？你是在羞辱我吗？” “哈哈……抱歉，第一次遇到能这么流畅地说话的界兽，忍不住多嘴了……咳喝！” “倒是我多言了”——咲舞苦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缓缓走向龙王。 “真是可惜，以后恐怕很难遇到能痛痛快快肉搏一场的好对手了。” “可惜？我只可惜没能干掉你。” “你说话可真够难听的……但是，到底如何呢，龙王布里契特？” “你什么意思？”龙王眯起眼睛，虽然它连眼皮都没有了。 “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简单来说就是——生，还是死？我姑且还保留了给你致命一击的余力，但你已经彻底撑不下去了，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 “所以，想让我杀死你，还是想让我放过你？” “……” “我们针对你的唯一原因就是你会碍事，你想要建立起以空蝉为中心的界兽阶级体系，严重妨碍我们讨伐空蝉的计划，而现在你已经妨碍不了我们了。” “……” “至于你的美好梦想，或许会有实现的一天，或许会给我们造成长远的后患，但只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那也就——” “——够了吧，你这傲慢者。” “……” “你现在堂堂正正站在已经无力翻盘的我的面前，就是为了居高临下地给我施舍？胜者站在败者面前的一切举动都和嘲讽无异，你明知这一点却还问我‘生还是死’，我此生还是第一次受此屈辱啊。” “……” 咲舞眼神隐隐闪烁了一下，然后用缓缓长出牙齿和嘴唇的嘴露出无奈的笑容。 “倒是我冒犯了，实在抱歉，但是……” 她拖动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但依然残破的身体，摆出架势，握紧拳头。 “简简单单把自己认定为败者的话就不要谈自尊了，还是说你想就这么跟个木桩一样被我打碎？” “…………倒也有道理。” 龙王嘴角微微上扬。 它努力撑起即将彻底碎掉的膝盖，把恢复力集中在双手上，让利爪勉强再生， “废物有废物的死法，战士有战士的死法……这句话说得真好。” 龙王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释然了一般，它举起利爪，张开双臂，坦然屹立，和咲舞在极近距离下展开了最后的对峙。 鬼与龙，对视。 对视。 对视。 就在仿佛连时间都凝固的须臾之间—— “喝啊！！！！” “来吧！！！！” 拳与爪，同时击出！ ——的前一刻， “▁▂▃▄▅▆▇▉▊▋█▁▂▃▄▅▆▇▉▊▋█▁▂▃▄▅▆▇▉▊▋█！！！！！！！” 在字面意义上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的咆哮，把两人的最后交锋硬生生打断！ “█▁▂▃▆▇▆▃▇▊▋▇▆▃▇▇▆▃▇▁▂▃▁▂▃！！！！！！！” 完全超过了人类所能辨识的声音的极限，甚至就连身为高位界兽的龙王都难以承受！整个虚空都为之悲鸣，整个世界都位置颤抖，无尽的能量疯狂释放，在这能量的究极风暴中一切生命都如尘埃一般！ “这？！” “呜——！” 能量风暴直接把两人吹开，转眼间就相隔甚远！两人本就已经筋疲力尽，面对这样的冲击只能勉强保护自己！ “搞什么鬼啊靠——” “空……空蝉！？它……” 被吹飞到远处的龙王似乎惊讶地吼了什么，但咲舞已经听不到了——不过她也没必要听了！极远的下方的空间中，完全配得上“广袤无垠”这个词的生物动了起来，无尽能量疯狂放射，那群星般的光斑光点从未如此闪耀！ 【空——空蝉吗？真的是空蝉？它醒了！？喂！！！】 萌月的通讯网络依旧能用，但信号没有原来那么稳定了，而皓月和萌月焦急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麻烦大了！咲舞你那边解决了吗？】 【姑且算解决了——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啊！空蝉休眠期，按说不刺激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吧？而且这能量波动——你跟我说这是休眠期！？】 【所以我说麻烦大了，这些畜生——】 【——咲舞阿姨！】 【萌月？】 【空蝉确实提前结束了休眠，虽然刚醒来实力未完全发挥，但已经远超我们控制了！】 【为什么？它——】 【是幽浮！】 【幽……浮？】 萌月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了，咲舞愣了一下，然后她感觉整个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 【刚才……呜……刚才幽浮监视队那边……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呜呜……】 【你……你别紧张……慢慢跟我说】 虽然这么说，但咲舞自己的声音也颤抖不已。 【嗯、嗯！那边的信号严重干扰，无论如何都联系……联系不上凛华姐姐……而且这干扰……和空蝉的干扰如出一辙……幽浮……幽浮它失控了！】 【……………………】 短短的不到一秒间，咲舞确实几乎失去了意识。 连脑袋被龙王一拳打烂都没有这么强的冲击。 【现在……还能……联系上……凛华……吗？】 【呜……联系……联系不上啊！干扰还在持续，其他队员也联系不上！】 【该死的……该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就过去她那边——！】 【不，不用了……】 【为什么？凛华她，凛华她！！！】 【幽浮已经透过传送门，到你们这边了……】 第432章 争分夺秒 【现在……还能……联系上……凛华……吗？】 【呜……联系……联系不上啊！干扰还在持续，其他队员也联系不上！】 【该死的……该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就过去她那边——！】 【不，不用了……】 【为什么？凛华她，凛华她！！！】 【幽浮已经透过传送门，到你们这边了……】 【……啊？】 咲舞的大脑刚从宕机状态下恢复，紧随而来的冲击又让她感觉脑子发懵。 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接二连三的超展开，而且自己还一直在跟龙王缠斗甚至都不位于事件中心。她忍不住想起年轻时和皓月与烨在灵星奋战的时候，永远都处于被动，永远都只能后知后觉，只是傻傻地战斗战斗战斗—— 明明从很久以前就发誓要摆脱这种情况的。 “该！！！！死！！！！！的！！！！！！！！” 咲舞努力拖动残破的身躯，迎着能量风暴赶去。 —————————————————— “这下子可怎么办……” “就算你问我……” 红色的薄雾在远方弥漫，界兽的嘶吼传来，它们的巨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之所以是远处，是因为联军已经大大后压了防守线，换言之就是撤退了一大段距离。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多少挂了些彩，气喘吁吁，只能在这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外修整歇息。黛当然也在其中，她一直很宝贝的魔女尖帽子早就不知飞到了哪，一头淡金色长发也凌乱不堪。站在她身旁的几人也是同样，克莉妮恩斯和圣安德烈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还好不是很严重。 马西阿罗的人在离他们不远处，钢铁之王默然伫立，遥望着远方的红雾，他的手下们急急忙忙整备武器以应对随时可能袭来的下一波攻击。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很有规律地团结一心，高效地消灭袭来的界兽，但自从那红雾开始弥漫情况就颠倒了。界兽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是嚎又是叫，攻击变得毫无规律，而且全都是舍身攻击，纵使受到了足以致死的重创也会试图爬起来拉人垫背。 面对突然集体大暴走的界兽，联军为了避免严重伤亡，只能不断后退，最终都集中在了这里。 但是—— “界兽们，没再追击呢。” 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 这也是所有人心里所想的。 红雾使界兽发狂，但同时似乎也对它们形成了一些其他影响，让它们像一堵高墙一样隔在联军和空蝉之间。 一侧是被迫后退的联军。 一侧是空蝉和与空蝉对抗的最顶尖战斗力。 纵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有第三势力插足其中，为的就是不让联军们碍事，但好像又不打算取他们性命。 “……喂，钢铁之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 “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呢。”黛露出苦笑。 “你别乌鸦嘴了，一般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肯定会变得更糟——” “▁▂▃▄▅▆▇▉▊▋█▁▂▃▄▅▆▇▉▊▋█▁▂▃▄▅▆▇▉▊▋█！！！！！！！” —————————————————— 不到一分钟前—— “▁▂▃▄▅▆▇▉▊▋█▁▂▃▄▅▆▇▉▊▋█▁▂▃▄▅▆▇▉▊▋█！！！！！！！” “呜啊——！” “咕——！！” 突如其来的能量风暴把两人吹飞，原本还进行着白热化的竞速比赛的皓月和小蝶不得不立刻终止！她们诧异地看向远方的星幕——那无数光的集群动了起来！不是缓慢流转，也不是有节奏的律动，而是像风暴一样的不规则扭曲！每一个光点都交替放射出足以照亮世界的光芒，每一个光斑都像心脏一样搏动，光满汇聚着扭曲着狂暴着，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展现极致的暴力！这正是边境战场最强界兽的威仪！ “空蝉它——” “——休眠期提前结束了！？为什么！” 皓月和小蝶都目瞪口呆，这不对，完全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按照以前观察的结果，空蝉的休眠期至少还要好几天才会结束，就算提前了也不可能如此突然！如果空蝉苏醒，那他们所有人之前制定的所有计划全都会成为泡影，这种情况是没有预备方案的，因为“空蝉是休眠的”这个大前提都满足不了！ 无数界兽们发出震天的吼声，不知是因为欢喜还是恐惧，它们完全无视了讨伐队的其他所有人，径直向着空蝉汇聚而来！皓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小蝶只是愣了片刻，就突然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正好吗？对你们而言的最坏情况，对我而言是正好相反啊！” “你……” “真是遗憾啊，皓月‘妈妈’！你营救我那所谓的母亲大人的计划可是彻·底·失·败·了！” “先别这么早下定论……” 皓月努力用月光护住身体，凝神遥望远处那苏醒的空蝉。 …… …… ……不，还有希望！ 现在的它经过长长的休眠刚刚醒来，就像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一样，如果它全力全开的话现在她们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它只是胡乱放出能量风暴而已！那光的集群的活动也毫无规律，只是絮乱地移动移动移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意识清醒！ 打定主意的瞬间，皓月一跃而起，顶着风暴冲向空蝉！小蝶也立刻反应过来，一边高喊着“不会让你得逞的”一边追去！ —————————————————— “妮尔丽斯·泽拉赫，塞卓昂·海德里希，夏洛蒂·菲尼克斯，秋米拉·埃隆梅德——很好，很好，很好！！！” 轰！！！！ “别看我这样，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幽浮监视队的每个小卒的名字和长相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 隆！！！！ “主犯泽拉赫和她的小马仔们，我记住你们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何等代价！” 砰！！！！ 火焰和闪电同时爆发，三个人影被吹飞出去！一个巨大的紫水晶骷髅在半空中碎裂，随后的猩红色闪电险些打在夏洛蒂身上！红黑相间的火焰随风而涨，和闪电凌空相撞！双方相持不到一秒就分出了胜负，红黑火焰被闪电吞噬，而紧随其后的凛华一拳砸在了塞卓昂的巨剑上！ “靠——” “你们就这点本事了吗！？” 嘣！！！！！ 塞卓昂像被苍蝇拍打中的苍蝇一样摔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巨剑也被打得粉碎！凛华不再多看她，转而迅猛转身，回旋踢在袭来的断头刀上炸开，包裹着暴走状态的秋米拉的荆棘被整个贯穿，她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处刑——处刑——！！！” 秋米拉无机质的声音响彻，无数刺枪破土而出，直射天空的凛华！然而凛华不闪不避，任由刺枪贯穿身体也绝不减速！虽然行刑魔法带来的剧痛远超常识，但早有心理准备的凛华仅仅是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呻吟就忍了过去，下一瞬间就一腿劈下！临时挡在秋米拉面前的铁处女直接变成了碎屑！ “先废了你的四肢吧，给我咬紧牙关！” 凛华正要出手扯断秋米拉的胳膊，但立刻又抽回手，因为一股异常黏稠的黑炎突然向她涌来！意识到这黑炎绝不寻常，凛华立刻翻转着身体闪开，同时用眼角余光发现操纵黑炎的是气喘吁吁满身血迹躲在一大堆骷髅兵后的夏洛蒂！ “切——” 雷电和火焰在她手中凝聚成长长的投枪，瞄准夏洛蒂的瞬间就已经出手！高密度的能量穿透了空间，直奔夏洛蒂胸口而去——的那一刻，一个燃烧着熊熊魔焰的身影插了进来，在狂吼声中强行踢散了雷火投枪！ 是塞卓昂！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了，面对凛华这个一生中最强大的对手，塞卓昂也使出了全力！她的身体完全被红黑相间的角质覆盖，面部变成了狰狞的恶魔之相，变得更长的白发在空间中狂舞，红黑相间的魔焰在她周身不断升腾！ 而在凛华身后，一丛丛荆棘不断爆开，十字架、断头台、铁处女、刺枪、皮鞭、铡刀……无数刑具在从地上爬起的秋米拉周围浮现！荆棘王冠在秋米拉头上愈发鲜艳，她浑浊的橙红色眼眸中也闪烁着凶戾的光芒！ 再看向头顶，方才的黑炎又回来了，正打着旋向她逼近！夏洛蒂此刻已经强行变成了灵体，至少能免疫相当一部分物理攻击！ “真是……麻烦死了！！！” 凛华心里愈发焦躁，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三个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家伙拖延住！虽然这三人都挂了不少彩，虽然她们明显在硬撑，虽然凛华到现在都没受什么伤，虽然她知道自己凭实力能完全碾压三人，但她实在没时间可耽误了！ 看看已经距离不远的传送门，幽浮和那个泽拉赫刚刚已经穿过门过去了，她们应该已经到达最前线的空蝉那边了！ “该死的！没时间陪你们瞎耗！” 凛华闪身躲过来自三个方向的合力攻击，闪电般冲向传送门！这三个家伙终究只是马仔，不能因为她们误了正事—— ——轰！！！！ “给我等一等啊，凛华小妹妹！” 从天而降的魔人和凛华相撞又弹开，凛华没受什么伤，反而是塞卓昂身上的角质层碎了大半！但她依然扭曲着嘴角，露出尖尖的牙，狞笑着看着凛华！ “于共于私都不能放你过去啊，何不再和姐姐我玩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鬼化！！！！ 第433章 边境双王 “▁▂▃▄▅▆▇▉▊▋█▁▂▃▄▅▆▇▉▊▋█！！！！！！！” 最强界兽的怒吼响彻，无数光点蠕动着，组成了一个如漩涡般的形状——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一道所向披靡的光柱突然爆射而出，顷刻之间就直通虚空的彼方，沿途经过的一切都灰飞烟灭！这喷发的是空蝉所吞噬之物在体内经过消化、同化、污染后得到的产物，是极为污浊又极为狂暴的能量！扫过的一切地方都引发了一连串百万吨核爆级的连环爆炸，这一击打在任何一个下界都足以抹杀以亿为单位的生灵！ 但皓月很清楚这对于空蝉而言只是“迷迷糊糊刚睡醒打了个哈欠”的程度而已，仅仅是这样就有如此的破坏力，如果它开始认真大开杀戒究竟会如何？ “呃……！” 皓月突然化作月光爆散，然后又在数千米之外再聚合，刚才她所处的位置的空间已经被完全撕裂！这还只是空蝉活动身体时逸出的少许能量而已！看着那遍布天幕的光点时而伸展时而收缩，时而扭曲时而平铺，在闪闪烁烁间不断孕育真正能毁天灭地的能量，皓月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它究竟为何会突然苏醒？ （这家伙……果然吗？因为共鸣？最强界兽之间的共鸣？） 按照萌月的说法，空蝉的突然苏醒最终原因在于幽浮，因为它们之间产生的共鸣，但幽浮现在在哪？皓月已经把感知力完全铺开，但实在感觉不到除了空蝉外的其他强大能量源！要么是幽浮移动到了别处，要么是它已经快到了但用某种方法隐藏了自己！ （但不论如何，现在可没空多考虑它了啊！） 更何况—— “还是老老实实放弃吧！不要想着这所谓的‘血皇’了！” 小蝶的声音忽远忽近，她也在不断翻滚躲避空蝉洒下的光雨，一边还在向皓月喊话。 “别自欺欺人了！你明白的吧？她老早以前就不正常了，早就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她了，现在的她只是个自甘堕落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的废物罢了！” “对你母亲放尊重点！” “那她有尊重过我们吗！对我，对你，对咲舞阿姨，对我的两个妹妹，她真的表现出过半点在乎吗！” 又是一道光流，这次连仅有的几个立足点也在能量奔流中灰飞烟灭，余波在空间中来回激荡造成二次灾害，但一片混乱中小蝶的声音又立刻传了过来！ “她对一切都只剩下冷漠而已！你不会感觉不到吧？她看你时看我时看其他人时的那眼神，那是犹如看废弃物看垃圾的眼神啊！” “即使如此她也是小烨！！！！” 唰！！！ 流光闪过，但这次不是空蝉的攻击，而是皓月！她化为一道光急剧加速，转瞬之间就出现在小蝶面前！然而她没有攻击，而是面带怒容狠狠抓住了小蝶的领子！ “没错，我也对这样的她感到失望，但那又怎样！如果她心累了就安慰她，如果她堕落了就批评她，如果她对这世界感到无趣那就哄她开心！这就是我要做的，这样就足够了！” “美好的幻想罢了！” “幻想又如何！如果她不在你我面前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倒是你又如何？叛逆期？高声数落着给你生命的人的罪过，给自己的无理取闹找借口？对她不满的话就试着改变她啊！和她好好沟通好好交心啊！叛逆的小屁孩就别给我胡闹了！”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轰！！！！ 这次是真的来自空蝉的攻击了，光线如同切割刀一样划过空间，两人被迫分开，小蝶的怒声从光幕的另一端传来！ “正因为试过，正因为对她报以了最美好的期望，我才会彻底失望！冥顽不灵不愿和他人交心的不是我，而是她！！！” “都给我住手！！！” 新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咲舞！她携卷着雷霆从天而降，一脚踢向小蝶！小蝶的反应极快，光翼在面前收拢，反而把咲舞弹飞了出去！咲舞打着旋降落在皓月身旁，她身上的重伤依旧没有痊愈，口中喘着粗气，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曲张着，一看就是为了恢复行动能力强行给自己注射了烨的血！ “都给我……住手……咳，难看死了……” “这句话从气喘吁吁满身是血的你嘴里说出来？实在缺乏说服力。”小蝶皱眉道。 “切，我——啧！” 又是一道如大楼粗细的光柱扫来，皓月一把拽住咲舞的脖子拉着她后退，勉强躲开能量的余波。 “别逞强了，就你现在这状态，能动都很勉强吧？” “别开玩笑了，比起那个，凛华她……” 咲舞的嘴唇不住颤抖，双眼几乎都要瞪裂，失联的女儿生死不明，可她现在又无法离开。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相信你家丫头吧，她比当年的你耐打多了。” “这可不好笑。” “所以你想怎么办？现在就去找她？” “………………” 咲舞闭上眼，思索了刹那—— “……不，大局为重，我不能离开。如果她还活着，待会自然会出现，如果真的倒霉和幽浮直接撞上，那我现在去也晚了。” 十分简单的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中包含的是绝对的理智——以及深切的无奈和悲伤。 “一向感情用事的你在丫头的问题上总是比谁都理智啊。” “正因为是女儿，所以才要理智对待……好了别废话了。” 咲舞和皓月躲过一轮又一轮的光雨，远处的小蝶也一样，空蝉越来越活跃了，距离它完全进入状态也不远了。 “……能让空蝉反胃吐出烨的那玩意你还带着吧？” “保存得好好的。” “一分钟。” “啊？” “龙王已经不会碍事了，不过说实话我也快撑不下去了，能站在这是因为给自己注射了备用的烨的血……我现在这状态拼一把的话大概能阻拦小蝶一分钟左右，一分钟，空蝉已经近在眼前了，你能到达它那吗？” “……不是‘能不能’到达，而是‘必须’做到。” “那就上吧！” 主意已定，两人不再废话，立刻分头展开行动！咲舞身上血和紫电同时炸裂，强行提升速度挡在小蝶面前，皓月最后看了她一眼就直冲空蝉！ “皓月阿姨之后又是你吗！” “好久不见了熊孩子！” “就凭你这破破烂烂的德行也要阻拦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轰隆隆隆！！！ 咲舞那缠绕着紫电的拳头和小蝶的光刃相撞，转眼间就落入下风！她的拳头被金粉色的光撕裂，受到冲击的内脏痉挛着，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退下吧咲舞阿姨！我本来就不想伤你，而且打赢这个状态的你我也没成就感！” “你可别自信过头了啊！” 咲舞翻转身体一脚踢向小蝶侧脸，小蝶立刻防御——但这是假动作！在若即若离之际再度变换姿势，雷霆般轰出的上勾拳狠狠打在小蝶下巴上，清脆的折断声响起，那是小蝶牙齿碎裂的声音！ “咕呜——！” 不等小蝶再度做出反应，咲舞砍向她脖子的手刀令她气绝了瞬间，紧接着在脸上炸开的重击让她的视野一片模糊！ “所谓的‘技巧’就是用来以弱胜强的——” 视野被扰乱的小蝶反应速度也大减，咲舞的手掌呼啸着拍向她的耳朵，汹涌的冲击在她的耳腔中激荡让她加倍眩晕！ “你以为所谓的战斗就是拿光波轰轰轰吗？小屁孩——咳！” “对啊，我就是这么以为！” 小蝶方才撕裂的光翼汇聚成光流，一下子从背后打在咲舞肩膀上，让她动作完全失衡。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技巧是不管用的’——这可是你亲口教我的啊！” 嗤嗤嗤嗤嗤！一个个粉红光球在小蝶面前凝聚，每一个都汇聚了无边无际的庞大能量！所有光球都把咲舞锁定，蓄势待发！ “最后通牒了——我不想再伤害你了，让开吧！烨那家伙不值得我们如此付出！” “值不值得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 “哈……哈……” 后面闪电和光束的声音，咲舞和小蝶的声音，界兽们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呼……呼……” 皓月孤身一人直捣黄龙，空蝉显然并未注意到她，只是遵循着本能向周围释放能量而已！空蝉那极为震撼的外形很容易让人失去距离感，那光的集群看似依旧遥远，但实际上已经近在咫尺！ “该死的……坚持住啊，我……” 这里简直就是能量浓度超高的异空间，皓月在其中已经是头晕目眩，她根本无法想象被困在空蝉体内的烨一直以来究竟承受着什么。 烨…… “对……小烨……我来了……我们来救你了！！！” 就在她终于露出笑容，拿出封着噬界虫之力的血晶的那一瞬间—— —— —— 世界，变暗了。 空蝉放出的光辉淡化了。 某种比黑暗更加漆黑的物质，在空间中静静蔓延，然后和空蝉的能量抵消。 “▇▉▊▇▉▊……” 空蝉的声音变了。 无数光点蠕动着，仿佛在探头看向某个方向。 皓月也一样。 “……………………啊” 她除了发出‘啊’的一声轻叹，什么也做不了。 在空间的另一端，虚空的彼方，一个黑色的剪影静静伫立。 极致的，无法穿透的黑暗。 沥青般的体液不断流洒，几乎汇成了一片大地。 “……▇▉▇▉▇▉▇▉▇▉▇▉▊▇▉▊▇▉▇▉！！！！！！！！！” 这一次，空蝉的低吼声中出现了明显的敌意。 这一刻，皓月才真正明白，为何空蝉会提前苏醒。 熟睡的雄狮在感觉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接近时一定会立刻醒来的，更不要说比雄狮强无数倍的空蝉了。 空蝉 幽浮 边境战场真正的双雄，于此刻对峙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9/576cdd03-8e18-4693-a4d1-29d8d343381f.jpg[/img] ~~~~~~~~~~~~~~~~  远处的像星团一样的光是空蝉 近处的黑家伙是幽浮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插画了 第434章 无烨之国 “——玛门——撒旦——别西卜——地狱之魔王啊——” 七根弥漫着红黑色火焰的石柱高悬天空，每一个都放射着浑浊的力量！塞卓昂身处正中，巨大的魔法阵以她为中心不断扩张，一道道闪电在魔法阵边缘激荡，孕育着她的全力攻击！在她正下方，暴走的秋米拉像甩毛巾一样挥舞着链刃，这在玛耶足以把战帝的身体撕裂的刀刃却被凛华一手握住！不等秋米拉做出反应，凛华就将链刃一把捏碎！ 灼热的血液从凛华指尖喷发，其中还混杂着高密度的电流，她把手高举过头，瞄准了秋米拉，正要挥下之时——一连串黑炎向她袭来！飘飞的火星沾上了她的指尖，那白皙的指头立刻被黑炎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乌有！ “麻烦的家伙们……” 凛华扯掉沾上了黑炎的手指，眼角余光看向缩在后方操控冥焰的夏洛蒂，随即毫不留情隔空击出一拳！凶戾的气浪足以把夏洛蒂这个体质平凡的女人撕成碎片，但在那之前—— “——逆伊甸！” 自下而上的颠倒的雷霆将凛华淹没，这红黑相间的雷电中蕴含的是最为纯粹的恶魔之力！如果放在玛耶必然是最顶尖禁咒的威力，足以让大贤者或大战帝身受重创，但身处其中的凛华依然能够支撑！ 熊熊魔焰从天而降，和雷电一起将凛华上下夹击！交融的雷与火幻化为魔鬼的头颅向她咆哮，张开大口要将她吞下，但从她全身爆发的能量将雷火强行驱散！ “你们——别给我胡闹了！” 一拳，凝聚了无穷力量的一拳把塞卓昂的最强攻击打破！凛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原本混有红色的头发已经变成全白，手指变成利爪，灼灼紫电从她眼中放射！她脚一蹬地，千丈龟裂立刻以她前一瞬间所在之处爆发，而凛华已近突进到塞卓昂面前！ 幼小的恶鬼与全力全开的魔人零距离接触，鬼爪和魔爪在空中交错——塞卓昂一下子就被弹飞出去！深深的抓痕撕裂了她手部肩部的角质铠甲，魔化之下的本体也受到重创！而凛华当然不会因此而托大，她双手高举，雷电和血焰在她掌心中压缩成一个小球，准备给塞卓昂致命一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无尽的凌迟之刃把空间分割成一块一块，但斩在凛华身上几乎没起任何反应！尽管如此还是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她的攻击，雷火压缩的小球偏离轨道向虚空飞去，爆炸时的爆响堪称惊天动地！若不是夏洛蒂及时完成了灵体化，不然她并不强壮的身体一定会被震成肉沫！ “烦人的混账们！！！！！” 雷电随着凛华的怒吼放射，击飞了逼近的秋米拉，但迎头冲来的塞卓昂又召唤出新的巨剑向她劈下！空手接住巨剑，正要用刚猛的直拳打碎这女人的脑袋，但冥焰又不偏不倚穿过两人之间迫使凛华罢手！ 纵使是凛华，恼怒焦急之余也忍不住暗暗感叹三人配合之好，塞卓昂和秋米拉轮番进攻，夏洛蒂在后方支援和干扰对手，说起来简单，但能配合到这个地步也实属不易。凛华已经开了鬼化，对方身上的伤口也翻倍增多，然而她还是没能立刻突破防御到达传送门。 “……好吧，我承认，你们很厉害，连某个世界的高层干部都算不上，联起手来却能和至高者打得难解难分……为什么？为什么要甘心当那种人的马仔？” “那还用说吗？” 保持着魔化状态的塞卓昂发出嘶哑的嘲笑，扬了扬手中的巨剑，指向凛华。 “能跟你这样的家伙大打出手，对我而言已经值回票价了啊！” “无聊的战斗狂吗？……算了，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不论泽拉赫给过你们什么许诺，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你们只不过是棋子罢了，你就真的这么信得过她？相信她不会把你们用过即丢？” “……” 一瞬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塞卓昂没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凛华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真的很不擅长干扰人心啊凛华小妹妹，一看你就是在充满善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叛逆小丫头，什么也不懂。” “……你还真敢说啊？” “就是怕你这种小毛孩子不懂，所以我才懒得多说，但你要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程了，比我预期的还要长得多……而如今我终于站在了这里，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干吗？” “交涉彻底失败啊……亏我有一瞬间还觉得能说通你呢。” 轰隆隆隆隆隆隆！！！ ———————————————— 最前线—— 在幽浮监视队那边和大后方乱成一团时，这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人类也好，界兽也好，都空前的安静。 在这绝对的力量压迫下，没人能发出声音。 每个人只是愣愣地看着它们。 看着边境战场的最强者。 不止一个人曾想象过——如果空蝉和幽浮这双雄相遇，会发生什么？如果它们大打出手的话赢的究竟会是谁？ 而现在真的目睹它们之时，充斥大脑的只有过度恐惧留下的麻痹而已。 在更近的地方，皓月、咲舞和小蝶也都目瞪口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最坏最坏的情况真的会变成现实。 或许空蝉会击败幽浮，或许幽浮会击败空蝉，这样的话获胜的那一方转头就会把她们击杀。最好的结果大概是两败俱伤，就算救不出烨，至少可以让剩下的人平安回去。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两只相处融洽，一起和和睦睦地清理人类，这样的话一切都玩完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而双雄依旧屹立。 流转的星团。 漆黑的人形。 极端的庞大。 极端的细小。 光明的集群。 黑暗的剪影。 离散的群体。 完整的个体。 各种意义上都完全独立的空蝉和幽浮，仅仅是按兵不动。 好像在交流着什么又好像没有，只是空间中弥漫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 “……” 空蝉发出奇怪的低声嗡鸣，而幽浮依然一言不发，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见幽浮发出过声音。 “……▅▆▅▆▆▅▆……” “………………” 嗡——————————！ 诡异的律动忽然响起，就像轻微的耳鸣，但当人反应过来时，无边黑暗就已经覆盖了整片天空！液态的漆黑肆意弥漫，幽浮轻轻扭动起来，抬起似乎是双臂的部位指向空蝉！ 谁也没想到居然是幽浮率先发难！黑暗的幕布将空蝉的一部分遮蔽，连带着构成它的光的集群的一大半都消失了！ “▅▆▅▆▅▆▅▆▅▆▅▆▅▆▅▆▅▆！！！！！！！！” 空蝉发出暴怒的吼声，皓月三人连忙回避，她们前一秒所在的地方——物质也好空间也好光线也好全部像奶油一样融化了！只是转眼之间，融化得如水汽般氤氲的一切已经被无尽的光点覆盖，被空蝉吞食成为它的一部分！只有幽浮散发的黑暗除外！空蝉完全舒展开身躯，身体内侧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远远胜过它之前释放的一切攻击！ “所有人，回避——！！！！！” 皓月焦急地大吼着，但她的担心成了多余——最强界兽之间的战斗造成的伤害比他们预想中要小得多！空蝉那浑浊的光柱打向幽浮的瞬间，就和如墨的黑暗撞在一起，然后双双抵消！空蝉蠕动着，似乎在吞食，又似乎在咀嚼，光芒忽明忽暗！而幽浮也是飘飘忽忽，黑暗打着旋将空蝉包围，却又被一次次打散！光与暗的交界处、夹缝间，无数看似小规模的爆炸接连不断，但能量的余波还未漏出就已经被抵消！ 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空蝉和幽浮的每一击都足以让一个下位面分崩离析，但打在对方身上就不同了！抵消，抵消，抵消，不断抵消，两者都无法对对方造成有效伤害！这战斗已经超出人类能理解的范围了！ “▅▆………………▅▆▅▆▆▅▆▅▆▅▆！！！！！！！！” 就连空蝉都对这僵持不下的局面表现了恼怒，它于此刻骤然压缩身体，原本弥漫得如星球大小的光群压缩到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将袭来的黑暗全部弹开，核心部位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无尽虚空以它为中心寸寸崩裂，空蝉是认真的，尽管休眠时期体内之物已经消化得所剩无几，但剩下的储量还是够它进行一次次致命攻击！ 轰！！！！！！！ 细细的，仅仅是如针孔般细小的光线笔直射出，没有切裂空间，但其中压缩的能量已经超过所有人此生所见的攻击的总和！ 而幽浮—— “………………………………” 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大概是它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它的脚下，被它污染的漆黑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汇聚到它头顶。 嘶嘶嘶嘶嘶…… 那是一大团固态的黑暗。 扭曲着，旋转着，然后汇成形状——就像个超大号的花苞。 “………………诶？” “那个……” “怎…………” 这一瞬间，皓月、咲舞和小蝶的视线都被那个花苞般的东西吸引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她们的心脏。 下一秒， 迎着射来的光线， 花苞绽开了， 漆黑的彼岸花绚然绽放，把空蝉的攻击一口吞了进去。 “…………e……aa…………n……n……………………” 然后，仿佛是因为极度的痛苦，幽浮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扭曲，同时第一次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第435章 忌日快乐 ———————————————— ———————————————— ———————————————— 看到了光。 感觉到了痛苦。 还有十分讨厌的恶心的感觉。 真让人不爽。 说实话，平时那种混混沌沌恍恍惚惚飘飘荡荡的感觉，我并不讨厌。 只是持续着无梦的睡眠，被温暖的黑暗包裹着，不用费劲多思考，更不用被那些烦人的噩梦纠缠。 不用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会预见未来的事情，仅仅是存在于此，仅仅保持最低限度的自我，对我而言这就已经足够。 更何况我还没死。 没死，没死，明明都把求生的潜意识压抑到了极限，结果我的身体和血还是无情地揭露了我的虚伪，让我一次次远离死亡，越来越难死了。 所以现在这个状态大概是最理想的了。 生与死的夹缝间，不知会持续到何时的无梦睡眠，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了。 除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物体。 在虚虚实实中，我总能感觉到某物的存在，很渺小，很安静，很轻，很不起眼，却真真切切存在于某处。并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或潜意识的一种体现，而是一个有实体存在的事物。一开始还很远，远到无法到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和我近在咫尺。 随着某物的接近，我发现了，那不是“某物”，而是“某些物”。不止一个……大概是两个吧，两个渺小又缥缈的东西，它们的因果彼此纠缠在一起，宛如DNA链条一样缠绕的因果之链。它们共同靠近着我。 近在咫尺只是，我才能勉强辨认出它们。 一个是蠕动的小生物。 一个是蔓延的更小的生物。 你们是谁？ 敌人？ 朋友？ 单纯的陌生人？ 每每我想要发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毕竟这是无梦的睡眠，连梦境都算不上的地方，更何况……就连在这里的我也绝对是不正常的。 明明是我的第一视角，我却能在视线一隅看到自己的模样，那是一颗沾着血的微微搏动的心脏，好丑。 而且比起那些…… ……好吵啊。 好吵，吵死了，轰隆隆隆的，好像是一大堆爆炸声，还有好多人的尖叫？搞什么？闹钟响了？如今的闹钟可真是够有个性的。 我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了，累到不想动弹，但遇到重要的访客又不可能不做出回应。 真的，是， 麻烦死了。 但这莫名的期待感又是怎么回事？ ———————————————————— ———————————————————— ———————————————————— 幽浮的身体扭曲着，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空蝉的身体同样扭曲，但其中透出的是带有暴虐色彩的喜悦！光的集群蠕动着，其中一个个硕大的光球凝聚成形，瞄准幽浮展开了最最疯狂的轰炸！ 大量的黑暗再度从幽浮身上爆发，但和之前生成的黑暗不同，这次的更加黏腻，更加浑浊，更加偏向液体！与其说“黑暗”，比作“黑水”还要更加准确！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一道道黑水像鞭子一样甩动着，把接触到的光球全部化为虚无，但空蝉的轰炸速度还要在那之上！分散到空中的光的粒子自动聚拢，形成一个个如土星光环一样的圆圈把幽浮团团包围，对其进行三百九十度的轰炸！ 嘶嘶嘶嘶嘶—— 粘稠的液体声响起，幽浮脚下的黑暗沸腾着，液态的黑水忽然固化成了巨大的黑色晶体将它包裹！向它轰去的光芒全都撞在晶体上，有的被弹飞，有的直接完全消散，但黑色晶体也很快布满裂纹！趁这个空隙，所有黑水全部逆流向天空，一个个不定形的怪物从黑水中涌出扑向空蝉！这些怪物全都是石油或沥青的质感，扭曲又诡谲，只能勉勉强强看出是凶猛的野兽而已！ 而空蝉显然对这些下级的东西不屑一顾，吞食万物的能力发动，周围的空间全部如糖稀般融化，把所有黑暗的野兽碾成粉末！不仅如此，它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而且还是一帧一帧，野兽们的消散也好，尘埃碎屑的飞散也好，全都像慢放的幻灯片一样！ 它吞食了时间！时间所消化后得到的能量是最为庞大的，一大团浑浊的能量团块从它体内剥离，在轰鸣声中整个砸向幽浮—— 唰！ ——但是砸了个空！谁也没看清幽浮是怎么行动的，黑水溅起，黑烟四溢，一纳秒的时间差都没有，它就已经出现在空蝉面前！ 两者之间的距离缩减到零！ “那是——” “我知道！” “搞什么啊……” 两拨人马已经顾不得敌对了，皓月咲舞小蝶都已经被接二连三的超展开弄得瞠目结舌！空蝉固然强大固然可怕但是——幽浮又是怎样？泼洒自己的体液，制造晶体，制造杂鱼兽群，开花，而且这诡异的毫无征兆毫无时间差的移动方式，每一个都越看越眼熟！ 而接下来—— “▆▅▆▅▆▅▆▆▅▆▅▆▅▆▆▅▆▅▆▅▆▆▅▆▅▆▅▆！！！！！！！！！！！！！” 空蝉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它的怒吼从未如此刺耳，几乎要把边境战场深处整个撕碎掉！构成身体的所有光完全伸展，伸展，伸展，直到完全看不见边际！幽浮实在太小了，它的身体只有普通人大小，仅仅顷刻之间就被空蝉包裹其中！ 毁灭性灾变到来的前一秒，一切都仿佛静止了，而脸色大变的三人使出了全力，能离它们多远就撤多远！ 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光在空蝉体内聚合，每一瞬间都重复着超新星爆发级别的能量锤炼，而被包裹的幽浮也排出最高浓度的黑色体液，聚合成了一个仿佛微缩了一方世界的黑色球体！两者在无尽光点的包围中相撞又交汇，毁灭者与毁灭者的交锋，那一瞬间的爆发足以把边境战场已勘探区的大半炸毁—— ——本应如此。 但性质完全相反的两者相遇之时，混沌之光想要侵占黑暗，而黑暗又要侵蚀光芒，两者就像衔尾蛇一样互相吞食！光与暗重复着冲突和抵消，在极端的凶戾和死寂的虚无之间来回拉锯，空蝉的身体重复着膨胀与收缩，幽浮的身体也越发扭曲！黑暗向着光的集群中飞溅，而混沌的光芒也渗透了极致的黑暗！ “▅▆▅▆▆▅▆▅▆……▅▆▅▆▆▅▆……” “eee……iaaaaa…………” 两者都发出了扭曲到极致的声音，空蝉的身体收缩膨胀的频率越来越高，就像即将爆炸的炸弹，而幽浮的身体已经彻底扭曲到看不出原状，在一切都到达极限的这一刻—— 轰！！！！！！！！！！！！！！！！！！！ …… …… …… …… 世界变成了一团模糊。 只剩下“混乱”和“痛苦”两个词。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连黑暗的虚空都被染成一片纯白。 飞散的碎屑在空间的乱流中聚合，形成了新的立足之地。 远方的界兽已经作鸟兽状散，要么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更远方的联军们也是同样，尽管爆炸的绝大部分都被抵消，剩下的余波也足以让所有人丧失行动能力。 尚且保有清醒意识的，只有三人。 最靠近的皓月身上满是灼伤，看上去极为凄惨，但依旧帮咲舞挡下了大部分冲击。 后面一点的小蝶也差不太多，但情况比皓月好上一些。 一开始重伤未完全愈合的咲舞反而没有太受波及，虽然情况也不容乐观。 “▅▆▅……” 呻吟声从头顶传来，那是一片光的集群，但规模小了太多，也不复原本的压迫感。现在的它很脆弱，太脆弱了，空蝉已经无法再战了，仅存的本能促使它用最后的力气化为光晕消失，离开了战场。 “唔……怎么……样了……” 皓月努力睁开被灼伤的双眼，眼中白茫茫的光晕散去，出现在视野彼方的是—— “啊……” 如同虫子从破碎的茧中掉出。 那个人从“幽浮”的黑色遗骸中剥离了出来。 瘫软的，无力的，骨骼只有大致的形状，而血肉就像附着在骨头上的果冻一样。 那头颅如同剥了皮的西红柿，连牙床都裸露在外，头上的桃红色毛发也稀稀疏疏。 仅有右眼部分的肌肤暂时恢复了完整，能看到眉眼细腻的线条。 而现在，那绝美的眸子微微颤动着，暗红的光芒从睫毛下透出，仿佛马上就要睁开。 怀疑变成了相信，相信变成了确信。 她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 那个人确实被空蝉所吞食 但那早就是过去式了。 从很早以前的某刻开始，她就从空蝉体内脱离了。 陷入了沉睡，力量和身体被空蝉浑浊的能量污染，艳丽的红变成深沉的黑，遵循着本能在边境战场深处游荡，唯独那份强大丝毫不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热泪从皓月眼中涌出，她努力撑起双腿，迈着蹒跚的步子，努力伸出双手，想要成为第一个到达她身边的人。 “小烨……小烨……小…………………………啊？” 但她不是第一个，永远也不会是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少女就已经站在将醒未醒的烨的面前了。 柔顺的银灰色发反射着茫茫微光。 苍蓝的眸子如同大海孕育的宝石。 纤长的睫毛仿佛被拉成细丝的水晶。 小小的琼鼻，颜色淡薄的唇瓣，细细的柳眉，白瓷般的肌肤，无一不是精致到了极点。 · · · · · · 虫姬将手伸向血皇，嘴角微微上扬。 “我如约而至了，忌日快乐，鲜血之王。” 第436章 极恶之人 【干扰……消失了……】 萌月如梦初醒，干扰消失了！幽浮监视队那边又能连上线了！ 所以说幽浮已经完全过去了？ 【凛华姐姐！你还好吗？】 …… 【凛华姐姐快回话啊！我们很担心你！】 …… 【凛华……姐姐？】 片刻的沉默。 就在萌月快忍不住哭出来时—— 【我还好，但遇到了些……麻烦】 听到凛华的声音，萌月终于如释重负，身体整个都瘫软了下来。 【你还活着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你当我是蚂蚁吗说死就死？比起那个，幽浮突然偏离原有轨道是人为的！】 【啥啥啥！？】 【妮尔丽斯·泽拉赫，是她搞的鬼！还有她的几个部下！】 【妮尔丽斯·泽拉赫……？】 萌月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说明这家伙连至高者都不是，大概只是个无名小卒……一个小卒子竟然能做到这种事！？ 【快点报告皓月阿姨和我老妈，不然——】 【办不到……】 【为什么？】 【空蝉已经完全苏醒，幽浮和它发生了冲突，最前线的信号干扰……空前的大】 【……该死的！那混账把这一步也算进去了！】 【但那也是之前的事了，现在的情况非常的……诡异？】 “诡异”？ 凛华皱起眉头。 到底多奇葩的状况才能用“诡异”来形容？ 【空蝉和幽浮两败俱伤，而幽浮——等等，这个人是谁！？银灰色的头发蓝色眼睛，这个小姐姐，怎么——？】 【…………泽拉赫！！！！！！！！！】 —————————————————— 恶魔的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万能的。 但恶魔本身并不是万能的。 他们的力量建立在“获得”与“付出”的基础上。 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展现自己的诚意，付出自己的代价，只要代价足够，就能办到理论上的任何事。 我付出了一侧的听力。 换取了关于血皇“现状”的情报，最最详细最最真实的情报。 血狱也好。 蝶仙也好。 薇妮也好。 你们不论想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 知道真正的烨身在何方的不是你们，而是我。 月神，武圣，剑帝，蝶仙，每一个都极端自负又自以为是，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派出了专门队伍来监视幽浮的一举一动，殊不知——所谓的“幽浮”，就是被空蝉彻底污染，自我被极度压抑，最终漫无目的在边境战场深处徘徊的烨。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 现在，最先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而是我。 妮尔丽斯·泽拉赫。 看看她，看看这个女人，看看烨现在这副样子。 皮肉就像果冻一样，只是许多血泡粘结在一起，乡下路边的毛毛虫都比她好看得多。 原本美丽的脸也像个剥了皮的西红柿，血糊糊的，脏兮兮的，要不是一只眼睛比较完好大概谁也认不出她。 流丽的长发已经不见，只有如乱生的野草般的几根发丝，色泽也不复原本的亮丽。 这就是那个被奉为血狱之王的女人。 这就是那个被称为最强人类的女人。 这就是那个月神武圣不惜调集全人类的精锐也要救出的女人。 这就是那个蝶仙不惜成为背叛者也要击败的女人。 这就是， 那个， 与我， 破除十九岁大限， 息息相关， 的， 女人。 这就是， 即将， 被我， 剥夺生命， 献祭给恶魔， 的， 女人。 “我如约而至了，忌日快乐，鲜血之王。” 我轻声道。 礼貌是很重要的。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打个友好的招呼。 我之前也有一瞬间希望她能就这么和空蝉同归于尽——结果证实这是不可能的，她活了下来，而且她已经有从空蝉体内脱离一次的经验了，空蝉这个真正的最强界兽再也不可能杀死她了。 那么我呢？ “来吧，次元吞噬者。” 小虫从我发丝间飞出，转眼之间就爬上烨的脸，然后， 喀嚓！ 烨的整个上半身消失在了空间的空洞中。 喀嚓！ 然后是下半身。 她整个人都被次元吞噬者破坏，一滴血也没剩。 但连一毫秒都不到，一滴血液就从虚空中剥离出来，弥漫着，转瞬之间就扩大成人类大小，甚至有了灵长类的大致形状。次元吞噬者再次进攻，这次是把她身体内核的部分全部替换成冥焰，然而冥焰燃烧了几下就自己熄灭了。曾经夺去血皇无数条命的冥焰此刻已经对她造不成效果，果然如此，所谓的量变引起质变，拥有了过多生命的她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生死”来判断她的存在状态了，如今的她更像一具想死也死不了的活尸。 我看着手中的试管。 封着从她体内精炼的血的试管。 精炼之血可不是随便能从她身上采来的，这需要她本人来精炼制造，也就是说我不可能就地采血，这就是我要事先从黑市弄到血样的原因。 我现在只需要激活它。 怎么做？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 “作为前辈，给我这个后辈一个见面礼如何？” 我像拔浴缸塞子一样拔出她唯一完好的器官——眼球，幸好试管是大号的，刚好能塞进去。血样和烨身体的一部分接触的瞬间就活了起来，轻快地翻腾着，还发出了丝丝血焰的光芒。激活成功，这一试管血在性质上已经足以代表血皇本人了。 把烨本人绑过去没必要，也太危险。 那么，有血就好。 “小烨！！！！！！！！！！！！！” 我听到远处传来了悲鸣的声音，紧接着是光芒袭来——塔塔利亚吗？次元吞噬者翻动着，把空间连同奔流而来的月光同时抹消。 “你这混账你这混账你这混账——！！！！！！！” 塔塔利亚拖着被能量余波冲击得体无完肤的身体向我冲来，双眼中的理智已经十分淡薄，真是，何等的遗憾—— “杀了她！” 空间波动着——下一瞬间月神胸腹部以下的部分就被啃掉，鲜血，大肠小肠，脏器，随着倒地的她大量喷洒了出来。她的反应真快，我原本是瞄准她的头的。次元吞噬者再度迂回进攻，但这次她已经瞬间出现在十几米外，不愧是月神，才过了一招就看穿了我的攻击模式。然而很可惜，只剩半截身子的你虽然死不了，但也不是能战斗的状态了，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了。 但另外某人就不一样了。 “住手！！！！！！！！！” 紫色的闪电炸裂，将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把塔塔利亚斩杀于此的我阻拦，漆原站了起来。在烨月舞三人组中她的战斗续行能力是最强的，况且刚才空蝉和烨互怼时的余波也没太伤到她。她身上依然挂着重伤，但绝对比塔塔利亚更适合战斗。 她不会给我杀死塔塔利亚的机会。 我也不可能打得过暴怒的漆原。 而且也已经证实直接杀死烨的手段当下是不存在的。 所以，没必要久留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 “感谢血皇之血，塔塔利亚女士，漆原女士。” 礼貌是很重要的。 我姑且向她们行了个芭蕾中的屈膝礼。 “你们因它而生，同样也会因它而迎来终结，永别了，血狱的双雄，命运的奴隶。” “站住——！！！！！” 在她的拳砸到我脸上的前一刹那，发丝的漩涡，虫仓的门扉将我包裹。 —————————————————— “站住——！！！！！” 全力挥下的一拳只打到了虚空，而少女已经在头发的包裹中凭空消失。咲舞立刻把野兽的直觉完全张开，却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泽拉赫的去向！ 她往哪逃了？ “咲舞……那个混账……” “丫逃了！妈的！比起那个——皓月你还好吗？半个身体都——” “这点程度死不了，你知道的，小烨……” “……啊，啊，啊。” ““！？””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皓月和咲舞同时打了个激灵。 那个血糊糊的人形。 那个刚刚被泽拉赫伤害，虐待，火烧，还掏掉了一个眼睛的，最惨却最强的人形，第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被掏去的眼球已经开始再生，她就像个新生的婴儿一样，微微张开眼皮，用充血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小烨！！！” “烨！！！！” 咲舞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扶起，皓月拖着被月光勉强治疗的半截身子殷切地看着她。 “……” 那暗红色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还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了一圈。 接着，牙床外露的嘴巴轻轻张合，肉干一样的舌头蠕动着，编织出话语。 “……什么啊……怎么是你们啊。” 干枯又嘶哑的声音。 “……呵……也真是够遗憾的了。” “你第一句话就是胡话吗！” “小烨你先别动！你现在的情况很糟！” “你俩的情况更……糟吧……真是的……不论何时都有……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不过，姑且……” 她努力把眼皮睁得更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个人……呢？” “逃了！不用急，我这就去追她！” “追……？她叫……什么？” “叫，叫——” 咲舞急切地看向皓月，而能把联军每个人的资料倒背如流的皓月立刻回答—— “泽拉赫！妮尔丽斯·泽拉赫！！！” “‘妮尔丽斯’……比我的名字……还蠢……呵呵……这倒是挺公平……”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皓月你先照看好烨，我去处理泽拉赫！” “处理……？你……要杀了……她？” “废话！！！！” “………………噗！” 烨笑了。 尽管血糊糊的，尽管脸上还没长出皮肤，但依然能看出她的笑充满了嘲讽。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去杀了她吧……加油吧，我所谓的挚友们……去杀了妮尔丽斯·泽拉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烨笑了，大笑着，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颤抖，血溅得到处都是。 皓月和咲舞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烨为什么要笑成这样，本以为经过这次能让她正常点，但似乎……在疯言疯语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而且能感觉到她的笑中还藏着别的东西，绝不只是单纯的疯狂而已。 “总之我去了，皓月你照看好烨——” “呵呵……加油吧……虽然成功与否……肯定……不会取决于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烨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咲舞和皓月对视一眼，一个眼神就足够两人交流一切东西。 对烨获救的欣喜，对莫名其妙插手的泽拉赫的震怒，对来龙去脉的疑惑…… “我去追泽拉赫，你照顾好她。” “那是一定。” —— —— —— —— —— —— “等等，小蝶呢！？她到哪去了！” ~~~~~~~~~~~~~~~~ 都说了不要在评论区剧透哦 第437章 后方崩坏 轰隆！！！！！！ 塞卓昂不知是第几次被打飞出去了。 （停下吧塞卓昂！这样下去你真的承受不了的！） 契约魔恩多利昂的声音从她脑中传来，而塞卓昂完全无视了它。她狞笑着擦干嘴角的血迹，熊熊魔焰从她身上燃起，再一次把凛华锁定。 和这丫打真是太他妈畅快了！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没有什么阴谋陷阱，完全就是力量的较量，是真正的硬碰硬！值了，太值了，能跟着妮大姐头到最后简直他妈爽爆！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能够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把身体和精神双双逼到极限，比和奥希米尔那大铁家伙打要牛逼百倍！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大好机会，这才是一直以来最想要的最追求的最畅快最爽最极致的—— “这种事要问就问你父亲吧。” “马格纳斯的想法，我也搞不懂。” ——最极致的什么？ 塞卓昂滚烫的大脑忽然冷却了下来。 不知为何，临出发前质问妮尔丽斯为何自己能“死而复生”时，妮尔丽斯的回答突然在她脑中响起。就像头上被泼了冷水，高昂的战意一下子熄灭了大半，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当然，浑身的伤痛和疲惫也涌了上来，她几乎要把自己透支了，实在太累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呃啊！” 正想着，旁边传来一声悲鸣，秋米拉被重重摔到地上，她周身的荆棘和化不开的凶戾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经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她终于是被打回原形，解除了暴走状态的她就只是个拖油瓶了。 而夏洛蒂当然也无力再战，冥焰被收回，灵体化也解除了。现在三人都已经是精疲力尽的状态，凛华也受了些伤，看上去也很疲惫，但绝对足够收拾这个状态下的三人了。 凛华看着她们迟疑了刹那，显然在犹豫是该就地解决掉她们还是赶紧赶到前线去——考虑的结果就是斩草除根。 现在过去的话多半也晚了，不如在这里除掉后患。 “……我都忍不住对你们表示钦佩了，但终究只是捣乱的鼠辈，放心，我尽量留你们一条命。” 几乎是同时—— （得手了！所有人，立刻撤退！） 从念话——不，不是念话，从每个人发丝中传来的妮尔丽斯的声音让她们为之一振！得手了，换言之妮尔丽斯已经成功一半了！刚刚从塞卓昂心中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期待，止不住的期待，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妮尔丽斯会怎么打这群狂妄自大高高在上的人的脸！ 哗啦！ 就在凛华重拳砸下要把她们一网打尽之时，发间的空间漩涡——虫仓门扉打开，把三人全部吞没！ “……………………该死的！！！” 而这时， 【凛华姐姐！】 【萌月？那边——】 【我来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吧，情况紧迫，我只说一次】 皓月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透过通讯网络传来。 ———————————————————— 【……烨妈妈？真的是烨妈妈！？】 【……真的？没骗人？幽浮就是她！？】 【没错，千真万确】 【那她现在怎样？】 【现在……】 对于萌月和凛华在通讯中的询问，皓月看向趴在自己肩膀上又睡过去的烨。 【状况不佳，但还算是活得好好的，正在睡觉，大概是太累了】 【哦，那就好……】 【好个屁啊！！！！】 萌月拍着胸脯放下心来，而凛华则勃然大怒。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讨伐空蝉是假救那家伙是真，你们就这么骗666个世界的所有至高者为那家伙卖命！？】 【冷、冷静点凛华姐姐！不管怎么说，结果至少是好——】 【一点也不好！烨那家伙姑且不论，泽拉赫！妮尔丽斯·泽拉赫！是她！】 【我知道，我刚刚目睹了一切，她……似乎对烨做了些什么，然后就立刻消失了，咲舞已经去追她了——听你说的，那家伙在幽浮监视队看来是做了什么？】 【蓝毗迦叶死了！】 【……怎么死的？】 【就是泽拉赫用某种手段让幽浮——或者说幽浮状态下的烨失控！失控的幽浮杀了蓝毗迦叶，还有其他好多人！就是她把幽浮引到你们那的！】 【……】 比起蓝毗迦叶的死，还有其他更让皓月在意的事。 泽拉赫故意把幽浮引了过来，让它和空蝉对上，然后两败俱伤。受重创的空蝉逃走，而烨直接被打回原形，而泽拉赫又对烨做了什么，当时她没有看清，但泽拉赫好像拿出了什么红色的东西—— 一股寒意顿时从皓月心中腾起。 这是强烈到令她反胃的糟糕预感。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泽拉赫绝对是全人界史上最凶最恶空前绝后的恶徒！ 【咲舞！咲舞！听到的话快回答！泽拉赫的目标十有八九是穿界门！快去那边截住她！不然我们外加整个边境战场都要完蛋！！！！！！！！】 —————————————— 【你说什么！？幽浮就是烨？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血晶宫王座上，尼德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这大概是作战开始以来他听到的最爆炸的消息了！ 【那空蝉呢？】 【空蝉也受到重创到别处去了，暂时不会碍事，比起那家伙，尼德你——】 轰！！！！！！ 话未说完，巨大的爆炸声就在血晶宫响彻！尼德一惊，立刻重新开始感应血晶宫中的风吹草动——就在下面，就在下层，突然出现了非常巨大的能量波动！轻盈又缥缈，却比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锐利，这感觉是—— 【小蝶！？】 【什么！？小蝶？】 【血晶宫内部出现了她的能量波动！她不知道用什么招潜进来了！】 【难道——原来如此！刚刚烨一出现她就不知所踪了，一定是认为自己打败烨的计划已经失败，改为强攻血晶宫！这白痴丫头还要搞事！】 【可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内奸？不管怎样，看来我驻守在这真是对了，姑且替烨那家伙管教一下她女儿吧！】 【拜托你了，尽快解决小蝶，然后拦住妮——】 【————————】 【——————】 【————】 【——】 【……喂？】 【皓月姐？你让我拦住谁？说话啊！】 【喂？喂喂？】 “…………啊？” 尼德疑惑地努力连接萌月的通讯网络——但是失败了，不是信号干扰什么的，连沙沙声都听不到。 仿佛整个通讯网络……都消失了一样。 “喂喂喂，不是吧……” 萌月的信号网络是非常稳定的，除非是被最最强大的界兽直接干涉，否则绝不会出现断线的情况，更别提整个消失掉了。 除非—— “萌月！！！！” ———————————————— 不到半分钟前—— 血晶宫一隅。 陵园中央。 就在最大的那块墓碑前，一块晶体闪闪发光。 这正是那只封着可用作通讯或传送的、小蝶特制的晶蝶。 本该被某人拿在手中的重要物品却被放置在这里。 嗤嗤嗤…… 晶蝶发出异响，放出金粉相间的光芒，在这光芒中一个圆形的门扉缓缓成形。不一会，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穿过门扉走了出来。 正是小蝶。 当初她交给协力者的晶蝶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也就是所谓的“B计划”。小蝶并不自大，她知道就算有天时地利人和，无法成功打败血皇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所以事先必须留一手。这个晶蝶是小蝶的最高杰作，是她能弄出来的最强的传送器，能顶上血狱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的专门的传送门。 当然，制造这东西代价也是很大的，小蝶费尽心思也只弄出来了一个，而且是一次性用品。虽然能让她从边境战场直接传送到血晶宫，但用过一次就会碎掉，不能再用。 如果不能击败，就迂回行动。事先把这东西交到身在血晶宫的协力者手里，这样一来小蝶就能随时传送到这里，趁着主要战斗力都去讨伐空蝉内部空乏的空档把大本营侵占。这是她能弄到的最大的谈判材料了，毕竟是整个血晶宫，整个大后方。 为此…… “很高兴见到你，如你所见我现在状态并不好，请你……嗯？” 正喃喃说着作为打招呼的话，小蝶突然打住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晶蝶是被协力者带着的，所以她传送过来后第一个见到的肯定是这个从未谋面的协力者本人，但目光所及一个人也没有。 协力者呢？ 哪去了？ 这一瞬间极为不妙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被耍了”——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转而过，但转而又将其否定。如果那所谓的协力者有心想坑她的话，只要把晶蝶交给任意一个血狱高层不就得了？就这样放在随便一个没人的地方有何意义？ 但情况不允许她多想了。 轰！！！！！ 陵园上层的天花板突然崩碎，手持巨剑的白发男人呼啸而下，一剑劈向小蝶！小蝶背后延伸出的光翼将巨剑挡下，但还是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数步，脚下的地面也变得粉碎！ 唰！ 尼德·布莱德维奇把巨剑像小刀一样转了一圈，然后直指小蝶鼻尖。 “小丫头片子，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学会偷家了？” “……看来情报确实无误，你的确驻守在此啊，尼德叔叔。” “‘情报无误’？看来血晶宫中有你的线人一事是真的了，那位勇气可嘉的人在哪？为何你会孤身一人？” “这正好也是我想知道的。” “不愿说吗？无所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废话。” 尼德轻轻扬了扬手中巨剑。 “我姑且代替你的好妈妈教训你一顿吧，然后……你知道的，最好乖乖把该招供的事情全吐出来。” “这就要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 第438章 绝命逃脱 我在移动。 这是我平生中最快的速度。 “呼啊！” 我一下子从早已在各个传送点布置的头发（虫仓门扉）中钻出，白色的虫翼在我背后提供着最强劲的推进力。烨的血样就握在我手里，滚烫的，沸腾的，仿佛有什么生物在挣扎着出来，取自烨身体的眼球在试管中转来转去。血已经完全活化了，万事俱备的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赶在所有人之前到达穿界门。 边境战场的能量流依然浑浊，但已经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这是已经离开边境战场深处的证明。我可以通过虫仓这个异空间进行另类的空间跳跃，但终究是有限的，一次能移动的距离相比起这过于广袤的边境战场还是太短。所以血狱搭建的传送门是必须品，为了能在遇到危险时及时撤退，传送门绝不会完全关闭，这就给我留下了可乘之机。 唰！ 现身的瞬间我就已经潜入下一个传送门里——当然不是单纯地进入而已。 “……站…………住………………” 能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漆原吗？果然还是派最快的她来追我了，但是无所谓，派谁都无所谓，任你速度再快追不上也是白搭。 “最后一搏吧，次元吞噬者。” 小虫欢快地叫着，明知是赴死，它依然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当然不是直接和漆原对战，它的目标是传送门。我进入传送门一段距离后，只听到后面传来震颤空间的巨响，次元吞噬者成功把门破坏了，再也没有下一个人能进入这个传送门了。 漆原也一样。 至于次元吞噬者？ 它只能死在外面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从一开始，就是把它们作为消耗品培养的。 随时都能进行舍身攻击的自杀式部队，这就是对它们最恰当的评价了。 用来引诱幽浮，用来击退敌人，用来在我撤退的时候破坏传送门断后。 它们就是这样的消耗品。 现在，剩下的思源吞噬者还剩七只。 剩下要经过的传送门还剩三个。 算上阻拦追兵要用的。 刚刚好。 ———————————————— “萌月？萌月！？喂！！！！” 皓月焦急地在通讯网络中喊着，但连网络本身都消失了。刚刚她正要把泽拉赫的事告知尼德，联络却突然断开。萌月利用与万物对话的能力构建出的理论上最最稳固的通讯网，按理说只要萌月人尚在就不可能被破坏，现在却…… 极为不妙的预感在皓月心中翻腾着，泽拉赫逃跑了，小蝶刚刚不知消失到哪里了，没过一会萌月的通讯网络就断掉了——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的话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与小蝶的对话已经可以确定血晶宫内部有她的线人，恐怕她是运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和线人里应外合，直接把自己传送到了血晶宫！假如她一开始就有了明确的备用方案，一到血晶宫就直接拿下担当最重要的联络员（指挥塔）的萌月，破坏通讯网络的话—— “萌月……” 对爱女的担忧让皓月心急如焚，该说是“小蝶竟敢这么做”呢还是“幸好是小蝶”呢？从之前和小蝶的接触来看，小蝶极为反感的只有烨一人，对于他人多少还抱有情谊，再加上姐妹关系，小蝶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二妹妹，顶多是打晕或软禁而已。 但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就很不妙了。 和泽拉赫的行动几乎完全同步。 难道说泽拉赫一伙就是小蝶的协力者？她们就是内奸？就是泽拉赫留在血晶宫中的手下和小蝶里应外合助她入侵血晶宫的？ 小蝶不会伤害萌月。 泽拉赫的人可就未必了。 倒不如说，如果可能的话，泽拉赫一定会先除之而后快。 “萌月……萌月……泽拉赫……你这混账……” 皓月紧紧咬住牙关，颤抖的的声音从她牙缝间漏出，饱含最深切的震怒。 算计烨，涉嫌伤害小蝶，断了自己半截身体，妄图毁灭边境战场。 皓月有身为恶徒的自知之明，但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恶比她还要纯粹百倍，简直就是恶意的聚合体。 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伙—— “把你碎尸万段……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付出代价……让你……” 但不论怎么诅咒，现状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泽拉赫逃跑途中必定会经过作为中继的中间支援队，但现在通讯网络断了，皓月甚至无法通知支援队拦截她。 真正能够决定事件走向的是正在追击妮尔丽斯的咲舞。 以及在血晶宫与小蝶对上的尼德。 ———————————————— 最前线，联军，空蝉讨伐队—— “喂喂喂，这也太超展开了吧…………” 罗刹真言眺望着远方，她已经把情况摸清个大概了。 “幽浮的真身是脱离了空蝉但被空蝉污染的烨”——什么的，简直跟恶劣的玩笑一样，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她也有点明白为何当初烨要求她把小蝶带到她面前了。 大概是想让那丫头死心吧。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出现在烨面前，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后又突然消失，要说是恶作剧的话未免也太恶劣了点。 而空蝉讨伐队中—— 所有人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由于在红雾中聚集的界兽的缘故，他们完全被阻隔在外，谁也不知道空蝉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就在刚刚，红雾散去了，界兽们并没有如同预想的那样攻击联军，而是作鸟兽散。几个有特殊视觉能力的至高者斗胆往远处空蝉那边看，看到的是重伤的月神和血皇——竟然真的是血皇本人——而空蝉不知所踪。 “这也就是说……” 黛抹掉脸上粘的脏污，皱起眉头说：“所以，战斗结束了？血皇赢了？击杀了空蝉？” “没有发现疑似空蝉遗骸的东西，也没有残留的力量……空蝉大概是逃了吧，没有胜负的战斗呢。”钢铁之王喃喃道。 “空蝉逃了？也就是说这次讨伐战是白费力气了！？” “大概吧，但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有种被排斥在秘密之外的恶心感呢。” “唉……不管怎么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可以收工回家了吧？我可不想再折腾了……” 黛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软绵绵躺倒在克莉妮恩斯怀里，而圣安德烈不知为何一直眉头紧皱，紧盯远方，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等等，武圣呢？”钢铁之王突然道。 他视距彼方只发现了月神和血皇，武圣却不见踪影，她哪去了？ 就在这时—— “所——有——人——注——意——！！！！！” 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在整个战场上回响，隆隆的震得人耳膜发痛，这正是月神的声音。奇怪的是她没有用通讯网络，而是把自己声音放大了直接喊话。 这时黛才注意到，之前一直理所当然般存在的通讯网络……现在突然感觉不到了？为什么？信号不好？但只是信号不好不至于整个网络都消失啊？难道说萌月·塔塔利亚自己出了什么情况？ 钢铁之王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通讯网络消失，萌月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进而血晶宫内部怕是出了问题，这样的话—— 而月神接下来的话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极限。 “鉴于行刺血皇、世界级恐怖袭击、内通外贼、反人类等数重罪并罚，我以血狱次席之名现正式宣判玛耶的贤者妮尔丽斯·泽拉赫为超A级通缉犯！所有玛耶相关人员立刻控制并接受调查，违令者先斩后奏！” …… …… …… 这一刻，所有，所有，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于一人身上。 处于视线正中、大脑宕机的黛歪了歪头，表情完全僵住了。 “…………………………………………………………………………………………………………………………………………………………………………………………………………………………………………………………………………诶？等等，诶诶？”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太过于震撼，所有人都失去了真实感。 所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玛耶的人员中少了一人。 ———————————————— “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荒凉的原野上，咲舞的怒吼在边境战场中回荡，她眼睁睁看着远处的泽拉赫消失在猩红的传送门中，紧接着传送门就被不明外力撕碎消失！奔涌而出的闪电潮流覆盖了空间却打了个空，泽拉赫竟然从她眼皮底下溜走了！ 这个传送门通往中继的支援队，泽拉赫只要再空间跳跃不超过两次就能到达穿界门了！这混账每进入一个传送门就会立刻把入口破坏掉，害的咲舞只能用纯粹的速度跨过广袤的边境战场狂追！但她的身体状况终究是太糟了，这样的压榨自己也让她难以再支撑了！ 但是—— “我还可以……还可以……极限模式的话……可以血晶宫附近截住她！” “极限模式”是咲舞的最强状态，速度力量都会达到极限，是以寿命为燃料的极度自残的模式。本来身体就已经破破烂烂了，再硬开这个模式会造成何等后果她心里很清楚，但如果不解决眼前的事的话所有人马上就会完蛋！ 紫电在她体内疯狂压缩，电光照亮天际，就在咲舞下定决心宁可大幅折寿也要阻止泽拉赫时—— “对自己如此残忍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吧。” 本应空无一人的荒凉原野中，突然想起了男人的声音。 而且还是有点耳熟的口吻。 “…………谁！” 男人从阴影中浮现，他显然已经在此埋伏多时了。 “职责所在，我不会让你过去，哪怕阻拦你一分钟也好，但比起大姐头的宏图大志……” 千夜第一次露出如此温柔的微笑，缓缓张开双臂。 “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咲舞。” 第439章 爱的起始 时间倒回一点。 几乎就在小蝶到达血晶宫的同时—— 薇妮就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喜欢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这可是光之贤者兼瘟疫之王的少女心。 所以薇妮并不讨厌这血晶宫。 这个绝世的宫殿用红色的血晶构成，没有所谓的砖瓦，全都是一气呵成连成一体。与其说这是个建筑，不如说是个超大号的雕塑，艺术价值难以估量。 薇妮虽然对美丽的自然风光无感，但她喜欢有人文气息的东西，喜欢艺术品，甚至乐于创造艺术，这正是人性的证明。 也正因如此，她把晶蝶丢掉时也挺心疼的，甚至一度想过要不要把它加工一下做成项链之类的送给妮儿。 不过鱼与熊掌无法兼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啊啊，蝶大小姐看来是到了呢，这样就好办了。” 感觉到那磅礴的能量震动，薇妮轻轻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可爱的哈欠。 此前尼德用他的能力监视着血晶宫内所有的风吹草动，但现在小蝶来了，他不得不集中精力对付小蝶，这样一来所谓的监视就不存在了。 这样一来—— “没错，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去找那位可爱的小朋友玩了~” 那个时候在走廊里撞到她当然是有目的的。 病毒已经接种进去了。 —— —— —— “——————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通讯已经断了。 萌月错愕地眨着眼睛。 地点是血晶宫的通讯室。 然而并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旁边，而是在通讯室门口。 “怎么搞的……？” 总感觉记忆好像发生了缺失，记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明明应该还在努力修复因为能量余波而受干扰的通讯网络，为什么……为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门口了？ 而且……门开了？ 安全起见，通讯室的门是封闭的，还有专人把守，没有要事也不会有人进出，这到底……啊咧？ 自己的手，一直都搭在门上。 似乎在“回过神之前”就已经如此了。 难道说通讯室的门是萌月在无意识间自己打开的？ “喂！各位——” 感觉到异常的萌月立马回头向通讯室的其他精神系异能者发出警告，然而通讯室里竟然空无一人，那些同事们叔叔阿姨们全部不知所踪，只有地上他们原本呆的地方残留下了紫黑色的污渍。 “哪去了……咦？” 手上有奇怪的东西，胳膊上好像也是，掀起裙子，肚子上和腿上也有少许。那是紫黑色的小小斑块，乍看有点像淤青，但更偏向受感染后的皮肤病—— “接下来要麻烦一下你咯，萌月小妹妹。” “诶！？” 听到身后传来的女声的瞬间，萌月失去了意识。 —————————————————— 时间回到现在—— “——还剩两个。” 粘稠的红色终于消散，我从传送门中一跃而出，只要再经过两个门就能到达目的地。这里的能量流已经相当平缓了，这是完全离开了边境战场深处的证明。这里是一大片平整的石滩构成的区域，一望无际，支援队的所有人都在此处，随时准备支援前线。 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支援了。 前线的混乱，通讯的干扰，他们的消息已经完全混乱了，就算他们真能即使收到月神或武圣的命令也无法阻止我了。 “喂！？你是谁？” “前线派来的人吗？为什么通讯完全——” “别碍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次元吞噬者咆哮着飞出，那些看到传送门中忽然来人的守卫们立刻赶来查看——当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次元吞噬者秒杀了。 “虫啊——” 这一刻我没有丝毫保留，我已经到了这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不能在此被拦住！ “雾都——白霞——娼馆——” 禁咒倾囊而出，用的当然是我积蓄已久的魔力！同时释放如此多的禁咒对我自身也是极大的负担，我这次已经用上了虫仓中绝大多数的虫，这次是真正的倾力而为！我知道这里也有着不止一位至高者，我知道我一介玛耶贤者的禁咒肯定无法对他们造成决定性影响，但只要能搅乱局面就够了！ “这——虫潮吗？” “虫形的界兽！？” “稳住，不要慌张，障眼法而已！” 或慌乱或冷静的声音传来，突如其来的虫潮确实对他们造成了直接干扰！在一片混乱之中，我隐于虫潮中用最快速度移动！ 心脏疯狂跳动着，冷汗抑制不住地流出，尽管头脑依然冷静，但生物的本能还是使我的身体产生了反射性的变动！调整呼吸，稳定心神，无感情的虫不会退缩，更不会在只差临门一脚之际失误！ 如果说这里还有谁会直奔我而来的话—— “果然出现了啊，泽拉赫！” 雾气突然拦在我面前，越过虫潮的阻拦直接奔向我！ 我就知道是你，佛格莱特！薇妮最忠诚的狗，她手下最得力的战将，故意加入中继支援队只为了埋伏我！但你那聪明过头的主子有没有算到我还有次元吞噬者这个底牌？知不知道在我豁出了一切的现在区区一个你根本拦不住我！ “虽然不清楚你在搞什么，但是收手吧，泽拉赫！难得获得了吾王的垂青，何不——” “给我滚！！！！” 次元吞噬者！ 飞射而出的虫在空间的幕布之下极速接近佛格莱特，后者虽然未必能感知，但也能凭直觉察觉到危险。他立刻把身体雾化躲开，但还是被削去了大半手臂。停下，收手吧，就这样吧，不要再追击了。佛格莱特不傻，他的动作只表现出了瞬间的诧异，紧接着就立刻拉远了距离。他变得谨慎了，谨慎状态的他就算我全力追击也会耽误很多时间，只要保证他别碍事就好！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就隐入虫仓中开始了下一轮空间跳跃，目标是下一个传送门。 如果漆原全力追击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快追上我了，但事实上并没有。 我们亲爱的管家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我考虑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如何保障激活血样后赶到穿界门的过程中不被阻拦，即使前面全都顺利，如果这段生死竞速中失败了就是全盘皆输。 我原本就考虑得很清楚了。 这期间直接追击我的，必然是血狱高层。 蝶仙是叛逃者，剑帝并不是速度型的，月神多半会优先保护血皇，所以到时候追在我后面的极大概率是武圣。 我必须想办法阻拦武圣。 而千夜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我要他拖住她，能拖住一分钟——不，半分钟就够了。 武圣是有弱点的。 恶魔告诉了我血皇的故事，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了武圣这个血皇之友。武圣的生命中存在过一个男人，一个几乎要成为她的初恋的男人，那是个甘愿为了她与一切为敌的大情圣，最后也为了保护她而死。 各种意义上，那个名为“零夜”的男人都是武圣毕生的恩人。 极重情义是她最大的弱点，如果在“追缉凶手”和“遇见毕生恩人”之间二选一，普通人多半会顾全大局选择前者。 但武圣就未必了。 她太善良了。 ——————————————————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三只，共计三只次元吞噬者挖出了空间的壕沟，形成一个大圆把咲舞包围。 如果立马强行突破出去，虽然会再受些伤，但应该能追上泽拉赫。 然而在此之上，还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阻拦者。 “能亲眼看到现在这样的你，我……真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悲哀呢。” “……你是泽拉赫的手下吧？谁要跟你废话！” 咲舞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个男子实力实在平庸，放在边境战场里压根不入流，即使是现在的她也能轻轻松松杀几千几万个这种货色！阻止泽拉赫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无名小卒连杀他都是浪费时间—— 但千夜的下一句话，硬生生让咲舞停下了脚步。 “中联院之后就没再见了吧，真有点怀念当时你是‘清道夫’，而我是组织的‘卧底’的时光啊。” “你…………？” 咲舞的目光转为疑惑，而千夜的表情愈加真诚，他就像个朝圣的信徒一般。 “我已经等了太久，自从和泽拉赫相遇，回想起那遥远的前世，我就一直想要再见你一面，想要亲眼看看你，想要亲口和你说说话。” “前世……？” “那黑暗又无助的童年，作为杀手活在黑暗中的少年，再到投靠组织为其效力的青年，一味地重复无意义的杀戮……我告诉过你，我曾因你而重生。” “…………” 咲舞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千夜，嘴唇微微颤抖。 “……这些事情，这世上至多只有我、皓月和烨知道，第四个知道的人理应不在这世上了。” “但是那个人回来了，怀着对往昔之人和现今之人最诚挚的爱意。自从那往生的记忆在我灵魂中复苏，我就一直想见你，和当年一样，我除了对你的思念之外一无所有。我想见你，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即使和世界上最恶毒的恶徒为伍也在所不惜。” “怎么会……” “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就是如此发生了，原因？过程？这些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我回来了，带着对你不变的爱意回来了。” “……” “我，千夜——不，‘零夜’，终于跨越了时间与距离的枷锁，来见你了，我最亲爱的。” 千夜单膝跪下，向前伸出手。 就像最最虔诚的信徒拜见自己的女神一样。 无比的诚挚。 那双眼中没有一丝虚假。 赌上了生命。 赌上了人生。 出卖了良知。 出卖了灵魂 甘心为极恶之徒所奴役。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个瞬间。 而咲舞—— “不……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 “………………………………………………诶？” 第440章 爱的坟墓 “我，千夜——不，‘零夜’，终于跨越了时间与距离的枷锁，来见你了，我最亲爱的。” “不……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 “………………………………………………诶？” 千夜想象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身为零夜的转世的他，和前世的挚爱重逢之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可能是催人泪下的再会，可能是感情被时间冲淡后的无奈，可能是划清界限的决然…… 但只有这个可能性是他从来，从来，从来没想到的。 咲舞眉头紧皱，歪着头，从那宛如通透的玻璃窗的眼眸中，投射出的是不含杂质的疑惑。 “不……所以说……是我啊？” “我知道，我是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和我……‘毕生的恩人’以前的事？这事现在应该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难道你是零夜的亲人？朋友？或者其他什么相关人？” “我就是零夜啊！！！” 仿佛有一大捆炸药在千夜心里炸开了，这算什么？假装不认识？但看她的样子并没有说谎，但也绝不是忘了零夜，所以这到底算怎样！ “我曾如此深爱着你，甚至甘愿为你而死！而如今我回来了，从死亡之中轮回转世，再一次来到你面前！我就是零夜啊！就算我什么也不说——难道你认不出我吗！？我的样貌，我的声音！！！” “样貌？声音？但……你和他完全不像啊？” “………………………………………………啊？” 不……像？ 不对，不可能的啊？ 不像？怎么可能不像？明明是有着妮尔丽斯的认证的……不像？ “你和他的共同点只有黑发蓝眼而已了啊，五官也好，声音也好，根本就是两个人啊，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不是他亲属什么的。” “不……不对……啊……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千夜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 “而且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那个人的‘转世’？” “我……因为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和你相处的记忆……” “但那是不可能的，世界上不存在轮回转世，有的只是恶魔的把戏……但你显然不在其中之列。更何况，昔日的零夜为了在最后救我，连自己的生命，身体，灵魂，乃至存在本身都耗尽了，就算有轮回转世这种东西他也不可能复生。” “那——我又是怎——” “……” 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千夜，咲舞忽然瞪大眼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觉得‘自己是零夜的转世’的？” “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嗯…………？” 从很小的时候？ 一直？ 具体是什么时候？ 又持续了多久？ “怎么……”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才清楚回忆起来的？ 和妮尔丽斯相遇之后，模糊的印象才变得具体。 自己究竟是为何离开那个家的？ 接到了任务，外出执行，然后遇到了妮尔丽斯。 是谁一直在对他强调“你是武圣的恩人的转世，你脑中来自前世的记忆证明了这一点”？ 还是妮尔丽斯，每当两人独处时她都会强调一遍。 每当自己对所谓前世的记忆的一些细节产生困惑时，是谁帮他答疑解惑？ 依然是妮尔丽斯，那家伙简直无微不至。 仔细想想，妮尔丽斯的态度一直都很不对劲。 为什么以前都没注意到呢？ 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千夜，咲舞也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你既不是零夜的转世，也不是继承了他的记忆什么的，你完全被泽拉赫给——” 喀嚓！！！ “——啊！？” 这真的只能用“好运”来形容了。 多年以来，太多的战斗经验，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先于意识，甚至先于潜意识，仅仅只是毫厘之差而已，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步之差，让她免于胸部以上全被削除的命运。 “咕——咕啊啊啊啊啊！！！！” 千夜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痛苦地捂住腹部，嘴巴诡异地张开，就像是剧烈的干呕！在他那大张的扭曲的嘴巴里，一直如同玻璃工艺品的小虫探出头来——这正是妮尔丽斯所使用的次元吞噬者！不等咲舞再拉开距离，千夜的身躯又再次扭动，空间寸寸崩塌，顷刻间绞碎了咲舞的左手！ “不、这是——！？” 并非绞碎，而是替换！咲舞的手所在的空间被替换成储存在次元吞噬者体内的最后的冥焰，熊熊黑炎立刻顺着咲舞的手臂向上烧！咲舞毫不犹豫，一把扯断了被火烧的手臂扔向远方，手臂几乎在离体的同时就在黑炎中化为乌有！ “嘎嘎嘎……嘎嘎……” 千夜持续发出难听的干呕声，藏在他体内的次元吞噬者又要攻击了！但这次咲舞更快，她只把手贴在千夜身上感应了刹那就确定了目标位置，尚且完好的那只手闪电般一伸，直接捅入了千夜的腹腔！ 掏！ 一个外表像蜂窝的不断蠕动的肉块（虫巢）被她掏出，用力一捏就化为碎屑消失，千夜口中的次元吞噬者也随之软绵绵掉落在地，被咲舞一脚踩碎！ “嘎……嘎哈……啊…………” 千夜捂住被开了个洞的肚子，向前跪倒在地，咲舞瞄向他头部低垂而露出的后颈—— 噗嗤！ 小指刺入千夜后颈，微微弯曲，钩住了什么东西，然后用力往外一扯！ 一条类似肉色的蚯蚓的小虫被她从千夜后劲扯了出来，扔到地上，千夜只是看了一眼就双目圆瞪。 “这是……她的……脑虫……？什么时候给我……植入的……” 看到千夜这幅样子，咲舞终于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深深叹了口气，而眼中对罪魁祸首的怒意更盛。 “你也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你被泽拉赫骗了啊。” “骗……？” “你压根不是什么所谓的我的恩人的转世，也不是什么记忆的继承者，你只是个无关的外人。泽拉赫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我过去的经历，利用这些制作了虚假的记忆，通过给你植入的那什么脑虫灌输给你。” “…………” “虚假的记忆加上她不断的暗示和引导，让你把这荒诞不经的事信以为真，并且全心全意心甘情愿帮她来拦住我……她也早对你的身体动了手脚，把最危险的武器藏在你体内来阴我……真有她的啊！” “………………” “你是受害者但也是她的共犯，我……算了，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我已经被你耽误太多时间了！” 紫电爆射，咲舞冲向被次元吞噬者封锁的空间，纠缠了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而千夜颓然趴倒在地，任凭腹部和颈部的血缓缓淌下。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荡。 那是在血晶宫中，那个作为他族妹的少女，拼命地，大声地，真挚地，对执迷不悟的他发出的叫喊。 “远离那个女人吧！！！” “兄长大人以为那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她真心把你当做同伴吗？她连人心都没有啊！” “她一直在骗你啊，兄长大人！！！！！！！” “不要让我多重复了，相信我，兄长大人！泽拉赫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所你说你才是完全不懂！” “听好了，泽拉赫那家伙根本就——” 回荡着，回荡着，持续回响，又缓缓渗入心脏深处。 如果他能好好听完而不是不耐烦地打断的话，现在又会如何呢？ …… …… …… …… …… ……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精神和肉体双双到达极限的千夜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真的不需要我们跟去吗—— “不用的。” 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果然还是——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只是稍稍把整个世界扯进来了而已。” 但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 “让他们好好歇歇吧，大家都累了。” 那，祝你平安—— “谢谢，你们也是。” 挥别了进入边境战场一来一直陪在身边的两个属下，薇妮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血晶墙壁上自己的倒影。 挑来挑去，犹豫了很久，换了无数件衣服，最终还是选中了这件，万神殿配发给圣女的仪式用白袍。 面料是纤尘不染的白，只有袖口和领口有少许金丝装饰，领子遮住了部分脖子，下摆直达脚踝，袖口十分宽大，而腰身收得较紧。美观，简洁，舒适，优雅，矜持，又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身体曲线，是非常符合薇妮审美的装束。 正是适合约会的衣服。 “佛格莱特。” “圣安德烈。” “科黛伊洛。” “提耶拉。” “千海。” “魔王教的各位。”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们了。” 确认完仪表没有问题后，她喃喃低语，为忠于她的部下们发出诚挚的道谢。 感谢你们一直陪我到现在。 但很抱歉，接下来我只能独自赴会。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们去了也只能当电灯泡。 可不要打扰淑女们的约会哦。 那些拥有着能够为之堵上一切的事物的人们是幸福的。 这样的幸福是庸人们无法体会的。 “呜……嗯……嗯嗯……” 萌月被魔法托举着跟在薇妮身边，昏睡的她发出模糊的呢喃似乎就要醒来，薇妮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立刻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乖，乖，我亲爱的小客人……” 虽说不需要电灯泡，但偶尔也是可以有例外的。 纵使是牵扯到整个世界的危机，说到底，也只是两个人的约会而已。 “我来了哦，妮儿。”  ~~~~~~~~~~~~~~~~~~~~~~~~~~~~~ ~~~~~~~~~~~~~~~~~~~~~~~~~~~~~ （作者注：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主角团里我唯独没细致描写过管家君的具体长相） （再对血变的老读者补充一句，零夜死得很彻底，轮回转世不存在的） 另外，不在评论区或其他地方剧透是美德哦 第441章 她的宿敌（国庆加更） “——啊” 心有所感的我停止了刹那，但随即立刻恢复速度。 断掉了。 留下来阻拦漆原的三只次元吞噬者，留在千夜体内的那只次元吞噬者，全都断了联系。 “我可怜的孩子们啊……” 我为了培养它们，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它们作为一次性用品的宿命，干净利落的死亡大概也是一种解脱吧。 而且千夜体内的次元吞噬者死了，说明千夜……应该也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他现在是生是死呢？ 死了当然是最好的，一直以来给他灌输虚假记忆的脑虫会吞掉他的脑子。 不过，就算漆原那个烂好人发善心给他拔除了脑虫，他也不会再碍事了。 唯一可惜的是，以后恐怕很难遇到他这种自我陶醉、自以为是悲剧男主角、自作聪明又容易控制的人了。 “一分钟……不，快一分半了呢。” 比预想中拖延了更长的时间，这下子漆原已经不可能追上我了。 接下来只剩一件事。 “该行动了哦，莱瓦汀小姐，这是你回归自由前最后的任务了。” —————————————————— 玛耶，古圣地，星穹废墟中央—— 包裹着火焰的神剑静静悬浮，以它为核心构建的魔法阵依然照常运作着，把地下灵脉动荡不已的魔力抽出并储存，提供给匠人们用于星穹废墟的重建。 古圣地一片废墟的模样已经有所改观，残破的神殿大半得到了修复，损坏严重的大量小型建筑直接推倒重建。新建的建筑只是临时之物，不像原本的古代遗迹一样一砖一瓦都渗透了古老的魔力，但至少有了发展的基盘。 “重建进度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多亏了充足的魔力供给。” 面对马格纳斯的询问，负责督查重建工作的几个精灵忙不迭道。在大贤者和其他多个玛耶高层离开的现在，马格纳斯正是实质上的最高权力者。他这段时间也堪称殚精竭虑，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投注进了进去，努力维持这先后经历大波折的玛耶。 现在也是，他每天都要经过十几个传送魔法阵的跳跃，亲自来到星穹废墟视察重建工作的进展，不这样做实在无法安心。 还有另一方面原因。 他能感觉到，先前那个交给妮尔丽斯保管的“终端”被毁了，显然塞卓昂确实是经历过一次致命的攻击。现在呢？情况到底如何了？塞卓昂是否还活着？大贤者他们怎么样了？空蝉讨伐战的结果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未知越多，就越让人操心。 “唉……” 看着在星穹废墟中央的一层层魔法阵中悬浮的莱瓦汀，马格纳斯深深、深深的叹了口气。 目前还无法断言任何事，毕竟不存在通常的通讯手段能直接在下界与边境战场通话。 “…………嗯？” 就在这时，马格纳斯敏锐的感知被什么触动了，在一如往常的空气中，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波澜。 这丝波澜若有若无，缥缈无踪，却又确实地存在着。 让人心里莫名焦躁。 这只是连“不祥的预感”都算不上的微妙违和感，但就是让他忍不住在意，两周前他也产生了类似的微妙预感，然后就发生了圣地陷落，这次又会怎样？ “……喂。” “有何吩咐？” “传我指令，加强星穹废墟及其周边警戒。” “啊！？现在？” “还不快去！” “呃遵命！” 属下们慌慌张张奔走而去，只留下马格纳斯举目眺望。 他在寻找。 那极为微弱的违和感的来源，那隐隐约约的波澜，不祥预感的击中之处—— 倏然，他一抬头。 视线的另一端，是静静悬浮的炎之神剑。 “……我的错觉吗？还是……嗯？” 脑袋突然眩晕了一下，仅仅是一刹那而已。 仿佛有什么东西强行侵入了进来。 —————————————————— “这——几乎都空了！？” “那家伙也真是倾巢而出了啊！” “对我们而言倒是好事呢，至少不用趟着满地虫子……” 在阴暗又潮湿的异空间——虫仓中，三个人正全力奔走，准确地说是夏洛蒂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召唤出了飞行最快的一只丧尸龙，而塞卓昂由给它进行了加持。现在三人都抓住龙背上的尖刺飞在虫仓的空中，速度越来越快。 “现在妮儿到哪了？”秋米拉急切地问道。 “应该在穿界门那边吧……” “快点吧，毕竟是那家伙，未必会刻意等我们啊。我们会不会和边境战场同归于尽什么的——还是靠自己吧。” “诶诶诶？边境战场会怎样！？” “会被毁掉啊。” “可是妮儿不是说，她不会伤害更多人——” “你还真信啊……啊，应该快到了！” 抛开陷入混乱的秋米拉，塞卓昂和夏洛蒂看向前方，那里隐约传来波动—— —————————————————— “不……等一等……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克莉妮恩斯满面怒容，她还从未受过如此的屈辱和非议！ “请阁下配合。” 然而带着一大群穿着暗红色军装的血狱士兵和血兽的少女——血狱干部之一的断境甲只是冷冷看着她，铅灰色的眼睛里只有厌恶和不耐烦。 “给我等等——啊！！！” 面对不从的克莉妮恩斯，断境甲粗鲁的一脚踢中了她的肚子，这个少女干部可是名副其实的至高者等级，仅仅是一介贤者的克莉妮恩斯当然毫无还手之力。 “克莉妮恩斯！” 圣安德烈立刻挡在克莉妮恩斯面前阻止断境甲的继续施暴，同时转头向她使了个颜色。克莉妮恩斯见状，只能用力咬咬牙，双手抱头，跪了下去。 而圣安德烈也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就范，断境甲啧了一声，一挥手，凭空出现的金属枝桠像枷锁一样把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不只是他们，周围的所有玛耶人都是如此，他们一个个都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血狱的人挨个揍翻在地施以禁锢。 至于他们的至高者—— “等等……不对啊……妮尔丽斯……凶犯？通缉犯？刺杀血皇？这……不对不对不对啊……一定有什么搞错了……明明……大家都是好孩子的……诶……？” 黛的表情一片恍惚，只是一味喃喃自语，而周围的其他世界的人们以及至高者们的视线全都扎在她身上。有惊愕，有戒备，有震惊，有不解，有憎恶……但唯独看不见善意。 “等一下！巴尔扎克的手下意欲行刺血狱的领导人？有什么证据？这种荒诞之事——” 钢铁之王是第一个站出来想帮黛说话的，但回答他的只有断境甲冰冷的声音。 “证据？月神，武圣，血皇，三人亲眼所见，这还不够吗？你觉得她们三人会无聊到平白无故陷害一个连至高者都算不上的小卒子？” “呃……” “是吧？明白的话，你们也别轻举妄动。一切与玛耶有结盟关系的位面都有嫌疑，如果你真的无辜，那我劝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明哲保身吧。” “…………” 被说到了这一步，钢铁之王也唯有语塞，他不忍地看着恍恍惚惚大脑当机的黛，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 “……嗯？” “呃？” “诶？这……” 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这一刹那间，所有人，士兵也好干部也好至高者也好，这联军中的所有人，位于前线的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回过神来的时候也消失了。 残留下来的，唯有脑子仿佛“被硬塞了什么东西”般的不快感。 ———————————————— “别了，我最后的仆人。” 穿过最后一个传送门，用最后一只次元吞噬者将其破坏，这下子，从边境战场深处到与下位面交接的边际的道路，就被完全切断了。 就连血晶宫都已经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宏伟的宫殿当然是被我直接绕开，冲破血海的阻隔，真正回到了充满新鲜空气的外界。 回到了我初到边境战场的地方。 眼前的，是布满晶体构成的十字架的大地。 就在不远处的空中，一切因果的始源之物就静静漂浮在那里。 如同把天空挖开缺口一般的巨大黑色漩涡。 绝世的神迹。 开启新纪元的钥匙。 把人界中各个碎片般的位面连通的纽带。 边境战场存在的始源与依托。 穿界之门。 到了这里，我的心只剩下平和而已。 能感觉到三个同伴们正在沿着虫仓迅速赶来，利用虫仓的各个空间裂隙的入口向我这边跳跃，但这还是太慢了。我之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虫仓作为主要移动手段就是因为速度，不依靠血狱的传送门的话，我早就被武圣截住了。 我的同伴（工具）们能否及时赶到？亦或是和边境战场一起永远消失？看她们运气了。 毕竟，接下来是我的事。 “穿界之门啊……” 我把装着沸腾不已的血样的试管紧紧攥在手中，走向那黝黑的漩涡。 试管上铭刻的无数铭文此刻扩散开来，化为光的轨迹，转瞬之间就铺展成直径千米的层层叠叠的魔法阵。这是我早已铭刻好的、准备已久的仪式之台，而这世上最复杂的魔法阵的核心处，正是我手中的试管。 嗤嗤嗤嗤嗤—— 血色的光芒跃动着，瞬间把黑色漩涡照亮，让天地都蒙上了一层血红的色彩。我能感觉到血样中某种东西开始了蠕动，开始嘶吼，开始向它的同类传输信号，这是真正的灾难的号角。 “终于要开始了，来吧，噬界虫们——” 破坏吧，虫子们，狂欢吧，虫子们，撕咬吧，虫子们！ 破坏边境战场！毁掉烨和她的一切！让我解除命运的咒缚！ 联军远离此地—— 剑帝不足为患—— 蝶仙只是小卒—— 武圣已无机会—— 月神远在彼方—— 血皇更不用说—— 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我了—— 除非—— “停下吧，妮儿，不要再继续了。” ——是我的宿敌。 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 名为穿界门的巨大漩涡下，我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知道，她也是刚刚到达的。 “……果然是你啊，薇妮！” 第442章 人之心（一） 如果把世界比作一个大水箱。 那么，每一个世界——或者说每一个位面，都是水箱中浮动的石子和水草。 或者说，比作空心的塑料球比较贴切。 人们生活在塑料球中，与外侧的水隔绝，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个小小塑料球外的水世界是多么美丽，多么凶险。 有的塑料球大一点，有的塑料球小一点，而边境战场时最奇特的那个。它是最大的，是形状最怪异的，而且是半开放式的。看似强大，实则脆弱，它的球壁是那样的薄，只要暴露出一个入口，就随时都会被外侧的什么东西撕碎。 现在就是如此。 回响着。 回响着。 来自血液深处的波动，化为人类无法理解的歌谣，在水箱中回响。 这歌谣就像路标，就像灯塔，就像北斗星，招引着在水中游弋的某物——或者某些物。 现在，水中，边境战场与人界的外侧，连虚空都算不上的水体中，那些界外的巨物，从机械式的游弋中摆脱出来，如同扑火的飞蛾，顺着歌谣指引的方向前去。 作为破坏者。 作为极恶之徒的帮凶。 ———————————————— “来了……” “小烨！？” 皓月抱在怀中的那个正在勉强自愈的血糊糊的人形，忽然又发出了声音。 她的眼睛依然闭着，半梦不醒的样子，只有嘴巴喃喃发出声音。 “来了……它们要来了……巨大的客人们……呵……” “………………” 烨身为吞噬过界外巨兽的人，能感觉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连皓月也隐约感觉到了。 天空中仿佛打开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里面露出无数巨大无比的眼睛，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她们所有人。 不只是她们，就连联军们也一样。 已经有人察觉到了。 边境战场，正在颤抖。 正在因即将到来之物颤抖。 “该死的……该死的！！！！” 皓月咬牙切齿，但又无能为力，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笼罩，只剩下无处发泄的震怒。 “该死的！咲舞呢？尼德呢？他们都哪去了！！！为什么没拦下泽拉赫！！！！！” 他们都在搞什么啊！！！到底——嗯？ 【最终…………面前的……】 【住……手………………】 大脑中有什么似乎触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进来。 就像往脑子里强行插了根电线一样。 同时传进来的还有声音。 隐隐约约的声音。 【……憾啊……薇…………】 什么声音？ ———————————————— “停下吧，妮儿，不要再继续了。” “……果然是你啊，薇妮！” 被血色照亮的天地。 混入了血色后变成暗红色的黑色漩涡——穿界门。 以及在我身边的、位于无数魔法阵正中的被激活的血样。 在这一切的环绕中，我与她对峙着。 宽广的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 宛如外人不可踏足的圣域。 薇妮·莱本托德。 她身着圣女的白袍，浅褐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宛如不可亵渎的女神。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生物了。这是不含任何杂质的无比纯净的美，是我或血皇都不具备的。 现在，这个绝世的美丽生物眼中含泪，表情无比的哀伤，仿佛承受了整个世界的悲哀。 “果然啊，最终阻拦在我面前的是你吗？” “妮儿，住手吧！” “…………” 事到如今，她依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正义凛然的圣女的样子。 “真是遗憾啊，薇妮。” 我歪过头，直视着她，轻轻耸了耸肩。 “月神也好，武圣也好，剑帝也好，蝶仙也好，这些真正有能耐阻止我的人，要么远离此地，要么抽不开身，区区一个你又能干得了什么呢？薇妮？” “就算干不了什么——” 她泫然欲泣，同时周身飘舞的圣光更加灼目，向前踏出了脆弱却又饱含意志的一步。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看着你犯下这滔天的罪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继续错下去！！” “……无聊至极啊，事到如今还假惺惺地说着这些。” ———————————————— 边境战场深处，前线—— 【……果然……在我面前的……】 联军的所有人全部停止了动作，血狱的人也好，黛也好，其他所有人也好，全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那个虽然模糊但越来越清晰的声音。这声音来源不明，就像是被突然强塞进大脑里，却又无比的真切。 【妮……住手……】 【……真是遗……薇妮……】 “薇妮”——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黛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仿佛被从咒缚中解开。“薇妮”？薇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听到她的名字？这声音究竟哪来的？ ———————————————— 血晶宫内—— 轰！！！！ 巨剑和光刃相撞又弹开，尼德和小蝶双双弹飞出去，把无数的晶体墙壁和柱子撞得稀巴烂！小蝶的光翼分解成无数光枪向尼德飞射而去，而尼德隔空用力挥剑，以空气为介质传播的斩击把光枪全部粉碎！小蝶急忙闪躲，但依然被斩风划伤了大腿！ “切……” 她落在一截断掉的墙壁上，现在她身上添了不少新伤。她先前已经在空蝉那边受了不少伤了，现在也是很疲惫的状态，这样拖下去的话真的会败给尼德！ “就不能老老实实认输吗，蝶大小姐？别任性了！” “认输？我可不觉得我会输啊！” “别硬撑了，你的状态本来就很差，我打赢一个精疲力尽的小姑娘也没什么成就感，你还是——啊？” “嗯？” 两人同时止住话头。 声音。 听到了声音。 原本还只是隐隐约约，十分模糊，但很快就变得十分清晰。 【真是遗憾啊，薇妮】 【月神也好，武圣也好，剑帝也好，蝶仙也好】 【区区一个你又能干得了什么呢？】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看着你犯下这滔天的罪过！】 什么声音？ 哪里来的声音？ 谁再对话？ 为什么他们能听到？ “这……难道说！？” 萌月的通讯网络又重开了！？ 尼德讶异地看向小蝶，发现后者也一脸惊讶，换言之连小蝶都能听到通讯网络中的传讯？连她也能听到？某处的对话的声音通过萌月的通讯网络向边境战场每个人发送？ —————————————— 然而事情规模比尼德想的还要大得多。 绝不只是“向边境战场每个人发送”而已。 【这些真正有能耐阻止我的人，要么远离此地，要么抽不开身，区区一个你又能干得了什么呢？薇妮？】 “什么——‘薇妮’？光之贤者？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耶，星穹废墟中，马格纳斯捂住头一脸疑惑！他看向周围，那些属下们其他人们也都是十分诧异的表情！他们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虽然其中混杂着信号干扰般的沙沙声，但依然能清晰地辨识出其中内容！ 【就算干不了什么】 【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继续错下去！！】 确实是薇妮·莱本托德的声音！而且和她对话的人—— 【省省吧，对我而言‘对错’是不存在的】 ——没错！这个声音正是妮尔丽斯·泽拉赫！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别的先不论，但——她们明明都在边境战场啊！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跨越次元的阻隔把她们的声音传送到下界，让每个人都听到！？ —————————————— “别傻了，薇妮，太愚蠢了。” “愚蠢的是你！做这种残忍的事有何意义？你会害了所有人的！” …………嗯？ 萌月听到了声音。 其他感官都一片黑暗，只有双耳变得格外灵敏。 身体的芯自顾自地运转着，能力自顾自发动着，超出了她这个主人掌控。 呜？ 头……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剧烈的头痛席卷了萌月的精神，她无助地挣扎起来，但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是一片黑暗，根本睁不开眼睛，四肢也充满麻痹感！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自己在通讯室被人弄晕后发生了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的能力，正在不受自己控制地全负荷运转！把她感知到的一切直接强行发送到边境战场各个角落——不！恐怕不止边境战场，而是所有世界！ “那就让他们死吧，不论他们生前多么伟大，现在那群大人物们的生死都掌握在我这个小虫的手里。” “这是不对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对错又何妨？我赢了，而他们会死，就这么简单。” 声音依旧在传来，两个少女的对话声，方向——好近！？就在头顶上方不远处！能力全开的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听到的瞬间，能力就会立刻把她听到的一切如实大规模发送出去！而这过程必然会伴随如同把烙铁插入脑袋搅动的剧痛！ 呜呜…… 妈妈…… 咲舞阿姨…… 我好痛…… 好难受…… 你们在哪…… 救救我…… 还有…… 求求你们…… 谁都可以…… 快点…… 阻止她们…… 幼小的少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祈祷，在剧烈的痛苦和恐惧中载沉载浮，但没有人会回答她。没有皓月的声音，没有咲舞的声音，没有姐姐的声音，没有尼德的声音，那些她能依靠的人一个都不在。 除了—— “亲爱的萌月小妹妹，请睁眼” ——那句，温柔的，动听的，却无比残酷的命令。 加在她感官上的咒缚仿佛解开了一部分，就像被人强行扒开眼皮一样，她向着对话声传来之处，睁开了眼睛—— —— —— —— —— —— 这一刻， 在血红的天地间， 在巨大的穿界门前， 救世的圣女与灭世的虫姬互相对峙的画面， 传到了边境战场和666个下位面的所有通讯设备和屏幕上，以及共计超过亿万的智慧生物的脑中。  ~~~~~~~~~~~~~~~~~~~~~~~  不剧透是美德！就说这一遍，往后几章不再重复了 第443章 人之心（二） “妮儿，求求你，冷静一点……” 薇妮的表情是那样认真，那样迫切。 和往常她对我露出的游刃有余的微笑截然不同。 就像在劝说一个即将跳楼的少女，告诉她人生中还有很多乐趣，劝她回心转意不要轻生。 装得真像。 “我很冷静，真巧，这是我出生将近十八年来最冷静的一天。” 我当然很冷静。 我不知道在这最后的时刻，薇妮为何又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道貌岸然，这个词比起我更适合你。 在我身旁的魔法阵核心中那血的光芒越来越盛，这是它和界外巨兽——噬界虫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的表现。运转的魔法阵把放大了无数倍的波动发散出去，循着这古老的歌谣，噬界虫们马上就能找到穿界门这边了。 届时，一切都结束了。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我轻轻摇头，既然她的声音是如此温柔又凄婉，那么我也应当报之以礼。 一分钟。 再过一分钟，仪式就会彻底完成，噬界虫就会到达，毁掉穿界门连同整个边境战场。 我会在第五十秒时维持魔法阵彻底运转结束时离开，安然回到玛耶。 这期间—— 把薇妮斩杀于此大概是相当困难的，毕竟她的实力绝不弱于我。 只要拖延时间就好。 稳住她。 稳住现状。 “为这一刻我已经努力了四年，从无到有，一点点走到现在这一步，你觉得我有可能收手吗？”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必须’！我再说一遍——求求你别再错下去了！妮儿！” “我哪里做错了呢？边境战场的存在何尝又不是个错误？” “但是其中的人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薇妮眼中盈满泪水，手紧紧抓住袖子，指甲中渗出的血甚至染红了袖口。 对此，我只是付之一笑。 “无辜与否只是个伪命题，一个人是否该死只取决于别人想不想让他死。” “那——” “而我想让他们死。” ———————————————— 【妮儿，求求你，冷静一点……】 少女的声音回荡着。 【我很冷静，真巧，这是我出生将近十八年来最冷静的一天】 在寂静的空间中。 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边境战场中每个人，不论是血晶宫中的人，还是在外出勤的人，还是在边境战场深处、在前线的人。 每个人，都紧紧盯着手中BBT上显现的画面，听着它发出的声音。 就算没有BBT，同样的画面和声音也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这是萌月的通讯网。 是萌月当下所见所闻的一切，最最真实的反映。 ———— 地球——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所有巨型广告屏都映出了同样的画面，血红的天地间，巨大的黑洞前，两个绝美的少女正面对峙。连商场中每个开机的电视样品都播放着两个少女的对决，每一台收音机都播放出完全相同的声音。 数以万计的行人驻足观看，还有更多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桌上的电脑。此刻，地球上每一个角落，每一部手机，每一台电视，每一台电脑，每一个带有通讯功能的设备，全都显示着、传达着同样的景象。 ———— 玛耶—— 【为这一刻我已经努力了四年，从无到有，一点点走到现在这一步，你觉得我有可能收手吗？】 所有魔法影像，所有念话网络，所有魔法师或魔武士的脑海中，都被强行塞入了同样的影像，这正是边境战场中穿界门旁正在发生的一切。 人们困惑，不解，为何这玛耶的两个新任贤者会突然敌对，就连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懂。 唯独少数知晓更详细情报的人——比如在星穹废墟的马格纳斯，比如正在协助主持重建的矮人王法兰，才能认清这究竟是何等危急何等绝望的状况。 ———— 马西阿罗——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必须’！我再说一遍——求求你别再错下去了！妮儿！】 每个通讯频道，每个脑内嵌入芯片，每个全息影像。 玄元大陆—— 【我哪里做错了呢？边境战场的存在何尝又不是个错误】 每个传音入密，每个仙池倒影，每个修士感知。 大自在天—— 【但是其中的人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每个僧侣的天目，每个传影铜镜，每个佛光显景。 …… …… …… 圣女与虫姬对峙的景象，通过能力最大负荷运转、大脑几乎要烧坏的萌月，传送到了所有，所有，所有的666个世界。 ———————————————— “你知道的吧，薇妮。” 我也放缓了语调，就像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不论多么强大的存在，死后也就失去了意义。” “可——” “同样，‘正义’、‘道义’也是如此，只要伸张它们的人不存在了，那么它们也就形同虚设。” “…………” “再过半分钟噬界虫们就要到达了哟，薇妮，穿界门会被摧毁，而因穿界门而维系着存在的边境战场、和它之中的所有人也会化为虚无。” “………………” “当然，边境战场是会直接灰飞烟灭，还是永远成为漂泊的无定形体那就没人知道了。如果你有那个兴致，想在这个特等席上欣赏这一切，我倒也很欢迎。” “…………不！” 紧紧抿住嘴巴的薇妮终于挤出了一个字，她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方才的软弱消失了。 “妮儿，你刚才说，‘正义’无人伸张就会形同虚设，对吧？” “所以？” “那么——” 她抬起手，耀眼的圣光在她手中汇聚。 “由我来伸张就好！如果无法说服你住手，那就用力量来打败你！”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也不会留情。” ———————————————— 【同样，‘正义’、‘道义’也是如此，只要伸张它们的人不存在了，那么它们也就形同虚设】 在边境战场某处无边无垠的荒野上，咲舞紧咬牙关，看着传到脑中的影像。 又是这样。 又是被排斥在阴谋之外。 又是等回过神来，局势已经完全脱离自己控制。 【再过半分钟噬界虫们就要到达了哟，薇妮，穿界门会被摧毁，而因穿界门而维系着存在的边境战场、和它之中的所有人也会化为虚无】 在讨伐战前线的虚空中，皓月痛苦地捂住头，而这不仅是对这近乎绝望的局面的焦虑。 这画面毫无疑问是萌月送达的。 她现在肯定是强迫自己使用能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图像和声音传输，这究竟会对她造成怎样的负荷？她一定是拼了命把这一幕幕传输出去，让所有人看到真相吧？ 【当然，边境战场是会直接灰飞烟灭，还是永远成为漂泊的无定形体那就没人知道了。如果你有那个兴致，想在这个特等席上欣赏这一切，我倒也很欢迎】 血晶宫外，尼德和小蝶用最快速度向着穿界门赶去。站都已经完全停止，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不予以阻止所有人都会死。 但他们也很清楚——这个距离，这个局面，他们两人已经不可能赶上了。 —— —— 三件事。 身在边境战场中的每个人，乃至下界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三件事。 第一：妮尔丽斯·泽拉赫想要毁灭边境战场。 第二：薇妮·莱本托德是阻止她的最后希望。 第三：边境战场所有人，包括血皇，月神，武圣，以及666个世界的所有高层人士，这些人的生死完全拿捏在这两个少女手中。 ———————————————— “生命之神的庇佑，圣洁之光啊，破除黑暗吧！” 巨大的圣光箭矢向我射来，而我虫化的右臂将其隔空抓住，狠狠一握就让其粉碎。紧随而来的是圣光形成的风暴漩涡，就像真正的海啸一样向我袭来。背后的虫翼一振，圣光风暴立刻被化为无形。 根本不够看。 “只有这样吗，薇妮？” 我的虫仓中已经不剩多少虫子了，但主力还是留了下来。屈指一弹，无数铄金虫立刻从发丝中飞出，闪烁着暗金的光芒向薇妮撞去。而薇妮连忙做出圣光护盾。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她勉强挡住了铄金虫的进攻，但护盾也已经彻底粉碎。 “就这么执着于圣魔法？你的bing——” “接招吧！我还没输！” 不当我说完“病毒”二字，圣光在她手中延伸成了巨大的剑刃，隔着很远就像我直接劈下。而我伸出虫化的右臂仅用两指就将其夹住，让她动弹不得。 “…………” 奇怪。 有种违和感。 十分微妙的违和感。 胜利在望，无人可挡，即使是薇妮也不可能妨碍我了。 但从她的态度，她的表现，我依然感觉到违和。 在我面前一直装成正义使者。 而且执着于圣魔法，不用她的拿手好戏瘟疫魔法。 为什么？ “喝啊啊啊啊啊啊！！！！！” 薇妮发出不适合她的大吼，涌动的圣光在她体表形成铠甲，她直接舍身向我冲来。激荡的圣光破坏力确实非凡，但对我实在起不到多大作用。 “你够了吧！” “呃啊！！！！” 我伸出的虫之手轻易抓住了她的肩膀，稍一用力就把肩胛骨完全捏碎，她发出痛苦的大叫。但即使如此她仍不死心，圣光在她手中凝成了硕大的光球，几乎在零距离之下，磅礴的圣光在我眼前爆开。 “啧——” 真是麻烦。 但也仅此而已了，结束了，薇妮，你不该存在在这世上，更不该妨碍我—— “嘻……” 她忽然笑了。 在圣光的笼罩中。 在极近距离下。 短短一刹那间，她对我展露出笑颜。 嘴巴轻轻张合。 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你输了，妮儿。” 然后—— “上吧，‘人之心’，我亲爱的孩子。”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10/2049a0d3-8f01-45fb-931d-68ed21c3354a.jpg[/img] 噼啪一声， 发出攻击的不是她，而是另有他物 我听到了背后，魔法阵中心，试管破裂的声音。 “怎——” 我只来得及回头一瞥 试管碎裂了，而血样漏了出来 血样依然在翻腾，向着界外巨兽传递信号，召唤着它们 没有问题 然而 一抹黑色 极为不起眼，极为缥缈，极为微弱的一抹黑色的光芒， 一瞬间，从血样中分离了出来 就在我的手刺向薇妮心脏的同时， 从后面， 打在了我的身上 渗入我的体内 “啊………………………………………………………………………………………………………………………………………………………………………………………………………………………………………………………………………………………………………………………………………………………………？” 第444章 人之心（三）（中秋快乐） 阿历克斯是个为所欲为的暴力少年，他每天都和他的同伴们寻滋挑事，打架斗殴，做了太多让人不齿的坏事。 他们欺负流浪汉，和其他混混打群架，肆意飙车，把少女骗回家奸淫，私闯一个作家的家，当着作家的面**他的妻子。 阿历克斯对自己的同伴也是如此，看似温和，但只要同伴一旦不顺从于他就会露出獠牙。软硬兼施，利用言语的压迫甚至直接的暴力逼着他们听自己话。 他喜欢贝多芬的音乐，尤其是第九交响曲，那些残酷的场面往往伴随着这首出自大师之手的古典名作。他房间里养着一条宠物蛇，他很爱惜它。他的父母都是好人，并无什么恶习，说明阿历克斯的邪恶性格并非是受到家庭影响。 后来他和同伴们产生了冲突，路上，他把同伴踢到了河中，用匕首划伤了对方的手，之后又在酒吧中装模作样施以宽容，还美其名曰领导者的风范。 他当然是个恶棍，而且是个不懂事的少年人，但他有选择作恶的权利，也有属于自己的爱好，仅仅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一个人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直到有一天。 他闯入一个养着一群猫的独居女人的家，失手杀了她。 ——节选自《赏发条橙所感》，薇妮·莱本托德著 ———————————————————————————— ———————————————————————————— ———————————————————————————— 一抹黑色 渗入了 我的体内 我的动作迟钝了片刻 趁这个间隙，薇妮从我手中挣脱出来，拉开了距离 我要追击 追击 诶 等一下 感觉有点 不对劲 眼前的画面扭曲了 意识变得有点迟缓 不对劲 有种类似反胃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侧拉扯 不对劲 视野迅速变暗 但是却没有失去意识 不对劲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把眼球翻转一百八十度看向体内 然后 我的世界变成漆黑一片 ———————————————— 全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在此刻屏息。 全都着了魔般紧盯着画面。 想要灭世的虫姬。 想要救世的圣女。 在血染的穿界门前，展开了最后的，无人能够插足的对决。 堵上了全边境战场所有人，全666个世界所有高层的命的终极的决战，空前绝后的豪赌。 纵使是强如至高者，强如月神武圣，甚至血皇，他们的性命依旧掌握在这两个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少女手中。 面对杀意全开的虫姬，不擅长战斗的圣女不屈不挠，接连射出圣光的箭矢攻击虫姬。她一次又一次进攻，一次又一次被化解，面对虫姬的反击只能咬牙硬扛。到了最后，她甚至不得不挺身向前，用柔弱的身体向虫姬发起突袭。 在虫姬拦住她、捏碎了她的肩膀的那一瞬间，上万亿人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零距离的圣光爆发，正面击中了空门大开的虫姬。光芒是如此耀眼灼目，覆盖了一切，也遮蔽了两人，画面都变成一片纯白，没人看得清其中发生了什么。 ““““““…………”””””” 圣光依旧闪烁。 寂静依旧弥漫。 紧接着，出现了开始祈祷的第一个人。 雾之贤者佛格莱特。 在支援队中，和那些瞪大眼睛盯着BBT上画面看的人们不同，他握紧双手，闭上眼，低垂下头，宛如最最虔诚的圣徒。 “赞美我等的圣女，愿她对极恶之徒释以制裁” 在这样极端的状况下，这样极端的氛围中，即使是最最微小的虔诚，也会获得最最强大的感染力。由他起头，越来越多的人摆出自己的世界中家乡中的祈祷姿势，无数人对着同一个画面，向同一个人祈祷。 ““““““““““““赞美我等的圣女，愿她对极恶之徒释以制裁”””””””””””” ———————————————— 或许只有一个人除外。 他没有恐惧。 也没有祈祷。 充斥他内心的只有最为深重的负罪感而已。 玛耶，一隅—— 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后。 他看上去不到五十岁，长相棱角分明，但他现在脸上已经不剩多少当权者的威严了。眼下浓重的阴影，面颊深深凹陷，头上有明显脱发的痕迹。昔日的商业巨子，昔日位于玛耶商界顶点的男人，如今憔悴得像个骷髅。 鲁伊斯·戈加尔久久看着眼前魔晶屏幕上的画面，那被圣光完全染白看不到人影的画面。 和其他数万亿在心中升起希望的人不同。 他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负罪感，愧疚，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压垮。 他深深埋下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用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哑声音喃喃道—— “你终于还是动手了啊……瘟疫之王……” “我已经完美……完美履行了你的命令……” “在走私的每一份……流入黑市的每一份……血样里……都注入了你给的主脑……” “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终于……满足了吧？可以……放过我和我的家人了……吧？” —————————————————— 这里是一片漆黑。 我就在这里漂浮着。 这并不是失去意识昏倒，我的意识很清晰，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 我也知道我依然在边境战场，在穿界门前，在和薇妮对峙。 但我所见所感的一切，都只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有我一人。 ——只有我一人吗？ 周围的空间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浮动。 意识到的瞬间，无尽的光流把黑暗照亮。 仅仅是光吗？ 仔细看的话，着无数发光体是如数玻璃般的碎片，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有上学的学生，有散步的老人，有上班的男女青年，有讲学的教授，有颐指气使的贵族，有吃着发霉面包的平民，有站街的妓女，有大把撒钱的慈善家，有盯着口袋瞧的小偷，有挥舞着刀的强盗，有冥想中的魔法师，有磨炼武艺的魔武士，有摆弄瓶瓶罐罐的炼金术师，有千里追凶的赏金猎人，有潜心修炼的僧侣，有治病救人的医生，有**尸体的恋尸狂，有胡言乱语的精神病人，有和父母吵架的坏孩子，有在船头眺望大海的船员，有对着牲畜磨刀的屠夫，有站在田边的农民，有披着斗篷风尘仆仆的旅行者，有…… 有着世间百态，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各个人种，各个职业，各个阶层，各个性格，或伟大，或渺小，或壮烈，或平凡。 数量如此之多，足以组成一个小世界。 我明白了。 这是无数人的记忆残片，是无数人精神的残存，是无 数人活在世上的证明。 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 “嗨嗨嗨，妮儿~” 嗯？ 我回过头，黑暗中剥离出一个人形，被病毒的黑雾缠绕着。 是她。 薇妮。 她的衣着依然是圣女的长袍，但白色变成了黑色，就像做了反色一样。 “我在这哦，看得到我吗，妮儿？” 薇妮…… “嗯~看得到的话，就说明终于进行到这一步了呢。” 她向我挥着手，亲昵一笑。 这里是哪？ “这里？这里什么也不是，硬要说的话就是你的内在和外在现实中的一个夹缝吧。” 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也不算什么，你也要十八岁了，成年人了，送你个礼物不好吗？” 礼物？什么礼物？ “你知道的，妮儿，我爱你，但是单恋没有任何价值，两情相悦才是真正的美好，所以我希望你爱上我，无论如何都希望。” 不可能的。 我想否定，但她不再理会我，自顾自说了起来。 “于是这就是我面临的最大挑战了，妮儿，我该如何让你爱上我？正如你所言——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是虫啊。” 她嘻嘻一笑。 “你没有人性，更没有人的感情，连喜怒哀乐都不具备的你怎么可能持有‘爱’这种人间最宝贵的情感呢？” 所以—— “所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妮儿啊妮儿，让你爱上我的前提是你拥有爱，拥有爱的前提又是什么呢？我该如何让你爱我，我该如何解除与你的敌对，我该如何让你变得更亲切可人？” 不可能做到的。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是披着人皮的虫，是怪物，你说的这些—— “其实是有可能做到的，只不过要付出相当多的心力，以及极大量的牺牲。我告诉你啊，妮儿——” 她的笑容变得十分神秘。 “肆虐玛耶的瘟疫，其最核心的病毒‘人之心’，就是我培养的。”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和你的次元吞噬者一样，人之心是我的毕生杰作——但你可曾觉得奇怪呢？它虽然在破除免疫系统、穿透防疫结界方面很强，但关键的致病性和传染力却并不怎么厉害，作为武器实在不合格，这样的它怎配被称为‘杰作’呢？” 我怎么知道？你所谓的杰作不过是—— “啊——啊——啊——且慢，还有个问题哦。” 她的笑容更加神秘了，其中还透着前所未有的危险感。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制造大瘟疫？为什么要杀死两千万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那还用说吗？你要借此一步登天，从小贵族一跃成为万众敬仰的圣女。 “错错错，大错特错哦妮儿。你我都知道无数种一步登天的办法，获得权力，获得财富，获得人望，这些对我而言都十分简单，我何必为此花大功夫散布瘟疫？” 那，又是，为什么？ “我先做几个假设，几个听上去荒诞不经，却最终证实可以实现的构想——” —— —— —— “假如，有一种病毒” “我给它起名叫人之心” “它没有凶猛的致病性或传染力，虽然能帮其他更厉害的病原体开道，但本身实在没什么可观的” “然而，这样的它却有种奇妙的能力” “假如，这种病毒存在着‘主脑’，就像蚁群中的蚁后一样” “主脑有存储功能，而且有连接功能，把这种病毒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病毒的网络” “每一个感染人之心并死亡的人，他弥留之际残存的记忆、精神、人格，全都会随着病毒的网络上传，最终集中在主脑中” “而主脑在哪呢？” “假如，我预先猜到你一定会用什么东西——就叫它‘必需品’吧——对付血皇，然后我事先撺掇某位玛耶的商业巨子，让他把这种必需品走私进玛耶，确保每一个必需品都会经过他的手，确保你最终弄到的那东西必然曾被他接触过” “假如，我还给那位可敬的先生提了个小小要求，比如——让他把装有病毒主脑的试剂注射到流入玛耶黑市的每一个‘必需品’中，然后迟早会有其中一个必需品经过辗转落到你手中，然后我假装对此视而不见” “假如，你一直带在身边的最强底牌，完成计划的最重要的必需品，其实一开始就是颗定时炸弹” “假如你一直不知情，还按照原计划，拿它来召唤噬界虫” “假如你在最后一瞬间分了神” “假如那件一直藏在‘必需品’中的、接收了两千万人份的‘人性’的、承载了一切的主脑，在你暴露出的小小空隙之时突然发难注入了你的身体” “假如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被全边境战场乃至全人界的所有智慧生物看在眼里” —— —— —— “呼呼，告诉我啊，妮儿” 薇妮的笑，第一次染上了残虐。 “告诉我，告诉我，亲爱的妮儿，无血无泪的刽子手，手眼通天的虫姬，空前绝后的恶徒，震撼世界的灭世者啊……” “假如，刚才我说的所有‘假如’都不是假如” “那么，” “你会，” “怎么办？” …… …… …… ……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整个大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真希望她只是虚张声势。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在开玩笑。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构成我的每个细胞每个分子每个原子每个最基本的物质都在呐喊这不是真的。 我不会认同你的，薇妮。 我不会承认的。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那我， 岂不是， 在制定计划的那一刻起， 就 已 经 注 定 失 败 了？ “——呐呐呐，你又错了啊，妮儿，妮儿，我可爱又可怜的妮儿。” 薇妮轻轻摇了摇手指，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 “反正我一直是以‘你一定会败给我’这个大前提制定计划的，所以你的失败根本不是重点。” 她轻轻一挥手。 “现在开始的才是正戏啊。” 随着她的动作。 那死于瘟疫的两千万人的记忆、精神、人格，构成两千万人份的人形的一切，化作史上最凶猛的光流将我淹没。 —— —— —— —— 如何让一只虫子学会爱？ 如何从精神层面上彻底打败一只虫子？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让它拥有人性就好。 让那空无一物的胸膛中，第一次出现人类的心灵，人之心。 听到了吗，我最爱的虫姬？ 献给你的交响诗，已经开始奏响前奏了哦。 第445章 人之心（四） 直到有一天。 阿历克斯闯入一个养着一群猫的独居女人的家，失手杀了她。 而一直对他心怀不满的同伴卖了他，他们事先叫来了警察，并把牛奶瓶砸在他头上，让他没能逃脱被捕。而遭到逮捕的艾利克斯依然桀骜不驯，咄咄逼人，不服管教，保持着自己的恶人做派。 这样的他被判处了十四年有期徒刑。 为了早日出狱，他接受了正在试验中的所谓“厌恶疗法”。 ——节选自《赏发条橙有感》，薇妮·莱本托德著 ———————————————————————— ———————————————————————— ———————————————————————— 我未曾深思过人性是什么。 我未曾深思过人性有何意义。 但我知道，对我而言，人性是绝对没有必要的。 人性的作用是道德良知底线的最后枷锁，是人身而为人的最后证明。 对我而言，这正是没有解药的剧毒。 我绝对不能拥有它。 绝对。 人拥有人性是顺应社会与自身的必然。 虫拥有人性的话—— 但现实已经不给我思考的机会了。 东西涌了进来，大量大量的，两千万人的人格记忆精神的碎片，两千万人的生平经历人性，这些造就一个完整的人的必须要素就像大街上的白菜一样廉价，不要命地向我脑子里塞。这是超越了一切的痛苦，就像把混着铁丝的荆棘从耳朵捅进脑子里搅动，大脑小脑灰质白质肉血骨头碎肉肌肉神经乱七八糟的呼啦呼啦的稀里哗啦的好痛好难受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开始是模糊的光然后是光流光流光流全都是那该死的光的流动轰隆隆隆的吵死人了涌进来拼命涌进来比病毒还要贪婪比火焰还要焦灼比高压电还要霸道一个个都跟种子一样在名为大脑的耕地上生根发芽那是碎片大量的碎片一个个都嫌我看的不清楚似的赶着投胎一样往我眼前凑烦死了停下退下求你们了别开玩笑了我不想看别给我看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 周围的黑暗开始融化融化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混账东西给我滚我没输一切只是你的阴招我才不可能输我的计划是完美的我的行动是无缺的我不可能败在这里更不可能败在你手上薇妮薇妮薇妮你究竟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过去一个童年的熟人区区一个小屁孩以我的青梅竹马自居谁会需要你谁会稀罕你的爱谁会搭理你你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想要阻拦我的屁事不懂的混账白痴罢了什么都不懂你们什么也不懂听清楚我的话的话就给我停下啊！！！！！！！！！ 等一下停一下越来越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光芒声音还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玩意这是什么这算什么我求求你我命令你我强迫你我胁迫你我祈求你别再继续了我看到了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到底他妈的是有多少人我出生了我长大了我上学了我打工了我杀人了我犯罪了我抽烟了我喝酒了我就业了我有朋友了我和人吵架了我的家人死了我欺骗了别人我被别人欺骗我杀了别人我被别人杀死我**了别人我被别人**我抢劫了别人我被别人抢劫我在简陋的棚屋中我在不起眼的石屋中我在华丽的别墅中我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我低贱我平凡我高贵我不可一世我在下水道和老鼠抢吃的我在街边恳求路人施舍一块面包我在工地吃着混着泥土尘埃的盒饭我在学校趁着课间偷吃零食我在饭店里吃服务员呈上的小吃我在海景房中吃着美味的海鲜我在宫殿中对满桌佳肴挑三拣四我懂了一切我什么也不懂我作为我我作为虫我作为一个君临者在世界上降生但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或许需要留下子嗣但绝不需要伴侣但我看到的只是一大堆一大堆一大堆人像**的猴子一样拼命求偶拼命交配拼命让女人怀孕拼命被男人搞怀孕用那膨大的肚子养育他们的后代然后组建一个三口或四口或五口或随便多少口之家他们笑着我笑着我结婚了我娶了妻子我嫁了丈夫我有了一个男孩我有了一个女孩我们组建了一个快乐的悲伤的尴尬的破碎的融洽的充满血腥暴力的家庭我什么都有我什么也没有我哺育孩子我虐待孩子我关爱孩子我侵犯孩子亲情亲情亲情亲情人类以亲情之名到底做了多少他妈的破事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到底经历了多么长久的时间人类开始不约而同地歌颂光阴嘲讽光阴感慨光阴怀念自己的过去因为他们老了一群行将就木的老骨头没有未来可言只能从过去中寻找些许安慰所以他们装模作样地躺在摇椅上假装自己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他们想死吗有的想死有的不想死有的只想顺其自然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露出乱七八糟的表情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得知自己疾病缠身得知自己的骨头比他妈的饼干还脆得知自己只能浑身插满管子刻满魔法阵才能勉强维持生命好了该死了终于该死了长长的路终于到尽头了但是长吗一点也不长只不过是在有限的生命中挣扎片刻像个白痴小丑一样跳舞蹦跶区区带发条的橙子上发条的不是你让发条停下的也不是你只有那个死在病床上的躺在棺材中的在火炉中变成灰的才是你才是我我终有一日也会如此一生一生一生究竟发生了什么喜怒哀憎惧喜悦愤怒哀伤憎恨恐惧只是由几个基本感情为基础延续出来使劲排列组合不断循环往复知道再也循环不动为止！！！！！！！！！！！！！！ 咕噜咕噜转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头大了好累好辛苦痛死了烦死了但是开始麻木了侵入进来了抵抗了抵抗不了有什么东西被复写了看似缓慢实际上干净利落就像把水泥墙刷上一层新漆不不不不是这么简单如果真的只是刷层漆那就只是掩蔽了本来面目这是更根本的更彻底的把墙壁砸碎重建的绝对的改变比之量变引起质变还要深刻我的心原本只是一片平旷的荒野没有草木没有动物只有土壤空气和不冷不暖的阳光但现在变了侵入进来了流进来了两千万人存在的证明百塞了进来喧宾夺主像种子一样深埋土中而我无能为力种子萌发了长大了荒野变成了草原性质完全变了然而这还不算完更多的种子萌发更多的草木生长草原又变成了树林最终变成了大森林一点也看不出原本荒野的样子了我的天啊求求你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我真的已经受够了到底过了多久了多久了多久██停█为什么我要受着这些停下吧薇妮求███下吧停下吧呜不要████我还想作为我生存我还想作为我存在我还想████你倒██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对你████何意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心如刀绞般剧痛脑浆要废掉了骨骼都███████████████但是这有怎样比起那些胸腔胸腔中原本不应该██████有██经系统的地方传来了切实的存在感有什么█████东西被硬塞了进去████████████████存在感越来越强███████████████比世间的一切都要████████████████████痛彻心扉███████传来███████████鼓动██████████████████████越来越强停快███████████████████████我的大脑████████████████████████████████████████████的心████████████████████████灵魂██████████████████变成████████████████████████████████████████████异质███████████████████████████████████████████████████████████救█████████████████████████████████████████████████████████████████救我████████████████████████████████████████████████████████████████████████████████求求你█████████████████████████████████████████████████████████████████████████████████████████████████████████████结束吧█████████████████████████████████████████████████████████████████████████████████████████████████████████████████████████████████████████████████████████████████████ █████████████ █████不████ ███████ █████ ███ █ 第446章 人之心（终） 万亿人眼前的光芒散去。 万亿人眼前的画面重新转为清晰。 万亿人终于重新看清了画面，看到了这真正牵动着世界命运的一幕。 依然是被血色染红的天地。 依然是那巨大的黑色漩涡般的穿界门。 依然是那两个少女。 但天平已经倾斜了。 那个原本不断运转的让人不安的魔法阵消失了。 位于魔法阵中央的装着诡异的血液的试管不见了。 其中的血液自然也脱离了魔法阵，像屋檐滴落的废水一样划过空间，洒在地上。 仪式被中断了。 越来越清晰的界外巨兽的咆哮声消失了。 另一种不同意义上的沉默降临了，恐惧和绝望一扫而空，名为喜悦的无形的巨大团块降临了。这情感的团块实在太过巨大，连整个边境战场都难以容纳，而其中的人们完全被包裹其中。从死亡边缘逃脱也好，松了有生以来最大一口气也好，恶徒的计划终于得到阻止也好，究竟是如何已经没人计较了。赢了，得救了，还活着，这种终极的喜悦是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的，所以新的沉默取代了旧的沉默，这是连言语都被阻塞的巨大喜悦。 【嗯……】 而就在这一刻，其中一人动了。 沉默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人们屏住呼吸，注视着接下来的发展—— 【呼……呼……呼……】 圣女喘着粗气捂住粉碎的肩膀，丝丝缕缕的血从她口鼻流出，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任谁都能看出她在强撑。那强忍着痛苦的样子实在太过凄美，太过动人，让所有观者都忘记了呼吸。 【……………………】 相较之下，另一个少女——空前绝后的灭世者，人类史上最凶最恶的凶犯，只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头低垂着，一言不发，前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妮儿……】 圣女喃喃着对恶徒的昵称，她拼命往双腿中注入力量，撑着重伤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放开捂住肩膀的手，并没有把所剩的最后一点力量用于治疗自己，而是作为武器凝聚到了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迈着蹒跚的步子，一步又一步，而被缓缓逼近的虫姬依然一语不发，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厥。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如果早点阻止你的话……】 明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明明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大幅倾斜，圣女却还是呢喃着谢罪的言语，宛如背负世间之恶的活祭品一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圣女终于忍不住眼泪，轻轻呜咽了出来，而那缠绕着圣光的手缓缓举起—— 【——！】 就在这一刹那——虫姬突然一动，苍蓝的眸子似乎就要睁开！ 与此同时影像内的远处传来了声音，呼喊声，怒吼声，爆炸声，各种各样噪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剑光和金粉色的光芒，更远的地方甚至闪烁起了紫色的雷光！震撼天地的力量将穿界门周边席卷，而指向的目标只有一个！ ———————————————— 鲁伊斯依然在颤抖。 他呻吟着，抱住头，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蜷成一团，比初生的婴儿还要脆弱。 他既不惊讶，也不意外，更不会产生“松了口气”或“边境战场终于得救了”这样的想法。在整个666个人界的亿万生灵为圣女欢呼雀跃的时候，只有他心中满溢着最为深刻的绝望。 除了薇妮本人和她的爱将佛格莱特外，鲁伊斯大概是唯一一个早就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的人。 那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两年……三年……或者更早以前？那个时候他依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只手遮天的海运巨头，黑白两道通吃，手眼通天，有着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成就，财富，地位，家庭，一个男人想要得到的一切他都有了。 一次边境战场之行，他也作为商务洽谈的代表同行，即使是在来自各个世界的社会精英面前他依然游刃有余，绝不给玛耶丢脸。 然后，某人暗中接触了他。 是个名为“罗刹”的少女，自称叛逃者蝶仙的代言人，面带诱惑的笑容，问他愿不愿意做一桩“零本万利”的生意。 走私血皇亲自精炼的血样。 满世界有想法有野心的人，无人不想得到这极为宝贵之物，只要鲁伊斯肯接受，至少百年之内都无人能撼动他的商业帝国。 但他拒绝了。 鲁伊斯是个谨慎的人，做这种事相当于和血狱为敌，太危险了，“富贵险中求”也是建立在这风险在承受范围内的前提上的。 原本以为已经断了关系，此事就不会有下文了。 直到那天。 离开忙碌了一天的办公室，见完一大堆合作伙伴，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想和妻子温存一番时，事情发生了。 “鲁伊斯·戈加尔先生，是吧？” 妻子和女儿，三个人很七竖八地倒在客厅中，而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怡然坐在她们身上，一旁还站着个身披黑纱的怪人。 “我想和你谈谈。” …… …… “为何不接受关于走私血皇的精炼血样的提议呢？” …… …… “嘛~嘛~放心，阁下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都活得好好的……虽然我也不清楚下一秒她们会不会死。” …… …… “我来做个预言吧——过不了多久，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将会席卷玛耶，而你的妻女三人正是第二三四号感染者的候补。” …… …… “不要怕，我们都很温柔，很诚实，很守信的。” …… …… “只要照我说的做，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接下走私血样这活吧，确保每一个走私品都会经过你的手，然后——” 她拿出一个像化妆箱一样的小箱子。 打开后，里面全是装着黑色不明液体的小试管，还贴心地配了个注射器。 “——一定要亲手把这些‘孩子’注射到血样中，每个血样，一个不漏，明白了吗？” …… …… “不，不，千万别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不是坏事，你也不是坏人。” “在此的你我，可都是未来的……拯救世界的英雄啊，哈哈哈。” ———————————————— 我不知道现实中过了多长时间。 也不知道在这里受苦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光芒熄灭后，最后一个碎片侵入我的身心后，黑暗又降临了。 而我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总是痛苦已经消失，我的一切仍在隐隐作痛，如同对透彻灵魂的痛苦的回想。 意识变成朦胧一片。 不只是感官和身体而已，就连我自身的存在都仿佛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难以连接。 薇妮对我做了什么。 “……”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一些更深层的地方改变了。 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当年血皇层接受了七亿生命的洗礼，承受了七亿人的人生，力量发生了质的蜕变。 然而我和她不一样，有某种根本上的区别，但我无法言明。 “…………” 呜…… 在一片黑暗中，我终于勉强掌控了自我，我开始挣扎。即使意识不清，即使一片朦胧，我依然像个行走在深夜中的瞎子一样摸摸索索。周围的黑暗似乎变淡了，开始有朦胧的光芒氤氲，依稀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把脆弱到一碰就碎的意识注入四肢，然后注入力量。 “……你…………” 似乎听到了声音，女人的声音，同时还有轰隆隆隆的爆炸声，更远处的怒吼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 “……快……点…………” 不祥的预感产生了，不安将我笼罩。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薇妮，我马上就要成功之际，或者说我以为我要成功的时候，薇妮对我做了某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等等，‘不安’？那是什么东西？ “你在……干……么……” 失败了……我……失败了？而且从一开始就输了？薇妮早就预测到了我的行动？早就猜到我会用血皇的血做文章？一开始就在血样中埋下了陷阱？她是怎么算到这一步的？怪不得到了边境战场以来她对我的妨碍都不温不火，空蝉讨伐战开始后也没大动作，因为她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败局已定了？ “——你他妈在干什么啊！起来！快！！！” 一声厉喝灌入耳中，我朦胧的意识终于变得清晰了些，原本雾蒙蒙的视野明晰了起来。脑袋依然天旋地转的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周围情况就被人抓住了，那人拽住了我的手，把我一把拉了起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染满鲜血的面孔。 白发，红眼，表情狰狞，这个人是…… “呃……啊……？塞卓……昂？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他妈之前一直跟我们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底怎么就阴沟里翻船了！！！” “阴沟翻船……失败……？” “别耽误时间了！快！要逃了！” 又是新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是浑身沾血的夏洛蒂和秋米拉，她们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后就是穿界门的黑色漩涡，而另一边…… 轰！！！！ 激荡的能量余波突然袭来，若不是塞卓昂抓住我我大概会被吹飞出去，我转动发僵的脖子看向另一边……剑光，雷霆，粉色的光芒已经近在眼前，剑帝蝶仙和武圣同时逼近了过来。 “啊……” 直到这时我对危机的感知才发动，他们来了，来抓我了，可是血样呢？噬界虫呢？魔法阵…… 没有了？ 我失去意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走啊靠！！！！！！” 手足无措的我又被塞卓昂扯了一把，她像扛行李一样把我扛在肩上，和夏洛蒂与秋米拉一起跳入了黑色漩涡。仅仅是毫厘之差，奔流而来的闪电打在我们刚刚所处的位置，再晚半秒钟我们就要全军覆没。 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刻，三个怒发冲冠的追击者赶到了。 剑帝，蝶仙，武圣，那三人的怒容叠加起来足以让一切界兽吓破胆。 但我所看的只有一人。 在被进入穿界门、被漩涡吞没的最后一瞬间，我与薇妮对视了。 半跪在地，捂住血如泉涌的肩膀的她。 以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向我露出了世间最美的笑容。 “这是献给你的，我最爱的虫姬” “但是” “这还只是前奏曲而已” “怀抱着新学会的‘激动之情’好好期待吧” 第447章 噩梦的终结 玛耶，星穹废墟，慰灵殿—— 传送到所有人脑中的画面都剧烈扭曲起来，声音也迅速变得模糊，每个人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追击者们向着虫姬追去，而虫姬和她的三个手下消失在了穿界门的漩涡中！ 她们成功逃脱了？ 如果是的话，她们逃去了哪？ 最可能的答案当然是—— “玛耶……” 马格纳斯咬牙切齿，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一颗颗炸弹在他脑袋里炸开，这样的事态真的完全超过所有人想象的极限了！临危受命的虫之贤者竟然是意欲行刺血皇、毁灭边境战场的灭世狂徒，她搅乱了空蝉讨伐战和与之相关的一切，而且真的差点就成功了！ 现在好歹已经避免了最坏情况——马格纳斯当然不在乎什么血皇月神武圣的死活，但他在乎玛耶人的！黛还活着，克莉妮恩斯和圣安德烈等人也是，这就已经足够了，最坏情况已经被避免了，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事情的后果！ 妮尔丽斯·泽拉赫做事必然不会计后果的，具体缘由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玛耶人行刺血皇搅乱讨伐战杀人无数而且险些毁灭穿界门边境战场”这一事实！玛耶接下来会遭到怎样的非议？会被如何追究责任？连续经历了大瘟疫和圣地陷落的玛耶还要经历多少？这世界真的还撑得住吗？ “该死的……但是……” 但是，再着急又能怎样？ 这样的状况已经没人能控制了，别说马格纳斯，就连黛这个大贤者也只能成为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任由血狱的大人物们处置！如果泽拉赫失败的那一刻就被逮到的话还好，如果被她逃到了玛耶，血狱的人必然会以调查抓捕为名强势入驻玛耶，届时玛耶还有什么主权可言？ 这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马格纳斯懊恼的。 “塞卓昂……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干什么不好？ 给什么人打工不好？ 偏要依附于这他妈的混账泽拉赫？ 泽拉赫是主犯，这三个人是从犯，但这有什么区别？如此罪状，主犯是死路一条，从犯一样也是死，而且必然是血狱直接介入强制执行！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如果能现在堵住泽拉赫，那么至少能稍微替玛耶抵一部分罪过！穿界门是双向的，两边必须同开同闭传送才能成立，这边的门没开的话，她们也只能被困在夹缝间而已！不论泽拉赫是否成功杀死了血皇或毁掉了边境战场，她们都进不了玛耶也出不去！除非—— 除非？ 除非，泽拉赫事先就做好了准备。 除非，她事先就做好了能在玛耶一侧开门的措施，好疏通她的逃跑路线。 那“措施”会是什么？ 马格纳斯的心陡然一沉。 “所有人！封锁住莱瓦汀——” 发出了呐喊。 但是，当然已经晚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 瀑布般的紫色雷霆打向黑色漩涡却仅仅是消失于虚无，落地的咲舞发出不甘心的呐喊！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再快一秒——不，半秒的话就足够把她们一网打尽了！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被她们跑了！！！！！” 原本的黑色漩涡变了，如同翻腾的雾气一样看不穿也摸不透，泽拉赫从另一边把门封锁了——不，就算没封锁也晚了！咲舞皱起眉头，伸出手，手掌部位浮现出复杂的血红色纹路，然后把手贴上变成一片混沌的穿界门—— “以穿界门的守护者与血皇的代行者之名，命令你，为我敞开……” 一片混沌消失，门又变回了漩涡，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泽拉赫已经逃到了下界，这样一来搜索程度就翻倍提升了！ “该死的！” 咲舞对着空气愤怒地挥了一拳，事到如今只能承认了，泽拉赫一伙成功逃脱了，他们追丢了！整个边境战场，各个人界的精锐，还有血狱的高层，这些加在一起竟然放跑了泽拉赫这个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家伙！都是饭桶吗！？ “咳……咳咳……” 听到了难受的咳嗽声，那个身穿白袍的少女大口大口咳出血，很显然之前已经受了很多伤了。听到这声音，咲舞从极度的愤怒与懊悔中回过神来，连忙跑到这个各种意义上的英雄少女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少女的脸色惨白，浑身都颤抖不已，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昏死过去。但现在的她比起凄美，更多的是壮烈之感。 “咦……您是……武圣大人！？对不起，我……” 少女慌慌张张想要站好，但又立刻脱力倒在咲舞怀里。咲舞轻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薇妮的头发，动作一反常态地温柔。 “她们逃了，但那是我们的过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做得很好了。 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的命，烨的命，皓月的命，所有人的命……天啊。” 脑海中沸腾的怒意渐渐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放松感。 毕竟，虽然元凶逃脱了，但她的邪恶计划也被阻止了，边境战场得救了，大家活了下来，如果说咲舞没觉得大大松了口气那绝对是骗人的。 边境战场究竟有何等的价值？ 聚集在此的人们都是怎样的身份？ 于这一切关联的各种利益、各种大事小事究竟有多少？ 这么算的话，咲舞虽然自认平生帮助过、拯救过很多人，但这些加起来大概都不到这个少女的零头。 “你现在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呢，尽管高兴吧。” “高兴……？” 然而少女反而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但是，妮儿她……”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轻轻抽泣了起来，然后大概是身体和精神都到极限了，她终于在咲舞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朋友’吗……” 无私的极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喂尼德，小……嗯？” 抬头看向旁边，不知何时，小蝶昏倒了。 倒在地上，从少女的体型变成了**的体型，一如当年咲舞第一次见她。 而在她旁边是个血红色的空间裂缝。 皓月搀扶着看上去半梦半醒的烨，从中走了出来。 —————————————————— 星穹废墟—— 空前的魔力动荡着，咆哮着，整片圣地的灵脉都彻底失去了控制。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分神注意这个了。 熊熊烈火燃烧着，这魔力的火焰比世上的一切都更加灼热！到处都是跃动的火光，到处都是流淌的熔岩，地狱般的高温炙烤着空间！ 而被火焰包裹的魔力，在失控的莱瓦汀的引导，直接灌入了慰灵殿——连接传送门的控制台！  ~~~~~~~~~~~~~~~~~~~~~~~ 最大赢家：薇妮 MVP：人之心 最大输家……你以为是妮儿？其实是被拆被炸被火烤的星穹废墟哒！ 第448章 狼狈之人 从下界侧开启穿界门这一行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更不是只有至高者才能打开，只不过是为了便于管理而设置了“只有至高者和经过其授权者才能控制穿界门的开闭”这个硬性规定罢了。 开门所要满足的条件只有一个。 “足够的能量供应”足以。 在任何一个世界，穿界门都是降临在那个世界能量最充沛的地方也是同理。 假如某个存在能够调集现象级别的魔力，假如那个存在能完全控制并引导如此大量的魔力，而且魔力来源不会枯竭也不会中断的话，那么即使不是至高者也能将门打开。 例如现在的莱瓦汀。 狂暴的力量奔涌着，处于魔法阵中心的莱瓦汀肆意喷吐烈焰，这次不仅仅是它本身的力量，其中还调集了星穹废墟地下灵脉的魔力！作为媒介，它早已和灵脉连接在了一起，以它神器的身份和独立的人格完全能做到控制自如！这就是虫姬把它交出去、并且提议用它作为媒介的根本原因，她需要有个足够强力的内应在她撤离时打开穿界门！ 经过多日沉寂，莱瓦汀终于在这一刻发难，正如和虫姬约定的那样，这是它最后的任务。仅靠它作为大秘宝的力量和古老大战帝的残留力量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它运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极大量的火焰直接注入灵脉，让灵脉中奔涌的魔力变成火海，而魔力之火又从各个喷发点喷出地面！从上往下看的话，此刻的星穹废墟已经化为岩浆地带，各处都重复着宛如小型火山一样的喷发！一道道火柱直冲天空，散成漫天火雨纷纷降下，把一个又一个人变成焦尸！ “不要惊慌——” “快、撑起结界——”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人们迅速冷静了下来，在马格纳斯的紧急指挥下张开结界抵御，同时迅速搬运伤者。即使如此破坏还是来得太突然了，重建工作刚有起色，新的大灾难就又降临在了星穹废墟。初具模样的新神殿新建筑群全都被火焰吞没，轻则烧成焦黑，重则直接化成了岩浆。 而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马格纳斯。他用最快速度交待好几个属下让他们代为管理，然后立刻投入了火海中。灼目的雷电包裹着他极速前进，掠过一条又一条火舌，直冲灵脉交汇的正中心。 “妮尔丽斯·泽拉赫……！！！” 到了这一步马格纳斯当然已经完全明白泽拉赫的安排了，莱瓦汀是被她事先“不情不愿”交出来的，她必然在上面动了不知多少手脚。虽然不清楚她具体是怎么做的，但现在成为了连接灵脉的缓冲器的莱瓦汀一边搅乱灵脉大搞破坏，一边调集大量魔力直接冲击穿界门，这样下去的话—— “啧——！！！” 岩浆！又是岩浆！雷和火这两种同样极端暴躁的力量相性极差，无尽的岩浆和火焰向他涌来！ （这破剑……简直像会自己思考一样！） 所有攻击明摆着冲着马格纳斯来的，他现在基本肯定莱瓦汀有着一定的自主意识！ 如果是以前的全盛时期马格纳斯可以硬扛过去，但以现在的状况…… “风暴的落雷啊——” 磅礴的蓝色闪电在他全身喷发，下一秒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巨大雷柱在莱瓦汀的方向炸裂！这一瞬间火焰和岩浆停滞了一下，趁这个空隙马格纳斯速度全开，极速接近，一把雷电组成的巨剑在他手中展开！ “！？” 然而逼近到面前后，他看到的是意料之外的景象。 （少女………………？） 神剑在火海中静静悬浮，在它旁边是个身上缠绕着火焰的少女，肌肤和头发都呈现苍白色，眼睛是美丽的酒红——但在马格纳斯看来只有纯粹的危险！ “你是什么人！” “我……？这很重要吗？” 少女歪了歪头，甚至没有正眼看马格纳斯一眼。原本莱瓦汀就有大秘宝本身的力量和古代大战帝的力量，现在又能调动灵脉的魔力，可谓是它诞生以来战斗力的巅峰。随手一指，巨型火柱横向喷发，几乎贯通了整个星穹废墟—— 铮！！！ 然而火柱被纵向劈开，蓝色的闪电破开了红色的火焰，划过少女的手臂，像切豆腐一样直接截断了半截右臂！ “缠雷之刃！” 手中雷电化成的巨剑压缩成了短剑大小，但质感已经和实体剑刃没有任何区别，马格纳斯全身的闪电内敛，将力量压缩到了极致！ 对此，莱瓦汀又歪了歪头，露出些许的惊讶。 “有点看走眼了啊，本以为连贤者战帝都不是，你……‘按理说’应该是贤者吧？” 说着，火焰汇聚到胳膊的断面上，组成了新的手臂，毕竟只是火的人形拟态而已。 “这可就轮不到你管了，不过我真没想到，大秘宝竟然也能有自己的人格——” 嗡————————————————！！！！ 耳鸣般的巨大嗡鸣声忽然响起，马格纳斯一怔，随即陷入了极度的焦急和震怒！ 晚了一步！ 这混账已经靠着狂灌魔力硬是把穿界门撬开了！ “该死的！” 怒骂一声，马格纳斯向着穿界门波动传来之处急剧加速——但立刻就被拦了下来！完全凝成实体的雷剑和莱瓦汀撞在一起，那由火焰组成的拟态的少女人形拿起了神剑，像模像样地挥舞着。自己挥舞自己，听上去就像可笑的自导自演，但带来的压迫感足以令人窒息！ “……让开。” “不行，不行，这怎么说也是和虫的契约，‘打开穿界门，保得她们平安撤退’，这是最后的任务了。”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与我何干？” “啧——” 马格纳斯猛地挥剑斩向莱瓦汀，莱瓦汀立刻迎击——但这只是假动作！他的身体化为一道道雷电的残影闪过莱瓦汀，越过它向后方突进！那巨大的黑色漩涡已经出现在高空中，即使是在永夜的星幕上也显得极为显眼，迷样的光辉从中放射，几个看上去十分狼狈的人影从中窜出—— “站住！！！！！！！” 怒吼当然不会让她们停下，马格纳斯手中雷剑延长成雷枪，在呼啸声中向她们投去！然而那三个人影中最高挑的那个诡异地动了一下，无形的力场以她们为中心扩散，雷枪的大部分都分解成无色的魔力——是塞卓昂的领域！ “塞卓昂！停下！！！” 马格纳斯大喊道，但这喊声有没有传达出去就不知道了，因为紧随而来的火雨遮蔽了他的视野，莱瓦汀追了上来！神剑携卷着地狱般的火焰劈下，烈焰如同垂挂天际的幕布，终于散去之时，恶徒一行人也早已不见踪影。 “哈啊……哈啊……啧……” 四处环顾，那四人已然不见。 想要追，但终究还是晚了。 “不追了？” “……” “明智的选择，你现在追也追不上的，我也不会让你成功。” “……你真的好意思说啊。” “那么，我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是时候去度个长假了呢。” 说着，少女之躯化为火焰回到神剑中，莱瓦汀在火光中冲天而起，于星幕下朝远方飞去。 “………………” 脱力的马格纳斯落到地面，瘫坐在满地碎石中。 星穹废墟的火光一时不会散去。 刚被重建就被烧毁的建筑残骸遍地。 远处依然时不时传来呻吟和惨叫声。 架设结界的人，灭火的人，努力平息依然沸腾的灵脉的人，救助伤者的人，联络各方的人…… 马格纳斯只觉得这些人都离他好远。 这史上最最震撼的大事件终于结束了，以后对泽拉赫一行的抓捕行动只能算是余波，为此事收个尾而已。 这等规模的事件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由于根本没有先例，所以也难以估量。 边境战场的未来会如何？ 玛耶的未来会如何？ 当事人们的未来会如何？ 已经，没人能掌控了。 —————————————————————— “先打道回府吧。” “明智的选择，不过小蝶这是？” “烨似乎做了什么，小蝶在烨面前只能是自投罗网。” “总之这桩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 咲舞怀里一手抱着昏迷的薇妮，另一手搀着又一次彻底睡过去的烨，尼德抱着昏倒的小蝶，两人都已经非常疲惫了，尤其是精神，彻底到达了极限。 咲舞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皓月，萌月情况如何？” “……” 而皓月不说话。 她只是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那个小小的身体，周身的气氛像冰窖一样寒冷。 “……皓月？萌月她还好吗？” “还活着。” 终于回话了。 “是吗，那就好——” “但也只是还活着而已。” 皓月的声音活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 “………………什么意思？” “能力过负荷发动，全身重度虚脱，大脑坏死了至少一半，必须立刻带回去抢救。” 这声音毫无抑扬，比广播员播报天气还要平板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而咲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了解皓月。 皓月生气的时候话会多起来，但愤怒到一定程度之时话反而会变少。 现在连一点感情起伏都感觉不到了，这是极端愤怒的表现，这么多年来咲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皓月。 “咲舞啊。” “…………嗯？” “我知道，你一直反对我杀人，更反对我把人折磨够了再杀，对吧？” “对……” “但是，假如我把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每根骨头都抽出来然后扔进血兽堆里**再碎尸万段……什么的，你应该没意见吧？” “…………” 咲舞一瞬间停顿了。 然后，这位边境战场最为高洁的战士，第一次道出残酷的话语。 “……嗯，我大概，没意见。” 第449章 疯狂的世界（一） 事件结束。 伤亡统计。 死亡人数：来自666个世界的下级人员735人，高级干部37人，至高者4人 重伤人数：来自666个世界的下级人员6455人，高级干部241人，至高者39人 耗费物资总额：直接消耗约等于65246吨魔髓，间接消耗仍统计中 猎杀界兽总数：15230，±5头 作战成果：重创空蝉，灭杀（？）幽浮，取得了边境战场深处未勘探新区的控制权 仅从结果来看，虽然一开始的灭杀空蝉未能实现，但取得了灭杀幽浮的意外成果，也算是一次成功的讨伐了。 但这已经完全不是重点了。 空蝉如何？幽浮如何？边境战场的新开发区如何？已经没多少人在乎这些了。 血晶宫中，“劫后余生”的余韵前所未有的强烈。 像飞机库一样大的病房中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各个世界的医师和护士来来往往，而病人们都表情激动地谈论着这一路上发生的一切。如今，全世界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两个年轻的少女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一个是救世者，一个是灭世者，灭世者险些成功毁了一切，但终究还是败给了正义——如果在别处听到的话，这一定是个毫无新意的老套故事，然而真正身处其中才会意识到身为被拯救方的自己是多么幸运。 就在这一天，一个少女成了全世界的公敌，冷血无情的虫姬，极恶的灭世者。 而另一个少女——薇妮·莱本托德，她保住了边境战场，救了所有处于边境战场中的人的性命。这些人中包含了666个世界的几乎所有至高者和高层，如果他们死了，那么每个世界都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乱。从这层意义上说，尽管青涩，尽管弱小，但她就是真正的救世主。如果没有她阻止妄图灭世的虫姬，那么一切都会崩坏毁灭的。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如此脆弱”——这句话经常被他们挂在嘴边，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切身体会到这世界究竟有多脆弱。 脆弱到即使是一个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年轻少女都能差点将它毁灭。 每每想到这个事实，止不住的后怕就会席卷所有人的心。 受惊的心需要慰藉。 而最能给予人们慰藉的当然是—— ———————————————— 隔离区，特殊病房—— “健康状况良好，粉碎性骨折和脏器损伤已经没问题了，只不过由于过度疲惫可能会再沉睡一段时间。” “嗯，麻烦你了。” “看护只要有阁下就够了么？我们可以——”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好吧，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有任何需求，都请立刻呼叫我们。” “一定。” 血狱的几个医生和护士郑重地行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离开病房。 这个顶级豪华的病房里只剩两人。 一个是躺在床上的绝美少女兼救世英雄。 一个是高洁又俊美的圣骑士。 虽然这位圣骑士在医生们走后就立刻变了脸色，头痛似的捂住脑袋，心中的五味杂陈完全反映到了脸上。 “别……” 他不得不强压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种种情感，努力调整呼吸才能说出话，即使如此也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别装睡了……莱本托德……你醒着的吧？” …… …… 寂静持续了片刻—— “作为骑士大人，轻易说破少女的心思可不怎么有风度啊。” “……你能有什么‘少女心思’？” “想多睡会美容觉啊。” “…………” 面对摆着苦瓜脸的圣安德烈，薇妮只是从病床上的被窝探出头，露出调皮的一笑。 但这笑容中有着某种不容违抗的力量，只是与她目光相对就能感觉心神受到震慑，在潜意识中就成了被动的一方。 “天生的居于上位者”——圣安德烈无端地想道。 “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吧？”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 “不，我是说…………” 圣安德烈挠着头，努力组织自己的言语，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沸腾的情感，最后说出口的只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你以前跟我说过，‘不要有任何负罪感，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我们不是吗？” “还跟我说过，说……我们‘要拯救世界’。” “没有拯救吗？” “不，我是指……啧……” “噗。” 看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圣安德烈，薇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一开始对你说的‘我们是正义的’‘我们将拯救世界’，从你的角度来听确实像是调侃或讽刺，但现在确实成为事实了，所以你一下子不知该作何表示了。” “…………对。” “那么，安德，看着我的眼睛。” 薇妮从床上爬起，不由分说地扳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这是何等美丽的少女之眼。 就像磨砂的浅褐色水晶，还有这氤氲的水汽。 但越是对视，越能感觉到隐藏在美丽双眸之后的东西，那是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 “告诉我，安德，你觉得我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 “你……………………” 被这双眼睛盯着，圣安德烈感觉呼吸都被阻塞了，但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这个问题——是啊，薇妮·莱本托德，这个虚假的圣女，瘟疫之王，在家乡散播疾病大量杀人的少女，究竟是正义还是邪恶？ 是邪恶吗？ 但她阻止了意欲灭世的妮尔丽斯·泽拉赫，力挽狂澜，拯救了边境战场和其中的所有人，直接制止了未来必将爆炸性增长的连锁反应，成了各个组织各个团体尤其是全部666个世界的大恩人，是真正的救世主。 是正义吗？ 但她在玛耶散布的瘟疫害死了两千万人，把万神殿内部权力架空，把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欺骗了包括大贤者在内的所有玛耶高层，更是把全世界都卷入了她和泽拉赫的纠纷中。她比虫姬更加残忍，何况她压根就没有真正在乎过被她救的边境战场所有人的性命。 “说啊，安德，我究竟是正是邪？” “…………” 圣安德烈变得迟钝的大脑终于明白了薇妮的意思、 不是正义。 也不是邪恶。 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薇妮都已经凌驾于传统的善恶二元论只上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现象，意味着即使她的一切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人们依然难以用普世价值观评价她，现行的一切法律都难以制裁她，没有一个人能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因为‘公正的评价’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 更何况现在每个人都坚信她是救世主——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而且每个人都感激她，都爱戴她，都拥护她，都认为她是真善美的化身。 如果一个人做到了这一步，那么，世界上真的还存在能制裁她的人吗？ 如果一个人做到了这一步，那么，世界上真的还存在能反对她的人吗？ 如果一个人做到了这一步，那么，世界上真的还存在能质疑她的人吗？ 不同于血皇月神武圣这些武力层面上的最强者，薇妮已经用另一种方式，从另一种角度，成为了人界的‘最强’。 “而妮儿呢，你觉得她又是怎样？是正义还是邪恶？” “她……” 圣安德烈又语塞了。 妮尔丽斯？ 她是薇妮的敌人，是薇妮的对立面。 更是在玛耶大量杀人的杀人狂，害死了不止一个贤者，同样欺骗了很多人，更别提还不知为何想要刺杀血皇毁灭边境战场连带里面的所有人。 这样的家伙……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是“邪恶”了吧？ “对吧？邪恶的对立面未必是正义，但正义的对立面必然是邪恶，你还记得吧？当时通过可爱的萌月小妹妹传给所有人的画面和声音？” “……记得。” “虽然基本上都是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妮儿大放厥词，但有句话我是很认同的。” 薇妮微微眯起眼睛。 “‘无辜与否只是个伪命题，一个人是否该死只取决于别人想不想让他死’，所谓的正邪之分，说到底也只是给大众提供一个判断人是否该死的普世化判断标准罢了……几乎所有人只能困在这怪圈中被这判断标准束缚一辈子，而有的人能够跳出圈外从更高的角度俯瞰一切，甚至操作这怪圈。” “而你和泽拉赫……” “妮儿已经彻底陷在圈子里出不来了，这是我为她精心准备的牢笼，是我送她的成人礼物——啊呀，这么说来我还没对她说出‘妮儿，十八岁生日快乐！’这句话呢，真是太遗憾了。” 看着认真地遗憾起来的薇妮，圣安德烈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曾以为薇妮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恶徒加疯子而已。 而现在就结果而言，她不但击败了宿敌，还以宿敌为垫脚石成为了全世界的英雄，而被她踩在脚下的宿敌已经被打入了千夫所指的地狱深处。 正如她和她所说。 ‘无辜与否只是个伪命题，一个人是否该死只取决于别人想不想让他死’。 全世界都想让妮尔丽斯·泽拉赫去死。 全世界都想让薇妮·莱本托德活着。 极恶之徒被千夫所指。 而更甚极恶之徒的存在却被所有人奉为英雄。 这个世界疯了。 全都疯了。 第450章 疯狂的世界（二） 而就在距离薇妮的病房不远的另一间病房——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最豪华的病房，大量的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这些人都是血狱中以及来自各个世界的最顶尖的治愈能力者。他们在各自的世界中都是受到万人敬仰的神医，在这里却像普通打工仔一样满头大汗忙来忙去，在皓月无言的压力中倾尽自己的权利。 病床上是一个娇小的少女，她双目紧闭，乍看之下仿佛在安睡，但每个人都知道她现在情况是何等危险。 “快！生命体征又减弱了！” “心率过低，加大注射！” “脑部活动依然微弱！” “增加皇血的量！” 如此的喊声不断持续着，插在少女身上的大大小小的管子越来越多了，一个个吊瓶往她体内输送着五花八门的药液，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红色的，那是将血皇的血以严格比例稀释后的产物。 “血皇之血有着起死回生的神效”——这是大多数人普遍抱有的认识，也确实是事实，但它远没有人们想得那么万能。确实，“起死回生”，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活着”，那么就算往冻肉里注射一管血都能让它活起来——作为血兽。它只是单纯刺激构成生物的基本单元，强行灌入大量生命力，能让生物保持“不死”却不能治好疾病，因为它会刺激病灶一并生长。长年来血狱的学者们的重要研究课题之一就是让血皇之血在医疗方面可控化，而现在他们祭出了自己的所有成果。 “还要加大皇血量吗？” “到此为止！治愈能力者们快上，注意生命体征！” 如果把大量血皇之血直接注入这可怜的少女体内，她就会立刻转化为血肉的怪物，因此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自从萌月被带回，她就一直在脑死亡的边缘徘徊，这是能力超负荷而且发动世界过久导致的，比通常人们说的脑死亡要严重千百倍。大脑是意识的载体，是灵魂的容器，如果大脑彻底坏掉，那就算被血皇亲自出手救回来也会变成无意识的活尸。 “……………………” 扫视病房的视线变得更加冰冷，气温都下降了几度，所有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压心中的恐惧加紧干活。 皓月斜倚在病房一侧的墙上，面无表情，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感情，她只是一直睁大眼睛盯着所有人而已。 无言的压力。 沉默的恐怖。 如果她突然暴起把血晶宫内外屠个精光也不奇怪。 而另一人—— “……够了，皓月，出去吧。” “……” “出去吧，你我在这呆着也没意义，只会给他们徒增压力罢了。” “……” “好吧？” “…………” 咲舞拉了拉皓月的手，难得发出温柔的声音劝说她。 如果换别人皓月早就拔剑砍过去了，这里也只有咲舞敢劝她。 “好吧？先出去，别呆在这了。” “……………………啧。” 皓月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和咲舞离开了房间，随着她的离开，病房紧绷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些。 ———————————————— 病房外—— “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担心起不了什么作用。” “……”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所以先——” “废话，又不是你闺女。” “…………” “你觉得很高兴？很庆幸？庆幸脑子烧坏的不是凛华而是萌月？庆幸你女儿耐揍恢复力强？然后在我面前蹦哒？” 皓月很久没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了。 而咲舞也提高了音量。 “我一直把萌月当亲生女儿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四十的人还在我面前闹脾气？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没点逼数？” “……………………” 沉默。 皓月陷入了最长的一段沉默。 “你自己冷静一下吧，后方的整备报告和伤员详情，我还有一堆汇报要听，先走了。” 说着，叹着气的咲舞离开了，只剩皓月一人。 可能过了好几分钟，甚至一个小时，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 “调查。” “问责。” “通缉。” “抓捕。” “直到我亲眼看着妮尔丽斯·泽拉赫死为止。” 然后，她对旁边的属下们下了第一个命令。 “给我把巴尔扎克押过来！” —————————————— “快走。” 剑帝的声音比他手中的剑还冰冷。 “别——” “都说了，给我快点走。” 克莉妮恩斯回过头想反驳什么，但和尼德的目光接触的瞬间就被怼了回去。 玛耶的所有人，包括克莉妮恩斯、佛格莱特和刚探望完薇妮的圣安德烈，都在尼德的亲自监视下走着。 恐惧，愤怒，迷茫，慌张，每个人表情都在这几种间来回切换。克莉妮恩斯脸色极差，对受到这样的待遇极为不满但又不敢说什么；佛格莱特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就像走神了一样；而圣安德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面无表情，眼神就像个被逼上绝路的赌徒，仿佛刚刚受到了什么刺激。 而走在最前面的黛—— “呜……呜呜……” 玛耶的至高者、不老的魔女的风采已然不再，她现在看上去就像只被淋湿了的小鸡。长长的金色卷发失去光泽，乱蓬蓬的，驼着的背让她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矮小，脸色更是如死灰一般，没了血色的小嘴一直发出轻声的呜咽。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被当成罪人对待是什么感觉，第一次真正理解何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血狱的大厅。 王座之厅。 平时无甚大用的地方，此刻聚集了超过千名至高者，全都是从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各个世界的最高权力者。 好刺人。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刺人。 “就是她……” “这家伙怎么管属下的……” “竟然把这样的人带进边境战场……” “倒不如说就是共犯吧……”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不能冲淡对犯人的愤怒，反而在对比之下进一步加剧。恨屋及乌，灭世的虫姬来自玛耶，而且还是玛耶高干，她的行动和玛耶其他人究竟有无关系？任谁看答案都是“是”，就算是“否”，身为虫姬的直属上司的黛也必须给出个交代。 问责不可避免。 “停下。” 听到尼德的声音，黛乖乖站住了，然后顺着压力传来的方向看去—— “啊……” 眼中洋溢着愤怒的皓月向她走来。 “月神，女士……” 黛颤抖的嘴发出声音，而皓月仿佛压根没听到，只是大步流星径直走到她面前，然后—— 嘭！！！ “呜咿——！” 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踹在黛的脸上，她娇小的身体直接向后飞了出去——在那之前皓月已经揪住了她的头发，紧随其后的膝盖狠狠停在她腹部最柔软的位置。鼻子大量流血同时又喘不过气的黛呜咽一声，两脚一软，被迫跪在了地上。 “喂——” “你！！！” 圣安德烈和克莉妮恩斯立刻有了动作，但皓月只是打了个响指，放出的光波就把两人震得连连后退。她抓着黛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则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周围。 “看看，巴尔扎克，好好看看。” “呜……呜……” 头被强迫转动着，那些冷眼相看的至高者们的脸一个个划过视野，绝大多数都怒意满面，几个同盟世界的至高者都背过脸去，而仙玨圣母和罗肖伯恩茨等人都一脸的幸灾乐祸。 “看看我，看看这些人，看看这血晶宫，看看这世界。” “呜……不……不要……” “看看这差点被你的好部下毁掉的一切！” “不……不是……妮尔丽斯她……” “不是什么不是！！！” 啪！！！ 狠狠的一耳光在黛脸上炸开，那幼嫩的脸颊整个肿了起来，甚至有几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去，黛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真骄傲啊，哈？” 啪！！！ “你的好部下差点成了人界第一MVP啊，哈？” 啪！！！ “为什么你会任用这种人？为什么把她带进了边境战场？为什么放任她自由行动？大家都希望你给个说法对不对？” 啪！！！ “且不论边境战场差点毁灭，单是你的好部下造成的直接损失有多少？想知道吗？要我报给你听听吗？” 啪！！！ “还是说你要坚持和她撇清关系？假装——” “够了！！！” 抓！ “…………啊？” 皓月挥下的手被抓住了。 那是一只完全由金属构成的手臂。 钢铁之王的双眼透过无表情的金属面具，直勾勾地看着皓月。 “我是说……请您住手，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为难她，即使有正当理由，不也有点有损自己形象吗？。” “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这句话钢铁之王并没有说全，但皓月当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噗！” 皓月笑了。 虽然眼中毫无笑意。 “真让我感动啊，该说这是患难见真情吗？可靠的盟友在这一刻伸出援手？” “请您不要多想，我并没有说巴尔扎克是无罪的，即使真的对泽拉赫的打算毫不知情，她作为玛耶的至高者也必须被问责。但至少要有公正公平的审判，您这样做只是在拿她当出气筒发泄罢了。” “…………” 周围看着的至高者们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月神正因为好友和自己女儿差点被杀正在气头上，现在敢对她说三道四简直就是玩命，但—— “而且在我本人看来，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没有那样的胆量更没那种野心，我和她已经是十七年的交情，虽然作为至高者有诸多不足，但我敢肯定她有着大多数至高者都不具备的善良和无私。” 即使知道自己在玩命，钢铁之王依旧直视着皓月。 “不论别人怎么想，我主张并坚信她是无辜的。” ~~~~~~~~~~~~~~~~~~~~~~~~ 瞧瞧，什么叫真的纯爷们 零夜：嗯，纯爷们（苦笑） 宇杰：嗯，纯爷们（苦笑） 尼德：嗯，纯爷们（苦笑） 余总：嗯，纯爷们……你加油吧，哥四个挺你（苦笑） 第451章 疯狂的世界（三） 即使知道自己在玩命，钢铁之王依旧直视着皓月。 “所以，我主张并坚信她是无辜的。” 这句声音并不大但注入了坚定意志的话语在大厅中回响。 每个人都默不作声。 就连玛耶的众人——尤其是黛——都愣住了。 “喂、喂！王尔德……” 终于反应过来的黛用缺了好几颗牙的嘴发出含糊的声音，而钢铁之王只是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多言。 “诚然，玛耶会因为出了一个灭世者而受到责难，但同样也可能因为出了个救世主而得到赞美。如果我们忽视了这一点就下达判决，那对薇妮·莱本托德未免太不尊重了。” “你是想说‘功过相抵’？自己人惹出来的乱子被自己人解决，我们大家还要夸奖他们不成？” “…………” 钢铁之王一时语塞。 确实。 尽管这起事件是玛耶人引起的，也是玛耶人解决的，但这并不代表两者能互相抵消。看看这现状，看看这结果，看看这翻了倍的多余损失，还有好几个白白死掉的至高者，没人能对这些视而不见。 “……贫僧认为，月神阁下确实做的有点过，”一个挂着念珠的僧人开口道，他是大自在天暂定的代理至高者，“但我等的领导者，蓝毗迦叶猊下由于虫姬的作乱而死于非命。” 他的眼中没有身为高僧的慈悲或宽容，只有咄咄逼人的怒火。 “我等本应以慈悲为怀，但面对此等大事也必将以直报怨，纵使是佛陀在世，被人当面冒犯也是会还击的，我们需要给个说法，更需要亲眼看到罪魁祸首被绳之以法。” 话音刚落—— “没错，我们需要个说法，连我的玄元大陆的精英人才都折损了不少呢。” 仙玨圣母盼着双臂冷声道，但看向黛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可不要说我无情，巴尔扎克，如果你被狗咬了，你是去找狗理论还是找狗主理论？” “不、不是的，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黛哭得更厉害了，过度的委屈让她本就被揍得又青又肿的脸更加扭曲，每次发出声音口鼻中都会渗出更多血。 “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的死，星穹废墟的动乱，我们失去了很多顶尖战力！妮尔丽斯就是这时候被补充进来的新人！她——她虽然很年轻但心理很成熟，而且有相符的实力，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饥不择食让一个资历尚浅的，无甚名气的，无法判断是否怀有二心的小丫头当了玛耶的高层干部？” “呃…………” 黛一怔。 确实，现在想想当时实在是太草率了。 成为贤者需要的一系列考核都跳过了，急匆匆地就把她带到边境战场作为战斗力投入……但当时又能有什么办法？玛耶折损了大量人才，继续补充，而妮尔丽斯、薇妮和佛格莱特就是在那个时候冒出来的，怎有不用之理？ 可是谁能想得到妮尔丽斯·泽拉赫这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恶魔的心？黛也不是没想过，万一妮尔丽斯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好孩子，万一她其实是个另有所图的坏人……但是，但是—— “但是……我……想不到啊……怎么可能想得到……一开始觉得……就算她真的……有所图谋……也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做出这么大事…………” ——谁能想得到妮尔丽斯的野心达到这种程度？想把整个边境战场一锅端？这已经不是“空前绝后”一词所能形容的了。 而钢铁之王使劲给她使眼色，弄得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说错话了？那里说错了？而不但是钢铁之王，连克莉妮恩斯等人也在替她着急。 黛完全搞错事情重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洗清自己的嫌疑，现在每个人都在揣测的重点是“虫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玛耶的行为”。这种时候越是说话越是解释就越百口莫辩，要么不说话，要么快刀斩乱麻直接和泽拉赫撇清关系，黛这么支支吾吾又是“我一开始相信她”又是“就算她真的有所图谋”，越说越乱了。钢铁之王突然恨不得自己也给她一耳光了，你这货不会说话就别说啊！ 但就在这时， 意想不到的人伸出了援手。 “咳咳，各位尊敬的阁下。” 众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 紧接着才注意到——发出声音的不是月神，不是黛，不是钢铁之王，甚至不是任意一个至高者。 那个身披黑纱的高挑人影站了起来，礼貌地欠了欠身。 “我——雾之贤者佛格莱特作为玛耶的一员，对这次灾难也感受到了无尽的惭愧，在此我代替尚不能控制情绪的大贤者大人，为在场的各位致以最最诚挚的歉意。” 说着，佛格莱特向每个方向都深深行了一礼，或质疑或挖苦或蔑视的目光倾注在他身上，但他仿佛浑然不觉。 “我们都很清楚，玛耶作为灭世者妮尔丽斯的直接所属组织，被问责是不可避免的。致歉需要展示诚意，为造成的巨大损失负责，这正是表现诚意的最好方式——没错，我们玛耶会接受‘与我们直接相关的’‘一切’‘应得的’处罚。” 话音一落，至高者们中传来小声的议论。 佛格莱特的措辞很谨慎。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我们玛耶会负责但绝不该负全责”。 “泽拉赫一人的锅不能让全玛耶背”。 “那么——” 仙玨圣母开口了， “‘边境战场差点被毁，我们所有人都险些葬身此地’，如此重责，我希望看到你们玛耶的良好态度。” “我们当然会尽我们应尽的义务，”佛格莱特淡淡地说，“如此重责，我们当然会负起责任把那个应受处罚的恶徒缉拿归案，让她得到应得的处罚。” 简简单单，轻描淡写，佛格莱特始终都在把玛耶和虫姬的所作所为划分开。 “哦？就怕你们——” “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人——抱歉仙玨女士请让我先说完——她这个人是玛耶乃至整个人界历史上最最恶劣的凶犯，种种迹象表明她早就制定了一些列计划，欺骗了‘所有人’，利用了‘所有人’。” “你口中的‘所有人’，是包括了你们玛耶？” “事件一发生，我们玛耶内部就展开了大调查，从种种蛛丝马迹中迅速取得了泽拉赫过往的罪证——不，准确地说不是我们调查的结果，而是某些真正的英雄努力的结晶——” “——佛格莱特！”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娇呼，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大厅门口—— 位于事件中心的另一人出现了。 薇妮·莱本托德。 “莱本托德小姐，您身体尚未恢复，请回去！” “不——我不要紧——佛格莱特！等一下！” 她穿着病号服，迈着依然虚浮的步子走了进来，身后是好几个面色焦急的护士。 她仅仅是出现在这里而已，所有至高者就不禁挺直了脊背，无论如何，这个少女都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救世英雄，堪称人类史上最大的伟业的缔造者。 “呀，圣女小姐，您此刻应该多多静养才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说对吧，圣安德烈？” 佛格莱特突然把话头抛给圣安德烈，他愣了刹那，紧接着又看向薇妮，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是啊，佛格莱特说的没错。圣女小姐，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们知道你很担心泽拉赫，但——” “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佛格莱特又把话头抢了回去，“收到调查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赶去阻止了虫姬，并且救了所有人，你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但是……妮儿她……我……如果能再早发现一点……” 薇妮攥紧双拳，低着头，双目盈满泪水。 而黛和克莉妮恩斯已经被搞糊涂了。 什么调查结果？她们怎么不知道？ “你们别自顾自得在那说个不停啊，到底怎么回事？说起来详细的来龙去脉我们还不清楚呢。”皓月不耐烦道。 “莫急，月神女士，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佛格莱特向她欠身一礼，然后缓缓道来—— “各位可能把我们想得太无能了，但实际上玛耶的用人制度是十分严格的，对每个新的贤者和战帝都要经过严格的调查审核才会正式任用。” “而泽拉赫……众所周知，由于拜欧哈扎德的小王子搞的‘圣地陷落’事件，对泽拉赫的调查推迟了。注意是‘推迟’而非‘取消’，毕竟边境议会在即，调查结果晚了一步才送过来。” “而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泽拉赫在成为‘灭世者’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多起足以被称为滔天大罪的大案，而且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的，其中没有也不可能有玛耶高层的介入，可见她是独立犯案且早有预谋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泽拉赫以前在你们玛耶又干过什么？” “嘛……口说无凭，那我拿出来了哦？” 佛格莱特看向薇妮，摆出一副照顾她心情的作态，而薇妮只是悲伤地别过了脸。 在众目睽睽之下，佛格莱特从黑纱下拿出一个被魔法阵封装的容器。 里面是两根装着莹莹发亮的物质的试管。 “这是——” 黛和克莉妮恩斯，以及其他几个玛耶人立刻认出来这是什么了。 魔痕样本。 沐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佛格莱特高声宣告—— “调查发现，在卡索鲁城废墟和奥科密废墟中提取的禁咒的魔痕残留，经过比对，与泽拉赫的登记魔痕完全吻合！” “她正是在卡索鲁城用禁咒杀了十万人，并在奥科密用禁咒杀了星之贤者和万巧之贤者的真凶！” “这一切，都是她为了让自己进入玛耶权力中心所做的准备！” 第452章 最高通缉（上）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魔痕必须得尽早提取，时间一长就会消散，到时候就不可能取证了……哼哼哼，你做得很好，罗德里格，‘在泽拉赫消除痕迹前收集她使用禁咒的罪证’这一任务你圆满完成了。” 佛格莱特一边低声发出冷笑，一边把两根试管仔细封存好。 而在他身边，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眼镜男——罗德里格不解地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佛格莱特先生，您口中的‘那位大人’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呢？要针对泽拉赫的话，为何不现在就把这些魔痕交给玛耶上层？” “‘为何’？哈哈……是为何呢？” 佛格莱特笑得更暧昧了，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向无知的猎物吐着信子。 “吾王的心思，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 魔痕。 仅在玛耶存在的专有名词。 如字面意思，是非常强大的魔法或魔力器物或魔力爆发事故的残留，魔痕之于魔法就如同指纹之于人类一样。 指纹会因为外界侵蚀或时间流逝而自然被消磨，魔痕也是同样，而且消散得更快，即使是禁咒的魔痕，如果不及时提取保留也会很快化为乌有。魔痕不便于辨认的情况也有很多，如果有大量魔法堆叠到一起，比如惨烈的魔法大战之后，大量魔痕互相重叠混杂，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分离开。 “所以大半年前的事件到现在才得出可靠的结果，并且通过逐个比对确认了犯人”——虽然可能听上去有点拖沓，但这个说法并不算夸张，逻辑上并无破绽。 “这…………” 黛和克莉妮恩斯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这些天收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世界观竟然又被刷新了。 “但是——” 黛正想说些什么，但克莉妮恩斯拦住了她，现在话题明显正向着对玛耶有利的方向发展，可不能让这家伙再乱说话了。 “玛耶的‘魔痕’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那我就不必多说了。” 佛格莱特环顾一周，露出微笑，虽然隔着面纱没人能看到。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妮尔丽斯·泽拉赫筹谋已久，她先是制造大屠杀引起贤者们的注意以此为饵，然后一次性杀死两个久负盛名的贤者，制造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为她的填补制造条件——更重要的是星之贤者是玛耶这边穿界门的守门人，想必这也是她逃跑计划的一环。想想吧，诸位，支持这样的人，对玛耶可有任何益处？泽拉赫为了一己之愿，不但把边境战场置于险境，甚至对自己的故乡都毫不留情。你说是不是？大贤者大人？” “呃？啊，对……” “那么，这就是我们玛耶全体的意志，惩戒如此恶徒是每个世界的共识，我们必然会以身作则，担负起责任，尽全力配合对泽拉赫的抓捕工作。” 一席话说完，结论已定。 玛耶和妮尔丽斯·泽拉赫的关系已经撇清。 或者说，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剩下的只有如何抓捕和处置泽拉赫而已。 “结果，只能是这样了吗……” 只有薇妮暗暗垂泪，那副模样我见犹怜，旁边人正想劝她，但她又随即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中透出了坚毅的光。 “妮儿是我的旧友，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她落到如此境地……但是，这是她应负的责任，也必须给这个世界一个交代，所以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我……没有异议！” 说到最后她已经开始哽咽了，把担心朋友但为了大局而大义灭亲的矛盾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每个人都用或赞叹或钦佩或心疼的目光看着她。 除了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 前者是无条件的敬爱。 后者是有苦说不出的愧疚和愤恨。 见状，皓月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拿个小丫头出气？” 咲舞终于姗姗来迟，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黛，用后脚跟都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她立刻怒气腾腾地看向皓月，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野蛮，但有效。” “你只是在胡乱发脾气罢了……啧，所以呢？结论是什么？” “对此事，玛耶……” 皓月扫了薇妮和黛等人一眼，淡淡地说：“姑且可以认为玛耶也是泽拉赫的受害者而非帮凶，可以暂时不进一步问责，但必要的监管和资产冻结还是必要的。” “他们本就不该替犯人背锅……泽拉赫呢？” “她？还用说吗？” 皓月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 “逮住她，生死不论，如果活捉的话就直接送到我面前。” “好让你玩死她？” “不然呢？” “……抱歉，我不同意，我认为应当活捉。”咲舞的表情很认真。 “哈啊？活捉？我们的武圣大人又同情心泛滥了？之前这跟我说‘你要玩死她也没关系’来着？” “仔细想想吧皓月，这次事件暴露了当前监管体系的一系列漏洞，我们有太多需要改进的东西，很多事情不经过正规的审讯是得不出好结果的。一见到她就宰掉只是解决了这桩事件，而对未来发展毫无益处，甚至可能会出现更多模仿犯。我主张尽量抓活的，对她施以公开的、正规的审判。” “天真，那家伙可是史上最恶劣的凶犯了，你觉得她会乖乖配合？浪费时间罢了！” 就在两巨头又要吵得不可开交之际—— “……真热闹啊，各位？” 某位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者忽然出现了。 ~~~~~~~~~~~~~~~~~~~~~ 在星穹废墟嘲讽妮儿智商顺便宰了小三艾西亚——1hit 初入边境战场把妮儿玩得团团转还让她自以为把碍事者都排除了——2hit 在穿界门前阻止妮儿并用一开始就设置好的陷阱将了军——3hit 开全世界直播把妮儿所作所为大白天下——4hit 成功把灭世者这屎盆子扣到妮儿头上——5hit 在审判问责最关键时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罪证持续补刀——6hit 然而连击尚未被打断，薇日天的史诗级骚操作还在继续 相比之下某位大前辈…… 手下大将带着宝贝逃了还引来了宿敌主角——被1hit 第一次现真身装逼就被世界意志打得屁滚尿流——被2hit 手下某零姓二五仔把自己和几员大将的能力全泄露给了主角——被3hit 手下某吉姓二五仔一直在给主角当双面间谍——被4hit 合作伙伴给主角送外挂帮丫超神——被5hit 手下某诺姓大将公然跳反——被6hit 手下某吉姓二五仔泄露大秘密导致某余姓大将被合作伙伴肃清——被7hit 造穿界门时手下某惶姓大将公然跳反——被8hit 被主角ko——被9hit 时不时在回忆中被拉出来鞭尸——被10hit 同样是大boss，祭罹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丢人啊 薇妮：看看战绩，拜托，你很弱诶 祭罹：那你很勇哦？ 薇妮：开玩笑，我超勇的 祭罹：一万个你也打不过一个我 薇妮：一万个你的操作加起来也没我骚 拉泽尔：我还能跟主角搞暧昧给他当命定之人兼心灵支柱呢，你们能吗？ 祭&薇：你谁啊？ 拉泽尔：理论上存在的和虫交血变世界观没卵关系的新书《雾与血的美丽世界》预计明年这个时候华丽登场！第一个男性主角！第一个善人主角！第一本线性剧情！第一本伪双主角！第一本耽——呸bg！第一本汉子比妹子多！比惨大会新黑马！届时人气投票请投狂王一票！感谢支持！ 祭罹：丢人的 薇妮：guna 第453章 最高通缉（下） “……真热闹啊，各位？”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月神和武圣也不例外。 嗒，嗒，嗒，那脚步声从远到近，比一般速度偏慢，而且节奏不太规律，让人无端联想起医院中下楼散步的病人。 谜一样的气氛蔓延开来，并非是什么压迫感，也不是危险或恐惧。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空气仿佛变得黏稠了，甜丝丝的，就像把人置于生产蜜糖的工厂……或者巨大怪兽的胃里。 然后，她出现了。 并非是像武林高手一样无声无息出现在所有人背后，也不像帝王一样雄赳赳气昂昂走来俯视所有人。她真的只是顺着房间另一侧的走廊，从下人通行的偏门缓缓走了进来，毫无特色的登场方式，但放在这个人身上就让人忍不住琢磨了。 她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如同粉红果冻一样的状态——大概如此，反正谁也看不出来。她身上穿的是暗红色的、那种类似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穿的介于睡袍和大衣之间的衣服，扣子胡乱扣着，宽大的袖口几乎遮住了双手，下摆也长及脚踝，露出的光脚丫上是一双看上去很旧的凉鞋。头上桃红色的长发有点乱糟糟的，随意垂着，遮住了大半边脸。从那发丝空隙间能依稀看到绝美的五官，但不知为何实在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兴趣。 唯有那一对眼睛仍在头发的阴影中闪烁，发出浑浊的光泽。 “烨……烨！？” “你不是还在休息吗？” 皓月和咲舞惊讶道，而鲜血之王只是露出让人联想起“干枯”一词的笑容，迈着不知该说是虚浮还是随意的步子，晃晃悠悠靠近。 “还休息个什么啊，身上都快长蘑菇了……啊，我说的是菌类那个蘑菇，不是**，虽然我想长也能长，哈哈哈哈哈哈。” ““““““……”””””” “都给我笑一下呗？不然只有我一个人笑挺尴尬的，笑嘛。” ““““““……哈哈哈。”””””” 只有少数几人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而且十分乏味，烨耸了耸肩，喃喃着“真无聊”。 “……所以，烨，你有什么事吗？”咲舞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以前对于这种决议之类的活动都是能翘就翘的。”皓月也表示吃惊。 “我有什么事……？确实是个问题，但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啊，嗯……”” “所以很抱歉打扰啦，我先撤——” ““等等啊！！！”” 皓月和咲舞同时拽住了她。 “……咋地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谈事情啊！” “有史以来最大的事件了，你这个当事人兼受害者是最有发言权的啊！” “受害者…………………………………………………………………………？” 烨停顿了好几秒才做出反应，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受害者，而且差点就真的死了。 然后， “……噗，哈哈哈，别逗我笑了，受害者？我？不可能的。” 看着哑然失笑的烨，在场所有至高者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这家伙是在装傻掩饰自己的失态吧？”。 而皓月和咲舞则面面相觑，她们知道烨不是那个意思，但也搞不懂她的真意。 本以为这家伙经过这一遭能老实点。 现在看来反而变本加厉了。 “冷静点，皓月，咲舞，似乎听上去是个大事，但仔细想想其实也就那样。永远都是被动，永远都是他妈的被风一吹就飞个不停的小尘埃，这次的事和以往的有何根本上的不同？只是规模大了点罢了。” “可——” “给我收声啊。” 烨随意挥了挥手打断了皓月的话，她歪着头，背过手，溜溜达达走到了黛的面前。 居高临下看着她。 被这视线所迫，黛打了一哆嗦。 过去的恐怖回忆又在脑海浮现。 作大死的大战帝奥修对血皇出言轻佻，甚至想图谋不轨，结果被虐杀——这场景实在太过于鲜明，以至于她直到现在都经常在噩梦中梦到。 烨轻启朱唇。 而黛闭上了眼睛，等待绝对上位者的判决—— “你这衣服，好射芹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会负起责任所以放过玛耶——啊？” 什么跟什么啊？ 黛诧异地睁开眼，只见烨饶有兴趣地把手从黛那仿佛用无数丝带编制的连衣裙的缝隙中伸了进去，在娇嫩的牛奶色皮肤上划来划去。 “……血皇大人？” “明明是区区一个萝莉身，啧啧，如果再大一点的话——” 那双手突然覆盖到了胸（一马平川）上，不等黛阻止，就用力捏住了那如同荒野上的两粒小草莓的小尖头，用力一——捏！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黛痛得大叫，而烨充耳不闻，又是捏又是转又是揉，最后狠狠往外一拽——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前突然一沉，害得黛差点没掌握好平衡趴下去，低头一看，烨的手已经离开了，而且她……看不到自己脚？脚呢？隔在她眼睛和脚之间阻碍视野的障碍物是个啥子？两个大面包？还是两个小香瓜？好大？看上去还软软的？喵喵喵？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只有被选中的女人才能有幸拥有的超强超猛超爽的“梦幻”这一概念的实物具现—— “巨乳！？” “不，是屁股。” “？？？？？” 隔着衣服捏一捏。 这触感。 而且没有**的感觉。 ……好像的确是两个屁股瓣诶。 “等等等等血皇大人？这不好笑啊！？真的不好笑啊！求求您——” “妈的屁话真多啊你操！” 烨一脚踹在黛的头上，后者的意识立刻断线，软绵绵躺倒在地上，胸前那两坨隆起也一下子凹了下去，变回了原本的一马平川。 周围众人都看傻眼了。 “好了好了，玩也玩够了，干点正事？那位救了我和所有人的英雄呢？让我见见？” 烨把可怜兮兮昏倒的黛撂在地上，眯起眼睛，看向人群。 “是……是我……” 薇妮怯生生地走上前来，躲躲闪闪地看着烨，就好像害怕自己也会遭到和黛同样的对待。 “就是你吗……嚯？” 烨顿住了。 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血皇周身的氛围变了。 就好像一头绝世的凶兽举头四处张望，连空间都仿佛被这恐怖的气场腐蚀，如此威压，丝毫不逊于空蝉。 人界最强战力，突然在此刻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烨的表情从轻佻的笑渐渐变成面无表情，如同焦糖融化，一呼一吸之间放出的血腥味也更重了。 “你……”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薇妮面前，旁边的人都逃难般让开路，而薇妮也表现出衣服畏畏缩缩的样子。 “……” 十米， 五米， 三米， 一米， 半米， 零。. 血皇与圣女，一高一矮，一红一白，几乎是零距离对视。 两人都一语不发。 薇妮看上去十分紧张，说不出话。 而烨的眼神越来越高深莫测，仿佛看的不是薇妮，那凌厉的目光把她整个人穿透，投向了更远方的某物。 在这极度的压迫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没人敢动。 没人敢发出声音。 就连皓月和咲舞也一样。 她们已经太久太久没见到烨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这是在遥远的昔日，烨直面那些命中注定的敌手，投入那一场一场玩命的决战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呵………………” 烨伸出手，这一刹那所有人至高者都做好了落荒而逃的准备—— “你，长了张漂亮脸蛋呢。” ——而她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捏了捏薇妮的脸。 “浅淡的杏色皮肤……” 手指划过薇妮的长发。 “接近白色的浅褐色长发……” 轻轻拂过薇妮的双眼。 “同样颜色的一双大眼睛……” 摸过薇妮的嘴唇。 “可爱的粉红小嘴……” 又顺着肩膀划过身体。 “不高不矮的个子，形状优美的胸部，纤细的肩膀，小蛮腰……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烨突然发出狂笑，笑，笑，笑，笑，刺耳的笑声在整个大厅里来回激荡，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发声器官的极限！人们急忙捂住耳朵，他们不明白血皇突然发什么疯，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停，算了，也没啥好笑的。” 笑声戛然而止。 烨又变回了那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微笑着拍了拍薇妮的脑瓜。 “你做得很好，感谢你救了我，救了所有人，也救了这个边境战场。” 还打起了官腔。 然后，忽然说到了重点。 “至于那个罪大恶极的大坏蛋妮尔丽斯·泽拉赫的处置嘛……我想想，这个真的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处理不好的话会引起不少麻烦事呢。” 烨抚摩着下巴，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皓月忍不住发话了：“我认为应该不计一切后果将她拿下，不论死活，没有留活口的必要。” “我不同意，她需要接受公正且公开的审判，不然恶劣影响只会更加扩大。”咲舞也不甘其后。 “嗯~~~~” 面对各执一词的两人，烨又思考了片刻，然后噼啪打了个响指。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全666个人界包括边境战场的第一个超A级通缉犯，人界的所有智慧生物都有协助抓捕她的义务——记住，一旦抓到她就立刻‘把她带到我面前’，‘不论死活’。” 第454章 尾声 一旦犯人被确定，枷锁被套上，那么搜索进度就会飞跃式前进。 极恶之人的罪状就像雨后泥土中的蚯蚓一样，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杀死亚伦王国大贵族泽拉赫家族的几乎所有主要人员，并私自占有大秘宝。 在卡索鲁城使用禁咒屠城，杀死了共计超过十万人，其中包括大量平民、佣兵以及三巨头的特派调查团。 布菲尼亚的古老民族拜火族一夜之间灭亡，虽然证据尚不确凿，但基本可以确定有泽拉赫参与其中。 把德高望重的穿界门看门人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引到炼金都市奥科密，煽动他与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的冲突，并使用禁咒杀害二人。 涉嫌杀害万神殿圣骑士副总长雅尔朵·葛兰及多名圣女亲卫队圣骑士，并长期蒙骗圣女，利用她进一步接近玛耶权力中心。 在通天塔最高学府密斯拉学院，虽未直接做出出格行动，但经过后期调查核实，发现其入学、应试等档案有大量伪造成分，对学院的进一步影响还在调查中。 关于星穹废墟的圣地陷落事件，泽拉赫有与入侵者阿格克萨斯内外勾结的可能，虽无直接证据，但依然嫌疑重大。 在血晶宫的血狱干部遇害事件中，已确定泽拉赫正是杀害干部祭灵的真凶，并且私自窃用马西阿罗的战斗用机械袭击圣女。 在讨伐战中，引诱幽浮失控，使其造成大量破坏，并导致包括大自在天至高者蓝毗迦叶在内的多名各界重要人物伤亡。 利用血皇的血样召唤界外巨兽毁灭边境战场未遂，遭到阻拦但成功逃脱。 将星穹废墟二次破坏，导致古圣地90%以上彻底毁灭。 以上。 经由666个世界的所有至高者一致同意，并由血皇做出最终裁决，现向全世界宣布—— “灭世的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为世界首个超A级通缉犯，玛耶有绝对的责任和义务进行或协助对其的抓捕工作，一切发现其可靠行踪并上报者均可按照规章获取重赏，任何刻意包庇者均以刑法论处。 同时，薇妮·莱本托德作为直接阻止泽拉赫并挽救边境战场以及其中所有人的功臣，由血皇亲自公开予以表彰，并授予“救世的圣女”之称号，666个世界各至高者也予以奖励，但都被当事人婉拒。 对于玛耶的处分可暂且延后，念及圣女所做贡献一定程度上可降低问责力度，但玛耶在边境战场所有资产需被暂时冻结，且必须无条件同意血狱往玛耶派遣兵力抓捕泽拉赫。 补充： 鉴于圣女的求情以及佛格莱特、圣安德烈等玛耶高级干部的作证，可把泽拉赫的关系人——塞卓昂·海德里希、夏洛蒂·菲尼克斯、秋米拉·埃隆梅德、千夜四人，暂定为受泽拉赫胁迫而跟从她，抓捕后视态度可酌情减刑，不至死罪。 其中千夜已在边境战场中部捉拿，此人被捕时神志不清，未做出任何抵抗。由于先前的减刑决定以及武圣的作证，可确定此人受到了泽拉赫的蒙蔽和控制，若愿意积极配合调查则可将功补过。目前软禁在病房中接受治疗，等待其神志恢复清醒。 ———————————————— 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那个巨大的不规则建筑——空中堡垒停靠在山谷中央的洼地里，正在进行维护修缮。 空旷的舰桥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提耶拉看着手中的好几份被同一则新闻占据所有版面的报纸，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杰作！杰作！真乃杰作！吾等的瘟疫之王啊，吾一直自负能把一切都玩得花样百出，但和汝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啊！！！真是太精彩了！这已经超越了智谋超越了玩乐，达到艺术的境界了啊！” 在她身边的珀尔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报纸，玛耶现今发行的一切大小报纸乃至所有媒体都在反复说着一件事——“灭世的虫姬和救世的圣女”。这其中的具体细节甚至都不用独家爆料了，毕竟除了少数被抛弃者，几乎所有下界人都在萌月能力影响下亲眼看到了穿界门前发生的一切。 “瘟疫之王，瘟疫之王，不愧是她……疯子和天才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构想能否实现以及实现后能否被世人接受，这么看的话她绝对是史上最大的天才了。” “是吧？吾当初就觉得与她同行必将乐趣甚佳，但未曾想到是如此盛大的演出！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但自己乐呵了，还给吾等分了一杯羹呢。” “哦？你指的莫非是……” 珀尔微微眯起眼睛， “我们的魔王教终于要再次行动了？” “不然呢？” “赶在所有人之前抓到泽拉赫，然后把她直接交给血皇，借此一举把黑的洗成白的？” “……噗！噗噗噗，珀尔啊珀尔，虽然汝在科研方面才华横溢，但在艺术方面就很缺乏想象力了啊。” “艺术？你们管这叫艺术？我一直把它视为精妙的布局之类的……也罢，我对艺术这种没法用公式度量的东西实在无感。但你到底打算干什么？伟大的莱本托德小姐接下来又是如何安排的？” “此问题汝不该问吾，亦不该问吾王，应该问的是——” 提耶拉一转身，摆出一个仿佛拉开舞台帘幕的报幕员的姿势，指向舰桥下面的要塞大厅。 “——他们！” “““““““““““““赞美伟大的虫之魔王！！！！！！！！！！””””””””””””” 话音刚落，潮水般的欢呼就震得珀尔耳膜生痛，他往下看去，只见挤满了整个大厅的魔王教信徒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日的影像的回放，看着画面中虫姬的英姿（？），手舞足蹈欢呼个不停。 “瞧瞧这伟岸的身姿！！！” “看啊！多么美丽的仪容！” “何等宏大的野心！何等残酷的意志！” “把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们的性命握在手中！” “以凡人之躯挑战颠覆世界之壮举！” “多么完美的王啊！！！” “赞美妮尔丽斯·泽拉赫！！” “我等必遵从她的意志！必将她的伟业永世讴歌！” …… …… “这……” 连珀尔都有点傻眼了，虽然魔王教的教徒们都是狂热的疯子，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群人热情到这个地步。 这么说来…… 经历了这次大事件，原本的虫之贤者被打为虫之魔王是肯定的。 单从所做的“大事”来看，这位虫之魔王确实能完爆往年的任何一个魔王。 这样一来她被魔王教徒们疯狂崇拜也是肯定的。 “……所以，提耶拉，你到底想干什么？莱本托德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嘛……等着看吧。” 提耶拉绽放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可别以为吾等的王已经玩够了哦，况且吾也想分杯羹呢。” ———————————————— 血晶宫，某个病房—— 这个病房陈设看上去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 但气氛大不一样。 内部墙壁都是经过大量血晶加固的，四角都有监视设备，门外和窗外都有精锐人员把守，哪怕一只蚂蚁也别想溜出去。 在病房中央的宽大病床上是一个年轻男子，他在床上半坐着，略微低着头，双臂无力地耷拉着，表情十分阴沉。一头黑发就像从病房阴影中剥离出来的一块黑暗，显得他更加阴郁了。 任谁看这都是个失意的忧郁美男子。 但没人会同情他，即使有武圣的辩护，即使已被证实他只是被泽拉赫利用了，依然改不了他曾是共犯的事实。 “他一直都这样子？” “是的，已经确认身体无大碍了，大概是心理方面受了重创吧……” 面对咲舞的问询，医生也一脸为难。零夜已经保持这幅样子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用一些极端方法给点刺激，但终究还是否决了。 零夜作为泽拉赫一伙唯一落网的人，更是之前一直跟从在泽拉赫身边的人，可以说是当今全世界最最重要的证人。无论如何，现在必须以保护他人身安全为最优先事项，对泽拉赫进一步的调查需要他当突破口。 “唉……” 咲舞又看了零夜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同时泛起的还有对虫姬的愤怒。 其一，她蒙蔽他人当自己的挡箭牌。 其二，咲舞对恩人重要的记忆和感恩之心被她拿来利用。 这已经彻底打破咲舞的底线了。 但现在急也没用，要忙的事还很多，抓捕泽拉赫也需要循序渐进，不能再急躁冒进了。 “那我先走了，如果他有什么反应——” “喂。” “——！？” 话音未落，那个青年就突然发出了声音。 姿势未变，表情未变，只是缓缓蠕动嘴唇而已。 “千夜先生！？你……清醒过来了？”医生小心翼翼问道。 “一直都很清醒。” “呃……” 无视了医生，零夜略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瞟向咲舞。 “她，怎么样了？” “……泽拉赫失败了，你们的圣女阻止了她，然后她逃了。” “‘圣女’……‘阻止’……‘逃了’……哼……” 零夜刹那间露出了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神色，但也只是刹那之间而已，他又立刻恢复了原本的阴郁。 “放心吧，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会配合你们的。” “……知道就好。” —————————————— …… …… …… …… 咲舞走后，病房中只剩下千夜一人。 只有他一人而已。 但他的耳边确实传来了声音。 （聪明人呢，‘管家’先生，没轻易把我的事说出来） （……如果我说了呢，莱本托德？） （那样的话……嘛，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千海酱留在身边？） （……） （她为了你那么拼命，她有多爱你多在乎你你不会不明白吧？） （……） 千夜沉默片刻，然后放弃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下作的人质战术了） （哈哈，彼此彼此）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要随便说我的事就好） （那你把我做掉不就得了？） （不不不，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的有能之士随便死掉呢？物尽其用才是正道） （……） 理解了瘟疫之王的真实用意的千夜大大叹了口气。 随即露出了极为冰冷的眼神。 宛如在瞪视世上最肮脏的生物。 （你，真的是，远远凌驾于泽拉赫之上的……‘极恶’啊） （感谢夸奖❤）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九卷，浊之血，完 次卷：人之心 经过了黑暗龙傲天的前期和尔虞我诈的中期，交响诗已然开始奏响，故事进入后半段 第455章 正义之师（一）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玛耶的大贤者，虹色的不老魔女，魔女社的现任领导人。 现年131岁。 玛耶历史上通过各种方式延长寿命的人不在少数，贤者战帝境界的人活了两百岁以上也不算稀奇，但超过一百岁依然保持着稚嫩的童颜的就极为罕见了。 而不但保持着童颜，连内在都和外表同样年轻的，恐怕只有黛一人。 魔女作为魔法师的一支，崇尚世界的法则与自然的力量，避世而居。她们沿用最古朴的方式锻炼作为魔法师的能力，观察四季交替、潮涨潮落、行星轨道等自然界的一切。她们几乎对金钱或权力没有任何追求，只是运用万年不变的方式以魔道为手段探索世界罢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每个魔女都是多面手，对多个门类的魔法都广有涉猎，但综合实力却位于平均值之下，在实战方面更是一塌糊涂。绝大多数魔女并不以变强为目的，因此魔女中极少诞生排的上号的强者，她们也不会为弱小而自卑，更不会为强大而骄傲。 然而，一旦出现这样的人，那就必然是足以震动世界的天之骄女。 比如这一代的黛。 出身自古老的魔女家系，母亲是个比较有威望的魔女，父亲是个入赘的平凡男人。她从小在远离大城市的小镇中生活，作为魔法师的才能逐渐觉醒后就搬入了更加远离尘世的魔女的森林中。 在魔女前辈的悉心培养下，黛的才能很快开花结果，年纪轻轻就在小魔女中崭露头角。魔女爱美，每个人都驻颜有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而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做得太过了。第二性征尚未发育开，某次暴走的实验就对她造成了永久的影响，将身体定格在了这一刻，样貌永远不会变老。 并非刻意变强，并非刻意提升境界，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专心钻研魔道而已，但天才的光芒是不会被平凡二字掩盖的。从普通魔法师到魔导士，从魔导士到大魔导士，从大魔导士到贤者。她的成长速度并非有多惊人，惊人之处在于——她的进境实在太过平缓了，几乎没遇到任何困难，完全是水到渠成。慢慢的，她的地位在魔女中越来越高，在外界也有了响亮的名声，威望越来越大，还受邀成为了通天塔的台柱。 但她本人对自己的优秀并没什么自觉，就连在七十岁时不知不觉成了大贤者、站到了玛耶的至高点时都没太多感慨。说到底，她只是想做个轻松愉快的不老魔女（胸部再大点就好了），平平淡淡过日子就足够了。然而这世间并不允许有能之士逍遥自在，能力越大，即使不情愿，责任也会随之变大的。 至高者的头衔无法推脱，紧随而来的压力也是一样。 魔女们不追求金钱地位权力，再加上大多数时候都过着避世生活，即使是很多老魔女突然回归到外界社会中也会十分不适应。黛在魔法领域的实力在当代无人能出其右，但对于政治、经济、权术、管理、外交、用人之道等等都一窍不通，只能临阵磨枪边做边学，强迫自己机械式地完成至高者的工作。 这种情况不可能长久，黛也有所自知。这其中有个难以调和的巨大矛盾——理应担任至高者的大贤者却缺乏与至高者相配的强大心理与处事手腕。即使如此，人们把责任理所当然地甩给了她这个至高者，把心态尚且不成熟的她就这么推到了暴风雨中。虽然实力不弱，但她面对其他世界那些咄咄逼人的至高者时依然感觉抬不起头，更别提血狱的高层们了。 对外已经焦头烂额，玛耶内部又在这短短几年内先后出现大瘟疫、卡索鲁大屠杀、双贤者之死、圣地陷落事件等等一连串大事，简直把未来的所有麻烦都透支了。每一天她都活在内忧外患中，很久很久没有安睡过了，理应百病不侵的身体竟然还犯了胃病，眼睛下面也常带阴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倒霉事年年都会有”“心放宽点”“大家都是好孩子一定会体谅我的”，她一直都对自己重复这些毫无营养的安慰，但情况还是每况愈下。 麻烦事总会过去的。 没有哪个世界是永远的阴雨天。 只要心中还抱有期待就不会绝望。 ——诸如此类的话，黛已经无法再说出口了。 尤其是在玛耶终于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的现在。 人终有极限。 现在，黛终于无法承受了。 即使有少数人帮自己说话，即使拯救世界的圣女也出自玛耶，但妮尔丽斯·泽拉赫带来的影响还是太过恶劣了。现在各个世界的人对待玛耶的态度都急转直下，有的中止了来往，有的断绝了联系，有的毫不掩饰恶意，有的想趁虚而入……而她自己也成为了至高者中的异类，那些露骨的敌意几乎压垮了她。 在这之中只有钢铁之王力排众议为黛撑腰，另外几个曾经的同盟世界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至少还不算恩断义绝。但即使如此，黛也再没有脸面出现在其他至高者们面前了，她甚至不想再踏入边境战场了。 现在的她回到了玛耶，但也同样没脸去见玛耶的人民们，只好回到了魔女之森的老家闭门不出。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玛耶历代先祖们的基业马上就要在她手中断送了，事实上也确实有这个倾向。这个事实让她寝食难安，强烈的愧疚和懊悔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其他魔女们的劝解也毫无用处。 “呜……呜呜……” 真的受够了。 “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想再管了。 “为什么……我……非要遭遇……这样的事……” 好像就这样逃得远远的。 “为什么偏要……我……来承担这些……” 好想死。 但是—— “没错，这不是您的错，您也不该承担这些。” ——某人坚持陪在她身边，作为支撑她心灵的仅剩的支柱。 “呜呜……我真的……不想……再也不想当什么至高者了……” “那就别勉强自己，这不是您的错，纵使会有很多人误解，但大部分人都会理解您的。” 柔软的手指拂过被黛自己抓乱的头发，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到底……我到底……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求求你……告诉我啊，薇妮！” 面对心态彻底崩溃，精神也离崩溃不远的黛，圣女露出了世间最最美丽的笑容。 “您什么也不用做。”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大家都会帮您安排好的。” “不会有任何问题。” “妮儿的事情就交给其他大人物们处理吧。” “而您的至高者职责……由我暂时帮你承担也可以哦？”  ~~~~~~~~~~~~~~~~~~~~~~~~ 新历17年，至高者黛哀帝心志不坚，执政无能，大事件后遂自闭，大权旁落，莽·薇妮·日天·王趁机篡权上位，聚贤才，改旧制，推新政，史称薇妮改制（大误） 第456章 正义之师（二） 玛耶，通天塔，顶层—— 这里是原本大贤者的办公室，但鉴于身心俱疲的黛正在魔女之森的老家静养，这里被临时改成了会议室。 大事件过后的第五天，边境战场的大部分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外交纠纷还需慢慢解决。继续停留在边境战场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玛耶代表团大部分人都回去了。而现在，通天塔、万神殿和骑士领的代表们以及其他诸多要员齐聚于此，召开了第一次重大会议。 通天塔方——学院长马格纳斯，雾之贤者佛格莱特。 万神殿方——神子圣安德烈。 骑士领方——风之战帝温迪。 异族们——精灵之母克莉妮恩斯和矮人王法兰。 尚存的要员中还有薇妮未到场，她去陪精神极度不安定的大贤者去了，其他人也默许了。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马格纳斯环视一周，冷声道，“虽然因为圣女和少数可靠盟友的求情以及武圣的说理，玛耶姑且避免了彻底丧失主权的最坏结果，但情况依然极其不容乐观。” “这种时候最关键的大贤者又是那副样子……啧。”温迪恼火地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温迪，”克莉妮恩斯向她投去了不满的目光，“黛这些年来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把太多事情推给她了，这次事件的打击实在太大，她需要休养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是，我知道，我也替她感到心疼，但——如果心疼她或者后悔或者内疚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好了。我们都知道她已经身心俱疲了，但边境战场那边的非议和纠纷也确实需要她这个至高者来打理，我们说话是没用的。” “““““……””””” 此言一出，大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听起来有点残忍，但也确实如此。 现在玛耶的公信力急剧下降，他们这些玛耶高干几乎已经没发言权了，也就黛这个大贤者说的话还勉强有点分量。 除非—— “这个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了，不用太担心。”马格纳斯淡淡地说。 “““““解决了？””””” “薇妮·莱本托德，你们难道忘了她吗？” “可她——啊，对啊……” 抛开“至高者最有发言权”这个定性思维的话，要说现在的玛耶乃至整个人界最有威望的人是谁的话，那就必然是这位圣女了。 不论怎样，就结果来说，薇妮确实是666个世界共同的大恩人。 现在她的每一句话都有千斤之重，任谁都不能忽视。 “魔女之森的魔女代大贤者传来了消息，她愿意让薇妮·莱本托德暂时代为执行至高者职责。” “““““……””””” 此言一出，新的沉默降临了。 原至高者尚且健在，就把职责几乎全权委托给别人，而且还是个新人，这种事前所未有。 但—— “我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安德烈兄认为如何？” 佛格莱特忽然发话了，还把面纱下的眼睛转向了圣安德烈。 “我？嗯……我……没意见，比起大贤者，确实现在圣女更有发言权。” 圣安德烈扔下这句话就别过脸去，仿佛不想多谈。而法兰、克莉妮恩斯和温迪三人都深思起了其中利弊。薇妮或许能力不足，但这在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现在玛耶需要一个能同时令内部和外部都心服口服的发言人，缓和极速激化的内外矛盾。这个任务，交给当下风头无两的薇妮再适合不过了。 或者说，除了薇妮也没别人了。 “我姑且没意见。” 温迪点了头。 “老子也无所谓！管这破差事谁来担呢，能让那些碎嘴的王八蛋闭嘴就行！” 法兰也没意见。 而马格纳斯显然也表示同意，毕竟只要薇妮的存在能稳住局势就好，具体大小事务他们可以想办法协助处理。 而克莉妮恩斯—— “…………不，我不同意。” ——眉头紧锁，成为了唯一一个反对者。 “哈？不同意？” “为什么？难道是顾及大贤者的心情？” “但这也是大贤者本人的愿望啊。” “综合考虑，圣女大概是最好的人选了。” 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她，而克莉妮恩斯表情有点为难。 “我……不，别误会，我不是替黛觉得不公平，也不是觉得圣女没有资格，更不是倚老卖老看不惯年轻人上位……但……我总觉得……” 克莉妮恩斯支支吾吾，努力组织语言，但显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形容自己的感受。 “也不是不安，但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并非直觉，而是……啧……到底怎么说好呢？某种类似违和感的东西吧，说不清道不明，但总让我觉得要此事要三思。”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谁都搞不清克莉妮恩斯为何这么说，就连克莉妮恩斯本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算了，可能是我也太累了，少数服从多数，就按你们说的，让薇妮·莱本托德暂任至高者吧。” 至此，圣女薇妮·莱本托德，在大贤者休养期间暂任玛耶的至高者，待安排妥当后就向世界公布。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呢。” “然后就是正事了。” “说得好像至高者不是他娘的正事似的。” “法兰你别老是挑我刺！而且接下来要讨论的确实更重要一些！” “如何处理泽拉赫一伙……吗。” 温迪喃喃说着，表情变得苦涩起来。当初是她负责监视妮尔丽斯·泽拉赫，最终得出“泽拉赫姑且可以信任”这个结论并汇报给了大贤者。可以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有不小的责任。而且她更为愤怒的是泽拉赫杀害了星之贤者里维斯塔这一事实，她一直对里维斯塔尊敬有加，很早以前就发誓要把害死他的人碎尸万段，而现在—— “接下来就是争分夺秒了，各位，一切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尽快抓到泽拉赫’。血狱方面乃至其他世界的插手是肯定的，如果我们能赶在他们之前把她捉拿归案，就能率先抓到主动权。” 马格纳斯沉声道。 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寒光。 “必须要提醒各位的是，虽然失败了，但泽拉赫是当今第一凶犯这一事实也不会变。她是危险人物，非常危险，而且本身也具有贤者的实力——虽然现在已经是‘虫之魔王’了。” 说到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极为严肃。 当下的第一要务，毫无疑问就是尽快抓到泽拉赫。 “不巧的是，由于之前的一系列事件，通天塔的两大支柱一个死了一个闭门修养，万神殿内部政权大换血，骑士领也少了个内伯鲁，可以说现在只能有我们几人来主导抓捕行动了。” “骑士领愿意尽一切力量，见敌必杀！”温迪率先表态，反正血皇明说了生死不论，也就不用执着于抓活的了。 “……我们也是同样，万神殿……同样愿意竭尽全力，缉拿泽拉赫一伙。”圣安德烈也发话了，虽然表情比其他人更加阴郁。 “我们当然也一样！丫的小娘皮们敢到我们矮人的领地里来就剥了她们的皮！”法兰一脸的跃跃欲试。 “我们精灵……好吧，我会通知所有的精灵族群，让他们多注意泽拉赫的行踪。”克莉妮恩斯叹了口气，道。 “很好，那么我们通天塔也是同样，面对罪人绝不姑息。” 马格纳斯的话语中不包含任何感情。 …… …… …… “话说啊，马格纳斯前辈？” 散会后，佛格莱特忽然像幽灵一样晃悠到马格纳斯身边，用甜得发腻的诡异语气向他搭话。 “怎么了？我现在没啥想和你谈的，安静等着安排就好。还有，你是贤者而我不是，别叫我什么‘前辈’。” “不是贤者？但说实话前辈你的气场完全不弱于法兰他们呢，而且后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境界比你高，却好像也很尊敬你的样子。” “……别阴阳怪气了，有话快说。” “其实……是关于泽拉赫那家伙的‘共犯’的事。” “…………” 马格纳斯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他当然知道佛格莱特指的是谁。 “塞卓昂小姐，菲尼克斯女士，埃隆梅德小姐，那三个人该怎么办呢？也是和泽拉赫一样生死不论吗？” “………………” 马格纳斯紧紧凝视着佛格莱特，想要看穿他的真意，却连他那蒙着脸的黑纱都看不穿。 沉默了一下，他缓缓说道：“鉴于圣女的作证和求情，血狱那边已经松了口，只要她们三人主动自首积极配合，就不会太为难她们。” “但如果她们不自首更不配合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必多言，我先回了。” 马格纳斯不再搭理佛格莱特，大衣翻动着，一道电光闪过，他就消失了。 而佛格莱特注视着马格纳斯消失的方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然后—— “你在偷看吧，圣安德烈？” “……切。” 圣安德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向佛格莱特投去冰冷的目光，而佛格莱特毫不在意。 “你又想搞什么鬼，佛格莱特？” “没什么呀，关心一下同事，有何不妥吗？” “少说胡话了，你们还想怎样？玛耶这世界几乎已经是莱本托德的囊中之物了，还不满足吗？” “不满足的事像山一样多啊小安德，可别小看了吾王，对她而言这只是个开始，对我而言也是同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57章 正义之师（三） “少说胡话了，你们还想怎样？玛耶这世界几乎已经是莱本托德的囊中之物了，还不满足吗？” “不满足的事像山一样多啊小安德，可别小看了吾王，对她而言这只是个开始，对我而言也是同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佛格莱特嘻嘻笑着，并不是很有坏人风格的阴森笑声，而是宛如欣赏华美戏剧的会心之笑。 “你……！” 圣安德烈感觉更加焦躁了，他本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薇妮·莱本托德赢了而且大获全胜，妮尔丽斯·泽拉赫输了而且全盘皆输，莱本托德成了全人类称颂的大英雄，泽拉赫成了全人类辱骂的大坏蛋，这就够了！坐拥名声、威望和权力，以区区贤者境界就坐上了头把交椅，这难道还不够厉害？为何莱本托德还不满足？真的就只是为了她口中的“爱”？她接下来又会做什么？怎么做？说到底她还有什么可做的？ “瞧瞧你这苦闷的样子，小安德，你真的很能刺激人的施虐欲啊，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吾王这么中意你了，毕竟看到你这幅样子任谁都想欺负欺负呢~” “……你在故意找茬吗？” “陈述事实而已。” “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 “我们谁在乎过你累不累？倒不如说你越闹别扭就越可爱呢❤” “……………………” 那一瞬间圣安德烈真的差点就没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险些一拳打过去，但在最后时刻忍住了。意识到和佛格莱特好好对话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再理睬佛格莱特，正要转身离去—— “我们远比我们想象中脆弱得多啊，安德。” ——之时，佛格莱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 这声音很陌生。 佛格莱特能任意改变自己的体型、声音和语气，别说真身和本音，就连性别都无法确定。自从在大众面前正式现身成为雾之贤者后，他的体型声音基本上就固定为了“有点轻佻的年轻男子”，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火大。 但圣安德烈从未听他用现在这种声音、这种语气说过话。 比初春河面上的薄冰还脆弱易碎。 “我们都只是惊涛骇浪的大海上漂浮的泡沫而已，这个瞬间还存在，下个瞬间可能就会碎掉。我们的价值不值一提，我们的存在不值得被肯定，再怎么自以为强大，终究只是小小泡沫的自我陶醉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圣安德烈转过头，只见那一团黑雾的人形扭曲着，翻腾着，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散，而那声音听上去也更加脆弱。 “正因小小泡沫如此脆弱，如此平庸，所以才渴望被人认可，渴望得到神的垂青。” “……‘神’？你是指莱本托德？” “把控自己的命运、把一切的选择权握在手中的人足以担得起‘神明’之称，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但真正推动世界的正是这些人。只有他们才能赋予我等使命，只有他们才能让小小泡沫也焕发出珍珠的光彩，只有他们才有追随的价值，只有他们才有让我等宣誓效忠的价值。” “哈，这就是你给莱本托德当狗的理由？真是够清新脱俗的了。” “或许如此，或许不然，但真正会用心想这些事的人并不多。人最大的幸运就是找到一个可以托付自己的一切的人，一个可以为之无条件献上一切忠诚的人。” “……” “我早已找到了……或者说，是吾王找到了我，而你呢？” “…………” “吾王对于无用之才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你被她相中，被她差使，这就是她认可你的证明，也是你此生的最大幸运。泽拉赫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她获得了吾王的垂青，吾王的爱，你的幸运程度虽然不及她，但也胜过世上几乎所有人了。” “………………” “正因为泽拉赫身在福中不知福，执意走上与吾王对抗的道路，所以她才会输得如此彻底。还记得吗？血晶宫中吾王给泽拉赫出的谜题，那其实就是给泽拉赫的最后机会啊，如果泽拉赫选择了吾王而不是自己的垃圾堆，吾王就会立刻原谅她过去的所有作为。圣安德烈啊，劝你好好考虑，好好反省一下吧，别成为下一个泽拉赫。” 别成为下一个泽拉赫。 不等圣安德烈揣测这句话的真正深意，佛格莱特就化为黑雾消失了。 —————————————————— 骑士领总部，塞特兰—— “加油吧，希瓦，你终将成为下一个居于顶点者，不论他人有多不看好你。” “不要向无知者妥协，只要认定这条路是正确的，那就堂堂正正走下去吧。” “无须自责，也无须为了面子受罪，成为战帝之后，有何需要可随时找我帮忙。” ——即使是现在，温迪·希瓦也能记起他对自己说的话，他的声音。 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 她的恩师，她的指导者，曾在她最落魄失意只是予以无私帮助的老人。 那是她最大的恩人。 尽管过去经历过种种不堪，但里维斯塔作为贤者依然是无可挑剔的，他兢兢业业，重视人才，为了玛耶尽心尽力，除了在涉及家人的问题上性子暴烈外几乎是完美的贤者。 这样的人，却死于恶徒之手。 而那恶徒还一度与自己共处一个房间，一起说过话，一起吃过饭，甚至一度成为了“同事”。 不仅如此，因为自己的麻痹大意，恶徒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溜进了边境战场，造成了远超想象极限的重大损失，虽然阻止了最坏情况但还是让玛耶陷于绝对的不利。 马格纳斯对她说——“你不会因此被追究责任”。 圣安德烈对她说——“这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了”。 克莉妮恩斯对她说——“我们都是一样的麻痹大意，你不用这么自责”。 法兰对她说——“不是你的问题，是那小娘皮太狡猾”。 佛格莱特对她说——“这都是妮尔丽斯·泽拉赫的错”。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妮尔丽斯·泽拉赫！！！！！！！！！！！” 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伴随着怒吼爆发了出来，整个骑士领总部都被战帝的魔力放射震得隆隆作响，方圆百里内的气流全都变成了狂暴的飓风！温迪已经太久没——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震怒，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烧焦她的心脏！ “希、希瓦大人……” 她身边的几个下人几乎要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但其中一人还是强撑着接近温迪身边，然而被她的凌厉目光一扫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准备如何了？” “报、报告！他们……他……” “说话利索点！！！” “是是是的！报告！共计46名征伐骑士已全部就位！只等领——” “不用等了，这次由我亲自带队！” “诶！？可——” “骑士领内大小事务交给你们了，我现在的第一和唯一要务就是尽快拿下妮尔丽斯·泽拉赫！” 温迪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群沉默不语的骑士。他们全身都被盔甲覆盖甚至看不到一寸皮肤，每个人的盔甲上都布满了暗红的痕迹，乍看之下是花纹，实际上是血迹和锈迹和混合，太过久远，即使用魔法也无法消去。 征伐骑士。 骑士领对外征讨和对内压制所用的最强、最凶残、最高效部队。 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出动。 —————————————————— 精灵之森，古祭祀场—— “黛……” 克莉妮恩斯看着手中的照片，那是一百多年前以前用光魔法成像技术拍摄的，记录了当年她和年幼的黛第一次相遇。 照片中的黛把又宽又大的魔女帽抱在怀里，面对镜头，腼腆的笑着，而克莉妮恩斯弯下腰与她等高，还用手抚摸着她的一头金发。 那时的黛还只是个小魔女，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完全不知道未来有怎样的磨难等着她。 而现在…… “……唉。” 尽管现在有圣女陪着陷入自闭的黛，克莉妮恩斯依然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而且并未随着时间变弱，反而越来越强。为何如此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须尽快解决泽拉赫这心头大患，而且最好赶在血狱之前。 “克莉妮恩斯大人，她们已经到齐了。” “好的，你退下吧。” “……大人，这样真的好吗？竟然要任用那些……那些……” “都要大难临头了，还在乎面子吗？” “十分抱歉……” 侍女迅速退下了，紧接着，共计十个精灵——或者说看上去像是精灵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们有的皮肤灰白，有的长着獠牙和扭曲的五官，有的像四足兽一样匍匐在地上，有的脸上长着鳞片……就像是把其他物种的特征强行安在精灵身上，古怪至极。 精灵是信奉血统论的种族，森精灵的血统最为纯正，火精灵冰精灵暗精灵等次之，而再往下就是混血精灵。精灵和人类结合诞生的半精灵姑且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但如果是和其他为精灵所不齿的种族混血的孩子，那必然会遭到最最无情的排斥。 比如和兽人混血，和龙种混血，和鱼人混血，甚至和地精混血……这在绝大部分精灵眼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肮脏污秽。但讽刺的是，这些特殊的混血精灵们往往兼具两个种族的优势，或许魔法才能没有纯种精灵强，但在武力方面总是远胜于不善实战的纯种精灵。 而现在克莉妮恩斯力排众议召集来的，全都是在精灵族中，最恶名远扬的，最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混血精灵中的佼佼者。 “我不想白白浪费时间，你们也不想听那些无聊的官话，所以我长话短说吧。” 克莉妮恩斯在言语中注入力量—— “凡捉拿泽拉赫有功者，我定会将其全族接纳入精灵族的核心，尽我全力为你们和你们的族人正名！” [img=272,120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10/9958fcdf-beb5-4b9a-aa01-04fc4300b53c.jpg[/img] 第458章 正义之师（终） 绝陵之山，地下，灰炉都心—— 在全玛耶最大的锻造炉前，恢弘的巨大城堡耸立着，锻造炉和城堡结合在了一起，这奇特的建筑同时展现了矮人精湛的手艺和粗犷不羁的性格。这里是矮人一族最古老的都城，是他们的起点与圣地，历代矮人王发布重大决议——多数是嫌钱多于是举办大宴挥霍——就是在此。 但这一次，难得各个矮人分支旁系的重要人物不是为了喝酒吃肉炫耀武器而是为了真正的正事汇聚于此。矮人王法兰站在和他相比过分巨大的王座上，一边高举心爱的双刃战斧一边吼得唾沫横飞。 “相信各位都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妮尔丽斯·泽拉赫那群小娘皮都他妈干了什么好事！” 法兰的嗓门原本就又响又沙哑，现在还灌注了那沸腾的魔力，几乎要把台下众人的脑子震成一团浆糊。 “看看玛耶现在这幅德行！人人自危，外面的其他世界的狗娘养的一个个都指手画脚，大贤者那丫头死宅着不出来，血狱的混球们还想趁机插手干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对！！！！！！！！！！！”””””””””””””” 台下所有矮人贵族们都义愤填膺，吹胡子瞪眼，燥热的气氛几乎要把空气点燃。 “人心惶惶市场就会乱！市场乱了就没人愿意买东西！没人愿买东西咱打的家伙雕的家伙就卖不出去！卖不出去我们就他妈拿不到金币！！！！” ““““““““““““““不能没有金币！！！！！！！！”””””””””””””” “没有金币就——” ““““““““““““““没酒喝！！！！！！！！！！！！”””””””””””””” “没酒喝的话——” ““““““““““““““谁他妈活得下去啊！！！！！！！！！！！！！”””””””””””””” “我们该怎么办？” ““““““““““““““干死泽拉赫她丫挺的！！！！！！！！！！！！！！！”””””””””””””” “最先拿下泽拉赫的人想要什么？” ““““““““““““““喝不完的酒！！！！！！！！！！”””””””””””””” ““““““““““““““花不完的钱！！！！！！！！！！”””””””””””””” ““““““““““““““操不玩的妞！！！！！！！！！！”””””””””””””” ““““““““““““““世界上最好的炼钢炉！！！！！！！！！！”””””””””””””” “只要能搞定泽拉赫，要什么老子就给什么！！！！！！！！！！！！” ““““““““““““““耶！！！！！！！！！！！！！！！！！！”””””””””””””” 矮人全族，意见达成一致。 虫姬狩猎开始了。 —————————————————— 万神殿总部，圣都笛梵伦萨，圣山顶端的小神殿—— 圣安德烈低垂着头坐在最深处的房间里，双眼暗淡无光，全然没了身为战帝的风采。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所有在这秘密工作的侍女，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不想被他人撞破，更不想把更多人卷进来了。 病床上，“圣母”圣泽西莉亚依然没有恢复意识，面色惨白，身上带有病毒造成的紫黑斑块。她已经在这静静躺了三年，三年了，甚至没有一次睁开过眼睛，虽然并没有继续恶化，但大概也是强弩之末了吧。 昔日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女神，莱本托德出现前无数信徒的精神支柱，现在落到了这步田地。 “妈妈？嗯……安德，你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哦。”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是，她大概也一样吧……” “对不起啊，因为很多原因，我们实在是无法在一起。” “‘家族’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永远不要忘记。” “我大概时日无多了吧……哈哈，终究还是完成不了约定……” “记住，安德，你的母亲——泽西莉亚她是万神殿的圣女，现在应该已经是更高位的存在了吧。” “去找她吧，安德，然后替我照顾好她。” “很抱歉，我是个不争气的父亲，如果我当初能……不，现在说‘如果’也没什么意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以后只能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守望你们了……” 只要闭上眼，儿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就会在耳畔响起。 无时无刻。 战帝的父亲不是强者，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只是个每天咳咳咳的病秧子罢了。 但正是这样的人，靠着仅有的一点力气，独自把安德烈从小养大。这期间他已经透支了自己的一切，时间，人生，健康，当安德烈终于能够自立生活时，他已经彻底燃尽了，仅仅留下了关于母亲的消息就撒手人寰。 和以撒拉一起离开故乡后，经历了太多事情，经过了太长时间，承受了太多磨难——但在完成父亲嘱托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值了。圣女不能与俗世有染，圣泽西莉亚年轻时和他父亲的关系是天大的丑闻，一旦暴露万神殿就会颜面扫地，所以即使能母子相认，两人也只能一直隐瞒亲属关系。 但是没关系。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完成了父亲的遗愿，和仅剩的家人重聚，自己又取得了绝不会让家人蒙羞的成就，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然而，圣安德烈错了。 “坚强点吧，安德，否则不论你变得多强，你内在都只是个脆弱的孩子。” 这句话是那位自幼一起长大的，最终却走上殊途的前友人说的。 以撒拉总是会忽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所以圣安德烈当时并没有听进去，更没当真。 而现在—— “被你说对了啊，以撒拉……” 圣安德烈看着床上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唯一的亲人，喃喃低语。 “表面再怎么光鲜亮丽，我永远都只是个……只是个……” 只是个吃过太多苦的，体验过太多悲伤的，渴求亲情的，渴求关爱的，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而已。 被厚实的胸肌和坚固的肋骨保护的心脏，被永远定格在了父亲死的那一刻。 未曾成熟，更未曾成长。 “永远都只是个孩子啊，安德，呼呼呼。” 床上的圣泽西莉亚突然发出声音，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扬起身，头部僵硬地转向圣安德烈，对着他嘻嘻发笑。 “但谁不是孩子呢？你已经很努力了哦安德，别再自责了。” “……别用她的脸她的嘴巴她的声音对我说话！！！！” 忍无可忍的圣安德烈腾地一下站起身，怒视着圣泽西莉亚——或者说另一头借着圣泽西莉亚的身体向他说话的薇妮。 “你这算什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把泽拉赫打败了！你有了名声有了地位有了一切！所以够了吧！放她活命吧！放我自由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呀呀呀，别激动，安德，你搞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 “仔细想想我说过的话吧，我要的不是世界，而是妮儿，妮儿的心，妮儿的爱，在那之前都不算完成目标。” “你这是狡辩！！！” “我有什么可跟你狡辩的？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就好，这样你所在乎的人们都会平安无事。” “我说了，够了！！！你别——” “出门去看看吧。” “——啊？” “看你这急躁的样子，别老跟病人呆在一起了，打开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 忽然心有所感的圣安德烈打了个冷颤，他快步离开病床，用力推开门，往外一看—— “啊……………………” 首先闻到了异味，就像腐肉和熏香混在一起的诡异气味。 然后是尸体。 侍女们在走廊上倒成一片，她们口鼻中溢出紫黑色的液体，表情扭曲无比，显然在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你……干了什么…………？” “我能干什么？早就跟你说过我在笛梵伦萨每个神职者身上都接种了病毒，每一个人都是我的遥控炸弹。” “可……她们……这些侍女是无罪的……她们不该……” “‘一个人该不该死不取决于他是否无辜，只取决于别人想不想让他死’，安德，放平心态吧，把这当成是我给你的小惊喜……或者说小警告。” “………………………………………………” “有人给你发念话哦，我就不打扰了，加油安德，好好干~” “……………………嗯。” …… …… …… “——所以，抓捕妮尔丽斯·泽拉赫一伙势在必行，而且我们必须赶在血狱之前！” 戴上光鲜的面具，说些一贯的慷慨激昂的的好话，给点虚无缥缈的安慰，仅仅如此而已，就足以调动所有人的热情。 这到底算什么？身处于此的自己又算什么？ “圣歌团已经集结完毕，正义之师终将获胜！” 话音落下，那10×10的共计百人的方阵出现在生命之神的神殿的广场上，他们都穿着抹消性别区分的宽大袍子，头上戴着遮住半边脸的特殊高帽。高矮，胖瘦，仪态，几乎完全一样，远远看去就像一群克隆人。 即使在这热情高涨的气氛中他们也一语不发，嘴紧紧抿着，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氛围。 万神殿战略级特殊部队——格拉利亚圣歌团。他们在久远的过去三巨头彼此冲突时留下了惊人的战果，是冷血无情的对外镇压部队，与骑士领的征伐骑士、通天塔的灾厄旅团齐名的杀戮机器。 经过了太多和平年月，如今终于遇到了值得他们出动的目标。  ~~~~~~~~~~~~~~~~~  不急，下一章妮儿出现 第459章 发条橙（1） 阿历克斯是个为所欲为的暴力少年，他每天都和他的同伴们寻滋挑事，打架斗殴，做了太多让人不齿的坏事。 他们欺负流浪汉，和其他混混打群架，肆意飙车，把少女骗回家奸淫，私闯一个作家的家，当着作家的面**他的妻子。 阿历克斯对自己的同伴也是如此，看似温和，但只要同伴一旦不顺从于他就会露出獠牙。软硬兼施，利用言语的压迫甚至直接的暴力逼着他们听自己话。 他喜欢贝多芬的音乐，尤其是第九交响曲，那些残酷的场面往往伴随着这首出自大师之手的古典名作。他房间里养着一条宠物蛇，他很爱惜它。 他的父母都是好人，并无什么恶习，说明阿历克斯的邪恶性格并非是受到家庭影响。 后来他和同伴们产生了冲突，路上，他把同伴踢到了河中，用匕首划伤了对方的手，之后又在酒吧中装模作样施以宽容，还美其名曰领导者的风范。 直到有一天。他闯入一个养着一群猫的独居女人的家，失手杀了她。 而一直对他心怀不满的同伴卖了他，他们事先叫来了警察，并把牛奶瓶砸在他头上，让他没能逃脱被捕。 而遭到逮捕的艾利克斯依然桀骜不驯，咄咄逼人，不服管教，保持着自己的恶人做派。这样的他被判处了十四年有期徒刑。 为了早日出狱，他接受了正在试验中的所谓“厌恶疗法”。 他被绑在椅子上，眼皮被固定，强迫睁开眼睛。日复一日，他都必须接受药物注射，目不转睛观看大量的色情、暴力、能同时激起人本性的野蛮和本能的厌恶的影片，甚至还包括纳粹罪行的纪录片。这些影像往往是伴随着第九交响曲播放的，阿历克斯就这样沐浴在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中，不断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 ———————————————————————— ———————————————————————— “……” “……” “……” “……” 上次在外野营已经是在布菲尼亚时的事了。 而这次和上次大不相同。 无星的夜幕下魔力生成的营火摇曳着，在夜风的吹拂中时而扭曲时而伸展，就像个不定型的怪物。叶子掉光的乔木的影子被投在地面和岩石上，随着营火一起舞动，仿佛无数对着没品的喜剧笑得前仰后合的观众。 烟向上延伸又被风吹散，不时有落叶划过烟雾，落在地上积的薄薄一层雪上。这雪沾满灰尘，灰扑扑的，没有柔软之感，只让人觉得冰冷无比。 进入密斯拉学院时是秋季，去边境战场时是晚秋。 而现在已经入冬了。 玛耶是气候偏冷的世界，即使是相对炎热的布菲尼亚大陆和巴尔布拉大陆，一入冬也会气温骤降。玛耶的冬天总是来得又快又猛，反应过来时秋天已经匆匆过去，冬之女神的吐息化为鹅毛大雪，不等树木的叶子落光就把大地覆上银白。 虽然这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雪。 以及雪上的四个人。 “……” “……” “……” “……” 四人围着营火坐着，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距离相当微妙，相邻的两人同时伸直胳膊的话，会刚好差几厘米够不到对方的手，但又不至于隔得太远，若即若离一般。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并非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单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已，就连最健谈的人和最不会看气氛的人也完全说不出话。 “……啧。” 塞卓昂受不了这气氛似地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挪了挪身子想给自己找事干——她马上就找到了，营火周围设置了几层隐匿和预警的结界，她立刻凑了过去，开始检查这已经检查了不知多少次的结界。 “唔……” 秋米拉也为难地抓着裙角，环顾众人，嘴巴一张一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针线包，开始缝补已经在边境战场毁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平时的娴熟，因为手一直在抖，线连针眼都穿不进去。 而夏洛蒂—— “……不准备点晚饭吗？” 这句话就像发令枪一样，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秋米拉才想起来似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锅碗之类的交给塞卓昂。塞卓昂一言不发地在营火上架起了简易的锅子，用水魔法造出水，夏洛蒂帮秋米拉把干粮草草处理了一下就放进了锅里，随便撒了点调料，也没人看清是盐还是白胡椒粉。 “……” “……” “……” “……” 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煮上作为晚饭的汤后，她们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着相顾无言，只是盯着营火而已。 我也如此。 她们在通过找事做来逃避这极为尴尬的气氛时，我只是一直坐在原地而已。 我的衣服已经换回了原来的高领毛衣+素色长裙+连裤袜+短靴，不可能再穿边境战场的一身黑了，那装束被全世界人都看到了，太显眼了。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什么。 我想我必须整理一下思路。 仔细整理一下来龙去脉。 仔细思考一下我是怎么输的。 我的失败不是偶然，不是失误，也不是运气问题，而是在一步一步的精密布置下得到的必然。出问题的不是我的计划，不是血狱方面的行动，不是玛耶的各个干部们的所作所为，甚至就连薇妮都什么也没做——没错，在边境战场期间，薇妮根本不需要有所行动，什么也不用做，因为局早已布下，她只要静待其开花结果就好。 血皇的血样出了问题，她在里面动了手脚。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皇血在玛耶的流通，这是个大工程，其中必然要有玛耶权贵插手。我从未深思过到手的血样由蝶仙散布出去后是怎么到我手中的，其中细节不重要，按理说是这样的，毕竟我只想得到血样而已。 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要用皇血做文章的？预测到了这一点，正说明她从一开始——在我们重逢之前就已经把我的计划摸了个透彻。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有人泄密，想泄密也泄密不了，因为我当时甚至没把计划的全貌透露给几个同伴。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不知道我的计划，她也肯定知道了我“要杀死血皇”这个目的，从而反推出我会采取什么计划。正如她所说，她太了解我了，但我却不了解真实的她，这正是我的根本败因。 难道说—— 这一瞬间，我打了个寒颤。 我想到了。 只有这个可能了。 为何我会知道关于血皇的种种？ 因为那是恶魔告诉我的。 我用我的一侧听力，向那个女恶魔换取了“关于血皇现状”的情报。 而她呢？ 谁能保证与所谓的恶魔有过关系的人在玛耶不止我一个呢？ 如果她也和我一样呢？如果她也联系过恶魔，向恶魔付出一些代价，换取了关于我的一些情报呢？ 她不用付出很多，也没必要知道很多，只要能“知道我要干什么”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于是她抢了先机，从我的盲点进攻，早早就布好了局。 然后？ 然后她什么也不用做。 不用刻意和我敌对，不用和我打得血肉横飞，不用费尽心机揭穿我的真面目。 我的计划无论如何都要用到血样，只要计划正常进行下去，我就一定会被藏在血样中的病毒将军。 她只要在一旁看着，眼看着我一步步掉进圈套就好。 那她之前的种种行动又是怎么回事？在星穹废墟同时戏耍了我和阿格克萨斯，在血晶宫给我出谜题，这些行动压根就没必要，除非—— “她真的……只是在‘玩乐’啊……” 喃喃念出这句话之时，我才终于有了“全盘皆输”的实感。 输了，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过往的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聪明，其实我早就已经万劫不复了。我现在已经是全人界的通缉犯，血狱和玛耶高层正在疯狂追踪我，过往的一切罪责——不管是不是我引起的，现在都归到了我头上。我已经在想了，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但真的想不到翻盘的办法了。当所有人都坚信薇妮是救世英雄、是真善美的化身时，那极少数的反对之声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我直接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圣女的美名依然流传，而我依然是世界头号通缉犯。 “啧……” 心跳得并不快，但总感觉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捣着似的，大脑里也有奇怪的感觉，就像颅内被灌入了……沙子？混着蚂蚁的沙子？难受，头痛，但又不是通常的头痛，就像被什么东西缓慢的啃咬……或者用砂纸磨？而且心脏上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一开始只是被捣着，现在迷样的压力从各个方向袭来，把心脏压得死死的。 这到底是什么？ 我可以确定现在我的身体无恙，体内也没有病毒的残留，更别提什么内伤了，但我又切实体会到自己状况绝对远逊于常态。 为什么？ 感觉异样难受的部位主要是心脏……或者胸口？是心脏还是肺出问题了？心脏病？肺穿孔？而且大脑也是……难道是大脑积液？还是其他什么？ 而且……好冷？ 我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寒气浸染着我的身体，地上积雪的温度通过坐下的位置传遍我全身，我稍微抱住了身体……还是好冷，真的很冷，冷，冷，冷，为什么这么冷？我以前怎么从未注意到玛耶的冬天如此让人难以忍受？脸上也好冰，有东西，什么东西在寒气中黏在了脸上，还结了霜，摸了摸，擦不掉，而且每擦掉一点就会出来新的……从哪来的？ 好像是眼睛？ 我的眼睛渗出了液体？ 什么液体？ 是什么？ 到底 到底 到底 是什么啊？ 第460章 发条橙（2） 到底 到底 到底 到底 是什么啊！！！！！ “啧……” 我挪了挪身体，让自己更靠近营火，火焰的温暖或多或少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但这不够，还远远不够，这种感觉前所未有，除了体表的寒冷外还有另一种冷纠缠着我。寒气是由外而内，而这种寒冷是由内而外，这是什么感觉？体内的一些脏器被替换成了冰块？还是说冰水替代了血液在我血管内流动？不论是那种，源头似乎都是心脏部位……似乎还有大脑？这是疾病的一种吗？心脏阵阵发寒，还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抓着，而且大脑好像也被灌满了沙子…… 我的身体……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虽然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但现在那种违和感越来越明显了！ 薇妮对我做了什么，她当时一定对我做了什么，不仅仅是让我暂时失去意识而已，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似乎在那时中断了，只能勉强记起一片沉闷的黑暗，还有许多模糊的光……然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内个，妮、妮儿？” “…………嗯？” 一个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是秋米拉，她也像我一样哈着白气，手上端着一个小碗……碗？汤？汤什么时候煮好了？话说回来她是何时到我面前的？ “看你好像有点冷，那个，来，喝点汤暖和一下身子吧？” “啊，嗯……” 我接过汤，热度从手心传遍全身，感觉多少舒服了一些，但我并没有太在乎这碗汤。奇怪的疑问在我脑中纠缠不去——秋米拉何时走到我面前的？为什么我都完全没意识到？这不正常啊，我的意识是很敏锐的，就算我在想事情，周围人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我还是能清楚意识到并做出反应的……但为什么这次没注意到？ “妮儿？不喝吗？” “呃，我喝……” 我把这个简陋的铁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热度一下子通过口腔经过食道进入了胃里，暖和了不少，但奇怪的是那种内脏仿佛被冻结的感觉并没有减弱。 而且…… 这汤…… 诶？ 等等，这感觉…… 尝起来有点咸又有点辛辣，放在里面的稻米和肉干这些干粮也没经过处理，完全是随便煮煮凑合一下的。这没关系，完全没关系，我对食物唯一的偏好是薄荷糖，其他的完全无所谓，不论味道如何只要营养到位了我就不会嫌弃，虽然为了营养和高效我通常都是吃塞克福德虫的分泌液……但是，这碗汤，我以前从来不会在乎的，但现在为什么忍不住在意—— “……好难喝。” 然后，脑子里的想法就这么直接说出了口。 我能同时感到三股视线，她们都同时看向了我，眼中含着惊讶。你们在惊讶什么？我只是直接说出想法罢了，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失败，输得片甲不留，为什么还要让我感觉到如此不快？ “谁煮的汤？” “啊，是我……”秋米拉弱弱地举起手。 “还有我……”夏洛蒂也是。 “太难喝了。” “诶诶诶？可，现在实在做不出什么什么好的食物……” “我说了太难喝了。” “………………对不起。” 秋米拉唯唯诺诺道了歉，夏洛蒂也是，但眼中有点异色……异色？这是不满的意思？似乎对我感到不满？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而且问题不是出在你们身上吗？我现在感觉很不好，为什么还要让我感觉更不好？而且——啧，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的感觉更严重了，心脏不只是被抓紧，被冻结，现在又好像被塞进了很多毛毛刺刺的东西，脑子里好像也有小小的火苗在烧。 我用力摇了摇头想要驱散这种感觉，结果证明是徒劳，这感觉就是萦绕不去。 可恶。 这汤还是喝不下去。 难喝得要死。 我还是吃我一贯的食物吧。 塞克福德虫的营养液。 虫仓打开，里面虽然已经快空了，但非战斗的虫类还是在的。 “出来……” 听到我的呼唤，那只活像是放大的面包虫的虫子就爬了出来，我拿出小杯子，准备像往常一样挤出它的营养液…… “……” 我和它对视了。 绿豆一样的小小眼睛很无辜似地看着我。 臃肿肥胖的身体，看上去黏糊糊的体表，奇形怪状的头和口器。 “……？” 等我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的动作停止了，要去抚摸它的手停在了半途，而且心跳得好快。 冷静点。 只是照平时那么做而已。 冷静点。 我今天真的有点怪怪的。 我从它嘴里拉出分泌营养液的管子，另一只手拿出水晶杯，把管子放到杯子里，然后轻轻按压它的身体，碧绿色的液体立刻从管子溢出装满了大半个杯子。很好，就是这样，没什么异常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回去吧……” 塞克福德虫轻轻鸣叫了一声，蠕动着爬回虫仓，真是可爱的孩子，而且很好用……很好用……对，很好用，没什么奇怪的……没……诶？ 我的皮肤怎么……？ 我举起手，对着火光，眯起眼睛细看。 许多许多的小颗粒。 我的手背上，手臂上，乃至全身，全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还是第一次。 我不记得我从小到大起过鸡皮疙瘩，从未起过，但在抚摸塞克福德虫的瞬间却起了一身。 ……可能是太冷了吧，一定是太冷了，再加上身体状况不佳，前所未有的起一次鸡皮疙瘩也没什么，这很正常，一定是的。 我又摇了摇头，把杯子凑到嘴边，嗯，是熟悉的营养液，甜甜的，凉丝丝的，还有淡淡的薄荷味，是从塞克福德虫体内分泌的，刚刚从它体内顺着管子挤出来的，黏糊糊的，湿哒哒的，流动着泛着油光—— “——唔！” 我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胃里升腾了起来直达咽喉，这是……反胃？刚才一瞬间我产生了反胃的感觉？原来如此，是胃病？或者我果然还是伤到了脏器导致胃受伤了？但为什么之前喝汤就没关系？ 我拍了拍胃部，把营养液咽了下去，中间又出现了不止一次反胃，差点让我呛住。心中和脑中的奇怪感觉更加剧了，但我依然没找到源头。 晚饭在一言不发中结束了。 她们什么也没说，我也一样。 往常的这个时候应该会展开讨论的，假意听取她们的意见谈论一下下一步行动，实际上我早就在心里拟定好了。但今天不同，我什么也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累了，想休息一会，想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一觉，而不是拖着这违和感越来越强烈的身体在荒郊野外挨冻。 挨冻，身体难受，我还要这样折腾到什么时候？ 正当我想要找一找能当被褥的东西就地睡一觉时—— “……装哑巴游戏也玩够了吧。” 出我意料，发话的不是性格张扬的塞卓昂也不是不会看气氛的秋米拉，而是总是一副温婉作态的夏洛蒂。 “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我知道这次的失败很致命，也知道大家都觉得很挫败，但……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啊。” 说？ 想让我说什么？大声哭嚎着谢罪？我有什么可向你谢罪的？ “……说的也是，妈的，我都快被憋死了。” “嗯……我也觉得有话说清楚比较好……” 塞卓昂和秋米拉也点头称是，什么啊，你们就不能多沉默一会吗？就不能别再烦我了吗？就不能先假装自己不存在吗！？ 然后她们同时转向我。 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盯在我身上，让我觉得不自在。 “……所以，妮大姐头？我们，算是失败了吧？” “……嗯，是啊。” “彻底失败，全盘皆输？还是说有翻盘的可能？虽然我没看到。” “……翻盘很难了，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怎么搞的？” “……啊？” “我问你，到底怎么搞的？你当时信誓旦旦说会成功，说莱本托德已经构不成阻碍了，但怎么还是输了？” “…………” 为什么？ 还要什么为什么？ 在开始的开始我就已经被她看透了，我从一开始就注定成功不了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跟个小丑一样捣鼓来捣鼓去自己骗自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她预测到我的计划了，很久以前就埋下陷阱了，反正是输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你至少要给出个交代！我们都那么信任你，你却输了？不仅输了，你当时根本就没确保我们几个能安全回来吧？这算什么？我们也是跟艾西亚一样的弃子？” 塞卓昂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脸上也显出愠色，而这次夏洛蒂和秋米拉没有安慰她。 “塞卓昂说的没错，你……至少要把详细的来龙去脉跟我们整理一下吧？” “是啊是啊，妮儿你……你……明明一直跟我说……说不会伤害边境战场其他人的啊！” 三个人同时向我靠近，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什么啊，别吵了，别烦我了，你们看不到我现在状态很差吗，都是瞎子吗，一个个一个个一个个都—— “这算什么啊……你们几个……” 先于思考，我的嘴巴已经发出声音。 “说到底……难道你们没有责任吗……你们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这真的是我的声音？ 音色音质完全一样，但是这语气是什么？我不记得我用这种口气说过话啊？但是这不怪我吧，根本不怪我吧，你们几个实在太烦了！ “什么叫让我给个解释？你们就不能，不能，不能先反省反省自己吗？反省一下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和给我添的那些麻烦！！！” 第461章 发条橙（3） “什么叫让我给个解释？你们就不能，不能，不能先反省反省自己吗？反省一下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和给我添的那些麻烦！！！” 真是的，一群白痴吗？吃了瘪就把脾气发到我身上？我对你们做过什么错误指示吗？我打你们骂你们逼你们了吗？你们自己效率不高办事不利能怪我？如果你们早点赶到穿界门那的话天平就能倾斜了！就能阻止薇妮了！ “你们现在还想怎样？是啊，我们如今都是逃犯之身，只能在这深山老林里东躲西藏！必须先想办法必须先确定好行动计划就算翻不了盘至少也要保住自身！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追究责任上！” 心跳得好快，喉咙好热，大脑也好热，脑浆就像沸腾了一样，扑通扑通扑通扑通的心脏每跳一下都像撞在喉咙上难受死了别跳了别在让我更难受了！ “事已至此就别闹别扭了！这个那个都烦死了！给我闭嘴安静点！！！！！” 用了最大音量吼出这句话，我都不知道我的声音居然可以这么刺耳——感觉眼前忽明忽暗的，好多金星在闪！血管里血流的好快撞得血管发痛，胃里翻江倒海好想吐想吐想吐想吐简直就像把胃从里到外翻过来一样！住手吧停手吧给我停下！！！ “都安静点——别再让我——咕——咳咳——咳……哈啊……哈啊……” 剧烈咳嗽着，肺就像被掏空了，咳嗽了好几下才把气喘匀，眼前闪来闪去的金星渐渐消退了，沸腾的气血平息了一点。我用力眨着眼睛，把眼睛周围沾着的液体擦掉，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然后视野才勉强变得清晰。 “啊……” 然后，眼前映出了她们三个的脸。 她们都盯着我。 眼睛睁得大大的。 嘴巴也张成了O形。 似乎非常的……惊讶？ 惊讶？ 你们在惊讶什么？有什么可惊讶的吗？就这么在我面前摆着张白痴一样的傻脸？ 我…… 我…… ……………………诶？ 大脑逐渐冷却了下来，心跳慢了下来，呼吸平缓了下来，嗓子也不那么痛了。 但是心脏被紧紧抓住的感觉更加增强了。 “那个……妮大姐头？” 一脸诧异的塞卓昂打破了沉默，她皱着眉头靠近我，而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隔着营火，我在这边，她们在那边，黑暗中的火光就像分界线一样把我们隔开。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不想跨过这条分界线，绝对不想。 “抱歉……我……可能太累了，今天先到这吧。” 现在发出的声音正是我平常的声音，不再高亢刺耳，但似乎又和平时有所不同。 “我需要休息，你们三个照常轮流守夜吧……晚安。” 我想找个床睡，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平时我都是睡在体内温暖而干燥的大号蠕虫的肚子里的，想到这我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太累了，我一定是太累了，虫子们一定也累了吧，今天不要打扰它们了，对，就这么办吧，一定是这样的。 我取出此前从未用过的普通睡袋，没有脱衣服直接躺了进去。 狭窄又拥挤的空间，衣服摩擦着身体，我的私服全是精心挑选的柔软衣料，但依然让我感到不舒服。 但我不想脱，甚至不想动。 虽然话中的“我太累了”只是随口说的，但我似乎真的很累，躺下的那一瞬间疲惫感就如潮水涌来，却又睡不着。 像毛毛虫一样蠕动身体翻了个身，背朝她们，能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们也在取出睡袋之类的准备睡吧。我勉强把挤住的双手抽出来，把睡袋头部往上拽了拽，好把我的头整个遮住。 “呜……” 新的感觉从身体内侧涌了上来，充满苦涩，把心脏和大脑都浸泡其中。我已经不想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比起那个，方才我向她们吼出来的话更让我在意。 我不该说这些。 我不该这么说。 我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士气低落，理应予以抚慰，我该做的是尽量让她们转移注意力，维持最低限度的团结，然后思考自保之法。但为什么当时我的语气听上去那么冲？简直就像要刻意挑衅一样，但我明明没有任何挑衅她们的理由。 我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 尽管已经检查了全身，并没有什么伤，也没有中了精神系魔法的痕迹，但我的身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是什么特殊的疾病也有可能。 既然睡不着，那就再仔细想想吧，想想下一步的行动。 我现在是全世界第一通缉犯，决不能轻易靠近城镇。需要做些准备改变自己的样貌，他们肯定准备了能……识破易容魔法的手段，是否要……用手术或药物……彻底改……嗯……突然……好困…… 睡吧…… 呼…… …… …… …… ……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了起来，很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眠。 而另外三人依然拿着睡袋，大眼瞪小眼。 “妮儿这是……睡着了？” “似乎是……” 她们直勾勾盯着睡袋中背向她们的妮儿，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说起来，她以前要在野外睡觉的话，都是把奇奇怪怪的虫子当睡袋的吧？” “好像是……” “这次怎么睡普通睡袋了？” “会不会真是像她说的一样太累了？” “鬼知道……但她之前真的很奇怪啊，你见她露出过那样的表情吗？” “似乎是生气了诶……” “……” “……” “……” “……就算是她，经历了这样的失败后，发发脾气生生气也难免吧，先别多想了，都睡吧。” “同意。” “也好……那守夜谁先？” “照例，我来吧，换班的时候叫你们。” 塞卓昂扛着巨剑走到营火照亮的范围之外，跳到一棵光秃秃的大树的树梢，而秋米拉和夏洛蒂各自钻进了睡袋，在玛耶冬天的寒气中入眠。 ———————————————— …… …… …… …… …… “虫……” …… “虫……你……” 嗯？ 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向我接近。 “虫使……我诅……你……” 越来越清晰了，似乎有个人影从黑暗中剥离了出来…… “虫使啊，我诅咒你！” 谁？ “你做所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等等—— “终有一天，众神的惩罚会降临到你头上！！！” 不—— “届时——” 别过来，离我远点——！！！ ———————————————— “——呜啊！！！！！！” 我在剧烈的头痛中惊醒。 大脑一片混沌，冰凉的空气迎面袭来，让我泛起了鸡皮疙瘩。 起来的不只是鸡皮疙瘩。 还有胃里的东西。 不等我抑制，胃里的东西就一下子返了上来，酸腥的流动直接窜到咽喉。 “咕——啧——呕啊！！” 根本来不及从睡袋里爬出来。 我吐了。 如同把胃内外翻过来的剧烈呕吐。 ~~~~~~~~~~~~~~~~~~~~~~~~~  心疼妮儿的话……就给点月票呗 第462章 发条橙（4） 我吐了。 平生第一次如此呕吐。 呕吐物大部分落到地上，少部分落到睡袋上，然后沾上我的脸，黏糊糊的，又酸又腥。 “咳……咳咳……我……到底……” 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我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身体。 我在颤抖。 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我梦到了什么东西，我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但绝对是非常糟糕的梦。 “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 …… …… “咳……咳咳……” “好点了吗？” “还好吧…………”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多少冲淡了又酸又腥的味道，又洗了把脸，总算把沾到脸上的呕吐物洗干净了。即使如此，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觉还是让我心烦意乱，我不该这样的，只是不舒服而已，我就算断肢也不会喊一下疼，所以这种程度的小事不可能扰乱我的思维，不可能的。我一定，一定，一定，只是太累了，只是被重大失败害得脑子一团乱罢了，冷静点，睡一觉就好了，一定的。 “所以，你到底怎么搞的？”塞卓昂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怎么搞的？” “你看上去不太好，很没精神。” “……那又怎样？” “不怎样，不过……啧，算了，你赶紧睡去吧，我接着守夜。” 我又钻回睡袋，努力无视胃里的抽搐，再次闭上沉重的眼皮—— “……你在说梦话。” “啊？” 虽然背对着，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塞卓昂正看着我。 “我守夜的时候一直听到你在说梦话，小声念叨着什么，而且表情很难看。” “……什么梦话？” “大致是……‘别过来’‘离我远点’之类的，反反复复念叨。” “有吗……？” “…………别管了，睡去吧你。” “…………” 塞卓昂似乎不想多谈。 我说梦话？ 太罕见了。 从小到大，我连梦都很少做，更别提说梦话了。 但我到底做了什么梦？就算抱住脑袋拼命想也想不起来，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想不起来更好。 睡意再度袭来。 我以前是这么快就能入睡的吗？ 我……不记得了。 睡吧。 睡吧…… …… …… …… …… ……轰 ……轰隆隆……咚……砰砰 ……砰……咚咚咚……咔嚓咔嚓咔嚓 ？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声音。 杂音。 一开始还很遥远，但是越来越近了，就像把音箱由远及近拿到我面前最后贴着我脸一样。 怎么……？ “别他妈睡了！！！！” “妮儿醒醒啊喂！！！！！！” 啪！！！ 脸上一阵灼痛，我一下子醒了过来，想动但是动不了，过了两秒我才意识到胳膊腿还陷在睡袋里——但这束缚马上就消失了，有人用外力强行撕开了睡袋把我拽了出来！不等我再有动作，又是啪啪两声响，脸上更痛了！ “妮尔丽斯你怎么搞的啊！醒醒啊！！” “啊……啊？” 朦胧的视野终于变得清晰，眼前是夏洛蒂焦急的脸，视野一角能隐约看到塞卓昂和秋米拉，以及—— “——啧！！！” 这一刻我终于动了起来，虫化的双脚赋予我无与伦比的弹力，仰身后跃，一道火红的光芒划过我刚才所在的位置！不等切断的发丝落下我已经大致确定了敌人位置，不用看，我直接向左方抬起手—— “宰了她！” 虫仓中虫已经所剩不多，无法打大规模的战争，但应付小规模的战斗还是绰绰有余的！左边逼近的气息突然慌乱了一下，然后移动了——别想逃！ 灰色的魔法阵将其锁定，然后大量铄金虫凭空出现将她包围！无尽的暗金色刀光闪烁着，几乎把整片空间都切成了一块一块！夏洛蒂紧随在我之后，无数亡魂凝聚成的冰蓝火焰翻涌着将其包围，但紧接着赤红——没有一丝除了赤红外的杂色的火焰就冲破了包围！ “切！不愧是史上最强通缉犯啊……” 那家伙在我们面前落地，这是个雌性人型生物没错，但一眼很难辨识她到底是什么种族。精灵一样的尖耳朵和高挑身材，但皮肤是鲜红色的，眼睛是一片湛蓝，皮肤边角处就像角质层一样十分粗糙，头上还有两根向后翻的长角。 就像在精灵的基础上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部件，最终变成了奇奇怪怪的造型。 “……混血精灵？看这样子……和接近火龙属血脉的半龙人混种？还真是罕见。” “真是见多识广啊，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虫姬吗？哈哈哈哈哈！” 半龙精灵大笑了起来，她并非毫发无伤，相反，她身上已经因为我的攻击而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口，多半都深可见骨，伤口边缘还挂着冰焰造成的冻伤。尽管如此她依然狂放地笑着，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这一身重伤。 这时—— “切……” 感到身后传来的气息的瞬间我就做出了行动，虫化！一声爆响，从天而降的、如同大铁块一样的巨剑和我虫化的右臂撞在一起！真是简单粗暴的突袭，我—— 我…… 嗯？ 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平时用得最得心应手的最强肉体强化虫魔法——虫化，现在总觉得有点别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位感。 ……不。 先别想那些了！ 尽管有些许违和，我和突袭者的高下还是立判，我几乎没动，而她被弹飞了几十米撞到了一连串大树后才勉强停下！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模样。 同样是精灵的框架，雌性，但肌肉异常隆起，质感像岩石一样，皮肤呈现暗淡的蓝灰色，耳朵较正常精灵要短一点，兼具强大的力量感和精灵特有的轻盈感，是两种矛盾属性的结合体。 又是混血精灵。 “巨魔……而且是山地巨魔和精灵的混血？” “好眼力。” 那家伙甩了甩头，拂去身上的尘土石渣，再次站了起来。我不禁感到疑惑，半龙人和精灵混血尚可理解，巨魔又是怎样？山地巨魔只有雄性，它们的生殖器都快跟精灵的腰一样粗了，再说它们种族观念很强，理论上只和其他种类的雌性巨魔交尾…… “你似乎在想些很失礼的事啊。” 巨魔精灵一甩手中巨剑，未有任何预备动作就向我和夏洛蒂冲来，而半龙精灵也同时发难！茧空间变成盾状同时向两边阻隔开，挡住了半龙精灵的火焰突刺，但巨魔精灵忽然停止了突进，把巨剑狠狠插进地下—— （无聊的佯攻啊） 我抓住夏洛蒂跳了起来，以毫厘之差躲过突破大地刺出的无数石柱，这招范围非常大，她们确实都不是泛泛之辈。半龙精灵吸引我的注意，而巨魔精灵很容易因为外表以为她是会冲上来蛮干的类型，实际上是大范围攻击。 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幼稚得让人发笑。 “返灵虫！” 几道模糊的光影钻入地下，转眼间巨魔精灵就痛苦地跪倒在地。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结实的皮下隆起游动的小包，那是钻入她体内的虫。 返灵虫，能够追踪大范围魔法与施法者之间残留的联系，并以此为通道直接侵入施法者体内。除非和我境界差不多，否则在我面前用AOE只是自己找死。 她暂时构不成威胁了。 然后是—— “喝啊！！！！” 看到同伴在一招之间就被击败，半龙精灵发出怒吼，同时身体放出灼热的波动——原来如此，大魔导士的领域吗？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但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咔嚓！ 早已潜伏在空间中的虫在此刻发难，在领域构筑出来之前就爬上了她的皮肤，尖锐的口器刺入她体内。她发出一声无力的哀鸣就跪倒在地，身体不断颤抖，眼皮也垂了下去。领域是精神和魔力的结合产物，只要抑制住她的大脑活动就能轻易破解。 （夏洛蒂，冥煌灯我还给你了吧？） （当然，要用吗？） （先别用，她们显然只是先头部队，看样子是精灵方面的人，恐怕下一个来的就是克莉妮恩斯本人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冥焰留着对付她） （这两人呢？） （直接手动解决掉） 说着，我已经出现在半龙精灵面前，虫化的手抬起，不需要犹豫，直接捅进她的胸膛—— 血溅了出来。 灼热的血。 溅到了我脸上。 腥腥的，淡淡的铁锈味。 我的手感觉到了她体内的触感，表皮，肌肉，肋骨，血，软乎乎的内脏，是肺吗？ 血溅了出来，皮翻了过来，肌肉撕裂开来，还混杂着稍许淡黄色的脂肪，好像还能看到外露的血管。 人体内就是这样的。 人体被撕裂就是这样的。 废话。 当然如此。 看过无数次的，习以为常的景象。 看过无数次。 习惯了。 非常习惯了。 这双手已经不知用各种手法杀死多少人了。 完完全全的司空见惯。 所以快啊，接着动手啊。 她们不止一个人，塞卓昂和秋米拉也在对付其他的，后续还会来更厉害的狠角色吧。 虽然状态不佳，我终究也是贤者等级，这些半精灵不能对我构成威胁，除非克莉妮恩斯亲自赶到，所以在她来之前把杂鱼解决掉吧。 快啊。 动手啊！ 把手完全捅进去！捏碎她的心脏！然后就轻松解决了！ 所以！ 所以， 所以…… 手……别抖啊？ 为什么要发抖？ “呼啊……呼……” 不只是手在抖，连我的呼吸都在抖。 怎么了？ 又是身体难受？ 胸口深处腾起的异样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像许多冰冷的小刺，一刺一刺的，好难受。 未迎来预想中的死亡，这个半龙精灵似乎也吃了一惊，但她立刻反应了过来——那双手发出最后的力量抓住我，浑身燃起火焰，糟糕，她要—— “你发什么呆啊——术渊！！！” 轰！！！！ 第463章 发条橙（5） “术渊！” 轰！！！！ 炸裂的地狱之炎将我淹没——的前一瞬间，无色的魔力忽然将我笼罩。半龙精灵身上爆出的火焰停在半途，像海中游鱼一样漂浮起来，然后再塞卓昂领域的作用下化为大团大团的无色魔力。 无色魔力迅速流动，瞬间就把半龙精灵完全包裹，然后， “星骸！” 颜色变了，无色的魔力变成了红黑的浑浊之色，重现星间引力的深渊的领域将半龙精灵三百六十度包围，顷刻间就把她本已残破的身体碾碎！火焰在这领域中摇曳了片刻，转瞬间就消失殆尽！ 死了。 半龙精灵死了。 在我眼前碎的稀巴烂。 就像被挤烂的番茄。 红红的东西爆了出来。 绚烂又恶心。 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 一瞬间过后，她的残骸就消失了，被塞卓昂的领域毁得渣都不剩。 “你发什么呆啊！” 脖子一紧，我的领子被塞卓昂拽住了，塞卓昂还想说什么，但似乎又改了主意。她对着我身后喊了一声：“你那边还没好吗？” “好了！” 回答的是夏洛蒂，我回过头，刚好看到她用镰刀把那个巨魔精灵的头割了下来。那灰扑扑的脑袋就这么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变得空洞的眼睛似乎在看我。 我又感觉有点反胃了。 胸口毛毛躁躁的。 “秋米拉！你——” “呜……呜啊啊啊啊……” 塞卓昂话音未落，秋米拉就跌跌撞撞穿过已经被破坏成一团糟的森林跑了过来，她后面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半精灵。那家伙脖子以下都是普通精灵的样子，而脖子和头颅和巨蛇无异，显然是蛇人和精灵的混血。 他们经过的地方草木都急速枯萎，深紫色的瘴气弥漫着，这大概是蛇人精灵的领域吧？ “让你赶紧解决你怎么还把丫引过来了！？” “我也不想啊但但但但——” “啊啊够了你退下！” 毒瘴似乎并不在塞卓昂的术渊领域化解的范围内，于是率先出手的是夏洛蒂。她一挥镰刀，无数深紫色的魔法阵出现在地面上，骷髅兵像巨浪一样拍向蛇人精灵。蛇人精灵以自己为中心掀起了毒雾的风暴，猛毒把耐毒性极高的不死生物都腐蚀成了黑水。 “这家伙挺厉害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啊？我？” 听到夏洛蒂的喊声，我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她在喊我。 “我……让我上吗？” “你不上吗？” 啊，对哦。 我有很多抗毒的虫，随便派出去几只开道，再让后续的补刀，轻松就能把蛇人精灵解决。 毕竟我是贤者，而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大魔导士。 就这么办。 沙—— 噬毒虫穿过了它的毒瘴。 嚓—— 以茧空间为盾进行空间跳跃。 咕噜—— 蜂拥的魔蝇把蛇人的头生生啃得干干净净。 无头的蛇人精灵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软软地摔倒在地，长长的脖子像鞭子一样甩在地上。 解决。 只用了短短几秒而已。 毕竟是压倒性的实力差。 但…… 但是…… “唔——” 又来了，反胃的感觉，蛇人精灵的尸体孤零零躺在地上，她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她为了什么来追捕我？她有家人吗？她死前感觉到了什么？魔蝇爬满头上的感觉是怎样的？皮肉脑浆都被魔蝇**干净又是什么感觉？她—— “都收拾好了？” “等一下我还——” “好了快走吧！” 她们三个彼此喊着什么，塞卓昂在准备什么，她们这是要逃了？为什么——啊，对啊，刚刚杀死的三个人只是先头部队，要捉拿身为贤者（魔王）的我的话，对方必然也要出动贤者—— “你他妈今天怎么老是在发呆啊！！！” 头上一痛，塞卓昂重重拍了我的头，发呆？对，我似乎是在发呆，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转的远没有平时那么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比平时慢了好多，就像有延迟一样。所以这就是你拍我头对我大吼的理由？这算什么？既然我状态不佳那你就自己多干点事啊，为什么不管谁都要冲我发脾气？ “快点空间跳跃啊！克莉妮恩斯他妈的要来了！！！！！” 克莉妮恩斯？ 这一句话终于把我拉回现实，对啊，克莉妮恩斯要来了，我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氤氲着水汽和彻骨寒气的魔力波动，精灵的族长，当今最强的森精灵！ “我、我知道了！别催我！” 虫仓展开，确定地点，散开的头发像漩涡一样扩张把我们全笼罩进去！然后——跳跃！ 轰！！！！！！！ 在那最后一瞬间我听到了轰鸣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寒气四溢。冰冷笼罩了我的身体，紧随而来的是彻骨的剧痛，然后周围的空间就变成一片黑暗。 ———————————————— 轰！！！！！！！ 至纯的魔力转化为彻骨的寒气，凝成数以万计的冰雹纷纷砸下！每一粒冰雹碰到障碍物都会轰然爆炸，将接触到的一切都变成飞散的冰粒，就像无数小型导弹一样！在这样的地毯式轰炸之下任何人都无处遁形，初冬的森林已经彻底被毁，这一大片区域都被扭曲的冰晶覆盖！ 寒气侵蚀了空间，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高空中，寒气在克莉妮恩斯脚下自动形成了立足地。她身边是其他几个半精灵精英，个个都脸色凝重，一半是因为泽拉赫一行的逃脱，另一半是对怒火中烧的克莉妮恩斯的惧怕。 “……被她们逃了啊，那三人也白白死了。” 克莉妮恩斯喃喃低语，面色阴沉。 “我早就说了，服从指挥，服从指挥。除非你们一起上否则是不可能对贤者等级的泽拉赫构成威胁的，所以只要打探好情况就好，不要擅自行动……这下可好，她们三人急着抢功，暴露了我们，也害死了自己，最重要的是让泽拉赫逃了，啧！！！” 克莉妮恩斯亲自对付泽拉赫，半精灵们压制住她的同伴——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战斗力绝对是这边占优，但还是让她们在眼皮底下跑了。 （如何？克莉妮恩斯？） 念话中传来了温迪的声音，克莉妮恩斯叹了口气，没好气道， （被她们跑了，我手下的笨蛋擅自行动了） （……所以说你们精灵散漫惯了，没有严格编制，不服管） （那你呢？） （我？我可不会犯像你一样可笑的错误，把泽拉赫可能的逃跑路线的分析结果给我，我的征伐骑士们已经憋了很久了！） 第464章 间章之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是约克，约克·泽拉赫，很高兴见到你，薇妮小姐。” “我也是，很荣幸。” “卢克斯·泽拉赫，薇妮小姐，久仰芳名。” “哈哈，您过奖了。” 眼前的几个男女在父母的注视下挨个向薇妮自我介绍，看上去很沉稳的大哥，很干练的二哥，一武一文的大姐二姐，似乎被惯坏了的小妹和畏畏缩缩的小弟。面对他们，薇妮都完美地摆出最恰当的样子致以问候，优雅而不失少女的纯真可爱。 “对了泽拉赫先生，应该还有一位……三小姐呢？莫非是身体有恙？” “她啊……” 低声下气询问的父亲，露出露骨的不耐的大贵族克拉法，这两人的声音仿佛都很遥远，薇妮不想听也懒得听。她的目光不失礼仪地从这些人每人身上扫过，对他们挨个做出评估——强一点的渣子，有想法的渣子，渣子，渣子，渣子和渣子，全都是渣子。 除了—— “对不起，父亲大人，我迟到了。” “你在干什么！快点站好！” “十分抱歉。” ——那个姗姗来迟的少女。 她的身影仿佛从大宅的阴影中剥离出来，然后缓缓来到阳光之下。 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飞向太阳一样。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超然，和周围的一切都切裂开来，只存在于她自己的世界中。 “啊…………” 薇妮有生以来第一次忍不住发出叹息，虽然这叹息没有第二人听到。 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真正走进另一人的世界。 “你好，莱本托德小姐，我是妮尔丽斯·泽拉赫。” “……嗯，你好妮尔丽斯，我是薇妮，薇妮·莱本托德。” 那是一切的开始。 没有人能想到这两个少女的相遇会在未来造成何等的震动，就连这两个当事人都浑然不知。 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薇妮·莱本托德，在七岁的这一年，在亚伦王国边陲的青空下，在富丽堂皇的大宅中，迎来了今生仅此一次的初恋。 而她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认真地感觉到了烦恼。 尽管她从不以天才自居，但她依然极富识人之才，她与妮尔丽斯对视时的感受和以往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远远偏离了人类，却又有自己的个性，就像把人外的某物披上了一层人皮。那美丽的苍蓝双瞳深处是人性无法踏入的黑暗，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孤高，自始而终都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于是，薇妮陷入了烦恼。 怎样才能把这样一个少女的芳心俘获呢？ 或者说……她真的有“芳心”这种东西吗？ —————————————————— 需要一剂猛药。 一份最最特别的礼物。 不是可爱的衣服，不是庸俗的化妆品，不是闪闪亮的钻石 这世界上有一种毒。 玛耶巴尔布拉大陆的腹地，湿热的雨林的正中央寸草不生，地面被黏糊糊的黑色液体覆盖，其中混杂着动物的骸骨，唯独其中几棵扭曲的黑色乔木屹立。把这些树的果实捣碎，精炼汁液，这种浓缩后的液体只要在河流上游第一滴，就能把一个中型城镇变成鬼城。 这世界上有一种毒。 马西阿罗钢之地牢的最深处，锈斑丛生的古代遗迹中，那里是历代统治者严格命令禁足之处。超过万年历史的机械生物残骸堆满地面，散发着腐臭味的电解液四处流淌，在那之中有着最古老的纳米病毒，纵使是至高者也不愿触碰。 这世界上有一种毒。 玄元大陆仙魔战场遗址禁地，常年被血色浸染的大地上，污浊的魔气沉淀在魔神之血中，日久天长就成为了大陆至毒之物。只要取一点点挥发在空气里就能把一切洞天福地变成瘴气弥漫的凶地，修炼成为真仙的至强者接触后也是非死即残。 这世界上有一种毒。 拜欧哈扎德瘴雾之海的尽头，由无数扭曲尸体堆积而成的孤岛上，不定型的生化怪物们讴歌着腐败和绝望。它们在互食中重复着生死的轮回，新的尸体覆盖旧的尸体，旧的尸体中诞生新的生命，无数代积累的毒素顺着混乱的遗传不断积累，最终足以腐蚀一切活物。 这世界上有一种毒。 边境战场血晶宫之主，血皇的诸多能力中，有一种名为血毒的特殊能力。能够把自身那拥有澎湃生命力的血液化成史上最致命的液体，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侵入生物的每一个细胞，以基因为单位造成持续的破坏，只要一瞬间就能把人体变成暗红色的残渣。 但以上的一切加起来也比不过最后一种。 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毒。 它的毒性针对的是除人类之外的所有人。 它是没有解药，没有生还机会，没有逆转可能，甚至不能以毒攻毒的终极的剧毒。 它无形无质，无色无味，无法用任何精密仪器称量，甚至无法用任何方法直接观测。 它并非无处不在，但又很少有人真正注意到它的危险性，因为对于人类而言它非但无毒无害，而且是存活于世的必需品。 但对于人外的生物，它不但不是必需品，而且是所有人外之物避之不及的。 那就是所谓的—— “呐，妈妈，猜猜看那是什么毒？” “啊？你问的都什么奇怪问题，比起那个赶快穿好衣服整好头发，特拉法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面对这尚且年幼但美貌已经出类拔萃的少女的提问，贵妇人只是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就催促着女佣们赶紧帮她换衣服。而少女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顺从地张开双臂让女佣帮她更衣，任由她们用各种各样的魔法发卷整自己的头发。照了照镜子，镜子中的她就像个挂了过多装饰品的小塑料模特，采用了大量浮夸的花纹和蕾丝的裙子箍紧了她的身体，卷成大波浪的头发也并不适合她这个年龄。 “庸俗”——十二岁的薇妮·莱本托德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嘴角露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苦笑。 “莱本托德家族”——其实连家族都尚且算不上，祖父辈从商起家，标准的投机商人作风，勉勉强强给自己弄了个贵族头衔。而父辈拼了命的到处拉关系，像条哈巴狗一样对各界有权贵点头哈腰，好戴稳“贵族阶级”这顶帽子。 没有相应的实力，没有足够的底蕴，只是抱着自己仅有的却又不配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不放罢了。 但薇妮从未对这样的父母表现出藐视。 因为这太正常了，努力追逐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财富和地位——这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干的事，大部分人处在她父母的立场的话都会这么干的。 “追求金钱，追求地位，追求爱情，我不会对他人的追求说三道四，但无聊的东西终究还是无聊啊。” “嗯？大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薇妮微笑着对一脸奇怪的几个女佣说道，而女佣们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面对这个年龄只是她们零头的少女竟然感觉到了谜一样的压迫感。 “那么，为了家族事业的繁荣，让我们来高高兴兴参加社交宴会吧~” 两小时后—— “呼……” 理好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薇妮终于离开了夜晚的庭院。 为了躲避贵族少年们的疯狂追求——并非如此，实际上只是有点受不了一些贵妇人身上呛人的香粉味，所以找个借口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罢了。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她感觉到了。 就在踏入庭院不久，她就察觉这庸俗的贵族宴会会场中混入了异物。 某种让现在的她也不得不正视的存在。 “所以，这位可爱的客人是谁呢……” 薇妮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到大厅中。 然后，微微眯起眼睛。 与会者像死鱼一样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而大厅中央，一股人形的黑雾以十分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地板上。 “……哈。” 她笑了。 “钓到了条大鱼啊~” 说着，她就毫不犹豫走近那团黑雾，仿佛完全感觉不到黑雾发出的恐怖的压迫感。 人形的雾。 如雾的人。 只有穿过弥漫的薄雾才能勉强看清其中的人形，裹在黑雾凝成的黑纱中，那人以十分别扭的姿势瑟缩着，宛如重度的佝偻。 “……谁？” 那声音让人联想到易碎的玻璃，脆弱又剔透，但很难激起人的保护欲。这个黑纱怪人散发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早已超过了普通人承受的极限，毫无疑问他是个绝对的强者，然而他的表现完全和这威压不符。瑟瑟缩缩，颤颤巍巍，丝毫没有强者应有的威仪。 “你好啊，初次见面，我叫薇妮，薇妮·莱本托德。” 薇妮面不改色走上前去，那笑容宛如融化除雪的春阳，然而黑纱怪人往后缩了缩，充满戒备之意。 “别过来……” “别紧张，我是你的朋友，不会乱来的。” “别过来……” “放轻松，放轻松，亲爱的，放轻松就好。” “都说了离我远点！！！” 黑纱怪人突然大吼一声，翻涌得的黑雾瞬间填满了整个大厅，石造的地板和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黑雾的一部分。魔力被污浊所侵染，空气变得干枯又死寂，在那中心处，黑纱怪人颤抖着缩成了一团，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喃—— “冷静下来了吗？那么，容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竟然接近到了他面前！薇妮友好地弯下腰，对着地上的他伸出手，笑容依然甜美。 “初次见面，雾之魔王，我叫薇妮·莱本托德，是有朝一日或许会站上世界顶点的人。” 这是行动的起点。 招收到第一个部下。 第465章 发条橙（6） 潮湿的黑暗持续了片刻，动荡的空间让人头晕目眩，如此的不快— “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可能是她们中任意一人，反正不是我。因为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想开口，想说话，但只要一张嘴话语就会转化成痛苦的呢喃。 黑暗突然消失，冰冷又干燥的空气迎面而来，空间跳跃终于结束。身下传来了地面的触感，砰的一声，我感觉我的额头重重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好痛，好狼狈，平时绝不会犯的超低级错误——但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周围的一切都被痛苦压过了。 “妈的算我们走运……嗯？妮大姐头？” “妮儿！？” “喂！你受伤了！？” 她们几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应该说直到现在才发现吧？克莉妮恩斯的地毯式轰炸，毫不迟疑，毫不留情，而且非常迅猛，以至于我在空间跳跃前的一瞬间没能及时避过。 我的脚碎了。 不是粉碎性骨折之类的小儿科，而是字面意思上的“碎了”。被寒气碰到的部分完全冻成冰块，只是轻轻一动就碎成了冰碴，现在我左膝盖以下空空如也，只剩个被冻结的血封住的断面，以及宛如把腿生生锯断的剧痛。 但这不算什么。 就算是抽筋扒皮我也不好痛会吭一声，疼痛这种东好痛西是我想无视就好痛能无视的，只要调整好好痛呼吸稳定住心神好痛想想该做的事情好痛就能好痛轻松的无视掉疼痛然后好痛就好痛忙些真正重要好痛的事情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咯……啊啊……呜……”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剧痛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从断腿直指掌管痛觉的神经中枢就像无数浑身披满尖刺的跳蚤在头盖骨下面又蹦又跳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明明无视掉就好明明不在意就好我什么时候开始怕痛了不该这样的快点快点快点冷静下来然后疗伤毕竟只是断肢用不了多久就能再生但是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这边是哪里？” “我们似乎翻过了山脉，往前好像是城镇了。” “耶！？贸然靠近人多的地方不会很不妙吗？” “总会有办法的……” “大家都小心点吧。”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你们还在那泰然自若地聊天你们看不到我现在很痛吗你们的眼睛长在肚脐上吗为什么你们只在一开始对我的伤做出了反应然后就无视了好痛好痛好痛你们都给我够了！！！ “喂……你们……咳咳……” “嗯？” 听到我的声音，塞卓昂转过头来。 “总算要给出指示了吗妮大姐头？我们……等等，你怎么还没把你的伤治好？” “我……唔……” “你到底在磨叽什么啊，这种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对你而言不痛不痒吧？随便用个虫子腿替代一下不就——喂！？” “塞卓昂姐姐！妮儿看上去有点不妙啊？” “脸色煞白啊，你真的没关系吗？” “看着……像……没关系吗……你们这……群……蠢货……” 我只来得及用颤抖不已的嘴说出这句话，剧痛就让我的意识彻底中断。 …… …… …… …… …… …… …… …… 一片黑暗中 “……？” 隐隐约约看到了光 不像阳光那样耀眼，不像月光那样皎洁，这光芒更弱，但也更多，数万数亿聚集在一起 是星光 璀璨的星光 如此壮观，只是看一眼，就让我胸口中有种莫名的骚动 但手中的坚硬触感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是一把剑的握柄 低头看去，我手中握着一把缠绕着火焰的剑 再抬头，顺着剑刃的指向看向眼前 “虫使啊……” 那是一张扭曲的、写满痛苦的、苍老的脸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挣扎着伸出焦黑的双手，狠狠抓住我的手臂，把那恶鬼般的面孔贴到我眼前—— “付出代价！！！！” 不、不对 你已经死了 你们全都死了 不要看我，不要靠近我，不要逼问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腾地一下坐起身，还不等清醒过来脑袋就重重撞到了什么东西，又是一阵剧痛，同时我面前也传来“呀！”的一声叫唤。搞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在哪？我——啧！头好痛！刚才我撞到什么了？我躺在什么上面？我做了梦……对，梦，我记不清梦到什么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尝试着回忆就让我感觉一阵恶心—— ————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不对！！！” 听到那个苍老又嘶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我反射性地大吼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无法忍受的恶心反胃感，头又晕又痛，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我……我…… “呕呜！” 我又吐了，从床上翻了下去，用四肢跪地的难看姿势趴在地上，前不久才吃下的一点东西全吐了出来！但我这两天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散发着刺鼻腥味的固体没几下就吐了个干净，紧接着吐的全都是酸水！ “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觉得 好想死。 …… …… …… “……嗯，确实，没有任何魔法残留的痕迹。” 塞卓昂的手从我的额头上挪开，她刚刚一直保持仿佛给感冒的孩子测体温的姿势，足足过去了十分钟之久。 “……确定？” “我能想到的检测魔力残留物的魔法全用了个遍，没错，你现在并没有受到任何魔法的干扰。” “……确定？” “莱本托德的病毒也没有残留，虽然状态疲惫，但你的身体并无疾病。” “……确定？” “什么‘确定确定确定’的烦死了啊，我说没有就没有！” “……确定？” “啧，你这么不放心的话，那就做个更彻底的检查呗。” 塞卓昂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然后指向我—— “赶紧脱了吧，快点解决。” “啊？” “全身检查哪有穿着衣服的？” “啊，嗯，对……” 确实，穿着衣服只会碍事而已，这种东西现在脱掉就好—— …… 脱？ 我环顾了这个城镇郊区的废屋内，只见塞卓昂、夏洛蒂和秋米拉都看着我。 等着我脱衣服做进一步检查。 “…………………………………………诶？” 奇怪？ 没关系的，只是脱去衣服而已，而且还是在自己人面前，平常的我绝对不会在意的。 但…… 为什么感觉心里毛毛躁躁的？ 而且……脸上好热？ 第466章 发条橙（7） 没关系的，只是脱去衣服而已，而且还是在自己人面前，平常的我绝对不会在意的。 但…… 为什么感觉心里毛毛躁躁的？ 而且……脸上好热？浑身血液明显加速流动，而且一个劲往头部……往脸上涌？空气中的寒冷不再那么明显，是因为我身体开始发热的缘故？ “磨蹭什么呢，快点啊。” “啊，是……” 听到催促，我双手抓住高领毛衣下摆，深吸一口气，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抖，抖什么抖啊！我的不同衣服虽然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总体上都是高领长袖上衣、比较宽大的长裙、裤袜和较为厚实的鞋，通常全身露在外面的只有头和双手。我本身并不介意让肌肤裸露在外，毕竟是虫，全世界虫子有哪个是穿衣服的？但我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服饰，为什么呢？大概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说起来这三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衣服都太奇怪了吧！塞卓昂这一身黑不拉几的具有鲜明sm风格的紧身皮衣是怎样？身体的曲线看得一清二楚！你是刚从奇怪的夜店下班回家吗？夏洛蒂你胸太大了，这丧服一样的连衣裙胸口都被你撑得鼓鼓的简直色情得要死！秋米拉你非要穿这么复杂的衣服吗？对对对漂亮归漂亮但这是逃亡路上还是荒郊野外，你不觉得你就像个带花边的粽子吗？你们真的知廉耻吗！？ “喂喂，你今天怎么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别吵了我脱就是了！你们三个不知耻的**！” “““？？？””” 仨人大眼瞪小眼——啊啊啊我管她们干什么！抓住衣摆，用力一掀，毛衣被我一下子脱掉了……脱掉了……掉了……了…… 上半身一下子暴露在空气里，凉丝丝的，眼角余光中看到的我的肌肤依然苍白，但似乎多了一抹潮红。大幅度的动作带动我的胸晃了几下，以前都没什么自觉的，但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这称得上傲人的分量……晃什么晃啊别晃了！烦死了！！！ “大姐头……” “又咋了！” “我才知道，原来你穿运动文胸啊？” “综合考虑实用性和舒适度，用运动文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是超土气的款式，真他妈没情调。” “你管这个干什么！” “……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毛躁啊？一戳就炸？” “不关你事！” 呜啊啊啊怎么搞的越是和她说话越是被她们看着就感觉脸上越热，头都有点晕晕的，话说经常穿运动文胸很奇怪吗？为什么要用钢圈棉垫蕾丝之类的把胸锢得紧紧的？不难受吗？而且款式土气有什么关系吗？内衣之所以叫内衣不就是因为要穿在里面吗？又不是穿在外面给人看的，这么在乎别人觉得好不好看有种就穿外面啊！ 然后是裙子……裙子？好吧，脱了，我这裙子构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搭扣一解拉链一拉，都不用我动手，裙子就自己顺着腿滑下来了……这样的话腿型不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吗！？我的腿……啧……被灰色的丝质裤袜包裹着，我的腿型在世人眼里到底算什么样的？修长吗？匀称吗？有没有瑕疵？会不会太粗或者太细？——不对不对我在乎这个干什么！！！ 丝袜……丝袜也要脱掉？好吧好吧我脱就是了！你们这群白痴！蠢货！不知廉耻的混账！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们！柔软又有弹性又有适当紧绷感的面料划过双腿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舒服得我都想——想什么？什么想？总之脱掉就行了吧！ “好了！都脱了！” 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气喘吁吁了，现在我身上只穿着运动文胸和同款内裤，空气还是凉丝丝的当我基本感觉不到了——啧！你们看什么看！有病吗？ “衣服脱了裙子脱了丝袜也脱了！怎么样？” “…………不就是脱个衣服吗？听你这口气咋跟完成什么伟业一样？” “你话好多啊，要检查就快检查！” …… …… …… …… 这大概是我平生最诡异的体验之一了。 被三个人看着，有指头在我身上滑动，不时画着圈圈勾勒出魔法阵，弄得我痒的不得了，话说我什么时候开始怕痒了？以前我怎么没意识到？ 而且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强了，不只是脸，全身都好热，热得发烫，对，发烧，我竟然发烧了，这种症状除了发烧也没别的可能了，可能是因为太冷了？或者是薇妮用什么检查不出来的病毒让我发烧了？ “……检查完毕。” 总算结束了，我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传到一半发现胳膊从头的洞穿了出来——调整了一次发现头钻进了袖子里——又调整了一次才终于穿好。直到这时那强烈到难以忍受的毛毛躁躁的感觉才有所缓解，浑身的热度也有所消退。 “发烧是吧？” “发个毛线，屁事没有。” “但我能感觉体温远高于平时。” “那倒确实，为什么呢……？” 塞卓昂似乎也陷入了疑惑，夏洛蒂也是，两人都想不出来这异常现象的原因，当然我也一样。 唯独另外一人—— “内个……妮儿，这个不就是害羞了吗？” “………………………………………………………………………………………………………………………………………………………………………………………………………………………………………………………你说什么？” “就是‘害羞’啊？内个，你看，你平时都裹得很严实，现在突然在我们面前暴露身体，可能是有点羞人吧？” “…………………………………………………………………………………………………………………………………………………………………………………………………………………………………………………………………………………………………………………………………………………………………………………………………………………………………………………………………………………………………………………………………………………………………………………………‘害羞’？” 害羞？ Haixiu？ Shy？ 恥ずかしい？ Schüchtern？ Застенчивый？ Timide？ Blyg？ ขี้อาย？ Fugax？ Timema？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反驳或者其他什么，而是用自己比较熟悉的几种语言把这个词翻译了好几遍，确保我没有听错。这才是严谨治学的态度。 “害羞”。 简单的解释就是“感到不好意思，难为情”。 秋米拉是在说我吗？ 我？害羞？我？我感到不好意思？我难为情？ 你在开玩笑吗？ “你蠢的吧？” ——我即答。 “可是妮儿你的脸红透了哦？猴腚一样诶。” “发烧，或者高血压。” “可是塞姐姐说了你没病啊。” “我有病。” “你这话听着怪怪的……” “我有病！” “可可可你明明没……” “我有病！！！！” “可……” “我就是有！超有病的！不然解释不通！不合逻辑！这几天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奇怪！” 不对，停下，别再说了。 我的底线之一就是“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对自己不利的信息”，那种行为无异于伸着脖子让人宰。所以绝不能轻易把异状告诉别人，哪怕是同伴也不行。 但我现在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直都感觉很奇怪，很难受！大脑像塞了沙子一样！心脏想被好多手抓住一样！胸口就像被冰冻住一样！那群半精灵袭击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的反胃反胃反胃反胃反胃把那些家伙宰了的时候心脏就像针扎一样痛！刚才一直在浑身发烫血一直往脑袋上涌简直要把头撑爆了！我身体现在不正常，绝对有问题！只是你们这些无能的东西没检查出来！！！！” “可、可是，妮儿！” 唰！秋米拉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努力让我平静下来——让我平静下来？我很冷静好吗？别给我做多余的事！ “这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什么病！” “正常？可——” “刚刚经历这么大的失败，感觉‘沮丧’也在所难免吧？还没休息好就战斗还看到那么多血糊糊的东西，感觉‘恶心’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在大家面前检查身体脱到只剩内衣，觉得‘害羞’也很正常吧？完全没什么不对的吧！” 完全没什么不对的？ 不。 这就是不对。 正如同谈论兵器不能脱离作战环境，谈论历史人物不能脱离时代背景一样，所谓的正论，并不是放在每个人身上都合适的。 因为， 因为， 因为—— “完全……不对啊……” 热热的东西从眼眶流了出来。 我在抽泣。 浑身颤抖不止。 “不对……不对……放在你们身上……完全没问题……可是……” 莫名的东西再一次揪紧了我的心。 不， 不再是“莫名”之物了。 恍惚之间，我隐约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放在我身上……就是……完完全全的……不正常啊！！！！！” —————————————————— “亲爱的宝贝……” 柔和的阳光从云端洒下，被枝叶的间隙分割成一块一块，映在美丽的少女身上。 “今天你有没有哭……” 少女轻轻哼唱着柔和的歌，没有令人惊艳的技法也没有任何伴奏，但这声音完全融入了苍翠的林间，在午后暖阳中氤氲升腾。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蝴蝶在花间飞舞，鸟儿在树梢整理羽毛，时而有微风拂过树梢，簌簌发响，与这歌声相伴，让这依然的午后更加温暖。即使玛耶已经进入冬季，魔女之森依然是如此怡人，仿佛和外界的四季交接切裂开来。 “啦……啦啦啦……” 薇妮一边哼唱着，一边用手轻抚躺在她膝上沉睡的黛的头发。黛的眼下依然有阴影，面颊有点凹陷，看上去比之前安心了点，但状况依然不佳，绝不是能回归正常工作的状态。 这才是薇妮需要的黛。 完全崩坏会造成不必要的坏影响，完全恢复又会碍事，半死不活的黛才是好黛。 “薇妮。” “哦？千海？转悠回来啦？” “嗯……这地方未免也太祥和了，怪不得魔女一个比一个没用呢。” 千海插着腰，她难得脱下了黑色紧身衣，换上了和薇妮一样的白色连衣裙，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少女一样。 “说起来，泽拉赫到底怎么办？就这么放任她不管？” “妮儿啊……” “我果然还是不明白，薇妮，你到现在都没跟除佛格莱特以外的人说明你的具体打算吧？” “好像是这样呢。” “我本以为你要杀死泽拉赫……或者俘虏她，但你放跑了她？仅仅是想看她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可意义不大啊。” “放心，放心，她要学的东西有很多，不能操之过急。” 薇妮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比午后的暖阳更加温暖。 比玛耶的冬天更加凛冽。 “如果说灵魂是宝石的话，痛苦就是雕琢它的刻刀，若未经痛苦洗练，再好的素材终究也只是难看的原石而已。” 第467章 发条橙（8） “妮儿，你有没有想过当石匠？” “石匠？” “采集石料和宝石原料，将石料加工成产品的手工业者。” “我当然知道，但……为什么要问这个？” “突然想到的，你看——” “这个是……《名石品鉴百科》？你对这个有兴趣？” “或许有，但并非真的石匠，而是类比。” “什么啊……” “我啊，只是忽然在想……” 当时还年幼的她对我露出调皮的笑容，轻启朱唇—— “如果说灵魂是宝石的话，痛苦就是雕琢它的刻刀。” “…………？” “若未经痛苦洗练，再好的素材终究也只是难看的原石而已。” 当时，她的话似有深意。 然而那时的我只把这当成多读了几本书的幼小少女在卖弄学识，予以无视。 虽然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我才发现，无知的不是她，而是我。 ———————————————— 从那一刻开始，我感觉身体内侧有什么东西开始了变化，不是以往那种无自觉的潜移默化，而是一种真正的实感。就好像身体在嗡嗡作响，闭上眼就能看到体内有无数齿轮带动机器运转一样。 比起疑惑，比起“寻找病灶”这种徒劳之举，我选择了“接受”，正视我现在的种种负面状态。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也没有解不开的谜，就算我产生了一些小小变化，那么只要接受这变化并适应就好，绝不是什么大事。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命。 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贸然行动接近人类聚落也是不可能的。 长夜过去，清晨的微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天刚蒙蒙亮。从窗户向外看去，窗台、地面和外面的树木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但这景象立刻就看不到了，屋内的热气膨胀着，在窗户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雾，连外面的景色也模糊一片。 小木屋正中的地板上燃烧着一团无色的火焰，这是塞卓昂的魔法，这火不会发光也不会冒烟，只是单纯发热罢了，比较不容易被追兵侦测到。 身体终于得到休息的我们围着无色火焰坐成一圈，我的腿经由治疗已经再生出来了，活动已经没有大碍。 “我们现在是在普雷恩大陆的北侧，查诺斯王国和它的附属国伊利亚斯公国交界处——准确地说已经越过了边境线，现在是在伊利亚斯公国的边缘。” 我用魔力在勾勒出了浮空的大陆地图，很好，经过充分的休息我感觉好多了，魔力的掌控也得心应手，状态终于又回来了。前段时间的种种不适就像骗人的一样，我现在状态真的相当好，可能是温暖的环境和逃脱精灵们的追捕使我产生了本能上的安心吧。 “完全是边陲地带呢，之前我们所在的山区是——” 夏洛蒂眯起眼睛仔细看地图，我指了指地图上那条曲里拐弯的粗线。 “拉尔夫山脉，我们之前一直在它最靠边的那几个山谷中移动，越过那里之后就是公国最靠近边疆的国道了。” 我又指了指粗线下面的那条细线，细线再往下一段距离有个小红叉，代表了我们的当前位置。周围是一大堆浅红色的图案，均匀分布在国道两侧，距离我们并不远……甚至有把我们的前进路封住的趋势。 “这是公国的边防军队，而且王国应该也派了增援军，这个规模绝对远比平时大得多。” “为了防我们呢。”塞卓昂撇撇嘴。 “克莉妮恩斯肯定第一时间就把我们的情报放了出去，周边的所有国家都必须认真处理。” “简直跟打仗一样。” “对他们而言事态比打仗严重得多。” 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方也是，谁也不能懈怠。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是—— “不能贸然进入人类聚落，先躲在山里吧。” “““不可能再在山里东躲西藏了，进入城镇吧。””” 四个声音重叠了。 准确地说，是我的声音，和其他三人的声音。 意见明确地分成了两种。 小屋中的空气短暂停滞了。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啊？他们肯定确信我们会进入城镇，早就埋伏好了等我们，这可不是怂不怂的问题，我们总不能明知有危险还撞上去吧？” 我皱起了眉头。 “你才是在说什么啊？我们已经被克莉妮恩斯她们逮到一次了，小偷偷东西被抓了难道还能躲在案发现场不成？不可能再呆在山里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塞卓昂也皱起了眉头，夏洛蒂和秋米拉也点头同意。 “照这么说的话城镇不也是同理？要说危险性都是一样的，那还不如按兵不动少费点力气。” 我加重了语气。 “这周边的城镇不止一个，他们不可能把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全部封锁，何况我们又不是野人，没食物也没好的住处，在荒郊野岭呆不久的。” “哈？你们是有多娇贵？区区风餐露宿——” “已经是冬天了，动物都不出来，没法打猎，更没有野果之类的，魔法不能凭空变出食物，我们非补充食物不可啊……”秋米拉也举起手，弱弱地说道。 “没那个必要，吸收和炼化魔力就足够了，我——” “你可以，但我们不行啊，”夏洛蒂叹了口气，“仅靠魔力就满足日常生理活动可是贤者或战帝级别的特权，你能做到是当然的，塞卓昂大概也没问题，但我们俩可做不到。” “你们怎么这么没用啊！！！” 我的音量又提高了。 “在边境战场的时候也是！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效率都低得不得了！到头来什么都做不成只会拖我后腿！都到现在了你们就不能有点用吗！？” “““……””” 她们三个又一脸惊异地看着我，看什么看为什么要鼓着你们的蠢得不能再蠢的眼睛瞪着我！该死的休息了一阵子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了身体内乱七八糟的感觉也平复了现在都是因为你们被你们搞得又开始了！胸口好闷嗓子好干脑子里好像有火在烧很难受你们懂吗？一群白痴！ “你们听我命令啊！区区的附属品就别跟我说三道四的！你们算什么？你们那干海绵一样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以前你们明明就能乖乖的为什么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他妈够了！吼什么吼？你**？你牛逼？我他娘的还想问呢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喜怒无常闹别扭，受点伤就叽哩哇啦叫！你下的那些命令也是，根本就是你一拍脑子随便想的吧？” “内个，塞姐姐——” 塞卓昂真的发怒了，秋米拉连忙上前阻拦，但塞卓昂只是把她一把推开，大步向我逼近过来。 喂、喂？你干什么啊！我让你过来了吗！？ “为什么我们要提出异议？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正因为看你状态不对失误连连所以我们才要趁你没再犯错赶紧提意见啊，为了我们好也为了你好！可你这态度又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懂反省这词咋拼吗！？” “塞姐姐，别说了！” “你丫的是被莱本托德打傻了吗？不好好总结找原因反而拿我们发泄？真当老娘是无条件对你唯命是从吗？我他妈——” “够了！！！塞姐姐！妮儿已经……已经……” “…………啊？” 诶？ 诶诶？ 等等，这算怎么会回事？ 塞卓昂的表情从愤怒切换到了疑惑，另外两人也是，但我看不太清楚，因为视野变得好模糊，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不断溢出流了一脸，根本止不住。 阵阵冰冷在胸中泛起，就像有只手拿着冰做的刀子一下一下戳刺心脏一样。呼吸又变得不畅了，脑中的热度急速冷却，而且身体在发抖，止不住地发抖。想要说话，想要反驳，但唇舌根本不听使唤，一发出声音就会变成无意义的哽咽。 “……喂？喂喂喂，你这是？” 疑惑的塞卓昂向我靠近一步——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增大，因为我在那一瞬间触电般往后退了一大步。 别过来了。 你越靠近，你们越靠近，这股新的、和之前都截然不同的感觉就越强。 而且比之前那些还要难受。 所以，别过来了，别靠近我，离我远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对我大吼，别……别……别再过来了！！！ “咳……呕……咳咳！” 我用力咳嗽了好几下，喉咙被堵住的感觉减轻了，又能说出话了，很好，这样就能像往常一样用言语让她们乖乖听话了，就是这样，非常的，简单—— “别……对我……发脾气啊……也……别……对我吼……吵……吵死了……咕……咳咳咳咳咳！！！” ——然而说出的话并不是我应该说的话。 不仅如此，还不等说完，陡然加强的不适感再次让我剧烈咳嗽了起来，胸口好闷，好闷，好闷！！！我很难受啊！你们都眼瞎了看不到吗？所以，所以，所以，别……别凶我啊！我也是没办法啊！！！！等——等等，我都说了别过来了吧？为什么你们还要靠近？别看我别动我别碰我别冲我吼好吧你们想让我道歉是吧好吧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喂喂……我说……你这委屈德性是怎样？难看死了诶……” “要你管啊！我都说了对不起了！烦死了！！！” “你丫——等等，你他妈啥时候说‘对不起’了？” “心里！！！！” “……………………你逗我吗？你这……啧！” 塞卓昂一脸没脾气的样子甚至很哭笑不得什么啊这是在嘲笑我吧别以为你能——不对等等啊别瞪我！ “但是，内个，妮儿？下一步行动到底……山区还是城镇？我们该去哪？” “你们赢了行了吧！就去城镇吧！我睡了！” “这才是大清早——” “我！睡！了！” 第468章 发条橙（9） “…………搞什么啊，我。” 撑着沉重的脑袋走在路上，我喃喃低语。 那之后我就倒头睡下了，稀里糊涂的，总之睡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再醒来时已经清醒了。再回忆起睡前发生的事时我竟然忍不住抓耳挠腮，蠢毙了，简直像白痴一样的说辞，白痴一样的举动，我当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表现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啧……” 新的感觉出现了，又是和以前的截然不同，很难形容，胸口依然很闷，但又有某种……曲里拐弯的感觉，还伴随着想回到过去扇自己一耳光的奇怪冲动。 不仅如此，我的头又在痛了。 我做梦了。 虽然只有两三个小时，但我确实做了梦，还是和之前的一样，记不清梦具体的内容，只知道是很糟的梦，糟透了。 努力回忆的话……梦里似乎出现了人，还有声音，而且这次出现的人似乎更多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围成一圈对我喊着什么——到这里就中断了。我记不清有多少人，记不清他们是谁，也记不清他们喊了些什么。 ……不，与其说是记不清，不如说是潜意识中的什么东西阻止我回想。 所以我放弃了。 越是回想，就越是难受，这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远不在一个境界上的痛苦感受，这是连所有内脏都被敲动的极致痛楚。仿佛在我的意识深处存在无数荆棘，只要靠近就会被狠狠刺伤，为了自保只能敬而远之。 摇头甩去种种异样感受，专心在眼前的事上。 现在我们四人站在山崖的缺口的阴影里，俯下身子看着下面的镇子。根据地图的标示，这里是法布拉尔镇，经过这里之后就是公国的多个主干道，往后的行程能轻松很多。 想要真正摆脱困境，我们没有击败薇妮之外的选择——现在直接击败她已经不可能了，能做的只有抑制她而已。从边境战场回来后，大贤者就一次也没在公众面前出现过，现在每个人都称颂着薇妮的名字，大概薇妮早已把大贤者架空了吧——直接取代她成为玛耶的暂任至高者也是很可能的。大贤者的耳根子很软，如果我们能争取到她……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 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何，塞卓昂？” “有结界覆盖的痕迹，但只是普通的警备用，外围有巡逻人员……但都是杂鱼。” “加强了警备，但并不是什么质的提升……吗？” “大概这里的守军不觉得自己会倒霉到遇到最凶逃犯吧？不过……谁知道呢，小心点准没错。妮大姐头，该你了，探明镇子里的具体情况。” “好的。” 虫仓打开，我轻声呼唤虫们—— “……算了，还是我来吧。” 塞卓昂忽然按住了我的肩膀，自己开始施法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我才正要——” “你状态不好吧？事实上之前你就有过好几次失误了，你先歇着，我来吧。” 说着，她就开始描绘复杂的搜索用魔法阵……无视我？何等明显的轻视，论起探索的话，我的虫使魔绝对是最适合的，为了表明对我的轻视甚至不顾安全性和效率？你难道没半点责任心吗？这几天又是瞪我又是吼我又是和我唱反调，现在已经恶劣到这地步了？ “…………” “以风神之名，传递——” “给我打住！” 我用力一拍她的背，扰乱了她的注意力，她即将编制完成的魔法也一下子消散了。 “喂！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别吼我也别说脏话！论起广域探索明明是我更擅长吧？为什么你偏要代替我？” “我不是说了吗？既然你状态不好就少干点事啊！” “我现在状态很好！好得不得了！又睡了一觉就完全恢复过来了！” “…………………………啧！” 塞卓昂重重啧了一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让步了。 “好吧好吧，你来，行了吧？” 她抱起双臂让开到一边，夏洛蒂皱着眉头拉了拉她的袖子说了些什么，她回了句“搜索魔法而已如此低级的错就算她状态再不好应该也不至于犯吧”……喂喂喂，我都说我现在状态好得不得了了好吗？ 胸口的火焰又腾起来了，我努力将其压下去——就算压不下去也要假装它不存在！ “去吧……” 我轻声呼唤，虫仓打开，虫们缓缓飞了出来—— “…………” 看到飞虫们的瞬间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用力按摩着胃部抑制恶心的反胃感，继续下达命令—— （彻底搜索这个镇，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 …… ……？ 飞虫们围绕着我盘旋了一圈，仿佛在用行动对我表示不解。 ……搞什么？ （快上啊！别浪费我时间！） …… …… 它们似乎更疑惑了，开始以更加不规则的轨道绕着我飞，似乎还想落在我身上——别过来！谁让你们更靠近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又开始沸腾的脑浆冷却，然后—— （搜·索·城·镇，尽·快！）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下达了命令，虫们这才分散开来飞向镇子，有的在地处盘旋，有的飞到高空俯瞰，一有异状就会立刻报告我。 真是的，这些虫子们是变懒了还是怎样？为什么效率没以前高了？还要我重复好几遍命令才付诸行动？ …………重复好几遍才付诸行动？ 这时我才发觉，我和虫们的联系……似乎……倒也不是减弱了，但总感觉有点别扭。就好比我抓着绳子的这一端，虫们连接在另一端，而绳子中段被厚厚的迷雾覆盖。虽然我知道绳子另一端是什么，但视线就是无法穿透迷雾。 “好了，走吧。” 我一声令下，我们顺着陡坡下行，很快就到达城镇边缘。 不算很大的聚落，说是“小镇”并不小，说是“城市”也没那么大，用其他世界的聚落单位打比方的话就是县城吧。由于前两天刚下过雪，地上和屋顶上依然有不少积雪，不少市民穿着长靴穿过雪地行走。不时能看到转着制服的卫兵来往，用没睡醒的眼睛监视路人……连个魔导士都没有，最高级别也只是个高级魔法师。毕竟这只是个小公国，魔导士就是最顶尖战斗力了。 这种杂鱼是看不穿我们的易容魔法的，接下来行动必须加快了，用最快速度完成补给，然后沿着干道前往东方，最终目的地是远离人世的魔女之森。 第469章 发条橙（10） 分头行动。 效率起见，我们分头去做不同的准备，半小时后在城镇中央的广场见。尽管上了易容魔法，我们四人组一起行动还是有点显眼，要尽可能低调。 要补充的东西有很多，我负责的是之后路上会用到的一些杂物，比较繁杂和精细，由我来做当然是最合适的。秋米拉去负责衣物，夏洛蒂负责食物，塞卓昂在镇上到处转悠负责警戒……其实根本没必要警戒，我的虫们依然没有发回危险讯号，证明这里的人群中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水可以用水魔法变出来，但食物不行，尤其是肉类，那些精细的可食用蔬菜和香料也无法靠单纯的植物魔法进行补充。而且我们原本的衣服在边境战场时就已经烂得不能穿了，回来后的替换衣物经过和精灵的战斗以及多日风餐露宿也有磨损，衣服虽然能用魔力编制，但那会作为魔力波动放射源放大目标，让我们更容易被找到，所以新的衣服和旅行用品也是必要的。 要做的准备像山一样多，我很想在有着柔软床铺和暖炉的室内好好睡一觉，睡了醒醒了再睡，直到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为止。我真的受够风餐露宿了，干冷的空气，地面扬尘，草木腐烂的气味，身上的破衣服没得换，还有简陋的饭菜……为什么我以前没意识到呢？长时间露宿野外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这段时间我真的受够了。我想找到这个镇上最高级的旅馆，占据里面最顶级的套房，吃最好吃的饭菜，要有肉有汤有甜品…… “……嗯？”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站在了旅馆外面。 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我一心想去的地方。 安逸的生活是如此充满诱惑，不必疲于奔命，不必拼死拼活……我的钱还是不少的，可以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三个应该也会理解我吧？我已经逐渐放弃在逃亡中让自己恢复常态了，因为我的状态一直都没好转过——现在也是，头痛，没精神，浑身乏力，经过多次确认身体没有异常，那只能是精神上的原因了。 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自从离开边境战场我就是持续的高度紧张，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即使是睡觉也因为完全记不清楚的噩梦而睡不好，精神得不到充分休息。当终于离开野外到达城镇时，这种全身心的疲惫也终于无法抑制，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她们三个……应该……会理解我吧？ 在暖和的室内的舒服的床上睡一个没有噩梦的好觉，这是我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我只要—— ————————————————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 恍然间耳边又出现了幻听，两个声音，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但话语中都满含愤怒和仇恨。太过于突然，太过于清晰，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大锤砸在我心房上。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影影绰绰的……别想了，别想那些了，什么幻听我根本听不到，不存在的，你们已经死了，连渣子都不剩了，既然死了就别再给我捣乱了！ 快点，我需要休息，需要吃些好吃的，想想那些好的东西吧，最顶级的套房，最好吃的饭菜，有肉有汤有甜品…… 肉——刚刚从肢体上剥离下来的鲜肉。 汤——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甜品——随着血肉一起掉出的新鲜内脏。 “呕呜！！！” 脑海中幻想的佳肴突然替换成了许多血糊糊的东西，我顿时一阵干呕！还好恶心只是暂时的，当我捂着肚子弯下腰的时候就已经退去了。想想吧，想想别的东西，比如……对，我们在这里依然很危险，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又会杀过来，不是休息的时候，不是休息的时候，不是休息的时候！ 想到这里，那莫名的感觉又揪住了我的心，冰寒的阴森森的毛毛的感觉，我以前没意识到，但现在终于隐约明白了——不，不是明白了，其实我早有自觉了，但一只在潜意识中不往那方面想而已。 这是一种对人而言必要的自我保护本能，通过交感神经系统和肾上腺皮质系统，让人的瞳孔会扩大，皮肤中的血管收缩，肌肉绷紧，消化和免疫等不重要的系统暂时关闭，以便为负责运动的系统提供更多能量，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人们专心应对危险。 或者用通俗的语言表达， 也就是所谓的—— 恐惧。 “……………………” 我无法理解，拒绝理解，不能理解。 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将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和我所有的知识仔细对照的话，只有“恐惧”一词能把这种感受准确概括，精准无比，严丝合缝，仿佛这个词就是为了在此刻为我答疑解惑而生的 自我出生开始，我就从未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感情”。 “恐惧”一词更是与我无缘。 我未曾感受过恐惧，从来没有。我当然有感知危险的本能，但那就像个敏锐的探测器，只是机械式地为我指明危险之处而已，并不能让我产生更多感觉。我了解恐惧这种感情，但也只是作为一种单纯的知识了解罢了，对我而言这就是个名词，不存在在此之上的意义。 所以，我压根就没想到——所谓的“恐惧”，当切身体会时，竟是如此不堪、如此难受、如此令人作呕的感情。 但我敢肯定这不是“恐惧”那么简单。 我见过很多恐惧的人，也无数次把恐惧埋入他人心底，我很清楚人感受到强烈恐惧时是怎样的——和他们对比起来，我对恐惧的反应实在过于强烈了。只是意识到就头晕眼花四肢麻木，只是想到心脏就被揪紧无法思考，就像触碰到剧毒之物一样。 这大概就是薇妮对我做的事了。 一定是“情绪转移”的魔法，听上去很玄乎，但并非不可实现，我现在就能想到很多种实现方法。在穿界门前她一定对我下了什么咒缚，不断远程向我传送直指大脑的刺激，使脑激素分泌失调，硬塞给我剧烈到完全不合理的类人情感……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肯定是中了极为高明的精神干涉魔法或诅咒，绝对的！只是塞卓昂她们几个白痴检查不出来！什么叫“没有任何中了魔法的痕迹”？什么叫“你的身体没伤也没病”？根本就是扯淡吧！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感情不是我自身产生的，一定是薇妮硬塞给我的，一定，一定，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我不可能像人类一样产生这些感情这种下等的东西，绝不可能。 第470章 发条橙（11） 我不可能像人类一样产生这些感情这种下等的东西，绝不可能。 人因感情而弱小。 虫因无情而强大。 强者无需感情，那东西只会拖后腿而已。 所以我绝不会产生感情，我依然是原来的我，依然是强大的，孤高的，无需名为情感的累赘的我，渺小而伟大的虫。 “呜……呜……呜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呻吟声。 尽管刚刚一直紧咬着嘴唇忍耐，尽管知道这根本不是所谓的感情只是硬塞过来的东西，我依然被它所干扰。这类似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仅靠咬嘴唇已经抑制不住畏惧的低喃了。全世界人都在抓捕我，我完全败给了薇妮，下一波袭击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或许我一个疏忽就会死在角落射来的冷箭之下。如果被活捉呢？被带给血皇后我会遭遇什么？这已经完全超出想象的极限了，那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狱。 “咕……” 腿一软跪倒了地上，不行了，只是尝试着想象一下就浑身虚脱，剧烈的颤抖根本抑制不住。受不了了，好想逃，就这么逃离一切——但是我能逃到哪去？我是全世界的通缉犯，不止玛耶，其他世界也是，到哪都一样危险，无处可避。 难道我以后永远只能过逃亡生活了？ 难道我以后永远只能受制于人？ 难道我真的再也无法翻身了？ 难道我……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过度的恐惧感觉远超我的承受极限，不只是腿，我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撑在了地上—— “这位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听到了声音，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是旅馆前台的工作人员，他向我友善地伸出手想扶我起来。“别靠近我”，“别碰我”，“我现在很不好受”，“给我滚远点”，我能做的只有语无伦次地念叨出这些话，胡乱拨开他的手。 “看来您真的很难受呢。” “废话……别……说了别管我了！你在取笑我吗！？” “不不，怎么会呢？倒不如说……” “…………？”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我抬起了头。 那个男人对我笑了。 不只是他，这周围的其他人也一样，许多许多人，对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丫的状态这么差真是太好了。” 咔嚓！！！ ——————————————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这是这段时间每个人考虑的最多的问题。 塞卓昂也是，秋米拉也是，夏洛蒂也是。 “唉…………” 裹在用来遮掩身体的长袍中，顶着施了易容魔法之后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脸，夏洛蒂穿行在小镇的集市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但夏洛蒂只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好远。 短短几日之间，自己也成了世界上悬赏最高的通缉犯之一。 这样的已经和自己的预想差太多了。 夏洛蒂的目的原本很简单，无非就是找圣安德烈报仇而已。反正自己也只是浑浑噩噩活在这世间，不如在消逝之前做点有意义的事，至少要扑灭心中持续燃烧的复仇之火，给亡女、亡夫和自己曾希冀的美好生活一个交代。 现在这样的发展不对，完全不对，在她眼中妮儿应当是狩猎的一方而圣安德烈是猎物，而现在呢？狩猎者和猎物调转了，圣安德烈成了追捕她们的正义之师。 她也不是没想过，或许下一个杀过来的就是由圣安德烈带队的万神殿精锐，或许妮尔丽斯会大显神威把这个道貌岸然的神子了结掉——现在看来基本不可能了。抓捕妮尔丽斯是当下全玛耶的最主要任务，可不要指望对方会一对一。圣安德烈遇上妮尔丽斯后肯定会马上传讯给别的贤者战帝，然后就会变成单方面的群殴。 所以，即使现在就遇上仇敌，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夹着尾巴逃而已。 离原本目标差得越来越远了。 今后她们又将何去何从？ 一群失败者还能干什么？ 这样下去的话，夏洛蒂恐怕不但无法复仇，还要一直被扣着通缉犯的帽子东躲西藏。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肯定不好吧。 妮尔丽斯似乎把突破口放在大贤者身上，但说实话，不论是她还是塞卓昂还是秋米拉都没报太大希望。大贤者人在魔女之森，薇妮不可能傻傻地把人拱手送出，她甚至可能已经给大贤者灌输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这个心智和外表一样稚嫩的原至高者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即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任何翻盘的办法了，如此绝望的境地肯定也远超妮尔丽斯预想了吧？她最近的样子越来越糟了，站在旁人角度看也能清楚地看出这位大姐头状态有多差。她本就苍白的皮肤变得更无血色，眼睛下布满阴影，面颊都有点凹陷，“无血无泪的虫姬”的气质完全不复存在。更糟糕的是她变得爱发脾气了，正如塞卓昂说的“一碰就炸”，而且动不动就哭鼻子，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真的是被重大失败打击傻了吗？ 还是说，真的另有其他原因？ ……不，就算另有原因也无所谓了，妮尔丽斯·泽拉赫的状态每况愈下是事实。现在注视着她已经很难感觉到以前那样的安心感了，这样的她真的能带领众人翻盘吗？真的能争取到大贤者吗？真的能继续对抗薇妮吗？ 不，如果说的更直白一点的话—— 现在的妮儿，真的，还，值得信任吗？ ———————————————————— “让我猜猜，你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变化的真相呢？妮儿？” 魔女之森的最深处，修筑在古老树洞里与大树融为一体的小屋中，薇妮依然靠在摇椅上望着窗外的美景。 作为代行至高者要批的文件放在她膝盖上，她手上也拿着羽毛笔。 而在她脚下充当脚垫的是睡得迷迷糊糊的黛。 “以你的性子，肯定会觉得这都是我强塞给你的吧？” 一边晃着摇椅一边把玩羽毛笔，这脚垫踩着可真舒服。 “嘛，随便你怎么以为了，变化一旦开始就不可逆转，结果一旦确定就不会改变。” 你终究会意识到究竟谁的怀中才是你的归宿，我最亲爱的。 让交响诗奏响吧。 第471章 间章之二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 薇妮如是说。 “将会如字面意思一样，把全世界都卷进来，伤亡会达到天文数字，这将是任何一个世界都未曾蒙受过的巨大损失。” 残酷的话语从尚且年少的少女口中说出，动听的少女之音诉说着宛如恶意凝聚体的恐怖计划，但完全没有违和感。 “事先说明一下吧，我啊，并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我不想统治世界，不想天下无敌，更没有创世或者灭世的无聊兴趣，我只是想满足我个人的小小愿望罢了。这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事，在旁人眼中可能只是幼稚孩童的狂想而已。” 然而—— “即使如此，你也愿意跟随我，侍奉我，作为我的左膀右臂，向我宣誓效忠吗？” 而雾之魔王的答案也早已确定。 “我愿意，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王，我唯一的主人，我忠心的归宿。” 他褪去身上的黑纱，以真实的姿态跪在薇妮面前，薇妮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么，你就是我的第一个部下，瘟疫之王的第一个眷属。” “我毕生的荣幸，陛下，请给我第一个命令吧，您的每一个愿望都是我毕生的使命。” “呼呼，你小嘴真是太甜了。” 薇妮伸出手，紫黑色的气息从她手心蔓出，最后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团块。 “这是我血汗的结晶，我付诸大量努力后得到的成果，也是我计划的核心——病毒‘人之心’。任何感染它而死的人，其人格、记忆、精神都会随着人之心的网络汇集起来，保存在病毒的主脑中。” “所以您需要一场大瘟疫，让更多人有幸为您的愿望献上生命。” “真敏锐，那么再猜猜，接下来我还需要什么？” “传播瘟疫的方法。世界规模的大瘟疫不可能仅靠蚊虫传播，我们需要大量的航运工具把病毒传往世界各地。进一步说的话，我们需要世界级航运巨头的小小帮助。” “不错不错，真会来事~” “如果臣下没猜错的话，您想必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吧？” “姑且是有了……” 薇妮把一个名单甩在桌上，上面是多个当代玛耶的大型航运公司的关键人物，包括妮雅丝空艇租赁公司，海德拉陆运，埃辛诺航船协会等许多大名鼎鼎的公司和集团，以及—— “这个是……鲁伊斯·戈加尔？” “你肯定听说过他吧。” “那是当然，戈加尔家族的现任家主，海运巨头，玛耶最有钱的人之一，他们家族的货船航线遍布玛耶各地。” “没错没错~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心平气和地与我们合作呢？” “当然是从他的弱点下手，只要把他珍视的东西捏在手里，他就会乖乖把所有船交出来成为散播瘟疫的媒介。” 佛格莱特自信满满地说道，而薇妮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点得意忘形了哦，佛格莱特卿。” “！！” 佛格莱特身体一震，立马单膝下跪忙不迭道：“是属下僭越了，竟然妄图揣测陛下的心思。” “没关系，你刚才的话有个小错误罢了，”薇妮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太介意，“胁迫鲁伊斯·戈加尔没错，他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家庭，但仅靠控制住他的家人就让他为我们卖命传播瘟疫杀几千万人什么的——还是有点难哦。我姑且也调查了一下戈加尔这个人，他多少也是明白大义的，几个家人的命和几千万人的命放在天枰上的话他还真未必选择前者呢。” “您的意思是？” “传播瘟疫的工作交给其他运输业大佬就行啦，戈加尔的话，有个更适合他做的而且能让他负罪感小很多的任务哦，可别忘了——” 薇妮露出狡黠的笑，明明很阴险，却也有种恶作剧的少女的可爱。 “鲁伊斯·戈加尔，可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去过边境战场的人啊，能直接接触外界人的只有他而已，我交给他的任务是和其他人无法比拟的，是会直接决定最终成败的大任务啊。” “‘大任务’是……？” “别急，到时候自然会给你说明。” “是臣下冒犯了，但是请问何时行动呢？只要您一声令下，臣下立刻就能把戈加尔押过来。” “都说了别急了，戈加尔的事情可以先放放，比起那个……你不觉得我这个‘瘟疫之王’有点太寒碜了吗？只有一个臣子的王算什么王？” ———————————————— 王者需要臣民，需要可靠的部下，需要可用之才。 所以招贤纳士是最重要的。 “我们需要一股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未必要强大，但一定要在关键时刻极具爆发力，而且必须有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狂热。他们可以愚蠢，但必须充满希望和干劲；他们可以无数次失败，但必须在失败后无数次站起；他们可以是善可以是恶，但必须极富向心力。” 薇妮如是说。 “所以，这就是你找上我的理由？” 娇艳的汉服少女——提耶拉·盖勒汀如是回答。 “我对魔王教很有兴趣，他们完全符合我的一切要求呢。” “啧啧，所以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你差遣？乖乖当你的狗？或许我打不过你们，但我也不是怕死的废物。” “我需要的不是狗，而是朋友，提耶拉·盖勒汀，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真是够狂妄的家伙啊，要知道，我可——” “——我保证，一定会非常有趣的。在前期魔王教会成为直接攻陷玛耶最高层的‘矛’，中期会成为保护你我的‘盾’，后期他们又会得偿所愿，迎回对他们而言完美的王。” “吼？听上去倒挺有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提耶拉啊，我知道你继承了极刑魔王爱丽丝·布朗的‘一半’，也知道你一定很想和另一半好好相处。” “…………哦？” 提耶拉眯起了眼，她在一瞬间放出了杀意，但立刻被薇妮柔和的眼神化解了。 “世界将在你我手中天翻地覆，想象一下吧……被血和锈迹染红的废墟将是最佳的舞台，千万人的哀嚎将成为最顶级的配乐，在贤者、战帝、至高者都如短命的蜉蝣的世界中，仅有你和她达成命运的永恒……真是太浪漫了，不是吗？” “………………” 提耶拉陷入了沉默。 她久久看着薇妮，又把视线转向佛格莱特，然后嘴角忍不住上扬。 “似乎真的蛮有意思的诶，好啊，莱本托德小姐，阁下的大计可否让我洗耳恭听？” “以后就是朋友了，叫我‘薇妮’就好。” —— —— “稀世的暗杀者啊，听上去挺帅的，不是吗？” “……别来烦我。” “何必这么冷淡？” 小酒吧的吧台旁，两个少女肩并肩坐着。 薇妮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名酒反射着吧台昏暗的灯光，明明她完全不是适合进酒吧的年龄，但周围人仿佛都忽视了她。 “话说，这里不是你这种小鬼能来的地方吧？” “你的年龄明明和我相差无几呢，别这么小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还有要忙的事，别——” “真好啊，挺羡慕你的。” 薇妮抿了一口杯中酒，丝毫不在意千海那杀人般的眼神。 “……你调侃我？” “字面意思而已，瞧瞧你自己，心系之人就在道路前方，你只需要赢得他的心就够了……而我呢？我所爱的人可是连人心都没有呢。” “…………” 薇妮把就被前推，吧台后的酒保用机械式的动作为她倒满了酒。 “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 “……被你喜欢的那个人可真够奇特的。” “是吧？来，时间多得是，让我们好好聊聊天吧。” —— —— “珀尔……这个名字真是古老啊，昔日和奥希米尔齐名的大炼金术师，而且是更甚于万巧之贤者的学术狂人。” “自从当年与奥希米尔争雄败下阵来，身体产生了永远的创伤而无缘贤者之位后，他就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呢。” “烈士暮年不也很有味道吗？他压根就没有心灰意冷，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挥才能的舞台而已。” “能帮我联系上他吗，提耶拉？他需要开阔一下眼界，我会让他明白——他的才能配得上更盛大的舞台，而这舞台只有我能提供给他。” —— —— “一切如您所说，陛下，圣安德烈比臣下想象中脆弱太多了。” “毕竟是鸡蛋一般的男人，磕破了外面的壳就只剩里面的浆糊了。” “但他毕竟是战帝，如果失控的话怕是……” “放心，放心，佛格莱特，他会是也只会是一只嗷嗷叫的小奶猫，抱在手上把玩刚刚好。” —— —— “罗德里格·普兰茨？这就是你找到的新玩具……不，‘帮手’吗？佛格莱特卿？” “是的，就是您说的那种标准的自以为怀才不遇的蠢蛋，不过也确实有几分能耐。” “那就拿来用吧，作为一次性的烟花的话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您要如何差遣他？” “嘛……事情成功一半后我需要多给妮儿补几刀，妮儿一路上必然会留下罪证，收集这些的琐事就交给他吧。” —— —— —— —— —— 力量已经握在手中。 王已在王座就坐，臣子已经就位。 “妮儿也该行动了吧？” 那么—— “狂欢吧，诸位！” 第472章 发条橙（12） “呜啊……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 穿行在人群中，秋米拉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叹息。 好久没感觉这么这么这么累了，身体还好，但精神有种源自内心的疲惫，明明才没过多久，却觉得好像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合眼了一样。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太过离谱，直到现在秋米拉都缺乏真实感，从星穹废墟出事以来一切都像过山车一样。薇妮竟然是大黑幕，一群以为是好人的人竟然是薇妮的手下，所向无敌的妮儿竟然一输再输，输到现在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一切，还变成了世界第一通缉犯。 自己原本究竟是为了什么成为妮儿的同伴的呢？ 名？利？当然不是。 像塞姐姐一样为了找刺激？也不是。 像夏洛蒂阿姨一样为了复仇？更不是。 想要寻找家人——这是其一。 想要交到朋友——这是其二。 想要改变一成不变的自己——这是其三。 而现在呢？ 家人……通过向大贤者确认，爸爸妈妈从未去过边境战场，那他们为什么要在留给自己的纸条上说“到边境战场找我们”？他们实际上究竟在哪？ 朋友……现在的同伴们，姑且，应该是朋友吧？秋米拉是真心把她们视为来之不易的朋友的，但她们又是怎么看她的呢？也把她当朋友吗？ 改变自己……自己真的改变了吗？经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和原本一样，渺小又无力，随波逐流，还时时刻刻受到那深藏的不祥的力量的威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越来越浓厚的阴云从脑中赶出去，不能再想了，现在是所有人的危机，更是妮儿的大危机，这种时候肯定要团结一心吧？妮儿都已经那样了，任谁看她都已经身心俱疲情绪失控了，如果自己也耍脾气闹别扭的话肯定会给她添麻烦吧？朋友不就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吗？当对方失败失落失意的时候予以安慰，予以鼓励，支持对方，帮对方再次站起来……秋米拉是想要这么做的，她希望妮儿能重新振作，希望她能转败为胜，希望她…… “……” 但是，妮儿呢？ 秋米拉想以真心对待她，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但她呢？ 妮尔丽斯·泽拉赫，是真心对待秋米拉的吗？ 是真心对待塞姐姐和夏洛蒂阿姨的吗？ ……说实话，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秋米拉不是善人——她有所自觉，如果自己真那么善良的话，就不会揣着这定时炸弹一样的极刑魔王之力到处晃悠了。她对于同伴们的残忍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假装看不到就假装看不到，觉得实在有点过分了才弱弱地提醒几句，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抚慰自己虚伪的良心。 但即使如此，制造世界级规模的大屠杀也远远越过底线了。 妮尔丽斯当时信誓旦旦的对她说——自己的目标只有血皇而已，不会波及到其他无辜人，更不会肆意残害生命。 但是呢？ 但她实际上是怎么做的呢？ 何止是“波及到其他无辜人”。 何止是“肆意残害生命”。 她险些就毁了一切啊！ 这样的事情真的还能容忍吗？ 这样的事情真的还能视而不见吗？ 任谁都不可能吧？ 想要继续支持她，想要帮她走过低谷，想要一如既往声援她，但…… 但是…… “妮儿……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话说，接下来应该去和妮儿汇合了吧？ 她现在在哪呢？ （喂喂？妮儿？你现在在哪？） （……） （妮儿？） （…………） （妮儿！？喂？） —————————————————— 塞卓昂在人群中穿行，她的脸色一直很不好，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得尽量用降低存在感的魔法，同时努力抑制身上放出的魔力波动。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努力寻找其中有没有不对劲的家伙，警戒是否有混在人群中的追兵，但目前还没有发现。妮尔丽斯、夏洛蒂和秋米拉那边都没传来警告的念话，妮尔丽斯放出的搜索的飞虫也没传来危险报告，或许这里确实没有追兵？ “啧……”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安下心来，反而感觉愈发焦躁了。 塞卓昂本身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这一点她也有所自觉，她平时也会有意识地抑制的，但现在她实在忍不了了。 失败？所向无敌的虫姬终于彻底失败了？而且被扣了无数屎盆子？全世界都知道她干的破事了？ ——这些对塞卓昂而言其实都无所谓。 成为过街老鼠又怎样？被无数人厌恶唾弃又怎样？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危又怎样？比起以前的偷偷摸摸半遮半掩，沦落到如今这情况反而让人觉得清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来的是什么，好好迎战就是，从容燃烧总比苟且偷生帅得多。 所以她一开始还是抱有希望的。 即使败给了薇妮，妮尔丽斯的才华依然值得肯定，做出种种计划杀出一条血路众人齐心协力翻盘——什么的，想想就让人觉得激动不是吗？塞卓昂讨厌失败，但绝不会被失败打垮，跌倒谷底后的爬起才是最热血沸腾的不是吗？胜不骄败不馁，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就是了，即使是如此绝望的处境，至少她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但是……这位大姐头又是怎样？ 现在她这状态是搞毛线？ 不好好和大家一起总结反省，反而乱发脾气？乱甩锅？哭哭唧唧？半夜蹬被子蹬到别人还说梦话？更烦人的是这家伙明明自己状态不对劲却打死也不和她们商量？问她关心她想帮她分担负担却好心当做驴肝肺？ 这还是那个让全世界为之颤抖的，无血无泪的，所向披靡的，“虫姬”“虫之魔王”“灭世者”妮尔丽斯·泽拉赫吗？ 当初自己难得看上的领导者，遇到彻底的失败后就是这幅德行？ 除了“失望”，塞卓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概括自己的心情。 如果还有其他的词的话，就是“失望透顶”。 “……不，算了，不管她如何，至少要先过了这一关。” 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所以—— ——！？ 等一等。 等等。 塞卓昂的动作定格了。 但并不是她自己想停住的。 动不了，即使把力量集中在四肢上也纹丝不动，浑身都好像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一开始还只是四肢和头部，紧接着呼吸也变得不畅，肌肉好像彻底僵住了，无法收缩和舒张，以至于胸口起伏都做不到。 （由表及里的……冻结？定格？） 先是表面的躯体，然后就是内部的内脏！呼吸不畅，血液流动减慢，连心跳都微弱了下来！ （这样的魔法！难道说！？） 无法再转动的眼球只能愣愣地看着前方，连空间都静止了，就连从地上扬起的雪沫都停在了半空！唯一能动的是人，是这里除了塞卓昂之外的所有人！他们全都面露异色，目光灼灼地盯紧了塞卓昂，嘴里念念有词！ （极近距离下释放的空间封冻魔法！喂喂喂你们他妈是想把我做成活体标本吗！？） 把人体和空间一并封冻的准禁咒，本应是大范围广域魔法，此刻却完全集中在了塞卓昂一人身上！这样的手段塞卓昂也有所耳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通天塔中的特殊部队——灾厄旅团的拿手好戏！ “不好意思了，塞卓昂大小姐。” （你——！？） 想怒吼但发不出声音，塞卓昂眼前的空间波动了一下，一个穿着古典女仆装的老妇人出现在她面前。佣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如同修女的长袍一样，充满莫名的威严和不可侵犯之感，这威压也是货真价实的强大。 海德里希家族首席女仆长，同时也是马格纳斯的心腹，家族实质上的大管家，最强的空间系魔法大魔导士之一，昔日的灾厄旅团团长——伊美尔，出现在她面前。 “马格马上就到，别着急，也别紧张，我只想把你控制住，并不想过多伤害你。” （你他妈的！！！） —————————————————— 正在挑选食材的夏洛蒂肩膀一震，在一行人中，她对神圣属性的魔法的感应是最敏锐的，毕竟她是死灵法师，神圣魔法与她水火不容。 所以她才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淡淡的神圣属性魔力流动。 “——！？” 环顾四周想要找到违和的来源，却发现了新的异状。 没有了。 集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消失了。 人们不知所踪。 只剩她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像傻子一样东张西望。 她能敏锐地感觉到生命的波动，所以也能确定——以她为中心，至少半径一公里之内，所有的“活物”都转移了出去。 为什么？ 一般而言出现了意外情况的话，肯定是追兵来抓人了……但为什么他们反而撤开了？撇下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 然而空气中的神圣魔法流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强到连这里本身的魔力流都被彻底打乱的程度！空气中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粒，划出躁动的轨迹在空中游移—— “难道！？” 这一刻她终于醒悟，触电般扔下手中的东西，仰望天空—— 轰隆隆隆隆隆隆！！！！！ 格拉利亚圣歌团的超远程神圣魔法炮击，化为半径一公里的光柱，以她为目标从天而降！ 第473章 发条橙（13） 四百公里以外的一个山巅上—— 整整一百人排成10×10的方阵在细雪中屹立，他们穿着抹杀性别和身材差异的宽大圣袍，连身高都完全一致，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高帽下露出的下半张脸也相差无几。每个人都面朝目标所在的远方，双手紧握成祈祷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朦胧的圣光从他们身上散发，像青烟一样升腾，然后汇入重叠在他们头顶的无数巨型魔法阵中。 格拉利亚圣歌团。 固定的百人编制，单个成员的实力并不惊艳，但百人叠加起来后就是万神殿臭名昭著的对内外镇压特种部队，无情的杀戮机器。 他们以超远距离神圣属性的炮击系大魔法闻名，真正意义上的洲际射程，百人的咏唱如一人般统一，且炮击威力几乎不会因距离而衰减。由于都是广域魔法，所以一旦出手就绝不会把多于伤亡考虑在内，目标周围的一切都会随之陪葬。 更重要的是——由于其炮击距离极长，威力为准禁咒级别，而且发射间隔很短，所以连一些擅长远距离攻击的贤者或战帝与其对轰都会被压制。 格拉利亚圣歌团最初就是为压制敌对阵营顶尖战斗力而设立的。 而现在—— 轰隆隆隆隆隆隆！！！！！ （是炮击！！！） 纯白色的超巨型光柱毫不留情地轰下，直逼夏洛蒂眼前！ 阳光被更强的光芒掩盖，空气被高频的音波撕裂，灼热的气息连地面岩石都要烧熔，寒冷的初冬瞬间变成了焦灼的地狱！光芒落下的瞬间天地都为之动摇，城镇的房屋都被余波震得粉碎，地面乃至其下的基岩都化为尘埃四散！ —————————————————— 轰隆隆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气中炸裂，千米粗细的光柱直接轰在城镇中央，边缘距离当前塞卓昂所在地只有百米之远！但是并没有伤到除了作为目标的同伴之外的人，因为其他人早就在炮击到来前的那一刻撤离出了危险区域！ 到现在塞卓昂终于能肯定了，为什么她此前一直没看到人群中有可疑人物！从无数正常人中挑出一两个异常的人很简单，就像从白开水里找出杂质一样，但如果所有人都是异常呢？就像从大森林里找出某一棵树一样，只是徒劳罢了！ （伊美尔！你丫的！！） 塞卓昂咬牙切齿地瞪着老女仆——其实连咬牙切齿都做不到，因为她已经完完全全无法动弹了。再过一分钟……可能还不到一分钟，她体内的一切生理活动都会暂停，到时候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乖乖就范。 “不要这么暴躁，塞卓昂小姐，你已经酿成大错了，泽拉赫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依附于她已经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了。”伊美尔淡淡道。 （闭嘴！她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你个外人瞎逼逼！） 塞卓昂努力往全身灌注魔力，但收效甚微，仅仅是减缓冻结过程就已经十分勉强了！通天塔的灾厄旅团也是不输格拉利亚圣歌团和征伐骑士的存在，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至少被固定的视野中有数个穿着改版贴身法师袍的蒙面男子三三两两围着她站着，一个个动作看似随意，但塞卓昂能看出他们的站位能够随时构成魔法阵的节点！ 糟糕了。 这次可真的糟糕了。 不是一个一个轮着来的**式。 而是直接一起上，就像被夹在中间艹一样。 （妈的……！！！） 刚才的炮击毫无疑问是来自万神殿，灾厄旅团都出动了，格拉利亚圣歌团插手也不奇怪吧？这一击范围太大了，必然会波及成百上千城镇中的人，但那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们很显然把所有人都替换了！原本的居民，包括这国境地区的所有人一开始就被转移走了，填充进来的全是来自三巨头的追捕者！ “既然不知道通缉犯们会逃到哪，干脆就把她们可能去的地方的人全都替换成追兵”——太过于简单粗暴的办法，但现在确实很有效。 “你真是意外地担心同伴呢，大小姐，”伊美尔摇了摇头，调笑般说道，“但还是请你冷静一下吧，至少在马格来之前请老实一点，你真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哈！我那干爹早就跟我没什么联系了，麻烦？劝你们海德里希家族还是赶紧跟我撇清关系为好！） “现在有很多古老世家都开始向我们发难了呢，和你撇清关系的声明我们第一时间就发出了，可能只是躲在山里的你不知道吧。” （……切，那不就结了吗？） 如果没被冻结的话，塞卓昂现在大概正露出戏谑的嘲讽笑吧。 （我根本没想把自己当做海德里希家族的人，你们也是，我们两不相欠也互无恩怨，现在只是单纯的犯人和警察的关系罢了） “…………是呢，确实如此。” 不知为何，伊美尔的表情轻颤了一下，但她旋即又恢复了原本的冷峻。 “所以你只当是我这个老太婆的自言自语吧……塞卓昂啊，你很冲动，但不傻，你应该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吧？” （大喊着英雄饶命给您老人家下跪？**妈的！） “别开玩笑也别吐脏字，我是很认真的。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血狱口中的‘从轻发落’也绝不是什么好事，你最该做的事，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想让我说出‘将功抵罪’这句话，那我真要把你往死里骂了） “这不是很清楚吗？‘将功抵罪’。” （我日你血妈） 啪！！！！ 冻结的空间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就像一只手一样狠狠抽了动弹不得的塞卓昂一巴掌，但塞卓昂只是冷冷地看着伊美尔。 （我再重复一遍，我·日·你·血·妈！靠出卖她们委曲求全？这种下三滥的狗屁套路？你他妈当我是什么？） “这可是为了你好，夏洛蒂·菲尼克斯和秋米拉·埃隆梅德不是重点，只要协助我们拿下泽拉赫并为她的罪责做个证即可，再加上一些内部运作，就足够将功抵罪了。” （放你妈的屁！你丫的又懂什么？） “你才是，什么也不懂！” 伊美尔提高了音量，难得露出了怒容，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眯起双眼。 “你自以为成熟，自以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但很多事情往往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偶尔当个好孩子吧，大小姐，马格马上就到，有何怨言的话可以跟他说。” （你们——） 塞卓昂一瞬间似乎又想在念话里吼些什么。 但她打住了。 取而代之，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空间冻结松动了。 “怎么！？所有人，加强维护魔法阵——” 伊美尔这一刻才意识到塞卓昂刚刚不只是在嘴硬，不等她下完命令，红黑色相间的魔力就从空间的一个个小孔穴喷了出来！ “咯……咯咯……哈……能说话的感觉……不赖……哈？” 塞卓昂的嘴缓缓动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但确实正以极快速度恢复行动能力！灾厄旅团的魔法师们立刻开始稳固空间封锁，但这只是徒劳，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封锁正在迅速崩坏！ “如此高级的……空间封锁……必须依托于……精密的魔法阵……”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魔法很强但……魔法阵脆的一逼……哈哈……老娘当初写了至少十几篇……论魔法阵的加固……看来你们压根就没看过吧！” 轰！！！！ 一声轰鸣，魔法阵终于四散崩碎！塞卓昂表面上得意地大笑，但心里正不断盘算—— （这群家伙……人数明显不够吧？） 除去伊美尔，这里剩下的就是灾厄旅团的人了，虽然是少数精英编制，但总数应该还是挺可观的。然而在塞卓昂的感知所及范围内人数绝不算多，难道是分头行动了？但从之前的炮击就知道万神殿的人去负责其他人了，所以他们也没必要分散力量，集中起来捕获塞卓昂就好。 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人就没来齐，伊美尔只带来了少数人。 为什么？ “塞卓昂！！” 伊美尔怒吼一声，鹰爪般的枯瘦双手猛地伸向她！空间立刻扭曲了，不可视的锁链向塞卓昂袭来，而她立刻开启术渊领域将其打乱！不能松懈！现在其他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马格纳斯圣安德烈他们赶到没或者还有多久赶到！伊美尔……啧！这个老妖婆再怎么说也是超强的空间魔法使，不能和她多纠缠！ “还是那句话，塞卓昂大小姐，偶尔听一次话吧！很多事情你都想得太简单了，觉得你不幼稚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别跟我说那些废话了！你自己不觉得烦吗！？” 一边大吼一边打开念话—— （你们几个那边怎样！？我遭遇了通天塔的人，万神殿的格拉利亚圣歌团的炮击已经开始了！你们在哪？） …… （喂！！！他娘的回话啊！） （……塞……塞姐姐……我这边有点……不太妙！） （秋米拉！？你——） （咳咳……咳……我……呜……） （夏洛蒂！？） 两人的声音听上去都非常不妙。 但都比不过—— （别——别靠近我滚远点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没有错不好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什么也不懂一群白痴呜呜呜别过来滚求求你我还不想不想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大姐头？） 第474章 发条橙（14） 两人的声音听上去都非常不妙。 但都比不过—— （别——别靠近我滚远点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没有错不好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什么也不懂一群白痴呜呜呜别过来滚求求你我还不想不想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大姐头？）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我的错都说了不是我的错了薇妮那混账都是她害的她把一切都毁了我的计划我的未来我的一切我至今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毁了毁了毁了全都毁了！！！！） （你他妈又怎么了！？） 塞卓昂急得在念话里大吼，但念话马上就断了——因为伊美尔和灾厄旅团又发动了攻势！空间裂缝像大嘴一样向他咬来，同时那几个灾厄旅团魔法师又开始咏唱起了什么！空间系魔法不可硬抗，塞卓昂用信标进行连续的瞬移躲避，但恍然之间忽然发觉所在空间已经被诡异的光纹布满！这光纹就像神经一样曲里拐弯，就是从灾厄旅团魔法师身上延伸出来的！ “这是！？” 不等她用自己的双眼解析魔法，那几个魔法师就做出了超出预想的行动—— 咔嚓！！ 其中一人手中出现了魔力刀刃，毫不犹豫从大腿根部将腿砍断！同一时塞卓昂的大腿上也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突如其来的重伤让她身子一歪，险些就被伊美尔的空间锁链捕捉到！ （伤害转移！？） 这是她第一时间的联想，但并非那么简单——随着自己的腿上出现重伤，那个砍断自己腿的魔法师的腿竟然又开始接了回去！但并没有完全接上，只有皮肉相连而已！ 塞卓昂有点明白了。 （通过自残给对手造成伤害，造成伤害成立后就会根据对方的受伤情况获得自愈？如果我的抗性没那么高整条腿都断了的话，他的腿应该会完全接好！） 他们又开始自残了！上次是腿，这次是双臂！面不改色，互相面对同伴，用魔力刀刃瞄准对方的手—— “休想！！！” 瞬移！ 她用最快速度逼近他们，手中出现了闪电的光芒，那是麻痹性极强的雷魔法！不知道他们时不时只有自残才有效果，所以不能直接攻击—— “——！？” 他们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是和塞卓昂同样的瞬移！但他们前一瞬间所在之地全都爆出了苍白色的火焰，纯粹的以太之火将她弹开，他们出现在更远处开始了新一轮咏唱！扭曲成球状的空间团块向塞卓昂轰然砸下，她只能提起巨剑与伊美尔硬抗，但灾厄旅团又要开始自残了——！！！ “你们他妈的——别——碍事——靠！！！” 恶魔之力！ ———————————————— “一次检索——无效——二次检索——” “范围缩小——放大——放大——提取魔力残渣——” “第二次分析开始——对焦——” 四百公里之外，格拉利亚圣歌团停止了炮击。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彼此分工分配无需言语，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未发现目标魔力残留——以上——” “生命体征尚不明确——推测已消失——或者极度微弱——” “确认夏洛蒂·菲尼克斯已死亡或丧失行动能力，通知回收班——且慢。” 圣歌团瞬间骚动了一下，当然马上恢复平静。 “目标尚未失去行动能力，对焦，继续观察——” “光学视野无法捕捉——魔力共振成像——” 小镇正中央，公里粗细的巨大坑洞还在冒白烟，周围的一切建筑都被余波粉碎——并非如此，目标轰击范围之外的一切都毫发无损，就像用一把大勺子把地面挖开一块一样。没有一点点浪费，一切多余的魔力都完美收束在范围内。 白烟升腾，在其中，一股朦朦胧胧的光影扭曲着，但转眼就消失不见。并非是在存在意义上消失，而是超出了常人的感官所能捕捉的范围。 （我的……天……） 灵体化的夏洛蒂依然心有余悸，构成她的灵体颤动不已，刚刚那超庞大的魔力爆发实在太过暴烈，即使已经化为灵体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这下子可难办了。 该怎么办？ 这个状态下还维持灵体化的话消耗实在太大，必须尽快逃离，但能逃到哪？现在肯定有一大堆眼睛监视她的动向，不论去哪结果都是一样的，这种时候—— （各位！万神殿的超远程炮击！请求支——） 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凭空出现在她头顶百米高处的魔法阵让她心神剧颤！这种魔法阵从未见过，不是简单的神圣魔法，它散发的波动让灵体震动不已，是罕见的针对精神的大魔法！ （糟了！） 如果正面吃下这一击的话，连一秒都用不了就会彻底魂飞魄散！到时候可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圣歌团—— “已确认目标具体坐标——”  “对精神/灵魂体矫正标准已套用——特殊个体——需新标准——改为人工校准——” “微调——校准——再校准——确定对方行动受限——” “咏唱开始——切换高速咏唱——咏唱班开始咏唱——咏唱结束倒计时十秒——” “倒计时五秒——” “倒计时三秒——予以指示——” “校准完成——指令确认——发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层层叠叠的魔法阵爆发出绚烂的光芒，无形的力量经过层层震荡增幅，划出锐利的弧线向远方射去！这是针对纯灵魂体、精神体的亡灵系怪物而开发的特种魔法，本身只是偏门，但经由一百名圣歌团成员叠加使用，其威力足以让任何灵体灰飞烟灭！ “命中倒计时开始——十秒——九秒——八秒——” “轨道微调完成——误差±0.24米——” “五秒——四秒——三秒——” “已可见目标所在地——着地准备——” “——命中目标！正面命中！” “评估班开始行动——伤害预估——为有效炮击——嗯！？” 面无表情的圣歌团成员们第一次露出些微异色。 “不明物质阻挡了炮击——炮击无效！” 小镇上空—— 泥浆般的漆黑火苗舔舐着空间，一股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无形波动动荡着，被黑炎迅速包裹！在黑炎的侵蚀下，这足以毁灭任何灵体的大魔法极速衰减，终于落地时已经弱得只剩些微残渣！但即使仅仅只是残渣，透过黑炎的封锁落到夏洛蒂身上时也依然让灵体化的她痛苦不已！痛苦让精神迅速萎靡，如果统御灵体的精神就这样维密下去的话灵体就会消散，她也会随之当场死亡！ 更何况操控冥焰本身就极为耗费心力，情况非常不妙！ 第475章 发条橙（15） “咳……咳……咳啊……该死……的……” 这群混账！王八蛋！野蛮的畜牲！畸形的侏儒！二等残废！胡子拉碴的肮脏东西！ “血……呜……好痛……好痛……好……为什么这么痛啊！！！！！” 我忍不住怒吼起来，先于抑制力——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连统御自身行为的基本抑制能力都减弱了？逗我吗？玩我吗！？ “听到声音了！” “那小娘皮在那边！哈哈哈哈！” “上上上上！！！法兰老大说了不用管他娘的活不活捉！拎颗头回去也成！” “砍死丫的！还以为她真有多厉害呢！” 茧空间保护着我对对对没错我被保护着我很安全——安全个鬼！我的茧空间是我精心开发的防御系魔法，把虫茧和空间接合在一起形成的强大护盾而且兼具隐蔽效果，是这样的，按说是这样的，但是但是但是这股咕噜咕噜扑通扑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鬼！？头晕目眩血液奔涌心跳得好快好快我根本不明白这——好吧好吧！我明白了！这种情绪通常被世人称为“不安”，紧张可以导致不安失望可以导致不安恐惧可以导致不安总之“不安”就是可以笼统概括大部分负面情绪的大杂烩！不安不安不安不是出于生物本能而是从更深的某处喷涌而出无休无止无休无止！ “嘶……哈……嘶……哈……” 努力深呼吸！深呼吸啊！调整心律，让心跳慢下来，头脑冷却下来，呼吸顺畅下来！我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没问题的！这只是一群下流的肮脏的卑贱的侏儒杂种，况且他们的老大矮人王法兰还没赶到，这群没脑子的粗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干掉！以前就是这样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是最好打发的，缺乏领袖的乌合之众是最容易操控的，杀吧！杀吧！杀吧！把他们全都宰了！ “咯……咯……咕噜……” 狠狠吞了口唾液，我从那又脏又臭的垃圾桶后探出身子，为什么这种鬼地方会这么脏啊！以前我是绝对不会在意污垢的，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一点脏污都忍受不了？这明明算不上“情感”啊！难道薇妮把对事物的好恶也强塞进来了？别开玩笑了！ “又被她跑了！艹！” “快找快找！” “法兰老大还没来吗？” “哈哈哈哈哈！！！” 笑！笑！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啊！我可是通缉犯哦？我可是全世界最最危险的恶徒哦？稍不注意的话就会被我杀死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果然矮人的脑仁比指甲盖还小吗！？ “准……备……咕噜……” 又咽了口唾沫，润湿干燥的喉咙。看啊，我视野前方站在拐角处的白痴，大概是负责搜寻吧，真是蠢毙了！背对着我，空门大开，而且还搔着沾满油污的大胡子！这种白痴只要从背后来一下下就能搞定！一定能成功—— ——但万一失败了呢？ 沸腾的血顿时冷却下来，而且冷却过头了，血管里就像灌满冰块一样。 万一失败了呢？ 虽然几率连一亿分之一都不到，但万一真的被他们活捉了呢？ 这群粗壮又愚蠢的矮子会对我做什么？ 仅仅是把我交出去而已？ 会不会对我做别的事？ 矮人总是忠于自己的欲望，总是乐此不疲地追寻能直接带给他们快乐的东西。 比如金钱，比如美酒，比如优良的装备。 比如女人。 矮人的性侵率是很高的。 如果，我，被，他们，捉住了，会，被，怎么样？ 会侵犯我吧？ 会轮流着一个接一个上吧？ 会把他们那又粗又短的脏东西插到我里面吧？ 会一边看着从被撑裂的腿间淌下的处女血一边发出粗哑的狂笑吧？ 就连嘴巴，**，尿道，腋下，膝盖窝，大腿中间，双足，肚脐，耳朵，眼睛，鼻孔，都会侵犯个遍吧？ “呜……呜啊……” 强烈的目眩感让我双腿发软，我一下子跪倒了地上，对，没错的，一定是这样的，如果有一个失误的话这就是等着我的结局！冷静冷静求求我冷静一点吧，没什么可怕的不用怕的的不失败不就行了一定没关系的会成功的，那群混账别想用他们肮脏的身体碰到我！都给我滚远点——越远越—— “——咳……咳咳咳咳咳！呕！！！” 反胃感涌了上来，天啊天啊天啊天啊！！！短短几天我还要跪地上呕吐几次啊！但是忍不住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只要一想象失败后会被他们怎么**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喂——喂！？我靠！这小娘皮出来了！” “兄弟们上！管她丫的是通缉犯还是什么虫魔王！” 该死该死我的动静太大了被发现了这算失误吗肯定是失误吧——不！不对！压根就不是我的错啊！为什么我放出去侦查的飞虫们没给我反馈？为什么明明整个镇子的人都被替换成追兵了我却到最后才发觉？飞虫们呢？为什么不听我指挥？为什么按说明明早就发现了异常却压根没告诉我！全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轰隆隆隆隆隆隆！！！！ 建筑物在风压中化作飞灰，矮人们全都爆发出了恐怖的魔力波动挥舞着五花八门的重武器向我袭来！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只要他们的老大法兰不在，那他们就构不成威胁！是这样的……按说……是这样的…… 但是……真的……很恐怖啊！！！ 大群大群的壮汉狂笑着嘶吼着轮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冲过来什么的——是噩梦吗？是我因为过度的类似恐惧的情绪而产生的狂想？我——我——不对！！！这不是我！我不该是这样的！我是冷静的！完美的！无敌的！绝对理智的！这种乌合之众我只要几秒钟就能清理干净！！！！！ “啧！妈的都退远点！丫要攻击了！” 为首的几个矮人一声呼喊，他们立刻取出盾牌之类的玩意挡在身前退开，速度和臃肿的体态完全不符，哈哈哈，怕了？终于知道害怕了？但是已经晚了！ “给我宰了他们！！！！” 极为尖利的咆哮从我的喉咙深处喷发，我在怒吼，但更像尖叫。 “杀了他们全部！！！！！” 我在攻击吗？ “一个也别留！！！！” 并不是吧。 “不要……不要……不要让他们接近我！！！！” 我是明白的。 “都给我去死啊！！！！！” 我只是像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一样，抱头痛哭，用难听的嚎叫诉诸不安，试图吓退进犯者罢了。但是之后呢？我已经能隐约看到了，马上就要映入眼帘的东西，那将是红红的血白白的骨七零八落的尸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全都是我杀的，太恶心了太恐怖了根本无法直视连想象都做不到！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我想活着，我想赢，我不想败在一堆压根就不如我的人渣手里！所以——对不起——但是——请你们——全都——给我——去！！！死！！！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啊！ 啊…………………………………………？ 大脑再度急速冷却。 膝盖下地面的冰冷触感回来了。 我诧异地抬头，四处环顾。 矮人们也一样，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什么都没发生。 预想中的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出现。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的惨状只是虚幻。 预想中的残垣断壁的废墟更是没有。 虫呢？ 虫在。 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我一直以来饲养的，一直以来为我效力的虫们。 它们聚成一团一团，漫无目的地盘旋着，发出恼人的嗡嗡叫声。 “……喂、喂？” 搞什么？这算什么情况？ “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下了命令，明明已经下命令了，而且还是声嘶力竭的灌注了一切愿望的怒吼，可它们却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不赶紧宰了他们！” ……………… 面对我的当面命令，它们只是稍微骚动了一下，仿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杀了……他们……快点啊？” …………………… 它们又盘旋了一圈，然后缓缓靠近了我，就像为了听清楚旁人的话而把耳朵凑过去的耳背老人一样。等等，谁让你们接近了？谁让你们过来了！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们乖乖听我命令啊！到底是在搞什么！？别过来别过来都说了别过来了—— “——恶心死了！！离我远点！！！远点啊！！！！！” —— —— 大声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虫是我的朋友。 我的同伴。 我的子民。 我的孩子。 我最最忠诚的仆人。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真的，好……恶心啊？ 为什……么……会这么……恶心啊？ 滑滑溜溜的身体也好 扭来扭曲的躯干也好 动个不停的触角也好 密密麻麻的复眼也好 糊成一团的虫卵也好 嗡嗡的吵人声音也好 不论是哪一个，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鸡皮疙瘩就会遍布全身，强烈的反胃感就会让我背过气去。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它们很可爱？ 以前的我难道是疯了吗？ 求求你们，离我远点。 别再靠近我了。 别再让我碰你们了。 别再让我听你们嗡嗡叫了。 · · · · · · · · · · · · · · · · · · · 虫子什么的 真的 好恶心 第476章 发条橙（16） 轰！！！！！！ 塞卓昂挥舞着燃烧着红黑火焰的巨剑像大风车一样旋转着，毫无章法，毫无规律，就像只不服输的困兽一样！巨剑每次划过空间都留下红黑色的划痕，只要稍一接近就会化为肉酱，但灾厄旅团的魔法师们就像一道道游移的影子一样！他们在动静之间急速切换，一举一动都默契无比，一边躲闪塞卓昂的胡乱攻击一边拉近距离！ 但他们还只是次要—— “他妈的死老太婆！！！” 塞卓昂怒吼一声，领域染上了充满斑驳的暗淡色彩，从术渊切换到星骸，这本是攻守一体的大范围杀伤领域，但现在却难有用武之地！ “嘴巴放干净点，别让我多重复了，看来一切那些礼节都白教你了？” 伊美尔冷声道，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间中对撞——不，“在空间中”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其中一方就是空间本身！以伊美尔为中心，空间的质感变得如同果冻一般，常人只要身处其中就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空气流动，魔力传导，重力方向，一切都像水中折射的波光一样扭曲晃荡！这正是她的空间系领域“琼池”，塞卓昂的星骸领域与之重叠后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头，模拟宇宙星间恶劣环境的能力被完全化解了！ （啧！领域相性太差了！） 完完全全是互相克制，星骸根本发挥不出原有的力量，但相对的琼池也无法做更多事，姑且可以视为互相抵消——但一对多的局面并未改变！ 怎么办？ 要魔化吗？ 现在？这里？马上？ 即使是塞卓昂，此刻心里都产生了一丝犹豫。 而与她相伴的魔物—— （不要，塞卓昂，你的状态你自己最清楚） （不用你废话……） （你和漆原凛华的战斗已经过度透支了，正常战斗问题不大，使用恶魔之力也姑且没事，但魔化就是另一说了） （我知道……） （要么身体会承受不住而崩垮，要么理智会蒸发掉） （我都说了我知道了你他妈别吵吵！） 塞卓昂不耐烦地吼了回去，她已经烦透了！离开边境战场后一直积蓄的不满和焦躁终于到达顶点，更让她愤怒的是——妮尔丽斯人呢？她到底哪去了？念话也不回个话？她可是这个小团队的主心骨啊！不论是否身处绝境，不论是成是败，身为主心骨的她绝不能垮掉！ 可她现在呢？哭哭唧唧哭哭唧唧哭哭唧唧！现在她们所有人都受到了追兵的围剿，作为真正的主力妮尔丽斯到底在磨蹭什么？ 真的彻底靠不住了吗？ （塞卓昂！） 缠斗也不是突围也不是，恩多利昂难得发出了焦急的声音，而塞卓昂—— （妈的……豁出去了！至少要保住她们几个！） （停下！！！） “魔化！！！！！！”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方才迸射出的所有魔力，无色的，红黑相间的，包括领域在内都完全聚拢回塞卓昂身上，然后伴随着震天的嘶吼爆散开来！渴望力量的野兽，渴望战斗的怪物，渴望鲜血的恶魔，魔化的塞卓昂身披红黑火焰凝固成的铠甲直接冲进了琼池领域！利爪将果冻般的空间直接撕裂，面对这恐怖的煞气连伊美尔都一瞬间露出了惊恐之色，但她立刻冷静了下来，一个个银灰色的魔法阵在她面前浮现—— “暴躁的小鬼——！！！” 空间扭曲成一个个螺旋从魔法阵中刺出，整个空间都像绞肉机一样疯狂撕磨，而魔化的塞卓昂直接把手插进一个个螺旋扭曲铰合之处用力一握，扭曲的空间就像玻璃一样彻底崩碎！伊美尔的身体立刻后仰，直接倒入了开在她身后的空间裂缝，堪堪躲过了从她面前划过的利爪！灾厄旅团也脸色突变，更加稳固的结界以他们为中心构建起来，中心正是塞卓昂突进的前方—— 轰！！！！ 然而塞卓昂突然改变了行进方向，止住了前倾的趋势高高跃起，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 （呜……嘎……啊啊……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卓昂！稳住！慢慢的——） （我！！！知！！！道！！！！！！！！别他妈跟我废话！！！1！）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魔化状态是狂暴而痛苦的，以前塞卓昂都能近乎完美地契合，但这次不同了！这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挣扎着要杀死自己一样！在边境战场与凛华的一战实在太过激烈，过度使用魔化的下场就是如此！ （听我说！冷静！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我……很冷……静……！！！！！）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解除魔化！别太——） （你先别管！） 塞卓昂无视了恩多利昂的忠告一味向前冲，加速，加速，加速，不断加速！而前方正是—— —————————————————— “炮击被不明物质阻挡——” “构成不明——解析失败——分析无效——” 四百公里外，圣歌团们经过刹那的骚动后，立刻开始冷静分析状况，比机械更加冰冷精确。 “可以确认，炮击并非完全无效——” “余波也可造成有效伤害——” “继续执行？是/否？” ““““““…………”””””” 沉默持续了片刻。 然后，所有成员第一次露出表情。 那是嗜虐的冷笑。 ““““““确认执行，继续炮击！”””””” 轰！！！！！！！ 无形的波动穿透空间，跨过遥远的距离，无比精确地到达小镇上空！ “不是……吧？又来！？” 夏洛蒂这次真的慌了神，如此超长距离大规模的炮击即使是贤者也难以连发，但对方仅仅停顿了几秒就再次发射！而且又是针对精神体或灵魂体的偏门大魔法！ 噔！！！！ 来自四百公里外的无形波动和冥焰相撞发出浑浊的轰响，大部分冲击都被冥焰化解，漏网之鱼依然是炮击的残余，但即使是这残余也足以带来地狱般的煎熬！夏洛蒂久违地体会到了何谓痛彻心扉，这剧烈的震荡直接灌入灵体，在精神内部冲击震荡！这下子更不能恢复实体了，灵体受的伤害会在实体化后反映过来，她确信当自己解除灵体化的瞬间就会重伤而亡！ 紧接着是第三发！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超出忍耐极限的夏洛蒂发出刺耳的尖叫，但这只是无意义的杂音，到极限了，真的到极限了！萎靡的精神已经无法驾驭灵体，更别提操纵冥焰防御了，漫天黑色火苗迅速减弱，而第四发已经就绪—— 来了—— “糟……了……” 连感慨这糟透了的一生的余裕都没有，第四发炮击就这样直接冲碎了冥焰阻拦，直达到了极限的夏洛蒂头顶—— “——赶上了！！！！！！！” “诶！？” 轰！！！！！！！ 撞击声传来，世界一片动荡，而夏洛蒂也力竭恢复了实体，同时视野被红黑相间的光芒所浸染！ “针对灵体的大魔法……越是对某方面特别强化，在其他方面就越弱……用其他手段就能轻易化解……呜！！！” 话还没说完，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的塞卓昂就腿一软倒在地上，覆盖在她身上的恶魔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成红黑色气体消散在空气中。她露出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了她先前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塞卓昂……？” “别动……靠……我给你疗伤……” 大治愈魔法发动，恢复肉身的夏洛蒂的重伤正在迅速愈合，但缓不救急，她的状况依然十分危险！塞卓昂也是一样，她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夏洛蒂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憔悴！ “别……你……不先治疗自己吗？” “和你的直接受伤不一样……我……治愈也没用……需要……休息……妈的……” “总、总之、快躲起来啊！炮击又要来了！” “……” 塞卓昂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红黑色的魔力覆盖了大半个城镇。那是她一路上发散出的恶魔力量的残余，独立于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之外，换言之圣歌团难以顺利解析，会严重干扰他们的炮击。 “但也……只能管一时之急……如果他们发狠把这一代整个一锅端了的话……我也没辙了……” “那么——” “先移动吧……灾厄旅团和那老妖婆……马上要找过来了……” “好的！” 夏洛蒂强撑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来，和同样狼狈的塞卓昂互相支撑着，努力向散发出妮尔丽斯和秋米拉的魔力波动的方向移动过去—— “炮击的到底是？” “格拉利亚圣歌团……万神殿的杀人机器们。” “你说的灾厄旅团又是？” “通天塔的一群混账，性质和……圣歌团……差不多……还好不是全员出动……” “这次是万神殿通天塔同时过来！？” “不止他们……还有……某种灼热又笨重的魔力波动……妈的，一定是矮人……我们得赶快了！圣安德烈过来是迟早的事，法兰大概也一样，马格纳斯那货——” “——我怎么了？” ““！？””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她们两人身后。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抱着双臂，冷冷看着她们。 第477章 发条橙（17） “大家！你们在哪！？” 听到了妮尔丽斯惨叫声的秋米拉焦急地大喊，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这个城镇已经变成了一团乱！中央部分一直有白色的光柱哗啦哗啦轰炸，北边的天空像果冻一样波动个不停，西边是熊熊熊的火焰轰轰轰的响，好像只有她所在的西南侧啥事没有？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那三人全都遇到了大危机！秋米拉必须做些什么，必须付诸行动，现在大家都需要帮助！每个人都是！ 先帮谁？ 啊啊啊为什么要考虑什么先帮谁啊！当然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不是吗？秋米拉可是那种被问到“你妈和你老婆都掉水里你先救谁”时会回答“先救离岸近而且不会游泳的那个！”的那种人啊！ “妮儿！！！” 用最快速度做出决定，秋米拉立刻向城镇西边赶去—— ——之时，动作停住了。 救？ 自己？ 救谁？ 自己，去救，妮儿？ 常态实力垫底而暴走时控制不住力量的笨米拉，去救团队的主心骨、虫之贤者，虫之魔王、玛耶最顶尖的强者之一，妮尔丽斯·泽拉赫？ 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听都太奇怪了吧？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虫姬在秋米拉心目中都是美丽、强大与睿智的象征，抛开一些残忍行径的话她基本就是秋米拉的理想型，是她希望成为的人。一直一直，秋米拉都希望自己能像妮儿一样，集美丽和智慧和成熟于一身，真正获得成长…… 虽然遭遇了大失败逃回玛耶后秋米拉就第一次对妮儿产生了失望的感觉，还有类似遭到背叛的心塞感，但长久以来建立的固有印象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救人？在秋米拉印象里永远都是自己闯了祸而妮儿来帮自己擦屁股，在同伴面前妮尔丽斯永远都是施与者，是居于上位的领导者，是屹立不倒的存在。 这样的她，真的，需要自己去救？ 可是—— （不不不不不不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别靠过来了！混账东西们！！！！） （谁让你们接近了？谁让你们过来了！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们乖乖听我命令啊！到底是在搞什么！？） （别过来别过来都说了别过来了！恶心死了！离我远点啊！！！！！呜呜呜呜呜不要不要不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都怪你们这群白痴为什么不听我命令连你们都不听话了吗动来动去扭来扭曲的跟智障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意识集中到妮尔丽斯那边后，接连听到的声音简直完全超乎常识。 甚至让秋米拉以为自己是不是被施了混淆视听的魔法。 念话中，妮尔丽斯那边传来的声音……只能用“凄惨”一词形容。 不，“悲惨”也挺合适的。 其实最合适的词大概是“凄绝”吧。 如此悲切，如此凄惨，如此尖利，简直就是撕裂喉咙的叫喊。 即使是有正常情感的秋米拉也没发出过如此的惨叫。 更何况妮尔丽斯呢？ 这对她而言绝对是足以把一直以来树立的形象全部毁掉的失态。 足足过了十几秒，秋米拉才战战兢兢地确定了——这声音正是妮尔丽斯发出来的，不是什么幻听更不是自己的无聊妄想。 （妮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 “这次是万神殿通天塔同时过来！？” “不止他们……还有……某种灼热又笨重的魔力波动……妈的，一定是矮人……我们得赶快了！圣安德烈过来是迟早的事，法兰大概也一样，马格纳斯那货——” “——我怎么了？” ““！？””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她们两人身后。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抱着双臂，冷冷看着她们。 并非是和伊美尔或灾厄旅团一起，他完全是孤身一人出现在她们眼前，把身体严严实实裹住的黑色风衣在凛冬寒风中猎猎作响，一头白发几乎和飘下的雪花融为一体。 马格纳斯平时就给人一种很冷漠疏离的感觉。 现在更是如此。 比起“人类”，现在的他更像一个冰冷的蜡像。 “你——” 还不等塞卓昂说完，马格纳斯就突然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雷爆声过后，夏洛蒂的身体立刻软塌塌地倒在了塞卓昂肩上。塞卓昂立刻探向夏洛蒂的鼻息——还好，只是昏厥而已，但夏洛蒂身上积累的伤实在太多了，即使只是昏厥也有很大的生命危险。 仿佛看穿了塞卓昂所想，马格纳斯眯眼睛轻声道：“我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 “……让一个满身重伤的女人昏倒在地上晾着不管，和杀了她有何区别？” “我可没说不管她，她作为极为重要的通缉犯，当然会被上交等候发落，当然——” “——我也一样？” “理论上一样，除非……你知道的，现在将功补过还不晚。” “我他妈——” “‘我他妈不想听，去你娘的，我日你血妈，我****，你他妈脑残智障，你丫当老娘什么人，真他妈以为我是跟你一样的人渣，**才听你逼逼，脑子里有屎吗你’，好了，我已经帮你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唔………………” 面对一时语塞的塞卓昂，马格纳斯迈进一步，脸色愈发严肃。 “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塞卓昂，现在还不晚。” “……不知道严重性？不好意思，身为当事人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白痴，你什么也不懂！” “！？” 马格纳斯第一次露出了称得上“焦急”的神色，嘴角微微颤动，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塞卓昂的手，像铁钳一样无法挣脱。 “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必须——” “必须什么呀~？” “！！！！！” 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马格纳斯僵住了。 第四个人出现了。 她身穿灾厄旅团的法师袍，但似乎只是借来随便套在身上的，和她矮小的身姿十分不搭。穿着肥大衣服走动的样子有点滑稽，但完全让人笑不出来，因为她的眼神实在太过于危险了，浑浊的暗红双目就像血迹斑驳的墙壁一样。灰白色的头发簌簌摆动着，充满衰老与死亡的无力感，就像个久病的绝症患者。 “绷带……？” “科黛伊洛……！” 看到来者，塞卓昂和马格纳斯同时叫出了对同一人的不同称呼。 而来者似乎完全不在乎，她搞笑般站直身子，举手敬礼，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嘲弄。 “你好！马格纳斯长官！我是从今天起新加入抓捕大队的新人！请多指教！” ““……”” “哎呀哎呀，两个人为何要这么看着我？小公主也就算了，怎么小马格也跟见了鬼一样？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绷带/科黛伊洛突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宛如看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 “……啧！你们两个离远点！” 马格纳斯立刻转身面对绷带，还不等塞卓昂有所行动，他挥手之间放出的雷电就把塞卓昂和夏洛蒂一起打飞了出去！收回手的瞬间，银蓝色闪电就在他手中组成了宛如实体的长剑，直指绷带眉心！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没人拦住你？有何用意？给我说！” “哎呀哎呀连珠炮一样，真是够刺耳的，为何不心平气和一点呢诶呵呵~” “别过来！站那别动！” “如果我偏要动呢？” 绷带饶有兴趣似地向马格纳斯直线走来，毫不犹豫，毫不畏惧，他手中长剑的剑尖甚至都触到了她的额头。 “……别过来。” “可我已经过来了啊~” 绷带身体微微前倾，剑尖戳破了她额头的皮肤，鲜血流了下来，划过她的眉间、鼻梁，一直到达嘴角。她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张，鲜红的舌头一卷就把血舔到了嘴里。 “真美味~” 随着她的动作，那姣好的面容以极快速度崩坏了——左眼的上下眼皮突然消失，脸颊上缺了一大块肉，嘴巴上多了狭长的伤痕，耳朵变得残缺不全，鼻梁严重扭曲，皮肤变成了死尸般的灰白色……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别过脸去。 “瞧瞧我这幅惨样子，马格，但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把人生搞砸了呢？” “闭嘴吧……我已经不想多听你废话了！！！！” “那就捅死我啊！来啊！试试啊！用这把剑从前额穿到后脑勺啊！快点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你们都他妈够了！！！！！！” 塞卓昂的怒吼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她硬挺着雷电的麻痹强行站起来，咬牙切齿。 “一个个一个个一个个都自说自话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认识的？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说的‘小姑’又是什么鬼！” “‘小姑’！？喂，你——” 马格纳斯一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绷带向左边歪过头，嘴巴大大咧开—— “谁知道呢——” 又向右边歪过头，这一刹那她脸上的伤痕仿佛消失了—— “真是不堪回首的麻烦事啊——” 头又歪向左边，伤痕又回来了，像变脸一样—— “青春时光可真美好啊——” 最后，头停在了中间位置。 此刻的她的面容可谓诡异至极，左半边脸伤痕累累，而右半边脸光洁如新，左侧的头发灰白干枯，右侧的头发顺滑如丝。 “但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 用仿佛加了和声效果的声音，如是，轻轻说道。 气氛陷入了凝滞。 马格纳斯想要付诸行动，塞卓昂愣在了原地，而绷带似乎也正要做些什么。 但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魔力爆发打断了。 “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足以穿透耳膜的少女的尖叫声在整个城镇中回荡。 污浊的魔力，灰色的虫群，以遮天蔽日之势彻底爆发。 第478章 发条橙（终） 被捕的阿历克斯依然桀骜不驯，毫无悔改之意。 为了早日出狱，他接受了正在试验中的所谓“厌恶疗法”。 他被绑在椅子上，眼皮被固定，强迫睁开眼睛，头上插满电线。日复一日，他都必须接受药物注射，目不转睛观看大量的色情、暴力、能同时激起人本性的野蛮和本能的厌恶的影片，甚至还包括纳粹罪行的纪录片。这些影像往往是伴随着第九交响曲播放的，阿历克斯就这样沐浴在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中，不断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一开始他还很享受，他认为第一部电影是非常好非常专业的，声音很棒，可以感受到尖叫和呻吟非常逼真，影片中那个人被揍得鲜血直流的景象很美。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感觉并不是那么的好，他努力无视掉不妙的感觉，开始欣赏下一部片子。 第二部片子直接跳到了**的场景，一个漂亮的年轻少女被一群少年不断**。当看到第六个、第七个男人上的时候，阿历克斯开始真的感觉到恶心。他想闭眼不看，但无奈眼皮被固定，屏幕又是那么大，他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他想吐了，请求医生给个能让他吐的东西，但医生们只是冷漠地做着实验记录，对他不闻不问。 第一天的实验结束后他感到疑惑，以前的他对于暴力和性是非常热衷的，不论是看还是做都让他感觉很好，但这次完全不同了。 第二天看的是记录二战时期纳粹暴行的影片，一幕幕记实画面，但完全没有原本的声音，声音被替换成了他最喜欢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慢慢的，这曾经最爱的音乐在他耳中变得像爆炸声和惨叫声一样，他终于开始高喊“停下，停下，求求你”，主张自己“已经知错了，已经知道这些是错的了”，但医生只是冷淡地宣告“孩子，你还没痊愈”。 就这样，两周过去了。 他作为实验的一个成功样品被带到了观众面前。 ———————————————————— ———————————————————— ———————————————————— 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以前，很小很小的时候，隐藏在记忆角落，一件不仔细想就完全回忆不起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时候的我只有几岁呢？五岁？六岁？七岁？反正就是常人刚该上小学的时候，即使在现在看来，当时我也只是个无力的幼童。 虽然大背景已经模糊，但那一天的具体情形却能回忆得很清晰。 那是晴朗的一天，午后的暖阳弄得人懒洋洋的，虫们也是，以慵懒的姿态在被擦得光洁如新的地板上缓缓爬过。泽拉赫庄园的环境非常宜人，冬暖夏凉且空气较湿润，对虫的生长是最好的。 那时的我穿着没什么装饰的小裙子——我似乎从那时开始就喜欢朴素风格的衣服了——抱膝蹲在走廊的地板上，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在阳光下几只棕黑色的爬虫。它们大约拇指大小，体表光滑，反射着午后暖阳的光芒，就像一颗颗小型的宝石。 正式名称是“蜚蠊”，而民间似乎也有“蟑螂”的叫法，是一种能够适应各种环境的生存能力极强的物种，在我看来绝对是优秀虫类的代表之一。虽然它们一遇到人类或其他有威胁的动物就会迅速逃生，但，当然，它们一点也不会怕我，对它们而言我就是同类。 真可爱。 我伸出手抚摸它们，用食指从头部划过光滑的背部再到尾部，它们很舒服似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很想拿些吃的喂喂它们，无奈厨房离这里太远，只好作罢。 而尖叫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噫啊——！！！！！” 刺耳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蜚蠊们立刻乱成一团，“快走”——不等我说完，那个作为尖叫声来源的女仆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啪啪几声，至少有三只蜚蠊都死在了她的报纸卷下。剩下的蜚蠊慌慌张张逃入暗处，死去的几只的残破尸体很快就僵直了，以十分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而它们的体液沾到了报纸上。 “呼……呼……真是的，竟然有蟑螂进来了……必须通报女仆长才行……” 女仆心有余悸似地拍拍胸口，随即眼神严厉了起来。 “真是的！三小姐你在干什么啊！？” “……观察虫？” “那些可是蟑螂啊！真是的，有什么可看的？” “因为很有趣啊。” “一点也不有趣，而且为什么要用手碰它们？真是的！” 你的每句话都要加一句“真是的”吗？ “唉……三小姐，以后不要这么做了，真是的，快去洗洗手吧，跟我来——” “你杀了它们。” “啊？啊……你说蟑螂？真是的，房子里有了蟑螂肯定要杀啊。” “为什么呢？” “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因为它们是害虫啊！” “那也只是对人类而言吧……对虫类而言，人类不也是害虫？” “……啥？” “也不对，人类既然是灵长类，应该叫‘害猿’更正确吧。” 她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我。 不……那眼神，单纯只是看不懂事的麻烦小孩的眼神罢了。 这一刻我突然想尝试一件事，一个突然的想法，虽然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试试了，但真要实施还是第一次。 于是我说出了那句话—— “杀了她。” 突然从各个角落涌出的虫子很快就爬满了那个女仆全身，从家庭中常见的小虫到只有野外才有的奇异虫类应有尽有。人们总以为自己家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但只有真正懂虫的人才知道一条看似光洁如新的走廊的边角中藏着多少虫子。女仆发出尖叫——只尖叫了半秒不到，一大堆苍蝇就直冲进她嘴里塞住喉咙，数十只马蜂狠狠蜇了她，她立刻像一只死狗一样瘫倒在地。 然后就是愉快的进餐时间。 那是我作为魔法师的才能苏醒之日。 也是我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杀死人类。 如此的轻松。 如此的简单。 就像人踩死虫子一样容易。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现我能够无需任何准备，无需任何魔法，就能直接和虫沟通了。 我可以随意命令任何虫，我可以无障碍地和它们沟通，它们无条件听从我的一切差遣。 完全没有例外。 我是王。 虫之王。 天下亿兆的虫都是我的同类，我的子民，我的仆人，我最忠诚的部下。 只要我一个命令，它们就愿意为我赴汤蹈火。 我也同样施与它们恩惠，关心它们，爱护它们，倾听它们的声音，随时接受它们的一切倾诉。 因为我与它们有着共性，那是区别于人性的虫性，是从我在母亲子宫中成形的那一刻起就伴随我的祝福和诅咒。 虫性尚在，王冠尚在，我就能以万虫之王的身份君临。 所以，没关系的。 世界就是如此。 我就是如此。 一如既往。 所以我从未想象过会有这么一天。 一切的基本，一切的起源，一起的基准点——“与它们沟通的能力”，竟然会有失去的一天。 无法感到薄翼扇起的微风。 无法听到草间叶下的低吟。 无法看到复眼倒映的光影。 无法认清我的同类在自然界留下的痕迹。 ……不， 我， 和， 它们， 真的， 还是， 同类吗？ 隐约之间，我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 我为什么不是人？ 因为我没有人生而为人所必须具备的某物。 而我现在拥有了。 “情感”？ 是薇妮硬塞给我的是“情感”吗？ 压根不是什么情感，不是那么小儿科的东西。 “啊……” 那东西更加深邃，更加强大，更加可怕，却也更加俗不可耐。 “啊啊啊啊啊……” 它是如此廉价，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不值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换算成金钱的话绝对是一文不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左右人类行为的根源，是决定人类本能的好恶的基础，是一切情感产生的源头。 但是—— 但是—— 但是—— “妮儿！！！！！” 远远的，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我。 秋米拉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来啊，你这无能的废物！ 夏洛蒂呢塞卓昂呢怎么只有最没用的你来了啊！我现在身陷危险而你们呢一个个都在度假吗白痴吗为什么不赶快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连虫子都不听我花了这群白痴你也是和它们一样的混账废物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啊！！！！！！！！！！ “妮儿！？我来了！你冷静——” “这、这家伙不对劲！！！” “快躲开啊啊啊啊啊啊！！！！！” 秋米拉的声音矮人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都远去了。 我能感到胸口深处的某物彻底崩碎了。 稀里哗啦的。 如果痛苦是有形的，我现在大概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求求你 薇妮，求求你，住手吧 别让我从万虫之王的王座跌下 别让我变成那肮脏的，下贱的，庸俗的，悲哀的——人类 “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的破碎，精神的崩溃，情绪的爆发 一直以来积存的所有魔力终于在此刻彻底失控 灰色的污浊魔力遮天辟日 化为虫群，于天地间，发出最最盛大的悲鸣 ———————————————— “人性”，是人生而为人的根本所在。 那是人之心，是人类区别于其他一切物种的根本依据，是构成人类的一切的源泉。 以两千万人的生平凝聚、锤炼、精制而成的，真正的人性。 作为生日礼物你可满意？ 亲爱的妮儿啊。 十八岁生日快乐。 恭喜，恭喜，恭喜。 恭喜你，终于长大成人。 第479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 但是，虫姬啊。 你是否还记得我的告白？ ————————————————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我一直思念着你。 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周。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乃至生命的每一瞬间。 不论是与你相隔千里。 不论是与你近在咫尺。” 现在你理解了吗？ 理解我对你的思念了吗？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出于仇恨过个人利益的考量，仅仅是为了某人的爱，就将至今为止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用来围绕深爱的那人来编织一切？ 又有多少人，会同时作为阴谋的编织者和理想的殉道者，放低所有姿态，只为了和心爱的那人平起平坐？ ————————————————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矛盾？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的心情究竟有多矛盾呢？ 现在你理解了吗？ 我爱的是身为人类的你，而不是身为虫的你啊。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倾尽金钱、权势、兵马，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而我和他们相比呢？ 在我看来，他们简直是小儿科的级别。 他们倾尽江山博妃一笑。 而我让世界震撼，却不是为了看你笑。 而是想看你哭。 想看你作为一个人类，第一次体味何谓“悲伤”。 想看你作为一个人类，第一次品味何谓“绝望”。 想看你作为一个人类，第一次在挫败中“沉沦”。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如果说灵魂是宝石的话，痛苦就是雕琢它的刻刀，若未经痛苦洗练，再好的素材终究也只是难看的原石而已。”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但所谓的“爱”可不是像傻子一样顺从对方的一切啊。 人无完人，更不存在我心目中的完美之人，我要如何对待你身上不完美的部分呢？ 无视吗？无视不了。 包容吗？无法包容。 所以就去改变吧。 你所有的不足，你所有的不完美，你所有的非人之处，全都由我来矫正吧。 我要把你打磨成最最美丽的宝石。 ———————————————— “我，很寂寞啊。 这个世界，乃至其他很多很多的世界， 过去，现在，将来， 都不存在，也不会存在能与我互相理解的，对等的人。 那种如同被囚禁在深海之底的，窒息一般的孤独。 我好想你。 好爱你。 好爱好爱。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孤独。” 现在你理解了吗？ 一直以来我是何等的孤独。 你说过，人类怎么看待虫子，你就怎么看待人类。 放在我身上的话就是——人类怎么看待病毒，我就怎么看待人类。 虫子姑且还在肉眼可见范围之内，而病毒呢？ 想象一下吧。 我和你一样，拥有着无上的可能性，作为天选之人诞生于世。但是想象一下吧，世界空无一物，有的只是渺小又庸俗的孑孓和看都看不到的病毒，举目所望之处没有一个于我对等的存在，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这是你唯一比我幸运的地方啊，妮儿，没有人性的你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人类感情的你感觉不到“孤独”，而我呢？诞生的那一刻起，在这过于宽广的世界中孑然一身的孤独就伴随着我，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 彻彻底底收敛光芒，不露出獠牙，仅作为一个普通的暴发户家的小女儿，无风无浪地度过一生迎来终结，这才是我最初的打算。 直到遇见了你。 在泽拉赫庄园的大宅中，暖阳下，第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才终于开始。 因为有你，我才变得完整。 因为有你，我才成为了我。 是你造就了我啊，妮儿。 —————————————————— ……什么？ 你说你终于理解了？ 我说的一切都理解了？ 姆~~~~ 噗。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对，不对，不对哦。 完全完全不对啊，我最最亲爱的。 你离完全理解还早得很啊！ 你还需要打磨。 更·多·的·打·磨。 听上去似乎有点可怕？或许过程会很痛苦，但那也是为了美好的未来做准备。 正如基督山伯爵所说，“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记住这两个词——“等待”、“希望”。 在命运的大浪前，所有人都是一碰即碎的泡沫，漂浮着，畏惧着，在无边的黑暗的狂风怒涛中不受自己控制地徘徊着。 能做的事只有“等待”和“希望”而已。 所以，请不要担心，妮儿。 你的命运永远也不是你的。 导引命运大潮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其实啊，我从以前开始，就试着从消费者转型为生产者了哦。 读多了小说，看多了电影，听多了音乐，就想试着自己也创作一下。” “我绝不会让‘幼稚的一时兴起’把一生仅有一次的处女作毁掉。 绝对不会。 为此，我必须要抱有“诚意”，心怀“谦虚”的美德，一点一点来。 从明确目标开始。 再到书写大纲。 再到剧情推进节奏的把握。 再到主旋律的构思。 还有音律的排列。 各种各样的小细节也是，一定要做到一丝不苟。” 现在你理解了吗？ 我要谱写的究竟为何物？ 交响诗，原名叫symphonicpoem，一种既不大众也不小众的单乐章管弦乐。 正如这名字一样，既是交响乐，也是诗，很奇妙吧？ 它和那些“听着好听就行”的音乐不一样，在构思上总会体现一个主题，可能是一个故事，可能是一首诗，可能是一个思想，可能是一个哲理，就像用交响乐讲故事一样。 欣赏音乐的同时也能感悟故事，对我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我由衷希望我最爱的你也能喜欢上它。 这是多么壮美的故事啊。 黑暗又阴森的开端，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愚蠢。 ——你破茧而出，我散播瘟疫，你我就是如此为这愚蠢的世界带来绝望。 诡谲中带着爽快感的展开，谱写反英雄的传说。 ——你也是，我也是，行大义所不容之事，只是光鲜与否的区别罢了。 波澜起伏一波三折的高潮，就像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你将獠牙伸向所有人，而我也向你展现了真实的自我，我们终于开始交锋。 哀伤又压抑的后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失败了，终于全盘皆输，尽管这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你需要大量时间消化这钝痛。 以及最后的，属于你我的，温暖又幸福的终局。 ——相信我，结局一定是如此。 我爱你。 你爱我。 最最单纯的幸福，这便足矣。 一起玩吧，一起笑吧，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吧。 我们可以去某个边境的小城。 我们可以去某个深山的湖畔。 我们可以去某个海滨的小镇。 真是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只要有你在，即使是世上最肮脏的贫民窟，也会成为最最美丽的天堂。 所以， 历经十年，我终于谱成此曲。 以世界为谱纸， 以岁月为谱线， 以众生为音符， 以生命为节拍， 以爱意为旋律， 以真王为乐师， 将千言万语谱成一曲，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 第480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 放心，没要完结 ~~~~~~~~~~~~~~~~~~~~~~~~~~~ 一开始大概会很辛苦吧？ 虫性被人性取代的你不会再被虫视为同类。 从未体验过的人类情感会让你不知所措。 对恶心的东西感到厌恶，对恶劣的气候无法忍受，对残忍血腥之物表现出抵触……这些对常人而言在正常不过的本能反应，但对你而言都如地狱般煎熬吧？就像把一个新生婴儿一把推入战场一样。 但是不要忘记，妮儿。 痛苦是必要的。 所以永远不要忘记。 “等待”，与“希望”。 —————————————————— 行走于深渊中，行走于黑暗中，行走于永恒的无声与寂静中。 漫无目的，遥遥无期，连自己是不是在向前走都不知道，只能顺着隐约感觉到路径不断移动。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不能停下，背后无时无刻不传来危险感。仿佛被无数荒野中的秃鹫跟着，它们盘旋着，叽叽喳喳吵闹着，只等在我倒下的那一刻分食我的血肉。 恍然间眼前出现了光。 虽然只是微光，但还是迫使我停下脚步。 地面上是只有手掌般的大小的光斑，就像被一盏快要坏掉的聚光灯照亮。 我走近去看。 一个小生物在光斑中蜷缩着身体，瑟缩着，颤抖着，比初生的婴儿还要无力，比垂死的老人还要衰弱。 它颤颤巍巍地在地上蠕动，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于是缓缓转向我，如此微小的动作仿佛就用尽了它的所有力气。 它在向我求救。 向我诉说它的痛苦。 我不知道它原本是什么样，但绝对更加巨大，更加强悍。 有某种东西侵蚀着它。 将它蹂躏，将它弱化，平缓而迅速地把它逼上绝路。 这是它最后的挣扎了。 它用最后一丝力气向我求救，渴求我碰碰它，渴求我帮帮它，用尽它的所有只为传达“我不想死”这一信息。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手上铐着手铐，脚上挂着镣铐，身上背负枷锁，锁链束缚躯干，仅仅是行走就已是极限，更别提施与援助了。 意识到我的无力，它发出一声悲鸣，宛如怒吼，宛如哭泣，宛如对自己的遭遇发出感叹。 我从它身上感到了不舍，它不想离开我，我也是一样，不想离开它，不能离开它，只要它还在，我就依然是我。 但我已经不是我了。 它已经不是它了。 它什么也不是了。 小小的生物转了过去，背对我，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就像阴沉的海面上的一粒泡沫，脆弱易碎。 然后，泡沫碎了。 生命消逝了。 那小小的身体最后颤抖了一下，终于再也不会动了。 我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在身负枷锁在黑暗中站着，眼睁睁看着它的尸体渐渐僵硬，聚光灯的光斑也越来越小，很快就完全消失了，那尸体也立刻被黑暗吞噬。 虫性被黑暗所吞噬。 而这黑暗又是何物？ 一念及此，黑暗中又浮现出了影子。 前后左右，无所不在，密密麻麻地将我包围。 那是一个又一个人影，一个又一个尸体，人类的尸体。 他们一个个全都千疮百孔，残缺不全，看一眼就能想象到他们死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那是被无数异虫活生生钻心食肉的极端痛苦，是即使死后也不会消散的伤痕。 每个人的脸我都很陌生。 叫不出名字，记忆里也没有印象，但看着他们一个个从黑暗中浮现，越聚越多，一眼望去超过十万之数，我也模模糊糊意识到了。 他们是卡索鲁的居民。 被某人的禁咒一夜之间屠杀殆尽。 只剩白骨。 而他们此刻只是站在这里，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 我抬起头，和我正面对视的那个人立刻变成了骷髅，被虫子啃光的白骨，与我对视的浑浊双眼变成了黑洞洞的空眼窝。移开视线，环顾四周，每个和我对上眼的人都变成了白骨，白骨白骨白骨白骨，死者留下的残渣中的残渣。 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心中冒出这句话的瞬间，白骨们动了。 他们齐刷刷抬起手，安静而迅速，每根手指指向的前方都是——我。 “…………” 我挪了一步，他们的手也跟着动，不论我挪到哪，他们都死死盯着我，指着我。 “别指着我……” 他们不为所动，非但没有收回手，还迈起蹒跚的步子向我逼近。 “别看我……” 无数无数无数的空眼窝将我锁定，包围圈越来越小。 “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我没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 耳边有个讨厌的小声音在喃喃低语。 “当然！我什么也——” ——没做错？ ——没犯罪？ ——没大开杀戒？ “我……我——不！我不过是杀了些——！！！” ——既然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错，那就大声说出来呗？ ——说啊。 ——对着所有人，对着全世界，大声说“我什么也没做错，都是你们活该”啊。 ——快说啊？ “我……” 我努力张大嘴，努力发出声音，想要大喊“我什么也没做错，都是你们活该，你们碍到我事了，所以你们全都必须死”。 拼命，拼命，拼命，蠕动双唇，转动舌头。 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快点，快点，你在磨蹭什么？把一直以来你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啊？大家都等着听呢。 “别……吵……我……什么也……没做错……不要用你们……人类的……” ——不要用什么？ “别用你们人类的白痴价值观衡量我！弱肉强食罢了！你们这群废物作为生物只能当猎食者的食粮而已！” ——‘你们’人类？ ——不对吧？ ——现在可是‘我们’人类了啊。 “‘我们’……？不……不对……不对的……我……你们……” 强烈的不安伴随着反胃感涌现，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看向先前的小虫死去之处，却发现它真的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连尸体都湮灭于黑暗中——不！不要消失！我还——我还需要你！我不能就这样—— “我不是……我……别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我是万虫之王！我比你们优秀得多强大得多完美得多！你们是猎物而我是猎人！我——” “——你只不过是个胆大包天的杀人狂！！！！！！！” 黑暗中突然伸出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把我提起，而背负枷锁的我根本无法反抗，一张染满血污的脸与我近在咫尺，是女人的脸，即使已经完全扭曲，我依然认得出她是谁。 “呜……呜啊……放……开我……！！！！” 我拼命扭动身体，像只丑陋的蠕虫一样，但更多的手将我死死抓住——转过头去的瞬间，我和那张焦黑的老脸眼对眼。他的眼中没有了璀璨的星光，只剩弥漫着死亡的黑暗，歪斜的嘴巴张开，既像是感叹又像是嘲笑—— “我早已说过……虫使啊……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对——不对——不对——我——我——不——”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薇妮？” “怎么了千海？” “你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的……” “我吗？确实有点，现在这感觉就像多年老彩民等待开奖的前夕，这可是第一个小挑战，我现在可是兴奋得不得了啊。” “……泽拉赫？” “没错没错，妮儿现在应该已经遇到了吧？获得人性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挑战。” “三巨头的袭击？我听说她们竟然撞大运，从通天塔、万神殿和矮人的围剿中逃跑了诶，貌似最后是妮尔丽斯进行了极为强烈的魔力爆发把场面弄得一片混乱，她们趁机逃了。” “不是指那个，什么三巨头，矮人、精灵什么的，那些都是杂鱼都不如的小角色，妮儿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可比他们强太多了。” “难道是血狱的搜捕？” “也不是，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改一改旧观念吧，别把血狱太当回事了，终究只是三个精神病领导着一大群乌合之众构成的组织，何足挂齿？” “那又是什么啊？” “以前啊，我刚进入万神殿，还没成为圣女，只是个祭司的时候……” 薇妮斜倚在摇椅上，给自己添了杯花草茶，细细抿了一口，开始了回忆。 “新人祭司难免有很多烦人的工作，最主要的就是东奔西跑给各种奇奇怪怪的家伙祈祷送祝福了。我第一次外出工作是一个监狱，做点净化啦超度啦祈福啦医疗啦之类的杂活，我还记得我一进去周围口哨声就响成一片呢。” “听上去环境可真够恶劣的。” “典狱长特别嘱咐我要小心最深处房间的家伙，那是个颇有名气的连环杀人犯，一言不合就要开杀戒，监狱方不得不把他锁在最深处有着封印的密室中监禁，每天都只递进去最基本的食物和水，除此之外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敢打开牢门。” “然后呢？” “就在我临走的一天……突发奇想，我真的只是突然有点好奇而已，于是请典狱长打开牢门，一睹这个没人敢靠近的牢房主人的真容，结果你猜怎样？” “一开门典狱长就被杀了？其实那家伙策划越狱很久了？或者他早就挖个洞逃了？” “牢里只有一具尸体，就是那个犯人。” “…………啊？” “他死了，自杀的，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 “……怎么回事？” “手法是把墙上剥落的薄碎石片磨尖，一点一点割破了自己的喉咙。牢房墙壁上用血写满了字句，内容全是忏悔，最后一句大致内容是他‘再也忍受不了这负罪感了’。” “………………” “所以啊……” 薇妮看向窗外的天空，露出莫测的微笑。 “加油哦，妮儿，可别被自己的负罪感压死了，哈哈。” 第481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3）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唰！！！ 身体的感觉突然回来了，四肢扯到了什么东西，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头顶到了什么东西，干燥的皮肤接触到了冷冰冰的空气，喉咙深处像刀割一样痛。恶心，头痛，耳鸣，难受，浑身发冷，肌肉酸痛，身体的内容物像被掏空了一样。 “唔……嗯……啊啊……” 含糊不清的呻吟不断从口中传出，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我就如溺水的人般双手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满溢的黑暗从眼睑深处溢出，痛苦，不安，紧张，一切负面感情就像被蒸馏后的纯水，通透到了可怕的地步。 我在哪？现在是什么状态？耳鸣好严重，嗡嗡声骚扰着鼓膜，完全不知道周围是安静还是吵闹。 “水……唔……好渴……” 我终于组织出了有具体含义的语言，但这也已经是极限，喉咙更痛了，求求你，谁来？谁都可以，来给我点水吧。 “水……我要水……” 没有人回应，更没有清冽的水凑到我嘴边——不对，这么想喝水的话变出来不就好了？简单的水魔法，造水之类的，不是易如反掌吗？但我浑身上下都挤不出一丝丝魔力来，就像块彻底晒干的海绵，而且内部还填满了沙子。 “极端贫魔反应……” 连续过度透支魔力对身体造成损害导致一段时间内无法凝聚、精炼魔力的现象，通常只有过于努力的新手才会遇到的，想不到我竟然会陷入这样的状态……真是前所未有。 话说这短短几天我究竟重复了多少次“前所未有”呢？前所未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遭遇了什么？甚至让自己陷入极端贫魔的状态？ 我只能隐隐约约记得最后……一片混乱，矮人们惊慌后退的模样，好像还有秋米拉……而我呢？那时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足以把意识撕裂的巨大痛苦，然后有什么东西爆发了，毁天灭地级别的超级大爆炸…… “啊……” 是我。 我进行了最大级别的魔力爆发。 情绪失控力量失控身体失控所有都失控的我，一次性释放了所有的魔力，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这是形同自爆的行为，我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还是说我其实已经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 “不……不！” 想到这里我突然恐惧起来，揪紧内心的极端恐惧。死？我不想死，我一开始是为了什么努力了这么这么这么久？到头来只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不可能的！ 我还没死，我还活着，我还—— “啊！” 脚部传来刺痛，我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十分粗糙，像是……树木？ 强迫自己忍住疼痛，顺着这感觉，让脚顺着树干向下移动，就这样我终于够到了地面，然后颤颤巍巍站起身，中间还不知多少次差点摔倒，我眨了眨眼睛…… “…………？” 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我才发觉我并不是一直闭着眼。 但为什么周围全是一片漆黑？ 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也完全是黑色，现在大概是夜晚吧？但为什么没有月亮？即使是阴天也该偷过来点最低限的光亮吧？难道是我的眼睛受伤了？出了问题？甚至瞎了？但极端贫魔反应对身体的伤害主要是整体的透支和极度疲惫，让某一器官彻底废掉按说是不可能的啊！ 还是说我的伤是其他原因？受了其他外伤？导致双目失明？我以后永远要当个瞎子了？不可能吧？骗人的吧？别开玩笑了！！！ “呜……啊……啊？” 就在抑制不住尖叫的那一刻，我的手突然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冷冷的东西，下一瞬间视野中出现了微弱的光线。我看像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冰蓝色的魔晶石，发出莹蓝的光芒，十分微弱，但也能勉强用来照明了。 我把它举起，接着微光努力看清周围，单是这个动作就让我疲惫不堪。我似乎一直处于脱力状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小小一颗照明用的魔晶石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耳鸣减轻了，寂静涌了上来。 以及轻微的呼吸声。 我努力站稳，拖着如同灌满铅的双腿走动，尽量动作轻一点。脚下传来小小的嘎吱声，是木头？鼻子也嗅到了泥土的气味，难道我们又回到野外了？ “呼……呼…………” 我向着离我最近的呼吸声靠近，莹蓝微光音乐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平躺在一堆干草上，呼吸均匀但很微弱，显然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 “啊……” 我忍不住发出了轻呼。 是夏洛蒂。 但绝不是平时的她。 她的衣服被脱掉了大半，但裸露出来的并非诱人的肌肤，而是绷带。大量绷带覆盖她的身体，从头顶到脚尖都有，裸露的皮肤少之又少。凑近的话，能闻到绷带下传来的刺鼻药味和淡淡的鲜血味，绷带边缘还有未干的血迹，显然状况不容乐观。绷带表面写着很多治愈效果的咒文，密密麻麻，彼此相连，乍看之下就像裹尸布一样把她包裹。 一股剧烈的痛苦感受席卷了我，就像心脏被狠狠打了一拳，过于突然，我甚至没时间分辨这是什么“感情”。努力深呼吸，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即使如此我依然差点向后跌……倒……？ 后退的瞬间，我又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吓得我连忙回头—— 是秋米拉。 她裹着和破布没什么两样的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和夏洛蒂差不多的干草堆上。她并不像夏洛蒂一样打满绷带，但她被子下的身体似乎有点……小？ 好像缺少了一些部件。 而且半边头都包着纱布。 纱布的间隙并没有露出头发。 脸上也是。 半边脸都被严严实实盖住了。 “呜……呜啊……” 我不得不拼命捂住嘴才能勉强止住呻吟，心脏咚咚咚的响，深呼吸也抑制不住过度剧烈的心跳了！呼吸困难，视线模糊，胸腔内侧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又抓又挠！她没死吗？没死吧？肯定没死吧！夏洛蒂呢？肯定也活得好好的吧！我都听到呼吸声了！不然的话，要是，万一，她们真的死了的话，那不就…… ……就，像是，我把她们连累死了一样吗？ 别开玩笑了…… 别！开！玩！笑！了！ 不是我的错……不怪我吧？突然来了一大群追兵我也没办法吧？我状况那么差没能帮你们解围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说到底难道和你们太无能太弱了毫无关系？我…… ……不。 这就是我的错……吗？ 不，不对！别再多想了！ 我拼命对着空无一物的东西摇头，踉踉跄跄逃离她们身旁，不去看，不去想，我不能继续想了！我—— “——啊！！” 一下子绊到了什么东西，也是有点软软的，这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 “……嗯？啧！” 一片黑暗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咂嘴声，有个影子在昏暗光线中一跃而起，像饿狼一样扑向我！根本没给我躲闪或防御的机会，连尖叫都发不出，我就这么被扑倒在地，同时一个冰冷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喉咙！ “这么快就来了吗？给老娘安静点，不然——是你！？” “塞卓昂……” 接着暗淡荧光，我勉强看清了她近在咫尺的脸，以及贴在我喉咙上的剑。 “什么啊……我居然睡着了。” 塞卓昂叹了口气，离开了我，巨剑也消失在魔法阵中，然而紧接着她又发现了我手里捏着的发光魔晶石。 “你干什么啊！别开光源！” 她把魔晶石抢走，一把就捏碎了，而我只是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她似乎也一样。 我们在黑暗中相顾无言，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她正盯着我的眼睛。 “…………醒了啊，你。” “……嗯。” “身体感觉怎么样？” “凝聚不了魔力……” “急性的极端贫魔反应吗？哼，倒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是那么剧烈的魔力爆发……” “……魔力爆发？真的？” “你以为为啥现在黑不拉几的？你爆发的大部分魔力都变成了虫群，少部分蒸腾上了天空，完全遮蔽了自然光。白天的时候姑且还好，现在压根是一片黑。” “…………” 原来是真的啊…… “追兵们呢？”我几乎是没话找话说。 “鬼知道，你那可是贤者级的超级魔力爆发啊，鬼知道那一瞬间虫子覆盖了多大范围，但至少把他们都冲散了，我也愣是强撑着带你们逃了出来。” “你？救了我们？” 心中并没有感激的感觉，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我强行背着夏洛蒂逃了出来，中途赶到你和秋米拉身边，一开始是秋米拉硬把你从虫群和废墟里拽出来的。”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又抓又挠的难受感觉更严重了。塞卓昂叹了口气，拽着我的肩膀指了指某个方向，但我看不清，只能由着她把我带到距离依然昏睡的秋米拉和夏洛蒂稍远的一个林间空地。我们所在的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伐木场，她施了个简单的隔音魔法。 “所以，你当时到底在搞什么？” “……啊？” 站定之后，我感觉塞卓昂固定在我身上的视线温度低了很多。 “我问你，你那时候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 第482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4） “所以，你当时到底在搞什么？” “……啊？” 站定之后，我感觉塞卓昂固定在我身上的视线温度低了很多。 “我问你，你那时候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 “我们三人的能力终究有限，我不想拿‘寡不敌众’‘对面都是精英’之类的当借口，但不论如何你都是我们中唯一的贤者级啊！三方追兵同时到达，我已经尽力了，真正能力挽狂澜的除了你还有谁？” “我……你……可是……” “这次就你表现得最怂，难不成你还想独善其身？秋米拉缺了只眼睛烂了一半肚子，夏洛蒂全身重伤骨头碎了一堆，而你还在这好端端站着！” “你不也一样！” “你再说一遍！？” 她突然蛮横地抓住我的手，向着她的身体拉去—— …… ……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塞卓昂用右手抓着我的手，摸向她的左侧身体。 空荡荡的。 她的左臂，从肩膀之下开始，就没有了。 塞卓昂·海德里希，成了独臂。 “……你的左胳膊呢？” “你觉得呢？” —————————————— 五小时前—— 扑通！ 山中的废弃林场里，塞卓昂终于彻底支撑不住了。 她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雪地上，天色越来越暗了，妮尔丽斯爆散的魔力升腾而起遮蔽了天空，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变成一片黑暗了吧？ 她一直扛着、背着的三个昏迷者也随着她倒在雪地上，斑斑鲜血将白雪染红。 夏洛蒂全身都是伤，搬运她的时候能感觉到诡异的触感，她到底断了多少根骨头？伤到了多少内脏？还能撑多久？ 秋米拉的腹部开了个大口，左眼也没了，魔力爆发是她距离妮尔丽斯很近，虽然只是被魔力化成的虫群擦过，依然添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而妮尔丽斯……塞卓昂只是看到她就一阵怒火腾起，她的脸难看地扭曲着，身上只有轻微擦伤而已，出力最少的人受伤也是最少的。 而拼命扛着三个人趁乱逃出来的塞卓昂—— “呕——咳咳！咳咳咳咳咳——咕！！！” ——趴倒在地，大口大口吐着血，不止是血，里面还混杂着内脏的碎肉。 她浑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全身神经都像被火焰灼烧一样痛，脑袋更是痛得她几乎要休克过去。过度使用恶魔之力的后遗症，魔力爆发时的冲击，大伤小伤的积累……这一切加在一起，连塞卓昂也终于到了极限。 （塞卓昂！！） 恩多利昂担心地大喊，而塞卓昂只是摇了摇头，用力咳出黏在喉咙中的血块，想要使用治愈魔法，但魔力已经见底了。 再看另外三人，夏洛蒂和秋米拉都不怎么会治愈魔法，就算会，以她们的状态也不可能使用。 唯一一个或许能在此刻救所有人的家伙还昏睡不醒。 （该死……恩多利昂……我……） （……你确定吗？祭品一旦献给恶魔就再也拿不回来了，而且你会失去的是‘功能’本身，所以不可能再生或依靠替代品） （我——当然——知道！！！但……妈的……不这样的话，我们全都得死！） （………………那么，说吧，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易，你要把什么东西献给我，以换取暂时自保的力量？） —————————————— “就是这样，知道了吧？永久献祭了这条胳膊才换来了疗伤的余力！老娘为了保你们所有人的命，以后要他妈当一辈子半残了！！！” 即使隔着黑暗，她投射而来的视线，她的怒吼，也让我难以承受。我心中的一部分像是被掏空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新感觉进一步增强了。 “我有什么办法……当时……他们……” “没有办法？平推过去，碾压过去，或者偷偷摸摸暗杀不都随你便？说到底来的人没一个是你的对手啊！”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说到底为什么你的侦查虫群什么也没发现？” “…………” 为何什么也没发现？ 我当时还不知道原因。 但我现在知道了。 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现”。 而是发现了，却没有报告。 要么就是报告了，但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和虫们之间的联系终于完全被迷雾遮断，我现在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以往，在我的认知中是不存在“寂静”二字的。不论是多么安静的环境，无人的家中也好，夜晚的野外也好，哪怕是一片昏黄的沙漠，我也能清楚地听到虫们的低声细语。虫子无处不在，遍布世界角落，我永远都和同类在一起。 可现在呢？ 感觉不到薄翼扇起的微风， 感觉不到草间叶下的低吟， 感觉不到复眼倒映的光影， 虫们在自然界留下的痕迹，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啧，一开始就说了，你状态不好，侦查搜索就让我来，你偏要……” 塞卓昂还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钝痛。 迟缓的痛苦在我心中产生。 就像用钝刀一点一点割肉一样。 到现在才察觉到？ 不。 早就察觉到了。 从开始逃亡……不，从逃离穿界门那一刻开始，我就隐隐意识到了内在的异常。 我只是不愿正视而已。 我用了这么多天，这么长时间，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强迫自己正视现实。 “我败给了薇妮”“我成了世界第一通缉犯”“我所做的一切都大白于天下”“边境战场外加666个世界的人全都想让我死”——这些事实随便单独拎出来一个就是极端绝望的状况，但和我遭遇的真正失败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事到如今，惟有接受现实这一条路可走。 我的“虫性”，被薇妮替换成了“人性”。 没有心的我被强塞了“人之心”。 这形同于给我判了死刑。 我专精于虫魔法，对其他魔法的研究都仅止于浅尝，虫魔法是我一直以来依赖的力量，是我赖以生存的重中之重。 而薇妮从根本上就把我的魔法废了。 这就是她给病毒起名为“人之心”的真正原因，考虑到大瘟疫是从两年……现在是三年前开始蔓延的，所以在那时薇妮就已经规划好了我的结局。薇妮一开始就确信我会输，提耶拉千海绷带她们也是同样，佛格莱特更不必说，圣安德烈大概也早就料想到了吧。 以为我能赢的只有我自己。 这数年的筹划，这一年间的行动，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只是让薇妮看了场好戏。 我什么也没做到。 我输了。 我不但输了，而且——不论是从外部条件还是内在因素的角度出发，我都再无翻身之力了。 “到头来你到底在摸什么鱼啊！你遇到的是那帮矮人吧？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你居然解决不了？这根本不像你啊！压根就……” 塞卓昂的声音越来越远，相对的，我又犯起了耳鸣。耳朵深处嗡嗡作响，仿佛在心中翻腾的情感实在找不到出口，甚至慌不择路要突破耳膜喷发一样。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胸口好闷，冰寒又炽热—— “……你就不能偶尔听听我的意见吗？总是——喂，你这是！？” 塞卓昂好像在看我，但我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而且我也第一次如此庆幸周围是如此黑暗，暗到没人能看清我现在这幅样子。我在哭，我知道我在哭，抽抽搭搭的，呜呜咽咽的，我已经放弃强行抑制哭腔了，因为根本抑制不住。 “呜……呜呜……呜……咳……呜呜……” 小声小声的啜泣，无法更大声是因为我实在抽噎得太厉害了。无尽的感情汇成汹汹洪水冲破堤防，一直一直以来拼命压抑之物全部宣泄。失败的悲伤，落难的哀伤，对大意的悔恨，被薇妮戏弄的愤怒，失去虫性的绝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哀，全部，全部，全部，全部的全部—— ———————————————— ——这真的就是全部了？ ———————————————— 恍然间，一个小声音——一个听上去和我非常像的小声音，冲破耳鸣，直接在我大脑深处响起。 这一刹那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泪仿佛冻结在了眼眶中。 心神剧颤。 如果说冲破堤防的汹涌感情是洪水，现在突然出现的新的感情就是从洪水中探出头的怪物。 ————————————————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自大了吗？ ———————————————— 自大？我有什么自大的？ 对，好吧，没错，我一直以来都太自大了！我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自以为能一切顺利！自以为了不起！结果最后还是栽了跟头！我就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被所有人嗤笑！我已经万劫不复了，而这一切究其原因都是我的自大！！ ——我在心里如此狂吼着，我知道的，那个小声音说的‘自大’和我说的自大不是一个东西，但我依然努力用错误的释义掩盖，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它说下去了！ ———————————————— ——为何还要骗自己？你的自大，你的傲慢，你的自负，说到底不都归于一点吗？ ———————————————— 住口！别再说了！ 想让我反省是吧？想让我认错是吧？好吧！我反省！我错了！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吧！ ———————————————— ——你，一直以来都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 给我闭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 ——对你而言全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为了自己，你可以毫不犹豫利用别人、欺骗别人。 ———————————————— 那又如何！上位者和下位者、天才和庸人的区别罢了！他们为我所用也是理所应当！ ———————————————— ——当然，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别人为你去死。 ———————————————— “…………………………” 言语的利刃轻易就粉碎了我脆弱的抵抗。 “住……口……” ——你谁也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对他人的生死永远是那么冷漠。 “别再说了……” ——掰着手指算算吧，你迄今为止到底杀了多少人了？ ——其中有多少人是真正有罪的？占了有一成吗？那么剩下的人呢？ ——你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说说啊？ ——说啊，妮尔丽斯·泽拉赫？ 第483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5） “不对……不对……不对！！！不过是……死一些人……” ——其中有多少人是真正有罪的？占了有一成吗？那么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他们……” ——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啊，无辜的灵魂，无辜的生命，全都因为你的一己之愿死得不明不白。 “我……” ——就连你的同伴们也是，她们都尽全力了，弄成了这副惨状。 “那、那是她们自己能力不足！” ——她们有几斤几两你是清楚的，说到底你才是下棋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你的不作为，她们至于落到这一步吗？ “可是……” ——没有可是，看看吧，夏洛蒂被圣歌团弄得遍体鳞伤。 “又不是我的错！” ——那秋米拉呢？她在爆发的虫群中硬撑着把你拖了出来，结果受的伤比夏洛蒂还重。 “她……这是她……应该做的……是理所当然的啊！手下救首领这不是应该的吗！？ ——塞卓昂又是如何？永久失去了一条胳膊，就为了救你们。 “她主要是为了救自己吧！” ——那么，艾西亚呢？ “！？” 听到那个许久许久都未曾想起的名字的瞬间，我感觉我的灵魂都仿佛冻结了。 艾西亚，艾西亚·科提斯，昵称艾莎。 在卡索鲁城招收的部下之一，体带腐蚀性剧毒的天才炼金术师少女，最残忍无情，最心理扭曲，同时也是四个人中最忠于我的。 前期是和塞卓昂比肩的万能主力，多面手，各个方面都十分强大，如果她还在的话我的行动就能轻松许多。 ——但是，好好想想，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在哪？ 她死了。 那还用说吗？ 薇妮，对，没错，都是薇妮害的！是她下命令杀的艾西亚！是圣安德烈动的手！不关我的事！那时候我也没办法吧？根本没想到最大的敌人是薇妮，而且谁也没发觉圣安德烈是薇妮的人！ ——这或许不能怪你，但你又是如何看待她的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还能怎样！！！” ——不对吧？ ——好好想想，死去的艾西亚去了哪？ “……………………” 她…… 她……变成了尸体。 ——尸体呢？ “尸体……” 我的原则是物尽其用。 艾西亚的尸体是绝佳的素材。 强韧，剧毒，适应性强，简直是培养毒虫的绝佳温床。 所以…… ——所以？ “我……把她的尸体……送给了虫……” ——任由它们在可怜的艾西亚的尸体上产卵，在她浑身上下钻来钻去，随意啃咬？ “是、是的……是……我干的……” ——最后呢？那尸体究竟怎么样了？ “艾西亚的尸体……” 被虫子们彻底蹂躏，培育出了我想要的毒虫后……就丢掉了。 所有营养都被榨干，连作为食物的价值都失去了，当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东西空占着虫仓里的一片位置。 于是随随便便销毁，随随便便丢弃，仅作为大型垃圾处理。 然后，从记忆中抹掉。 ——这就是你对待你最忠诚的部下的方式，而你对其他同伴又是怎么交代的？用琥珀封住艾西亚的头发，虚情假意地做成几个吊坠纪念品发给她们？而你的那个吊坠呢？ “早就扔了……” 对我而言只是形同垃圾之物，怎么可能戴在身上碍事？ 而现在呢？ 艾西亚，艾西亚，艾西亚！我第一次发觉我是如此需要她！现今的情况是如此绝望，哪怕是多一个人也好！如果是艾西亚的话一定能冷澈地作出决定吧？如果是艾西亚的话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帮助我吧？如果是艾西亚的话一定能用各种炼金制品帮我们疗伤吧？如果是艾西亚的话——如果她还在的话—— “天……啊……” 天啊 天啊！ 天啊！！！ 一直以来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艾西亚死了！死了！死了！！！而我非但不祭奠她不同情她，反而让虫们蹂躏她的尸体！我不该让她死的！我不该那么对她的！我应该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多陪她多关心她多爱惜她多回应她的感情的！就算无法救她也至少能让她不留遗憾死去！我……我……我——！！！ —————————————— “呜……嗯……呜呜……” “这家伙……” 黑暗中塞卓昂摇摇晃晃地走着，全然没了平时的潇洒和霸气，每一步都十分费劲。 即使是她，失去了左臂后短时间也不可能适应。 更何况肩膀上还扛着妮尔丽斯。 “不……我……不是……呜呜……” 双目紧闭的妮尔丽斯还在梦中抽泣，抽抽搭搭的，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她嘴里呜噜呜噜地说着什么，含混不清，塞卓昂也懒得去听。 塞卓昂感觉自己竟然开始习惯妮尔丽斯的种种突然行为了。 刚才也是，妮尔丽斯忽然开始自顾自地哭，完全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哭了没一会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吓了一跳的塞卓昂连忙把她扶起，结果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姑且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有明显的贫血和低血压症状，而且精神十分疲惫。 “所以她到底怎么搞的啊……”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第几次叹气了。 比起夏洛蒂和秋米拉的重伤，比起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侧手臂，妮尔丽斯现在这副鸟样反而更让她心烦。这种有鲠在喉的感觉，这种失望又无奈的感觉，这种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塞卓昂宁愿再去边境战场和凛华大战一场也不愿应付这样的妮尔丽斯。 而且…… 塞卓昂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 看向左半边身体，看向已经不存在的左臂。 要说塞卓昂害怕断臂吗？当然不怕，但那是以“还能再生”为前提的。肉体的恢复能力，五花八门的治愈魔法，还有调制药剂……这些塞卓昂都十分拿手，区区断肢很快就能长回来。 但这次是不同的。 恶魔的固有能力——与人类进行“交易”，通过许愿，失去某些东西的同时得到某些东西。 这一点是恩多利昂一开始就说明清楚的。 但塞卓昂从未在意过。 在她看来这种行为不过是走捷径，是一种提高效率的极端方式，是给那些走投无路的可怜虫用的，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触及。 然而现在…… 所谓的世事难料？ 塞卓昂的心智再怎么坚定，再怎么粗神经，对于永久失去一条胳膊还是难以接受的。现在也是，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而且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也席卷了她的身体。以后该如何战斗？在交易中献祭给恶魔的器官是无法找回的，不能再生，不能用义肢，甚至不能用魔力凝成手臂的形状接上去代替。 从今往后只能改变一下战斗风格了，那些传奇文学里的独臂侠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失去一臂所带来的影响远超常人想象。过去塞卓昂的很多得意技都用不了了，战斗力打折扣是不可避免的。 但比起那个，还有其他事情更让她揪心。 薇妮的那个手下。 绷带。 或者说——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从那女人对马格纳斯说的话，以及马格纳斯对她的反应来看，绷带绝绝对对和海德里希家族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绷带自称塞卓昂的“小姑”，也就是马格纳斯的妹妹，但马格纳斯真的有兄弟姐妹存在吗？从小到大都闻所未闻，亲戚们也说马格纳斯是独生子。 而且她的模样…… 就现在来看，她似乎是能自由改变样貌甚至身高的，而且那绝不是易容魔法之类的小儿科。 她大致可以分成两种“形态”。 其一是浑身缠满绷带身披破烂斗篷的形象，那个状态的她十分矮小，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嚷嚷着“咒死你”，而她也确实会这么做。如果拆掉绷带，就能看到那惨不忍睹的脸，简直就像接受了持续数年的严刑拷打，还有那刺鼻的药味也是，非常让人难受。 其二是正常的青年女人形象，是塞卓昂在星穹废墟看到的她。这个状态的她是普通女性的身高，谈吐也比较正常，留着顺滑的白色长发，红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说是美女也不为过。但她似乎随时会切换到绷带状态，就像变脸一样。 绷带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她的言谈之间能感觉到她对海德里希家族是何等的深恶痛绝。 难道说曾经是海德里希家族的一员？由于犯了一些事情，所以被逐出家门？然后化成这幅德行来报复？但也有点问题……从马格纳斯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十分忌惮绷带，一向雷厉风行的他只在面对绷带时才显得如此投鼠忌器。为何不干脆点直接把她拿下？只要是多对一的话，即使绷带有诅咒能力也不必惧怕…… 越是深入想心中的不祥预感就越强烈，甚至到了反胃的程度，她恨不得立刻飞到马格纳斯面前抓着他领子把一切问个清楚。 “……啧！一个个都跟白痴一样！！！” 塞卓昂恼怒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桩，却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她潜意识中依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四肢健全的自己。 慢慢悠悠，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她终于回到了伐木场的原木堆旁，秋米拉和夏洛蒂依然昏睡，但应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把妮尔丽斯也扔在干草堆上，这样一来昏睡的人就成了三个。 按理说必须有个守夜的人。 按理说塞卓昂必须注意周围危险。 但她的精神也终于承受不了了。 安置好妮尔丽斯后，塞卓昂就陷入了沉眠。 第484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6） “所以？” 圣安德烈抱着双臂立于山丘之上，纷纷细雪打在他身上，随即又被散发的魔力融化。 战帝威仪，即使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散发出无尽的压迫感。 “……非常抱歉。” “我们失误了。” “出现了特殊情况。” 格拉利亚圣歌团的一百人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垂着头，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个个都双拳紧握，牙关颤抖，显然都是极度的悔恨和不甘心。 战帝的怪罪已经是其次了，挥之不去的耻辱感才是最难以忍受的。盯上的猎物，而且还有矮人和通天塔相助，明摆着能一路碾压过去的局面竟然还能失手，实在是圣歌团历史上一块抹不去的污点。 他们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如果圣安德烈狠狠处罚他们一顿，反而心里能好受点 “圣安德烈大人，这是我们的重大失误。” “请您予以惩罚。” “但在那之前请给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次定然将她们所有人缉拿！” 然而—— “……不，我知道的，你们做得挺好的。” “““““是的！非常抱歉——啊？””””” “我说，你们已经做得挺好的了。” 圣安德烈并未露出怒容，只是纯粹的面无表情而已，看不出悲喜，语调也听不出感情。 “可是，圣安德烈大人——” “你们在她们现身的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释放的远程炮击也很出色，情报的解析也能对以后的行动提供参考。” “可……” “你们把该做的都做了，只是中间遇到了出人意料的情况而已，况且没能及时赶到的我也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所以不必自责了。” “““““……””””” “你们先行修整，短时间内不必急于出击了，以上。” 所有圣歌团成员都面面相觑。 短时间内不必出击了？ 这又是玩哪出？ 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解决逃犯四人组吗？拖得越久越难收场啊！ 但圣歌团纪律严明，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尽管心存疑问也必须扼杀，乖乖服从。 “““““遵命！””””” “嗯……” 眼看着把圣歌团糊弄过去了，圣安德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莱本托德，莱本托德，莱本托德啊。 现在的她就像只刚刚逮到猎物的猫。 玩弄来，玩弄去，假装放跑又立刻抓回来，假装要吃却又只是咬两下就吐出来。 原本圣安德烈还不懂她的用意。 但现在完全懂了。 ———————————————— 在天空俯瞰地面，在原本的城镇的位置，一个脓疮般的巨坑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它像腐烂的眼睛一样凝视天空，直径高达数十公里。周围的植被完全被破坏，地表就像溃烂的皮肤，沉积的魔力渗入土壤深处造成永久的污染。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但天地间依然阴沉无比，阳光几乎完全被升腾的魔力层阻挡。 身处其中感觉皮肤不断传来刺痒感，如果用地球的情形类比的话就是核爆后的核辐射吧？如果不加防护直接站在里面，要不了多久就会送命。 “真是够壮观的……” 风之战帝，温迪·希瓦冷冷地俯视这一切。 碧绿色的风将她包裹，形成了防护层与外界隔绝，不然即使是她在这里也难以支撑。这毕竟是贤者级别的魔力大爆发，论威力绝对是禁咒等级的，唯一庆幸的是泽拉赫特殊的魔力属性。她的魔力质变为“虫”，所以魔力大部分都化为虫群向四面八方扩散，因而只有小部分作为直接的冲击造成破坏。 即使如此，这直接破坏也是非常惊人的。 更何况从长远来看，她的魔力爆发的影响恐怕还要更深远一点。 “虫灾的状况怎么样了？”温迪向身边的随从问道。天地间全是絮乱的魔力流，念话根本无法使用，只能用最原始的交流手段——直接口述。 “非常糟糕，根据公国方面的反馈，所有靠近边疆地带的农田、林地已经遭到了永久性的破坏，死亡人数粗略估计超过六万，伤者多达二十余万，这还没考虑由于农业遭到如此打击带来的饥荒问题……” “好了，我听够了。” 听到希瓦阴沉的语气，随从自觉闭嘴了。 希瓦的怒气这次又更上一层楼。 对泽拉赫，对其他追捕者，还有对自己。 不论怎么看，泽拉赫都做得太绝了，贤者等级的魔力爆发——这如果是在人口稠密的首都发生的话足以让一个大国永久瘫痪，对环境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坏，导致数之不尽的伤亡……但她同时也很不解，这种手段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当时法兰和圣安德烈这两大主力还未赶到，泽拉赫应该不至于使用这种终极手段的，这对她自己也没好处。 为什么？ 而且其他那些“同僚”们又是怎样？接二连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克莉妮恩斯由于手下混血精灵不听指挥导致提早暴露，所以丢掉了目标。法兰那群矮人本身就不值得指望，毕竟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大概追击着追击着就热血上头开始乱来了。但万神殿和通天塔又是怎么搞的？圣安德烈从头到尾都没出现，问他也只说是“消息滞后没有立刻赶到”，而马格纳斯明明到了，明明都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却因为泽拉赫的魔力爆发无功而返。 他们什么时候一个个变得这么爱掉链子了？ 泽拉赫一伙依旧逍遥在外，正义之师至今徒劳无功。 但那也只是到现在为止了。 温迪一挥手，共计46名身披重甲的骑士出现在她身边。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染着血污和锈迹的铠甲覆盖，头盔缝隙中投出的视线只有冰冷的残忍，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没有人格和感情的兵器。 “泽拉赫的魔力污染过于严重，所有搜索魔法都是徒劳，但是无所谓，完全无所谓……” 看向远方，温迪喃喃道，话语里毫无温度。 “经过如此剧烈的魔力爆发，泽拉赫现在必然状态极差，她的马仔们也一样，她们跑不远的！不要留喘息之机，不要有任何慈悲，不要有任何大意，直接一路平推过去！”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第485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7） 升腾的魔力层有稍微消散的迹象，清晨的阳光勉强透过魔力层照射下来，呈现出清冷的暗蓝色。伐木场周围无数巨大的林木就像一个个在黑暗中浮动的影子，在暗蓝的光晕下时隐时现，而地上的积雪如同粗糙的白沙，身处于此，宛如置身深海。 “咳……咳咳……” 秋米拉表情阴沉地抱膝坐在地上，身上已经不再疼痛——如果她不挪动身体的话。 只要一闭眼，她就能想起当时的惨状。 灰色的污浊魔力从妮尔丽斯身上爆发，下一瞬间就化作群虫，惊慌失措的矮人们连连后退，而自己不知哪来的勇气死命拽着昏过去的妮尔丽斯往外逃……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命大到活着遇见塞卓昂的，可能真是太幸运了吧。 绷带之下的部分一直隐隐作痛，还伴随着难忍的刺痒，她知道这是眼睛和腹部残缺处正在再生，是好现象，但依然难以忍受。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粗哑的咳嗽声。嗓子似乎也伤到了，暂时无法痊愈。 而夏洛蒂的状况并不比秋米拉好，她依然被绷带裹得像木乃伊一样，但脸上的绷带拆去了，露出尚且残留着伤痕的脸颊。身体内部骨头和内脏都平缓而迅速地治愈着，这是在不留下严重后遗症的前提下能达到的最快恢复速度了。痛苦是当然的，但不知不觉间夏洛蒂已经习惯了，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 比起身体，夏洛蒂真正受创的是精神和灵魂。 灵体化带来的负担是巨大的，更何况她还在灵体化下受到圣歌团的大魔法的余波重创，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她所擅长的死灵魔法对灵魂的要求苛刻，现在的她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需要进行漫长的调养。 而和她们比起来，妮尔丽斯则……微妙得多。 她靠在一摞堆放的圆木上，裹着毯子缩成一团，就像重病的衰弱少女。 秋米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妮尔丽斯。 确实——先前的妮尔丽斯经常情绪失控，行为和过去大相径庭，但至少能看出来她是在努力寻找解决办法、努力打破现状。 但现在的她只能用“颓废”一词形容。 瑟缩的身体是那样单薄，比初春的薄冰更加易碎，比燃尽的枯柴更加瘦削，比将落的夕阳更加黯淡。许多有同情心的人看到一个失意的可怜人都会产生“抱抱他”的想法，但如果这份“可怜”超过了一定限度就只会让人敬而远之了——现在的妮尔丽斯正是如此。 她低垂着头，平日柔顺的头发现在乱糟糟的，总是一丝不苟的衣裙现在沾满雪和尘土，眼下是深深的阴影，双目半睁半闭不知是否有意识。明明流亡生活并未持续多久，她的面颊就有了明显凹陷，仿佛经受了长期的营养不良。从袖口伸出的双手也是，上面布满了许多小伤痕，指甲缝间满是干掉的血痂，大概是她之前疯了一样挠头挠脸出的血吧？ “…………” 但更让人不舒服的是她的眼神。 那种……秋米拉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眼神。 并不是常说的“绝望”“灰暗”那么简单。上下眼睑的缝隙中透出的是异样的色彩，漂浮着种种如污垢般沉积的情感，又像溺水的人吸进气管的水藻一样令人呼吸困难。 秋米拉是这么想的。 夏洛蒂也差不多吧。 和秋米拉一样，夏洛蒂也在暗暗观察妮尔丽斯。 而剩下的一人—— “我姑且打了只兔子。” 从林间现身的塞卓昂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那是只毛茸茸的兔子。它似乎是非常畏惧塞卓昂散发的恐怖压力，也不逃走，只是蜷成一团瑟缩着，就像现在的妮尔丽斯一样。 而塞卓昂一直都带着种“老娘很烦别惹我”的氛围，不容靠近也不容接触，情绪一直很差。秋米拉和夏洛蒂醒来时就看到她不知何时往身上披了一件黑布，不愿露出身体，两人想要询问但都被瞪回去了。 “凑合吃吧，都别挑三拣四。” 塞卓昂低喃着升起了一簇火，秋米拉不由得有点怀念千夜还在的时候了，那时即使在野外也能吃到高档餐厅级别的美食，而现在……诶？ 妮尔丽斯动了。 夏洛蒂也注意到了，她和秋米拉对视了一眼，而塞卓昂背着身子做准备所以没看到。 妮尔丽斯小幅度挪了挪身体，转过头，眼睛稍微睁开了。 在她浑浊的视线的前方——是那只兔子。 直勾勾直勾勾地盯着。 难道是饿了？等不及要把它宰了充饥？ 但又不太像。 那眼神并非是食客看食物，也不是猎人看猎物，那是更加温和的，甚至能称得上亲昵的眼神。 就在两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时，妮尔丽斯的嘴巴忽然动了，用低沉的声音轻声说道—— ———————————————— “……………………” 我一直盯着兔子。 这是什么品种？雪兔？反正看上去白白的，毛绒绒的，红红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 似乎很困扰的样子，局促不安，畏畏缩缩的东瞅瞅西瞅瞅。 感觉…… “…………………………” 心中那浓稠的悲哀和不安稍微淡了一点。 一股小小的暖意让身体内侧稍感温暖。 只是看着这个小生物，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又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和之前的什么绝望啦悲伤啦愤怒啦悔恨啦充满负面能量的感情不同，这种新的感情让我觉得很舒服，就像吃了加了蜂蜜的薄荷糖。先前实在太过于难受，脱缰野马般的负面情绪将我从内到外完全蹂躏，和那些比起来，现在在我心中出现的全新感受简直如同天赐的救赎。 总觉得这只兔子，这个毛茸茸的小动物，有种……嗯……该用什么词形容呢？ “温暖”？好像不对。 “温驯”？也不太对。 “乖巧”？更不对了。 应该是…… 啊，对了。 “…………好可爱。”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毛绒绒的可爱生物，只是看一样就像把它抱在怀里揉一揉捏一捏，把脸埋到它的绒毛里蹭蹭蹭。 嗯？ 我突然发现秋米拉和夏洛蒂在看我。 两人都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喂？ 你们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看我？ 难道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吗？ 第486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8） “…………好可爱。” 听到这一声，这短短的一句话，从妮尔丽斯嘴里蹦出来的刹那，夏洛蒂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这是漫画的话一定会配上“把刚喝的水全呛出来”的夸张效果吧。 即使浑身疼痛难忍，她还是费力地把小拇指伸进耳朵里用力掏了两下，确认耳道内没有奇怪的阻塞物，听力也还算正常。夏洛蒂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淑女的，至少也是优雅的少妇，当着别人的面掏耳朵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相当的羞耻了，但即使做到这一步也必须好好确认清楚。 妮尔丽斯，刚刚，说了，什么？ 看向秋米拉，她也是一脸诧异，虽然只能通过使劲眨巴眼睛来表达内心震动，只有忙其他事情的塞卓昂没注意到。 至于事件的主角—— 那家伙依然死盯着兔子，仿佛在试图用视线把它射穿。 忽然，她注意到了秋米拉和夏洛蒂的视线，于是略微皱起眉头，仿佛在问“有什么奇怪的吗”。夏洛蒂此刻忽然感觉一阵心悸，一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局促不安油然而生，急忙移开视线，就像个不小心撞见父母欢好的小孩子。 秋米拉也是一样，她还要更惊慌失措一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玩手机被后窗的班主任抓到的表情。 “哼……” 妮尔丽斯收回了视线，继续一心一意看兔子。 而夏洛蒂和秋米拉都像得了落枕一样侧过头移开视线。 “…………” 究竟过了几秒？夏洛蒂还是忍不住了，当然脖子受伤不能一直侧着也是重要原因，她又看向妮尔丽斯—— “——！？” ——只见她变了姿势，位置也向前挪动了一点，手从裹着的毯子里伸了出来，似乎是正……伸向兔子？ 等等，什么鬼？ 妮尔丽斯要对兔子做什么？ 一定是等不及了要宰了它吃吧？要么就是想喂虫子吧？这家伙可是妮尔丽斯·泽拉赫啊，如果说她要对小动物做什么的话无外乎就是这俩可能了吧？ 一定是这样的，就算不是这样也要强迫自己这么想！ “…………嗯？” 妮尔丽斯又注意到了夏洛蒂的视线，夏洛蒂肩膀一震，“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立刻转过头去。不要看，不能看，不该看，看了的话至今为止的很多东西都会崩坏的—— 而妮尔丽斯又稍微缩了回去，手也收了回去，表情微微抽搐，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以前没人能看穿妮尔丽斯的内心是因为她非常擅长控制眼神和表情，现在看不穿是因为她的眼神变幻频率太高了。 “唔~~~~” 这次是秋米拉忍不住了，又是数秒过去，她悄悄地悄悄地看向妮尔丽斯—— “——！！？？” ——只见她身体前倾，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兔子毛茸茸的短尾巴。 等等，喂……喂？等一下啊！ 妮尔丽斯在干什么？好像在尝试玩弄兔子尾巴？ 啊啊对了是那个吧？杂学知识丰富的秋米拉可是知道的，有些地区把兔尾视为能带来好运的护身符，一些古老的仪式魔法也会用兔尾作贡物之类的！这家伙可是妮尔丽斯·泽拉赫啊，她一定是要把兔子尾巴割了当施法媒介！ 一定是这样的，就算不是这样也要——没有“就算”！一·定·就·是·这·样！ “…………啊？” 妮尔丽斯又注意到了秋米拉的视线，一下子瞪了过来……虽然是“瞪视”，但眼神并不那么凶悍，倒更像……像……像…… 秋米拉绞尽脑汁寻找能准确形容妮儿眼神的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这么做，但总之先转移一下注意力！“憎恨”？不对！“愤怒”？不对！“厌恶”？有点像！“悲伤”？差了十万八千里！ 啊！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有点像……呃…… ……“娇嗔”？ ……或者，“羞愤”？ “………………” 终于找到了能很好形容妮儿眼神的词语，秋米拉反而进一步陷入了混乱。而妮尔丽斯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收回了视线，探出的身体也缩了回去，而且……而且……而且……！！！！ 秋米拉已经完全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不会看错的。 周围是白白的雪，妮尔丽斯的皮肤也是病态的惨白，如果有其他颜色的话绝对是很醒目的，所以绝不会看错。 妮尔丽斯·泽拉赫， 刚才那一瞬间， 似乎， 脸红了？ 不是憋红的也不是热的，而是，就如被看破心事的少女那样，温柔的，可爱的，惹人怜爱的淡淡嫣红。 “……看什么看啊！” 似乎终于是被盯得不耐烦了，她甩给秋米拉一句话，但怎么听都像是娇嗔。 她索性完全缩成一团，连深深埋进裹着的毯子里，还发出“姆~~~”的低吟声。 …………这是在搞什么？奇怪的魔法仪式？ ———————————————— 呜啊啊啊啊啊……………… 脸上好烫。 心也躁动不堪。 这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不，不是全新的了，之前塞卓昂在她们两人面前让我脱衣服给我检查身体的时候，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的很像。那之后我大概想明白了，是的，“害羞”，经过无数代的遗传和后天教育，“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早就是几乎所有人本能上抵触的事情了，而有了人性的我自然也会如此。 然而我不明白的是……现在我并没有赤身裸体，甚至没让别人碰我，为什么还会产生疑似“害羞”的感情？“想要摸摸兔子蹭蹭兔子”难道是什么人类本能抵触的事吗？肯定不是吧？那我为什么还下意识地不想让她们看到我试着接近兔子？难道和兔形目兔科兔种动物产生肢体接触会对身体有害不成？ 但是…… 我稍微稍微抬起头，从毯子缝隙间看向团在地上用后腿搔头的兔子。 后腿沙沙动着，小脑袋歪着，小鼻子一皱一皱的。 心中的暖意更盛了。 摸摸它抱抱它揉揉它蹭蹭它亲亲它的冲动更加强烈了。 这下可怎么办？ 想触摸它。 但又不想被她们三个看到，绝对不想。 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起。这三个人——尤其是秋米拉和夏洛蒂，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你们就不能乖乖睡过去吗？就不能睡得像死猪一样别看我吗？就不能学学塞卓昂一直背对着我吗？就不能—— “好了，赶紧把这畜生收拾了吧。” “……呃？” 忽然，听到了塞卓昂的声音。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只苍白纤长的手就粗鲁地把兔子提了起来。 那毛绒绒的小生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它激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塞卓昂的手，而塞卓昂不耐烦地嘀咕了句“死兔子别他妈乱动”，然后使劲抓住它的身体。 一手握住兔子的两条后腿，同时用魔法把兔子的头定格在空间上，把它的身体拉直。 “不、等等——” 但我的话压根没传到她耳朵里。 咔嚓——清脆的一响，那是兔子颈椎折断的声音。 然后，它的身体软塌塌地耷拉到了塞卓昂手上。 变得空洞的红眼睛仿佛在看我。 “啊…………” 不成声的呻吟从我嘴里溢出，而塞卓昂浑然不觉，她正一门心思处理兔子的尸体。 “放血放血……” 她用悬浮魔法把兔子尸体倒过来，手上魔力的光芒一闪，它的颈动脉被割开了。红红的血淅沥沥滴下，过了两三分钟鲜红就变成了淡粉色，血放得差不多了。 而我只是傻傻地看着。 然后是剥皮。 把兔子头朝下固定住。 魔力在指尖凝聚成刀刃，从尾部向两后腿切口。 抓住它的尾部。 用力往下拉—— “呜啊！！！！！！” 那一瞬间我发出了刺耳的悲鸣，我无法直视，更不想让血肉的颜色映入眼帘！我大叫着捂住眼睛跪在地上，同时听到嘶啦一声，我知道那是兔子皮被整个剥下的声音！这声音如同钻头往我大脑里钻，强烈的反胃感一下子冲破极限，我立刻大吐了起来！但腹中压根是空空如也，我只是咳出了几口酸水，然后的全是无力的干呕！ “喂喂喂，你又咋了……” 模糊的视线里塞卓昂正向我靠近，手上拎着——别过来！别提着它接近我！别看我别和我说话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但是——但是——可恶啊啊啊啊！！！！怒火腾地一下燃起，宛如大胜的军队高歌猛进着一路冲进脑海深处！塞卓昂！塞卓昂！塞卓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混账！！！！！” “喂、喂！？”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挥着拳头向她打去——但还没迈开几步我的脚就被毯子缠住了，害我一个趔趄摔跌倒在地，面朝下摔进雪里！混着泥土和刚吐的酸水的冰冰凉凉的雪灌进嘴巴和鼻子里，这非但没让头脑冷静下来反而更助长了怒火！明明只是很小的契机，羞愧、愤怒、悲伤以及一大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大杂烩就轰然爆发，远远超出了脆弱的理性能承载的极限！ “塞卓——昂！” “你疯了吗！？” 我再次挣扎着站起来向她扑去，但发僵发痛的身体根本无法行动自如，塞卓昂只是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就又让我趴倒在地！ “从刚才开始你究竟咋搞的？又他妈开始发疯了？” “疯了的是你吧！” “我又咋了！？” “兔子那么可爱你竟然要杀了它吃！？” “这畜生是咱的午饭为啥不杀了它！？不吃它还吃土不成？”  “…………………………………………………………诶？” 塞卓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 秋米拉和夏洛蒂也一样。 “不、不……我……诶？” 第487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9） 她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 如果我也是旁观者的话，我大概也会这么看自己吧。 对啊，不杀它的话，现在吃啥？ 天经地义的事情，烦恼这种事的人才是脑子有问题吧？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我哭了。 毛绒绒的小兔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让我心里感觉舒服点的治愈物品，才过了短短几分钟，我就永远失去了它。 …… …… 兔子烤好了。 塞卓昂的厨艺不怎么样，但简单的烧烤野味作为求生技能她还是掌握了的。直接用火魔法加温烤，没过一会那粉色的滴着血的尸体就变成了焦脆金黄的烤肉。为了弥补失去一臂的不足，她用风刃之类的风魔法把兔肉切成四份。 她把第二少的一份留给自己，最少的一份给了秋米拉（腹部没有完全愈合，不能大量进食），不多不少的一份给了夏洛蒂，而最后一份—— “……给你放这了，你爱吃不吃吧。” ——十分冷淡地放到了我眼前，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而我愣愣地看着兔子。 ……不，现在已经是兔肉了。 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以及简单的盐巴胡椒粉之类的呛鼻味道。 没有了绒绒的白毛，没有了滴溜溜转的眼睛，没有了一皱一皱的鼻子，只剩下了这么点东西。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好好吃……” 好吃！好好吃！超好吃的！自从我再也喝不下塞克福德虫营养液后我就没好好摄取过营养了，对于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像样食物的我而言这烤兔肉简直就是世界第一的美味佳肴！好吃！真的太好吃了！但是好可怜！好可惜！我心灵的港湾就这么没了！真的是足以让我嚎啕大哭的绝望现状！但是有什么办法？真的好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啖它那被烤得焦脆的肉，少许香料的味道是那样怡人——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受了。我此前从未在意过我吃的食物的味道，考虑到普通食物需要用牙齿磨碎并在肠胃里慢慢消化，效率太低还会留下大量杂质，我通常都是服用能直接吸收的营养液的。当然不是没吃过正常食物，但对我而言味蕾的刺激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食物美不美味自然是不可能切实体会的—— ———————————————— 狼吞虎咽！ 大快朵颐！ 妮尔丽斯的吃相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用餐礼仪全都丢在一边，她只是像个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大口吞咽着烤肉。让人不舒服的是她的表情——她在哭，边吃边流泪，但越流泪就吃得越快，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内个……妮尔丽斯？” 夏洛蒂试着喊了一声，但她没听到，她依然吃个不停，油渍都沾到了脸上。 “妮尔丽斯！” “啊？” 妮尔丽斯这才抬起头，上半边脸被眼泪弄花，下半边脸被油渍弄花，合在一起看就像只精神不正常的小花猫。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全然没了昔日的光泽，就像两颗打磨不均匀的玻璃珠，映射着火堆浑浊的光。 “……怎么了？叫我什么事？” “呃，没什么，只是，你的吃相……这样不太好吧？” “…………” 妮尔丽斯的肩膀震了一下。 她似乎愣住了。 但旋即面露怒容。 “……所以你想说什么？” “啊，不，只是突然觉得该提醒一下……” “现在我们是逃亡期间吧？是露宿在这下着雪的深山老林里吧？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追着我们不放吧！你因为自己的无能弄得全身重伤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指责我？指摘我的吃相？这很重要吗！？” “好像是不怎么重要……” “那就闭嘴！” 明明只是弱弱地提了个醒，妮尔丽斯却劈头盖脸说了一大串，但借着火光能看出来——她的脸稍微有点红了。油渍下的皮肤透出红晕，表情也十分的“难为情”，以至于她刚才那番刺耳的话比起“斥责”更像“脾气不好的少女掩饰自己的娇羞”，让人生不起气来。 “切……” 妮尔丽斯的动作停滞了好几秒，然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把兔肉靠近嘴边，缓缓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倒有几分平时那优雅的感觉了，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种违和感。 —————————————— 夏洛蒂！夏洛蒂夏洛蒂夏洛蒂！ 多嘴多舌的东西！ 既然重伤了就乖乖躺在那啊！演死人啊！别说话啊！ 这么危机的时刻，这么难得的补充营养的时机，你却要挑剔我的吃相？我—— 我—— 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种名为“羞耻”的感情又冒出来了？进食是生物最基本的本能，最根本的欲求之一，细嚼慢咽也好狼吞虎咽也好不都很正常吗？用餐礼仪说到底只是人类编出来的那一套，只为了主张自己和其他动物不一样，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按理说我就这么大口大口吃是完全没有感觉害羞的必要的！但是……但是…… 夏洛蒂的话让我觉得极度“不甘心”，但根本抑制不住的“羞耻心”还是占了上风……好吧！听你的吧！我慢慢吃！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吃吃吃。 吃吃吃吃。 吃吃吃吃吃。 吃…… “……那个，妮尔丽斯？” “又怎么了！” “那几根骨头你还要嗦多久……” “…………” 你！好！烦！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多嘴！全都是—— 是—— 啧…… 不知为何，我的头脑反而冷静了点。 等一等。 这不像我。 想想也是，现在的我完全不像平时的我。 暴躁，易怒，多愁伤感，时而过度抑郁时而过度激昂，几乎所有事都用毫无依据的感性去思考，去做出反应。 她们觉得奇怪也很正常。 “…………” 到现在我才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麻烦的问题，非常麻烦的问题。 自从被强塞了人性，我的思维方式就变成了感性，过度的感性。 人的精神并不是纯粹由感性构成的，人类是理性与感性兼具的复杂生物，处理问题时有时是感性占得多，有时是理性占得多，这都是因人而异的。 但是，综合考量我从边境战场回来后的种种行为的话……我的每个想法都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波动，我的每个决定都跳过了理智的审核直接反映到行动上，名为理性的过滤网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如果说人类是兼具理性和感性的生物的话， 那么， 我的“理性”哪去了？ 第488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0） 我们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停滞不前，如果这不是小事而是大事，那就更应该继续前进了。水不流动终究会变成死水，驻足不前的话很快又会遭遇追兵，而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真的遇上贤者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前方是未知的地狱，而背后是万丈悬崖，我们实在是没有选择余地。 要把能利用起来的都利用起来。 “所以，感觉如何了？你的急性贫魔反应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大概吧。” “咋样？要我帮忙不？” “先别吵！” “……那你自己加油吧。” 把恼人的塞卓昂打发走，我继续盘坐在几根圆木上闭眼感应。努力隔绝外界干扰，将精神完全转向内侧，让魔力顺着呼吸缓缓流动。 这种事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了。 “冥想”。 将对外的感官暂时封闭，仅用心神感受能量流动，慢慢引导身体感应魔力，并将魔力纳入身体，在体内循环调和从而使身体逐渐适应。 冥想是每个魔法师、魔武士成长的第一步，也是无数有魔法才能的人精进实力所不可缺少的步骤。绝大部分人都是在冥想中首次感应到魔力的，大幅消耗魔力或精神过于疲惫时也需要靠冥想恢复状态，人在冥想状态下吸收和转化魔力的效率是最高的。在玛耶这个高魔世界，面向新手魔法师的初期教程可以用低价在正规渠道轻松买到，这些教科书的开头一定会用大量篇幅详述冥想的要义，专门解析冥想的书也有不少。如果是拜入师门，担当教师的老魔法师也一定会反复强调冥想的重要性，苦口婆心地劝说收不住心的菜鸟学生们在修习华丽魔法前先踏踏实实冥想……随着境界不断提升，身体对魔力的适应力、对魔力的吸收转化效率不断提高，魔法师们才能逐渐从冥想毕业，很多地方也把“是否还需要经常冥想”作为区分一个魔法师是否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标准。 但我真正冥想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刚觉醒魔法才能时就控制虫们杀了个女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反胃了），那之后我初期的魔法练习几乎全凭感觉，冥想试了几次就没试过了。所谓的冥想说到底不过是驾驭住精神和肉体以达到高效吸收和转化魔力的一种手段，包括我在内的一些天赋远超常人的人，即使是普通的呼吸都能大量吞吐魔力，把时间花在冥想上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但现在的我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静下心，做这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冥想。 顺便一提，她们三个也几乎没有冥想的经验。塞卓昂可是如假包换的天纵之才，似乎还没断奶就能吸纳魔力了；夏洛蒂可是被魔王看上的人，是渎神的魔王不惜直接入侵一个国家也要弄到的绝佳素材；秋米拉也是极为罕见的高素质，用她的话说就是“吸收魔力？不就是普通的呼吸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会了”，只是没受过系统的魔法教育而已。 而理论上天资最优的我居然要在她们面前做最初级的冥想。 那名为“屈辱”的感情又冒出来了。 不行不行，隔绝无用之物，专心于冥想—— “…………” 好的。 来了。 只是稍微冥想了一下，极大范围内的一切魔力流动就都处在了我的感应之中。 放松身体，加以引导，堪称洪流的魔力就源源不断汇集了过来，如鲸吞龙吸般。 毕竟我是贤者级，贤者或战帝的冥想即使引发了天地异象都不夸张。但规模太大就一定会暴露，所以我只汇聚了设置的结界范围内的魔力。 魔力汇集过来了，下一步就是吸……收…… “呜啊！！！” 全身上下都传来难忍的胀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超痛的！就像把缝衣针强行插进毛孔把毛孔撑大一样！简直—— “你丫鬼叫什么呢！” 一只手突然按在我头上，变得絮乱的魔力一下子平息了，胀痛也消散了，抬头一看，是一脸不耐烦的塞卓昂。 “你干什么啊，我才正要解决呢！” “痛得哇哇叫的是谁？” “我、我……可……但是……确实是太……” 我沉默了。 极端贫魔反应下，身体为了自保，会自然将内外隔绝开抗拒魔力的吸入。虽然现在我的贫魔反应基本上没问题了，但用冥想把封闭的身体“打开”是必要的，感觉剧痛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也做好了应对疼痛的心理准备。这点小痛放在以前都不会让我眼睛眨一下，但现在几乎完全忍不了，为什么我对痛苦的耐受力都降低了？ “不过你也吸了不少魔力了吧？试试魔法？” “用不着你说……” 我刚要使用召唤虫子的魔法……然后立刻停顿了。 我和虫们的感应已经被切断了 现在使用需要使役虫子的魔法大概只会失败吧？ 不行。 我绝不能在她们面前丢人现眼，这大概是我作为领导者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了。 所以—— “……虫化。” 不用召唤虫，而是肉体强化系……或者说肉体变化。 魔力的光晕散发，塞卓昂立刻如临大敌般后退几步，开始加固周围的结界——没错，现在他们肯定在追踪我的魔力，绝不能让魔力散发出去，一点波动也不行。 纯白色的光晕在我手上延伸，从手腕到指尖，让我产生了一种自己的肉体被外来之物替换的感觉。以前没觉得，现在总感觉十分不快。光晕散去后，我的右手手肘以上变成了纯白色，看上去是很坚硬的角质层，而手指已经完全变成了昆虫的钩爪。 “不来试试？” 塞卓昂在面前凝结出了一个魔力盾，十分厚实，上面还有符文流转，是十分强大的防御魔法。 “……好吧。” 我轻轻一挥手，明明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魔力盾就随着我的动作四分五裂。 “喔喔……” 塞卓昂扬起眉毛，明明自己的魔力盾被撕碎了她却松了口气的样子，表情缓和了些。 “你这不是恢复得不错嘛？战斗力也没咋削弱，之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彻底废了呢。” “啊……嗯……大概吧。” 我姑且应和着，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了。 “…………” 看着虫化的手，反胃感又来了。 虽然没有密密麻麻的复眼，没有咕噜噜蠕动的身躯，没有嗡嗡的吵闹声，没有动个不停的口器，但这终究也是“虫”的一部分。我试着挥了一下手，感觉很别扭，非常别扭，如同把别人的胳膊硬接在自己身上。纵使威力如常，用起来也和平时大相径庭，“拿着禁咒启动咒文的孩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也正因如此，看到塞卓昂似乎是真心因为“首领恢复了常态依然具有战斗力”而高兴，我的心里就更难受了。新的感觉出现了，有鲠在喉的不快感觉，想要把心里想的东西全倒出来，但又觉得绝对不能说…… 这种感情是…… 嗯…… “愧疚”？ “歉疚”？ 我不知道，完全区分不清楚。 “妮尔丽斯……你……可以战斗了？” 往左边一看，夏洛蒂拖着伤痕未愈的身体一步一步挪了过来，听声音是松了一大口气。 “唔……咳……哈哈……” 往右边一看，秋米拉也摇摇晃晃靠了过来，虽然喉咙还有伤说不出话，但显然也很高兴。 求求你们别再这么看我了。 感觉心好痛。 “有鲠在喉”——这个“鲠”简直要把我的喉咙撕裂了。 她们以为我终于能像以前一样好好战斗了，她们现在似乎觉得我之前发挥不出实力是因为没查出来的伤病，她们以为我即使状态不佳，内在也依然是原来那个虫姬。 但是…… 我…… 我…… “……嗯，我已经没问题了，来制定下一步计划吧！” 我，还是强行板起脸，强压住内心翻腾的种种，努力模仿我以前的表情，以前的口吻，以前的态度，下达像以前一样的命令。 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把“原本的我”视作榜样了。 ———————————————— “所谓的‘过去’，可是一种非常缠人的东西。” 薇妮手上一边忙，一边轻声对千海说道。 她梳理着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的黛的头发，把衣裙在她身上比比划划，仿佛在玩弄一个大号换装娃娃。 “世界上有太多人沉湎于过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过去很美好，而现在很痛苦？”千海回答。 “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很多很多人，就如同那些烂大街的烂俗青春片一样，总喜欢用‘过去的美好’和‘现实的残酷’互相对比，这实际上是非常错误的。” 薇妮放下手中的活，看向窗外魔女之森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 “那些人看不见未来，心中没有对生活的热情，没有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觉悟，只能在被美化了的过去中逃避，不断麻痹自己。” “你是说，泽拉赫也会这样？” “姆~~~~说不好啊，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薇妮轻轻一笑，弄得千海心里一阵发寒。 “但是，她很快就会发现……所谓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那里不存在用来容身‘美好的回忆’啊，呼呼呼。” 所以， “准备动身把，千海，我们应该找个更宽敞明亮的地方欣赏。” 第489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1） 我杀过人。 杀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 我曾将此视为理所当然。 现在也是。 我想这么做。 但我发现这太难了。 某些东西从根本上就错了。 人类在我眼中不再是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的一种生物。 而是与我无异的同类。 不是他们更接近我了。 而是我更接近他们了。 我原本不会主动杀死虫子，但会像人类踩死虫子一样杀死人类。 但现在—— —————————————————— “精灵的半精灵佣兵，通天塔的灾厄旅团，万神殿的格拉利亚圣歌团，矮人的战斗狂们……” 四方势力都已经来了一遍了，但不知为何，每一方都出现了微妙的“事故”。 半精灵的擅自行动导致他们提前暴露，让我们有了逃脱之机，她们白白折损了三个人手。 灾厄旅团连人都没来齐，马格纳斯终于到来之际却杀出了绷带这个程咬金。 圣歌团一上来就发动了无情的炮击压制，以夏洛蒂为中心实施精确打击，但圣安德烈也没有及时出现。 矮人们本来就不靠谱，再加上绝境中的魔力大爆发，自然只能空手而归。 而剩下的只有—— “……骑士领了啊。” 温迪·希瓦，和她手下的骑士们。 “说到骑士领的特殊部队，那只能是征伐骑士了。” 塞卓昂皱着眉头说道，面色凝重，我也点了点头。而夏洛蒂和秋米拉都投来了略微不解的眼神，她们对三巨头的秘密兵力并不怎么了解，于是塞卓昂叹了口气，简要说明了一下。 “很久以前三巨头还忙着互怼的时候，他们各自培养了自己的特殊部队……其实说白了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们。万神殿的格拉利亚圣歌团以超远程精确打击闻名，通天塔的灾厄旅团擅长闪电战和隐秘行动，而骑士领就是打仗如疯狗的‘征伐骑士’了。” “征伐骑士长期维持在五十人上下，什么战术战略都不讲究，只是照着命令向所有可能有敌人的地方平推过去杀掉所有像是敌人的东西，简单又粗暴。”我补充道。 “某种意义上讲似乎比另外两巨头的还麻烦啊……” 是的，确实很麻烦。 灾厄旅团和圣歌团都因为一些意外没能全力出击，灾厄旅团这边有绷带，而圣歌团那边有圣安德烈，都是不安定因素。 而征伐骑士就不同了。 薇妮并没有把自己势力的触角伸到骑士领，或许是她认为没有必要，或许是她觉得渗入三巨头之二就已足够，或许她只是单纯没兴趣。不论如何，骑士领的行动并不会因为薇妮的好恶而改变，所以变数更大。 但是——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兽罢了。” 我淡淡地说道。 控制语音语调，让声音听上去沉稳又底气十足，还要透出一种漫不经心般的游刃有余。 正如以前的我那样。 这是很简单的事。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没有太大变化不是吗？无法使役虫不代表就不能战斗，虫化之类的也足够应付贤者之下的杂鱼了。我的智力还在，知识还在，制定作战计划是毫无问题的，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适应”不是吗？只要适应了赘余的情感变化，我就依然是原本那个完美的我。 “魔力爆发的余波尚在，他们不可能立刻搜索到我们，但应该也快了。现在你们的身体应该都无大碍了吧？” 她们三人点了点头，塞卓昂不愧是天才，已经逐渐适应没有左臂的生活了，夏洛蒂伤已无大碍，秋米拉依然说话困难，但除此之外也基本痊愈。 好的，那就不必担心她们的身体状况了。 …… ……“担心”？ “担心”她们？ 不对，这不对，该担心的不是她们本身，而是她们的身体状况会不会拖累我们的行动。 她们本身并不重要，是这样的，这一点一定要记住。 “当然，我们不可能和他们硬碰硬，那是纯粹的犯傻。征伐骑士有其盲目性，比起‘直接歼灭’，将他们‘干扰’‘误导’的收益要高得多。” 她们同时点头，都听得很认真，而且表情中都有一丝“安心”的成分。这是她们以前对我的信任积累的结果，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对我能力的认可。很好，说明她们已经在把我当作以前的我看待了，先前我的种种失误带来的坏影响已经开始淡化了。 很好……按说是很好的……但…… 但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安”？ 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胸口发闷……她们对我抱有期待，对于这份期待我必须以足够的战果回应才行，所以我只能赢，不能输，即使是最微小的失败也不行，输了的话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一点点尊严也会随之崩塌，如果再崩塌的话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那样的话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啧—— 冷静！！！！！！！！！！！！！ 冷静！！！妮尔丽斯！！！！时刻保持冷静！！！！！！！！！！！！！！ 不要让突然涌出来的感情干扰思考！！！ “妮尔丽斯？你声音有点抖……” “我——！” ——停！！！ 我想干什么？ 又要大声怒吼？像个没教养的疯子一样？那是不行的，不可以的，她们期待的不是这样的我，我期待的也不是，所以至少要保持最低限的—— “……抱歉，身体还是有点受寒了，但是别担心，不影响的。” 于是这么回答了。 保持理性。 抛却感性。 理性！理性！理性！ 保持理性！智慧的有无是区分物种高低等的最佳依据！只要保持绝对的理性，区区“感情”的干扰根本就不算什么！没错，薇妮让我有了人心，让我有了人性，但那又怎样？我的力量被大幅削弱了，但我的智商不会因此而改变，我的理智不会因此而崩塌，只要像以前一样用绝对的理性统御一切不就得了？所谓的感情什么的，直接无视就好！ “征伐骑士是一个整体，拆散之后战斗力会大减，为了百分百捕获我们的话他们肯定会集团行动的。所以我的想法是声东击西，制造出‘他们不得不在其他地方集结’的情况，然后利用虫仓的空间跳跃逃离。” “‘他们不得不在其他地方集结的情况’是指？” “当然是足够盛大的——” 盛大的大屠杀。 我们之前能迅速远离星穹废墟，一大原因是我在最初去边境战场前就已经在大陆北方投放了一些头发作为门扉。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会用虫仓玩空间跳跃了，这么做已经没意义了。但如果只是把夏洛蒂的冥焰透过虫仓投放出去，比如离这里最近的国家的首都，造成大量伤亡，于是征伐骑士不得不赶过去确认我们是不是到了那里…… …… ……可行吗？ 可行的。 确实可行。 但…… 但是…… 又来了，那有鲠在喉的极度不快。 心脏跳得好快，眼前发黑，无数只大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心脏。我努力转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润了润简直要干裂的口腔，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但什么也没咽下去。不好，理性又受到了冲击，很强烈的波动，不应该这样的，不过是—— “…………” 有人在看我。 不是为我的突然停顿感到奇怪的塞卓昂三人。 而是其他的，更多人。 他们三三两两坐在地上、木桩上，就在她们身边但她们浑然不觉。那是当然的，只有我能看到他们，只有我能听到他们，他们盯着的也只有我而已。身体残缺的人，浑身重伤的人，面如死灰的人，眼睛都是死者的空洞双眼。他们就这样坐着，等着，听着，看着我，直勾勾地，直勾勾地，看着我。 —————————————— 快点，接着说啊？你打算怎么办？ —————————————— “……我们，需要制造足够盛大的……呃……‘状况’，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 我调整措辞，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要把他们从我的视野中赶走，他们却越聚越多了。 “什么‘状况’？”夏洛蒂问道。 “当然是——” —————————————— 当然是？是什么？ 说啊？ 这次打算杀多少人？ 要让多少人为你无意义的苟延残喘而死？ —————————————— “是一些……‘混乱’，利用夏洛蒂你的冥焰，用我以前预留过的传送门，然后——” —————————————— 然后呢？ 投放到哪？ 人口最稠密的地方？生活最和乐的地方？文化最繁荣的地方？ 就像卡索鲁城一样？ —————————————— “住口！！” ““啊？”” “呃，不，我是说……让冥焰降临在公国首都中。” 人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多，男女老幼，我似乎还隐约看到泽拉赫家的人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盯着我。够了，你们只是无聊的幻影，根本影响不了我，死者就该乖乖躺在土里沉在海里飘散在空气里，别在我眼前晃悠。 “冥焰是只有我们才能用的，不论真伪，离那里最近的征伐骑士都必须过去确认，到时候……” —————————————— 烧尽一切的一把火？就像拜火族那次？ —————————————— 啊…… 拜火族，拜火族的野蛮人们也来了，像他们一样死盯着我看，滚回你们的布菲尼亚，别来烦我。 “……一定会是很大的混乱，我们，届时……” —————————————— 会有很多善良的无辜人死去吧？ 还记得吗？忠心耿耿的雅尔朵，死得那么凄惨。 —————————————— 圣骑士们出现了，为首的那个女人，头是烂的，脑虫钻出来的洞好醒目，还密密麻麻的，停下，不要靠近我，别站得这么近。 “……我们向反方向逃走，速度够快的话可以在几小时内跨过接下来的连续国境线，到达……” —————————————— 会有多少父母为孩子哀嚎痛哭？无辜的人民要承受多大的无妄之灾？ 你还要制造多少个卡索鲁？ 还要制造多少个神焰圣域？ 还要制造多少个奥科密？ —————————————— “……之后，至少半个月内都可以不用太担心……” 焦黑的老人的手划过我的脸，他身旁漂浮着残破的大脑，身体缺了一半的女人也在，为什么越来越近了？不是叫你们离远点吗？够了，够了，泽拉赫家的人，卡索鲁的白痴们，拜火族的人渣们，头脑简单的圣骑士们，两个愚蠢的贤者，不要靠近我，不要凑到我耳边，不要把你们腐臭的气息喷到我脸上，不要用你们恶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叨叨咕咕—— —————————————— “虫使啊……”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妮尔丽斯·泽拉赫！！！” “虫使啊，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诅咒你的身！” “诅咒你的心！” “诅咒你的灵魂！”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终有一天，众神的惩罚会降临到你头上！” “届时，你必将尝到更甚此刻的我百万倍的痛苦！！！！！” —————————————— 住口！！！！ 住口！！！！！！！！ 都！给！我！闭！嘴！！！！！！！！！！！！！！！！！！！！！！！ 求求你们！闭嘴吧！别再说了！！！！！！！！！！！！！！！！！！！！！ 我…… 我…… 我……！！！！ …… …… …… …… …… …… …… …… …… …… …… …… …… …… …… …… 恍然间，我似乎意识到了。 我依然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这个世界在否定我。 而是我自己在否定我自己。 …… …… …… …… …… …… …… …… …… …… …… …… …… …… …… 她赐予的人性，剥夺了我行恶的权力。 第490章 间章之三 阿历克斯终于熬过了为期两周的“厌恶疗法”。 他作为一个实验的成功样品被带到了观众面前，展示给学界、政界的来宾们。 一个粗鲁的人当众踢打他，辱骂他，把他摁倒在地，甚至强迫他舔鞋底。以阿历克斯原本的个性绝对会将遭受的所有屈辱加倍奉还，然而当他想有所行动之时，强烈的不适感侵袭了他，恶心，反胃，斗争的快感全部转化成了难受得想死的感觉。 结果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报复，不能反抗，甚至无法防御，只能拼命忍耐着反胃感承受所有羞辱。 然后第二轮考验开始了。 一个女人，赤裸的、美若天仙的女人出现在舞台上。就连观众们对此都难以自持，对于长期被监禁、被治疗、许久没接触女人的阿历克斯而言这更是不可能抵抗的诱惑。女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到阿历克斯面前，阿历克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她——但还未碰到，那种要命的恶心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剧烈。 最终他依然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接触，甚至不能直视这美丽的裸女，只能无力地跪在她脚下不断干呕。 来宾们鼓起了掌，主持人面带满意的微笑上台，高声宣布试验成功了，阿历克斯在反复的治疗中对恶行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对暴力、性等等的厌恶感已经根植入他的身心。这个暴力的、邪恶的、趾高气扬的、充满**的恶徒，终于得到了治疗，在尖端技术的帮助下被矫正成了善人。 “他会是你们忠实的基督徒， 准备好亮出另一边的脸颊， 准备好被折磨，而不是折磨人， 即使是想杀死一只苍蝇的念头也会令他由衷地感到恶心， 弃恶从善， 享受上帝的天使当前的喜悦， 重点是——这是有效的！” 治疗大获成功。 为解决犯罪提供了新的思路。 宾客们也满意而归。 然后， 阿历克斯被放归自由。 —————————————————— ——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某日，趁着一次外出的空隙，瘟疫之王对部下所说之事。 昏暗的圣堂中，绝美的少女慵懒地盘腿坐在祭坛上，丝毫不在乎这里供奉的神明是谁。而王的臣子们也都随意地坐落在旁，享受着百忙当中难得的休息。 王发话了。 “佛格莱特卿，你对地球的文学有何见解？” “‘地球文学’……？” 黑纱下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是歪了歪头，仔细思考了片刻，然后给出答复。 “不好意思啊陛下，别说地球文学，我对玛耶的文学都只是粗通而已。” “那可真可惜……你呢，提耶拉？看你这打扮就知道你对地球的文化很有兴趣呢。” 薇妮看向提耶拉的衣着，那是华美得过分的汉服，上面装饰着过多的汉风饰品，别人穿的话只会显得滑稽可笑，但提耶拉穿着却毫无违和感。 “吾吗？可惜，吾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就拿来穿了。”提耶拉耸了耸肩。 “也不在乎它的意涵？” “有何意涵取决于穿它的人怎么想，不然再有文化底蕴的衣装也只是空壳子。” “你会这么想也没办法呢……真是太可惜了，怪不得我推荐给你们的书和影视作品你们都毫不在乎。” “不、不是的，陛下——” 佛格莱特急忙解释，但薇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哟，不感兴趣就别勉强自己，不然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过这样的话……我推荐的发条橙，你们肯定也没看吧？” 佛格莱特和提耶拉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另一角的千海也是一样。 但是—— “姑且，是浏览了一下。” 打破沉默的是圣安德烈。 “哎呀呀？最不可能看的人居然看了呢！” 薇妮表情一亮，而圣安德烈只是垂下目光别过脸去。 “为了与其他世界能顺利沟通，也是读了一些异世界著作的，所以既然你提到了，我就试着看了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感想呢？你觉得这书怎么样？” “……” 圣安德烈犹豫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措辞—— “……我觉得很好，故事很深刻，绝对称得上优秀的名著——” “——你撒谎。” 薇妮突然打断了圣安德烈。 声音很温柔。 但其中奔涌着异样的压力。 连战帝也在此刻语塞。 “…………抱歉，说实话，我觉得这书只能算‘挺好’，是一本能成为话题的书，但绝对达不到‘名著’的层次，不论是剧情还是人物塑造都有不少生涩刻意之处。” “嗯~嗯~这就对了，然后呢？” “然后……好吧，其实我实在不觉得这书值得你如此推崇，更没有努力向我们推荐的必要。” “嗯嗯嗯~真是诚实的好孩子，其实也的确如此，从一个文学作品的角度来说这书有很多很多的不足，电影版也是一样。” “但是不完美的东西才有魅力啊不是吗”，薇妮笑道。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其实关键在于——发条橙真的给了我不少灵感啊，就在我苦苦思索如何能从根本上击败‘虫性’之时，就是它给了我启发。” “……所以你到底要怎么做？” “我？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安德。” ————————————————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亲爱的安德？” “——诶！？” 侵蚀空间的黑雾突然出现在圣安德烈身后。 时间回到现在。 地点是圣都笛梵伦萨，圣山上的神殿中。 已经打发走了圣歌团的圣安德烈独自回到圣泽西莉亚的寝宫里，看着脚下看似和平的圣都，整理内心的种种思绪，然后就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是薇妮和佛格莱特。 “你们……” 这两人突然出现在笛梵伦萨？且不论佛格莱特，薇妮不是应该在魔女之森吗？ 但不速之客还不止他们。 黑雾依然翻涌着，千海和提耶拉也出现了，连珀尔都饶有兴趣地跟了过来，紧接着绷带也跃跃欲试地穿过了黑雾。 突然之间全员集结。 看出了圣安德烈的狐疑，薇妮说道：“别担心魔女之森那边，大贤者照样好好的，其他魔女也一样。” “……‘也一样’是指？” “指的是什么呢？反正没死，呼呼。顺便一提，我并没有要对万神殿不利，反正已经是掌中之物，随意揉捏也没什么意思，我带大家来此也只是想占个特等席罢了。” “……” “所以，安德，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现在知道了吗？知道我要怎么做了吗？知道发条橙给了我什么启发吗？” “…………” “但在那之前，各位，来玩个小小的投票吧……‘不能行善的善人’和‘不能作恶的恶人’，你们觉得哪个更可悲？” ~~~~~~~~~~~~~~~~~~~~~~~~~~~~~~~~~  所以，评论区的各位……“不能行善的善人”和“不能作恶的恶人”哪个比较可悲？妮儿和薇妮到底谁更邪恶？妮儿落到这一步是不是活该？卿们觉得呢？ 第491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2） “负罪感”。 意识到这个名词的瞬间，它就化作子弹将我的心脏击穿。 “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你是个罪人” “杀人狂” “像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住口！住口！住口！！ 不知不觉夜已深，作战会议开完了，她们在一层层预警结界的包裹下睡着了。塞卓昂和夏洛蒂的睡脸都很安心，因为我已经拿出了计划，因为我已经看上去恢复了常态。秋米拉依然是个好孩子，她还担心地比比划划地问我“会不会死很多人”，我当然回答不会，跟她说我只会让追击我们的人去死。这是谎话，一戳就破的肤浅谎言，但她却满足于这个答案没有深究。够了，你就这么骂我一顿大概反而能让我好受点，心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火烧火燎般的焦灼，永劫寒冰般的极寒—— “你在骗她们”“你还是这样”“人渣”“你还要杀多少人”“太残忍了” 安静点！别再在我耳边叨叨咕咕了！ “恶贯满盈的罪人”“为何还不赶紧去死呢”“现在的你还剩什么”“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谎言充数了” 是！是！是！！！我都知道！我明白！所以别再——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我…… “给出个答案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如果过去再次重演，你会怎么做？ 我…… “会选择行善吗？” “亦或是，依然会，杀掉他们？” 我……还是……会……杀死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 这是当然的。 计划就是如此，计划如此规定，计划必须被执行，他们必须死，因为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只有那些人都死了，我才能一步一步接近目标，我的计划，我的目的，我的手段，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人的死亡上的。 “所以，对你而言，必须有足够多的死人当你的垫脚石才行，不是吗？” 是……这样的……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啊，妮尔丽斯·泽拉赫” 闭嘴！闭嘴！！！都给我住口！！！！！！！ “去死吧” “赶紧死吧” “为什么还不死” “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死吧”“用死偿还罪孽吧”“你活该”“全都是你自找的”“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想想泽拉赫家”“想想卡索鲁的十万死者”“想想里维斯塔和奥希米尔”“想想雅尔朵和她的圣骑士”“想想艾西亚”“想想祭灵”“想想边境战场那些险些葬送在你手里的一切”“都是你害的”“早就无可挽回了” “所以” “有点自知之明” ““““““““““““快点去死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不！！！！！！！！！！！！！！！！！！！！！！！！！！！！！！！！！！！！ —————————————— 我们要怎样战胜一只虫子？ 踩死它？ 不对，不对，“杀死”和“战胜”并不是划等号的。 用“力量”或“智慧”甚至单纯的“运气”，赢过某个“对手”，这是“击败”。 但如果伐木工用斧头砍倒一棵树，他会觉得自己“战胜”了这棵树吗？ 如果清洁工将垃圾处理回收焚烧掉，他会觉得自己“战胜”了垃圾吗？ 如果农夫用农药把田间害虫除掉，他会觉得自己“战胜”了害虫吗？ 如果施工人员为修路而炸碎山体，他会觉得自己“战胜”了大山吗？ 如果饥肠辘辘的人吃掉一碗饭，他会觉得自己“战胜”了饭吗？ 当然不会。 “战胜”有一大前提，一个最根本的前提，那就是“对方是能被称为‘对手’之物”。伐木工砍树只是工作，清洁工处理垃圾只是打扫，农夫除虫只是耕作的一环，施工人员炸山只是方便开路，人吃饭只是因为饿了。 如果对方不能被称为“对手”，那这就永远不是“一决胜负”，只是单纯将对方处理、排除掉罢了。 地上的蚂蚁不论踩死再多也不会有获胜的实感，“视为对手”的行为是相互的，虫再怎么强大也只是虫，只会遵循本能排除碍事之物，即使能用蛮力将其击垮也算不得“战胜”。 所以， 我们要怎样，做什么，采取什么行动，才算是真正“战胜”了一只虫子？ “看看妮儿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妮儿此前的恶行越多，积累的罪孽越多，她就离悬崖边越近。” “原本的她不会对恶行感到愧疚，不会对杀人感到犹豫，人类的道德观对她而言形同粪土，完完全全的不值一提。” “但现在呢？” “她重获了人类的感性，真正用‘心’理解了何为正确何为错误，普通人类的道德观已经在她内心扎根生长，这样的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所以啊，我以前从不试图阻止她那些可爱的计划。” “她越是作恶，获得人性后，随之而来的罪恶感就越强。” “她那崭新的良知会责难她，记忆中死在她手中的可怜人们会折磨她，” “然后，再试着想象一下吧，各位。” “假如你们连遭失败，被千夫所指，被全世界通缉，失去力量，过去害死的无数人又追着你索命……啧啧，你觉得你能承受住吗？佛格莱特？” 薇妮看向自己的左膀右臂，后者思考了片刻，然后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很遗憾，就算是我，身处这种状况的话肯定也会哭出来吧。” “嗯哼~你呢，科黛？” “做不到做不到，真这样的话我就干脆最后大闹一通然后跳崖自杀啦。” “你们呢？提耶拉？千海？珀尔？” 三人一起摇了摇头，薇妮露出满意的微笑。 “没错，正是如此。即使作为人类长大，而且精神远比常人强韧的你们都难以承受，更何况现在的妮儿呢？” “任何人都要经历从孩童长成大人的过程，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人们不断体会喜怒哀憎惧等各种感情。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理解何谓欢乐，何谓悲伤，何谓愤怒，然后才能以积累起来的‘理性’控制这些它们。” “但妮儿完全反其道而行之了。” “十八年，十八年啊，在正常人成年之际，生理上是人类的她才第一次获得人性，初次作为真正的人类诞生。” “这样的她，还未学会控制感情，还未学会如何分配感性和理性，还无法在过去和现在中找到平衡，甚至还无法摆脱负罪感的纠缠，就被一把推入了人世间最最绝望的状况。” “这已经不是‘把婴儿扔上战场’的程度了。” “简直就是把刚成型的胎儿从妈妈肚子里掏出来泡进浓硫酸啊，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忍不住笑了。 笑得很开心。 这笑声是如此纯净，不含一点杂质。 宛如和朋友游玩的青春少女。 “…………” 圣安德烈的嘴角不断抽搐，终于忍不住道—— “莱本托德……你，根本就是个虐待狂吧？” “谁知道呢？”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说想得到她的爱，却又如此对她，你就不怕把她玩死？倒不如说都到这一步了，泽拉赫百分之百会被你玩死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很爱惜妮儿的。” “无论如何现在有那么多人追击她，或许我这边和通天塔那边你能干预，但精灵和矮人呢？就算他们的主力已经落后了不少，那骑士领呢？温迪对于追捕泽拉赫可是干劲满满啊，她的征伐骑士也一样，据我所知你可没有直接干预骑士领的手段。” “这个嘛……” 薇妮忽然背过手，面向圣安德烈，纯净的少女轻笑变成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突如其来的压力笼罩了房间，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就连千海、珀尔等人都打了个寒颤。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小安德？” 粘稠的紫黑色魔力从她浑身腾起，凝结成了一个个浑浊的小液滴，每个液滴都发出生命的鼓动，同时又弥漫着死亡的冰寒。生死夹缝中的产物，瘟疫的结晶体，死亡的吐息，每个人都脸色大变从她身旁避开，就连佛格莱特都后退一步。 “我，是谁？” “…………伟大的瘟疫之王。” “当今世上杀人最多的是谁？” “……是您。” “截止到目前为止，全玛耶战绩最辉煌的人是谁？” “也是您。” “这就对了，你何时产生了我‘不会使用暴力’的错觉？窝了这么久，我也该活动活动身子了。” “但——” 圣安德烈在这直指心灵的重压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但他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但是，你终究也只是‘贤者’的级别！要论起直接的暴力，和温迪相比——” 咔嚓！ 话音未落，圣安德烈的脚就离开了地面。 薇妮的纤纤玉手擒住他的脖子，把这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最强的战帝的身体，直接从地面提了起来，而圣安德里甚至来不及反抗。从扼住喉咙的小手中传来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奔涌的紫黑色魔力只是和圣安德烈的魔力稍微接触就将其击溃。 压根不是一个境界的力量对比。 “咕——咳——怎么！？” “可爱的小傻瓜啊……” 而薇妮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游刃有余，她冷笑着，把嘴凑到圣安德烈耳旁—— “确实，‘人之心’把两千万死者的精神、人格提取了出来，全都塞给了妮儿。” “但剩下的东西呢？” “他们身上的生命力，残留的魔力，甚至单纯的营养……你觉得，都去了哪？” “你——” 砰！薇妮手轻轻一挥，圣安德烈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把极为坚固的神殿墙壁砸出了巨大的龟裂，连整个神殿都震了一震。 “远古之时，正史记载的第一个大贤者，同时也是第一个大魔王，正是将自己的国民全部献祭才最终到达原本只在理论上存在的新境界的，简单又粗暴，而我只是步他老人家后尘而已……佛格莱特，起驾了！” “恭候多时。” 佛格莱特早已准备好的传送的雾门，薇妮身形一闪就消失在雾门中，而踉跄站起的圣安德烈根本来不及阻止。 第492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3） “去死吧” 多么残酷的一句话。 多么可怕的命令。 多么露骨的控诉。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颅腔仿佛成了回音谷，同样的一句话来回回响，反复不停，早已超出把人逼疯的程度。 我独自一人在夜晚浓稠的黑暗里辗转反侧。 之前因为我的魔力爆发而蒸腾的魔力层已经渐渐消散，换言之对追踪魔法等等的强干扰也马上就维持不住了。想要实施声东击西的逃脱计划的话最晚明早起来就要动手，而且必须干净利落，绝不能有丝毫拖沓。 没错。 不能有犹豫，更不能后悔。 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已经好了，已经没问题了，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一定的。 但是…… “呜……呜呜……” 不争气的啜泣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我只能咬着手背默默忍耐，努力把啜泣声压下去以免让睡着的她们听见。蒸腾的魔力渐消，能依稀看到头顶的月亮了，但这月光仿佛加了深蓝色的滤镜，让这林场的一切都变得冰冷又隐隐卓卓。环顾四周，恍然间仿佛来到了阴暗的海底，周围的参天大树都是浮动的巨大海藻，而我就沉在最底部布满白色细沙的海床上，被巨大的水压压得喘不过气。 “咕……咳咳……咳……恶……” 反胃感又出现了，胃里翻江倒海，白天吃的兔肉仿佛又长出了腿在肚子里跳来跳去。我想按住肚子，想要弓起身子减轻反胃感，但这从林间溢出的浓稠黑暗和初冬的寒气混在一起，宛如千万吨重的海水让我动弹不得。 努力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在旁边的几个睡袋里是那三个人，她们都躺在离我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因为看到了我的表态而睡得很安稳。一刹那间我产生了诡异的错觉——每个睡袋都是一个拥挤又简陋的棺材，睡在其中的她们是一个个没裹严实就塞进棺材的尸体。她们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有小动作，每一次发出梦中的低喃，都好像尸体在挣扎着要从棺材里出来。 我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快睡觉快睡觉”，不好好休息是不行的，明天还要行动，还要赶路，还有数不清的破事要做。但脑中的嘶吼声，胸中的心跳声，胃里的翻江倒海，一切都让我根本难以入眠。 只要一想起明天一定要做的事胸口就疼痛难忍，简直要将心肺撕裂的痛苦。明天我们要实施计划，到时候必然会伴随更多人的死，而我们会借机逃脱，将生存建立在无数人的死亡上——这没什么，没什么，真的很正常的，因为我以往都是这么做的，我就是这样活到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你才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那个令人恶心的小声音如是说。 黑暗浮动得更厉害了，周围的景象都扭曲起来，三个棺材中的尸体挣扎着要出来……不，棺材更多了，很多很多，将这死寂的海底都全部铺满。 “去死吧……” 声音又响了起来，但并不是我耳边的小声音，而是更加遥远、更加虚无缥缈。那是哀乐，是悲歌，是死者们的控诉，是来自死亡深渊的诅咒。 “死吧……” “以死谢罪吧……” “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全都是你应得的……” 死？ 我可不想死。 不想死…… 我不想死！ 仿佛是被我心中的嘶吼所惊扰，棺材动了，咔嚓咔嚓的，棺盖被掀开，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从里面站了起来，用空洞的腐朽双眼直视着我。 “死吧……” “忌日快乐……” “赎罪之时已到……”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还不想死！谁也别想让我去死！！！ 还想让我怎样！我已经输了！我失去了一切！没了力量！没了威望！没了虫！没了未来！我除了这条命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我的生命你们谁也别想拿去！别过来！不要靠近我了！你们全都—— 先出现的几人将我围了起来，死尸的朽烂之身和嘶哑之声，却带着生前的表情，用生前的语气，如还在人世时那样亲切交谈着。动弹不得的我恍然间发现自己身处某个被扔在记忆角落的地方，一个昏暗的大房间，泽拉赫庄园中的餐厅。但我并非食客，食客不会被置于餐桌上，更不会躺在餐盘上动弹不得。 “看看她，多美味啊。” “多么美好的晚餐。” 好多人，爱伦，克罗艾，尼亚，莉莉安……那些太久没被我回忆起来的人笑着，看着我，手上拿着闪闪发亮的刀叉。 “待宰的猪罗一般。” “分了她吧，分了她吧。” “大家都有份哦，不要抢。” 住手……住手……不要……不要！！！！！！！ 餐刀切下了，我的大腿被割掉了，接着是手臂，**，肚子，面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在尖叫吗？我在求饶吗？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而他们只是笑着，笑着，笑着，笑着笑着笑个不停！ “只有我们吃似乎有点过分啊。” “送她点东西吧。” “适合杀人狂的美食。“ 停下，你们拿的是什么？是什么？手里的莹绿色的东西是从哪来的？薄荷糖？谁的薄荷糖？糖果里面蠕动的是什么东西？ “喂她吃！喂她吃！” “你最爱吃的哟。” “张嘴~啊~~” 薄荷糖，薄荷糖离得好近，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一条一条头发丝一样的小肉虫从里面钻了出来，爬来爬去，就这样接近我接近我接近我越来越近然后被塞进嘴里—— “但是在那之前生吃不太好呢。” “烤熟再吃如何？” “烧她烧她！” 诶？怎么？发生了什么？餐厅消失了，餐桌变成了推车，泽拉赫一家的身影远去了。有人，更多的人，围在推车旁，把我不停不停地往前推。他们都是尸体，焦枯的尸体，与灰烬无异的衣服裹在他们身上，是拜火族的人，那些蛮荒之地的废物们，停下，你们要干什么—— “烧了……” “烧掉她……” “她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她……” “烧吧……烧吧……” 咔嚓！推车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我被塞进了某物里面，我知道了，没有土葬习俗之处或者处理死于瘟疫之人的地方，火葬场的核心，焚尸炉—— 熊熊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赤红的火焰彻底撕裂了黑暗，过于绚烂的光芒将我的内外全部蹂躏！火舌不断舔舐肉体，地狱般的高温将每个细胞摧残殆尽，无法挣扎无法自救无法逃脱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停手吧！！！！！！ 飒————————！ 烈火焚身的剧痛还未消失，我就突然在重力的牵引中下坠，穿过无尽火海，不停坠落，坠落，坠落，坠落，坠落…… 砰！！！ 落在了一大堆什么东西上，软中带硬，就像人的身体，很多很多。不等我有所反应，无数无数的手就抓住了我全身上下，那是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这时周围的景象才清晰起来，那是因为虫灾而无比破败的城市，太多人死了，超过十万的尸体将我团团包围。 “虫之罪人啊……” “吃了她吧。” “用她的哀鸣抚慰我等的心。” “无须怜悯。” “大快朵颐之时已经到来……” 撕扯。 啃咬。 拖拽。 蚕食。 轮番的凌虐。 本应到来的肉体麻木并没有出现，每一次，每一次，痛苦都会更加深重。我已经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了，也分辨不出身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模糊成了抽象的地狱，死神一次又一次用痛苦的萃取物将我的身体替换。 到底过了多久？ 到底过了何等漫长的时间？ 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周围又变成漆黑一片。 无穷无尽的黑暗，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然后，黑暗中响起了抽泣声。 “宇杰……尼德……”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女人。 只有上半边身体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没陪你们到最后……” 祭灵在黑暗中瑟缩成一团，颤抖着，抽泣着，染血的双眼甚至不屑于多看我一眼。 “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剩了……她毁了一切……对不起……” 她对着黑暗的彼端喃喃说着什么，每一个音节都如钢针捅进我的大脑，还不等我消化这新的痛苦，新的脚步声就突然逼近到我面前。 一只手拽住了我的头发——如果我还有头发的话——把我提了起来。 浑身虫蛀痕迹的女人以及半边身体焦黑的老人，两者在黑暗中浮动，离我近在咫尺。 先于思考，先于本能，我说出了这句话。 “求求你们，原谅我” 而雅尔朵和里维斯塔只是默默看着我，张开腐烂的嘴，淡淡地，说出了我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终有一天，终身的惩罚会降临到你头上。” “你终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是的。 我知道的。 我错了。 对不起。 但是你们已经死了。 全都死了。 如今我说什么，做什么，对你们都一点意义也没有。 所以，求求你们消失吧。 不要再纠缠我了。 不要再拷问我所谓的良知了。 求求你们，到此为止吧。 …… 而他们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 才缓缓说出同一个词语。 ““不。”” 第493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4） “升腾的魔力终于要散尽了吗……” 温迪·希瓦仰望清晨的天空，那不自然的灰暗已经所剩无几，终于能看到天空原本的颜色了——虽然这天色本身也不太好，阴沉沉的，还有呼啸的寒风。或许是因为星穹废墟这个灵脉汇聚之地屡遭冲击，今年玛耶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寒冷了不止一点，如此阴沉的天空预示的是暴风雪的到来。 等魔力层消散后索敌魔法就能正常使用了，到时候他们很快就能锁定泽拉赫的方位，马上就是行动之时。 这次绝不能有任何失误。 看向征伐骑士们，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蠢蠢欲动了，染满血腥和锈迹的盔甲之下是抑制不住的战意。他们是最纯粹的暴力，绝对服从命令的杀戮机器，只要泽拉赫一出现，他们立刻就会一拥而上大打出手吧？但那并不是温迪所希望的。 “我再重申一遍！虽然现在泽拉赫理论上应该十分虚弱，但依然不可小觑！她是故意装弱让我们大意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你们要负责的是她的三个马仔，泽拉赫本人就交给我处理！明白了吗？”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依然是震耳欲聋的吼声，即使是温迪也难以确定他们到底明白没有……但也无妨了，征伐骑士是不会留情的。 泽拉赫现身之时，就是她丧命之时。 ———————————————— 终于到了早上。 漫漫长夜结束了。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晨间的天空，弥漫的魔力层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天空显出了本来的颜色——但也是灰蒙蒙的，怕是要下大雪了吧。 感觉浑身都黏黏的，冰冰的。 在身上抹了一把，湿湿的，睡袋也是，全是我的汗味。 我在冒冷汗，似乎一整晚都是如此。 流的汗并没有被我的体温捂干，反而在寒气中冻得冰冰凉凉，湿冷湿冷的，甚至让我担心我会不会感冒了。但比起那个，那种仿佛宿醉的头痛更让我心烦意乱，酸水在胃里翻涌的恶心感真是糟糕透顶。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麻酥酥的，使不上力气，即使是拉开睡袋都很困难。 “嘶……” 睡袋一拉开，干冷的空气立刻席卷我全身，虽然我在睡袋里没脱衣服但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这冰冷的感觉是直指内心的，因为……对……没错……我记起来了，这次记得清清楚楚，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做了噩梦。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糟糕，极其，极其，极其，极其痛苦的噩梦。 糟糕和痛苦到……我甚至惊讶我竟然没有在梦中嚼舌自尽。 这种事前段时间也发生过，刚从边境战场逃出来的时候，露宿的时候，“一觉醒来头痛难忍”的感觉也常常出现。那时我无论如何也记不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不明白那翻腾的痛苦感到底从何而来，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次的噩梦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个细节，详细到了恶心的地步。 我被放上餐桌，泽拉赫家的人兴高采烈地分食我；我被困在运尸体的推车上，拜火族人一起把我推进焚尸炉；我穿过火焰在黑暗中下坠，又遭到卡索鲁的死尸们的轮番凌虐；接着我看到了对着黑暗哭泣的祭灵，还有不断诘问我的，雅尔朵·葛兰和里维斯塔·冈德尔…… “……啧！” 掐断思考，不能再想了。用魔力包覆身体稍微隔绝寒气，这种事也是我第一次做，因为我过去是完全不怕冷的……眼皮好重，我闭上眼定了定神才勉强站稳，头昏昏沉沉的，眼睛酸痛，这是缺乏睡眠的表现。我根本不知道我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从哪开始是梦从哪开始是现实，不知道……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昨晚的睡眠质量极差，跟没睡一样。 啊，她们也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呢？夏洛蒂和秋米拉在收拾行李，塞卓昂低着头在捣鼓些什么，她也是第一个发现我醒了的。 “终于醒了？实在没时间准备啥吃的，将就下吧。” 然后递给了我“早饭”。 一小捧黄白色的植物种子。 “……松子？” “魔力层快散尽了，对方应该也在准备广域搜索魔法了，没法出去打兔子鹿之类的，所以就近摘了些松果，凑合吃吧。” 我看像周围的大树，玛耶北部常见的大型松树，结果量大而且能一直保持到冬天，倒也是不错的食物来源，虽然不适合充饥。 “…………多谢了。” 我随口应了一声就转过身去，不想让她们看到我严重缺乏睡眠的模样。吃了点松子，按说味道是不错的，但在我吃来简直味同嚼蜡。 “情绪会影响食欲”——我活了十八年才第一次亲身体会这句话。 心中那躁动的、冰冷的、名为“负罪感”的感情从醒来开始……不，从梦中就开始不断攀升，现在已经逼近极点。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感情，担心失败的“紧张”，一想到失败的后果时产生的“恐惧”，不得不努力假装镇定的“不安”，对这境遇的“极度失望”……还有更多更多细枝末节的负面情绪，多到我已经理不清了。 这就是所谓的，极端的“低潮”吗？ 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飞向远方，抛下一切逃得远远的——但每当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我就会意识到，我是世界级的通缉犯，不存在我能逃避的地方，不论逃到哪都一样。 我开始尝试藏身于回忆中，过去的我是强大的，无情的，所向披靡的，我不断强迫自己如此相信——但我还是失败了。现在只要一会想起过去，我就只能想到无数无数的尸体，无数无数的悲剧。被我利用完后如垃圾般丢弃的泽拉赫家，他们真的就该如此死去吗？被我为了磨灭证据和在同伴面前立威而屠杀的十几万卡索鲁居民，他们死前究竟经受了何等的痛苦？或许拜火族想要利用我们，但这就值得把他们全族抹杀吗？离经叛道但为文明进步做出重大贡献的奥希米尔，仅剩的亲人因我而死的可怜的里维斯塔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这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忠心耿耿的雅尔朵为了正义不惜与万神殿为敌，却只因为我觉得“很碍事”就被杀了，她死前究竟发出了怎样的怨恨？祭灵只是个后勤部长，是个有着悲哀过去的孤苦伶仃的女人，我只为破局就拿她血祭真的好吗？我—— “妮尔丽斯？” 突然的轻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心神剧颤，却又发射性地摆出漠然的表情。 “魔力层要散完了，该行动了吧？” “……嗯，是啊，该行动了。” 行动吧。 落到如今这一步，即使是做些残忍的事也是没办法的，对吧？ 对吧？ ……对吧？ 第494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5） 普雷恩大陆北部，接近阿勒克提克大陆之处，气候终年偏冷，冬季更是严寒。 查诺斯王国是大陆北部最大的国家，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周边要么是以它为尊的盟国，要么就是它的附属国，可以说是此地唯一的霸主。 这里民风彪悍，全民尚武，神殿中供奉的都是以骁勇善战闻名的战神。直到现在为止这里的魔武士数量都远多于正统魔法师的数量，也正因如此，这里一直都是骑士领的重要人才来源地。现今骑士领的诸多高层都来源于此，就连当今战帝——风之战帝温迪·希瓦的故乡都是查诺斯治下的一个小城。 而现在—— 风之战帝的声音从一颗小小的碧绿色魔晶石中传来，查诺斯王十分郑重地将其捧在手上，生怕听喽哪怕一个音节。 “国境线已经全部封锁完毕了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陛下’。” “那是当然，边境地区人员撤离也基本完成，定不会妨碍阁下的行动。” “但愿如此。” 从出身来看，温迪依然算是查诺斯王国的人，因此也要叫国王一声“陛下”，虽然两人的身份关系完全是颠倒过来的。温迪冷澈地下达命令，不容违背，而查诺斯王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另外，也务必注意国内……包括你的那些盟国内的首都、重要城市，也都最好加强警戒。现在已经证实泽拉赫私藏了某样大秘宝，可以用某种途径实现空间跳跃，往难听里说——她就算突然出现在这你面前砍了你的头都毫不奇怪。” “…………” 查诺斯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句话可没法当成玩笑。 在玛耶，除了一些几乎和魔力完全绝缘的、极端没魔法才能的人，所有人都通过萌月的能力看到了在穿界门前发生的一切。虫姬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疯狂多残忍，全世界都知道了，如果真被这种家伙盯上的话……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国王也终究是世俗之人，根本不可能对抗贤者战帝之类超凡入圣的存在，他也如无数亿人一样想让泽拉赫死。 如果泽拉赫真的对他的国家和国民不轨的话…… “……很抱歉，我也无法帮上更多忙了。阁下也知道，贤者战帝之间的战斗，我这个俗世的掌权者根本无从插手。” 查诺斯王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虽然想得有点无力，但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但不论如何，我衷心希望我的国土别再受到恶徒的侵害，先前的虫灾依然未消，如果再出个三长两短……” 如果泽拉赫有心，查诺斯王就不可能阻止她，国家也好，人民也好，都只能仰赖于风之战帝了。尚武之国，北方的霸主，在此情此景下竟显得如此无力。 “——放心。” 而温迪并没有责备国王软弱的发言。 面对国王的真心吐露，她用最为响亮的声音予以答复。 “赌上我毕生的荣誉，定会将妮尔丽斯·泽拉赫诛杀，不会让她再伤到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 —————————————— “——冥焰将在查诺斯王国的首都降临，这个王国作为骑士领的忠实盟友以及希瓦的故乡，一旦出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到时候就是我们离去的最佳时机。” 我说道。 “简单明了但很有效，我喜欢。” ——塞卓昂如是说。 “我没意见，快点动手吧。” ——夏洛蒂如是说。 “咳……既然……咳咳……无辜……咳……（既然妮儿说了不会伤到无辜人，那就一定没问题吧）” ——秋米拉如是说，她的喉咙伤还没完全好。 她们都没意见。 那是当然的。 虽然她们也有“强迫自己相信我”的倾向，但总体上还是重试了对我的部分信任。 但我不同。 她们没意见，我有。 一根刻满“不安”“恐惧”“负罪感”字样的木桩钉在我的心脏上，从好几天前就存在于此，现在钉得更深了。她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是敲在木桩上的铁锤，在邦邦邦的声响中把木桩越砸越深，几乎要把心房整个刺穿。 但是， 再难受，又能怎样？ 只会徒增我的负担。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呜……） 发丝延长了，扭曲成螺旋状和空间融为一体，旋涡在我面前敞开成巨大的门扉。虫仓的门扉一打开，我不得不动用所有自制力才勉强自己不往后退——实在太过难受了。打开的那一瞬间，温热的潮气就扑面而来，粘稠到恶心的程度。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股腐臭味，虫仓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我养虫之处，我是不会让如此重要的地方充满异味的，所以以往都会让固定的虫子轮番清理。 但现在虫仓已经快空了，虫子们不在了，无人清理的阴暗潮湿的广阔空间，自然—— ……嗯？ 虫子们不在。 那么， 异味是哪来的？ 想到这里，我险些在她们面前干呕起来。是尸体，人的尸体，那些以往败给我的、或者我收集到的许许多多适合当虫子们的食物或温床的人类。一旦数日不打理虫仓，它们就会迅速腐烂，尤其是被作为虫子的活温床的人类们。没有其他虫子供给营养，他们很快就会死去，而且腐烂速度还要更快。 （咕……呜呜……呜呜呜呜……） 一想到这虫仓中已经被数不尽的畸形尸体堆满，我的嘴唇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无法再直视这黝黑的门扉，不敢往里面看，生怕看到那些过去因为我而在生死夹缝中挣扎的人们。 感觉心底已经被各种感情纠缠而成的暴风雨充满，而堵住这一切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我现在仅剩的自制力就像薄脆的纸一样一捅就破。够了，够了，全都够了，为什么你们这群混账非要把过多的期待强加给我？为什么我就非要承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我就不能把感情从现实中割裂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也来了？ 又是你们。 又是你们这些死者。 泽拉赫家，卡索鲁城，拜火族，奥科密，骑士，贤者，祭灵，一个个都如以往那样苍白又狰狞。 不同的是——他们没再出声，没再爬到我耳边呢喃诅咒的话语。 他们只是三三两两站在寒冬的林间，默默看着我。 不是怒视，也不是充满怨念地直勾勾盯着我看。 这一次，他们眼中除了纯粹的悲哀外，一无所有。 脸上凉凉的。 缥缈的白色从天而降，飘落在我脸上。 开始下雪了。 第495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6） 玛耶的雪为何如此冰寒？ 如哀思。 如愁怨。 如死亡。 如世间一切悲剧的结晶。 那是冻结灵魂之寒。 那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 你们为何要如此看着我？ 怨恨呢？ 怒骂呢？ 声嘶力竭的控诉呢？ 为什么这次都没有？ 为什么你们只是站在那？ 为什么你们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你们眼中只有悲哀？ 为什么，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比被骂、被折磨、被索命加起来还要痛苦无数倍？ 不想承受这样的视线，于是我又回过头，强迫自己看向那黝黑的虫仓门扉——旋即发现那门扉中也是同样的目光。腐尸们，死去的温床们，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聚到门扉旁，黑压压的一片，从虫仓内看着我。他们的目光也是同样，满溢着悲哀和无奈，不是对我的责难，只是纯粹对我的决定叹息而已。 如同在说………… “你果然又要这么做吗” “果然杀人凶手不懂悔改吗” “果然又要牺牲他人保全自己吗” “果然又要把无辜的生命踩在脚下吗” “果然依然是那个残忍无情的杀人疯子吗” “果然……” 够了。 够了…… 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收起你们令人心烦意乱的目光！闭上你们腐烂的恶心的眼睛！滚滚滚滚滚全都给我滚！你们又懂什么？你们又知道什么？什么叫“果然依然是那个残忍无情的杀人疯子”？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 我—— 我…… 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 从前些天到现在，我就一直努力扮演以前的我，努力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相信我依然是以前的那个我，力量也好作风也好都和以前别无二致。 而我现在又在说什么？面对着无数无声的指责，我却又开始对他们主张“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到底还算是什么东西？到底和以前一样还是不一样？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个才有存在价值？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果然还是以前的你吗” “你这次又要杀多少人” “你究竟要践踏多少生灵才算满意” 无声的责备依然在继续，无数道视线更显悲哀，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出现在此不是为了无异议的谴责。他们此刻只是观众，等待演出的观众，而所谓的“演出”又是什么？自然是我，是我这个世上最最滑稽的丑角、最最不称职的演员即将奉上的有史以来最可笑的舞台剧。 他们只为看——这个无血无泪的虫姬，人界第一通缉犯，妄图灭世的极恶之人，丑陋又下贱的失败者，在最后一次面临抉择时，会选择以何种方式葬送自己。 “妮尔丽斯？” “喂，快动手啊？” 同伴们已经在催促了，夏洛蒂已经走到我身旁，她手上捧着一簇污水般的黑色火焰，这是精炼又浓缩无数倍的冥焰，是能够切实瞬间杀死数以万计的人的凶恶武器。将我的魔力添加进去，作为由我控制引爆的遥控炸弹，让它降临到查诺斯王国的首都引爆……然后希瓦就算怀疑这是声东击西也不得不赶去，我们就能顺利撤离了。 很简单。 太简单了。 简直太容易了，轻而易举，白送的一样，简简单单杀个几万几十万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何须让我自己流血流汗白费劲？所以动手啊，快动手啊，既然这么简单就干啊，说干就干啊！快点！快点！快点啊我！快点啊妮尔丽斯·泽拉赫！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为什么要犹豫？一如既往地来不就得了？我是虫姬虫姬虫姬虫姬即使落到这般田地我也依然是我，什么良知什么人性什么人之心都是不存在的都是骗人的影响不了我的就算是真的也是能轻易克服的太容易了所以快动手啊动手啊动手啊动！！！手！！！！啊！！！！！！！！ “……嗯，我开始了。” 我接过冥焰，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简直不像诞生于人世之物，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可怕的东西？但是没关系，它只是个工具而已，注入魔力……好了，现在它就是属于我的定时炸弹了，简单，easy，einfache，簡単に，простой……然后呢？然后怎么办呢？看向虫仓……对，这是虫仓的门扉，把它扔到虫仓去，再从虫仓的另一边出来，于是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动手啊，动手啊，把·冥·焰·扔·下·去·啊！ 无数死者的目光依然像水蛭一样死死黏在我身上，你们是在讽刺我吗？在挑衅我吗？就这么想看我笑话吗？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内心的嘶吼如橡皮擦一样擦去了我的理智，不要这样，住手，停停停停停！这样下去的话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如薄冰一样的理智就要彻底垮塌了，勉强重拾的最后一点威望也要付诸东流，又会像以前一样完全驾驭不住感情导致大暴走—— 所以—— 我—— —— —— —— 开始。 打开虫仓门。 把冥焰扔进去。 关门。 完毕。 —— —— —— “嗯，搞定了。” 银灰色发的少女露出轻松的笑容，拍了拍双手，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 污泥般的漆黑火苗消失在虫仓中，然后门扉关闭，简单明了，毫不拖沓。 夏洛蒂和秋米拉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松口气”，但潜意识中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妮尔丽斯依然是妮尔丽斯。 塞卓昂也是如此，松了口气，但心中的阴霾依然挥之不去。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的存在已经让她心烦意乱——但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关键在于她们的大姐头——妮尔丽斯。每当塞卓昂看向妮尔丽斯，心中的阴霾就加重一分，总有种“在看不该看的东西”的诡异感觉。现在也是，尽管妮尔丽斯表现如常，尽管她干净利落地实施了这个简单又残忍的计划，塞卓昂依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能完全放心。 现在的妮尔丽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夏洛蒂和秋米拉都没察觉到，但塞卓昂察觉到了，因为她以前有过那样的经历。学生时代的她压根不喜欢学习，不喜欢研究，但身负“海德里希的公主”之名，背负着家族的期待，在重压之下不得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看到现在的妮尔丽斯，塞卓昂就下意识地把她和以前的自己联系到了一起，却说不出为什么。 “……那个，妮尔丽斯？” “嗯？” 听到塞卓昂的声音，妮尔丽斯转了过来，总觉得她的身体颤了一下，是错觉吗？ “你……还好吧？” “我还好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 “那就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嗯……” 妮尔丽斯带头拾起了行李，夏洛蒂和秋米拉紧随其后，塞卓昂犹豫了刹那，还是照做了。 但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黑暗的火焰消逝在了同样黑暗的空间中。 —————————————— 嘶嘶……嘶嘶嘶…… 那团浓缩的黑炎在黑暗的虫仓中下坠。 下坠，下坠，一边下坠一边消散。 本应打开的通往查诺斯王国首都的门扉并没有开启，冥焰并没有降临到该去的地方。 只是在这无尽黑暗中，断了和主人的联系，静静地烟消云散罢了。 —————————————— “……” 咕……哈啊……啊啊啊…… “……”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在嘶吼心在呐喊心在哭诉着我全身全心最后的理智正在痛斥我的愚蠢！我干了什么？我又在发什么疯？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我要让冥焰在虫仓里消散于无形？为什么我不打开另一侧的门？为什么我不让冥焰落到首都去？为什么半途而废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但现在突然缭绕在心上的感觉…… 怎么说呢…… “清爽”？ “解脱”？ “舒心”？ 不知为何，心里轻松了很多。 总是在脑内回荡的索命之声似乎减轻了。 为什么？ 但说实话，总体上感觉并不好。 仿佛解脱了什么的清爽感，和做了傻事的后悔感，两者交织在一起在心里很冲直撞，倒不如说更难受了。 那些死者……嗯？ 他们不在了。 这是我这几天头一次没在视野中看到他们的幻影。 ……啊，不。 还有。 只剩寥寥几人，还在盯着我看。 最显眼的就是雅尔朵和里维斯塔。 他们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不少。 而且第一次露出笑容。 没有了那索命喊冤的恐怖压迫感。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丝毫没觉得放心？ 为什么，他们的笑容中透出了一丝狡黠？ 就像在……“幸灾乐祸”？ —— —— —— ——！！！！！！！ “小心！！！”——塞卓昂的惊呼迟来了一秒，那巨大的风压已经将整片山体压垮！疾风携卷着碎石矿狂舞，纷扬而下的雪花四散而飞，碧绿的光辉将阴沉的天际完全照亮！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隆隆隆地响着，那是极为磅礴的魔力冲刷天地的声音！ 而在这一切之中—— “追踪到了空间的波动，虽然只是一瞬……哼哼……哈哈哈哈哈……” 风之战帝的威仪出现在狂风的正中央，居高临下俯视万物。 “准备好赎罪了吗？泽拉赫！！！！！！” …… …… …… 啊，对啊。 我没把冥焰投放在首都。 声东击西计划没能实施。 这样一来……非但没逃脱，反而把对方引了过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 我…… 我…… 我………… 我到底，干了什么傻事？ 第496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7） 结束治疗，变成了一个“善人”的阿历克斯终于被放归社会。 现在的他终于成了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报纸大肆宣扬“猫女杀手阿历克斯获释，科学找到了应对犯罪的解药”，仿佛全世界的犯罪都已得到根治。 这样的他回到久别的家，事先没通知父母，因为他想给他们个惊喜，但等待他的并不是温暖的家人团聚。他发现自己原本的房间完全变了样子，东西都被替换成了陌生人的，他的音乐，他的摆设，他的宠物蛇全都不见了。 走到客厅，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父母正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坐在一起，根本没有他的位置。原来他的私人物品早就被警察搬走补偿受害者了，宠物蛇也死了，他的房间被租了出去，现在住在那的是个年轻的租客。那租客甚至直言——“我听说过你，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伤透了你可怜的父母的心，现在你又回来再一次让你父母过悲惨的生活！他们待我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你想回来？除非我死了！”。 愤怒的阿历克斯受到暴力本能的驱使想要将他暴打一番，然而还不等拳头落下，剧烈的恶心、难受就席卷了他，他只得一边干呕一边无力地靠到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难堪地哀求。 “可这也是我的家，爸爸，妈妈，你们又有何建议？” “但……你看，乔已经付了下个月的房租，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赶出去……” “他根本不像个真正的儿子，让他搬出去自己找房间吧，他不值得拥有这么好的父母！” 面对父母和租客的抗拒，阿历克斯哭诉着“我不断受苦，不断受苦，所有人都要我继续受苦下去”。而租客只是冷冷地说——“你害别人受苦，你就该也好好受苦一番”。他的父母虽然局促不安，但也完全不帮他说话。 于是，变成了好人的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却无从反抗，过去一直仰赖的暴力已经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抱着行李漫无目的地在外游荡。 然后， 他遇到了自己以前凌虐过的老流浪汉们。 —————————————— —————————————— —————————————— “骑士的剑并非为仇恨而挥舞” “驱使它的应当是无私的大义” ——这两句话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位传奇的骑士所说的。 他将当时玛耶最有实力的魔武士们联合起来，想要打造一个由骑士精神铸就的理想国，大公无私，铲强扶弱，为所有人的幸福奋斗。那正是骑士领最早的雏形，他所说的这两句话也成了最初的教条。 讽刺的是，就在创始人死后，骑士领就走向了与通天塔万神殿的对立，成了一个和那两者没什么不同的、以不择手段的暴力为基础的霸道组织。 更讽刺的是那位最初的创始人到了现在连真名都没有留下，原本作为基本教条的话语也沦为刻在骑士领徽章上的、作为装饰的、毫无实际意义的空壳。 ——不知为何，现在的温迪久违地想起了这两句话。 “骑士的剑并非为仇恨而挥舞”“驱使它的应当是无私的大义”，那是当年她作为见习骑士毕业时，在典礼上，总教头带领所有毕业生高声宣读的“教条”。当然，没人会真心在乎这个，充其量只是传统的一部分罢了，没有实际意义。“无私的大义”？这种玩意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支撑起骑士领的根本是压倒性的武力，正义只有被需要的时候才会被称作正义。 但现在温迪突然有点感慨了。 “正义”，“正义”，真是个好词啊。 尤其是当它和“仇恨”重叠在一起之时。 手握惩奸除恶的“大义”，同时心怀对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的“仇恨”，手中的剑同时被仇恨和大义所驱使，两者互相冲突吗？当然不，它们全都成为了温迪的力量，让她手中的风之剑更加锋利。 赞美大义！ 赞美仇恨！ 愿世间所有的正义与憎恨集于此身，将这极恶之人永远葬送于黑暗！ “真是很高兴见到你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 温蒂的大秘宝——那碧绿色的气流终于露出了真实面貌，那不是风，而是以气态的形式存在的剑！所有被碧绿气流融入的空气都会变成个削铁如泥的凶刃，而当所有的碧绿凝聚为一体时，它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铮！！！！！ 巨大的风刃劈开大地，像切豆腐一样把大山一剑两断，掀起的连锁风暴把巨大的山石化为飞灰！温迪没有留情，绝不能留情，不能给她们反应过来的机会！就在刚刚她们还互相靠近想要共同抵御，而经过温迪的一串连击她们已经彻底分散开了！泽拉赫现在成了孤单一人，孤零零留在狂风肆虐的碎石地上！ “征伐骑士！上吧！！！！”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温迪背后的风暴中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杀意，46个身着重甲的杀戮兵器一拥而上，嘶吼着冲向塞卓昂、夏洛蒂和秋米拉！而温迪一挥手，所有的碧绿色风暴都凝聚到她手中，汇成了一把通透的碧绿色巨剑！ 风之神剑——“翡翠”，温迪的大秘宝所化成的最强武器，仅仅是轻轻挥舞，扬起的风暴就足以扫平一切！ 碎石地上的泽拉赫就像只小蚂蚁一样，温迪冷哼一声，举起翡翠从天际直劈而下！与此同时泽拉赫身上覆盖了耀眼的白光，她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巨大的虫翼在她背后伸展，双手也变成了锐利的钩爪—— 轰！！！！！！！！！！ 直劈而下的翡翠和泽拉赫虫化的双臂正面相撞，荡起的冲击波令山体进一步粉碎！地上出现了千丈大小的巨坑，泽拉赫小小的身体在飓风的压迫下几乎要陷入大地之中！她表现得十分被动，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主动进攻过，只是一味防守，这难道是什么诱敌深入的陷阱？ 到了这一步温迪反而起了怀疑，泽拉赫是不是又在筹划着什么？自己这么轻率地向她砍过去真的好吗？会不会自己其实已经踏入了陷阱却未察觉？ 唯独对待妮尔丽斯·泽拉赫，一丝一毫的大意都不能有，不能被情绪冲昏头脑。 一念及此，温迪立刻后撤，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数十米外，冷冷地盯着泽拉赫。 而泽拉赫半跪在地上，大喘着气，虫化的双臂上有明显的裂纹。 她的身体在颤抖。 面对这温迪，她拼命动着嘴唇，说着什么。 仔细听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我早就得到惩罚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 而温迪—— “……哼。” 露出了冷笑。 “演得倒挺像，但你真当我傻子吗？只有你必须被制裁，妮尔丽斯·泽拉赫！！！！” ~~~~~~~~~~~~~~~~~~~~~~~~ 妮儿：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温迪&克莉妮恩斯&法兰&马格纳斯&奥希米尔&里维斯塔&雅尔朵&祭灵&尼德&皓月&咲舞：做你麻痹的好人！ 第497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8） 小时候听过的幼稚故事。 “邪恶的魔王的所作所为激怒了上天，众神降下神罚，将他从世间铲除”。 幼稚得要死，就像是懒得构思具体剧情的人随便敷衍了事。 先不论众神只是神话中的虚拟人物，只是愚者们信仰的对象，“恶有恶报”本身就没有什么切实证据，根本无法得到有效证明。 什么“神怒”，什么“天罚”，什么“善恶终有报”，这一切都只是迷信的产物，是愚昧的民众的一厢情愿，是弱小无力者的自我安慰。 我对这些说法当然是嗤之以鼻，实在可笑至极，谎言说一万遍还是谎言，崇拜虚幻之物的人再多，虚幻之物也不会变成真的。 神罚不存在。 因果报应不存在。 “活该”与否都只是诡辩和巧合。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是， “追踪到了空间的波动，虽然只是一瞬……哼哼……哈哈哈哈哈……” 但是， “准备好赎罪了吗？泽拉赫！！！！！！” 但是， “真是很高兴见到你啊！！！” 但是， “征伐骑士！上吧！！！！” 但是—— 隆隆的飓风呼啸而过，无数龙卷风连通天空和大地，宛如一条条咆哮的巨蛇。天地间满溢的大源魔力轰轰作响，如潮汐一般拍打着空间。飘散的雪花随着混乱的气流胡乱飞舞，还未落到地面就被彻底搅碎，最终沦为飞散的尘埃。 以这如同世界末日的天幕为背景，温迪·希瓦手持翡翠般的巨剑君临于此，只有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战帝终究是战帝，纵使过去总是被他人盖过光芒，她本身的实力依然位列玛耶的前茅。 在这样的她面前，我简直像虫子一样。 铮！！！！ 碧绿的光芒由点延伸成线，从天际一直线落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悲鸣不止。我的大脑一直抖无限接近宕机状态，无从躲避，无从反击，麻木的精神根本无法应对。但先于思考，我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般做出反应——虫化，完全的虫化，白色覆盖了体表，我又用最强的肉体强化魔法把自己变成人不人虫不虫的恶心样子。 来了，她来了，制裁之剑，神罚之刃，化身为绝对的正义的骑士，以大义之名，对我降下神罚——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那一瞬间，我感觉世界被撕裂了。 肉体和精神被剥离开来，我仿佛是站在第三者的视角，孤单又无助地看着那利刃与我相交。 碧绿色的巨剑和我虫化的双臂撞在一起，正面相撞，这中间没有任何技巧或阴谋，只是纯粹的力量压制。痛苦传了过来，站在第三者角度的我无法控制身体，但精神还是忠实地反映了极端的痛苦。那是凝聚了全世界的正义，体现了全玛耶的意志，承载了希瓦个人的新仇旧恨的一击。整个世界的重量压迫在我的双臂上，白色的外壳碎了，像玻璃一样碎了，同时破碎的还有我那比薄冰还脆弱的心防。太过残酷了，太过可怕了，我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独立于我精神之外的肉体迟迟做不出反应。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臂甲外壳破碎的声音是那样刺耳，简直就是把钢针抵在耳膜上刮擦。这一刻我看到了，那些人，那些该死的死人，他们全都站在西瓦背后。死者死者死者，无数的死者，数万，数十万，齐声高喊为希瓦加油助威，更有甚者甚至盘踞到她手臂上，帮她把巨剑不断往下压。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在虫仓门扉前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不责骂我，不哭诉喊冤，只是看着我——其实他们在等待。他们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刻，他们就是要等着看，看罪人是如何被正义之剑制裁的，他们就是要在我被希瓦逼上绝路之际成为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铮！！！！ 就在我确信肉体要被撕裂之时，就在狂涛怒浪般的痛苦要将我的精神磨碎之时——压迫突然变轻了。希瓦忽然收剑，后撤，一瞬间就倒退到数十米外，眯起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我。 她的眼中闪动着光芒，狐疑的光芒，她在犹豫什么？你身负大义，你是绝对的正义，是神罚的代理人，是世间一切力量的化身，只要再在剑上稍微使力就能把我的双臂碾碎，把我从头到脚劈成两半，为什么停下了？ 但是感谢你，非常，非常的感谢你，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几乎要喷涌出来了。感谢你没有一剑杀了我，感谢你让我苟延残喘了几秒，但是好痛，好痛啊，全身都好痛，精神更是经受着无尽的磨砺，痛到我第一次如此想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但这是不行的，我不想死，我唯独不想死，生命是我如今仅剩的宝物，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夺走它！ “啊……啊啊……啊……” 剥离的精神在狂风中漂浮，我用尽一切力量呐喊，嘶吼，想要让身体动起来，就算无法行动至少也要发出声音。这是个机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在最后一刻后退了，给了我喘息之机，我就必须要利用好。我必须要这么做，必须要说出来，必须—— “对……对不起……” 说出来了。 我终于发出声音了。 尽管这声音细若蚊鸣，嘶哑无比，毫无气力，但应该能传到她耳边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口、舌、喉的感觉渐渐回来了，无比麻木的大脑终于勉强掌控身体，口齿模糊地不断说着说着说着说着。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全盘皆输，没了虫性，没了力量，一直以来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我早就得到惩罚了……” 被全世界憎恨，被追杀，被无数亡魂索命，被噩梦纠缠，被觉醒的良知逼上绝路。 “求求你……放过我吧……” 求你了。 放过我吧。 我再也不会作恶了。 就连作恶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更不会妄想东山再起了。 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所以，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了，绕我一命吧，放过我吧，让我独自在被众人遗忘的角落自生自灭吧。 这样就好，我的请求也仅此而已。 所以，请你—— “……哼。” 她露出了冷笑。 冰冷的，残酷的，如同看畜生的冷笑。 然后，给人以冷漠印象的薄嘴唇动了。 “演得倒挺像，但你真当我傻子吗？只有你必须被制裁，妮尔丽斯·泽拉赫！！！！” 下达的是无情的审判。 轰！！！！！ —————————————————— “这是——！？” 狂风怒卷，风沙肆虐，天地间变成灰蒙蒙一片！扬起的风雪中，一个个充满戾气的身影迎面冲来，狂热的杀意简直要—— “是征伐骑士！！！！” 塞卓昂大吼着把夏洛蒂一脚踹开，手中魔法阵闪烁，新生成的巨剑和穿透雪雾劈下的巨斧正面相撞！纯粹的力量震撼着剑身，连塞卓昂都感觉手掌一痛！冲击的余波把雪雾砂石全部震散，露出了来袭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披重甲的骑士，灰熊般的高大身躯，全身都被染着血和锈迹的盔甲覆盖没有露出一丝皮肤，手中是几乎和他别人一样高的铅灰色巨斧！第一击被塞卓昂拦下，他发出浑浊的吼声，再次抡起大斧疯狂劈砍！ “冰结之箭啊——” 高速咏唱发动，凝聚了冰属性精华的高阶魔法几乎是零距离轰在骑士的头盔上！厚重的冰霜将他头部整个覆盖，他的身体大幅后仰——但也仅此而已了！塞卓昂这一击正面击中的话足以把大战灵的脑袋轰飞，但打在征伐骑士身上也只是让他后退而已！ “啧！！！” 塞卓昂深知这不是恋战的时候，而她也搞不懂——明明妮尔丽斯已经按计划行事了，按说至少能争取到足够逃脱的时间，为什么他们立刻就找上门了？妮尔丽斯到底在搞什么鬼？不会是想拿她们仨当诱饵自己逃吧！？ ““Waaaaaaaaaagh！！！！！！”” 又是震耳欲聋的吼声！塞卓昂在千钧一发之际全速后退，前一瞬间她所站的位置已经被长剑刺穿，携卷着雪花从天而降的两个新的征伐骑士发动了进攻！明明是剑身纤细的长剑，挥舞起来却让坚固的山石寸寸崩裂，而另一人手中的大曲刀更是释放出毫无间隔的斩击！ “悬浮的领地！” 范围内的重力突然逆转，失去平衡的三个征伐骑士终于出现空隙，但塞卓昂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怨念的荒魂啊——” 回头的刹那，从背后冲来的拿着巨骑枪的第四个骑士被夏洛蒂释放的怨灵激流正面击中！直逼灵魂的凌虐让他倒在原地——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刻他就爆发出刺耳的嘶吼，以更加凶猛之势发动突击！ “怎么会！？” 夏洛蒂发出不解的惊呼，但她随即就被新出现的征伐骑士们缠住了！塞卓昂情急之下凌空扭转身体，将领域星骸展开——展开的瞬间，领域就和征伐骑士们的魔像撞在了一起！他们的魔像全是一个样子，那是没有任何明显细节的粗陋人形，手上是魔力凝结的、本体所用武器的放大版！ （麻烦得要死——） 悬浮的领地效果快结束了，现在塞卓昂受到前后夹击！征伐骑士完全不知痛苦为何物，招式也没有任何技巧，就是用最大力量最高频率最快速度进攻进攻进攻再进攻！塞卓昂紧咬牙关，把星骸缩成一点集中在右手巨剑上，弹开巨骑枪骑士的突刺，同时用左手挡住巨斧骑士的挥击—— “啊…………” 不对， 左手已经不在了。 轰！！！！！！！ 第498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19） 痛。 撕心裂肺的痛。 不存在的左手什么也拦不住。 巨斧就这样挥了过来，极为强力的横扫狠狠打在塞卓昂侧腹上。 发出的轰隆一响根本不像是打在人体上的。 塞卓昂的身体轻易地飞了出去，高高抛起，划出了十分锐利的抛物线，然后重重落下。她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了一团，血液像被离心机搅过一样几乎要溢出皮肤，大脑在颅腔里面摇来晃去，眼看意识就要断线—— “——别小看人啊！！！！” 塞卓昂用钢铁般的意志压下所有疼痛，在半空用魔力做出立足点，面对追击而来的巨斧骑士，她身上爆发出红黑相间的魔力！ “撒旦的践踏！！！！” 轰！！！ 如同青铜铸就的巨大羊蹄穿过魔法阵从天而降，将巨斧骑士狠狠踩入大地，连同魔像一起彻底粉碎！扩散的魔力凝结成巨大的恶魔之翼，将大曲刀骑士的劈砍强行挡下，紧随其后的魔力激射把从侧面逼近的长剑骑士轰飞出去！但越来越多的巨影接连浮现，征伐骑士们和圣歌团或灾厄旅团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倾巢而出！ 轰隆隆隆隆隆隆！！！！征伐骑士接二连三涌了过来，不足五十人的团队，威势毫不逊于千军万马！包围她的征伐骑士不下二十人，刀剑斧枪矛锤钺各种各样的武器呼啸而来宛如狂涛怒浪，刀光剑影将此地彻底化为战场，塞卓昂身处于此宛如深陷乱军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攻击，接连不断的进攻让人完全喘不过气，疯了，疯了，全都疯了！塞卓昂像野兽一样嘶吼着挥剑乱砍，用不间断的高速咏唱向四面八方倾泻她能想到的所有魔法，遭到顽强抵抗的征伐骑士连连后退，但下一波攻击立刻顶上！ 不断有砍中硬物的感觉通过巨剑传到手心，用半魔化的利爪撕裂魔像的触感是那样清晰，展开的魔法阵到最后释放出的已经不是魔法而是纯粹的能量团块了，然而塞卓昂依然被死死压制！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不知道究竟飙了多少血，鼻子里全是血味和锈味，视野早就被染成一片血红，耳边全是征伐骑士们的吼叫声和魔法狂轰滥炸的声音！先前又是透支又是献祭左臂，现在的她实在无力魔化应战了，只能像发狂的野兽一样以血肉之躯和无数重甲硬抗！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已经布满裂痕的巨剑全力突刺，将面前的双刀骑士整个洞穿，然后以近乎音速狠狠甩飞出去！骑士如炮弹般直撞到后面的战锤骑士身上——而后者像赶苍蝇一样把双刀骑士一脚踢开！这群怪物连同伴意识都十分淡薄，但也正因如此才能如此心无旁骛地战斗！ 明明是一对多的壮烈战斗，明明是如此狂野的决定命运的大战，塞卓昂却完全没有酣畅淋漓的感觉！累，累，累，很累很累，每一次挥剑都感觉剑变重了，每一次移动都感觉腿里灌了铅，精神越来越难以支撑，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完全没心思体会斗争的快感，现在的战斗带来的只有疲惫而已，她只想尽快脱身，活下去，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都给我滚！！！！” 咔嚓一声，巨剑终于完全折断！塞卓昂飞跃而起把面前的战戟骑士撞倒在地，把手中断剑像铁锤一样全力砸下！轰隆一声爆响，骑士的头盔彻底扭曲变形，碎肉和脑浆从撕裂的缝隙间喷出，地面更是变得支离破碎！而下一个逼近的骑士的魔像已经将她笼罩，魔力凝成的巨大战锤毫无保留地砸在她毫无防备的后背上！千钧之力震穿了身躯，她的身体刹那间向下倒去——但立刻又挺立起来，魔力的强光一闪，她就出现在魔像脑后，红黑的凶焰混合着星骸领域缠绕在她手上！ 轰！！！！！！ 巨大的魔像被她一拳打翻在地，整个上半身都碎成稀巴烂！而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息，欺身而上，一把钳住了魔像本体的战锤骑士的胳膊，像挥舞流星锤一样抡着她的身体大幅横扫，把靠近的征伐骑士全部逼退！这一刻她爆发的杀气甚至完全盖过了征伐骑士们，狂吼之中甩飞的战锤骑士远远消失在视野之外！但征伐骑士不懂恐惧，更不可能退缩，同伴四溅的鲜血让他们变得更加凶戾！塞卓昂想利用这一刹那的空隙脱离重围，但远处的数个征伐骑士突然举起了什么，瞄准这里扔了过来—— 嗡——！！！！ 那些东西擦过空气时竟然发出了诡异的嗡鸣，是枪，战场上常用的投枪，但尺寸完全不对，太过巨大了，简直就像一根根削尖了的大铁柱！迎面而来的巨型投枪根本无法躲避，塞卓昂紧咬牙关，攥紧右手从正面一拳轰出！放射的魔力和枪尖对撞，巨投枪在巨大冲力下分崩离析，塞卓昂的右臂骨骼也发出悲鸣——不能再硬接了！身上挂了太多彩，肢体越来越重了，更别提还在毫无防护之下硬抗了巨斧和战锤的重击，这样下去的话身体就真受不住了！ 她以毫厘之差勉强躲过紧随而来的第二、第三个巨投枪，呼啸而过的冲击波撕裂了皮肤，而两个拿着长刀的骑士在投枪掩护下直取塞卓昂首级！她在最后一瞬间瞬移到两人身后，勉强部分魔化的右手直接扯断第一个骑士的脖子，把第二个骑士向前扔去，后者与飞来的投枪正面相撞！重甲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而塞卓昂右臂也早已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Waaaaaaaaaaaaaaaaaagh！！！！！！！！！” “啊——” 糟糕。 左边。 又是，从左边—— 手持巨剑的骑士从左边逼近，一记力量十足的横劈，可以躲过的，按说可以躲过的，但体力的流失实在太过严重，更别提她还没适应没有左臂的战斗，这下子—— “塞卓昂！！！” 然而巨剑骑士突然打了个趔趄，手中的剑一时间无力地垂下，头盔缝隙中透出的目光涣散了瞬间——塞卓昂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她把骑士一脚踩翻，魔力凝聚在她的足尖，像打桩机一样对着头部狠狠钉下！骑士一阵抽搐，昏了还是死了——但这不重要了！ “夏洛蒂！？” 灵体状态的夏洛蒂从巨剑骑士身上分离开，从她来的方向看去——满地都是碎成渣的骸骨，还有好几条丧尸龙的残骸，很显然这些不死生物对征伐骑士而言只是待宰的猪而已！夏洛蒂不得已之下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强迫刚经历过重伤的身体再次灵体化，直接攻击骑士们的精神，但效果远远低于预期！ “他们——他们是怪物吗！？攻击精神灵魂的死灵魔法我都试了，根本没用！灵体化干涉精神也只能让他们停顿一瞬间，几乎没实效！” “觉得无效就别试了！你的冥煌灯呢？” “灯……灯……它……” “…………啧！” 塞卓昂咂了咂嘴，挡住从背后刺来的长矛，勉强把对方逼退！对啊，还指望夏洛蒂现在用冥焰烧人？她在圣歌团的打击下灵魂受到重创，今早交给妮尔丽斯的冥焰已经是她酝酿了很久才勉强控制的，现在她再强行驾驭冥焰的话根本就是自杀！ 更糟糕的是随着和夏洛蒂汇合，去对付她的几个征伐骑士也围攻过来，这下子战况更让人绝望了！塞卓昂不知道自己解决了多少征伐骑士，只知道这还不足以获胜，甚至都不够杀出一条血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才能破局？不会又他妈要献祭身体吧？夏洛蒂指望不上了，秋米拉还被征伐骑士拦在外面，妮尔丽斯到底死哪去了？一个个都—— ————————————————铮！！！！！ 这一刻，万物皆寂。 只剩那划过天际的碧绿色光芒，以及一声清脆的剑鸣。 征伐骑士们一时间停止了动作，同时看向剑鸣声响起的方向。 然后， “——呜啊！！！！” 伴随着十分狼狈的悲鸣，一个人打着旋飞了过来，重重摔在了满地的碎石和泥土中。 她是脸先着地的，满是血痕的四肢软绵绵地耷拉着，浑身都在不断颤抖，一边努力爬起一边剧烈咳嗽着，嘴里咳出的全是泥土和血块。 “呜……咳咳……呜呜……为……什么……” 妮尔丽斯·泽拉赫发出难听的抽泣，被眼泪、鼻涕、灰尘和血弄得一团糟的脸再也看不出原本的美丽。现在的她就像条奄奄一息的毛毛虫，灰头土脸，遍体鳞伤，“虫姬”之名简直像个笑话一样。 噔！ 就在不远处，温迪·希瓦在碧绿疾风的环绕下稳稳落地，身上连一点轻伤也没有。 征伐骑士们立刻立正站好，收敛了凶戾之气，而温迪只是冷冷地盯着无法再战的妮尔丽斯。 “喂……喂？我靠……你……你……你他妈在搞什么啊！！！！！！！！” 塞卓昂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妮尔丽斯身边，强行把她拽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又在搞什么？为什么他们又杀过来了？你的计划呢？你他妈咋就成这幅德行了？你到底——喂！！！！” 而妮尔丽斯只是颤抖着，呜咽着，啜泣着，与塞卓昂对视的双眼中完全没有神采。 “搞……砸了……全都……搞砸了……” “给我清醒点！” “败了……什么也不剩了……死……都会死……一个个都是废物……” “喂！！！！” 塞卓昂急得大叫，而妮尔丽斯的胳膊从她手中滑落，又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她捂住脸，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依然在颤抖，眼神是一片浑浊。 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昔日虫姬的风采了。 只剩下这丑陋的，滑稽的，可笑的，可悲的，可叹的，丧失了一切战斗意志的失败者。 “求求你们……饶了我……” “放过我吧……” “求求你……” “求求你……” 第499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0） 已经看不出半点昔日虫姬的风采了。 让世界颤抖的极恶之人，压根没有显露出任何能“让世界颤抖”的气场。 只剩下这丑陋的，滑稽的，可笑的，可悲的，可叹的，丧失了一切战斗意志的失败者。 “求求你们……饶了我……” “放过我吧……” “求求你……” “求求你……” “我……还不想死……” 呢喃着，絮絮叨叨地说着，用最难看的模样乞求对方饶自己一命。放弃了思考对策，放弃了正面斗争，放弃了阴谋诡计，放弃了虚张声势，放弃了最后一点尊严，只是像只濒死的虫子那样，蜷成一团，哀声乞怜，把决定生死的最后赌注押在他人身上。 已经不是“难看”“可笑”“可悲”“丢人现眼”之类词语所能形容的了。 只是单纯的“无法直视”而已。 太过不堪，别说彻底愣住的夏洛蒂和塞卓昂，就连温迪都眉头紧锁，稍微别开视线。 “……如果这是你的演技的话，还是省省吧……太难看了。” “呜呜……呜呜呜……” “我说了太难看了！别装了！！！！！” 而这只病虫还是在啜泣，在呢喃。 “不……” “求你……” “放过我……” “我知道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听到这的温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里维斯塔的死，很多很多人的死，边境战场的动荡，一落千丈的玛耶，身心俱疲几乎崩溃的大贤者，造成了这一切的极恶之徒如今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知错？求饶？说对不起？就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 “不会再什么？你这混账要卖弄演技的话就给我演得像一点啊！” “不……我……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去他妈的对不起！！！你可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现在说这个？偏在现在摆出一副忏悔的样子？你杀了人！害了很多很多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你以为这样的你很帅？很酷？很了不起？以作恶为荣？觉得自己是个黑暗英雄？高喊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别开玩笑了！你想知道你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吧！” 温迪深吸一口气，大义也好，私仇也罢，毫无保留，全盘倒出—— “妮尔丽斯·泽拉赫，你是个杀人狂！冷血无情自我中心做事不计后果视道德法律为粪土的疯！子！杀！！人！！！狂！！！！太多太多人因你而死！太多太多人因为你遭受了无数无妄之灾！你所做的一切都把这世界推向深渊！” “我……呜……呜呜呜呜呜……” “你以为你的罪只是‘杀人’而已吗？你以为悲剧的发展仅止于死亡？大错特错！你杀了十万人，毁了卡索鲁，导致巴尔布拉北部的贸易要道直接瘫痪，地方势力争端层出不穷，间接损失早就超过十万条人命了！你害死了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两个贤者身上背负了多少责任义务，有多少利益纠缠，造成的损失更是远超出计算范围！炼金术师群龙无首，炼金师协会和学院几乎瘫痪，炼金制品的生产流通从源头受阻！隐修者彻底没落，古圣地无人管理，跨界外交官职位空悬！圣骑士们的死让万神殿内部乱成一团，没了监管部门，新的拨乱反正也无从实施！本来大瘟疫就埋下了大量隐患，被你这么一闹，你可知道玛耶有多少地方陷入了空前的大萧条！” “不要说了……不要……求求你……别说了……” “更别提你在边境战场所做的！瞧瞧，瞧瞧你干的好事！！！玛耶现在作为灭世者的出身地被千夫所指！大贤者精神几乎崩溃！玛耶在边境战场的一切储货领地物资全被冻结！几乎所有世界都争先恐后宣布和玛耶永久断交！血狱和本就敌视玛耶的世界煽风点火，甚至想直接往玛耶派驻大批军队剥夺我们的主权！要不是还有我们，还有圣女在那周旋，玛耶恐怕早就沦为新殖民地了！！！！！”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外部势力步步紧逼！内部秩序几乎崩溃！人力物力财力的损失全是天文数字！这就是玛耶的现状！！！想想吧，想想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的！想想你他妈都干了什么！！！你这天杀的混账王八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该这样的……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刚才还蜷成一团的妮尔丽斯突然一跃而起，温迪立刻握紧巨剑，以为妮尔丽斯终于放弃了拙劣的演技要动真格了——然而她表情是完全扭曲的，涕泪血灰把脸完全染脏，哽咽着，抽泣着，用嘶哑的嗓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完美的……原本……原本应该是完美的！！！！不会出错的！都怪……都怪薇妮！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这些白痴！我怎么知道什么后果什么的我根本不想在乎！我想活着——只是想活着而已！世界上人那么多死几个又怎样！！！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我失败了失败了完了全！！！完！！！！了！！！！！！一个个都跟白痴一样追着我骂我打我但是你们懂什么现在又有什么用处什么交响诗我根本听不懂卢卡斯莉莉安尼亚爱伦克罗艾你们全是废物是你们拜火族先坑我们的你们全是活该卡索鲁的废物们废物废物全是废物连做虫饲料的资格都没有奥希米尔里维斯塔你们离远点别看我别靠近我别再说那些废话了什么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信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雅尔朵雅尔朵雅尔朵既然死了就给我乖乖闭嘴啊什么狗屁众神的惩罚什么体会更甚你百万倍的痛苦是啊好吧很痛苦很难过很恶心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疯了疯了疯了全都疯了这世界疯了！！！！！！！疯！！！！！！！！！！！！！了！！！！！！！！！！！！！！！！！！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00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1） 五百章留念！！！！ ~~~~~~~~~~~~~~~~~~~~~~~~~~~~~~~~ 被矫正成好人的阿历克斯失去了自己的家却无从反抗，过去一直仰赖的暴力已经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抱着行李漫无目的地在外游荡。 然后， 他遇到了自己以前凌虐过的老流浪汉。 “我绝不会忘记别人的脸，我的老天！” “大家看啊！这就是那个差点把我干掉的该死的小畜生！” “他和他的朋友们把我又打又踢又捶！” “抓住他！抓住他！他们嘲笑我的血和我的哀嚎，这些残暴的狗！” 老流浪汉和他的流浪汉朋友们抓住了阿历克斯，把他摁到地上，抢走他仅剩的行李，所有人一起上对他又踢又打。无数张被愤怒扭曲的老脸将他包围，无数布满皱纹的手在他身上留下拳痕爪印。即使人多，即使凶残，这些人依旧是吃不饱饭的老流浪汉，如果想反抗的话并非没有办法——但阿历克斯做不到。 他只能蜷成一团，抱着头，痛苦地承受所有侮辱打骂，完全不敢还手。对他而言，就算是被一群老家伙如此对待，也好过想要施展暴力时那种恶心的、难过的、要死的感觉。 正在危急时刻，两个警察出现了。 “好了好了，别影响社会安宁了，你们这群老捣蛋鬼！” “快滚吧，都给我散了！” “先生，你还好吗？” 两个警察的出现对阿历克斯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是天赐的救赎，然而下一瞬间他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就在他和两个警察对视之时，他愣住了，警察们也愣住了。 然后，后者露出了极为狡黠、阴森、不怀好意的坏笑。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这不是小阿历克斯吗？” “好久不见了，老友！过得如何啊？” 这两个警察是他原本的狐朋狗友，是因为受不了阿历克斯的专横而与他彻底闹掰、并设计害他进了大牢的原“朋友”。 “不可能！这不可能！” 极端惊恐的阿历克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两个“朋友”的笑容却越来越阴森。 “不可能？眼见为实，我们可没骗你。” “我们俩到了工作的年纪，于是就找到了正经工作——当个警察！” “嘿嘿嘿……来啊，阿历克斯，跟我们出来玩玩！” 然后，阿历克斯被他们押上警车，强行带到了荒郊野外。 —————————————— —————————————— —————————————— “——够了！” 忍无可忍的温迪一声怒喝，一挥手，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塞卓昂立刻被飓风压垮倒在地上！夏洛蒂也一样，在温迪的魔力高压下终于无法维持灵体化，化为血迹斑斑的实体跪倒在塞卓昂身旁！而她根本没多看她们一眼，向周围使了个眼色，征伐骑士们立刻上前把她们狠狠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迪大步流星地上前，用脚尖掂起还在哭喊个不停的妮尔丽斯的下巴，凝视了瞬间，嘴角抽搐着—— 咚！！！！ 结结实实的一脚在妮尔丽斯脸颊上炸裂，绝妙的力道和角度，她立刻狠狠栽在地上，腮帮高高肿起——要不是有贤者的身体强度撑着，这一脚足以让她脑浆四溅！ “我真的搞不懂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踢！ “还以为你是演的，现在看还真不像是演技啊？” 踢！ “一直以来戴的冷静的假面具终于脱落了？还是仅仅被失败打击傻了？” 踢！ “不过，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啊！” 踢！ “悲痛也好，后悔也罢，哪怕现在你哭喊着求饶嚷嚷着要弃恶从善——” 拽！ 温迪猛地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身体强行从地上拎起来，凑近她的脸，发出诅咒般的低语。 “——全都晚了啊，罪人必须被惩罚，这一切你必须负全责，这就是‘规矩’！” “……………………” 妮尔丽斯本就浑浊一片的眼睛，这次彻底黯淡了下去。 微弱的挣扎完全停止了，她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丧失了所有抵抗能力。 看到她这样，温迪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想象中“惨烈的复仇之战”并没有到来，极恶者现在简直跟个废人一样。赢得毫无悬念，她反而觉得心中满腔恶气憋着无从释放。 成功缉拿了极恶之人，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甚至没“一切终于能结束了”的放松感。 “……算了，总归是解决了，征伐骑士听令，先回——” ——！？ 就在这一刻，温迪闪电般转过身，徒手接住了从背后逼来的凶刃！那是一把血迹斑斑的斩首刀，触到温迪的手的瞬间战帝的皮肤竟然被割裂了！温迪心中微微一凛，很痛，非常痛，手心传来的痛感远超普通的“割伤”！ “你这家伙……” “呜……呜呜……把……把她们放开！” 温迪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女。 而秋米拉颤抖着，抽泣着，但依然逞强般与温迪对视。 温迪稍微移开目光看向秋米拉身后的方向，隐隐能看到几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征伐骑士，不知道死了没有。 “秋米拉·埃隆梅德……我本来还觉得你作为一个小跟班，是最不值得注意的。” “少废话！把、把她们放开！” “想在看来，不管到底强不强，至少你——很有种啊！” 轰！！！ 疾风爆发，秋米拉瘦弱的身体一下子就被震飞出去——但她并没有撞到山石上昏死，反而竟然在飞出十几米后把斩首刀插在地上稳住了身体！极为可怖的、宛如将人引向死亡的魔力波动从她身上散发，魔力质变为一根根荆棘缓缓蠕动，她头顶上也出现了一定小小的、不完整的荆棘王冠！ “可以的……可以的……没关系的……我能行的……” “已经能控制了……稍微控制住……一小会……没关系的……我能行！！！” 秋米拉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叨念了几句，然后立刻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出！两个征伐骑士立刻行动挡在秋米拉面前，壮硕的身体如同两座山峰—— “绳刑！！！” 带着倒刺的绳子凭空出现在骑士身上，咔啪一声，他们的身体立刻被死死捆住，四肢弯折，连坚固的盔甲都被勒得凹陷下去！温迪双目一凝，碧绿巨剑一剑刺出，爆发的风刃切碎了骑士身上的绳子，同时打飞了秋米拉手中的斩首刀！但她魔力所化的荆棘自动保护了她，秋米拉虽然声音抖个不停，但还是发动了攻击—— “溺毙！” “！？” 这一瞬间温迪的架势崩坏了，她的喉咙中、器官中、口鼻中突然凭空出现了大量的水，肺部就像被揉碎的塑料袋一样！趁此机会，秋米拉闪身向前，速度快到令人难以置信！大铡刀和凌迟刀同时出现在她左右手，没有迟疑，她旋转着身子向温迪砍去！ ——！！ 咚！！！！！ 天旋又地转。 剧痛贯穿了秋米拉的身体。 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温迪一剑砸到了地上。 手中双刀确实砍到了温迪，但仅仅破了表皮就被风之壁挡在外面，增幅疼痛的效果也只是让她皱了皱眉头罢了。 “果然，行刑魔法，你居然已经能用那么几下了？但很可惜，也就仅此而已了——” “——仅此，而已……吗？” “……嗯？”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温迪回头看去。 不是塞卓昂。 是夏洛蒂。 她虚弱地倒在地上，什么也干不了，即使如此也要虚张声势吗？温迪摇了摇头，正打算无视她，继续对逃犯的回收—— “！！！！” 这一刻温迪终于脸色大变！她和征伐骑士们同时仰望天空，在灰暗的天幕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高悬在那里！ 是冥煌灯！ 现在它已经彻底脱离了夏洛蒂的身体，断了联系，成为了不受控制之物！翻腾的黑炎在它内部酝酿，死亡的波动向四面八方散发，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所有人！撤远——” 不等温迪说完，冥煌灯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如同烟花一样当空爆发！ —————————————— —————————————— —————————————— —————————————— “你能听到吗，妮儿？” “这个世界的惨叫声。” “世界在悲鸣，在惨叫，一切的一切都在痛斥你，都在蹂躏你，诘问你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让我听听吧。” “听听你那刺耳的，悲痛的，绝望的惨叫吧。” “有你的惨叫做点缀，它才能成为最完美的序曲。” “我们总是如此愚蠢。” “非要在撞得头破血流之时才知道放弃。” “你也一样啊，妮儿，你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不要太灰心，造就你的完美的正是你的不完美。” “我最最亲爱的虫姬啊，请你侧耳倾听——” —————————————— 恍然间 我听到了音乐 那是李斯特的《前奏曲》，LesPreludes，他的交响诗中最著名的一首 我不知道什么李斯特，也不清楚什么音乐，更不明白交响诗是什么 但听到的瞬间，作者和曲名就浮现在我脑海 我不懂欣赏艺术 诗词也好，绘画也好，舞蹈也好，音乐也好，都是和我无缘的 我根本无法用任何稍微专业点的术语评价我所听到的种种声音 我只是知道，这是首旋律多变，绵延入耳，如同在讲故事般的曲子 本应是这样的 但我根本无法欣赏，无法体会，无法品味 我听着这曲子，脑中却浮现出别的东西 世界在惨叫 脑海中满是全世界都在惨叫、燃烧、崩塌的景象 每一个音符都宛如带刺的皮鞭，在名为旋律的刽子手的驱使下，一下一下抽打麻木不堪的大脑皮层 声音与痛苦划上了等号 充满世界的声音 汇成**的痛苦 我就这样这片**中下沉 一边收回伸向海面微光的手 一边想象世界正在惨叫 世界在惨叫 世界在惨叫 世界在惨叫 世界在惨叫 世 界 在 惨 叫 第501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2） “这个是…………？” 看着“丈夫”手中的那个黑漆漆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提灯，夏洛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冥煌灯’，记住这个名字。”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依然是面无表情，他就这么把这不祥之物拿在手上，就好像它只是个普通的摆设而已。这灯造型很古朴，而且表面斑驳，显得十分陈旧，除去不祥的气息外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式提灯罢了。 “呃……但……” 夏洛蒂难为地挠了挠脸，她不明白这一如既往冷清的早饭时间，以撒拉为何要突然拿出这玩意，可以的话她想早点吃完饭去陪爱丽儿玩……但这位魔王大人似乎和平时有点不同，无表情的脸看上去更严肃了，嘴角也绷得紧紧的。 “好吧……所以呢？这‘冥煌灯’到底是什么？” “这是来自世外之物。” 是错觉吗？看到夏洛蒂终于主动发问，以撒拉似乎有点高兴——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夏洛蒂感觉这么多年下来似乎能分辨他极为细微的表情变化了。 “世外之物？” “不属于这世界……我指的是，经过长久的研究，我可以确定它甚至不属于这666个世界的任何一个。” “那它来自哪？” “更加高远之处。” 以撒拉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正看向非常遥不可及之处。 “我们的666个世界统称为‘人界’，而冥煌灯大概来自更高次元，要么就是更高次元的强大生命创造的。” “哦……” 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但夏洛蒂姑且还是随声附和。 “对于想脱离这小小玛耶的束缚、追求更高远层次的人来说，它应该是至宝吧……但很可惜，我没那个兴趣，所以它于我无用。” 因此—— “给你吧，你拿着它比我有意义” 以撒拉不由分说地把冥煌灯塞给了夏洛蒂，夏洛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只好接下了。 “顺便，可以充当生日礼物。” “诶？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一直都知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 稍微有点高兴，脸似乎也有点红了，但夏洛蒂低下了头以免让以撒拉看出来。 至于她终于明白冥煌灯是何等强大之物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同时，对她而言，这大概是事到如今以撒拉留给她的唯一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 因此她很珍惜冥煌灯。 虽然危险，但她还是暗自下决心要保留它一辈子。 除非—— ————————————— 轰隆隆隆隆隆隆！！！ 漫天飘舞的雪花被黑色掩埋，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是漆黑一片，仿佛一切光亮都被彻底吞噬！在那天幕下，冥煌灯不断颤动着，一缕缕翻腾的泥浆般的黑色火焰不断涌出，将接触到的空间完全染成黑色！ 温迪在这一刻汗毛直立，她已经很久没在玛耶遇到过能让她本能上产生危机感的物质了！这些黑炎散发的气息比死亡还要阴寒，只是看一眼仿佛整个心神都会被吸进去，连呼啸的狂风都遭到压制！ “撤退！快！！！” 没想到紧要关头居然有出了这等岔子！温迪大为惊怒但丝毫不敢大意，眼看冥煌灯中溢出的黑炎化作一簇簇火球从天而降，最先降下的黑炎落在已经被毁坏的山林间，仅仅是瞬间就把一切碎石、断木、泥土彻底蒸发！黑炎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将降临之处的一切吞噬殆尽后就自行向温迪等活人的方向蔓延！ “这东西——啧！” 翡翠一剑挥出，绿色的弧形斩风掠过黑炎却只能让它摇曳片刻，又向空中的冥煌灯斩出一剑，而然疾风还未到达冥煌灯本体就被散落的黑炎消磨于无形！无可奈何之下，温迪恼怒地大吼一声，抓住妮尔丽斯的头发要把她一起带走—— “——痛！？” 手上的激痛让她一瞬间松开了手，一缕缕暗红的血线不知何时将她的手整个包络，而源头——正是先前被秋米拉的行刑魔法砍破皮的部位！行刑魔法并不只是留下伤口或让痛苦增幅，竟然还埋下了如定时炸弹般的暗伤！虽然这种程度实战中根本不可能奈何温迪，但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却发挥了奇效！ “你们这群混账！！！！！！！！！” 这个空隙间秋米拉已经一把抓住妮尔丽斯，而秋米拉本人因为温迪先前的打击，口中也不断溢出鲜血！温迪迅速一挥手，碧绿的疾风还未追上她们就被落下的黑炎遮断，冥煌灯的喷发更加加剧，形成了致命的漆黑火雨将他们笼罩！即使是悍不畏死的征伐骑士在此之中也首次乱了阵脚，火雨倾泻，疾风呼啸，大地烧尽，一切都陷入了大混乱！秋米拉拖着妮尔丽斯和迎上来的塞卓昂一同消失在火雨的帘幕中，似乎是最熟悉冥焰特性的夏洛蒂为她们指明方向——温迪感觉自己的脑血管都要炸开了！都已经追上了！都已经击败了！都已经抓到了！煮熟了装盘了送到嘴边了吃到嘴里了的鸭子居然能就这么飞了！？ “禁咒！！！风之——” 轰！！！ 然而冥焰已经把这天地间的大源魔力弄得污浊一片，连温迪都难以调动，禁咒难以施展，而且即使是以她的强悍肉体也无法穿过火雨的帘幕前去追击！连温迪都做不到，那就更不可能指望征伐骑士了！他们再怎么勇猛，强行被冥焰烧一通的话也是必死无疑！ “站住！站住！给我站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天幕下，呼啸的世界中，被越来越多的黑炎环绕，温迪终于发出了不甘心的狂吼！但那是没用的，温迪很清楚，失控的冥焰无法阻挡，冥煌灯又无法触及，除了撤离已经别无他法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撤了！！！！” 听到话事人终于下了命令，征伐骑士立刻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地——中途也有数人被冥焰波及——但速度依然不减！温迪一路上咬牙切齿，但也乘着疾风以最快速度从火雨最薄弱的方向突围！不知急行了多久，那阴冷粘湿的死亡触感总算消去了，此刻看向周围，纷纷扬扬的白雪飘洒而下，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这整片山区！回头看去，黑压压的色彩笼罩了这片山区中的所有山峰，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被烧尽！ “掌舵的……” 低沉粗哑的声音响起，是终于追上的征伐骑士们，共计46名征伐骑士只剩下20余人，一下子就折损一半！看到这里温迪又是一股恶气直冲大脑，几乎要气昏过去！只有毫厘之差就能大功告成，这下子放跑了泽拉赫又折了这么多人手，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真心希望一切只是个噩梦！ “掌舵的……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的烦死了！！！还能怎么办？这片山脉已经全毁了，泽拉赫她们也不可能在这多呆了，那就绕路去追啊！能追到她们一次就一定能追到第二次，发动所有人力物力，掘地三尺也要把泽拉赫找出来！！！！” 温迪已经是躁怒无比，恨不得现在就发动禁咒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毁掉好让泽拉赫无藏身之处，但想归想，她心里也明白这次是真的麻烦了——先不论追兵们的连番失利会让威望大减，这次失败之后再找到泽拉赫恐怕真的会更难！ 一筹莫展。 而温迪终归是战帝，重复了数次深呼吸，已经稍微冷静了点。 定了定神，果然，现在必须放下架子了。这次虽然以毫厘之差失败了，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在最好立刻联系法兰、克莉妮恩斯、马格纳斯等人。泽拉赫能藏身的地方所剩无几，轮番上不行的话，那就所有贤者战帝一起上，能把万年蜗居的圣泽西莉亚叫出来就更好了。对了，现在的话还要算上佛格莱特和圣女—— “哎呀呀，温迪前辈，莫非是在想我吗？” “！？” 就在温迪这么想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咯吱，咯吱，那是靴子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声音。 在银装素裹的冷松林间，少女现身了。 她穿着仅在裙摆袖口嵌了金丝纹饰的加厚版圣女长袍，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同样是纯白色的厚围巾，脚上是适合寒冷地带的雪地靴。 出现于此的薇妮·莱本托德就像神话中的雪之女神一样，美丽又缥缈，和一身尘埃血污的温迪与征伐骑士格格不入。 看到来者是薇妮，温迪松了口气，但身体却下意识绷紧了。 能逃过她感知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并不善战的少女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来到她身后的？ “圣女小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正在协助大贤者……” “不能来吗？反正黛小可爱那边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您似乎抓捕失败了，所以我想来帮帮忙。” 薇妮笑嘻嘻的，散发着安详又轻松的氛围，温迪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自己是怎么了？ 而且……圣女是在搞什么？ 温迪印象里的薇妮仅限于为群众祈福驱散瘟疫的她，以及在穿界门前阻止虫姬的她，还有努力帮助玛耶伸冤的她。在关于薇妮的所有印象里，她都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就像个受伤的、落难的公主，脆弱又坚强，让人心痛。 但在的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游刃有余。 非常，非常，非常的“游刃有余”。 而且“黛小可爱”是什么鬼？ “真是的，温迪前辈的表情很严肃呢，难道是担心大贤者？既然这样的话……” 薇妮递给温迪一个被丝带包装得很精美的笑礼品盒，脸上的笑愈发柔和，温迪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看着挺漂亮的，就取下来了，既然前辈这么担心黛小可爱那就给您吧。” “………………” 温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拉开丝带，打开盒子—— “啊……” 里面是一个圆圆的小东西。 一颗眼球。 一颗虹膜闪烁着七彩色泽的，十分美丽的眼球。 “漂亮吧？刚从黛小可爱的脸上挖下来的，摸起来还温温的呢……作为给前辈的见面礼应该足够了吧？” 而薇妮依然在笑。 第502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3） 魔女之森最深处的小木屋中传来轻柔的呼吸声。 在被大大小小的布偶挤满的床上，黛安详地睡在那里。 穿着印着小熊花纹的睡裙，带着尖尖的睡帽。 而精致的小脸上的左眼处多了一个绣着精美花纹的眼罩。 “呜……嗯……呜……”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表情十分苦闷，很显然正在做噩梦。 她梦到自己深陷无边深渊之中，无数漆黑的微小生物浸染着她，侵犯着她，她却完全无从抵抗。 又梦到自己被钉在山巅的刑柱上，无数洁白的小十字架钉在她身上，四肢和脏器全都被贯穿，秃鹫争相啄食她的肉。 噩梦很长很长。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 “啊……啊？” 温迪看着盒子里的美丽眼球，整个人都僵住了。 并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也不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但…… 这感觉……就像她以前经验尚浅时和正规骑士对练，那是用绝招相拼时，自己的一击落空，而对方的剑即将落在自己身上之时。那种时刻总是短暂又漫长，感官仿佛被拉长了，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剑的运动，能很清楚地分析对方的动作，也很明白这一剑落在自己身上会怎样——但就是没有实感，也无法做出进一步反应，整个人仿佛被困在“意识”与“行动”之间的夹缝里一样。 当然，随着温迪的不断成长，已经再也不会有这种“困在夹缝”的感觉了，因为对她而言有如此冲击力的事件已经几乎没有了。 但现在是个例外。 这是什么？ 是眼球。 什么样的眼球？ 有着彩虹般的色泽的虹膜的美丽眼球。 谁有如此特殊的眼睛？ 黛。 黛是谁？ 大贤者。 这眼球是从哪来的？ 从大贤者身上来的。 被装在什么里面？ 礼品盒里。 这礼物是谁给的？ 是…… 是…… 是谁…………？ 温迪以极为缓慢的动作，取出盒子里的眼球。 慢慢地，眨了眨眼，把视线集中在眼球上。 然后，更加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是……谁……送的……？ 是……薇妮。 薇妮？ 薇妮·莱本托德。 薇妮·莱本托德是谁？ 是万神殿的圣女。 仅仅是万神殿的圣女吗？ 还是祛除瘟疫的英雄。 还有呢？ 是在星穹废墟救了大贤者的功臣。 还有呢？ 是新任的贤者，光之贤者。 还有呢？ 是阻止了灭世者泽拉赫的救世主。 还有呢？ 是人界共同的英雄，即使是血狱的大人物也不得不认同她的功绩。 还有呢？ 是当今玛耶的暂任大贤者。 这个集无数光环于一身的绝世的天之骄女，刚刚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她…… 挖掉了精神崩溃的黛的一只眼睛。 把眼球清理干净装在礼品盒里。 专程带过来给温迪当见面礼。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诶……不……等等……诶？” 时隔数十年，温迪终于再次陷入完全的混乱，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头脑最混乱的一次。 救世的圣女，把，大贤者的眼睛挖了，还很恶趣味地送给了自己？ 而且她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自己的反应，就像在看一只实验动物一样？ “呃……呃……呃呃呃呃……” 温迪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好难受，胸好闷，肺就像被挤扁的麻袋一样，大脑更是反应迟缓。 支支吾吾，磨磨蹭蹭，慢慢吞吞，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连她都觉得蠢到家了的话—— “这是，开玩笑吧？” 然后， “——噗！” 薇妮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抱歉抱歉，但我真的没憋住……还以为前辈您会说什么很帅或者很苦大仇深的台词呢，结果支支吾吾了半天就一句‘开玩笑吧’？您还真是可爱啊。” 娇笑连连，花枝乱颤，薇妮显然是打从心里觉得好笑。越来越诡异的恶寒将温迪的内心占据，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离自己好远，而且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薇妮干了坏事？挖了大贤者的眼睛？所以？所以原来她是个坏家伙？一个大坏蛋拯救了世界？不对吧，既然有拯救世界以及诸多功绩摆着，那她肯定是好人啊？救世者=好人，有什么问题吗？但是……但是？诶？ “唉，看来有点戏弄过头了。” 薇妮嬉笑着，从温迪手中拿过了眼球，就像对待一颗珍珠一样捻在指间把玩着。 “我为我的失礼致以歉意，但我确实需要确认一下——‘真善美的化身，救世的圣女’这个印象在大家心中到底有多深刻。” 把玩，把玩，把玩，动作越来越过火了，好几次差点把眼球掉在地上。 “现在我更放心了呢……只是稍微恶作剧了一下，就让以冷酷闻名的温迪前辈像傻子一样不知所措，看来我的面子工程做得真是不错，给我自己鼓鼓掌~” 啪叽啪叽，她用很可爱的动作拍了拍手，但这样一来眼球就掉到了地上—— “啊，这东西拿着也挺麻烦的，就这样吧。” 踩！ 腿抬起，停顿了瞬间，然后雪地靴猛然踩下，令人恶心的“咕叽”一声过后，原本眼球掉落的地方只剩下膜瓣的碎渣和黏糊糊的玻璃体。 “你……” 黛的眼球被一脚踩碎了。 “你……” 温迪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某种超越了恐惧的极度恶寒将她席卷，喘不过气，喘不过气，喘不过气！扑面而来的是粘稠又浑浊的感觉，这是“邪恶”，比世间之恶全加在一起还要深重的极端邪恶，邪恶到令人作呕！ “你——！！！！！” 尽管心在否认这一切，拒绝接受看到的一切，拒绝理解所知的一切，但身体还是做出了反应！手中的碧绿气流再次凝聚，成型的瞬间就如闪电般挥出！疾风将空间切裂，直逼少女的喉咙—— 就在疾风逼近到以薇妮微中心半径一米的范围的瞬间，它就像凋零的花朵一样蔫了下去，灌入的魔力仿佛全掉进了无底洞全部消失！顷刻之间，刚刚还盘绕在温迪周身的飓风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温迪一人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 而薇妮舔了舔嘴唇。 “真是美味❤” ~~~~~~~~~~~~~~~~~  夭寿啦！薇日天要打人啦！不过我老婆真可爱prprpr 第503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4） 嗜盐菌。 一种能在高盐度环境中生存的古细菌。 它的生存需要高钠的环境，在含盐量2%到4%的适宜条件下，十个嗜盐菌能在几小时内繁殖数百万个后代。 嗜油菌。 多种能够分解石油的细菌的通称。 它们能以石油为食，有的能直接把石油分解成无害物质，有的能破坏石油构成的结构，有的能分泌间接抑制石油蔓延的物质。 而嗜魔菌—— 薇妮轻笑着，她的手像游鱼一般在空气中摇摆，看似只是无意义的动作，但总让人产生“她在抚摸游弋在空气中的某物”的感觉。温迪那诡异之感越来越强烈，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没有了，感觉不到——完全感觉不到空气中游离的大源魔力了！这面积广阔的一带的魔力变得极为稀薄，就像彻底晒干的海绵，一丝丝能量都挤不出来！ 温迪也算是十分见多识广了，将环境中的魔力抽离、将魔力转移、将魔力压制、屏蔽魔力感应的结界——能造成类似现象的方法数不胜数，但如此彻底的、就如同从源头把魔力的生成完全控制住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温迪甚至能感觉到，每当自己把体内生成的小源魔力放出一点，那新生的魔力都会立刻消失，不是“消散”而是真正的“完全消失”！ “所谓的‘嗜魔菌’就是这样的，顾名思义，以魔力为食。” 薇妮双手并拢，就好像捧着什么东西，虽然从温迪的角度看那是两手空空。 “…………嗜魔菌？细菌？” “说是‘病菌’也不为过，毕竟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纯粹以蚕食魔力为生的生物就是‘病’啊。还好它原本只生活在极少数地下灵脉周围，而且不适应外界环境，所以对自然构不成什么伤害……但那也只是‘原本’，为了改良它们我也是下了苦功呢。” “你——！！！” 狂暴的疾风从温迪浑身爆开，她大吼一声，正要冲向薇妮—— 噗嗤！ “——！？” 就如气球被戳破一般，膨胀的魔力瞬间就萎靡下去，狂暴的气流已然消逝！与此同时袭来的是一阵反胃感，温迪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感觉自己吸了什么东西进去，很多很多东西，现在充斥了她的肺、食道，透过一层层粘膜和体液向全身扩散！ “原来如此，你想通过瞬间的魔力爆发来杀死嗜魔菌？可惜，可怜，可叹啊。这就好比用铁菜刀去砍死嗜金属菌，用水压去压死嗜压菌，用强酸烧死嗜酸菌，用开水烫死嗜热菌一样，痴人说梦。” “呜……呜……咳……怎么……” 温迪干呕了起来，四肢的力量在迅速流失，连站稳都很困难！任何玛耶的魔法师体内都有着大同小异的一套魔力循环系统，产生小源魔力的同时吸纳精炼外界大源魔力——而温迪感觉这套对于任何使用魔法的生物而言都是最最基本的系统竟然正在失去作用！魔力无法产生，更不可能从魔力真空的外界吸收大源魔力！ 那所谓的“嗜魔菌”早已被薇妮散播了出去，温迪已经吸入了不知多少了，这种小小的微生物对于魔法师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征伐骑士更是如此，他们全都像废铁一样四仰八叉倒了一地，根本指望不上了！ “这就是魔法师的局限性了，或者说，这是人界绝大部分人类的局限性。” 薇妮的声音依然温和又柔美，她抱着双臂，绕着温迪走起了圈圈。 “玛耶的魔法师没了魔力就什么也做不了，马西阿罗的机械师离不开能量供给，灵星的异能者没了灵力就是废人一个，玄元大陆的修真者不吸天地精华就是待宰的猪。诞生于某个世界，在某个世界成长、变强，就必然会过度依赖这个世界固有的能量，所以在那个世界中只要把‘能量’从根源上剥夺……就能不战而胜。” “毕竟大多数战斗的结果在开打前就确定了啊”——薇妮轻笑着。 而温迪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比起突然无法使用魔力，薇妮展现的真面目带来的冲击还要更大——大过头了，温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完全被打得粉碎。 在这无尽碎片中，仅仅是整理出一条思路都难如登天。 所以，此刻， 温迪“放弃”了。 不要去想“薇妮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思考“薇妮·莱本托德到底是什么人”，不要深究“过往的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把情况简化简化再简化，只剩包含最最基本的主谓宾的一句话。 主语——薇妮。 谓语——袭击。 宾语——温迪。 薇妮，袭击，温迪。 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给身经百战的温迪一个全力应战的理由。 “你这混账！！！！” 温迪行动了，但她并没有凝聚魔力，因为这已经证明无效了！她此刻没有迟疑，没有一丝犹豫，一咬牙关就把手中的巨剑翡翠举起，对准了——自己！ “喝！！！！！！” 翡翠的剑身缩小到如刺剑粗细，被温迪狠狠刺进自己的胸口！巨大无比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爆发，碧绿的光芒在她皮肤下流窜，顺着神经骨骼血管向全身奔流！伴随着如同镣铐解开的感觉，体内那些污秽的杂志被涤荡干净，尽管带来的剧痛犹如抽筋扒皮，但至少重获了极强的战斗力！ “哇哦……” 薇妮后退数步，挑了挑眉毛。 “对自己真狠啊温迪前辈，放弃了吸收或自己产生魔力，把大秘宝直接钉入魔力循环的核心节点借用它的能量，同时把吸入的嗜魔菌全部清除……你就没考虑过后遗症吗？搞不好会折寿哦？” “少废话！！！！” 温迪爆喝一声，皮肤下的莹绿色纹路已经遍布全身，她只是轻轻一蹬地就让背后的地面浮现出半径千米的扇形裂纹，和薇妮之间的距离直接缩短到零！ 唰！！！ “啊…………？” 挥出的拳头把薇妮打飞——什么的并没有发生。正相反，温迪的手在接近薇妮的瞬间就覆盖上了一层难看的紫黑色，皮肤和肌肉的质感就像潮湿的苔藓一样。即将碰到她的脸颊之时，皮肉已经彻底化作黑色的粘稠物融化，而骨骼也碎成了黑色的碎屑，最后压根连碰到薇妮都做不到。 “我周围半径一米之内，每一立方毫米都充斥着极高浓度的微生物，病毒、细菌、真菌，只可惜你看不到这欣欣向荣的景象。” 薇妮遗憾地耸了耸肩，毕竟，即使是战帝乃至大战帝，他们的视力也达不到直接看到粘在手上的细菌的。温迪已经彻底确信了，这个少女实在太过诡异，手段远超常识，使役“微生物”作战还是闻所未闻！然而就在她急忙后退的那一刻腿部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低头看去，原本冰冷的碎石地竟然在不知何时变成了污浊一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无数菌丝！菌丝居然直接依附在岩石上把地面铺满！ “菌毯。” 薇妮一打响指，恶寒穿上温迪心头，她立刻高高跃起，但所穿的鞋已经爬满菌丝，双脚也以惊人的速度溃烂！她当机立断，缠在胸口的翡翠放出耀眼光芒，瞬间就把两脚齐刷刷切断！风凝聚在断面止住血，同时托住身体形成双腿的替代品！ 斑斑鲜血洒下，剧痛反而让温迪稍微冷静了！一挥手，翡翠溢出的碧绿疾风立刻环绕在她周身，并非是简单的护盾，而是形成了圆球形的真空层！薇妮早已让这里的空间充满高密度的病菌病毒，仅仅是呼吸就会吸入体内招致死亡，所以绝对要把外界空气隔开！ “风之鞭！” 将翡翠的绿光汇成一束，像长鞭一样狠狠甩出！风之鞭划过之处空气全部变成高热，既然无法直接用“魔力”消除薇妮的细菌，那就靠魔力引发的物理现象间接干涉！绿光盘旋了刹那，然后全部向薇妮汇去—— 噗嗤！ 绿光让薇妮的身体四分五裂，然而她只是诡异一笑，破碎的尸骸就变成了粘稠的紫黑色液体散落！ “你有点慢哟。” （糟——） 唰的一声，黑色光芒一闪，薇妮就已经逼近到温迪面前！她抬起手，仿佛是以慢动作伸出一根手指，一颗小小的黑色圆球出现在她指尖，散发出腥腐的气息—— “恶疾之卵。” 轰！！！！ 在剧烈的魔力爆发下温迪被冲飞出去，虽然只是些许，但少量粘稠的漆黑物质还是穿透了真空层！这物质是无数无数的病原体的凝聚，是只要一点点就能引发一场大瘟疫的痛苦之源！情急之下她把黑色物质一把握住，用翡翠的绿光化为实质将其紧紧包裹，决不能泄漏分毫，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她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呼呼呼……” 少女的娇笑声传来，瘟疫的黑雾的对面，那纤柔的身影摇曳着，不紧不慢地向她接近！该怎么办？这病毒凝聚的定时炸弹还被自己攥在手里，而瘟疫之主正在逼近——先处理哪边？病毒还是本体？抹掉本体的空当薇妮就会过来给致命一击，对付薇妮的话自己就会被病毒侵蚀，两边全都—— ——咔嚓！！！ “……………………………………啊？” 背后一痛。 真空层能隔绝空气，但并不能防御单纯的刀砍斧劈。 回头看去， 是征伐骑士。 原本已经不止倒地的征伐骑士们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为首的一人用手里的大剑砍伤了她。 他们的头盔缝隙中透出的目光都黯淡无神，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样，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尸体般的腐臭气息。 （他们被控制了——） 一念及此，温迪立刻和他们拉开距离。这时浮现在她脑海的是许久以前的一幕，陷落的星穹废墟，其中满是横行的丧尸——不，不可能吧？难道说！？ “呜……？” 然而不等她继续深思，突然的乏力感就让她不止倒地。 这时她才发现砍伤她的巨剑的剑刃上沾着紫黑色的粘液。 是病毒液。 “该……死的……” 第504章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25） 那是许久之前…… “太惨了……” 站在最高的神殿顶端俯瞰下面，才看了数秒，温迪就别开视线。 昔日圣地被糟蹋成这副模样，任谁都不忍多看的。 遍地疮痍，残垣断壁，更重要的是尸体。阿格克萨斯死后尸潮就停止了活动，所有丧尸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生息。人们立刻对那些尸体进行了全面检查，但没能提取出活的病毒，丧尸化病毒仿佛在完成使命后就自行了断了，之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阿格克萨斯能够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也是够厉害了，当然这不仅仅是他本人的力量，还有那些魔王教制造的伪王，而丧尸大军起到的作用也是举足轻重的。他们单个实力不强，但汇聚在一起就是十分可怕的力量，况且那种可怕的病毒还能传染，受害者越多丧尸就越多……即使是清理战场的现在，温迪依然是满心的后怕。 这种病毒的作用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如果真正流行开就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如果自己或者自己的部下受到感染……又会怎样？ 而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而且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 —————————————— “呜……啊……” 乏力感在全身流窜。 极度的虚弱瞬间透支了身体。 刚刚砍到她身上的巨剑剑刃沾着紫黑色粘液，浑浊不堪，散发着腥味。 是病毒液。 尽管伤口很浅，但也足以让无数病毒侵入她体内了。 “你们……” 勉强回头看向骑士们，他们的动作十分僵硬，而且魔力的波动也非常诡异，目光中已经看不出丝毫神智了。毫无疑问他们变成了和当时星穹废墟里一样的东西，那些理智丧尽肉体崩坏只剩**本能的丧尸。曾几何时，温迪坚信这种丧尸病毒是来自拜欧哈扎德，是阿格克萨斯带来的对付免疫力相对低下的玛耶人的武器——如果现在还这么以为的话那就真是没救了。 让人变成丧尸的是薇妮，散布丧尸病毒的是薇妮，病毒、细菌、真菌，这些能作为病原体的微生物全在薇妮的掌控之内。那她这个“圣女”头衔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够驱使瘟疫的她反而成了抗击瘟疫的英雄？玛耶的大瘟疫和她有什么关系？真的是她干的吗？低级的自导自演还是另有企图？阿格克萨斯和她又有何关系？泽拉赫呢？让星穹废墟陷落的到底是谁？阿格克萨斯还是薇妮？所以薇妮其实是个隐藏得极深的疯子杀人狂？是恶？若她是恶的话那拯救世界阻止泽拉赫又是怎么回事？前后的种种矛盾又是怎么回事？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谁才是对的谁才是错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温迪感觉天旋地转，世界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破碎的世界观碎得更加彻底——泽拉赫是恶人，而薇妮……也……算是恶人？所以这两人其实是狗咬狗？黑吃黑？这所谓的圣女难道从来都没把这世界当回事？现在玛耶居然被把持在一个散布瘟疫大量杀人还挖了黛的眼球的变态虐待狂手里？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受到薇妮的驱使来对付泽拉赫？被恶人操控着用来对付另一个恶人？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工具？玩物？蒙在鼓里的蠢货？其他贤者和战帝也是如此？但薇妮现在又想干什么？如果她要借刀杀人对付泽拉赫的话那为什么现在又来袭击自己了？倒不如说她这么强完全可以直接出面把泽拉赫拿下啊？这一切到底—— “该……死的……我……不能……就这么……” 想要再次催动翡翠，但那只穿着雪地靴的脚狠狠踩在她头上，薇妮·莱本托德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神依然是无比柔和——但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在看一只犯了错的宠物狗。 而温迪只能无力地看着她。 记忆中的少女和眼前的同一人重合了起来。 一个是为人类祈福的天使，另一个是突然翻脸的死神。 二者重合，居然毫无违和感。 “原石只有在名为痛苦的刻刀的雕琢下才能焕发光彩，我必须给予妮儿痛苦，足以铭刻在灵魂上的痛苦……”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薇妮的脚一点一点施加力量。 “但过犹而不及，坐过头总是不好的，我可不希望她就这么被玩死啊。” 加重，加重，再加重，薇妮的展现的力量和她娇柔的身体完全不符。 “凡事都要有个度，很多时候死亡是解脱而非惩罚，我怎么能就这样把我可爱的妮儿从‘生’的牢笼中解放呢？” 温迪的头颅已经有了变形的倾向，身体使不上力气，完全无法反抗。 “古典乐的乐章必须保持纯净，更何况我用了这么多年只为谱成这一曲，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毒的侵蚀，温迪感觉自己跌头盖骨变得脆弱无比，巨大的压力已经完全让她头晕目眩—— “所以，我的乐谱，我的交响诗里可不需要你这样的杂音。” 咔嚓！ ———————— ———————— ———————— “所以，这就是事情经过了。” 薇妮周身散发出圣光，把粘在鞋底的血和脑浆清理干净。 “‘风之战帝温迪·希瓦在与凶犯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战斗中光荣牺牲，46名征战骑士也全部殉职，而泽拉赫一伙依然逍遥法外’——故事就是这样，听到了吗，佛格莱特？” “那是当然，我的陛下，我会‘如实’转告其他贤者的。” “很好。” 雪越下越大了。 白雪纷纷扬扬飘落，其中还混杂着细小的冰粒，寒风呼啸着像怪物的舌头一样舔过大地。可能是沸腾的魔力完全消去了，可能是病毒已经把雪下仅剩的生物都杀死了，现在的寒气更是冰冷刺骨，只是吸一口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冻结。 佛格莱特铺开漆黑的雾气，丝丝缕缕的黑雾将这一片狼藉笼罩，静谧又诡异，把薇妮自己的痕迹完全抹除。脑袋支离破碎的温迪的尸体，被病毒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征伐骑士们也全都被黑雾吞没。 而薇妮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活动了活动胳膊腿，旋即又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你看上去很失望诶。”绷带说道。 “是有点……我也蜗居了那么久了，这次出来确实一方面是想活动身体，但直到最后没怎么动弹就赢了。” “切切切~胜利者的可憎嘴脸！你个心机婊！” “别这么说啊科黛，就算是你，如果乱放厥词玩过头的话我也会狠狠教训的。” “呀~~~~讨厌！我要罢工！” “别这样，你可是我的最强武器，罢工了可没人能替代你哦。” “呀哈哈，看来你还是挺清楚的啊。” 薇妮只是这么一说绷带就得意了起来，就像抢到了骨头的小狗一样，薇妮想了想，还是没把后半句“但最强武器指的是科黛而不是你”说出口。 “倒是没想到，她们在那种境地竟然还能死里逃生。” 提耶拉看着远方已经被黑炎烧尽的山区，喃喃道，旋即又扑哧一笑。 “不过想想也是，不愧是吾之半身，看情况最后翻盘她功不可没啊！没准她还能在逆境中爆发更多能量哦？吾都已经忍不住想看了！” “她？啊啊，还是算了吧。妮儿的‘同伴’五人每个人似乎都很有能耐，但深究之下也不过如此罢了。海德里希虽然是全能型的宝贵人才，但说到底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科提斯犯了个大错，她竟然真的以为普通的‘争风吃醋’能获得妮儿的芳心，实在是蠢货一个；菲尼克斯可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典型，小小一个冥煌灯惹了多少麻烦，但也为妮儿提供了太多便利；千夜只是个纯粹的被害者，被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至于埃隆梅德……呵……” 薇妮摇了摇头，罕见地露出了轻蔑之色。 “随波逐流的小废物，没有主见的小笨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毕竟是唯一一个我都提不起兴趣杀的家伙，如此不堪倒也算是种才能了。” “喂喂，汝这么贬低吾之半身，连吾都觉得很没面子哦。” “仅仅是陈述事实而已，提耶拉啊，身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赶紧把她解决了‘达到完整’哦，免得夜长梦多。” “放心放心，吾心里有数，倒是汝，就这么把泽拉赫放跑真的好吗？吾觉得如果是调教……不，‘教育’的话，这种程度应该也差不多了，现在的她不管让她做什么都只会乖乖听话的。” “哈哈哈，别逗我了提耶拉。假如你给心仪的对象施了催情魔法或灌了**让她爱上你，你觉得这算是‘彼此的爱情开花结果’吗？” “……不算。” “所以咯，我所做的只是‘彻底拔掉她的獠牙’而已，其他的还要慢慢来。趁现在把她拿下命令她归顺于我——什么的，和直接把她洗脑又有什么区别？没意义的。” 所以。 必须，像雕刻世上最易碎的宝石那样，一点，一点，一点来。 开料。 研磨。 抛光。 直到蜕变成能镶嵌到首饰上的优质品之前，必须不断加工。 “听啊，各位。” “““？？””” 提耶拉、千海和绷带都竖起耳朵，但听到的只有呼啸的寒风以及雪粒灌进耳朵的声音。 “听不见吗？那也没关系，想必妮儿现在已经能听得很清楚了吧……” “交响诗的奏响……” 第505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1） 回过神时，我坐在观众席上。 环顾四周，这是个圆形的大房间，前面是金碧辉煌的大舞台，后面是仿佛望不到尽头的观众席。 而我就坐在最前排，正中间，能在最近距离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位置。 想要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观众，却发现头动不了，身体也动不了，全身上下还能自由活动的只有眼球和嘴巴。眼睛好痛，好难受，干涩无比，仿佛已经睁开了很久很久。尝试着眨眨眼，却发现自己脸合上眼皮都做不到。 眼皮被固定了。 上眼睑和下眼睑传来难忍的异物感，那是钩子？还是什么夹子？冰冷的细细的金属将我的上下眼皮别住，冷冰冰的触感几乎要把眼睛贯穿，眼睛一直都处于被强迫睁大的状态，根本合不上，只能愣愣地看向前方。 恍然间发现，舞台后面不知何时展开了一张大幕布。 那是一张和富丽堂皇的音乐厅格格不入的海报，似乎是所谓的“电影海报”。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反感。 海报上画着一个人，一个少年，被看上去十分骇人的拘束衣和皮带固定在金属椅子上。他头上接着大大小小的线和管子，可怕的金属支架强行撑开并固定他的眼皮，迫使他只能看向前方。和我一样。 尽管身处如此境地，少年的表情依然看不出恐惧，他处之泰然，甚至显得有点桀骜不驯。 他在期待什么吗？ 他在盼望什么吗？ 或者说他压根什么也不在乎？ 正在这时—— 噔噔噔！ 炫目的灯光突然亮起，将舞台照得一片明亮。 我到现在才看清楚舞台上是什么。 是乐器。 以那个画着怪异少年的海报为背景，种类非常齐全的大量乐器摆放在舞台上。 最大的那个是……键分成黑白色的键琴？带线的是弦丝琴……是弦丝琴吗？还有造型各异的管子……鲁特笛吗？一些奇怪的金属片，大大小小的鼓，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乐器，绝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它们不是玛耶的乐器，至少我一个也认不出来，但看风格的话…… 地球？ 地球的乐器？ 我对它们的音色、构造、原理都一窍不通，本该不认识的，但再看向它们的同时脑海中就浮现了名字。 “钢琴”“提琴”“长笛”“单簧管”“萨克斯”“长号”“锣”“定音鼓”“军鼓”“木琴”……那些陌生的名字一个个浮现在我脑海，同时还接连发出声响，隆隆隆的十分刺耳，就像有某种强大的外力直接把对它们“音色”的“印象”植入我大脑一般。 乐器们的声音风暴刚刚席卷过我的脑海，新的声音的浪潮就把我淹没——那是掌声，震耳欲聋的掌声，我的左边右边后面的座位，头顶的高处的包厢，到处都是掌声，而且是那种简直要把手拍烂的全力鼓掌。是谁？原来这里的观众除了我还有别人？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可他们是谁？努力转动脖子却动不了，努力转动眼珠但视界有限，况且我已经是第一排了，我前面一个人也没有…… 一股“恐惧”突然从我心中腾起，我有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一定要弄清其他观众是谁”，不然，不然，不然，不然—— “Ladies,and——gentlemen！！！” 掌声刚落又是新的声音，声音声音声音此起彼伏的声音。这次是一个极为雄浑的男声，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就像是顶尖的美声歌唱家。 “Welcometoourphilharmonicorchestra！” 再回过神时，我面前的舞台前端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身材微胖但十分有威严，身上是十分考究的礼服，一手拿着指挥棒，而面部模糊不清。他面对观众席，张开双臂，声音大到足以充满这过度宽广的音乐厅。 “Pleaseenjoy——TheSymphonicPoemForThePrincessOfPests！！！” 哗！！！ 顷刻之间无数演奏者出现在舞台上，他们和指挥者一样面容模糊，穿的也是一丝不苟的礼服。他们在乐器前落座，用优美的姿势拿起乐器，不需要乐谱和谱架，仿佛早已把一切都捻熟于心。我尽管对音乐没什么了解，但依然能看出他们是何等高级的演奏者，那拿着乐器的姿态宛如和乐器融为一体了一般，乐器就是他们身体的延伸。 色彩乐器组就位—— 打击乐器组就位—— 铜管乐器组就位—— 木管乐器组就位—— 弦乐器组就位—— 音乐厅忽然一片死寂。 方才的掌声也完全消失，掌声的主人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演奏者的动作固定了，像蜡像一样，没有一点的移动。 连指挥者也转身背对观众，他面对舞台，手中指挥棒微微提起，随即动作也静止了。 一切都静止了。 唯一还在动的只有“寂静”。 绝对的静止中唯有寂静不断扩散，泛起一阵阵无声的涟漪。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连寂静中压抑的热度都在消退。 消退，消退，消退，连气氛中仅存的热情都完全消失、音乐厅如同被冰封之际—— 演奏开始！ 指挥者挥动指挥棒，堪称行云流水，这动作本身就是极高的艺术！每个奏者都动了起来，彼此之间连一毫秒的间隔都没有，每个人的动作都无比的精确，紧随而来的声音的洪流更是如此！恍然间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台巨大的织布机，晶莹的棉线从每一个奏者、每一个乐器上延伸而出，在严丝合缝的配合下整整齐齐地搭在织布机上！ 声音不断响彻，无数的棉线几乎汇成了瀑布，就在这份整齐即将因数量而崩塌时——梭子出现了！那是指挥者的动作，他的指挥，他的旋律，他对节奏的把控，他的指挥棒拂过一根根音之线，如同极快的飞梭一般！梭影一扫，所有线立刻排布整齐，在绝妙的引导下棉线彼此交叠缠绕，溢满音符的布匹从舞台之上飞流而下！ 音符的布匹铺天盖地一般盖满了整个音乐厅，宏大而纤细，汹涌而舒缓，种种彼此矛盾的旋律此刻却浑然一体！沐浴其中连我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太美了，壮美，优美，精美，用一切带美字的词语形容都不过分！即使我对音乐毫无研究，仅凭本能——凭借“身为人”的本能，我也能清晰地意识到这音乐是何等的伟大！ 作为舞台背景的海报上的少年也是一样，他尽管全身乃至眼皮都被拘束，但依然露出了极为享受的表情，沉醉在这音乐中，同样的—— ——？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缩小。 如同目睹了极为可怖的场景一般。 第506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2） “想去死” ——夏洛蒂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全身上下的细胞仿佛被名为“痛苦”和“疲惫”的诡异物质替换了，过度的疼痛导致麻木，过度的麻木又催生新的疼痛，疼痛，麻木，疼痛，麻木，一层一层叠加，无休无止。血液的循环仿佛停住了，血就像冻结了一样把血管阻塞，恶寒的触手把身体包裹，把全身心都引向黑暗的深渊，那是睡魔甘美的诱惑。 夏洛蒂不能睡，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睡”，重复这三个字大概是维持她意识的唯一方法了。她有一种预感——一旦睡下，飘摇的生命之火也一定会随之熄灭，这种感觉并非子虚乌有，身为死灵法师的她对死亡的预感总是十分敏锐。 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不久前的那一幕，黑色的火雨，地狱般的黑炎，断了联系失去控制的冥煌灯的暴走——如果不是她透支了精神预判代表着“死亡”的冥焰的轨迹，所有人在穿越火雨逃出去前就全死完了。 “唔……” 想翻转一下身子，但稍一想动，“麻木”和“痛苦”的平衡立刻被打破了，麻木感迅速消失，痛苦感充斥全身，害得她只是稍一动就表情扭曲，终于翻过身时已经满身冷汗。 好难受。 即使是死，也比这样难受地躺着要好一万倍。 更别提纷纷扬扬的雪花正从天而降飘落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还伴随着刺骨的寒风。 绷带也好，棉纱也好，全都用完了，连靠谱的魔药都所剩无几了。 保护着伤口的只有薄薄一层治愈魔法的微光。 但真正让身体痛苦的还是内心。 夏洛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了。 只是稍微想一想从边境战场逃回来……不，自从到星穹废墟后发生的一切，她就感觉心里被塞了块大石头。 失败。 失败。 失败。 失败。 失败。 所有人一直在失败。 夏洛蒂自己呢？ 星穹废墟时，被佛格莱特迷昏，被尸潮袭击，眼看着艾西亚被枭首。 血晶宫时，被异世界人找麻烦，被仇人挑衅，被薇妮一伙利用。 边境战场时，和凛华大战，眼睁睁看着首领的恶行暴露给全世界，自己也像老鼠一样灰溜溜逃了回来。 回到玛耶后，就是不断被追杀，被半精灵偷袭，被圣歌团轰炸，每次都弄得伤痕累累。 到了现在，为了逃脱追捕，就连与以撒拉仅剩的联系——冥煌灯都失去了。 至于向圣安德烈报仇？那都是何年何月的老事了？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遥不可及的？ 而最关键的是——妮尔丽斯这个话事人几乎没派上任何用场。 薇妮打破了妮尔丽斯的不败神话，穿界门的大失败又剥下了她理智又冷酷的面具。夏洛蒂不想承认，也不想说那么残忍的话，但也不得不承认—— 妮尔丽斯，真的太让她失望了。 稍微转动眼珠，能看到这所谓的虫姬就躺在离她不远处的树下，只有一张单薄的毯子裹住身体。她的头发、眉毛和睫毛都挂满了雪，双目紧闭，冻得发青的嘴巴也抿得紧紧的，似乎在做什么很糟糕的梦。 以前的妮尔丽斯，不论睡着还是醒着，都有种虚无缥缈的美丽，一种圣洁不容侵犯的气场，能让看到她的所有女人都自惭形愧。 但现在看来……她失去了神性的光环，简直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无端地，心中升起了一股厌恶感。 看到了污染眼睛的脏东西的感觉。 夏洛蒂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口好渴。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夏洛蒂……姐姐……要水吗？” “……嗯？” 一个被冻得冷冰冰的杯子凑了过来，还好不是金属，不然怕是要黏在夏洛蒂嘴上。冰冷而清冽的水漫过唇齿间，非常冰，灌入喉咙里就像刀割一样痛，但总比嘴里又干又涩强。秋米拉小心翼翼地帮夏洛蒂拂去身上沾的雪和结的冰碴，还往保暖的魔法阵中注入了些魔力，这保暖魔法当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 “谢了，秋米拉……” “嗯，没事……” 秋米拉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她虽然能行走但步伐十分虚浮，毕竟温迪当时给她的那一下也够狠的，再加上旧伤尚未痊愈……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夏洛蒂又发出了深深的叹息，但不知为何已经生不出更多感想了。 她并没有担心秋米拉，对塞卓昂也是同样，疲惫的心仿佛是出于自保般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其他人怎样都好，夏洛蒂只想让自己好好歇歇，从现实中剥离出来远离一切，仅此而已。 而另一边—— 塞卓昂背对着所有人，独自坐在一个大木桩上。 她没有在树下躲雪，没有裹上厚衣服或毯子，也没有张开任何结界，甚至没用御寒的魔法保护自己。 她只是弓着腰，垂着头，坐在那里。 雪越来越大，她一开始只是头上和肩上堆满了雪，就像戴了厚帽子和垫肩。但随着时间推移，现在她背上和腿上都全是雪了，衣服边角处是垂下的冰晶，头发末梢就像冰挂一样。远远看去她已经成了个冰雕，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失去生息。 但秋米拉很清楚她还活着。 因为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被她散发的负面情绪扭曲了。 “（咕噜）……” 秋米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一步一步蹭向塞卓昂。 越是前进压力就越大，处于某种极端情绪中的人总会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越是靠近就越感觉喘不过气来，空气仿佛成了传递情绪的媒介，秋米拉都快被空气中满溢的负面情绪浸透了。 “那个，塞姐姐…………？” 秋米拉轻声呼唤，没得到回应，她只得端着水和前段时间省下来的一点点干粮凑过去。 “吃、吃点东西呗？而且……别着凉了，这么浑身盖着雪不好吧？” 还是没回应。 但塞卓昂的头稍微动了动，脸在挂满冰碴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她皮肤本来就偏苍白，现在简直就是蜡白+惨白，而且脸上还有冻住的血迹，死里逃生之后她连浑身沾的血都没擦。而她的眼睛——即将和她对视的那一刹那秋米拉忍不住别过脸去，那种强烈的震慑力让她不敢与之对视，只感觉那血红的眼珠周围是更加红的血丝…… “那……我放这了？” 塞卓昂又没回应了，头又垂了下去。 秋米拉无奈之下索性把这当成“好”，把水和干粮放到了她脚边比较平整的雪地上……虽然这水已经快结冰了，干粮也冻得像石头一样硬。 “呃……” 想转身走开，但塞卓昂满身的落雪和冰碴又让她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想帮塞卓昂把雪拂掉—— “……………………先别碰我，好吗？” “抱歉！” 秋米拉闪电般抽回手，连连后退。 塞卓昂要求别人时永远是命令的口吻，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加上“好吗”。 其中的抗拒之意反而更加强烈。 说完这句话，塞卓昂又没动静了。 秋米拉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尽管脾气火爆唯我独尊，但塞卓昂这个人总体上总是充满希望的，绝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永远是战意昂扬。 从未见她像现在这样，气氛沉闷，锐气全无，苍白无力，宛如折断的剑，磨钝的刀。 而另一边是同样死气沉沉的夏洛蒂。 秋米拉身处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只好抱起双腿蜷成一团坐在树下面。 但她并没有调剂气氛的打算。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身心俱疲，恨不得一切赶紧结束。 …… …… …… …… “……喂，秋米拉？” “啊？” 不知过了多久，塞卓昂突然出声了。 “伤，怎么样？” “还好……吧？” 其实一点也不好。 感觉身体内侧七零八落的，虽然能勉强活动，但总有种随时都会熄火的危险感觉。 “……哼，但愿如此。” 塞卓昂显然察觉到了事实，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发丝间透出的目光更黯淡了点。 “你呢，夏洛蒂？” “…………我？” 在另一边直挺挺躺着的夏洛蒂用虚弱的声音应了应声，然后似乎露出了苦笑——本来想苦笑，但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还好吧？除了……浑身疼，冷，麻木，血都快冻住了……咳咳……” “哼……” 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 塞卓昂不再发问。 秋米拉和夏洛蒂也不再出声。 然后是沉默。 只剩下林间的寒风呼呼吹过，霜冻的松针嘶啦嘶啦作响，雪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时不时还有冰棱掉下插在积雪里的声音。 塞卓昂依然一动不动。 秋米拉默默抱紧了身体。 夏洛蒂又翻了个身，这次没发出声音。 “……” “……” “……” 这是三人有生以来经历的最为压抑、最为漫长、最为不安的沉默。 星穹废墟事件过后，面对艾西亚的死和来自薇妮的打击，大家情绪低落过。 在血晶宫里，面对薇妮一伙的迫近，面对那恶趣味的游戏，大家心慌意乱过。 全盘皆输后，逃回玛耶，一个个都像是丧家之犬时，大家垂头丧气过。 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默到宛若死尸。 …… …… …… ……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 代替迟迟不敢发声的两人，塞卓昂率先开了口。 她看着昏睡不醒的妮尔丽斯，缓缓地，编织着语言。 那是已经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 …… …… …… …… …… …… …… …… …… …… …… …… …… …… …… …… …… …… “……你们觉得，我们还有继续追随她的必要吗？” 第507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3） 声音，声音，声音。 音乐，音乐，音乐。 “音乐”和单纯的“声音”，区别到底在哪？ “声音”+“旋律”=“音乐”？ 那旋律又是什么呢？ 是音乐之所以是音乐的决定性关键？音乐的灵魂？鉴别标准？乐音经过艺术构思形成的有组织有节奏的序列？ 所以归根结底，声音和音乐的区别就在于艺术家在其中灌注的“思想”吗？ 只要有艺术性的思维在里面，只有包含着艺术家的思想和情感，任何声音都能被成为音乐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交响诗的作者，一定对这世界抱持着深深的爱意与恶意吧。 还是说—— 这份爱意与恶意，只是朝向某个特定人物的呢？ —————————————— “这世界因为脆弱，所以才如此美丽……” 薇妮立于孤山之巅峰，屹立于暴风雪的中央，白色长裙在寒风中狂舞。这寒冷的世界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仰视天空，俯瞰大地，手指划过空间，而面朝之处正是那可悲的虫姬、长不大的孩子、孤苦伶仃的灭世者、全盘皆输的小丑的所在之处。 “一切繁荣都是浮华的泡沫，一切传说都是历史的尘埃，所谓的大人物们更是稍纵即逝……你觉得对不对啊妮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笑了，一开始是轻笑，然后是大笑，狂笑，笑得前仰后合，向一切败者，向一切随波逐流的废物，向一切自以为是的小丑，向全世界发出最为轻蔑的嗤笑。 —————————————— 这感觉究竟该如何形容？ 每个奏者的演奏都是完美的，他们每个人奏响的声音都是一条完美的、剔透的、毫无瑕疵的线，音之线。无数条线汇聚而来，在织机上整齐排列，而操纵织机的就是指挥者。指挥者的指挥棒就像灵动的飞梭，手宛如拂过音符的帘幕，将所有音之线汇集起来织成绝美的布匹。 至高的艺术。 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完美演出。 将双耳、大脑乃至心灵都彻底洗涤的最高杰作。 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完美的音乐，完美的旋律，完美的奏者，完美的演出，连乐器、灯光、舞台和台下观众的反应都是完美的。 过度的完美反而带来了“空洞感”。 为了完美而完美，抹消个性的空壳，从中感觉不到这音乐的原作者的思想，缺乏真正有主见的构思，只是个炫耀技术的“完美”的模板罢了。 所以这并不是“音乐”，只是单纯的声音的集合。 因为它没有基于“艺术构思”而成的“旋律”。 初听悦耳，但听久了就会忍不住问——这样的“声音”究竟有何意义？ 然后，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疑问—— “██████！！！！” 声音突然变了。 一开始只是些许，宛如混在清水中的一滴小小的油污。 织布机织出的布匹不再完美，边角处出现了开线，飘舞之间溢出的音符也产生了杂色。 竖起耳朵，试着仔细辨识那杂音—— ———————————————————— “请听吧” ———————————————————— ——！！！！！ 突然的头痛恶心袭击了我，细微的杂音在我察觉到的瞬间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化为长钉深深捅穿耳膜。被强行撑开固定的眼睛一下子涌出泪水，但这点水分根本不足以润湿干涩的眼球。透过变得模糊的视线，交响乐团依然在演奏着，但节奏似乎略微偏离了正轨，时而出现的杂音干扰到节奏，但统帅节奏的指挥家似乎并无纠正之意——相反，那指挥棒挥舞的幅度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激昂，他仿佛已经把指挥转化成了一种舞蹈，能够尽情释放情绪的夸张舞蹈！ “呜……唔……” 恶心感即将消散之际，新的杂音又带来了下一轮头晕目眩，我敢肯定我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正如作为舞台幕布的那张大海报上的少年一样。少年原本是十分迷醉的、欣赏的表情，但现在已经有了异变，他的瞳孔微缩，嘴巴微微张开，喘息越来越粗重了。他开始了痛苦，他感受到不对劲了，我也一样，难受，难受，难受，越来越难受！ “♪♪♪♪♪♪×♪♪♪♪×♪♪♪♪♪♪” “♪♪♪××♪♪♪♪♪♪♪♪×××♪♪♪♪×♪♪♪♪♪♪♪×♪♪” “♪♪♪♪♪×××♪♪♪♪♪××××××××♪♪♪♪♪×××” “××××♪♪♪×××××××××××♪♪♪♪♪××××××♪×××××××” 我能感觉到那杂音在不断增强，一开始只是一连串美妙音符中少数的不和谐音，渐渐的渐渐的不断增多，然后杂音已经和正常音符的数量等同，到了现在杂音甚至变成了压倒性的多数！ 指挥者的动作越来越激昂——不，这已经不能用激昂形容了！他在动，在狂舞，甚至在指挥台上蹦跳！动作实在太快甚至产生了重影，一时间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张牙舞爪！与此相对的——他的脸越来越清晰了，复杂又多变的模糊色块顺着某种规律排列，向空气中喷吐色彩斑驳的音符！ 头好痛，头好痛，越来越痛了！我想移开视线，我想转过头，但是动不了动不了根本动不了！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我简直要——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因如此，大概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渴求爱情吧！妮儿，妮儿，我可爱的妮儿，我可怜的虫姬啊！！！！” 她只有一个人，所有的臣子都被她那气场所慑，就连佛格莱特都不敢靠近。她周围仿佛被这异样的气场浸透成了扭曲的异界，一切常识、道德、伦理、善恶都在其中变了形态，唯有瘟疫之王长存。 “说吧！妮儿！大声告诉我吧！你听到了什么！！！！！” —————————————— 音乐厅变大了！好大！非常大！一个足以让理智崩溃的超巨型空间！大到足以容纳整个世界！我看到了，看到了陆地，看到了海洋，我熟悉它们的形状！这个是普雷恩，这个是阿芙列史塔，这个是阿勒克提克，这个是奥斯勒娃群岛，这个是巴尔布拉，这个是布菲尼亚！整个玛耶都出现在我眼前！被舞台灯光染成五颜六色的雪花不断飞舞，狂乱的色彩不断覆盖，观众们的笑声——天啊，他们全都在笑！在鼓掌！在欢呼喝彩！为这被疯狂的旋律污染的世界献上喝彩！ “××××××××♪♪♪♪××××××♪♪♪×××××××××♪♪××××××♪×××××××××♪♪♪××××××♪×××××××××♪♪♪♪♪××××××♪×××××××××♪♪♪♪♪××××××♪×××××××♪××××××♪♪×××××××××♪♪♪♪××××♪×！！！！！！！” 声音发狂了！奏者们也发狂了！他们的狂舞完全不逊色于指挥者——甚至还更加疯狂！乐器扭曲了，那些精美绝伦的器材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扭曲的痛苦！提琴手用钢锯在尸体身上拉过！鼓手钻到耳朵里敲打鼓膜！钢琴家挥舞着鞭子抽打成排的奴隶而奴隶们还在狂笑！号手每次吹气从那管子里出来的全是瘟疫的毒雾！他们抽打世界！鞭挞一切！污浊的血洒到了脚下的世界中，每一滴都让世界的色彩更加浑浊！ 全世界都在惨叫！全世界都在尖叫！全世界都在—— “你罪有应得！”“付出代价吧！”“这是献给你的！”“可悲的废物！”“你什么也不是！”“笑吧！”“跳吧！”“唱吧！”“狂欢吧！”“在亢奋中被火焰烧尽吧！”“看啊！世界被弄脏了！”“杀吧杀吧杀吧杀了她！”“让我们痛饮神血！”“荣耀归于瘟疫之王！”“致以敬意！献以赞美！”“虫将死去！人类长存！” 够了！够了！！！！够了！！！！！！！！舞台幕布上的少年也好我也好都已经完全——不！幕布上的就是我！少年的脸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我的！扭曲！丑陋！倾注了世间最恶的一切！还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很痛苦？很悲哀？很难受？告诉我啊妮儿！你到底感觉如何！！！” 瘟疫之雾升腾着，无数被染成漆黑的落雪纷纷扬扬，宛如恶魔的手握向世界。薇妮的身影摇曳着，扭曲又诡谲，却又充斥着异样神圣的美感。她一直以来那柔和的模样终于在此刻崩坏了，瘟疫之王于此刻才真正露出獠牙，伸向世间唯一值得她如此付出的存在—— “世界的悲鸣！世界的怒吼！来自全世界的憎恨与疯狂！世间越是污浊我们的爱就越是纯净！如果说幸福是守恒的话那就尽管篡夺吧！世界越是悲惨，我们就越是幸福！！！愿举世的痛苦与悲哀成就你我的爱情——成就我的幸福与美好！！！！” —————————————— 我被人抓住了！被人抱住了！是观众们！他们全都长着同一张脸，是我的脸！我那被狂热的笑容扭曲的脸！奏者们和指挥者也是一样！所有人都看向了我！用我的脸在看我！全世界所有人！我成了世间的一切！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悲哀与不甘！世界越来越污浊了！扭曲了扭曲了一切都在扭曲！音乐变成了来自全世界的啼哭！这次听得一清二楚！这是这世上正因我而蒙受苦难的所有人的诅咒！是倾注了一切愿望的最为恶意的旋律！舞台变成了旋转的模糊色彩！观众们变成了飞舞的色块！我的尖叫比音乐还要响！一切都变成一片混沌一片混沌一片混沌而我在浑浊的恶意中，坠落，坠落，坠落，坠落，坠落，坠落———— 恍然间 坠落停止了 我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第508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4） “但是，但是，妮儿。” “你还没体会到，你还没有完全理解。” “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困难击倒的——即使是失去力量、初获人性、无法控制感情、被罪恶感压迫的你也一样。” 方才那仿佛疯狂的姿态突然消失，薇妮的语调恢复平静。 她的神态是那样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大脑还能思考，即使艰难也能勉强撑下去，所谓的人类往往比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啊。” “所以，我亲爱的小可怜。” 薇妮的脸上首次浮现出“迫不及待”。 “马上就要到最好玩的了，做好准备了吗？” —————————————— 恍然间，坠落停止了。 我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悠扬的小提琴声驱散了杂音。 一切都变成清澈一片。 被暗蓝光晕的、宛如深海的世界。 清冷又澄澈的光彩，照亮的地方是清澈的浅蓝，没照亮的地方是如墨的蓝黑。 波光粼粼，是水，我现在站在水中，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集水池。但水的深度只过我脚踝，而且是极度的清澈和冰凉。低头看去，所站的池底不是泥沙或石头，而是由平整的剔透的彩色玻璃铺就，就像放平后的教堂彩窗一样。清冷的光透过水波，又被彩色玻璃反射，最终变成了蒙上一层冷色调的缤纷色彩映照在水面上。 真美。 美到让我怀疑方才那被斑驳的色彩和疯狂的音乐污染的世界完全是一场噩梦。 但即使是如此的美景，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薇妮·莱本托德独自一人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唯一的聚光灯下。 小提琴声正是来自于她。 她的衣服很漂亮，既像是演出者的礼服，又像是亲娘的婚纱。 由痛苦雕琢的小提琴靠在她左肩，她右手拿着枯枝般的琴弓，弓弦看上去像头发丝，琴弦看上去像拉直的神经，琴头琴颈是沾血的骸骨，琴身包裹着干巴巴的皮肤。 如此扭曲的乐器，奏出的音乐却是如此动听。 高音是惨叫。 中音是呐喊。 低音是呻吟。 E弦是啜泣。 A弦是怒吼。 D弦是悲叹。 G弦是哀嚎。 单独分离出来全都不堪入耳，合在一起却美丽动人。 这是我过去从未想象过的。 即使是以人世间的一切不幸作为音符，也能编制出如此美丽的音乐。 …… …… …… …… …… …… …… …… …… 还是说…… 我终于，彻底疯了？ ——————————————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那种不留余地的信任消失了。 那种完全信赖的崇拜不见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钦佩淡化了。 那种无所不能为所欲为的新鲜感和刺激感更是一点也不剩了。 昔日的一切辉煌都归于尘土，昔日的所有强大都已成虚幻，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拖油瓶——甚至更糟。 失望，失望，失望，当不断叠加的失望终于超过阈值时，并不牢固的所谓“情谊”就会变成一张脆弱的薄纸，轻轻一戳就破。 “我们还有继续追随她的必要吗？” 以至于，这句话从塞卓昂口中说出的瞬间，已经降至冰点的气氛反而回暖了些，就连紧绷绷的神经都不禁缓和了些许。 然后，那布满白霜的青紫双唇，继续编制话语。 “她，真的还值得我们继续跟随吗？” 值得吗？ 还有必要吗？ 这样的人，真的还—— “等、等等啊！” 秋米拉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她慌慌张张站起来，但冻僵了的乏力身体差点摔倒，她不得不扶住身边的树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正是危急时刻，我们——” “你他妈是真傻还是假傻？别自欺欺人了！！！” 塞卓昂突然爆喝一声，和方才那沉闷滞涩的声音形成了强烈反差！她驱使着被寒冷浸透的身体站了起来，浑身都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积雪和碎冰碴洒了一地，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愤怒！ “呜……可……” “可是什么？你还想当多久烂好人？都到现在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这可不是几句‘现在很危急大家必须齐心协力不能内讧’之类的狗屁话能带过的！” “…………” 秋米拉明白。 当然明白，太明白了。 倒不如说她察觉得比塞卓昂还要早，只不过一直视而不见，一直对自己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罢了。 “可………………” 张了张嘴，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收声了，头也深深地垂了下去，只能战战兢兢地把视线投向夏洛蒂。 沉默许久的夏洛蒂被两人盯着，她顿了顿，然后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们终究还是一个团队，而且……这么久了，如果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秋米拉一瞬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塞卓昂皱起眉头。 但夏洛蒂忽然别开了视线—— “……但，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是妮尔丽斯？是我们？还是这个世界？不……说实话，不论怎样我都不在意了。” 相隔太久，夏洛蒂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老实说，我也受够了……” “受够了……” “受够了……” “真的是，受够了啊……” —————————————— 悠扬的提琴声依然轻柔婉转，尽管是由痛苦的音符所编织。 我听着，听着，默默听着。 任凭这由痛苦构成的美丽深入我的脑海。 只是恍然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乎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已经麻木的大脑除了被动接受一切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 而薇妮独自在聚光灯下演奏着。 纤尘不染，缥缈出尘，宛如盛开在深海的百合花，衣袂摇曳间尽是绝代的风华。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薇妮最为强大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她的“力量”。 不是她的“智慧”。 不是她的“残忍”。 不是她的“部下”。 就如这个在我眼前演奏的幻影一样，她把自己从这色彩斑驳、噪音不绝的世界中隔离开来了。一切纷扰都与她绝缘，保持着绝对的美丽与纯净，以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从容的姿态活着，把痛苦留给外界，只留下自己想要的幸福。 这是真正的无法撼动之物。 那么……我呢？ 我…… …… 我……什么也不是啊。 我实在过于自大，过于傲慢，过于得意忘形了。我天真地以为我能操纵一切，天真地以为身为虫的我终将凌驾于一切之上，天真地以为能突破命运的枷锁，天真地以为我是能掌控自身命运的人。 于是我错了。 正如佛格莱特所说——每个人都只是泡沫，在充满狂涛怒浪的大海上漂浮的泡沫，脆弱不堪，随波逐流，随时都可能被浪花拍碎化为虚无。 我和所有人一样，只是逃不出命运的巨浪摆布的小小泡沫罢了。 只要被水一冲就会彻底消散。 我究竟还能存在多久？ 我究竟还有没有救？ 我究竟还剩什么？ 不……试着，想想吧。 试着想点好事吧。 即使是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一下吧。 以免让这新生的、脆弱的心灵就此崩碎。 至少……我还活着。 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对啊，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还有三个人与我是命运的共同体。 至少在这痛苦的深渊中挣扎的不止我一人。 而薇妮—— “……嘻。” 她仿佛察觉到我所想。 虽然没有终止演奏，但她笑了。 有点无奈，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笑。 这一瞬间，一股寒意贯穿了我的身体。 那是极致的不安。 就像有人拿着刀刮擦我的大脑一样。 我必须醒来。 醒来。 快醒来。 醒来——！！！！ ———————————————— （快醒来！！！！！！） ——！！！ 我在迷蒙中睁开眼。 头痛欲裂，浑身酸痛，身体因寒冷而僵硬——但我还是立刻清醒了过来，是恐惧，恐惧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强迫麻木不堪的大脑费力地运转。 “……但……不行……我们……” 听到了声音。 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不怪……那些……其他人……这全世界……” 是她们三人的声音，我分辨出来了，身体的感觉渐渐回来了，听觉也是如此，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怒吼声，抽泣声，还有冷淡而疲惫的沉吟声……真的是她们吗？趁我睡着她们在讨论些什么？我挣扎着撑起身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和什么情义什么明哲保身屁关系都没有！我已经妥协，妥协，妥协妥协妥协妥协再妥协！还要我重复多少次？我已经对她失望透了！！！！” 塞卓昂的声音，饱含怒意。 “但……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呜……可我们又能去哪……” 秋米拉的声音，带着哭腔。 “去哪？玛耶之大什么地方去不了……呵……只要不和她在一起就能安全一百倍。” 夏洛蒂的声音，极度冷淡。 “……” 一时之间，我无法理解她们在说什么。 或者说——理解了，但根本无法接受。 不可能接受，别开玩笑了，谁能接受得了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或许还有办法……塞卓昂姐姐，大家……一起想想呗？” “没有办法也没有可是，你们怎么选择我懒得管，但我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了！难道你还对她心存幻想？” “妾身……我……我……呜！妮儿或许确实已经和废人一样了，但……好吧，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我可没有什么失不失望的，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但……我可不像你们那么高尚，我只是累了，太累了，能明哲保身就满足了……” …… …… 寒意，迄今为止最为强烈的寒意将我的每个细胞都浸透了。 这是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生命所不能承受之寒。 刹那之间，“转身逃跑”的念头划过我脑海，但还不等我付诸思考，身体就开始了行动。 “喂，你们——” 我闯入了她们之中。 三个人，六只眼睛，视线齐刷刷固定到了我身上。 第509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5） “……” “……” “……” “……” 这是宛如铁壁的沉默。 坚固到无法打破。 只剩下薇妮的小提琴声依然回响在我两耳深处。 “喂，你们——”我只说出了这句话，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喉咙干涩，舌头打结，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块不会融化的冰。不行了，我根本，根本，根本组织不出语言，眼睛好花，眼前的三人变成重影，周围的一片银装素裹变成了旋转的白色幕布。断断续续运行的大脑根本无所作为，沦为只能用来容纳情感的空洞容器。等等，情感？什么情感？只有零零落落的散散碎碎的一大堆碎玻璃一样的东西，在空荡荡的脑子里摇来晃去摇来晃去！ “呃……咳……你们……” 说话是这么困难的事吗？我像从干透的海绵里挤出水一样勉勉强强挤出话语，但说的话也像空气一样贫乏无味。我要说什么？要问她们什么？问她们什么其实不重要了吧？她们心里怎么想的也没那么重要吧？ 我只希望她们对我说“你听错了”！ 没错，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刚才半梦半醒间听到的一切都是我听错了吧！一定！都是！假的吧！要么就是什么恶劣的玩笑吧！说吧，说吧，快说吧，快点说“你刚才都听错了，我们什么也没说”吧！！！！！ “““……””” 恍然间，我瞥见她们三人似乎交换了一下眼神，仅仅是这个小动作就几乎要把我内心的不安引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交换眼神’？你们关系啥时候变这么好了？还是说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 呜…… 小提琴声越来越响，世界的惨叫刮擦我的耳膜。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处于完全的被动了。 站在她们三人面前，被她们三人盯着，我简直和站在法庭中央的囚犯无异，被灼灼视线贯穿而动弹不得。 “（吸）……” 我听到有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抬起头来，发现塞卓昂最先踏前一步。 她的表情如同下定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一样。 夏洛蒂别过脸去，目光也瞥向一边，而秋米拉一瞬间似乎想阻拦，但随即也低下头去，紧紧抱住身体。 我明白了，她们是默认，默认塞卓昂是三人的代表了。 而这位代表迈着极为僵硬、沉重的步子走到我面前，我头一次感觉她比我高这么多。 她要说话了 “妮大姐头……不，妮尔丽斯·泽拉赫。” “……” “我想说什么，我们想说什么，你心里多少也有点数吧？” “我……” 不，我心里没数，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要说什么。求你了，到此为止，打住吧，别再说了！音乐也是，停下吧，求你了！别再让我听见那些悲惨的声音了！ “当初在卡索鲁城遇见你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很高兴。你的力量很强大，你的野心很疯狂，从那时起我就确信——跟着你混一定是世界上最有趣、最刺激的事。” 别说了，是的，我知道，这些话你以前就跟我说过了。 “然后你也确实如我所想，布菲尼亚，奥科密，还有坑死那些白痴圣骑士……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懒得管什么善恶，只要玩得尽兴就够了。” 我知道你这是在铺垫，这是在酝酿，别装模作样了，别……别……！！！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甚至有点荣幸能成为你的‘同伴’，那时候我坚信你能成功，坚信能给世上所有高高在上的混球们点颜色看看……” 是啊，我也是这么相信的！本该是这样的！要不是薇妮从中作梗，要不是你们太过无能，我早该大获全胜了！ “但是……” 塞卓昂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把我钉住，我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里是五味杂陈，喜怒爱憎一一浮现又消失，最终变成“愤怒”和“无奈”的混合物。 …… …… …… …… …… “……你，失败了。” “够了……” 够了。 够了。 够了！ 够了！！！！！ “从密斯拉学院开始就不对劲了，在星穹废墟成了莱本托德的垫脚石，在血晶宫看似赢了却只是被她戏耍，最终在穿界门前一败涂地，成了人界头号通缉犯。” 每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每个词都像钉子一样刺穿我的大脑。 每个音节都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我的心脏上。 和越来越凶猛的鹅毛大雪混在一起将我掩埋。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同样的破事你他妈还要重复多少次啊！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痴蠢货废物狗屁不如的东西是啊是啊是啊你们只会这么说智慧胡乱指责我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是啊我错了我错了又怎样你们才是什么也做不到没了我什么都不是你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别给我大放厥词了！！！！ “——没了我什么都不是你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别给我大放厥词了！！！！” 不知不觉我喊了出来原来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把心里想的一切都说出来了一直以来淤积的对她们的一切不满全部倾囊而出！手上传来粗糙的触感原来如此我早就下意识狠狠拽住了塞卓昂的领口近在咫尺几乎要把她掐死般拽得死死的！音乐音乐音乐吵死了越来越响了粘稠的嗤笑声穿透耳膜不停往外涌！ “经历了那么多你们还是什么都不会！没我的命令就啥也干不了！如果你们再有用点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一个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对……我没错！我什么也没做错！负罪感什么的都——” —————————————— “你终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负罪感什么的——” 反胃感侵袭了我。 —————————————— “你只是个疯子杀人狂！” —————————————— “那种东西——” 冷汗从全身溢出。 —————————————— “你所做的一切众神都看在眼里！” —————————————— “我——我——” 脑中的神经简直要结冰了。 —————————————— “听到了吗，这世界的惨叫？” —————————————— “咕——！！！” 我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干呕了起来。一开始拽住塞卓昂领口的手也滑了下去，从拽住领口变成了抱住她的小腿，就像个哀嚎着恳求施舍的乞丐一样丑态百出。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全世界都天旋地转，我已经无法再痛斥她了，无法再迁怒于任何人了，抱着她的腿，干呕，哭嚎，抽抽搭搭，我能做的只剩下这些而已。 音乐越来越响，不只是小提琴的声音，那宏大的交响诗又回来了，惨叫，惨叫，惨叫，惨叫，惨叫，无休无止的惨叫，世界的惨叫——！！！！！！！ —————————————— “然而，真的如此吗？” —————————————— “！？” 薇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的瞬间，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恍然间，我眼前那旋转成一团模糊色彩的光景中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海报上的被束缚的少年。 而他现在长着我的脸。 用我的脸尖叫，痛苦，嚎哭。 这一刻我才明白。 终于明白。 惨叫的不是世界。 而是我。 塞卓昂的声音从头顶……不，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果然，还是妥协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妥协了。” …… “我对你失望，失望透顶，但那不是因为你的失败。” …… “每个人都会失败，没有人是完美的，没人能执掌一切。” …… “即使是你，连续遭遇重大失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不会因为失败而责怪你，哪怕是因此断了条胳膊也一样。” …… “但是………………” 她的声音颤抖了。 因为嫉妒的愤怒。 “你这幅德行到底算什么！！！！！！！！！！” 我腹部受到重重一击，然后头皮一紧！她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提了起来！她一直以来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在零距离下向我倾泻！灼烧一切！ “拖后腿！乱指挥！临阵胡闹！战斗力屁都不剩！整天就知道哭哭唧唧哭哭唧唧哭哭唧唧！你的计划呢？你的野心呢？以前的你哪去了？那个沉稳冷静运筹帷幄的你哪去了！！！” “不……我……我……呜呜……呜……都是……薇……” “别扯什么‘都是薇妮害我变成这样’了！！！” 咚！她手臂一挥，我感觉天旋地转，脸朝下栽到了地上！纷纷落雪几乎是顷刻之间把我染成白色，上下左右全是冰冷的白，灰尘的味道和冰冷的水满嘴都是！ “妮尔丽斯·泽拉赫，那句话你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吗？‘重要的永远是结果’！原因怎样？过程怎样？现在看来是真的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啊！！！！！” 塞卓昂摇着头，眼中的愤怒逐渐转化成悲哀。 我第一次见她的眼中浮现泪水。 “不论原因为何……不论过程为何……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啊……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的你，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昔日那个让我为之折服的强者了……” “只是个连看都不忍看的，丑陋的，恶心的，胆怯的，懦弱的——废物罢了！” “不——不！！！等一等！求求你——别——！！！！！” “………………够了，别再炫耀你的丑态了。” —————————————————— “这是最后的洗礼，妮儿。” “你终究会明白——你所谓的‘同伴关系’就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剩了？” “天真，天真，愚蠢，愚蠢。” “明明你除了生命外仅剩的宝物就近在咫尺，和你同甘共苦，但别说‘珍惜’了，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啊！把她们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丝毫不在乎她们的心情，一次又一次让她们失望！” “这也是为什么我唯独要在一群至高者面前帮她们三人说好话……呼呼呼，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吗？” “就是为了——当她们对你彻底死心之时，给她们留一条‘离开你也能自保’的后路啊！” “听啊，听啊，听啊，听啊！！！她们对你的唾弃才是交响诗中最重要的伴奏啊！孕育自绝望的极度的冷漠！透彻心扉之痛！！！！” 第510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6） “………………够了，别再炫耀你的丑态了。” 塞卓昂一步一步后退，风雪越来越大，短短几米的距离她的身影就变得模糊起来——不！求求你不要！我已经——已经——对啊，对啊，对啊对啊对啊对啊！我一直在感叹自己“除了这条命什么也不剩了”，太愚蠢了！我还有同伴——这世上仅剩的站在我这边的三人！但我现在马上就要失去其中之一了！ “不！！！！塞卓昂！塞卓昂！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同伴！你是——你——你和我一直以来都走过来了不是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别走！！求求你！！！！” 眼泪，鼻涕，口水，全都被寒风冻结在脸上，而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天旋地转，寒冷彻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剩下无尽的祈求和哀嚎！视野中只剩下她，只剩下她漆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被雪幕不断遮挡！ “哼……” 她仿佛发出了嗤笑。 “假如你现在突然翻脸要杀了我，我没准反而会挺高兴的，但……呵。” …… …… …… “别了，妮尔丽斯，别指望我对你说抱歉。” …… …… …… “曾经也有开心的日子，但我已经无法奉陪了。” …… …… …… “看在昔日情谊的份上，我不会出卖你，更不会用你请功。” …… …… …… “但也别指望我为你做更多了。” …… …… …… “你好自为之吧……‘虫姬’。” “塞卓昂！！！！！！！！！！！！！！！！！！！！！！！” 我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划破了暴风雪，却转瞬之间就消散在极寒之中。 最后所见的一幕是她被魔法阵包裹，然后消失无踪的那一瞬间。 “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 我曾以为我真的已经体会过世间所有的痛苦了，但这一刻的心寒还是将痛苦推到了新的高峰。塞卓昂，塞卓昂，塞卓昂，从开始一直跟随我直到现在，尽管桀骜不驯，尽管行事张扬，但她终归是强力的人才，不像艾西亚那么忠实但能完美地执行我的命令——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世间仅存的三个站在我这边的人，现在我失去其中之一了！我……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愈发狂暴的冷风卷着雪与冰打在我身上，身体越来越冷，我想穿过雪幕去把塞卓昂找回来，但她早就无影无踪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对！还有她们两个！夏洛蒂！秋米拉！三个人一起找的话，三个人一起劝她的话，一定能—— 能—— 能…… “……夏洛蒂？” 转过身来时，我才发现夏洛蒂不知从何时开始拖着几乎到达极限的身体站了起来，还和秋米拉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一袭黑裙在雪松的枝干下随着寒风摇曳，就像葬礼上的黑绸一样。 “夏洛……蒂……？” 和塞卓昂不同。 塞卓昂的眼中是愤怒、失望和无奈。 而夏洛蒂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但对我的冲击比塞卓昂还要大得多。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漠。 “妮尔丽斯啊……” “夏洛蒂……不……不是吧？这……你开玩笑的吧？” “我不想开玩笑，塞卓昂也没有，我们——” “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会承认的！不可能连你们都——连你们都——都……” 我想要大吼，想要发泄，却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恶寒堵住了我的喉咙，恐惧撕裂了我的嗓子，而夏洛蒂只是看着我，等我终于说不出话了她才继续道—— “话先说在前面……我没有塞卓昂那么高尚，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强者。” …… …… “我啊……终归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 …… “你的失败，你的蜕变，你的堕落，我都看在眼里。” …… …… “但我和塞卓昂不一样，我不会因为你变得无能或自暴自弃就对你失望。” …… …… “你明白的吧？这只是单纯的衡量利弊罢了。” …… …… “我已经撑不住了啊……” …… …… “被全世界通缉，被所有人追杀，再加上你已经无力阻止任何事了……” …… …… “对，你再也帮不上我什么忙了，翻盘也好，我的复仇也好，都已经与你无关了。” …… …… “跟随着你，我已经变成了世界最高级通缉犯之一，失去了重要之物，遍体鳞伤……我已经不想让情况再恶化下去了。” …… …… “当然，念在我们相处的时光，我也不会出卖你……但和塞卓昂一样，我不可能为你做更多了，真的，真的，我再也无法奉陪你这个被全世界通缉的废人了。” …… …… “所以保重吧，妮尔丽斯·泽拉赫，希望下次听见关于你的消息时你还活着。” …… …… “…………不过，呵，那也与我无关了。” …… …… “顺便一提——” 我，第一次听夏洛蒂发出如此冰冷的声音。 “艾西亚可真够幸运的，早早死掉，就不用看到你现在这幅德行了。” …… ……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一个世界上最恶劣的噩梦。 而巨大的骸骨从雪下钻出，背起夏洛蒂，高高跃起消失在暴风雪中的那一刻，扬起的雪花才让我确信——她走了。 夏洛蒂，也，走了。 总是温婉的她和塞卓昂完全相反，不会出风头，更不会惹事，甘愿成为我们其他人的影子。不论何时都充满母性，虽然有诸多不足，但也是个坚强的人，作为可靠的辅助一次又一次为我效力。我当然早就觉察到她内心中冷漠又黑暗的一面，但我从未在意过，因为终究只是这点程度罢了。她从未显示出强硬的态度，总是站在被动妥协的一方，这样的她，这样的她，这样的她，这样的她，居然—— “不要……走……啊……” 这一次我连哭喊着让她回来都做不到了。 双腿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喉咙里仿佛塞了棉花，只能发出低沉又难听的啜泣。 太过突然了。 ……太过突然了吗？ 难道不是早有预兆了吗？ 她们不是早就以各种方式给过我劝告、担心过我、警告过我了吗？ 还是说—— 这，也是来自全世界的嘲笑之一？ 这一刻，那小小的愤怒之火在我心底燃起了。 为什么我好像要反悔一样？为什么我反而在这哭天喊地？是她们离开了我，离开即是背叛，她们是背叛者！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我一直以来的—— “妮、妮儿…………” “……………………………………啊？” 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并非所有人都走了。 还剩一个人。 “妮儿……你……还是先起来吧……” 雪幕被拨开，秋米拉冻得惨白的脸在我面前浮现，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向我伸出手。对啊，塞卓昂和夏洛蒂都是背叛者，都是最最无耻下作恶心的背叛者，现在我只剩下你了，秋米拉，只有你还在我身边！尽管那两人都—— “等等……” “诶？” “为什么……你……不阻止她们？” 我发出了声音。 心中的小小火苗突然变大了，张牙舞爪，仿佛在寻找爆发的通道。 “她们……你们……你们三人是一起商量的吧？也就是说……你也一样吧？你也觉得我很可笑？你也觉得我一点价值也不剩了？你也觉得我是废物一个了！？” “啊？呃……不……没有啊！真的没有！” 她慌乱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慌和不知所措——“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慌成这样子？为什么不敢和我对视？为什么不在刚才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走？你就在那眼睁睁傻站着什么也不做？ “啊……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我表情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和我对视的刹那她就退缩了，而我—— “你，刻意留到最后，就是为了嘲笑我吧？想看我这幅可笑的没出息的狗屁德行吧？装出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样子其实心里也在笑我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 “闭嘴！！！！！” 我不知道从何处爆发的力量，在怒吼中一跃而起，狠狠撞到她身上！这白痴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满身都沾满了雪，就在她咳嗽不止的时候我像野兽一样骑到她身上——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啊你这白痴一样的脸！ “很可笑吧？很好笑吧？看到我这山穷水尽的倒霉样很有趣对不对？啊！？” “不是！不是啊！我只是——只是——” “对我失望透了？对我丧失信任了？觉得我他妈什么也干不了了！？对吧！！！！！” “呃……这……”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缓缓扭到了一边，眼睛也不再看我了。 然后， 她缓缓地， 缓缓地， 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我感觉胸膛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妮儿……我也……一直……一直告诉努力告诉自己……” 哭了？哭？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一副委屈的样子？ “努力告诉自己……妮儿只是……只是状态不好……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是“对不起”，明明比塞卓昂和夏洛蒂弱气得多，对心灵造成的压迫却超过她们两人的总和。 “对不起……她们两个一直说……你已经不行了……我想反驳但是……对不起……我再也……没法骗自己了……妮儿……你恐怕真的已经……” 不等她说完，我就行动了—— 胸中开裂的东西发出刺耳之声，彻底碎掉了——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慢放—— 我仿佛是以慢动作把她压倒在地—— 左手抓住她的脖子—— 右手握拳高高举起—— —————————————————— 咚！！！！！ —————————————————— 妮尔丽斯·泽拉赫。 诞生于世的18年间，首次，像发狂的野兽一样，用双手施展最直接的暴力。 第511章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终） “我们总是如此愚蠢。” “总要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时才会后悔！” “我们总是如此怯懦。” “纵使后悔也不会迈出脚步，只会在黑暗中悲叹命运！” “我们总是如此傲慢。” “天真地以为世界的一切都是为自己而存在的，蛮横地把一切否定都视为背叛！” “我们总是如此不幸。” “‘人活着总会遇到好事’？然而在等到那一刻之前人就已经被绝望压垮！” “妮儿，妮儿，妮儿，我最亲爱的。” “让我见证吧！” “你的愚蠢！” “你的怯懦！” “你的傲慢！” “你的不幸！” “你的一切，全都让我来见证吧！” “妮尔丽斯·泽拉赫！！！” —————————————— 拳头。 属于人类的世上最原始的天然的武器。 殴打。 属于人类的世上最原始的施展暴力的形式。 对我而言是人生第一次的体验。 过去的我对此当然是不齿的。 费力，没效率，危险性高……我可以列出一百个理由反对这粗陋的肢体冲突。 所以—— 当拳头真的落到某人的脸上时，从手指、指节、手背、手掌传来的连动的触感，真的是十分的陌生，极其的诡异。 一拳， 感觉到那脸颊的冰凉和柔软。 两拳， 感觉到被皮肤包裹的颊骨的坚硬。 三拳， 能感觉到鼻子里什么都东西裂开的清脆。 四拳， 能感觉到嘴里口腔被牙齿划破的钝重。 五拳， 能感觉到染到手上的血的粘稠和温暖。 六拳， 能感觉到颧骨顶到我手上传来的疼痛。 七拳， 八拳， 九拳，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你这混账也是一样的！！！！” 咚！ “你也对我失望透了吧！！！！！” 咚！ “你其实也想走吧！！！！” 咚！ “好啊！没关系！！！” 咚！ “你们不需要我那我也同样不需要你们！！！！” 咚！ “滚吧！滚吧！滚啊！！！！！！” 咚！ “别假惺惺的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 咚！ “和她们一起去投奔血狱的白痴们一起来抓我吧！！！！！ 咚！ “你们这群叛徒！！！叛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对不起……对不起……” 咚！ “我……确实……” 咚！ “不感觉失望是不可能的但……” 咚！ “痛……呜呜……呜呜呜呜……” 咚！ “但是……一定……一定有办法的不是吗？” 咚！ “一起来……克服就好……妮儿……真的……” 咚！ “我……没说过要……抛弃你啊……我真的想帮你……” 咚！ “停下……呜呜……好痛……好痛……咕……” 咚！ “妮儿……呜呜呜呜……妮儿……妮儿……妮儿！！！” 咚！！！！！ 哈啊……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手好痛。 用拳头打人，自己的手也会痛。 痛得钻心。 手上到底染上了多少血？ 鼻子折了流出来的血，嘴里破了流出来的血，额角烂了流出来的血……血的触感暖烘烘的，黏黏糊糊的，在风雪下很快就干到手上，和我的皮肤冻在了一起。旧的血冻在手上，新的血又盖了上来，新的血冻住之后，更新的血再覆盖……到底叠了多少层了？我到底挥了多少拳了？我到底对身体状况极差、根本无法反抗的秋米拉，施加了多少暴力了？ “滚吧！” “和她们一起，滚吧！” “都到这一步了——” “——就滚吧！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了！你和她们，你和世界上所有人！” “都是一样的白痴！天杀的混账！！！！” 砰！！！！ 被裙子裹住又被风雪冻僵的腿麻木又无力，但依然准确地踢到了她的下巴上！她发出一声哀鸣，看看她，脸上是血，好多血，还又青又肿的，身上也是被踢被打的痕迹……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心里很痛，难忍的绞痛，但怒火还是压过了一切—— “想走就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任何人了！！！！！” 我发出最后的吼声，野兽一样的吼叫声，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然后该干什么？我根本不懂，如何用拳脚高效施加暴力什么的从来都没研究过，只能顺着隐藏于新生的人性中的暴力本能，但是我已经累了，好累，原来施暴是这么累的事吗？全身都像虚脱了一样，所有力气都顺着胸膛的破洞往外漏，视野也在雪中变成了模糊又浑浊的白—— “离我……离我……远点！！！！！” 最后我没有打，也没有踢踹，而是用剩下的所有力量把她推开！远远推开！她的身体轻得简直像塑料做的，被我一推之下就后退了好几步倒在雪中！雪中？雪？到处都是雪！呼啸的寒风简直形成了一层层墙壁，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仅仅是这点距离秋米拉的身影在雪中就彻底模糊了！恍然之间我感到心中的狂热躁动，那是一种浑浊到根本无法分辨的情绪的洪流，驱使着我，转过身—— “妮——妮儿——！！！” 背后传来呼喊声，秋米拉的声音，在风声中简直细若蚊鸣！每一声都像尖刺一样穿透我的心，快走，快走，快走，滚吧！！！ “等等我——求求你——不要——” “别跟着我！滚啊！！！！！！” 我向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发出大叫，歇斯底里的叫喊！雪太厚了，视野太差了，每前进一步都无比困难！逃，逃，逃，逃，为什么我要逃？为什么我要从她们身边逃走？到底是她们离开了我还是我逃开了她们？不知道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已经怎样都好了！你们全都去死吧！！！！ “妮儿……” “停……”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 “……” 呼——呼呼——嗖嗖嗖嗖—— 背后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在呼呼风声中，我知道她已经跟不上我了，我知道她们终于全都滚蛋了，假惺惺的废物们！但我依然在努力奔跑——尽管在雪中我的动作就像蠕动一样——快点，快点，再快点！拨开一层层雪花，脸上好冰，我哭了？我流泪了？为什么？我——我——我——究竟—— “啊！！！！” 脚下踩空了，这是一个被雪堆出来的虚高的斜坡，突然的失重感将我包裹，紧接着我就伴随着无数落雪翻滚而下！石头硌过我的身体，树枝划过我的脸，天旋地转，好痛，好冷，好冰，好难受—— （呜——！！！） 最后我终于撞上了什么东西——树？还是石头？我不知道我到底离原地多远了，钝痛传遍全身，我拼命驱使着身体站起来，却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放眼环顾，依然是山林中，雪松和冷杉如同无数巨人的影子把我包围，再也看不见了，秋米拉也好，塞卓昂也好，夏洛蒂也好，一个都没有了！越来越大的暴风雪中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 “呜……呜……啊啊……” 再次尝试站起来，失败，尝试，失败，尝试，失败！！！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被埋在雪下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是骨折？还是冻伤？不行了，真的已经彻底透支了，我…… “啊……” 恍然之间，听到了音乐声。 只有小提琴的声音在风雪中是如此清晰。 伴随着的是，世界的，惨叫——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能停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恐惧，不知道驱使我的到底是什么，但我不能停下！惨叫，惨叫，惨叫！！！！全世界都在悲鸣！都在惨叫！我嘶吼着挥舞双手，像爬虫一样扒着满地积雪蠕动着，手已经完全成了青紫色，想要捣住耳朵但音乐还是在响！谁来——谁来帮帮我——救救我—— 啊…… 不…… 不对…… 已经……没有人了…… 只剩我一个人了啊…… 不—— 不——不！！！！ “塞卓昂！！！！” 不，不要，求求你们…… “夏洛蒂！！！！！！” 帮帮我……我已经……已经…… “秋米拉……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真的……不行了……求你们……回来……塞卓昂……夏洛蒂……对不起……对不起！回来吧！我……我还需要你们！我现在没有你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好冷！好痛！好难受……呜呜……秋米拉……秋米拉……我……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我除了这条命只剩她们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的希望！最后能依靠的存在！从天堂垂入地狱的蛛丝！唯一的救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留下来！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但是满耳尽是风雪呼啸，什么也听不见！我的声音冻结在了冰冷的雪中！只剩下—— —————————————— “听啊！妮儿！这来自全世界的悲鸣！！” “听啊！妮儿！无数心灵不堪重负的痛苦！！！” “听啊！妮儿！这全人类加诸于你身上的诅咒！！！！” “听啊！妮儿！我一生仅此一次的，最最盛大的告白！！！！！” “在黑暗的彼方！在痛苦的尽头！你终将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薇妮笑着，唱着，在孤山之巅迎着暴风雪张开双臂，宛如要拥抱这整个世界——  “谨以此曲——”  “献给——”  “我最爱的虫姬！！！！！” —————————————— “我们总是如此愚蠢——” 宏大的音乐声—— “我们总是如此怯懦——” 壮美的交响诗—— “我们总是如此傲慢——” 凝聚了世间一起痛苦与疯狂的狂想曲—— “我们总是如此不幸——” 把人逼疯的，疯狂的，终极的，至高的，残忍的—— “亲爱的，我最亲爱的——” ——恶魔的告白！！！！！！！！！！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12/a42b716e-5c99-4144-a86e-3642364cd76b.jpg[/img] 于世界的尽头，冻结心灵的冰寒中，昔日的虫姬第一次发出源自灵魂的痛哭。恒永回响的音乐包裹着纷扬飞舞的雪花，仿佛形成了一双无边无垠的大手，拥抱着整个世界。精神在朦胧之中坠入黑暗，身体在麻木之中失去知觉，心中回荡的一切痛苦都被这拥抱覆盖，于沉眠之中缓缓发酵。 在一切归于虚无的瞬间，我只感觉这包裹世界的怀抱是如此圣洁又温暖，向这美丽的世间降下所有诅咒与祝福。 ~ ~ ~ ~ ~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十卷，人之心，完 次卷：虚之妄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正式开始 第512章 恶魔们的争执 无限被有限稀释，刹那化开了永恒，须弥被囚禁在芥子中。 当混乱无序的帷幕被撤下后，世界终于回归了本来面目。 寂寥的城市，无人的街区，污渍斑驳的人行道，还有那一排排老旧的筒子楼，宛如被高速发展的社会所遗弃的角落。 远处传来了模模糊糊的防空警报铃的声音。 将落的夕阳在缓缓流动的云层间时隐时现。 在这陈旧的楼房的一隅，即使是放在这里也是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小房间，今天也依然和平。 橘红色的、就像把黄昏的阳光过度夸张化后的光芒，从窗间射入，照老旧的水泥地板上。 陈旧又颓废的光景。 这是一个大小不超过十五平米的小房间的内景。 斑驳的陈旧水泥地面，满是刮痕的木质橱柜，堆在墙角的书，咯吱作响的吊扇，两端黑漆漆的日光灯管，白漆剥落的墙壁有一大半被泛黄的旧报纸覆盖。虽然东西不少，但这小房间却并没有拥挤的感觉，处处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空洞感。 左边是半开的老玻璃窗，橘红色的夸张化的夕阳余晖就是从这里照进，右边是布满锈迹的老式纱窗门，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外面昏暗的楼道，纱窗的间隙还塞着小广告。 就像是四十年前的老家属区的楼房一角，或者进城务工的农民工的临时落脚点。 ——这只是通常的光景。 现在有所不同了。 在大多数国家中，每逢盛大节日，比如春节或圣诞节，人们经常会在街上和家里装点上各种彩带彩灯。这里也很类似，一条条线在屋子中挂起，越过墙壁和天花板，到处都是，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狭小。 但这不是挂着彩灯的电线。 而是刺绳。 将粗铁丝用单拧、双拧等方式拧编而成，每隔一小段就留出突出的铁丝尖端作为尖刺。多见于农场的围栏、监狱高墙的顶端等处，只要被缠上就会被大量尖刺扎破皮肤而又不至于死亡，是能同时满足“束缚”和“给予痛苦”且“不至死“三个要求的利器。 这种只是看到就让人本能地感到疼痛的东西，现在就想圣诞节彩灯般装饰在房间里。 宛如某种病态的庆祝方式一般。 “所以，久违的开瓶啤酒？” “啊，谢谢，请给我来瓶青岛。” “真不好意思，只有香槟。” “那一开始就别说‘开啤酒’啊……无妨，香槟也好，那醇美的口感最适合欢喜的日子——” “要摇一摇吗？” “诶？不必——” “我摇了。” 那绝美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猛摇香槟，塞得并不很紧的木塞发出奇怪的声响，然后， 砰！ “啊……” 不偏不倚地达到了某白发残障低保户的脸上。 噗嗤！ “呃……” 紧接着喷发而出的泛着白沫的香槟射了这家伙一脸，弄得他整个上半身都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露出了过分瘦削的身体线条。 “……有点过分哦，艾。” “大喜之日喷香槟，电影上不是很常见吗？” “咱没有那么多酒可以挥霍，难得开一瓶我其实已经挺心疼了，还是老老实实用来喝吧。” “反正都是你喝，衣服喝跟人喝也没啥不同。” “我竟然无言以对呢，嘛，就拜托你洗了。” “反正都是要我洗，再喷你一点如何？” “都开瓶了喷不出来的。” “浇在你头上？” “求求你千万别。” —— —— —— 绝美的女子和瘦削的男子为了一瓶酒争来争去。 而另一边的穿着ol装的女青年只是愣愣地直视前方。 “………………” 林森雅张口结舌。 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那个……” “这点酒水钱还是饶了我吧，是男人总想小酌一杯的。” “狗屁，只有酒？那抽屉下面塞的茶叶是哪来的？” “普通茶渣而已。” “我看看……‘西湖龙井，一两价格——’” “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看开点吧，艾，即使是我也受不了总是紧巴巴的生活。” “这就是你花钱大手大脚的理由？” “偶尔大手大脚而已。” “哦吼，你的‘偶尔’倒是真够频繁的。” “‘偶尔’本身就挺频繁的，相信我，我对存款心里有数。” “哈？下次洁厕灵用完了如果买不起新的的话——” “就用刷子沾着自来水慢慢刷？” “——你就用舌头把马桶舔干净吧。” “你们给我等一下！！！！！！！！！！” 忍无可忍的林森雅爆喝一声，庾所在和李依艾同时停住动作看向她，李依艾露出好像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啊啊，果然大谈什么舔马桶的有点太恶心了，抱歉了森雅——” “不是那个！你们——你——” 林森雅看着庾所在，嘴巴一张一合，就像吐泡泡的金鱼。庾所在见状，用看上去用了很多次的纸杯接了杯自来水递给她，她犹豫了一瞬，稀里糊涂地把这富含氯的凉水喝下了肚，好歹冷静了点。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庾所在把湿衣服脱了把香槟一点点挤回瓶子里。 “还能怎么回事！？为什么，怎么……这……妮尔丽斯她……” “嗯，她输了，连带着你也输了，有何问题吗？” “……………………” 林森雅又语塞了。 对啊，有何问题呢？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什么理由。 而庾所在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李依艾也是，虽然嘴上说着支持她，但这家伙肯定一开始就没觉得她能赢吧？ 但林森雅不能接受的是—— “妮尔丽斯……难道……真的就……？” 即使林森雅已经作为恶魔看似跟上了庾所在的脚步，但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但即使是那些老资格的恶魔也想象不到吧？薇妮·莱本托德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将妮尔丽斯逼上绝路。不是暴力也不是单纯的精神打击，这是直接动摇根本的极致“改造”，是将所有出路都彻底堵死的最最残忍的手段，残忍到林森雅即使动用恶魔的“才能”也想不出妮尔丽斯该怎么翻盘。 “根本不用想什么‘翻盘’了。” 庾所在把面前积起来的香槟凑到嘴边，喝了不大不小的一口，抿了抿嘴。 “我可是在房间里挂起了装饰，还开了香槟，为什么？就是为我这小小的胜利来一场小小的庆祝。” “可、可是！妮尔丽斯以后该该怎么办！？她该何去何从？其他人呢？” “这个嘛……” 庾所在微微眯起眼睛。 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向并不很远的宇宙尽头。 “妮尔丽斯会怎样，和她有关的其他人会怎样，往后就是连恶魔都无法看透的领域了。” 第513章 故人们 在远古时代，人类还不知魔法为何物的时候。 那时绝大部分人类还处于未开化的野蛮状态， 当时的魔兽远比现在强大，环境远比现在恶劣，凶残的野兽和诡谲的植物占据一个个绝佳的场所吸收大源魔力，举手投足间释放的力量都能让如今的所谓上级魔兽自惭形愧。 而人类也是类似，人们对魔法没有准确的概念，但他们能遵从本能吸收并精炼魔力，顺着本能释放魔力。用这并不了解的力量强化自己，用这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力量击退凶兽。有的人能喷火，有的人能让水冻结，有的人极为强壮，有的人能在天空飞翔，有的人能瞬间出现在别的地方，但更多人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只能沦为被保护和奴役的弱者。 那是一个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时代。 有显著才能——尽管人们并不清楚什么叫“魔法才能”或“亲魔体质”——的人统治无才能的人，纯粹的力量建立起了野蛮的社会结构。人类以此为基础，与野兽抗争，与气候抗争，与野兽抗争，在血腥与锈迹的夹缝中缓缓发展壮大。 然而以纯粹的暴力为依托发展的社会终究是残缺的，世上不存在平等，不存在公正，没有规矩，没有法律，在一切都靠暴力解决的社会中连基本道德都逐渐淡化。这样的社会早已暴露出大量破绽，越是发展，裂痕就越大，虚假的繁荣一天天走向崩溃，彻底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这时，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是社会的最下层，几乎没有“才能”的贱民，既没有力量也没有美貌，更因为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遭到排斥，等待她的只有做一辈子苦役的命运罢了。或许是不想屈从于命运，或许是想用自己的手改变世界，或许只是出于兴趣——她开始了后来改变全世界的研究。 她开始探索这种“力量”、“外界能量”、“体内生成的能量”、“自然界的联系”等一切的“规律”。 过去当然也有无数人做了无数尝试，但都无果而终，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 过程既黑暗又辛苦，几乎没有才能的她拼命尝试各种方法感受乃至吸收外界力量——于是最早的“冥想”方式出现了；为了弄清人体是怎么吸收好转化魔力的，她不得不冒生命危险暗杀那些上层阶级的有才能者，解剖他们的身体——于是“魔法人体学”的基础被奠定了；为了弄清自然界魔力流动的规律，她独自循着灵脉踏上旅途——于是魔法学史上第一本著作《灵脉流向考察杂记》诞生了；对魔力运作原理有了初步认识后，她开始探索让一般人也能使用魔力的方法——于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魔法“定向魔爆”诞生了。 她是玛耶史上第一个发现神秘学的法则的人，第一个将魔力的使用理论化、体系化的人，第一个使用“魔法”一词的人，第一个奠定几乎所有魔法学科的基础的人，第一个将魔法传授给他人的人。尽管一度被打为异端，但她依然把魔法的理论教给了许多许多最下层的贫民，努力发掘每个人的魔法潜能。尽管她本身的资质其实十分普通，论起实战恐怕还不如现今的中级魔法师，但她的许多弟子都成了传说级的强者。其中的很多人还分别开宗立派，进一步推动魔法的研究。 随着魔法的普及，以少数人的暴力为基础的统治终于不攻自破，人类文明迈入了新的时代。许久之后，她的名字被人们融入了玛耶传统的传统神话中，与那些名字早已遗失的古老神祇混合、改写、扩散后，逐渐演变成了新神。 改变了世界，改变了人类，革新了一切的主神级别的伟大神明——魔法女神。 她叫密斯拉·海德里希。 —————————————— 在四百年前，魔王之乱远比现在严重的时候。 那是近几百年来魔法发展的又一个高峰，许多名震世界的大魔法师、大炼金术师等都诞生于这个时代。天才遍地走，天骄不如狗，这句话放在这个时期真的一点也不夸张。一波又一波名噪一时的天之骄子不断涌现，甚至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但即使是在这个时代的所有天之骄子中，那个少女都是极为罕见的奇才。 她诞生于一个大国的王室之中，有着十几个兄弟和姐妹。这是一个与通天塔关系密切的国家，崇敬魔法，各个行省都有魔法女神的神殿。王室成员更是如此，魔法才能的高低是决定继承人顺序的主要依据，每个王子公主从会走路说话开始就要接受高强度的魔法教育。在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王室中接连出现不满三十岁的魔导士乃至大魔导士都不新奇，少女的兄弟姐妹们无一不是万人敬仰的魔法大师。 只有少女是个异类。 任何主流手段都难以测定她对魔力的适应性，无数顶尖教师都找不到适合她的天赋魔法，而她似乎也对魔法完全没兴趣。她就像童话故事里被惯坏的公主一样，在王兄王姊刻苦学习魔法的时候享受奢侈的生活，丝毫不在乎国王和王后的叹息。 一个只会享受的废物小公主还有什么用？ 答案当然是政治联姻。 于是就在她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被嫁到了邻国，就像移交囚犯一样。 就在所谓的典礼当天，华丽庄重的排场下，她的兄弟姐妹都心想着终于能和这个碍眼的坏孩子永远说再见之时—— “真是能扫本宫的兴啊，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尔等全都是无药可救的笨蛋呢。” 少女很无聊似地耸了耸肩，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摘菠萝一样摘下了邻国国王的头，肢解了邻国王后，把邻国王子碾成肉酱，把所有邻国大臣的骨头抽了出来，顺便把在场的所有魔导士及以上级别的人全宰了——包括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 “为了虚荣，为了炫耀，为了随大流……呵，尔等无非也就这点水准罢了，为何不能把目光放长远点呢？” 留下这句话后，她就消失无踪。 人们在城堡的地下室中发现了大量宫中侍女、侍卫的尸体，大量沾满血迹的刑具，许多用人的尸骨做的工艺品……但那都是后话了。 那之后，“极刑的魔王”的凶名传遍了世界。 史上最年轻的魔王，当世最最危险的杀人狂，一次又一次刷新大屠杀的记录，收割生命如同呼吸一般轻松自然……过于凶名赫赫，以至于同时期的其他魔王都不愿与她为伍，只有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据说与她关系较为亲密。 为了讨伐她，三巨头罕见地再次联手，各自派出了当家的贤者和战帝。在那被封为传说的激烈战斗的最后，这举世无双的恶徒终于死于多个贤者战帝的围攻之下。 但也有传言说——她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存在延续了下去，但也只是传言罢了。 她叫爱丽丝·布朗。 —————————————— 在不算很久之前，某些人依然过着幸福的日子的时候。 一个偏远小国的偏远角落的偏远村庄中，那个少年诞生了。 他的父亲早已死亡，她的母亲生他时死于难产——母亲咽气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完全从产道中出来，说他在出生前就失去了父母也不为过。 他从小就孤僻又冷漠，喜怒哀乐从不溢于言表。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或许是因为他异样的气场，他一直都被视为不祥的存在。大人们都禁止自己的孩子和他来往，他唯一可称为朋友的人只有另一个同样被孤立的男孩，但那个男孩也同样走不进他的内心。 少年和唯一的朋友一起离开了故乡，踏进了色彩斑斓的世界，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才华。朋友作为标准的模范生绽放光彩，而少年——现在是青年了——则从不在乎他人是否认同自己。他迷恋死亡，比起活人更喜欢尸体，并不是恋尸癖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和嘴不能言目不能视的家伙待在一起更安心罢了。 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瞒着唯一的朋友，他在中央神学院内部开始了秘密的实验。那是任何一个三巨头都无法容忍的禁忌，是意图窥探死亡的真面目的狂妄，是意欲超越死亡轮回的疯狂野心——至少在后人看来是这样。事实上，对青年而言，他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东西，他只是做他擅长的事情，研究他感兴趣的东西，仅此而已。 穿界门的开启让他看到了突破研究瓶颈的希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让他产生罪恶感的事情——他欺骗了唯一的朋友，让他牵线搭桥将自己引荐给大贤者，从而获得进入边境战场的机会。或许是出于愧疚，他在边境战场中除了抢夺宝物外没有伤及任何人的性命，逃走过程中也没牵连任何人。 纸包不住火，欺瞒大贤者进入边境战场、大量禁忌实验的曝光、再加上那强大的实力，他理所当然成为了新的魔王——“渎神的魔王”。但他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独自来到北方的国家，建起了自己的城堡，日复一日延续自己的研究，一点一点接近想要的成果。 前来讨伐他的人很多，但全都被他轻易击溃，直到昔日的旧友出现在他面前为一切画上句号。 他叫以撒拉·奥杜怀特。 第514章 后会无期 时间倒回一点—— 哗啦！ 一颗巨大的雪松一阵轻晃，顶部的积雪落下了不少，而刚刚落到上面的女子拂去头上的雪花，眺望周围。 暴风雪看不到停的迹象，天地间依然是呼啸的寒风和飘扬的雪花，气温冷到连塞卓昂都直皱眉头。视野被严重阻碍了，飞舞的白色如同一重重厚厚的幕布，睁大眼睛望了半天她也只是勉强分清了东南西北而已。 但无所谓。 塞卓昂本来就没打算立刻动身远行——当然不是因为留恋什么的，她只是太累了而已。身体一直处于透支状态，从未得到过充分休息，而且到现在还没能完全适应失去左臂的生活，大大小小的内伤也很难办……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情，极为微妙，兼具极度的不爽和摊牌后的解放感。 扪心自问，她有哪里对不起妮尔丽斯吗？ 当然没有。 一直以来她已经算是仁尽义尽了。 而现在那个值得她尽忠的存在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怯懦的小废物，可失去了力量变成废柴的妮尔丽斯就不是妮尔丽斯了吗？ ——当然不是。 但至少对塞卓昂而言这已经是两个人了。 一个是值得追随的强者，另一个是令人作呕的弱者。 不论原因如何，不论过程如何，不论始作俑者为何，既然已经得出了这个结果，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说到底，两人也只是合作关系，只是在互相认可的前提下建立的普通同伴关系——甚至比那还要淡薄，更多时候妮尔丽斯给塞卓昂的感觉都是“比较体恤下属的上司”，而不是“平起平坐的同伴”，更不是什么“患难见真情的好朋友”。假如公司的领导疯了，公司也经营不下去了，那么下面的员工当然会纷纷辞职，谁会愿意和公司共存亡呢？ 所以，也仅此而已了。 尽管那种如同半途而废的挫败感一直都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好冷。 寒风越来越大，可能是因为星穹废墟被毁导致灵脉絮乱间接影响了全玛耶的气候，但不知为何塞卓昂压根不想用魔法取暖，她巴不得让冷风好好吹去内心烦闷的感觉，而且—— “有何贵干吗，骚寡妇？” “嘴巴放干净点吧，我还是很守妇道的。” “哼……” 塞卓昂转过身，从树顶跳下，看向树下那个巨大的影子。 夏洛蒂用毯子裹着身子坐在一个巨大的骷髅的肩膀上，脸上满是疲惫，嘴唇也被冻得青紫一片。那骷髅也死气沉沉的——虽然用“死气沉沉”形容无生命之物有点奇怪，但很多时候召唤物都会反映出召唤者的情绪状态。 塞卓昂转动眼睛扫视周围，还张开了感知，确定来者只有夏洛蒂一人后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句“那个白痴”。 “你似乎挺不爽的？” “咋可能爽？话说秋米拉那家伙竟然没跟着你过来？” “只有我一个人哦。” “啧，那家伙……算了，倒也是她的风格。倒是你，哼，我就知道你跟我的选择是一样的。” “选择一样，但原因未必一样……唉……” 夏洛蒂深深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你啊……是因为对她失望了，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你无论如何都看不惯的废人，才离开她的，不是吗？” “……算是吧。” “所以我说你真的很高尚啊，我只是单纯考虑到自身安危罢了。和失不失望无关，这么下去我会死，我期待中的复仇也不会实现，所以我不能再跟她走下去了，就是这样。” “我猜也是……” “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废物人渣呢。” “我为啥要骂你？对不起你的是她，让我失望的也是她，我们可是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完全不欠她什么。” “嗯……” “……” “……”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周围没有妮尔丽斯、秋米拉、艾西亚和千夜，只有两人独处，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寒风从她们之间刮过，纷飞的雪花一瞬间让两人的身影变得模糊，明明是面对面站着，明明互相看着对方，却有种宛如相隔万里的疏离感。两人心里都明白——像这样对视，像这样说话，像这样面对面，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恐怕……真的就没有下文了。 “……你今后有何打算呢，塞卓昂？” “我…………？” 塞卓昂迟疑了刹那，但还是缓缓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道来，其实夏洛蒂并不很关心塞卓昂有何打算。塞卓昂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她同样也不想关心夏洛蒂会何去何从，“形同陌路”对所有人而言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正因如此，要说心里话的话只有趁两人勉勉强强还算是同伴的现在了。 “我的话……有无论如何也很在意的事情，莱本托德的那个手下……” “绷带女？” “是啊，她……她……” 塞卓昂皱起眉头—— “她，必然和海德里希家、和我，有着重大的关系，而且正谋划着什么，我一直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我也这么觉得……嗯……但很可惜，我——” “——你啥也不用说，啥也不用做，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也没必要强迫自己假惺惺的。” “……抱歉，好吧，我也确实懒得帮你们家的事。” “这就对了……你呢？你有何打算？” “我的话……” 夏洛蒂的表情一瞬间陷入迷茫，她用手指轻抚着下巴，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没有亲人，没有家，也没有很强的力量，作为底牌的冥煌灯也失去了，而圣安德烈和薇妮是一伙，自己又是世界级通缉犯……不论怎么看都是十分绝望的状况。 “……虽然不容乐观，但我还是心里有数的，你不必多管。” “嗯……” 至此，对话已经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简单明了。 界线已经画下。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两人互不相欠，互不相干，从此以后也没必要有“旧识”以上的牵连了。 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好聚好散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秋米拉那家伙怎么样了呢……” “总觉得她的话真的会继续留在妮尔丽斯身边。” “我也这么觉得，那家伙太善良了，但愿她别犯傻……” “我倒觉得她是大智若愚的典型呢，很多时候她比你还敏锐得多，只是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罢了。” “谁知道呢……嘛，反正也不关我事了，她是大孩子了，犯傻也好固执己见也好，后果都让她自己承担吧。” “说的也是，但愿她别犯傻。” “……” “……” 沉默再度降临。 相顾无言。 谈完了对方，谈完了秋米拉，只剩下一个人了。 但她们都有意避开提及妮尔丽斯。 都等着对方开口，但到头来皆是无言，或许就这么永远忘掉“虫姬”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空依然阴沉。 寒风依然呼啸。 不知是不是错觉，雪似乎小了点。 “……那，就这样吧。” “……嗯。” “……” “……” 又不知过了多久，塞卓昂才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啊婆婆妈妈的”，挠了挠头。 “嘛，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这家伙的。” “我也是，虽然一开始对你印象不怎么好，但处久了才发觉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都不知道你他妈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了。” “当然是夸你，塞卓昂，不管你对自己是怎么想的，至少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好的姑娘。” “你对‘好姑娘’的要求也真够低了。” “哈哈，或许吧……” “……” “……” “……夏洛蒂？” “嗯？不叫我‘骚寡妇’了？” “少废话！我只是……啧……怎么说呢……” 塞卓昂挠头挠得更厉害了，她在风中飘舞的白发和落雪浑然一体，乍看之下她就像用手在空中乱抓一样，这么多天来夏洛蒂第一次忍不住嘴角上扬。 “怎么说……反正……好吧，一直以来总是调侃你拿你取乐，‘骚寡妇’什么的也没少叫……仔细想想真的挺对不起的……其实我也……咋说呢……觉得你这家伙挺不赖的吧。” “……噗！” “你他妈笑什么！？” “抱歉抱歉，只是……啊啊，好多天没笑过了，反而觉得有点别扭了。” “切……” “……” “……” 沉默再度降临。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我就不再奉陪了。” “我也是，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虽然我似乎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管怎样——” 塞卓昂转过身，摆了摆手。 “后会无期，你多保重。” 说罢，不等夏洛蒂回话，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雪中，连魔力波动都完全隐匿。 “……嗯，你也是，一定要多保重啊。” 夏洛蒂也对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似在留恋，似在惋惜，但更多是一种无奈。 随后，也转身离去了 —————————————— 后会无期。 请多保重。 昔日确实也有过一同欢笑的时光。 现在想来，当时的不值一提之物全都是珍贵的回忆。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必有更多留恋，不必有更多牵挂，不必愧疚，不必有负罪感，不必强迫自己履行什么义务。 永远分开，不再互相干涉，这正是最大的让步，也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这就已经足够。 但愿下次听到的关于你的消息不是死讯。 第515章 无上伟大的瘟疫之王 妮尔丽斯·泽拉赫。 NillithZelah。 “Zelah吗……” 薇妮呢喃着这个姓氏，透过被寒风吹过的暴雪的间隙看向星空。 当今的很多姓氏都是由一些偏门语言中有特殊含义的单词演变来的。 Zelah，是zalah的变体，这个词在星导语——而且是古时候的星导语中是“荣光”的意思。 虽然这个含义在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讽刺。 宏大的交响诗终于谢幕。 乐团的演奏终于结束。 尽管世界依然在惨叫，但这惨叫已经失去了指挥者完美的操控，不再有旋律，不再有节奏，只是单纯的噪音罢了。 在这世界上播种的绝望已经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但播种者们已经用不到它们了。该怎么办？当然是放任其生长了，浑浊的世间是磨砺灵魂的最好的冲床，这正是薇妮所希望的……什么？如果人民对这样的状况过于不满怎么办？这种小事当然不必担心，背锅的永远是别人，星穹废墟是阿格克萨斯炸的，让玛耶陷入混乱是妮尔丽斯搞的，而薇妮？薇妮可是拯救一切、在危难之中苦苦支撑的坚强又令人心痛的救世圣女，愚民们争相膜拜还来不及呢。 “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啊，妮儿，就是这样……呼呼呼呼……” 居高临下俯瞰银装素裹的大地，暴风雪逐渐减弱了，能比较清晰地看到下面的状况。 在大雪之中，被参天大树包围的空地间，憔悴的少女横卧在那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大半个身子都被雪掩埋，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满是擦伤，脸也冻得惨白，我见犹怜，而薇妮只是在天上俯视她罢了，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不愧是妮儿，即使落到这步田地，你也依然是这么美……” 她用宛如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她，现在的妮尔丽斯·泽拉赫正是一件艺术品，比《呐喊》，比《痛苦的人》，比《格尔尼卡》之流的表现力加起来还要残酷百倍的杰作。冻结灵魂的冰寒，痛彻心扉的悲伤，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罪，举世的憎恨与污秽的集合……太完美了，过于完美，以至于薇妮都忍不住在想“会不会有点做过头了呢？”。 “陛下……” 终于结束，佛格莱特和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立于风雪中的薇妮那异样的气场逐渐淡化，在那里的已经不是高歌世界的悲惨的怪物，而是平时的她，平时的薇妮·莱本托德。 “她……怎么处理呢？” 佛格莱特看看远处下方蔫巴巴的妮尔丽斯，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薇妮，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的少女和气定神闲的**犯”。薇妮甚至没多看佛格莱特一眼，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笑道—— “先回去吧，不好意思啊，让你们奉陪我的任性。” “她呢？” “妮儿？姆……” 薇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提耶拉不耐烦道：“勿谈那些没用的了，汝不是要彻底得到她吗？现在就把她带走吧！” “喂喂喂，提耶拉啊，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哦？我希望的是‘得到作为人类的她的爱’。” “现在她不已经是人类了吗？而且比大部分人类还要脆弱，三岁小孩都能取她性命啊。” “我拔掉了她的牙，剥去了她的鳞片，蹂躏了她的心，但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薇妮耐心地解释着，仿佛提耶拉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用做菜打个比方吧，把家禽杀死、放血、拔毛、剁碎后难道就能直接下口了？当然不，还需要后续的一系列处理，调味也好，烧煮也罢，还要经过一道道工艺才能变成餐盘中的美味。” “……汝真的是，超级恶趣味啊！不过吾喜欢~~” 提耶拉一边回想着当初妮尔丽斯那唯我独尊的姿态，一边看着远处那个半个身子埋在雪里的废人，前后一对比，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嘛……倒也确实够搞笑的了，但汝等也知道吾对妮尔丽斯什么的不感兴趣，吾的目标是……呵呵呵呵……” 说着，提耶拉转过头看向更远处，只有往双目中灌注大量魔力增强视力才能勉强看透雪幕——另一个虚弱的少女一边哭一边在厚厚的雪中徘徊，大喊着什么人的名字，冻结的眼泪在她脸上糊了厚厚一层，像面罩一样。 “吾之半身哟，经过这一遭，汝也该死心了吧？……嘛，倒也无妨，吾倒要看看汝还要多久才能认清现实。” 秋米拉的小小身影没头没脑地游荡着，非但没找到妮尔丽斯，反而在雪中迷失了方向，离得越来越远了。提耶拉嘴角轻轻上扬，向她的方向伸出手——然后手又放下，就像在酝酿什么一样。 “哦？提耶拉，你刚刚还劝我立刻把妮儿拿下呢，怎么现在你自己又改主意了？” “吾也有吾的打算，如果说吾从汝身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等待’和‘酝酿’的有趣之处啊。” “勤学的孩子最可爱了。” “呼呼呼……” “哈哈哈……” 薇妮难得露出了少女般的可爱笑容——虽然她本来就是少女，异样的氛围终于完全消散了。 “说起来啊，薇妮，”千海提出疑问，“就这样把泽拉赫扔在这真的好吗？你不希望她就这么冻死吧？” “说什么傻话呢，就算失去力量，就算无力战斗，妮儿也算是个贤者，‘境界’这东西是不会倒退的。除了一些死于冰属性禁咒的倒霉蛋，你听说过哪个贤者是被自然界的严寒冻死的？所谓的人类可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强。” 所以—— “把她放在这先不管就好，从今往后……一年时间应该就足够了，她将作为当事人体会世上所有的黑暗，经历这一切后她差不多就被雕琢成我想要的模样了。” 一切都如计划那样。 非常顺利。 除非—— “但是啊但是啊，这不是有点矛盾吗？” 绷带又开始咋咋呼呼了。 “你瞧啊，泽拉赫这丫再怎么说也是个美少女吧？不输你的超美少女吧？” “啊哈，你这么夸她我很高兴，妮儿当然是最漂亮最可爱的。”薇妮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是吧？但这样的她现在屁本事都没了，毫无自保之力，再加上‘世界第一通缉犯’这个头衔，任何人抓到她的话都能毫无负罪感地把她艹到吐好吗？被扔进妓院里一天接几十上百个猛男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哦？难道你不在乎她的贞操？被别人艹了怎么办？” 薇妮一瞬间面露冷色，但随即换上了温暖如春的笑容。 “我的贞操观念非常强，对自己对他人都是如此。我当然无法容忍她在以自己的意志投向我之前就被不知哪来的虫子染指，非处女什么的，想想就恶心得要死啊。” “呜哇~~~处女厨的歧视发言出现了！圣女形象大崩坏！你要被全世界女性喷死啦！心理变态大混蛋！” “小事罢了……但是啊绷带，你真以为我会完全对她撒手不管？那青涩的初吻也好，胸前的果实也好，诱人的处女落红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一旦有威胁到她贞洁的事件发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会发生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呢~？” —— —— —— —— 即使外界已经天翻地覆，魔女之森也依然宁静，遗世独立。 这里被无数魔法结界包裹，是真正意义上的风调雨顺，四季温暖如春，空气也永远是适宜的湿润。一棵棵形状千奇百怪但又富有独特美感的大树错落交叠，树干中、树冠上、丛林间全是一个个可爱的小房子，完全就是教科书般的童话里善良魔女们的住处。 每当踏入魔女之森，薇妮都忍不住感叹——真的是太过于宁静祥和了，就像融化的软糖一样，是个和“苦难”完全无缘的异世界。 怪不得能培养出黛这种空有强大力量的废物，这里简直就是废物的量产工厂。 如果有时间的话，薇妮很想试试在这没有痛苦的地方散播痛苦，一定非常有趣，而且能用魔女的身体做免疫排斥实验的话肯定也能受益良多……但很可惜现在实在没空。 最深处的小屋中，缺了一只眼睛的黛依然昏睡在床上，千夜站在房间一角融入黑暗，而薇妮看着桌子上新多出来的一堆羊皮纸。 “哎呀呀……” 回到魔女之森的薇妮看着这么多文件，面露无奈的笑容。 “代理大贤者”这个职位可不是说说玩的，权利伴随着义务，义务就是工作，即使身为瘟疫之王遇到这种差事也只能苦笑了。只是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就多出来了这么多待处理的东西。 随手翻了翻，不出所料，全都是关于玛耶的异常气候的。 今年的玛耶比往年寒冷得多。 所有偏北方的地区都陷入了极端的寒冷，严重的白灾席卷了大量北方国家。无数牲畜、作物被冻死，太多人死在了大雪中，魔晶石等供暖能源根本跟不上需求，过冬的粮食……最北端的严寒大陆阿勒克提克更是化为了极寒的地狱，连星穹废墟的修复工作都不得不暂停。 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捕捉行动的连续失利，再加上温迪的死，已经在玛耶上层中造成了大轰动，很快大家又会忙起来的。而薇妮还要在百忙之中分出视线观察妮尔丽斯的行动，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大贤者不好当哟……不过，很快这一切就没有必要了，啧啧啧。” ~~~~~~~~~~~~~~~~~~~~~ 至此，薇妮完全胜利。 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胜利。 虫交是一个从失败开始的故事 第516章 惨剧的尾声 “我的，天啊……” 克莉妮恩斯看着这一切，发出傻眼的声音。 在她身后，精灵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都低头自顾自忙自己的。有的检测现场状况，有的尝试还原当时的情况，有的开始保护尸体……说到尸体，那46+1具尸体都零零散散躺在地面上，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 46个征战骑士。 1个风之战帝。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凄凄惨惨的，永远失去了生息。 “温迪……” 克莉妮恩斯呢喃着同事——从此这个“同事”要加上“过去的”这个定语了——的名字，缓缓走向她的遗体，周围的精灵连忙惶恐地让出一条道来。 “……” 克莉妮恩斯由衷希望温迪走得很平静，至少希望她死前没受太多痛苦，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尸体身上遍布伤痕，巨大的裂口，还有细小的啃咬的痕迹，稍微用魔法一扫就知道内脏也受了重创，只能用“残忍”形容的可怕伤痕。那张有着冰冷美感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就像被人硬生生剥了一层皮一样，惨不忍睹。 “泽拉赫……” 胸中涌起的感情终于无法抑制，她低喃出了凶手的名字。 妮尔丽斯·泽拉赫。 但比起憎恨与愤怒，她首先感到的是震惊。 泽拉赫到底是怎么赢的？ 先前的超大规模魔力爆发毫无疑问是泽拉赫搞的，这一波就足以在短时间内让泽拉赫的实力大幅下跌，按理说一对一单挑是肯定赢不了温迪的。何况温迪还带了46个全副武装的征伐骑士，征伐骑士一个个都是怎样的怪物克莉妮恩斯也很清楚，理论上讲——温迪单挑状态不佳的妮尔丽斯，46个征战骑士对付同样状态不佳的其他三人，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结果居然输了？ 难道是另有他人支援泽拉赫？ 一念及此，克莉妮恩斯立刻展开魔法，氤氲的水汽漫过地面，明明气候如此严寒却没有丝毫结冰的迹象。无数小水滴聚集在一切有战斗痕迹的位置，这是她所知道的最高级的搜索魔法，但依然没什么收获。越是往深处探究，就越感觉仿佛隔了层迷雾……但看穿迷雾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总有种……十分微妙的违和感。 “这都他妈怎么回事！！！！！” （啧……） 一听到这震耳欲聋的超大嗓门就知道是矮人王来了，克莉妮恩斯恼火地摇了摇头，停止了搜索魔法，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 脾气暴躁的法兰简直像炸了锅一样，咋咋呼呼吆吆喝喝，对着温迪的尸体咬牙切齿，高声咒骂妮尔丽斯，在法兰进一步失控乱来毁掉现场前必须让他安分下来。 啊，同时还要把这事通知其他人。 —————————————— （温迪死了……？确定吗？） （嗯，是的，确认无误……） （该死的！这……怎么……啧！） 听到克莉妮恩斯和法兰的话的此刻，马格纳斯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用力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 仁慈之枷会对贤者或战帝的死做出反应，没错，早一点的时候马格纳斯已经有所感应了，但他压根就没有实感！温迪·希瓦？风之战帝？还带了征伐骑士全员出动？居然死了？死了？死了！？连征伐骑士都没有一个幸存的！？ “………………” 但比起那些，马格纳斯首先想到确认的是—— “喂！克莉妮恩斯！你注意一下——” —————————————— （啊？你说什么？） 克莉妮恩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瞟了一眼隔了一段距离扯着大嗓门咋呼的法兰，施了个隔音魔法，然后才仔细听马格纳斯的声音。 （我说你注意一下，他们的尸体是什么状态？有没有伤？不论内伤外伤或者任何可以检测到的伤势！毒药或影响脏器功能的魔法也算！） “伤……” 克莉妮恩斯向正在收拾尸体和检查现场的精灵们使了个眼色，后者纷纷点头。 （嗯……尸体上有多处致命伤，现场也充满了激烈战斗的痕迹） （是吗……那，他们的死因全都是外因导致的？由于外界暴力？） （尸体上有大量虫子噬咬的痕迹，也检测出了泽拉赫残留的魔力，目前来看确实是在和泽拉赫的激烈战斗中牺牲的） （……好的，我知道了） （喂，等——） 不等克莉妮恩斯说完，马格纳斯就单方面断掉了念话。 “搞什么……？” 以克莉妮恩斯对马格纳斯的了解，这个男人不对温迪的死表示多余的悲哀很正常，直接跳过无谓的感伤环节直奔主题也是他的作风，但他这个问题…… “有没有伤”？这不是废话么？又不是自然老死，激烈战斗导致的非正常死亡怎么可能无伤？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 “不是吗…………？” 和将信将疑的克莉妮恩斯不同，听完她说明现场状况的瞬间，马格纳斯第一反应就是——绝对有第三方力量介入了。 傻子都能猜到当时的泽拉赫一伙肯定没有应战之力了，那样的她们面对骑士领的核心力量还能反杀得如此彻底？鬼才信！但问题就在于插手的是谁？有什么人会帮着泽拉赫？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能有谁会站在泽拉赫一边？ 倒是有。 例如，魔王教。 那群崇拜魔王的疯子，肯定已经把这世上最能搞事的人界第一通缉犯当成神膜拜了吧？根据他们在星穹废墟展现的惊人兵力来看，如果在现场投放大量“伪王”搅局……似乎还真有可能帮泽拉赫逃走。但那样的大组织展开大规模行动必然是有迹可循的，而克莉妮恩斯也表示没发现更多人的踪迹…… 这样的话，马格纳斯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了。 出手帮她们的人恐怕完全没有什么善恶观或具体的信念，只是被单纯的一时兴起所趋势，或者说纯粹想让世界更加混乱。 比如—— “科黛伊洛……” 然而根据克莉妮恩斯所言，温迪的死似乎并不是咒杀…… 还是说，死于绷带的咒杀，但现场被处理过了？连克莉妮恩斯都无法看透的处理？ 或者说绷带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同伴？不但能和她一起行动，还能伪造现场……？ “……啧，越来越麻烦了。” “——是啊，老身也这么觉得。” 那老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背后，转身一看，是伊美尔正从空间上开的洞走出来。 “你回来了？其他人呢？” “通天塔的调查员们也在那调查周遭。” “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没？比如科黛伊洛……”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伊美尔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吗……” 就在马格纳斯打算先告一段落之时—— “但我有其他发现，只有我发现了，暂时把其他人支开了。” “什么？” “大小姐的魔力波动。” “……！！” 马格纳斯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怎么说？难道连泽拉赫她们所有人都一并发现了？突然露出马脚？莫非是什么陷阱？” “并非如此，我只感应到大小姐一个人的魔力波动，根本没有其他人，简直就像……大小姐脱离了她们独自行动一样，而且她显然也没刻意隐藏自己。” “…………？” 这又是演哪一出？ “啧，不管怎么样，既然如此就快点找到她！另外——一定要小心科黛伊洛！万一她以科黛伊洛本人的人格出现的话就立刻撤退！” “老身当然明白。” —————————————— （事情就是这样……让万神殿那边也盯紧点吧）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克莉妮恩斯） 听完汇报后断掉念话。 沉默，然后，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忍无可忍的圣安德烈发出震耳的咆哮，一拳打向眼前的空气！炙热的魔力洞穿空间，发出刺耳的轰鸣！整个神殿都颤抖不已，升腾的魔力连天空都为之变色——在那之前他就强行压了下来，不然剧烈的魔力爆发足以把这一代夷为平地！ 即使已经屈居于薇妮手下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暴怒！薇妮并不是个恶人——没错，她是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如同天灾的怪物，是个真真正正的疯子，但再怎么说她过往的行为也是有“大义名分”存在的！不论目的为何，手段为何，尽管是黑吃黑，她也终究保护了边境战场，挫败了恶徒妮尔丽斯的阴谋！她曾散布大瘟疫屠杀了两千万人，但这种事规模实在太大，大到只剩下“两千万”这个大到令人麻木的数字，圣安德烈即使激忿填膺也难以产生实感—— 而这次呢？ 当受害者超过千万、亿万，那就只是个令人麻木的数字。 但如果只有一个两个，那才能让人真切地感觉到死亡的悲痛。 比如现在的温迪。 温迪·希瓦。 风之战帝。 骑士领的台柱之一。 作风严谨，雷厉风行，虽然有蛮横霸道的一面，但总归还是个为玛耶做出了诸多贡献的值得尊敬的战帝。 但是，就这样，就这样—— 别人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圣安德烈心里一清二楚！莱本托德！该死的莱本托德！那混账竟然真下手了！真的为了那点可笑的理由就杀了温迪！这一次是温迪那下一次是谁？马格纳斯？克莉妮恩斯？法兰？更别提大贤者还在她手上呢！ 直到这一刻，圣安德烈才真正产生了“玛耶已经被薇妮·莱本托德”捏在手心中的实感，她所谓的宿敌泽拉赫已经彻底无力翻盘了，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质疑她、阻止她了！ 毫无疑问，于共于私，莱本托德接下来肯定会利用各种手段，彻底建立起看似美好实则独裁的统治，趁玛耶最脆弱的时候将其彻底据为己有，同时利用她的功绩作为筹码赢得其他世界乃至血狱的支持……到了那一步她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 怎么办！！！ 第517章 wake “冻死” 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种死法。 如果要把全世界所有死法按照舒服和体面与否做个排名的话，除去药物死安乐死之类的，最舒服的大概就是冻死了。 跳楼看似干脆利落，但肾上腺素的分泌会让下坠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那种死亡一点点逼近的感觉，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陷入痛苦的走马灯，坠地的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的尸体……这简直就是酷刑。 使用魔法或其他世界的枪械直接爆头是很干脆利落的死法，但轻则头部贯穿，重则上半身都被轰飞，这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最终放进棺材或推入焚尸炉的只有残缺不全的尸体而已，太难看了。 影剧中经常出现的自刎、剖腹自尽是非常不靠谱的，自刎者要完全致死的话至少要割断颈外静脉导致失血+空气栓塞致死，要么就割得更深彻底破坏颈总动脉大量失血，不论哪个都是十分痛苦的死法，更何况大多数人只是割开了气管。剖腹自尽就更痛苦了，作用缓慢不说还经常会有脏器从破口流出，非常恶心。 自捅心脏什么的只是幻想，除非是用利器的高手，不然自己用刀剑准确地从肋骨间隙破坏心脏难度真的很大，没经验的人刀多半会被肋骨弹开，要么就是仅仅捅伤了肺，只能难看地挣扎。 淹死看上去很美，但那在水中缓慢窒息的感觉据说比自刎死还要痛苦，肉体本能的挣扎会使尸体扭曲，死后长时间浸泡更是会让尸体又白又胀，看一眼就让人吃不下饭。 割腕同样看上去很美，但实际是成功率很低的一种方法，小小的伤口而已，血小板止血的速度可是比常人想象中快得多的，即使是把割腕的手泡在热水里也未必能成功，多半会沦为他人嘴里的笑料。 上吊就更不用说了，身体的重量和绳子加在一起对气管产生双重的压迫，整个过程人体会抽搐不止，缺氧+剧痛+身体对颈椎的拉力足以让人后悔这个愚蠢的选择。上吊的尸体也是最难看的，脖子被拉长，面部青紫，大小便失禁，如果是男性的话还会因为血液涌向下身从而产生一生中最大的一次**。 综上，冻死或许是最好的。 过度的寒冷一开始确实很折磨人，但如果彻底做出觉悟，坦然身处其中的话，麻木感很快就会盖过冰冷。而且寒冷达到极致之时身体反而会感觉到温暖，就像小孩子赤手玩冰块后会感觉手一跳一跳的发热一样。 随后，意识会在麻木中逐渐归于黑暗，肉体的感觉会完全消失，到最后就像普通睡着了一样，再也感觉不到痛苦。 寒冷对于尸体的保养当然也是有益的，全尸，没有伤口，不易腐烂，只是皮肤会变得惨白——这是废话，人死后当然会失去血色了。 …… …… …… 所以说，这是冻死的先兆？ 麻木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雪落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寒风呼啸而过，大脑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沉浸在黑暗中。 只剩下一丝暖意尚存。 十分舒服。 所以……我马上要被冻死了？ 贤者，被，冻死？ 我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力量，但并不代表我的身体从贤者之躯变成了凡俗之躯，除非是极强的冰属性魔法，否则贤者是不可能因为自然界的寒冷而死的。 所以……我没死？ 那现在的感觉是……？ —— —— —— —— 我感觉脑子里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肌肉隐隐作痛，浑身都想散了架一样拼不到一起。 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哪？ 身上有伤？ 其他人呢？ 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的心陡然一沉。 其他人？ 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塞卓昂……不在了。 夏洛蒂……也走了。 秋米拉……她…… “……”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现在想来，那时秋米拉的言语，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的每一个动作……全都是真诚的，她大概是真心实意想要帮我的，而我却…… 心脏被揪紧了，喉咙被堵住了，翻涌的情绪化作液体在眼睛后面涌动寻找发泄口，但我哭不出来，泪水就像被冻结在眼眶里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现在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孤身一人的失败者，什么也不剩了，也没人会帮我了，更不可能翻盘了。薇妮，薇妮，薇妮，现在你满意了？你这就算是把我改造成你想要的样子了？所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继续把我囚禁在人性的牢笼中？我—— “…………” ——什么，也，做不了了。 只能无力地任人摆布。 只能作为大海上的泡沫随波逐流。 每个瞬间都有可能碎掉化为虚无。 这一刻，我才终于理解了何谓“妥协”。 所谓的“妥协于绝望”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过度的无力感简直要把我逼疯……但在我连疯狂与否都无法分辨的现在，一切都只会让我越发麻木罢了。 浸泡在绝望的海洋中，被麻木所侵蚀。 就像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可我依然感觉不安。 这种不安简直就是扎在肉里的钢针，突破了表皮的麻木，直接凌虐最最脆弱的神经中枢。 我必须要弄清楚现状，弄清楚我在哪，弄清楚现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睁——） 就在这么想着的同时，眼前突然一亮，眼皮睁开，如同舞台上的帷幕被拉开，让我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就被外界的一切淹没。 这里是牢狱？ 是病房？ 是三巨头的大本营？ 是血晶宫？ 还是—— 模糊的色彩逐渐定格，明亮消失了，只剩一片昏暗。 我似乎正仰躺着。 眼前是木头。 木头做的天花板。 上面扭曲的木纹就像一张张尖叫的人脸。 稍微侧过头看向右边，清冷的月光照在我身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窗外是……夜晚？雪夜？但天空是晴朗的，月光很明亮，大概是因为积雪的反射？ 再看向左边，视野稍微宽阔了点，但也只是一点。我所处的空间十分狭小，一个很简单的小房间，似乎是个单人卧室。我脑袋旁边是个放着不知名的花的床头柜，再过去一点是壁炉，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是暖意和昏暗光源的主要来源。壁炉对面是一个小桌子，还有椅子，椅子上搭着衣服……衣服？破破烂烂的灰色毛衣，长裙，烂掉的连裤袜，地上还有深棕色短靴……是我的衣服没错，现在我身上穿的貌似只有打底的内衣和小连衣裙。 我到底在哪……？ 第518章 外来者 查诺斯王国，边境山脉下，敦威治村—— 寇克拖动已经迈入老年的身体，费力地穿过厚厚的积雪，他已经在这猎人组成的小村庄中生活了六十年了，但如此规模的降雪也是第一次见。 玛耶的北方生活着大量耐寒动物，冰熊等无冬眠习性的特殊大型动物也比比皆是，所以猎户们冬天也不会休息，顶着风雪进山狩猎是每年冬天的日常。 但今年是个例外。 气温比往年冷了两倍不止，大量牲畜被冻死，房屋被冻坏，很多家的孩子都被严重冻伤，甚至有一家人新生的婴儿居然因为突然降温而夭折……实在太惨了。按照往年的量囤积的取暖燃料消耗迅速，煤炭什么的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每天在村子附近寻找适合烧的枯枝都很费劲。至于魔晶石？那简直是做梦，这种高端的魔力能源都是城里人爱用的，在这偏远小村里谁会那么奢侈？ 即使是文明已经十分发达的玛耶，到处也残留着现代文明的光辉照不到的地方。 敦威治村就是如此。 在偏远的边境的山脉下，村人们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每个人都是经验老道的猎人，雪中疾行弯弓射箭的高手。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什么？魔法师？ 天啊，这种地方咋可能会有魔法师存在？别说正规的魔法师大老爷了，连具有些微魔法才能的人都没有。在这个高魔的世界，绝大部分人都有感应魔力的潜质，差不多一半人都有那么点魔法资质，大约五分之一的人经过正统的学习和苦练都至少能成为魔法学徒，魔法学徒中也有三到四分之一的人能迈入低级魔法师的境界，成为正式的魔法师。 考虑到玛耶的人口基数，这已经是个非常非常庞大的数量了。 但即使如此，这世界上还是有至少十分之一的人是连感应魔力都做不到的“魔力绝缘体质”，换言之就是天生与魔法无缘，在以魔法为主旋律的玛耶中，这些人注定只能生活在底层。 比如寇克。 比如这小小的敦威治村的居民们。 强者们会自然而然聚在一起，而弱者们也会抱团取暖，经过无数世纪，那些居于繁华地带的人多是“有才能者”，而居于偏远小地方的人多是“无才能者”。 这里就是如此。 但就算是在这种地方，寇克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他引以为豪的女儿就是个“有魔法才能”的人，尽管都三十多岁了才发现魔法才能，尽管都无法施展一个像样的魔法，但她依然是全村人景仰的存在，也让他这个当爹的倍感骄傲。现如今女儿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到远方的大城市求学了，一个月只和寇克夫妇联系一次，这频率极低的理性联络也都是草草了事，而且也有一年多没回过家了……就算这样，寇克也一直以女儿为荣。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能出一个魔法师！那魔法师居然还是自己的骨肉！说出去简直太长面子了！ “咳咳……咳……” 寒风灌进喉咙，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默默拉紧衣服，这纯手工制作的熊皮大衣居然都无法完全抵挡严寒，拖着打来的小猎物的手也冻僵了。真的太冷了，至于原因是什么……正好前几天女儿来了联系，交谈中好像说是……一个什么“古圣地”被炸了？什么“灵脉”全乱了？什么间接导致气候变化巴拉巴拉巴拉……太复杂了搞不明白。 一介小小的靠打猎为生的村民，谁会关心这广阔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但瞧这大冷天，现在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了。 穿过银装素裹的村庄，那是一个个错落有致的木屋，现在全被积雪覆盖了。那些栅栏、信标等全都结了一层冰，如同一座座冰冻的墓碑，村子边缘一些老旧房屋甚至被积雪压塌了。虽然现在雪已经停了，但屋外依旧没人，这实在不是适合出门的温度。 “我回来了……” 打开那用冷杉木建成的二层小屋的门，趁寒气大量涌入前就赶紧闪身进去关好门，寇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脱下厚重的大衣，摘下一直挤着头的皮帽，倒出靴子袖口里的雪，让疲惫的身体舒展开来。 “如何？老头子？” 那和寇克年纪相仿的老妇人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走来，她身体干瘦干瘦的，穿着很旧的毛衣，面带菜色。这是寇克的妻子安洁卡，当了四十多年的家庭主妇，而且身体欠佳。 “姑且有点收获……”寇克晃了晃右手一直拎着的东西，那是两只冻得硬邦邦的雪狐。 “亏你能打到猎物……” “它们是被冻死在雪下面了，被我运气好捡到。” “放那吧，比起这个——” 安洁卡指了指头顶的二楼。 “那孩子好像醒了……” ———————————————— “……” “……” 寇克和安洁卡对视一眼，咽了口口水。 然后，一起推开了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两个老人都有种闯入了某个美丽又荒诞的梦境的感觉。 经过积雪的反射变得更加清冷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房间，和壁炉中橙红的火光一起将房间分割成了冷暖两个世界，在冷白和橙黄两种光芒的交界处，一个少女坐在那里。 她上半身坐起，靠在枕头上，双目半睁着，头微微垂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在月光的照耀下，银灰色的美丽秀发发出耀眼的光泽，娇柔的肌肤也在橙红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温润。先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被她捧在手里，那苍蓝色的双眸就这样盯着热水冒出的水汽，不知在想些什么。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12/b5b2305f-646b-4d23-b8ee-22234e7b584d.jpg[/img] 何等美丽的少女。 见识短浅的偏远山村的猎户当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甚至都没有能用来对比的对象，寇克夫妇心目中离这最近的村子的村长的女儿就是见过的最漂亮的女性了——当然跟这个少女一点点可比性都没有。她是如此美丽，就像个一碰即碎的幻象，充满剔透的美感。 两人过了快一分钟才收回视线，对视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踏入房间—— “呃……你醒了？” 然后， “！？” 少女的表情刹那间扭曲了，手中的水杯掉到地上，她一下子缩到了床的一角，用被子裹紧身体，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不安。 “喂喂，大姑娘，别激动！” 安洁卡连忙出言抚慰，这个少女显然经历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完全就是惊弓之鸟。听到两个老人的声音，她非但没有安下心，反而愈发警惕了。 “要……再喝点热水？我可以——” 安洁卡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向她靠近—— “别过来！！！！！！！” ——然而换来的是最最不留余地的抗拒。 少女浑身颤抖，双臂紧紧抱住身体，眼中浮现泪水，连牙关都咯咯作响。这是老夫妇第一次听到少女的声音，本应该是十分清澈悦耳的，但发出来的却是尖利的吼叫。 “嘘、嘘！别乱叫！” “你们离我远点——” “安静！让邻居听见了像什么话！” “邻居！？我在哪？你们是谁？这里是——” “我！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啊？” 听到这里，少女终于冷静了点。 “你……把我……？” “这几天鬼知道怎么搞的天冷得不得了！过冬的玩意早早就用完了！没办法我只好到离村子远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碰运气，结果没打到鹿啊狍子啊反而捡回来个你！”寇克连忙解释，唾沫横飞，听得安洁卡直撇嘴。 “捡到我……？” “我看你被雪埋了一半了，还就穿这么点，没冻死真他妈奇迹啊！” “死老头子别在人大闺女面前爆粗口！” “死老婆子就你话多！啊啊啊，总之——总之——” 寇克手舞足蹈的，他好久没感觉这么累了。 “我们不是坏人！也没把你怎么着！衣服也是老婆子帮你脱的！求你别一惊一乍的了！” “……………………” 少女把头伸进被子里，似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探出头，莫名的让人联想到不安的仓鼠。 “你说……你们……没恶意？” “没啊！我们老两口对你个丫头能有什么念头？” “你们不是魔法师……？” “我们这旮沓哪来的魔法师大老爷？” “…………” 少女皱起了眉头。 仔细端详两人。 似乎在努力思考些什么。 然后，轻轻抬起手，对准两人的方向。 “……” ““……？”” 她保持这个姿势将近一分钟，表情十分凝重，而且很紧张的样子，而两个老人只是一脸茫然。 “……喂。” ““嗯？”” “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感觉到吗？” ““啥？”” “…………算了，没什么……总之……谢谢你们。” 少女深深叹了口气，但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安心，她缩进被子里，十分疲倦的样子，看上去不想再说话了。 “那个……” 安洁卡再度深吸一口气，问道—— “至少，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不可能总叫你‘姑娘’吧？” “名字……” 少女微微一颤。 她表现出明显的迟疑。 “我叫安洁卡·希尔顿，这臭老头子是我老伴，寇克·希尔顿，好了，我们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们了吧？” “…………” 酝酿了数秒钟，她才缓缓开口—— “‘奈丽斯’，我叫奈丽斯·西泽尔……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第519章 无谓 我盯着那老妇人新倒的一杯热水。 氤氲的水汽在睫毛上凝结成小水滴，连视线都模糊了。 “…………” 这热水里没有毒，没有安眠药，确实只是普通的热水而已。 喝下一口，明明不是什么魔药却能一直暖到身体深处，很舒服。 麻木又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作为“人体”的实感，四肢的感觉回来了，晕晕乎乎的大脑也稍微清晰了点。 很累，很饿，而且活动不便，实在是最糟糕的状态了，更糟的是——我现在是位于人类聚落中，人，人，人，周围都是人，一想到这一点就涌起一股反胃感。这次又有什么等着我？追杀？索命？追兵什么时候会来？我到底该不该想办法尽快离开？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夫妇两人似乎都并不清楚我的事情。 这里是查诺斯王国的边境，而且是最偏远的边境，人迹罕至的山脉下，这附近的人类聚落只有极少数像这样的小村庄。在玛耶这个以魔法为主流的世界，有能者获得财富和地位，无能者只能呆在最底层，经过无数代的积累叠加，繁华大城市的人普遍有较高的魔法才能，越是偏远地带的人魔法才能就越弱。 薇妮利用萌月·塔塔利亚发起的跨界超大规模传讯终究不是毫无阻碍的，正如同样的感冒药对身体素质更好的人见效更快一样，优先收到萌月传讯的必然是魔法师之类感应力强的人群。在这居民普遍没什么魔法才能——甚至完全和魔力绝缘的荒凉边境，人们压根没收到即时传讯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的，据统计玛耶大约有十分之一以上的人是完全没有任何形式的魔法才能的，如果这些人连魔力都感应不到而且深处消息闭塞之处，这样的话…… ……我，大概，或许，暂时，是，安全的。 大概吧。 我之前已经放出仅剩的一点精炼魔力确认过了，那对老夫妇确实没有任何魔法才能，是教科书般的魔力绝缘体质，收不到萌月的跨界传讯，闭塞的环境使他们被隔离在主流消息之外，极端气候会阻碍人群流动，不会有外来者把消息带进来。 “…………啧。” 但我压根就安不下心来，心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实在存在太多未知数了。这里只是个小村庄，不是什么堡垒，不是什么逃生密道，不是什么天险，只是个荒凉又偏僻的小村庄罢了。 这种地方……就算这里的人们只是些不知情的山民，不会把我立刻抓住交出去…… 那些追捕我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吧…… 他们应该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我当时已经距离和温迪交战的地方很远了，但这种偏僻的聚落总共也没几个吧？只要随便排查一下很快就—— —————————————— “妮尔丽斯·泽拉赫，你是个杀人狂！” —————————————— “啊——！？” 那惊雷般的怒吼突然在我脑中炸响，我顿时全身汗毛倒竖，身体止不住颤抖！声音？怒吼？谁？ —————————————— “偏在现在摆出一副忏悔的样子？你杀了人！害了很多很多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 —————————————— 是温迪！温迪·希瓦！她来了，终于来了，如此残酷又如此迅速！她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她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 “太多太多人因你而死！太多太多人因为你遭受了无数无妄之灾！你所做的一切都把这世界推向深渊！” —————————————— 不对！不对！不对！！！是薇妮搞的！全都是她害的！她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要—— —————————————— “外部势力步步紧逼！内部秩序几乎崩溃！人力物力财力的损失全是天文数字！这就是玛耶的现状！！！” ——————————————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听到了震耳的轰鸣声！那是前来诛杀我的士兵的军靴！希瓦来了！征伐骑士来了！骑士领来了！三巨头来了！矮人精灵魔女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来了！这次是全军出动，一定是的！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 “想想吧，想想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的！想想你他妈都干了什么！！！你这天杀的混账王八蛋！！！！！！” —————————————— “不！！！！！！！！”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水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而我下一瞬间又倒了下去！四肢简直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软无力，动弹不得！我太累了，实在太累了，这几天来遭遇的一切早就把我的身体透支了！瘫倒在床的我只能如同软体动物一般蠕动身体，用瘫软无力的双手抓住被子，想象着它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紧紧裹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自卫的武器……在哪……在哪……椅子？床头柜上的花？壁炉里滚烫的木炭？我—— 咚！ “——！？” 突然传来的新的声音让我僵住了。 咚！ 唾骂声，喊杀声，大军前进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渐渐变小了。 只剩脚步声被过于敏感的听觉放大了无数倍。 咚！ 来了。 他们来了。 终于要来抓我了。 终于要来杀我了。 咚！ 塞卓昂？ 夏洛蒂？ 秋米拉？ 你们在哪？ 咚！ 不在了。 全都不在了。 只剩我这个奄奄一息的废物。 咚！ 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下跪求饶？拼死逃跑？我还剩多少可用的魔力？跳窗逃走现实吗？积雪那么厚落到下面也不会受伤吧？但衣服呢？我身上只有打底的薄裙子和内衣一定会非常冷吧？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能逃到哪？ 咚！ 啊…… 已经。 到了。 太迟了。 已经，到门外了。 我如同中了咒缚，一动也动不了。 只能瞪大瞳孔不断缩放的双眼，看着死神的来临—— 吱呀—— “别过来！！！！！！！！！！” “哎？” 这一瞬间我又能动了！我用最快速度用我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抓起身边离我最近的东西，用力扔出！加速奔流的血直冲头顶，连眼前视野都一阵阵发红，强烈的目眩感让我倍感恶心，真的，求求你们，别过来，放过我吧！ “冷静点！你疯了吗？” “……？” “扯个大嗓门在这鬼叫邻居听到了还以为我们虐待谁家闺女呢！安静点！” “啊啊……啊？” 来者不是希瓦。 不是征战骑士。 不是骑士领。 不是第三巨头。 更不是什么精灵和矮人。 这只是个已经迈入老年的，相貌平平的，完全没有魔法师样子的男人。 我刚刚狠狠砸向他的枕头正从他头上滑下来，差点打翻了他手上端着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 “啊什么啊？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求你别一惊一乍了小姑娘。” 老头——我记得他叫寇克——没好气地走过来，他手上端着的是食物：一个装着少量肉和不知名的菜的小碟子，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粥，还有看上去硬邦邦的黑面包。 “能吃下东西吧？能的话还是填填肚子吧，别挑食，我们能分出来吃的给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着，他走上前——与我对视的瞬间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没把食物放在床头柜还是放在了小桌子上，然后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靠近我。 “总之，给你放这了，老老实实吃——啊？你又把杯子摔碎了！？” 他看到了之前被我掉在地上打碎的玻璃杯，恼怒地挠了挠头，张口似乎想骂我——我几乎是下意识畏缩了一下，他便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收拾起一地的玻璃碎片。 而我正看着他送来的吃的。 不论怎么看都不是能勾人食欲的食物，只能用粗制滥造形容，但此刻我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起来。肉块尽管粗糙，烤得也有点焦了，但散发的气味还是非常撩人食欲。黑面包我也吃过，酸不拉几的，硬硬的，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美味，却是能长久保存而且富含能量。这汤也是，普普通通的面汤罢了，泡着可怜巴巴的几颗菜，却最能暖和身子。 “所以，你到底吃不吃？” “……” “别逞强了，你饿了吧？” “……” 我的肚子确实在咕咕作响，非常响，响到足以破坏任何女人的淑女形象。难以抑制的羞耻感蔓延开来，我想努力按住肚子让它别乱叫，但只有反作用！按说贤者虽然会感到饥饿，但本质上靠吸收魔力就能满足生理需求，但我的身体早就虚弱到必须依靠进食维持了！ “切，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害羞？你是哪家的深闺大小姐吗？” 寇克白了我一眼，我感觉脸上直发烧，但心中那种执拗之感反而更强了！我甚至有一种冲动——宁可不吃饭，也绝不在这老头面前露怯！ “……” “……” “……” “……” “啊啊，好吧，不就是不想让我看你吃饭吗？我走就是了，你还是先好好冷静一下吧。” “捡回来个麻烦鬼……”他一边嘟哝着一边起身离开了，最后看了我一眼，就重重关上了房门。 一时之间这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 不，不止我。 还多了一份粗陋的饭菜。 粗陋，简陋，丑陋，根本让人提不起胃口吃。 “…………” 我终于放下被子，小心翼翼地蹭下床，用无力的双腿勉勉强强站起，炉火都压不住的寒冷立刻让我打了个哆嗦。 然后， 确认寇克确实已经走了，我立刻踉踉跄跄挪到桌前，狼吞虎咽了起来。 第520章 可怜的人 “老伴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猎，结果捡回来个奇怪的东西”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捡回来迷失在山中的遇难者也不止一次，毕竟都是六十老几的老猎人了，山里的什么事情没见过？ 但这次……着实吓了安洁卡一跳。 一个姑娘。 不满二十的年轻姑娘。 而且还是连梦里都没见过的千娇百媚的大闺女。 最开始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这死老头带回来了隐藏多年的私生女，但转念一想——能有这么漂亮的私生女，这老家伙偷情不得偷到哪个王公贵族家里？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就释然了。 把她带回家后，安洁卡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她用最快速度把这姑娘的身子擦洗了一下，然后姑且把她放在了通常没人住的二楼的小房间里。过程中她发现这姑娘的身体还真奇怪，明明在雪堆里埋了好久，身上居然看不出冻伤的痕迹，也没有感冒啊发烧啊什么的，这身子可真够健康的。 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稍微冷静了一下后，她就按照往常的经验忙活了起来。 远超预期的糟糕寒冬导致家里储粮很不容乐观，肉食也没多少了，刚回来不久的寇克只能骂骂咧咧地再次披上大衣出门，而安洁卡留在家里捯饬起来。寒冷地区的人们每家每户都备有驱寒的草药，也有暖身子的酒，虽然品质都不怎么样，但实际遇上事了还是很好用的。把草药简单切碎放在锅里熬煮，加一点粗酿的杰克顿酒，这种酒完全可以当料酒使用，而且驱寒效果不会减弱。在锅子里咕嘟咕嘟熬了半天，边熬边心疼下面烧着的所剩不多的煤炭，安洁卡只能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向寒冬女神祈祷——但愿别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 到了现在—— “老头子，她……？” “还是那喜怒无常的德行，给她饭也闹别扭不吃。” “这样啊。” “天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寇克骂骂咧咧地来到厨房，而安洁卡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刚刚把新的药熬好。一看到她手里的碗，寇克立刻皱起眉头。 “难道你又要让我给她送上去？” “你不愿意的话就我来吧，你少说两句！” “随你便，但劝你小心一开门就被扔一脸东西！” 安洁卡没好气地端着药走上了楼，但走出几步就又紧张了起来，面对那个少女她总是提心吊胆单的。极为美丽的外表本身就会给旁人带来压迫感，而处于极度的悲伤中的人也有种无法言喻的气场，而名为奈丽斯的少女把两者集于一身了。 轻轻敲了敲门，没回应，安洁卡轻轻打开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寇克的忠告，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侧身闪到门后面等了几秒钟。 “……” 但什么也没发生。 安洁卡小心翼翼地看向房间里，少女正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身体，看到安洁卡的一瞬间全身都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更多动作。她缓缓垂下视线，眼睛微眯着，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但那极为沉郁哀伤的氛围反而愈加明显。 凄婉而美丽。 世界名画都描绘不出来的景象。 而连名画是个什么概念都不知道的安洁卡，只是单纯被这样的景象夺去了心神而已。 （真是的，冷静！） 安洁卡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端着药走进屋子。桌上放着刚才寇克端上来的碗盘，里面那些粗陋的饭菜已经消失无踪，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少女那从被子边缘露出的手上沾着油污……大概是她迅速吃完饭之后随便用手擦了擦嘴吧？但安洁卡并没有因此觉得少女多了一分可爱，反而有种……异样的不安心感。 “……药，暖身子驱寒的，喝点吧？” “……” 远远喊了一句，而少女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低垂着头。 没办法，安洁卡只好走近她——但越是接近压力那无言的压力就越强，让她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她咽了口口水，轻轻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谢谢了。” “！？” 少女突然出声，虽然只是十分敷衍的礼节性的“谢谢”，但还是让安洁卡吓了一跳。 “呃，啊，不用谢……” 放下被子，终于难以忍受这沉闷气氛的安洁卡连退几步，想要立刻离开，然而即将迈出的腿还是收了回去。这个少女说了“谢谢”，这么看她似乎并不是真的无法交流？还是说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点？现在能和她对话吗？ 横下心，安洁卡搬了把椅子做到床边，奈丽斯脸色立刻变了，“不安”“厌恶”“抗拒”“恐惧”……大量负面感情在她脸上接连浮现，眼中也是浓浓的戒备，仿佛安洁卡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个，我说，姑娘啊……叫‘奈丽斯’是吧？” “…………………………………………嗯。” 安洁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又诚恳，奈丽斯虽然很抗拒，但还是应了一声。 “首先，我知道你肯定经历了……很不好的事，肯定很难受，干个啥都一惊一乍的。” “………………” “但我们真的不是坏人，这里也没有坏人，你就不能……不能……不能安心点吗？” “…………” 安洁卡越说越感觉口干舌燥，而奈丽斯的态度并没有软化的意思，她很明显正执拗地抗拒着外来的一切，不论那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 “我老伴在雪堆里发现了你，又是我帮你换的衣服擦的身子，我们没有恶意，不然早就对你不利了不是吗？” “……” “说真的，这村子里也来过不少野外遇难的人了，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我们很清楚，毕竟人命为重，就算现在日子比较艰难我们也希望尽量帮帮你。” “……” “给你食物，给你衣服，给你药……这些都没问题，但前提是你要配合啊！不管我们做什么，如果你一味拒绝那不也没意义了吗？” “……” 少女稍稍低下了头，视线垂下，虽然不太明显，但氛围确实缓和了一点。 “……呐？喝吧？很有效的。” “…………嗯。” 少女终于还是接过了碗，看了看驱寒的草药和酒组成的药汤，迟疑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小口—— “——呜！咳咳咳！” 她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安洁卡连忙扶住碗免得她洒一床。 “这什么——” “味道差是肯定的吧！良药苦口啊！” “呜……” 奈丽斯又剧烈咳嗽了几下，然后身体一震，那惨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呼吸粗重起来，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热气。 “这……” 她惊讶地摸了摸身体，拍了拍胃部，抹掉头上的汗。 “感觉身体里面……好热？” “是吧？世代祖传的方子，喝几口就能暖和一整天。” “嗯……多谢了。” 和之前那敷衍了事的“谢谢”，这次的“多谢了”多少有了点诚意。 她又抿了几口，此事肌肤已经十分红润了，脸色也好了很多，香汗淋漓的……看上去甚至有点色色的感觉。她轻咳了一声，用已经有了些许力量的双手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又恢复了低垂着头的姿势，但这次氛围不那么抗拒了。 这或许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那么……” 安洁卡斟酌着话语，缓缓开口道—— “能告诉我们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像你这样的漂亮大姑娘会在暴风雪期间到这鬼地方？” “……………………” 此话一出口，气氛又立刻冷了下来。 安洁卡一下子后悔了。 少女的眼中不再仅仅是沉郁，更添了愤怒、仇恨、绝望……种种极端情绪，清澈的苍蓝色眼立刻变得浑浊无比。安洁卡吓了一跳，连忙出言安抚，费了不少劲，她终于又平息下来了。而且安洁卡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本以为奈丽斯是劫后余生导致的情绪不稳定，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对感情的把控能力简直就和小孩子差不多。 得换个问法。 “呃……奈丽斯小妹啊，可能我说的话让你想到什么伤心事了，老婆子我道歉。但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我至少要知道你家在哪吧？不说具体地点也要有个大致方向吧？要不天暖和起来后我们怎么送你下山？” “…………不用你操心吧？到时候，我自己会走的。” “你身子很虚，确定能一个人平平安安到最近的大点的镇子？” “……” “嘛……不想让我们送也行，我们也不想多忙活，但你一个人应该很困难吧？你难道是一个人到这地方的？没有同伴之类的？亲人呢？” “………………同伴？” 她眨了眨眼。 “……………………………………亲人？” 歪了歪头。 然后， “呕——！！！” 她突然捂住嘴弓起腰，仿佛发生了剧烈的反胃！安洁卡还以为她呛着了，急忙想帮她拍拍背，却发现—— “…………呜……” 她哭了。 “呜……呜呜呜……朋友……什么的……亲人什么的……我……呜……” 双眼盈满泪水，哽咽着，抽抽搭搭的，浑身都颤抖不止。 “没有……我……没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事啊……” 哭，哭，哭，无论怎样努力都掩饰不住的悲伤满溢而出，化为液体染湿脸颊。安洁卡完全不知所措，少女的哭泣总是伴随着奇妙的魔力，更别提如此美丽的少女了。 第521章 风声 哭，哭，哭，无论怎样努力都掩饰不住的悲伤满溢而出，化为液体染湿脸颊。安洁卡完全不知所措，少女的哭泣总是伴随着奇妙的魔力，更别提如此美丽的少女了。如果她是男人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一幕彻底打败了吧？ “全都……没了啊！彻底失败了啊！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同伴也好！亲人也好！没人会站在我这边了！！！” 少女的腰弯的越来越低，仿佛已经无法承受过於沉重的悲伤。小小的脊梁被名为现实的怪物压垮，脆弱的心灵被反复鞭挞蹂躏，在终于躺到了柔软的床上、终于让身体暖合起来、终于填饱肚子的现在，这一切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了。 “奈……奈丽斯！别这样……” “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是！全部……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别哭了好吗？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呜……” 奈丽斯啜泣不止，安洁卡拼命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连被子上端都湿了一大片时，哭泣终于停了。奈丽斯的双眼又红又肿，脸上也全是泪痕，嘴角也微微抽动着，但看上去多少好受了点。淤积的感情过多迟早会压垮精神，比起忍耐，一口气释放出来才是正确的。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屋内，暴风雪早已过去，天空已然放晴。而太阳就像个巨大的银盘，洒下的阳光也呈现白茫茫的色彩，实在难以让人感到暖意，只是徒增寂寥罢了。 冰冷的空气。 冰冷的小屋。 冰冷的阳光。 面带泪痕的绝美少女。 这一切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人莫名惆怅的画卷。 安洁卡慎重地踏入这画卷之中，只要稍不注意也会被这份惆怅感染，变得什么也做不了。 “……奈丽斯小妹？” “……” “现在……能说了吗？” “……” “没关系的，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事，尽管跟婆婆我说吧。” “……” “我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笑话你，更不会见怪的。” “…………” 本以为这次换来的又是拒绝—— “……就算，我说了，你也肯定不会理解的。” “！？没关系的，什么事什么事？尽管说吧！离家出走了？被坏人坑了？和同伴闹别扭了？干了傻事了？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 听了安洁卡的热情发言，奈丽斯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隔了好几秒，她才缓缓开口。 “其实…………和你猜的差不多吧，但……‘规模’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规模？” 安洁卡歪了歪头，而奈丽斯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怎么样就说你不会懂”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我这个老婆子可能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大小姐……但挫折放大一千倍不也是挫折吗？既然是同样的问题，根本上的解决办法是不会变的。” “…………你这是废话。” “但很多人连这些废话都想不明白呢，失败了再站起来就好，离家出走了乖乖回去就好，和朋友闹别扭了好好道歉就好，不就是这样的事吗？” “没用的！！！！” 奈丽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就像只发怒的小猫一样。 “你果然还是什么也不明白！事情的规模不一样，什么软绵绵的赔罪啊道歉啊狗屁用都没有！我已经完了！全完了！没有选择了！没有未来了！什么也不剩了！不论我怎么弥补都没用了！没人会原谅我！没人会同情我！没人会再站在我这边！每个人都恨我！全都是我的错！！！” 她自虐般狠狠甩出这些话，而这些话又像回旋镖一样击中了她自己，她又泪眼朦胧了起来，而安洁卡只是轻抚她的脊背，缓缓道出话语。 “但……” “……嗯？” “但……你还是个孩子啊？” “……啊？” “你今年几岁？十七？十八？” “刚十八吧……” “那不就对了？人可不是成年了就能成为‘大人’的，才十八岁，没体验多少世间疾苦，没见识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事，说到底心智上还完全没有成熟，叫‘孩子’完全没错。” “‘孩子’什么的……你懂什么？你在嘲弄我吗？我经历的比你多太多了！” 奈丽斯面露愠色，但更像是羞愤，完全不具备杀伤力。 “可是，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孩子啊，控制不住情绪，动不动就发飙，不管我们做什么你都抗拒得不得了，还动不动就闹别扭……” “我、我才没有！” “但是，这都没关系，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 “…………啊？” 安洁卡竭力露出最温柔的笑容，而奈丽斯似乎目瞪口呆。 “因为是孩子，所以会犯错，因为是孩子，所以会闹别扭，因为是孩子，所以会失败……每个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输赢什么的，犯不犯错什么的……跟年龄又有什么关系？该付的代价还是要付……该来的惩罚逃也逃不掉……” “是啊，人们常说，‘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轻易予以宽容’……” 安洁卡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占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抱着大道理谴责别人人人都能做到，但那些人终究只是看客不是吗？当事人是你，遇到麻烦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所以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呢？专心解决自己的问题不就好了？” “…………” 奈丽斯的表情终于略微松动了。 “是吧？况且这世上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真的解决不了，也还存在让时间冲淡一切这个选项。直面也好，逃避也好，这都是你的自由，取决于你，而不取决于他任何人。” “…………” 奈丽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的眼神。 低下头，蜷起膝盖，脸埋到被子上。 过了许久才传来近乎于呜咽的声音。 “但是……” 身体又颤抖了起来，被子上的湿痕变得更深了一点。 “就算这样……伤心的事情……果然……呜……还是很伤心……” 她又哭了。 但这次并非只是单纯的情绪失控。 不是一时所感，她是真的在为自己一直以来经历的一切感到悲伤。 从开始到现在，一切的一切。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过于沉重的一切。 而安洁卡能做的只有轻抚她的头发安慰她，仅此而已。 …… …… …… …… “那……我先走咯？药我放这了，记得喝哦。” 安洁卡离开床边，揉着因为坐太久而发僵的脊背，迈着不太灵活的脚步向房门走去，这时—— “谢谢了……” 那一刹那安洁卡还以为是自己老耳昏花听错了。 “谢谢……” 然后才确定，这微弱却十分清晰的道谢声，确实来自于奈丽斯。 她依然保持那个把头埋在被子上蜷成一团的姿势，像个石雕，但声音已经不那么发闷了。 “我……对不起，我可能确实太……情绪化了，都没有好好对你们道个谢。” “谢谢……呃……‘寇克’先生把我从暴风雪中救出来，也……谢谢你给我熬药，给我食物……” “我根本没有任何能用来报答的东西……” “抱歉……我……除了这条命，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我只能说……谢谢你们……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谢……然后……”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连续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似乎并不仅仅是为自己这两天为老两口添的麻烦而道歉，道歉对象似乎也不仅仅是老两口。她仿佛是透过某个极为厚重的隔膜，向着全世界，向着所有人，向着许许多多无法触及的存在，向着现在存在着以及曾经存在过的一切，发出源自灵魂的歉意。 而安洁卡能说的也只有一句话而已。 “……嗯，没关系的，我们不会怪你的。” 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离开了房间。 —————————————— “所以，你陪了她这么久？” “对啊老头子，有啥意见吗？” “没啥意见，反正我感觉我是应付不来那丫头，你能应付她是最好的。” “臭老头子。” “哈！？” 安洁卡在围裙上抹了把手，不理会没好气的寇克，准备起今天的晚饭来。可能是太紧张或者其他的什么，她甚至没意识到居然和奈丽斯呆了那么久，现在都到傍晚了。 “所以，那丫头怎么说？安分点了吗？” “安分了安分了，我临走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向咱说谢谢呢。” “她终于知道说谢谢了？老子顶着风雪把她从雪里刨出来手都快冻掉了！更别提一路上把她背回来……啧……” 说着说着寇克又开始骂骂咧咧了，安洁卡不再搭理他，转而开始清点食材……本来吃的就剩的不多了，更别提还要多分给奈丽斯一份，要说没有不情愿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让那孩子一直饿着啊。 “……又是向我扔枕头，又是摔我的杯子，真怀疑她有没教养……嗯！？” 说着说着寇克突然噤声，他一把拉开厨房的窗帘推开窗户，看向已经是一片黑的窗外。 “怎么了老头子？” “……是我看错了吗？” 寇克用力揉了揉眼睛，使劲眨巴眨巴，更加探出窗户用力往外看。 “到底咋了？难不成又有冰熊闯进村子了？” “不……我……总感觉……刚才外面好像有人在往咱家里看？” “啊？” 第522章 古怪的人 “姆……” 就在寇克夫妇的两层小屋外的不远处，树下的一个雪窝中，那个人正弯着腰猫在那里。 他头戴一顶样式非常难看的棕灰色毡帽，身上穿着鼓鼓囊囊的老旧棉袄，看上去很寒碜，却处处散发着老练猎人的气息，那在雪中匍匐的姿态仿佛在近距离观察猎物。 他视线的前方正是那个两层小屋，确切地说是小屋二楼，尽管窗帘拉上了大半，但依然能依稀看到里面有壁炉的火光。有人，现在有人住在里面，但那是谁？这两夫妇的女儿应该一直在外面的大城市，而且前两天大雪封山她不可能回来，那么……现在在那的又是谁？ ——如此想着，而他似乎完全没有“自己在偷窥别人家”的自觉。 “怪事了……嗯？” 他立刻低下头挪动身体，巧妙地借着树丛和月光的反射隐蔽身形，与此同时小屋一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结实的老男人——寇克探出身子，一边因为寒气打哆嗦一边扫视屋外，虽然上了年纪但毕竟是老练的猎手，那视线就像老鹰一样锐利。 “怎么了老头子？” “……是我看错了吗？” 戴毡帽的人默不作声，像一块无机的石头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完全屏住，不是隐身魔法却胜似隐身魔法。 “到底咋了？难不成又有冰熊闯进村子了？” “不……我……总感觉……刚才外面好像有人在往咱家里看？” “啊？” 窗口的光线晃了一下，又多了个人影，瘦巴巴的老女人——安洁卡也凑过来往外看，但她的眼睛要比寇克昏花得多，自然什么也发现不了。 “啥都没啊？” “好像是的……唉。” 随后人影消失了，窗户关上，窗帘也又拉上了。 但戴毡帽的人依然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抑制自身气息，隐蔽身形—— 咔嚓！ 窗户突然又被打开了，寇克再次探出身子，这次来回扫视的视线变得更加锐利，像舌头一样舔过地面。 当然，什么也没发现。 “……好吧，看来真是我看错了。” 这是寇克似乎才真的放下心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而那个人也终于从雪窝里出来，拍掉身上的雪，又把之前的躲藏之处整理了一番，这才缓缓离去。这是老猎人才能掌握的特殊的步法，即使是踩在松软的雪上也几乎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边走还边用掸子一样的工具扫去了脚印。 “果然，有点奇怪啊……” 留下这么句喃喃低语，他消失在了村外那黯淡下来的夜色中。 —————————————————— 疯子—— 怪物—— 杀人狂—— 罪有应得—— 就这么去死吧—— 死吧—— 死吧—— 以命赎罪吧—— 万劫不复—— “去死吧！！！！！” —————————————————— “——呜！” 我又一次从睡眠中惊醒。 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又酸又痛，仿佛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搏斗，然而手脚是冰凉的，头发也被溢出的冷汗黏在脸上。我在发抖，发抖，发抖，到底发抖了多久了？感觉我发抖的时间比不发抖还要长，但浑身弥漫的寒意就是止不住。 “咕噜……”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驱寒的药效果立竿见影，身体从内侧暖了起来，但依然难以冲淡从左胸的破洞中不断渗出的冰寒。 这是第几次了？ 仅仅这一天晚上，我这大概是第三次猛然惊醒了吧。 感觉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紧紧裹着身体，低头一看，是被子，我每次惊醒时都会发现身体被被子一圈圈缠紧缩在床的一角，被子内侧也被冷汗渗透了。 “啧……” 何等恶心的恶性循环。 头昏昏沉沉的发痛，眼睛也睁不开，疲惫至极的精神一次次把身体推向沉眠，然而梦中的嘶吼和痛苦一次次让我惊醒。睡去，惊醒，睡去，惊醒，如此重复，一直如此，我感觉神经真的已经……快绷断了。 唯一所幸的是……我，心里多少还是好受了那么一点。 不幸中的万幸，我被这个村子的人捡到了，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而且对外来者也缺乏戒心，所以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安全的。 但也正因如此……胸中出现了一种崭新的痛楚。 以前我无法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 那是谴责。 良心的谴责。 名为良知的利刺一下又一下刺击胸口，责备着我，因为我让两个不知情的好心老人陷入了危险之中。如果追兵们找上门来，他们会相信这对老夫妇是不知情的吗？会相信两个老人不是共犯吗？不论怎样，到那时他们一定会被我牵连的。 如果是以前的我根本不会在乎……按照原本的行事作风，我大概已经给两人植入脑虫变成傀儡了吧？但我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只是冒出这种想法就恶心得要死，负罪感简直要把大脑捏碎了。 “谢谢”。 “对不起”。 我对他们能说的也只有这两句话。 但他们也只是构成我那团模糊的痛苦中的一小部分，现在我的大脑更多是被别的东西占据了。 塞卓昂的背影。 夏洛蒂的背影。 秋米拉那张被我打得鲜血横流的脸。 甚至还有很久以前的，被薇妮捧在手中的艾西亚的头。 失去后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如此依赖她们，当我觉得自己不必依赖她们时她们一个个都在我眼前晃悠，当我觉得我不能没有她们时她们就全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不在了…… 不在了…… 只剩我一个人…… —————————————————— “记住，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哦。” “放心……就算你们不叮嘱，我也……不想出去。” “嗯，也别乱动东西，别到处乱翻，别到处乱走，更别自己一个人开火做吃的。” “嗯……嗯……” 安洁卡再三叮嘱，寇克又没好气地补充了几句，我不知道“嗯”了多少声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房间，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 我几乎彻夜未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脸上。 现在我看上去一定相当憔悴吧？ 昨晚一夜已经不能用“没睡好”形容了，简直就是酷刑，被睡魔和梦魔轮番反复折磨后，终于迎来的早上便是最大的救赎。 外面的阳光依然是惨白的，明亮，却毫无生机。但今天的温度升高了点，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窥视的话，能看到小村庄中也有了行人。这些人都是一个风格的打扮，厚大衣，大帽子，看上去不美观但很实用的御寒衣物和防滑鞋……有的人身上还挎着猎弓，带着箭囊，教科书般的猎户装扮。 果然是个世世代代打猎为生的猎人们的村庄。 与魔法无缘的地方。 与世隔绝的文化边缘。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出去，寇克夫妇的小屋仿佛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这张床就是最可靠的堑壕。我不想到外面，不想暴露在人前，更不希望有更多人察觉我的存在。 饭吃了。 药喝了。 想睡又不想睡。 无事可做，我只得再次陷入无谓的感伤中。 这时—— “……嗯？” 几只个头相当大的虫子，是金龟子，它们挪动着愚笨又恶心的身体在地板上爬行，经过床下，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是…… 等等，金龟子？ 这样的寒冬为什么会有金龟子在外面活动？ ———————————————— “哟，寇克！老东西你居然还活着啊？” “滚你妈的乔恩，偏要我被雪埋了你才满意？” “所以你这几天忙活啥呢？昨天本来该到老杰克家聚聚喝杯酒的你也没去。” “老婆子叫我戒酒……” 村子中央是个以水井为中心的小广场，寇克和这些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们都装备好了爱用的狩猎工具——以弓箭为主，为了应付这异常的严冬，村里人决定趁现在暴风雪停歇集体外出狩猎。 “说起来，我家狗产的崽子没过两天就被冻死了，可恶……” “看看阿尔他们家吧，三岁大的小娃娃身上那冻疮，啧啧啧。” “今年到底什么鬼天气……” 大家的聊天话题当然离不开天气，每个人都因为严寒遭了不少罪，寇克也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着，这时—— “呀，寇克。” 一个新的声音出现了。 旁边还在说话的老猎人们立刻止住话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啧……” 咂了咂嘴，寇克不情愿地转向来者。 这是个和寇克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但身材要瘦削不少，头上总是顶着那标志性的棕灰色大毡帽，身上也总是穿着即使是山里人也觉得款式老土的旧棉袄。 “……好久不见啊，埃里克。” “哼……” 男人的脸饱经风霜，那些细小伤口的数量是寇克的两倍不止，一只眼瞎了，脖子附近还有十分吓人的伤痕，像是熊之类的动物抓出来的，天知道这家伙怎么活到现在的。 “所以，有什么事？”寇克的声音中出现了明显的不耐烦。 “没什么……倒不如说，你们夫妇最近没什么事吗？” “哈？” 寇克皱起眉头，而男人只是直勾勾盯着他，那只独眼中泛着让人不舒服的光芒。 “你什么意思？找茬？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关你屁事？” 而男人歪了歪头，继续用不紧不慢又十分沙哑的声音问道： “所以，你们，真的，什么情况都没有？” “说没有就没有！而且这关你啥事？” “哼……谁知道呢。” 男人摇了摇头离开了，独自坐到了广场边缘的一个雪堆上，检查起自己的弓箭。 埃里克·温特，有名的怪人，固执的态度加上那总是疑神疑鬼的性格，每个人都相当讨厌他。而这样的他同时也是全村最老练的猎人，十分不合群，独自居住在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小木屋中，这样的话如果有大量野兽袭击村子他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但他仿佛从来不在乎。 “那家伙搞什么……寇克，你又招惹他了？” “没啊，天知道呢，老神经病一个。” 寇克恼火地啐了一口，不再看他。 第523章 泛滥 啪！ 安洁卡皱着眉头，一脚踩在地上——然而踩空了，那蟑螂灵活地绕过她的脚掌钻到碗橱下面，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搞的……” 安洁卡和大部分女人一样一看蟑螂就恶心，但这里毕竟是比往年还要寒冷得多的冬天，按理说几乎不会出现大量蟑螂的，但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妙。只是进厨房收拾收拾东西就看到了两只，洗菜的时候又看到两只，伸手打开柜门时三只蟑螂同时从里面飞出来——吓得她差点摔在地上。 而且还不只是蟑螂，从刚才开始就有几只绿头苍蝇在天花板附近嗡嗡嗡地飞，地板角落有蜈蚣爬过，安洁卡脸上还有两个被蚊子咬的包。 明明是寒冬，明明气温还非常低，按理说大部分虫子都是无法在在这种环境中活动的，即使能活动也不可能大批出没。 这是怎么了？ —————————————————— “那家伙搞什么……寇克，你又招惹他了？” “没啊，天知道呢，老神经病一个。” 寇克恼火地啐了一口，不再看埃里克。 埃里克的人缘真的很差，这家伙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态度也是僵硬又固执，跟他长时间对话简直是一种折磨。寇克和大部分人一样讨厌他，自然也不希望无关之人说三道四。 “人差不多来齐了吧……” 寇克看了看周围，猎人越聚越多了——除了村长。就在暴风雪前夕，村长有事临时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段时间的日常事务就交给最老资格的几个猎人打理。现在汇聚在此的大多是四十岁以上，鲜少有年轻人，毕竟时代在发展，越来越多的孩子不愿意窝在大山里子承父业，都纷纷离家出去闯荡了……虽然最后多半还是要碰一鼻子灰回来的。 “人都到了没？杰克？” “老子早来了！” “寇克？” “你眼瞎吗我就在你跟前！” “约翰斯？” “这边这边！” …… …… 简单点了下名，清点了人数，正要出发之际—— “你们看，这是啥虫子？” 一个年轻的猎户突然来了，他手上拎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东西看上去像是鼠妇，但是个头要大得多，而且体表是晶莹的蓝色，身体前端大概是口器的地方结着一层冰碴。 寇克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一看就皱起眉头。 “这是……结晶虫？” 这是个下级的虫型魔兽，单个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成群出现就很麻烦了。 “是结晶虫吧？” “这么大个？” “结晶虫是年龄越长体型越大的，这家伙应该是成年……不，老年了吧？” “你在哪捉到的？”有人问那个年轻猎人。 “就在离广场不远的小道上。” “奇了怪了……” 老猎人们一个个都啧啧称奇，这实在是相当罕见，结晶虫这种虫魔兽一到冬天就会转入地下活动，几乎不会到地面上。而且村子周围一圈的土层都涂了驱虫的药，不论寒暑应该都有效力的，拜此所赐村中从未发生过虫害，对下级的虫魔兽也同样效果显著。 为什么会有结晶虫出现在村子内部？ 一辈子以狩猎为生的男人们直觉总是很敏锐的。 很多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在他们眼中都是隐藏着重要信息的信号。 “这么说来，我家那口子今早好像抱怨看到蟑螂来着。” “家里闺女跟我说她看到有蝴蝶飞，我还当她逗我玩……” “我来的路上好像也看到好几只苍蝇……” “这算什么鬼？虫子们提前开始闹腾了？” 众人面面相觑。 虫子们的异常活动。 反常现象。 反常必有妖。 但即使是经验老道如他们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虫子们在这种鬼天气冒头？自杀呢？ “……罢了，先走吧，狩猎要紧。” “也好。” “走了走了！别婆婆妈妈跟娘们似的！” “出发出发出发！回去晚了家里那口子又要唠叨了！” “大家伙再检查一下装备看有没有遗漏……” “……” ———————————————— “虫子……” 周围的虫子逐渐增多了。 蚊子，瓢虫，苍蝇，蟑螂，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小虫子，但放在这个季节就很罕见了 不……倒不如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已经没有虫性了。 不再是什么虫姬。 现在的我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但……这具身体并没有改变。 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存在的深处依然有着虫之王的残渣。 即使我已经没了虫性，即使我已经没了战斗力，即使我已经无法和虫子沟通，我的身体依然有“吸引虫、让虫类活跃”的特性。 倒不如说这种特性比以前还明显了。 过去，我在不必要的时候都是刻意抑制对虫类的吸引以免引起麻烦，但现在的我当然抑制不了，只能顺其自然。 由于我的存在，这一带的所有虫类生物大概都提前活跃了起来，甚至有提前结束冬眠、提前蜕变、发育速度加快、活动时间加长的效果。 “…………” 但……这应该不算大事吧？ 毕竟只是虫…… …… …… 等等。 这片山中的虫类魔兽……究竟多不多呢？ 如果我一旦失去抑制力而这里又是盛产魔兽的地带，很可能招引来大批大批的虫魔兽，到时候一定会酿成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出人命。 不过还好，既然这群毫无魔法才能的猎人能在此扎根生活这么久，那肯定是没什么厉害的魔兽了。 …… ……大概，吧？ ———————————— 左手持弓，右手持箭。 拉弦的右手除了放在弦上的箭，同时还持握着三根箭。 弦上的箭搭在弓右侧而非左侧，甚至不需要特意用单眼瞄准。 一切都和常说的射箭运动大相径庭。 在魔法大行其道的玛耶，射箭永远都是有闲情逸致的人在靶场中进行的一项运动，不必担心箭的数量，不必担心箭囊会不会掉，不必在意瞄准时间，甚至能慢悠悠地把箭摸索出来搭在和瞄准的单眼相同的一侧。 然而这是实打实的狩猎，不是定点的射箭运动。 这些在城里人眼中神乎其技的射术对老猎人们而言简直是理所当然。 取箭，搭箭，左右开弓，瞄准，射击，一连串动作只用了一瞬间—— 嗖！ 当箭的破空声传到耳边时，锐利的箭矢已经准确无误地命中穿过林间的麋鹿的脖子。 麋鹿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老杰克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收取猎物。 “哈！怎么样啊小宝贝儿们？第一头是我的！是老子赌赢了，回去乖乖给钱！” “切，那畜生是我先发现的！” “然而是我打到的，少找借口！” 一片笑骂声中，猎人们接着前进，随着深入山中他们也逐渐分散，但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以便有了危险随时照应。 寇克也是如此，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箭，瞪大眼睛在林中寻觅。大部队马上就要彻底散开了，之后就看谁运气好打到的猎物多了—— 沙沙…… 不远处的树丛忽然一阵轻响，寇克立刻拉满弓对准那里——然而从那钻出来的是一个人。 难看的棕灰色毡帽，老旧的棉袄，正是埃里克。 他手上拎着三只银蓝色的狐狸，是冰结狐，是野兽中十分接近魔兽的存在。它们虽然肉少但十分鲜美，而且善于躲藏，行动矫健，是非常高难度的猎物。 而这家伙没过多久就打到了三只。 简直就是在炫耀。 寇克当然不想多理会他，正要换个方向走时—— “喂！” 被叫住了。 “……怎么了？咱井水不犯河水的。” 而埃里克的表情依然冰冷又木讷。 “你，是不是把无关的外人带进村子了？” “哈？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吗？”寇克没好气道。 “野外遇难者？还是——” 就在这时，埃里克突然止住话头，皱起眉头看向远方。 寇克也注意到了，远方传来的那声若有若无的尖叫，好像是其他猎人去的方向。 “怎么……？” 而埃里克已经二话不说赶了过去，明明也是上了年纪的身体却很快就消失在林间，寇克恼怒地摇了摇头，只好也跟了上去。 —————————————————— 满是积雪的林间乱成了一团，而这些雪不再是纯白，上面溅了许许多多尚且温暖的鲜血！两个猎人，一老一少的父子俩互相搀扶着拨开积雪奋力前进，儿子的身上虽然有很多小伤口但动作还算灵活，而父亲的腿上缺了一大块肉！ “他妈的……这群……畜生！！” 父亲一遍被搀扶着一边努力开弓向后面射箭，十分高超的射术——但收效甚微。 那是虫。 许多许多虫。 那模样就像甲虫和蝼蛄的结合，外壳是刺眼的橙红色，每一只完全伸展开身体大约有人类的幼童那么大，头部前端是带着锯齿的螯！这是一种非常低级的虫魔兽，单个构不成威胁，只要命中脖子附近就能一击必杀，但若成群出现就很危险了！ “该死……为什么这个季节会有这么多这玩意！？” “谁知道……爸……少说点话……你血流太多了！” 看颜色就知道它们不是会出现在冬雪中的品种，但这次它们的行为完全反常！成群结队行动，扫开挡道的积雪，一味向猎物进发！它们速度不快但十分有压迫感，而父子俩的速度越来越慢…… 嗖！嗖嗖嗖！ 连续的破空声响起，好几根箭直射怪虫们未被外壳保护的部分！虫们的行进暂时放缓，而援军趁此机会赶到父子俩身边！ 第524章 大庭广众 “——！！！” 本来已经快要陷入睡眠的意识突然又清醒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窗帘，看向窗外。 不起眼的小村庄，远方的森林，群山……而在群山之中有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波动，某种魔力波动，零零散散的，单个很弱小但合在一起就比较可观了。 是虫子。 成群的虫魔兽！ 我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怎么办？怎么办？终究还是酿成大祸了！这样的话会发生什么事？他们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没错，但如果遇到大批虫魔兽的围攻呢？如果闹出了人命呢？如果死的人是寇克—— 那有鲠在喉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极为强烈！负罪感，有些时日没有躁动的负罪感现在又浮了上来！在意识之下化为利爪撕扯着最敏感的神经末梢！是我的错？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吧！如果有人因此受伤，如果有人因此丧命，如果丧命的又是救过我的人的话……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捂住头大叫起来，不可能的，谁都好，求求你告诉我这些只是我的幻想！求你了！这次……如果……如果到了这一步还有人因我而死的话……我……我……！！！ 我 一定会 被负罪感 杀死的 ———————————————— “还好吗瓦尔？” “还好……个屁啊！快点！上药！” 叫瓦尔的半老男人呼哧呼哧喘着气，用力撸起裤管，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腿。小腿的腿肚子被撕掉了一大块肉，深可见骨，伤口边缘还像小孩子的嘴一样向外翻着。另一个猎人立刻取出像膏药一样的贴布，撕开后整个贴在了瓦尔的小腿上，他痛得冷汗直冒，但好歹是止住了血。 而另一边猎人们已经展开了一场乱战，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虫子们的嚎叫声也同样刺耳。一根根利箭向虫们身上未被甲壳完全覆盖的位置射去，但场面太过混乱，即使是经验老道的猎人也难以成功。前面的虫死了，后面的虫就立刻盖过它们的尸体冲上来，无奈之下甚至有几个年轻猎人拔出猎刀展开了接近战。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老杰克等人边咒骂边连续放箭，但因紧张而颤抖的手难以保证箭的准头，最近的虫已经只有十几米远，再这样下去就只能拖着这老胳膊老腿拼白刃战了！近距离下人类和虫魔兽谁更能打——简直没有可比性！那些大鳌能一下子断人一条腿，而那些甲壳也是很有效的防御，近距离想杀死它们只能躲过大鳌的夹击攻击…… “后撤！后撤！乔伊负伤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猎人脸色苍白地后退，他脚边是一只虫子的尸体，一把匕首插在它的头身相接处了结了它的性命，但叫乔伊的倒霉蛋的手也流血不止——他被咬断了三根手指！ 就在这时—— “██████████！！！！” 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地面积雪被整个掀开，一只长度接近十米的巨大怪虫钻了出来！它就像一条放大了无数倍的龙虾和蜈蚣的结合体，身上是橙红色的甲壳，头部是许多闪着红光的眼睛—— “它们的老大出来了！” “撤退！快！！！！” 必须撤退了—— ——但该往哪撤？ 这种虫魔兽有认准猎物后就持续追击的习性，如果撤回村子的话就会把它们也引回去，但如果深入山里的话就会进入它们的主场，这样的话…… 嗖！！！！ 然而还不等寇克的人拿定主意，一根闪烁着诡异的冰蓝色光芒的箭矢就划过空间，精准无误地命中虫王的眼睛！命中的瞬间箭矢尖端就爆出了一阵冰雾，冻结的冰刺几乎毁了虫王的视力！ 是埃里克！ 他似乎完全没被虫子们的凶猛吓到，只是极为冷静地拉弓放箭，这些箭的箭簇都是冰晶石火晶石做的。这山里有时可以找到裸露在地表外的这类矿石，十分稀罕，如果打猎途中挖到了一般都会卖给商人小赚一笔，只有埃里克这样的怪人会制作成武器。 嗖！嗖！嗖嗖嗖！ “██████████！！！！” 虫王大声嘶吼着，其他较小的虫立刻聚到它身边帮它挡箭，而埃里克的攻势毫不减缓，其他猎人和刚刚赶到的寇克也一起放箭！ 漫长的拉锯战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安洁卡一边用掉毛的掸子打扫卫生一边通过窗子往外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而去打猎的男人们一个都没回来。 外面的小广场上多了不少徘徊的妇人，一个个都神色紧张，焦虑不安地看着村口方向。严寒+黑暗，在外面过夜是很危险的，按理说他们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就该回来的，这次怎么拖这么久？ 该不会真的……遭难了？ 安洁卡猛摇头，把不吉利的想法甩开，低头继续干活—— “啊！快看——” “村外面——” 村口方向突然划过一束红光，笔直地飞向天空最后消散，只留下烟雾般的小光点留在原处——是信号弹！用极少量的魔晶石碎屑和一些特殊的有色草药制成，绑在箭上射出后十分显眼，如果是红色就代表有人受了重伤需要急救！ 女人们一下子炸了锅，她们纷纷取出自家的绷带、棉纱、草药等急救用品想村口涌去，安洁卡迟疑了一下，也打开门—— —————————————— “！？” 已经翻来覆去了一天的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窗外那是什么？红光？一束红光直射天空？信号弹？是谁？追兵吗？来抓我的？ 随即下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村里那些妇女们都骚动了起来，拿着各种各样土制的药品往村口跑去！而更远的方向也传来声音……骂声，叫声，痛苦的呻吟声……天呐！ 瞬间袭来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如同窒息的不安感让我浑身颤抖！是猎人们，他们遇难了，受伤了，甚至要提前发射信号弹让村里女人做好急救准备，肯定是重伤！为什么？那还用问吗？预想成真了，我的预感以最坏的方式应验了，他们遇到了虫魔兽的袭击！而且有不止一个人受了重伤！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愧疚，负罪感，自我厌恶……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脑子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疯狂的反胃感不断上涌，他们好心救了我，而我又回报了他们什么？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而引来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我该道歉吗？五体投地下跪道歉？还是假装不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该怎么办！ ——————————————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你他妈疯了吗！” “你逞英雄个什么劲？以为自己了不起？”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那些身上或多或少挂彩的猎人们一路咒骂，骂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在关键时刻让战局逆转的功臣——埃里克。 ……原本应该是该夸赞他的。 埃里克突然出现，痛击虫王，争取到时间，全员顺利撤离……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这家伙竟然展开了追击。 不等旁人阻拦，他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于是就捅了马蜂窝。 不追还好，这一追，虫魔兽们立刻展开了奋不顾身的反扑，而且还有其他品种的怪虫的加入，于是第二轮拉锯战又开始了——比第一轮还要艰难。 所幸没人死亡，但有不止一人被扯掉了胳膊或腿，作为猎人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而罪魁祸首的埃里克依然是满脸木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必须，乘胜追击，不快点连根拔起的话后患无穷。” “““你他妈先看看眼前的麻烦吧！””” 终于回到村子，早就焦虑万分的女人们立刻迎了过来，把小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到底怎么搞的！？” “快、快上药啊！” “谁抬个担架过来？” “快点快点！”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强忍着反胃感，晃晃悠悠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顾不得穿，随手披了一件外套就走了出去！地板好冰，好扎人，空气好冷，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和壁炉世界就变成了严寒的地狱！我的腿依旧瘫软，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跌倒后我终于掌握平衡，扶着楼梯扶手跌跌撞撞走下一楼—— “安洁卡婆婆？喂！？” 人不在，那是当然的，她肯定也出去帮忙救治伤员了！我大口大口喘息着，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我在干什么？我该干什么？赔罪？逃避？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但——这是我惹出来的祸端，归根究底是我的错，“无所作为”实在太过沉重，远超我这颗被负罪感纠缠的心的承受极限！ 我几乎是扑向屋门，用颤抖的手拧开门把手，把门用力推开—— —————————————— “寇克！你——” “我还好……还好……妈了个蛋……死虫子们……” 寇克胸口的衣服被完全撕裂了，胸前皮肤上多了几道鲜血淋漓的抓痕，还好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实际上并不深。安洁卡终于松了口气，用最快速度帮他上要包扎。 小广场已经变成了临时医院，男人喊疼的声音和女人抽泣的声音响个不停，到处都是药味和血味——至于猎物？谁还在乎打回来了多少猎物？在一众伤员中只有埃里克鹤立鸡群，他只有稍许擦伤，独自一人在角落自己给自己消毒，同时承受着所有女人的白眼。 “听说你们遇到了一大堆怪虫子……” “何止一大堆……真是要了人老命了……” “我都担心死了！” “我他妈也担心啊……等等……对了，那丫头呢？” “她……” 安洁卡记得应该嘱咐过她不要随便出门的—— “——那，那个！” 一声清亮的少女之音——混杂着哭腔——突然响起，整个小广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溜脚印从离广场不远的小木屋——寇克夫妇的家的家门口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这个少女的脚下。 明明是冰冷的积雪，她却没有穿鞋，赤脚走在其中，皮肤冻得通红。 “那个！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她畏缩了，声音从一开始的嘹亮变成了细若蚊鸣。 寇克和安洁卡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525章 虚妄 “呀呀呀？你个老不正经还金屋藏娇啊？” “去你娘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另一只手也打断！” “别这样啊，既然不是二奶……这么千娇百媚个大闺女，介绍给我家儿子如何？” “滚，你们一个个都想些啥呢！” 寇克不耐烦地把酒一口闷了下去，他和安洁卡一向很讨厌邻里八卦，特别是八卦到他们头上去的时候。 “不过啊寇克，救遇难者啥的不是好事吗？干嘛不跟我们说？” “有必要说吗？以前救过一个年轻小伙子，结果你们以为是我闺女偷偷找的对象，他妈的一个个都上门催结婚了！” 寇克不再理会酒友们不三不四的调侃，在嘴里嚼了点去酒味的药草——要是被安洁卡发现他大伤未愈就出来喝酒可就麻烦了。他慢吞吞地从兜里点出酒钱，甩在桌上，起身就走。 “怎么了寇克？不再来两杯？” “再喝的话我家那口子闻出来了非扒了我皮不可！先走了！” 寇克挥了挥手就穿上大衣，消失在小酒馆外的严寒中。 “……什么嘛，这家伙也越来越不合群了。” “他伤得其实也不轻，少喝点也是对的。” “不过那姑娘可真漂亮啊……” 老杰克抿了口酒，忍不住又想起了昨天那惊艳一幕。 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再加上劫后余生带来的精神上的极度疲惫，消毒止血的药涂在伤口上的刺痛……简直就是折磨人。 在那种情况下，突然看到一个像天使——不，女神一样美丽的少女（虽然看上去有点憔悴）出现在众人面前，连萎靡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虽然那少女除了最开始说话比较大声，然后就变成了低声的叨叨咕咕，而且面红耳赤地晃悠了几下就跌跌撞撞跑了回去。但，那份无法忘怀的极致之美还是深深铭刻到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民心中。 “如果我老婆有她一半……不，十分之一的话……” “康斯坦你个老不正经的，我告诉你家领导了噢？” “你他妈敢！我就说说而已！” “不过那么漂亮个姑娘肯定是非富即贵啊，说是王公贵族我都信，这样的人会独自一人在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难？” “印象里那种小少爷小公主出个门都要有好多人护驾呢……” “莫非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你离家出走能出走到这鬼地方？” “还是说……呃……据说有的魔法师大老爷会专门去偏僻地方修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不会就是这样？” “咋可能啊，魔法师大老爷们一个个都神通广大，咋会跟普通人一样被暴风雪搞垮？就算真是这样，在寇克家养几天也该恢复了吧？” “天知道为什么……” 就在猎人们一边喝酒一边为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题争来争去时—— “哟，大家伙，都还活着吧？” “拉尔斯？” “我靠，你咋不早两天回来？” “我倒想呢，那边事情太多了。” 一个年约五十的高个男人走进了酒吧，人们纷纷向他打招呼。这个人正是敦威治村的村长拉尔斯，也是村里唯一一个“体面人”，穿的衣服都是模仿外面大城市的人的款式，房子也是一样的风格，在这小村里显得格格不入。 “事情我都听说了，”拉尔斯怕了拍手，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先是暴雪封山，又是集体狩猎的时候遇到虫魔兽，这期间我这个管事的一直缺席，也是对不住了。” “你也知道啊！” “说吧你怎么赔？” “从今往后一周的酒钱我来买单！” ““““““好！！！”””””” 一阵叫好声中拉尔斯也加入了酒局，虽然这家伙喜欢模仿城里人故作高雅，但骨子里还是个山中粗人，一端起酒就原形毕露了。 …… …… …… 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很多人身上的伤依然隐隐作痛，但谁在乎那么多？大规模狩猎后的酒会对于男人们来说可是最重要的，大不了回去挨老婆一顿骂外加多养两天伤。 “说来你肯定不信，老子当时一箭射穿两只虫魔兽……” “狗屁！别听他吹逼，这货当时吓得弓都拉不开！” “要不是我你俩早都死球了好吗？还在这装？” “……” 微醺的男人们开始了日常的相互吹嘘，拉尔斯也乐得悠哉，一直不停往自己嘴里灌酒。大脑有点懵懵的，看东西也带上了重影，这感觉真的不赖。 “然后啊——啊对了，寇克那老家伙呢？咋不见他？” “他？回去啦！对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那老鬼说是捡了个遇难的大姑娘，啧啧啧，长得那叫个漂亮！” “哦？会不会是那厮勾引隔壁村子哪个寡妇偷偷生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操，你一看就知道了，那长相，那身材，说是王公贵族都有人信啊！” “就是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见那种银灰色的头发，还有那么漂亮的蓝眼睛，皮肤也白白的……” “噗！听你们说的，那姑娘咋长得跟外面那通缉犯一样，哈哈哈！” “咋可能咋可能，那姑娘咋看都是良家妇女的感觉，会作奸犯科？而且通缉犯是什么鬼？” “就说你们见识少，像现在外面都传遍啦！什么什么头号通缉犯，那模样跟你们说的贼像啊！而且貌似最后出现就是在这边境附近……” “……” “……” “……” “……” “……” “…………诶？” 拉尔斯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醉醺醺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们再说一遍，寇克捡回来的那姑娘，长什么样？” “就是……一米六一米七之间，银灰色的头发，看上去挺短但脑袋后面留着一长束，眼睛是蓝色……大概算苍蓝吧，贼漂亮，皮肤没什么血色……” “…………………………你们等一下。” 拉尔斯皱起眉头，在身上的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从里面翻出来一份近期的报纸。猎人们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一个个都谨慎了起来。 “你们看，是长这样吗？” 翻开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足足占了两个版面的大幅彩图。 那是一个少女的正面像。 如梦似幻的美貌，银灰色的秀发，苍蓝色的眼眸…… 图像的上面是一个单词—— “Wanted” 下面是一个名字——“妮尔丽斯·泽拉赫” 以及年龄、身形等基本信息。 一张通缉令。 然而最重要的悬赏金的部分——是空的。 小酒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即使是不谙世事的山民，也知道按照玛耶的规矩，悬赏金一栏空着代表什么。 一般通缉令一定会写清楚赏金，而且会写明要去找哪个人或组织领赏。 只有一种情况下会是全空—— 赏金有多少有多少，要什么有什么，多过分都没关系，随意开价。 找任何有实际权势的官方组织都可以，任何权力者都必须高度重视。 ““““““““…………”””””””” ———————————————— “我说你啊，既然身子没好全就别随便下床啊！” “是……对不起……” 安洁卡又给我加了层被子，我被裹得像个毛毛虫一样。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不听话，那老东西也偷偷喝酒了，待会教训他……” 她又咕哝了几句，把新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就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中。 “……” 但是……怎么说呢…… 感觉心里有点暖暖的。 “被人关心”竟是如此幸福的事，我以前从未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所谓的人情之暖，也不全是坏事。 但越是如此，心中那针刺般的感觉就越强，“良心”的谴责越来越严重了。我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我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我究竟该何时离开？我又该何去何从？我该—— “喂，寇克——” “开门，我是拉尔斯——” 忽然，下面传来声音，很大的说话声，我能听得一清二楚。 把窗帘拉开一角向外窥视。 “——！” 人。 人人人人，很多人。 估计全村大半男人都聚过来了吧。 而且他们的脸色都很严肃，里面不少人背上了弓箭。 一股极为，极为，极为不妙的预感在脑中炸开了。 与此同时，下面的说话声变成了争吵。 “你他妈在瞎说什么！？” “寇克，改改你这臭脾气吧，我也只是说‘可能’没说‘一定’！” “这么纯良一个丫头你们好意思？她在我家呆了几天了，一点事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但凡事都需要确认——” …… …… 很快，争吵声变小了。 然后是咒骂声，摔门声，我立刻再次看向窗外——下面的人群骚动了片刻，一个高瘦的男人耸着肩从屋里走了出来。 到这一步我还理解不了来龙去脉那就真的太蠢了。 那个人之前没见过，看那打扮应该是有权势的人，是村长之类的？这种人消息肯定更灵通，听说我的事之后就产生了怀疑——天啊！我当初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仅凭情绪驱使出现在人前！？ 但还好寇克夫妇并不相信他，那也是肯定的，突然说被他们救的人“是世界第一通缉犯”什么的肯定没人会信吧？而且如果我是通缉犯那他们就是半个同犯！ 心脏高鸣着，我挣扎着爬下床，披上衣服，这次好好穿上了鞋。村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必须赌在寇克夫妇身上，必须让他们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欺瞒”——这个词浮现的瞬间负罪感就涌了上来，剧烈的反胃让我直不起腰，“为了活下去而撒谎”，如此简单的事此刻居然难如登天！但我必须这样做，只能这样，不能犹豫，这是为了活下去，决不能把追兵引过来！！！ 迅速走下楼，客厅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光，夫妇俩都在里面，而寇克还在低声咒骂着。很好，就是这样，冷静一下，组织一下语言，想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这时，我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 “所以说老婆子你怎么搞的！都说了看好她别让她出来了！” —— “我有啥办法？还不是急着去看你，我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出来啊！” —— “啧！这下可好，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了！” —— “我有啥办法，那该死的小贱人！” —— 然后—— “妈的！这样一来前几天的努力全白费了！全村人都要争着和我们分赏金了啊！” · · · · · · · · · …………………………………………………………………………………………………………………………………………………………………………………………………………………………………………………………………………啊？ 第526章 小虫 老猎人们守候在屋外。 明明是在村庄之中他们却全副武装，背上背着弓，腰上挂了箭囊，猎刀等近战武器也一应俱全。 没有了插科打诨，没有了亲切的氛围，没了满身酒气，他们现在比野外狩猎时还要严肃和冷血。而且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其中有贪婪和兴奋的光在闪烁，仿佛发现了大餐的野兽。 “怎么样，拉尔斯？” “还能怎样？哼……” 拉尔斯直摇头，面露不悦，眉头皱得紧紧的。 “寇克死活不松口，还是那副样子。” “他在包庇那个‘泽拉赫’？” “包庇？” 拉尔斯眉毛一挑，然后露出嘲弄般的冷笑。 “才不是包庇……寇克那老滑头，怕不是想独吞啊！” “那老王八蛋……” “还想把好处全独占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已经把背上的弓卸下来拿在手里。 世界级通缉犯？ 贤者？ 魔王？ 虫姬？ 妄图毁灭边境战场的疯子？ 世间极恶？ 灭世者？ 不懂，搞不清楚，谁知道她究竟是何等高贵何等危险，说到底也就是个猎物罢了。既然是猎物，那么大家一起上一起想办法，总能搞定的。 无知带来愚昧和迷信。 同时也会带来无谋的勇气。 所谓无知者无畏。 ———————————————— “所以说老婆子你怎么搞的！都说了看好她别让她出来了！” 啊？ “我有啥办法？还不是急着去看你，我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出来啊！” 等等。 “啧！这下可好，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了！” 等一下。 “我有啥办法，那该死的小贱人！” 等等，等等。 “妈的！这样一来前几天的努力全白费了！全村人都要争着和我们分赏金了啊！” 求你们等一等！！！！ 客厅里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是寇克焦躁地转圈，安洁卡的声音也越来越没好气。 “当初在和咱姑娘的通信里知道有个不得了的大通缉犯的时候我也没啥实感！” “也就和菲丽的通信能让咱知道外面世界的大事了。” “当时我把她捡回来你把她洗干净，咱确定她就是那什么‘泽拉赫’的时候我他妈真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我也是啊！结果你又把她丢给我照顾！” “我总得在外面打点吧？为了不让那群老家伙接近咱家发现她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啊！” “说到底……明明都让菲丽快点联络他们的什么‘三巨头’了，为什么现在还没人来？这大赏可怎么领？” “鬼知道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效率咋这么低！这下可好，都拖到现在了！” “……” “……” 啊…… 啊……啊？ 天旋地转。 世界扭曲。 视野中所有物体的边框都表示了。 景物像液体一样流转扭曲了起来。 感觉一切都离我好远。 某种东西彻底崩塌的感觉。 我， 似乎， 信任了， 错误， 的人？ 我， 该， 怎么， 办？ 一幕幕记忆中的光景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出来。 寇克夫妇和我说话时的表情。 安洁卡一开始面对我时表露的小心翼翼。 寇克很少直接跟我对话，就像怕说漏嘴一样。 不管我用多差的态度对待他们，他们都不计回报照顾我。 当两人中的一人不在家时，一定会再三叮嘱我“不要独自出门”“不要独自行动”。 说起来，安洁卡第一次为我喝药的时候，那惶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真的只是暖身的药吗？ 里面没加毒药或者麻醉药之类别的东西？ 如果不是我的身体抗毒性很强，会不会现在已经死了？ 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种种不对劲？ 要是以前的我的话，从最开始就会意识到两夫妇另有所图了。 观察眼神，观察微表情，寻找破绽，戳穿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即使我失去了虫性，原本的“智能”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 …… 不…… 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人类是兼具感性和理性的。 思考会被感情影响，极端情绪会严重干扰理性分析，甚至于让人放弃思考。 很多细节都被极度低迷的我忽略，即使注意到了，被疲惫和绝望充斥的大脑也拒绝将其纳入思考，就算进行思考，混乱的思绪也会将理性严重干扰。 所以才到了现在这一步。 我实在是—— “嗯？什么声音！” 客厅中突然传来一阵低吼，我仿佛冻结的身体终于在此刻剧烈一颤，恢复了动作！我急忙远离客厅门，与此同时两个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了，马上就要推开虚掩的门了—— 咚！咚！咚！ “开门，寇克！好东西别想一个人独吞！” 通往屋外的门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不，这已经是砸门了！屋外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那个似乎是村长的人声音最大最明显，他们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你这老狐狸别跟我们装了！” “泽拉赫的重赏是大家的！” “可别想占了便宜就跑路啊！给老子开门！”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激昂，包含着贪婪和嫉妒，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灭世的虫姬！史上最危险通缉犯！你们以为能全身而退吗？——不，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理解不了！愚蠢的山民就是这样，用自己那浅薄的见识衡量世间的一切，正因为无知才不会怕我，正因为无知才能对我群起而攻！ 砰！ 客厅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寇克，还有他身后的安洁卡，这一瞬间我和他们对视—— “小王八蛋！！！” 这对视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寇克的怒吼打破了，我拼命驱使无力的双腿爬上楼梯，冲回二楼，感觉两腿就像糖稀做的——与此同时屋门终于被砸开了！几个猎人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他们手上是拉满的弓！ 嗖！ 就在我跌跌撞撞倒进二楼房间的同时一阵劲风掠过我的脚踝，几根箭钉在我前一瞬间所处的位置上！要不是我突然跌倒现在肯定已经身中数剑了！贤者之躯百病不生，自愈迅速，但毕竟不是战帝，没有专门磨炼过肉体！我绝不是什么钢筋铁骨，更不可能感觉不到痛！ 快点，吸收魔力—— 凝聚在体内—— 将身体强化—— “别让她跑了！！！” 然而猎人们已经冲到二楼，一根利箭直射我胸口——但随着钝重的一声，箭被弹开了！对，这就对了，我无法使用最拿手的虫魔法了，但普通魔法还是没问题的不是吗？只要愿意，转瞬之间灭掉这个小破村子也—— 也—— 也—— “——呕！！！！” 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剧烈的恶心感就席卷了全身！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想吐，眼前的景象扭曲了，变成了无数无数被虫蛀的尸体，恶浊的血腥味填满鼻腔，粘稠又浑浊的索命之声往耳朵里钻！求求你，停下，停下，停下！！！ “她在这！该死的，箭伤不到她！” “把她绑起来！” “快啊快啊！” 纷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我只好拼命挪动身子，弓着腰，捂住肚子，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 阿历克斯被矫正成了一个好人—— —————————————— 任何伤害他人的念头都会让他打从内心反感—— —————————————— 他再也无法作恶了—— —————————————— 无法再伤害任何生灵—— —————————————— 哪怕是一只蚂蚁也杀不了—— —————————————— “——呜！！！” 重重落地，还好地上有着积雪缓冲！寒冷席卷身体，我挣扎着从雪窝中爬起来，头顶和周围都传来嘈杂的吼声！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胃像是被从里到外翻开了一样！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为什么我会遭遇这样的事！ “她跳下去了！” “快下楼快下楼！” “妈的你们这群混蛋！她是我的，别和我抢！！！” 猎人们的声音，还有寇克的怒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必须逃！赶紧逃！！！ “抓住她了——” 守在外面的一个猎人一马当先扑了过来，而我甚至才刚站起身，别过来—— 轰！！！ 这真的只是很小型的定向魔力爆发而已。 真的，仅仅是我下意识的举动。 但那个人被轰飞了。 被魔力转化的热量烧焦，飞了几十米，消失在了黑暗的另一端。 诶？ 啊？ 我，干了，什么？ 杀人了？ 又？ 又，杀人了？ 不，是自卫，这是正当的自卫，没错，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又杀人了！！！！！！！！！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飞奔了出去！浑身的神经都在燃烧！脑子里有几万个声音在吼叫！我又听见了，世界的惨叫！世界在惨叫！惨叫！惨叫！！！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们了我不想再杀人了求求你们别追了放过我吧知道我很危险了吧！ “这家伙——” “——老、老杰克死了？” “好厉害——” “撤退吗——？” “不——都到这一步了——一起上！迅速拿下！！！” ——啊？ 等等，等等，等等！不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他们终究是老练的猎人，遇到过种种险境，不会被轻易吓退，同伴的死反而让他们变得冷静和团结了起来！我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一边往村口的方向跑，而背后是一轮轮箭雨齐射！不只是普通箭矢，还有带绳子的，带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包的，闪闪发亮的——他们连珍藏的特殊箭矢都用上了！魔力在我周身膨胀着把攻击弹开，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内心中咆哮膨胀的东西几乎要让我爆炸了！ “关门，快关门，别让她逃了！” 后面传来喊声，同时村口那抵御野兽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那是铰链控制的，我不能被关在里面，我必须——对，把门炸开——但我一定又会失控的！会杀死所有人的！会—— 唰！ 忽然，大门的闭合停住了。 中间留了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大门绞盘上插了一支箭，一支似乎很结实的金属箭，卡住了铰链。 我愣住了。 后面即将追上我的猎人们也愣住了。 而大门的另一侧，一个戴着毡帽的人影在向我招手——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第527章 愚者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我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难看的姿势了——穿过大门的细缝，猎人们急急追来，但此刻卡住铰链的铁箭终于承受不住而折断了！轰隆一声，大门紧紧关闭！ “啊……” 安全，了么？ “白痴！傻站着干嘛？” 那个人突然给了我一拳，然后硬拉着我跑了起来！手上的触感很粗糙，摸到了厚厚的老茧，抬起头来，发现拉着我跑的是个与寇克年龄相仿的男人，带着难看的棕灰色毡帽，穿着难看的旧棉袄，脸上瞎了只眼，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跑快点啊！该死的！” “你是——？” “叫埃里克就行！” 说罢他就拉着我跑得更快了——但看了一眼我脚上那随时都可能甩掉的拖鞋，皱起了眉头，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拦腰扛起！ “喂、喂！” “别乱动！” 自称埃里克的男人动作十分矫健，在扛着我的同时转身连射几箭，我没注意看命中了哪里，但随后大门另一侧就传来了震耳的砸门声！埃里克显然是用箭把开关门的机关的关键位置卡死了！ “门打不开！？” “怎么搞的！” “我好像看到埃里克那家伙……” “那混账在搞啥啊！” 门另一边传来的吼叫声越来越远，埃里克扛着我跑得飞快——明明这个人显然年过六十，还扛着我这个大活人，跑起路来却迅速又平稳，我甚至感觉不到多少颠簸！但我依然感觉不适——不，不是‘不适’的程度，而是难受！非常难受！男人，男人，男人，我现在正和男人挨在一起，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我还是浑身汗毛倒竖！他在干什么？保护我？独占我？到底是好是坏？究竟—— “先到这里……啧……” 等我注意到时我们已经到了一个独栋的单间小木屋前，斑驳的墙壁看上去十分老旧，外围还散发着驱散野兽的药的刺鼻味道！这显然就是他的家了，他居然住在村子外围？一个人？不怕危险吗？ 一进门，他把我丢在一个陈旧的靠椅上，转过身在一个放着各种装备的桌子上翻找什么——而我环顾四周，这屋子很小，很暗，四壁上挂着大量猎物的标本，这应该都是他的战利品吧？壁炉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这些动物标本上，让它们一个个都像妖魔一样骇人！ “真是的，一个个都疯了……白痴一样……” 他忽然扭头瞟了不知所措的我一样，深深皱起眉头。 “那群混账玩意居然联合起来对付这么个小姑娘！猎人的荣耀都他妈扔垃圾堆了吗！？”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说呢？难道你希望自己被那群白痴大卸八块吗？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我早点察觉的话……” “什么意思！？你难道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洞察力啊洞察力，身为猎人自然要对一切明察秋毫！几天前寇克那老滑头鬼鬼祟祟扛着你从我家前面经过的时候我就在注意了！” “…………” 对……确实……按照我听到的寇克夫妇的对话，寇克的女儿或者孙女似乎是在外界生活，而且还能联系上三巨头……那应该就是个难得的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魔法师吧？如果是正规魔法师的话不可能不知道我的事，于是她就把此事如同饭后谈资一般在和长辈的联系中提到了，而寇克就是据此……他大概从捡到我的那时起就意识到我的真实身份了！他们两人一直在演戏！并不是说他们演得多像，倒不如说简直破绽百出，但终日沉溺在混乱思绪中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如果是正常救人的话没必要那么鬼鬼祟祟，里面一定有诈！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暗中观察，没想到……” 埃里克依然在絮絮叨叨，那张吓人的脸变得更狰狞了，实在很难把他和“好人”联系在一起。 “因为一点小小臆测就大张旗鼓狩猎一个小姑娘，呸！真有本事就去和魔兽肉搏啊！欺软怕硬的废物们！” 他手中传来卡拉卡拉声，组装起了看上去非常老旧但十分可靠的大弓和连弩，还有结构特殊的猎刀，很显然这些全是他自己手工制作的。即使是放眼全世界生活在偏远地区的猎人，这个埃里克也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你……” “不相信我？我也不求你相信，看不惯的事老子就是要制止，所以你也没必要觉得欠我……好了，走吧——嗯？” 他看了一眼我的脚，又皱起眉头，然后十分强硬地扒下我的鞋，还不等我尖叫就又硬是套上了一双雪地靴，还扔给了我一件沉重的翻毛大衣。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他则迅速对着窗外扫了两眼，然后用最快速度打开后门拉着我冲了出去！ “看到他们了——” “站住——” “别让他们跑了——该死的！” 后面的人声又逼近了，村门已经被突破了！我被埃里克拽地跌跌撞撞的跑着，而埃里克仿佛完全不用看路，他一直侧着头注意着后面逼近的火把的光芒！就在火把光芒越来越近，已经能音乐听到拉弓上箭的声音之时，他忽然停住脚步，把一根捆着黑色纸包的箭搭在弓上，毫不迟疑地向后射去！ 轰！ 一声爆响，箭爆散出了呛人的黑色浓烟，另一边的声音立刻慌乱了起来！趁此机会，埃里克再次扛起我，一口气拉开了距离！ —————————————— “咳——咳咳咳——” “他妈的那混账——” “那家伙不会也想独吞吧！？” “鬼知道……” 拉尔斯脸色十分难看，但以他对埃里克这个人的了解，搞不好这个怪人是真的想帮泽拉赫……真当自己是铲强扶弱的白马王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所以，寇克你丫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泽拉赫的事报给那些当权的大老爷的？老实说！” “就在两天前！都说了多少次了！……咳咳！呛死老子了！” 同样被埃里克的烟雾弹熏得一脸黑的寇克表情简直难看的到了极点，而且他还挨了愤怒的村民们的一顿揍，现在脸还肿的高高的。 “老狐狸，看你下次还想独吞猎物……” “先到先得，你们还有理了？” “闭你妈的嘴！如果丫真跑了那咱谁也捞不到好处！那些大人物们咋还不来？以他们的办事效率两天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我还想知道呢！” 每个人都十分恼火，但眼中依然闪烁着兴奋的光——毕竟没人真的愿意一辈子呆在穷山沟里，好不容易有了个千载难逢的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怎能就此放过？ 终于穿越了烟幕，几个最擅长追踪猎物的猎人立刻一马当先检查地面上的痕迹。埃里克毫无疑问也是这方面的行家，但带着一个人赶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优哉游哉消除踪迹的！ “往这个方向跑了！” “好的，赶紧追！” 极度亢奋的猎人们再度拿起弓箭，正要继续追击之时—— “嗯？”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有一瞬间月光被遮蔽了。 几个巨大的黑影划过天空，盘旋而下。 —————————————— “呼……呼……” “哈啊……哈啊……呵，小姑娘，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耐力？” “要你管……” 埃里克拉着我顺着斜坡一路往下，他总能完美避开所有岩石树木之类的阻碍，是越野跑的高手。但越是前进，追击者们的声音离得越远，我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个埃里克真的值得信任吗？ 真的不是和寇克或者其他人一路货色？ “你……要带我去哪？” “废话，下山啊当然是！当然你出山后去哪我也就懒得管了！” “……我，没有什么可回报你的。” “我都说了我不稀罕了！” “………………………………………………” 骗人。 骗人。 骗人，骗人，骗人！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细致地观察，但我的直觉，我的每一粒脑细胞都在告诉我——他在骗人！一定在骗人！无私奉献？无偿帮助？这种大山里没受过高等教育视财如命的穷鬼？别开玩笑了！我要逃，我必须离开他，他不可信，他一定也是想独吞赏金，我不能被他骗了！！！ 这次不能再栽跟头了。 我要自救。 自救。 也就是，先下手为强！ “嗯！？” 他突然停下脚步，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心中所想被他识破了！但他只是抬头向天空张望，表情越来越狐疑！ “奇怪，感觉不太对劲……你能感觉到吗？” 感觉到？感觉到什么？感觉到你的阴谋吗？别开玩笑了！我是不会被同一个坑绊倒两次的高等生物！这不是伤害人，这不是谋杀，这不是虐待，这不是施暴，这是正义的正当防卫！！！ 去死吧！ “喂，你最好小心点，即使是严冬的森林也不会如此死寂……有什么东西来了，让所有动物都吓得不敢出来……喂？你——” 轰！！！ 最最简单的魔法。 同时据说是世界上诞生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法。 定向魔爆。 埃里克是老练的猎人，在那一瞬间敏捷地扭转身体闪开。 但同时也只是一个凡人，并没有完全躲过常人难以预测的魔爆。 冲击波，热量，噪音，一切加起来把他的身体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颗冷杉上。 第528章 旧账 他低垂着头，仿佛很难以置信地看着浑身滴落的血，但一动也动不了。 “咳……咳……怎……么……你……疯了吗……？” 而我—— “哈……哈哈……” 这次成功了。 “别想……骗我……” 我还是我，正当的防卫依然能做到。 “你……肯定和他们一样吧！也想把我交出去独占奖赏吧！！！” “你他妈……在说什么！什么……独占……什么……奖赏……我不知……”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眼中是极端的——难以置信、愤怒、悲哀、不解，只是和他对视一眼我就感觉心脏被握紧了！但是这不怪我！不！怪！我！ “你以为我会被你骗吗？谁也别想骗我了！谁也别想！！！我不会相信你的！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一个个都是人渣！人渣！！！！！” “你疯了！！！——咳咳咳！” 他发出一声爆吼——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好多血！活该！你活该！真以为我就这么任人欺凌了？真以为我不会吃一堑长一智！我——呕！咳咳咳咳！反胃感？眩晕感？恶心感？为什么现在又来了？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我没做错！没有——没—— “呕——！！！！！” 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吐了出来，最近好不容易吃的像点样子的食物全都吐到了雪地上，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白烟——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这绝对是这么久以来最难受的一次！胃部的抽搐让我直不起腰，而埃里克依然看着我，看着我的丑态——给我闭眼！我抬起手，魔力再度在掌心凝聚，对准他的头——对——下手吧！下手吧！下手吧！我可以做到！把他们都杀光！全部！一个都不剩！我必须证明我能做到！不能再伤害人了？不能再杀人了？连一点点杀意都会让我痛苦到不能自已？开什么玩笑！ “住手……咳……你这……白痴！” 然而埃里克眼中只有愤怒和哀叹，没有丝毫恐惧，为什么你不害怕？非要在现在逞硬汉？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白痴是你！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了吗！？” “你这……不识好歹的……蠢货！给我清醒点！” “我很清醒！！！”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脑一片混沌，就像喝了高度酒后的酩酊感……但我从未喝醉过，并不明白这到底算什么感觉！思想、行为和感情三者仿佛完全分隔开了，一个我分裂成了三个我！第一个我站在一旁冷酷地发号施令，第二个我用凝聚的魔力球瞄准埃里克，第三个我站在很远很远之外哭，痛哭，嚎啕大哭，哭喊着“别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又有另一个小声音不断对我说——没准他说的是真的呢？没准他真的是个白痴一样的烂好人？只因为那些放在这个时代十分可笑的信念就出手帮我了？也不管我究竟是谁？白痴吧？ “是……是……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受？遇到这种事肯定……没法再信任别人了？” “都说了闭嘴！” 魔力光球放出，但我打偏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失手了还是并非真的想杀他，反正我内心深处松了口气，而紧随而来的又是无尽的自我厌恶！ “听我说完！咱们……咳咳……冷静点好吗！” “我……很……冷静……很冷静啊……” 嘴上说着冷静，但我已经彻底跪倒了地上，朝向他的手颤抖到无法停止！我该怎么办？相信他？不相信他？相信他的话呢？乖乖跟他走？不相信的话呢？杀了他？可是——杀——又要——杀人？杀人？必须杀？我？一定要杀吗？杀——杀——杀——杀——杀——不，不对！这已经不是该不该杀的问题，我必须证明我依然有杀人的能力！我还有凭自己的意志杀人的权力和资格！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口中一边呢喃着“去死吧”，手却放了下来。 威胁……这就已经算是排除了吧？ 他也已经这幅德行了，不补上最后一击也没问题吧？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然后——强迫自己不再看他，向着某个似乎是下山的方向跑去。 “喂！等……咳……” 他还在苟延残喘。 他还在呼喊我。 是阴谋被识破的咒骂？还是发自内心的委屈？ 我不知道，不想听，不想明白！ 快逃吧。 逃离这个村子。 逃离这座山。 逃离所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 “咳……等等……天上……！” —— —— —— 啊？ —— —— —— “天上”？ 埃里克最后说出的话，并不是咒骂，也不是哭诉。 更像是野外的探险者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大吼的，像是“雪崩！”“有野兽！”“着火了！”之类的，和自身的思考无关，仅仅是遇到严重突**况时的条件反射。 于是，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 黑影降了下来。 我不清楚它们究竟有多快，究竟有多大。 我只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埃里克被巨大的脚爪踩成肉泥的样子。 几乎是同时，远处出现了火光，非常明亮的能够穿透山中寒夜的冲天火柱，是村庄的方向，所有猎人的哀嚎声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而还有几个黑影在低空盘旋，一边飞行一边持续喷火，把目所能及的地面上的一切焚烧殆尽，不留一个活口。 “啊…………” 看啊， 那庞大的身躯。 看啊， 那厚重的鳞片。 看啊， 那狰狞的面容。 看啊， 那呼啸的翅膀。 看啊， 那喷吐的烈焰。 看啊， 那暴虐的兽瞳。 看啊， 那恐怖的利爪。 一切魔兽的顶点。 从遥远的荒古存在至今的巨兽们。 “炎龙……” 为何炎龙族会降临于此？ 为何炎龙族会来到和他们领地相距甚远的北方？ 为何炎龙族会对区区一个小山村如此大动干戈？ 答案简直太明显了。 “Nillith,Nillith!ImmernochinTrauer,wissenimmernochnichtdieHöhen……” 其中一个巨影缓缓降下，对一旁被踩成肉酱的埃里克毫不理睬，那双骇人的兽瞳就这样直直盯着我，长着獠牙的巨口缓缓吐出龙语。 “Weißtdu,wielangeichaufdiesenMomentgewartethabe？……呼呼呼，真是让人兴奋到难以自持啊！” 前半是龙语，后半是人类的通用语，它那巨大的身躯下沉，如同幻影般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子。 “啊……” 一个美丽的女子。 “啊啊……” 高挑的身材，金红色的长发，乍看就是个不超过十七岁的人类少女。 “啊啊啊……” 只有头上那一对尖角证明她本体为‘龙’。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到她是谁的瞬间，我几乎丧失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在视野的角落，在脑髓的深处，一个一个丑陋的尸体缠了上来，凑在我耳边，悉数我的罪孽，清算我埋下的苦果。 —————————————— “你终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只有那仅剩的一丝丝理智在早就被丢进垃圾桶的记忆中翻找，把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贴到我眼前，迫使我说出来—— “卡帕，琪雅……” “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感动啊，虫姬……” 她优雅落地，莲步轻移，笑盈盈地向我走来。 但在我眼中就像死神的脚步一样。 “好想你……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想念你啊……” “等等……别……别过来……” “真是留下了非常美妙的回忆，在那炽热的沙漠中发生的一切……啊啊，简直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 “别过来！！！！！！” 我转身就跑——但没跑两步就撞在了硬硬的东西上，是龙，来的所有龙的其中一条用爪子挡住了我的去路，其他龙把这一代围得水泄不通。 我只能惊恐地瑟缩着身体，看着卡帕琪雅一点一点逼近。 “说起来啊，莱瓦汀怎么样了呢？” “不……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哎呀呀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啊——” 她一把拽住我的头发—— “我啊——” 先是高高提起—— “当时啊——” 然后重重砸下—— “真的是——” 咚的一声—— “被你——” 血溅了出来—— “骗得——” 骨头大概裂了—— “——团团转啊！！！！” 这一瞬间她又把我鲜血横流的脑袋拽了起来，和她面对面——这一刻恐惧已经深深钉入了我的心脏！这是何等可怖的脸？她在笑，空洞的，虚无的，宛如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碾碎的笑，那双毫无反光的眼睛里充斥的是绝望和疯狂！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设计利用卡帕琪雅取得了莱瓦汀，顺带灭了她父亲炎龙王和她所谓的恋人所在的拜火族——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在我计划范围内了，她从此一蹶不振？还是陷入疯狂？这都不管我的事了，因为我以后不可能再和她扯上关系了。 本该如此的。 但现在，活生生的她就出现在我面前。 还拽着我的头发，舔舐着我从破裂的额头滴下的血， 美丽的脸被怪异的狞笑扭曲。 嘴角发出阴惨惨的笑声。 “一蹶不振”，或，“陷入疯狂”。 很显然是后者。 “来吧，来吧，来吧，亲爱的妮尔丽斯·泽拉赫，我最最尊贵的客人……” “放心……不会把你交出去，不会交给任何人，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我定要会为你献上最最盛情的款待！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刺耳的笑声在寒冬的天空回响，在疯狂的旋律中化作悲怨的龙吼， 利爪将少女一把抓起，龙群咆哮着，盘旋着，然后化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天际。 第529章 内外打点 星穹废墟，修复了部分的慰灵殿中—— “怎、怎么能这样！” 刚传送到此处的薇妮拍案而起，小脸上满是错愕和焦急，愤怒和不安在她眼中交替闪过。想要大吼，想要大骂，但迫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只能全部忍下。 “我理解你的心情哟，莱本托德小姐……” 而身着白色旗袍的绝美女子只是喝了口茶——不知为何用的不是茶杯而是大号啤酒杯——优雅端庄地坐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这个急得满脸通红的少女。 圣女，薇妮·莱本托德。 月神，皓月·塔塔利亚。 于此间对峙。 就在几分钟前，皓月突然光临了玛耶，她从穿界门出来的那一刻全星穹废墟就紧急进入了戒严状态。所有工匠的修复工作全部暂停，所有武力紧急集合，以应对最大规模天灾的阵势迎接月神的到来。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人拥有着数倍于普通至高者的超强实力，是能凭一己之力推平整个玛耶的怪物，任何形式的防范除了提供心理安慰外毫无用处。 作为至高者代理的薇妮当然也紧急赶到此处，展开了临时交涉。 ……说是交涉，其实也只是月神的单方面施压罢了。 “月神大人……” “你们先在那站好，什么都不用做哦。” 皓月柔声安抚她身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士兵们——没错，她是直接带着血狱的正规兵力来的，一个个都是煞气四溢的看上去很凶残的高手。本来她一个人的气场就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一大群人高马大的正规军，面对着身形单薄的薇妮，简直就像一大群人聚众欺负弱小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所以，你考虑得如何了？‘停止你们无谓的努力，交给我们全权处理’，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这……但是……” 薇妮声音微微颤抖着，罕见地面露愠色，但只是敢怒不敢言。 月神带来的是大量的，成组织的，有强大力量的血狱正规兵力。 明目张胆要求将自己的武力部署在玛耶，毫不掩饰，霸道蛮横，如此举动简直就是迎面扇薇妮一耳光然后跟她说“从此以后玛耶就归我管了”。但她还真有这个资格，单是恐怖的战斗力就足以让她为所欲为了，而且她还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抓捕。 当初玛耶方再三强调“会自己完美处理此事，希望外部势力不要插手”，夸下了这样的海口，但实际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动干戈搞封锁，各大势力轮番上，连战帝都死了一个了，然而泽拉赫依然逍遥法外。 根本没有拿出实际成果。 如今玛耶再也没人能自信满满地说“不需要任何势力的帮助”了。 “请、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会把她绳之以法的！” “时间？就目前来看，你们浪费掉的恰恰就是时间呢，我认为我们确实有行动的必要了，让你们的人收手，好好歇歇吧？” 她的每一句话的语气都十分温和，声音也清澈动听，但内容只能用蛮横霸道形容。 “但我们还未能尽力——” “不不不，你们已经尽力了吧？尽力了的孩子就该被大人摸摸头，表扬表扬，然后安安稳稳入睡哦。” “我请求您——” “想请求我帮你们？好啊，众所周知，我可是非常，非常无私的。” “——以我‘救世主’的身份，我请求您！” “…………” “我知道所谓‘一码归一码’，我有过怎样的贡献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对您而言最要紧的就是把泽拉赫抓捕归案，但我还是希望您能三思！我会阻止她第一次，就一定会阻止她第二次第三次！至少请您寄希望于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漆原女士也是赞成我的！” “……啊呀呀？薇妮小可爱，你居然还会拿咲舞来压我呢？” “……是的。” “……” “……” …… …… …… …… …… 数小时后—— “……啊啊，也罢，就这样吧。劝你们尽快哦，别让我等急了。” 表情已经变得有点不耐烦的皓月站起身走了出去，而血狱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 皓月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富威压，士兵们立刻挺直腰跟着她离开了。一路上，皓月周身的氛围都相当紧绷，仿佛是与她的心情产生了共鸣，夜空变得阴沉一片，连星月都被云层遮掩。她一路上默不作声，士兵们也是如此，而送行的玛耶人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接近。终于到了开门的地点，她甚至不用事先积蓄力量，只是一抬手，磅礴的月光就将空间冲刷得几欲坍塌。黝黑的门扉打开，皓月的身影忽明忽灭间就消失在了穿界门的漩涡中。 “………………呵。” 这时，皓月才终于发出了自嘲般的一笑。 “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的小姑娘啊。” 一副很着急的表情，很焦虑很拼命的态度，乍看之下就像个被逼上绝路只能向强权乞怜的小动物，实际上……相当的伶牙俐齿。时而拉扯大义，时而拿出证据，时而诡辩连连，更神奇的是如果不和她直接对话的话，旁人很难听出她言语中的种种玄机。 以至于皓月都罕见地让步了，如果换其他人的话一定会把“说退了月神”吹一辈子吧？而薇妮只是普通地十分庆幸的样子，似乎真的在为玛耶逃过一劫而开心……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皓月自问连自己都拿不出这么好的演技。 “月神大人，那这玛耶……” “只能先缓缓咯，而且咲舞那边的反对也确实很麻烦……更何况这段时间我也得把心思放在小烨身上。” 一提到某血皇，皓月表情立刻变了。 一开始是如通过恋爱少女般的甜美幸福。 但又逐渐转为忧虑。 “小烨……” 本以为把烨救回来后她就能一改往日那带有疯狂色彩的颓废，能真正过上甜甜蜜蜜和和睦睦的生活了，真要是那样的话皓月也就懒得在乎什么泥耳痢撕仄喇褐了。 然而并非如此。 烨回归之后就变得…… 嗯…… 无法形容。 非常无法形容。 大部分时候在发呆，好像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放空大脑，走起路来都像梦游一样，虽然和她打招呼她也会很正常地回应。她常常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露出冷笑，无声的冷笑，让人看一眼就寒毛直竖，问她在笑什么她也只是含糊带过。 烨在瞒着她们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瞒到现在——皓月有如此预感。 有些事情自己搞错了，有些事情连咲舞也搞错了，烨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不是什么“自甘堕落”，其中一定有原因。在很久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可能是边境战场开启后的事，也可能是她打败宿敌祭罹之前的事，一定存在一个让她彻底对一切都感到无所谓的“契机”，只是她们从未注意到。 ———————————————— “姆……” 送走了麻烦的客人，又把身边的人员打发走后，薇妮终于卸下了面具。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该说她是孩子气的大人呢，还是老气的小孩子呢？” 看似成熟却像孩子一样喜欢怄气，看似随心所欲却像大人一样心思缜密，让人不知如何应对是好。薇妮也是久违地使出了压箱底的演技，倾情大放送，可算是过了她这一关。 而现在—— 薇妮，终于露出了清新的微笑。 “嘛……嘛……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这是最好的。” 这也是计划之内吗？ 当然是。 月神比武圣那个烂好人要难办得多，但只要把她这一关过了，血狱方面就几乎不用担心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玛耶内部。 “喂喂喂，在吗在吗佛格莱特卿？” “谨遵您的吩咐。” 薇妮话音刚落，身披黑纱的人影就浮现在她身边，就像她的影子一样。 “刚才的都听到了吧？” “那是当然，我的陛下。” “虽然费了不少口水，但姑且把血狱那边稳住了，为玛耶争取到了缉拿妮儿的时间。” “没错。” “所以……接下来该干什么，你知道的吧？” “当然，我会向其他所有玛耶高层转告——‘血狱已经准备插手此事，请各位先按兵不动，停止对犯人的大规模搜查’。” “没错没错，不愧是我的爱将。”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真乖~” 薇妮轻笑着，优雅地向佛格莱特伸出手。 佛格莱特单膝下跪，低下头，隔着脸上蒙的黑纱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烙下一吻，每一个动作都充满虔诚。 然后他站起来，又深深行了一礼，化为一团黑雾消失无踪。 而薇妮伸了个懒腰，走到屋外，仰望随着月神的离去而再度变得晴朗的星空。 血狱方——近期内不会再干涉。 玛耶方——听信了佛格莱特的“转告”后也会暂时收手。 “再加上那三只苍蝇终于离开了妮儿，如此一来剩下的杂音就清除完毕了！” 妮儿，妮儿，妮儿，我亲爱的妮儿啊。 在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呢？ 是来自整个世界的压迫与磨砺哦。 在经历了一切悲伤与痛苦之后。 你终将明白谁才是你的归宿。 面对现实吧，我最亲爱的。 除了爱上我，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十一卷，虚之妄，完 次卷：尘之笼 第530章 流亡者一号 阿芙列史塔大陆，古国伊扎里斯，海德城—— 作为商业重地和交通要道，海德城永远都是熙熙攘攘，市民，商人，车夫，佣兵，罪犯……各种各样的人混迹其中。海德城的另一个出名之处在于汇聚于此的佣兵，许多佣兵工会都把总部或重要分部设在这里，距离阿芙列史塔中部的未开化混乱地带很近，堪称巴尔布拉大陆无法地带之外的佣兵们的第二天堂。 就在城市中心圈，一个如城堡般巍峨耸立的大型公会总部门口，一个个佣兵进进出出。他们有的接取任务讨伐魔兽，有的接受雇佣参与地方势力争斗，有的是纯粹的赏金猎人……但所有人现在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灭世的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的下落。 消息总是会不翼而飞的，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些官方高层势力的追兵抓捕泽拉赫失败了。普通民众为此人心惶惶，而佣兵和赏金猎人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大概是玛耶有史以来最不得了的超级悬赏了，不论是谁，只要能拿下泽拉赫团伙的哪怕一个人，都能得到八辈子也享受不完的钱和至高的荣耀…… 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这些有实力者当然都在那一天接到了萌月的传讯，把虫姬和圣女在世界边缘对峙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泽拉赫是何等危险，何等疯狂，每个人都亲眼见证了，更别提那至少贤者级别的实力……连三巨头都接连失败，连当代战帝之一都惨遭杀害，想要讨伐这虫之魔王，没有非凡的实力和运气是绝不可能的。 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儿，就算无法抓到她们，只要能搞到一点点相关线索那都是一大笔钱。 虽然他们压根想不到泽拉赫团伙已经彻底分崩离析了。 更想不到某前泽拉赫一伙的重要成员就站在他们身边。 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站在布告栏旁仔细端详着，她满身横肉，灰黄的头发像抹布一样随意披着，脸上也是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任谁看都是个让人不想接近的老练女佣兵。 和塞卓昂的本来面貌简直天差地别。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还真是……” 看着把公告栏整个覆盖住的通缉令，还有8开16开32开各种尺寸，甚至有的地方一面墙上都刷着巨幅的通缉令……连塞卓昂都无言以对了。 当头就是巨大的“WANTED”，下面是妮尔丽斯的巨幅照片……而且不同版本的通缉令照片角度还不同，正面侧面背面一应俱全，被这么多张极富梦幻质感的美貌怼脸，简直就像顶级偶像的写真大放送。 塞卓昂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说实话，她再也不想看那家伙的脸了，只想就此永远断绝关系，互不干涉，但看来把她完全从生活中剥离还是很难的。 而在这位大姐头的通缉令周围，另外三人的通缉令就像围绕恒星的星星一样贴着。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一个白发红眼表情张狂的女人。 塞卓昂·海德里希。 “……啧！” 既然要放通缉令上就来张好看的啊！画质都是糊着的，表情也崩了，这到底算什么？虽然拜此所赐照片看上去并不那么像本人……多少安全了点。 曾几何时，塞卓昂也想象过一些“浪漫”的事情：自己被全世界通缉，逼上绝路的少女对世间一切报以嘲笑，与全世界为敌——什么的，许多小孩子在中二时期都会幻想的事。 但真正经历的现在，才发现，这一点也不好玩。 不炫酷。 不浪漫。 不宏大。 硬要说的话只是单纯的很刺激——但这份刺激塞卓昂也无法消受了。闭眼回忆这几天来的经历，全是失败，颓废，失败，颓废，失败，颓废……啧！ 这时—— “……嗯？” 虽然大部分地方都被她们的通缉令填满，但那些小空白处还是有其他任务告示的。 “魔王教？” 魔王教的新恐怖袭击，魔王教活动开始变得频繁，魔王教又在到处搞事……继星穹废墟之乱后魔王教似乎又活跃起来了，只不过由于妮尔丽斯的存在而不那么显眼。说起来现如今的妮尔丽斯论干的“大事”，绝对是玛耶有史以来最强最疯狂的魔王了，虽然知道她变成了什么德行的只有极少数人。 但现在不是考虑她的时候。 离开后的这几日，盘绕在塞卓昂心头的一直是另一个人。 “绷带”。 或者说，“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到底是绷带，还是科黛伊洛？这两人真的同为一人？一个身体容纳两个灵魂？还是说一个灵魂分出两个人格？人格切换时肉体也会变化？一切都是未知数。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家伙极其危险。 塞卓昂甚至隐隐觉得这家伙比薇妮·莱本托德还要危险，只不过没后者奸诈狡猾罢了。 更何况她还和海德里希家族有关系。 一想到那个所谓的“家”塞卓昂就眉头直皱，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就此放手，必须查个清楚才行。 马格纳斯那混蛋，一定还有事情瞒着她。 塞卓昂叹了口气，同时将感知力张开到极限，注意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身体和魔力终于完全恢复的她披上了最高级易容魔法。从严寒的北部到这佣兵来往的城市，一路上她一直小心翼翼钻过无数魔法结界的漏洞，设计越过海关的层层盘查，每一次传送结束都换一个样子……不知受了多少憋屈才来到这里。这里人多眼杂，而且到处都是目光老辣的佣兵，一旦暴露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这时她感觉到几道怀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难怪，一个蛮族女人在这傻站这么久，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为了掩饰，她随手拿了旁边供人随手翻阅的报纸，假装看了起来—— “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虽然大半版面依然被和妮尔丽斯有关的新闻占据，但最后一页还是用一整页刊登了一条大新闻。 “航运巨头，戈加尔家族当代家主鲁伊斯·戈加尔，于昨日晚发现死于自家豪宅，死因不明” 第531章 流亡者二号 玛耶，东南部，奥斯勒娃—— 如果从极高的高空俯视的话，就会发现玛耶的东南部是海洋和大陆的碎片。阿芙列史塔的东南部、布菲尼亚的南部和阿勒克提克的东部都是碎裂的状态，无数碎片就是无数群岛，占满了世界版图的整个东南侧和东侧。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大大小小的岛国的聚集地，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海战不断，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的海国的安宁。但所谓乱世出英雄，每过数十年到数百年，肯定会出至少一个足以横扫一切的超强者结束乱世，建立短暂的统一与和平。 比如当代的奥托曼帝国。 “东方暴君”，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的出现，让奥托曼帝国一跃成为奥斯勒娃的最强国，坐拥大量富庶的群岛和海域，足足占了奥斯勒娃的一半。其他所有国家都在战帝威名下以他为尊，虽然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的脆弱和平，但终究也稳定了整个玛耶东南的局势，穆丁可是维持玛耶局势稳定的极为重要的人物。 他蛮横，霸道，却也不失原则。虽然政治手腕并不高明，但也懂得任用贤臣，文臣主内，而自己作为武力的象征威震四方，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的魔力质变是岩石，拥有着将一片海域完全填平的力量，甚至可以通过填海造陆为土地紧缺的国家提供新的生存空间。他可以在举手之间把海上交通枢纽完全隔离，可以引发超大规模的海震让敌军全军覆没，可以让所有人臣服在他脚下…… 然而这位海国的绝对强者已经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陨落于异世界的入侵者之手。 而且还是中了对方的诡计，甚至都没能来一场宏大的对决，甚至都没有人在一旁见证者一代王者的陨落。 对于这样一个纵横一世戎马一生的男人而言，这大概是最糟糕的死法了。 于是，偌大的奥托曼帝国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没了战帝的威势，对周围附属国的威慑力也大幅下降。虽然这世上贤者和战帝不止一人，但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并不处于世俗的权力中心，而穆丁就不同了。没了他，奥斯勒娃维持短暂和平的根基就消失了，帝国的王座上空无一人。穆丁虽然也留下了一些子嗣，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继承到父亲那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起这份重任。穆丁太自负了，他几乎没想过自己突然陨落的话该如何是好，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安排过后事，结果就是如今的帝国权力中心变得一团乱。 雪上加霜的就是虫姬之乱。 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所作所为导致玛耶遭到了绝大部分世界的敌对，在外部压力步步紧逼的现在，内部矛盾也日益激化。人心惶惶，社会也渐渐变得动荡起来。 而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某些隐于黑暗幕布之下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例如魔王教。 —————————————— 奥斯勒娃边缘海域，杰诺瓦岛，某港口—— 一艘老旧的中型运输船靠岸了。 这艘船通体都是几乎没有反光的灰黑色，看上去阴惨惨的，船员们也一个个都默不作声，死气沉沉。随着船舱门的打开，一辆辆蒙着黑色幕布的马车靠了过来，驾车的人都穿着黑色的类似丧服的服装，面容严肃。 如果说在大路上运送尸体的交通工具是“殡车”，那么奥斯勒娃就是“殡船”了。 把客死他乡的奥斯勒娃人运回故乡，和尸体打交道的工作，即使是再富有活力的人干久了也会死气沉沉的。从船上运下来的是一个一个棺材，每个棺材都是比黑夜更深的漆黑，出于运尸人的迷信，棺材上捆着驱邪的锁链，不让棺中的死者生变。 “比往年多得多啊……” “那可不……” 船长和运尸的马车的队长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匆匆道别，车夫们将棺材依次放到车上，他们的动作并不小心。 …… …… …… 不长不短的车队在蜿蜒蛇行的小岛上徐徐前进，沿途的海边城镇完全没有大陆人想象中的美丽祥和——或者说这里本该是美丽祥和的。很多房子都显得又破又旧，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街角巷中都有鬼鬼祟祟的人向外窥探……这就是现今奥斯勒娃的现状。战帝驾崩导致奥托曼帝国大失威严，无法维持对这偌大地区的控制力，早就暗怀鬼胎的各个岛国海国自然是暗流汹涌，人民要么在风波中小心翼翼地活着，要么想方设法离开故乡逃到外地。 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尖顶建筑，这是一个废弃教堂改建的停留处，运尸人们通常都把这里当作中转站，把尸体暂时存放于此，一些尸体会在这里就被家人认领走。 “到这就行了吧……” “可以了，撂这吧，反正大部分也是没人认领的可怜虫。” 队长随便应付着，招呼车夫们把一个个棺材抬下来，分成预定有人认领和没人认领的两堆——后者占大多数，然后分别搬到停留处内部的两个大房间里。这里弥漫着不自然的寒气和怪异的熏香味，是为了抑制尸臭而点的香，很多过于久远无人接收的棺材乱七八糟地堆放在角落，新的棺材则放在了靠近门的地方。 “呼……最后一个，搞定。” “快走吧，每次到这都瘆得慌。” “记得锁好门。” 棺材堆放完毕，身份背景各不相同的尸体们于此刻都挤在了同一个房间里，现在这房间的门也关了起来，魔晶石光源熄灭，成为了黑暗的密闭空间。 …… …… …… 当门外的人声终于完全消失之时—— 嘶嘶嘶嘶…… 其中比较靠边缘的棺材里突然发出异响，棺盖缝隙闪过一丝紫光，结合处被整齐地滑开了。一只白骨构成的手从缝隙伸出来，用尖利的指尖划开捆在棺盖上的其实并无驱邪作用的锁链，然后把棺盖稍微抬了起来。 “…………” 一双眼睛从里面凑了过来，扫视了一圈，然后那双白骨的手悄无声息地把棺盖完全抬起，一个人从里面站了起来。 她满身的土灰污垢，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还有干掉的血迹……乍一看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死透了的尸体，但随着她的动作，这“尸体”身上萦绕的死气逐渐消失，属于活人的生气冒了出来。 “啊啊啊……” 终于从冷冰冰硬邦邦的棺材里出来了，夏洛蒂揉着身体，用力舒展早已僵硬又麻木的关节。涂在身上的用于伪装的灰土呛得她咳嗽连连，她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身上的脏东西拍打干净，脱掉身上的破布，然后轻轻一挥手，一只小骷髅凭空出现，把备用的干净衣服披在她身上。 “总算是……偷渡成功了。” 浑身都又酸又痛，自己到底在极为狭小的空间里呆了多久了？好几天？只觉得身体都要颠散架了。与塞卓昂分别后，为了突破一层层警戒线，她采用了和次次都靠知识和魄力正面突破的塞卓昂完全相反的做法。 伪装成尸体。 以撒拉留下的黑魔法中，有一种是把活人的身体变成“死”的状态，除非是很高明的魔法师，否则没人会发现她其实是个活人。她就是靠着这招，藏进棺材，一路上混在运输尸体的队伍里，用最难受的方式来到了奥斯勒娃。听起来很憋屈，其实意外地安全，毕竟没人会找尸体的麻烦。 她轻松打开锁住的门，把尸气依附到身体上，她的皮肤立刻变得枯槁起来，脸上也毫无血色，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羸弱的八十岁老人，这下子没人能看出她是史上第一通缉犯的（前）同伙了。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端。 成功离开了最最戒备森严的阿芙列史塔和普雷恩大陆，来到了东南部的奥斯勒娃。 然后呢？ “比想象中还糟啊……” 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这里，来到城镇中，街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不时能见到拖家带口扛着大包小包往港口方向走的人，而港口也设置了重重关卡限制居民进出……情况不容乐观，穆丁的死确实让整个奥斯勒娃都被波及了。 夏洛蒂叹了口气，虽然她很清楚自己没资格同情这里的人们。当初妮尔丽斯设计杀死奥希米尔和里维斯塔的时候，她是帮凶，她刻意不让自己多想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而现在身处其中，才能真正感受到——每个贤者和战帝都是何等的重要，哪怕是死掉一个，造成的连锁反应都是难以估量的。 “…………对不起啊，穆丁虽然不是我们杀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摇了摇头，她向着这座岛另一端的其他港口方向走去。 目标——不是别处，正是目前最混乱的奥托曼帝国的首都。 如今自己已是戴罪之身，又离开了所谓的同伴们，别说实施原本的复仇大计了，连自身都难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最好是在三巨头不好管的比较混乱的地带，而且那个地方最好有能信得过的人…… 思来想去，能投奔的似乎也只有她仅剩的那个亲人——亲姐姐艾米丽了。 但这位奥托曼帝国的王后，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她深爱的穆丁王已经驾崩。 她自身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师，也没有什么高明的政治手腕，当初仅仅是因为姿色而被穆丁看上罢了。这样的弱女子空坐在王后的位置上，等待她的命运究竟是什么？自己去投靠她真的是正确选择吗？ 没人知道。 只能试试再说了。 第532章 序章·彷徨者们 “啊——啊——啊——” 到头来还是这样了啊。 眼前这个城堡式的建筑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 整个建筑占地极广，就连许多国家的皇宫都自叹不如，整体全是浅灰色，墙壁、柱子上看不出任何砌合的痕迹，仿佛它整体都是用一整块巨石凿刻而成。造型高大，方正，厚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雕文，也没有繁冗复杂的壁画，就连通常贵族一定会有的卖弄风雅的花园都没有。 仅仅是站在远处望着它都能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而这压迫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建筑外大广场上的雕像。 这雕像高度超过五十米，材质是采自地下极深处的黑石，雕的是一个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女人。这女人头上的长发梳成了高雅的发髻，容貌兼具美丽与威严，身上穿的是庄重而朴素的长袍。她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右手高举着，手心处悬浮着一大块闪闪发亮的晶石，据说这是人类史上第一块作为‘法术媒介’被开采的魔晶石……鬼知道是真是假呢？ 真的是，不爽。 极度不爽。 但不爽也是分很多种的。 有的是因为憋屈，有的是因为生气，有的是单纯心情不好……但这次，塞卓昂的“不爽”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 就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了。 本以为会感觉极度的不甘、不忿、羞耻、恼怒……然而并没有。充斥内心的只有枯燥的无力感，身体也是同样，使不出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平日强烈的自尊心在此刻偃旗息鼓，只剩下淡薄的悲凉感，而这份悲凉也不断稀释，最终变得像白开水一样无味，而这份无味正是不爽的来源。 所以，即使面对着表情凝固住的父亲，塞卓昂也意外地能保持平常心。 “呀，好久不见了，**妈的。” “……………………啊？” “……不过，劝你别搞错了，死老头子。” 塞卓昂看着眼前的男人，但目光中几乎没了冰冷和仇视，毕竟她已经……懒得了。 而马格纳斯久违地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首先说明白，我当然不是来自首的……别看缺了条胳膊，你们要抓我的话我拼死逃出这里还是做得到的。” “……那，你有何打算？” “有些事情，很多事情，我必须弄明白，如果你丫能大方一次好好说清楚那就省事了。” “…………………………” —————————————— 尸体。 尸体。 尸体。 又是假装尸体。 夏洛蒂感觉都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了。 现在自己在另一艘客轮的仓底，轮机室里是嗡嗡嗡隆隆隆的吵人声响，大堆魔法工学机械以复杂又严格的规律运作让人眼花缭乱。夏洛蒂就蜷缩在最不起眼的一角，被大堆刻满铭文的金属包围，周围都是闪闪发亮的咒文和魔晶石。单个魔晶石能源发出的荧光并不强，但许许多多叠加在一起就很惊人了，即使紧闭双眼，蓝色的光晕也会渗入眼帘，连睡觉都睡不着。 夏洛蒂当然不是什么吃不了苦的人。 但也绝对不是适合过这种日子的人。 流亡的偷渡客，躲避人视线的通缉犯，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听天由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维持着抹去生气的魔法，时不时展开灵体化，绞尽脑汁钻空子躲避盘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真的快受不了了。 轰……隆隆隆…… 呜——呜呜—— 突然，轮机室发出轰鸣，同时头顶不远处传来了汽笛声，船终于靠岸了。 （终于……） 夏洛蒂稳了稳心神，进入了灵体化模式，这是无法用感官直接识别也无法被通常的仪器或结界探测的状态。她飘离轮机室，穿过舱壁来到外界，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过来……虽然这个状态的她也感觉不到。 （这就是……了吗？） 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浅灰色阻挡，隐约可见远处有硝烟升腾；码头、海滩上有大量木头与金属的残骸，还有奇形怪状的污物被海浪冲到岸边；人很多，码头内外都排起了长龙，那些人都一脸疲惫，萎靡不振，扛着行李的同时还要安抚惴惴不安的孩子和老人；码头的工作人员和船员们都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他们一个个也表情紧张。 离港的船多而来的船少，处处都是萧条破落的色彩。 奥斯勒娃的霸主，奥托曼帝国。 这里是奥托曼中最大的岛屿，首都塞琉西就位于这座岛上。 而这里已经不复往日的繁荣昌盛，人心惶惶，空气中满是浮躁和焦虑。 （我该不会真的做了个错误选择吧……） 夏洛蒂叹了口气——虽然灵体不可能呼吸——绕过盘查飘向岸边，向着都城前进。 —————————————— “喂喂喂，小哥，我说小哥啊~” 紫发少女——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很擅长装嫩所以依然是少女没错是少女哦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少女哦——笑嘻嘻地看着对面椅子上的男青年，后者不自然地撇开视线，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每天就只是板着脸吗？说实话我超~~~腻的哦，可是除了审你好像也没事可干了~~你就不能更配合一点吗？” “我已经重复无数次了，我这人是知轻重了，该配合的我都已经配合了，司南女士。” “嗦话注意点！要交司南‘小姐’！司南‘妹妹’也行！” 司南颖一下子炸毛了，她啪啪啪地拍着桌子，像小孩子一样闹腾……虽然这份“闹腾”中也隐隐有着做作的痕迹。 这奔四的女人真的很喜欢装嫩。 “好吧，嗯……我觉得我已经很尽责了，青春可爱的司南‘小姐’。” “嗯~这就对了~” 司南颖立刻挺起了胸膛很高兴的样子，千夜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快闲出病了才来找软禁在血晶宫的他的乐子。但不好好应对又不行，毕竟“爆破鬼才”“不死的食瓜者”“人形移动天灾”的凶名实在太响，搞不好这位大妈（咳咳）一闹别扭就把他炸成灰了。 “哎呀呀~无聊死了无聊死了~小烨每天闷头闷脑的不知在想些啥，皓月咲舞又忙得不得了，还不然我出去探险……为什么不让我去玛耶抓人呢？只要我轰隆轰隆砰砰砰咚咚咚几下，一下子就能把那个什么泽拉蛤干掉了！” “求您手下留情……” “我可是超懂分寸的！不会乱来！” “但您就是乱来的代名词啊”——这当然只是千夜的腹诽，他不敢说出来。 “这样的话……司南小姐，我倒有一事相求。” “嗯？” “让我作为一个玛耶人，或者说来自玛耶的血狱协力者，也参与到缉拿泽拉赫的行列中……您看如何呢？” —————————————— “小心，它在——” “白痴别靠太近——呜啊啊啊啊啊啊！！！” 熊！！！！ 伴随着人们的惨叫，绚烂的火焰照亮夜空，把一切都焚烧殆尽。精锐的魔导士团队一瞬间就溃不成军，事先准备好的抗高温的结界简直就是纸糊的，一点就着。 而在那高空之上，一切火焰的源头——那个纯白色的光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水魔法被轻易蒸干，束缚魔法也被打散，仿佛一切魔力都仅仅是为它添火的柴薪。空气因高温而扭曲，一切光线都变得像海市蜃楼一般，每个人都因为炫目的强光遮住眼睛，在这个空隙间，凶炎化为流星直坠地面。 轰！ 坚石的大地立刻熔成岩浆，烈焰向四面八方放射，面对这压倒性的力量，所谓的精锐部队根本没有抗衡之力！如此的强大，如此的超乎常理，毫不夸张地说——这绝对是已经是贤者或战帝级别的力量了！ “你们，满意了吗？” 轰隆隆隆隆！ 火焰回旋着掀起炽热的风暴，一把美丽的长剑在其中显出本体，同时一股犹如固态的火焰扭曲着，形成了少女的人形。莱瓦汀冷冷地看着追击者们，它的眼中毫无仁慈，毕竟它是剑，剑是为战斗而的武器，又怎能指望它懂得手下留情？ 莱瓦汀总是如此冷血无情。 而且她也确实有点恼火了。 作为一个罕见的具有了独立人格的大秘宝，本身的力量加上昔日大战帝遗留的力量，足以让它成为最强大秘宝。尽管由于大战帝的影响，它幻化形体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化成人形，但内在和普通人还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和原本的某虫姬相比已经很接近人类了。 “姆……” 看着那些不对急急忙忙撤退、消失在传送魔法中，莱瓦汀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这就是“自由”了？ 虽然不再被默认使役，不再听命于某人，不再被限制于某个地方，但…… 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爽快。 毕竟在星穹废墟闹出那么大的事，这下子全玛耶都知道世上还存在着有自主意识的大秘宝了，而且这家伙十有八九和泽拉赫一伙有关系……这么一来不被满世界追着跑才怪。一开始遇到追击者时，莱瓦汀还学着人类的“手下留情”，只是放放火将他们逼退，但人们一波比一波来势凶猛，回过神时每次都已经大开杀戒了。 这样的“自由”实在让人不爽。 自己是一把剑，是一个道具，道具的存在意义就是被人使用，为了被人使用而诞生的存在得到真正的自由之后，是不是连自己的存在意义都抹去了呢？这是个没人能回答的死循环式的问题，从未深入思考过的莱瓦汀当然想不出答案。 或许急着自立并不是件好事。 所以—— “喂，你还好吗？” 第533章 旧友（上） 无法施暴也无法反抗的阿历克斯被他昔日的所谓好友抓住，被带到了郊外一阵虐待，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和侮辱。他们把他的头按在水槽里，用警棍用力敲打水槽，一边笑着，一边骂着，仿佛这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 终于玩够之后，他们把阿历克斯扔在原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可怜的阿历克斯，他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身上是伤，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到达了极限。仿佛还嫌他不够惨似的，越来越暗的天空中下起了雨，而在这种地方又打不到车，这样下去的话他只能淋着雨露宿野外过夜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浑身被淋得湿透，裤子和鞋上满是泥土。他没了家，没了钱，又筋疲力尽。他为了自己哭喊着——“家”“家”“家”，他现在渴望的只是能有个归去的地方，但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就在他终于承受不了之时——天无绝人之路，他找到了郊外的一户人家，但在当时的状态下，他完全没注意到他来到了曾经来过的地方。 一个身体健壮的年轻人把按门铃求救的阿历克斯迎了进来，把脸上染血浑身湿透的他抱进屋内，在这里，阿历克斯见到了房子的主人——一个看上去有点神经质的半老男人。 这一刻，阿历克斯彻底愣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为何会感觉这座房子有点眼熟，室内陈设也很眼熟。 看到房主的瞬间，他明白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这个房主是个作家。 那是在很久以前，阿历克斯还是个无所不作的恶棍时，他和朋友们闯进了这位作家的家。他们在这里肆意破坏，一边唱着著名的雨中曲一边对作家又踢又打。 不仅如此，阿历克斯和同伴们还把作家绑了起来。 并且，当着他的面。 **了他的妻子。 肆无忌惮的残虐，丧心病狂的施暴。 当阿历克斯终于玩够之后，他们才把已然崩溃的作家夫妇扔下，扬长而去。 而现在。 如同命运的恶作剧一般。 阿历克斯在最脆弱无力的时刻，遇到了曾被他深深伤害过的人。 —————————————— —————————————— —————————————— —————————————— …… ………… ……………… …………………… …………………………啊？ 睁开眼时，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而且头很痛。 头痛欲裂。 明明应该昏迷了很久了，但大脑还是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使不上力气。 我想坐起来，但几乎一动也动不了，全身能动的似乎只剩下了脖子和五官，其他部分完全是麻木的。 我在哪？ 吃力地扭动脖子，确认周围景象，我现在正躺在一张床上……一张相当豪华的女式床？这床十分宽敞，天花板上垂下半透明的帷幕和床柱相连，怎么看都是适合出现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少女闺房中的东西。 周围的陈设也都兼具华贵和典雅，房间十分宽敞，墙上还挂着一幅幅画，一侧的书架上也有书和其他小摆设，墙角还有几盆不知名的美丽花朵。墙上有一扇窗户，窗帘是拉着的导致屋内比较昏暗，但外面的光还是能透进来，说明现在是白天。 这里到底是哪里？ 看上去就像是别墅之类的豪宅的一间房…… 但是…… 我依稀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怪兽……炎龙们从天而降，将我包围，那个龙女……龙女卡帕琪雅带着很恐怖的表情逼近我……然后……然后……然后记忆就中断了。模模糊糊感觉自己被抓了起来，有刺骨的寒风拂过身体，身上沾的血迹都要冻结了，再然后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等等，说到冷…… 居然不冷？ 我身上盖着被子，只有头露出被窝，面颊接触到的空气并没有先前的寒意，相反的很温暖……这个房间里没有壁炉，也没有其他取暖设备，完全就是自然温度……也就是说连气候都不同了？我现在已经不在玛耶北方了？ “醒了吗？” “咿呀！？” 门突然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而我吓得怪叫一声！我想从床上站起来，就算站不起来也至少要用被子裹紧身体，但身上依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动不了！只能看着它们不紧不慢地来到我面前！ 来者虽然是人形，但头上的角和皮肤边缘处的细小鳞片说明它们本体是龙，为首的是个“雌性”，随从的是“雄性”……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让我冷汗直流，但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醒了啊，妮尔丽斯·泽拉赫。” “……………………卡帕琪雅？” “果然还记得我啊，真开心呢~” 龙女——卡帕琪雅向我友好地挥了挥手，以她为首，她身后的其他龙也颔首行礼。看得出来卡帕琪雅的动作很自然，而其他龙的动作都有点僵硬，显然它们并不像卡帕琪雅一样适应人形的身体。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哪……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这个嘛……” 卡帕琪雅嫣然一笑，径直走了过来——等等！别过来！别—— 就在她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闭紧双眼——但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她那温热的手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嗯~并没有发烧，不过也是，你这身体再怎么说也是贤者的肉体吧？肯定不会因为单纯的冷就生病啦。” “…………？” “各位，来~” 在我不知所措之时，卡帕琪雅招了招手，龙们立刻逼近我——不给我反抗的机会，它们对我的脸又是擦又是抹，对我的头发又抓又挠，还把不知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正当我控制不住要尖叫出声时，它们又立刻从我身上离开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且……我感觉清爽多了？ 脸上似乎很光洁，乱垂的刘海也被梳整齐了，嘴里有清新的香味……它们是在为刚睡醒的我打理仪容吗？ 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好了，退下吧。” 卡帕琪雅一声令下，它们立刻从房门鱼贯而出，只留下一个推车。 那种饭店中很常见的送餐用的小推车。 上面放着看上去十分可口的食物，还有似乎很松软的浴袍似的衣服，还有其他一些其他生活用品。 我越来越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 “嗯……眉毛头发似乎还是有点不整齐？就算天生丽质如你，也不能对仪容懈怠哦。” 卡帕琪雅还拿出眉剪、小梳子、小刷子之类的东西又给我打理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拿给我个镜子……镜中的我确实摆脱了前段时间蓬头垢面的样子，这皮囊又像以前一样光彩照人了。我正想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温柔，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我想也是，毕竟你肯定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嗯……” “别客气，先填饱肚子吧。” 看着她端来的食物，有色泽鲜艳的沙拉，有清凉的果汁，有丰盛的烤肉，有酥脆的面包……确实让我食指大动。而且甚至不用我动手，她坐到床边，用刀叉勺子将饭菜喂给我吃，就像对待小婴儿一样。 “好吃吗？” “呃……嗯……” 如果要在“好吃”和“难吃”中选一个，那无疑是“好吃”。焦脆的口感，肉质也很鲜美，这么想来我自从逃亡开始后还第一次吃真正像样的食物，在那个村庄中吃的也只是被下了毒药的粗茶淡饭罢了。 “嗯哼~你喜欢就好，我原本还对自己的厨艺不太自信呢~” 卡帕琪雅似乎松了口气，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把我交出去吗？不但帮我疗伤，让我睡舒服的床，还好吃好喝款待我？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可是她的仇人啊，而且是世界第一通缉犯，于共于私她与我都是不共戴天的，这到底算什么情况？ “啊，别凉了，接着吃，啊~~” “…………………………啊。” 我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在她那充满迷之魄力的目光驱使下，张开嘴—— 诶？ 等一下。 等一下。 刚才吃的东西是肉，切成小肉块小肉丝的那种，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现在她伸过来的叉子上插着的……并非切碎的肉，而是一整块。 所以能看出它的形状。 能看出它“原本”是什么。 “呜！？” “别挑食啊，来，啊~~” “不——别——” “乖孩子——张——嘴！！！” 那根手指被烤得焦焦脆脆的， 不等我躲避，她就强行撬开了我的嘴巴， —— —— —— —— —— —— —— —— “不……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 —— —— —— —— 那之后 我迎来了人生中最剧烈的一次呕吐 以及最凄厉的一次尖叫 和她的狂笑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世上最最刺耳的噪音 第534章 旧友（下） “呜！？” “别挑食啊，来，啊~~” “不——别——” “乖孩子——张——嘴！！！” “不——不——我——呜！” 我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十八年了。 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吃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各种各样的肉类。 猪牛羊，鸡鸭鹅，鱼鸟虾，这些每个人都吃过的东西我当然吃过。 名贵餐品，珍禽异兽，上等佳肴，这些富人们才会经常吃的东西我也吃过。 甚至没多少人吃过的——异形魔兽的肉，虫子的营养液，诸如此类似乎很重口味的东西也完全能接受，虽然现在接受不了了。 但我没吃过人。 从来没有。 不知道人肉的味道与口感。 并不是我对此抵触，过去的我当然不会在乎这些，管它是什么肉，在那时的我的眼里只是一大堆营养物质的结合罢了。理论上人类的肉并不会比市面上常见的肉更有营养，吃人是没必要而且很浪费的行为，所以我不会吃也懒得吃。 “来~咽下去咽下去咽下去~” “不——咕……呜呜呜……” “我叫你——” “呜哇！？” “咽！！！” “咕……” “下！！！！” “呜……呕……” “去！！！！！” 满溢着烤肉香味的我的手指被完全塞进嘴里，我的舌头被这味道浸染了，能感觉到那指尖、关节、断面处未剔干净的骨头。浑身都剧烈抽搐着，胃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抗议，但是抗议无效。她笑了，笑，笑，笑，咯咯咯的很有少女风情的笑，但是行动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给了我清脆的一耳光，啪的一声，牙齿硌在口腔内壁上，我嘴里除了烤肉味立刻又多了鲜血味。好痛，好痛，好痛，而我越难受她就越高兴，她强硬地捂住我的嘴，把我的脑袋向上抬，强迫我咽下去，咽下去，咽下去！！！ “咕唔！！！” 食道蠕动，喉头跳动，手指，手指，手指，手指，近乎一整根的我的手指，就这样咽了下去。咽下去了，我咽下去了？我咽下去了！我！自己！吃了！自己的！手指！一整根的未经咀嚼就一路滑进了胃里！ “真是~乖~孩子啊~呼呼呼……哈哈哈哈……” 卡帕琪雅双手合十，笑眯眯地看着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的我！它在笑，还是在笑，但眼睛完全是浑浊一片！ “啊啊，如果穆丽恩还在的话，我也能这么喂她了！两个人甜甜蜜蜜的互相喂食……呀~~~~” 它难为情地捧着脸扭动着身体，然后突然不动了，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 “啊……说起来……穆丽恩不在了……去哪了呢？说起来……啊，对对对，死了诶……被你杀了……是你害死了她……好像连父亲大人的死也是你搞的鬼来着？好讨厌哦~~” “呜咿——！？” 它一下子抓住我的头发——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宰了你让你尝尽我受的所有苦——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对不对？怎么会呢？哈哈哈~一味地憎恨是什么也挽回不了的，我们只要向前看不就好了？‘赔偿’，‘赔偿’，我啊，只想要合理的‘赔偿’而已。” “所以——” “接着，吃啊！！！” …… …… …… 吃。 吃。 吃。 吃吃吃。 吃吃吃吃吃吃。 我已经，搞不懂，我到底在吃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吃啊！吃啊！给我接着吃啊！！！” 卡帕琪雅一直在笑，笑得越来越癫狂，一开始还有叉子勺子之类的把饭喂给我，然后就发展到直接用手抓着食物硬塞进我嘴里。所有的肉类都是从我身上取下来的，我的四肢，我不知道塞进我嘴里的是什么部位，但全是我，是我，我正在吃我。 龙女疯了。 而我也相差不远。 原本和我的肩膀或腰胯接在一起的身体部件，位置转移到了我的胃里。 而胃袋也像洗衣机一样，扭曲着，颤动着，嗡鸣着，嚎叫着。 “来，再吃点，不只是手指哦~” 呕 “这是上臂的肉，非常有口感~” 呕 “大腿的肉，很有嚼劲呢~” 呕 “手上肉，我觉得虎口那里应该是最好吃的了~” 呕—— “咕——呕——呕！！！！！！！” 我吐了。 如果说胃是一块浸湿的海绵，那么现在海绵被拧紧了，大量水被挤了出来。 头晕目眩。 天旋地转。 肠胃仿佛被从里到外翻了出来。 酸水。 粘液。 半固体。 不知是什么的渣子。 胃里的一切疯狂涌上喉头。 不只是嘴巴，还有鼻腔，呕吐物从嘴巴和鼻子同时涌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到了笑声。 卡帕琪雅在笑。 大笑，狂笑，极端疯狂的、毫无理智的笑。 我也在笑。 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的笑声。 感受着鼻腔被呕吐物残渣阻塞充满酸臭气息的感觉，感受着口中满是腥臭味又酸又痛的感觉，感受着喉咙被酸水狠狠灼烧的感觉，感受着它的手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摁到床上的呕吐物中的感觉，感受着脸被贴在刚刚吐出拉的、曾是我的四肢的东西上。腥臭的固液混合物涂了我满脸，湿乎乎暖烘烘的，我已经分不清我嘴里到底是什么了。食物？呕吐物？我的肉？口水？眼泪？物质化的恐惧与悲伤？我不懂，完完，全全，搞不懂了。 但是， 还有， 更， 疯狂的—— “呲溜~” 她的舌头。 舔了上来。 长长的，烫烫的，没错，很长而且很烫，表面有点粗糙，这是身为炎龙的特殊体质吗？ 长长的舌头在我脸上游移。 舔舐着我的脸。 我这张被呕吐物弄得一团糟的脸。 她就像品尝人间珍馐一样舔舐着。 然后，用宛如耳语的声音，低声诉说着—— ———————————— “啊……啊……妮尔丽斯·泽拉赫……” “大名鼎鼎的虫之魔王……” “妄图灭世的人界第一通缉犯……” “好可爱……” “好脆弱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呢……？” “就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娃娃……” “奇怪，奇怪，奇怪啊……” “我都说了，做好了招待贵客的一切准备……” “我，还有听我命令的炎龙们，全都做好承受你的暴虐的准备了……” “龙与虫，究竟谁会是胜者呢……” “这神焰圣域又会被你破坏到什么程度呢……” “我的族人会被你杀掉多少呢……” “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期待啊……” “但是……天啊，妮尔丽斯，为什么你会如此温顺？” “反抗啊……” “你倒是，试着，反抗一下啊？” “哦哦？” “听不懂我说话……？” “我会对你做一些很不好的事哦……” 卡帕琪雅长长的舌头从少女的脸颊上移开。 少女的脸被污物沾满，脸上是扭曲的似笑似哭的表情。好看吗？当然难看，纵使是天生的绝色丽质也架不住如此丑陋的表情和妆容。卡帕琪雅看着她，微微张开口，一簇小火苗从她口中漫出，轻轻划过空气。 少女立刻惊愕地颤抖了一下，但她预想中的灼痛并没有到来，火焰的热度被控制得十分精准，烧尽了她满脸的污物，蒸干了她的泪水，却又没伤及皮肤。 “啧啧啧……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在演戏啊……” “觉得你肯定是先假意顺从，然后再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我还在心里想着‘天啊不愧是可爱的虫之魔王演得真像’呢……”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是装的诶……” “你这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这是走投无路的失败者的眼神，弱者的眼神……” “为什么呢？”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是什么折断了你的双翼，让你落到了污秽的大地上？” “还是说……施加的刺激还不够强烈？” 推！ 卡帕琪雅轻轻一用力，妮尔丽斯就被推倒在床上。 龙女压着她的双肩，目光如舔舐般在她身上游走。 她的四肢全被切断了，人棍状态的少女，悲惨，可怜，无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侵犯，诱惑与背德的完美融合。 真可爱。 太过可爱了。 不共戴天的仇敌，同时也是如此可爱的少女。 假如现在把她侵犯了会怎么样？ 假如让化成人形态的公龙们轮番侵犯她会怎么样？ 公龙即使化为人形，一些部位也会留有鳞片，而且尺寸远超普通人类……什么部位呢？不用说大家也清楚。 卡帕琪雅仿佛已经能看到这个少女的未来了。 她的下体，不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连嘴巴都被撑裂，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黏糊糊的白浊液糊得满身都是，连伤口里面都有，和血混在一起，红红白白的，十分可口。 或者…… 现在，就由自己，办了她？ 把缩小后的尾巴从屁股一直捅到嘴巴？一定会很有趣吧？ 亦或是先一亲芳泽，品味一下这樱粉色的嫩唇？ 一念及此，卡帕琪雅露出狞笑，长长的舌头舔着鲜红的嘴唇—— “你……别过……来……放开我……” 这无力的抵抗更能激起**，卡帕琪雅冷笑一声，把少女的头狠狠按住，不由分说地扳住下巴，一口气缩短距离—— —— —— —— ——之时，毫无来由的寒意贯穿了她的身体。 仿佛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正看着她。 她恍然之间四下环顾，但这房间里除了她们两人外没有任何人，也没任何龙。 即使如此，莫名的心悸感觉还是让她停下动作，打消了“侵犯少女”的念头。 “嘛……不过，也罢，好玩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第535章 召唤月票啊啊啊啊_(:з」∠)_ ~~~~~~~~~~~~~~~~~~~~~~~~~~~~~~~~ “嘛……不过，也罢，好玩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卡帕琪雅说着从妮尔丽斯身上离开，打消了就地侵犯她的疯狂念头——这对早已在疯狂中游走多时的卡帕琪雅而言这实在很难得。 而另一边—— “嘛嘛嘛……这就是野兽的直觉吗？了不起，了不起，如果你再不刹车的话我可真要屠光你们了哦。” 在一片光幕中——虽然是“光”幕但边缘是蔓延的黑雾——呈现出某龙女即将**大发之际急刹车的景象。 薇妮微眯着眼看着这一幕。 她半边身子已经踏入了传送魔法阵中，一只手上还凝聚了一个病毒球，哪怕是古龙之类免疫力超高的生物碰上一点也必死无疑。 妮尔丽斯·泽拉赫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她必将尝尽世间疾苦，必将体会到所有悲伤与背叛。 如果妮尔丽斯心灵受伤，精神受创，或者遭受普通的暴力——薇妮都不会在意的。痛苦是必须的，只有经过名为痛苦的刻刀的雕琢，原石才能蜕变为华美的宝石，所以薇妮会津津有味地看着妮尔丽斯受苦。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贞操”。 妮尔丽斯·泽拉赫的纯洁是属于谁的？ 当然尽归于瘟疫之王。 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别说是将任何物体插进那美丽的**捅破那娇柔的处女膜，或者把任何东西塞进那可爱的小菊蕾，单单是夺取那娇嫩的双唇就直接突破了底线。任何人一旦表现出这方面的倾向，薇妮当然会立刻施以手段将其连根铲除，不仅是铲除，可能连周遭的一切都要被连坐。 卡帕琪雅太幸运了。 若不是**本能察觉到危险让它刹住车，现在“炎龙族的巢穴”就已经变成“炎龙族之墓”了。 说到底，卡帕琪雅和她的龙们为何能找到妮尔丽斯？ 巴尔布拉在东部，南方，四季炎热之地，而妮尔丽斯一行人身在正因为气候异常而极端寒冷的北方，再怎么想都不可能“偶然就找到”。就算卡帕琪雅兴冲冲地加入猎虫大军的行列，调查与搜索也从来不是龙所擅长的，它们代表的永远是最直接的暴力。 要说答案的话—— “啊？不不，这可真的不关我事哦。” 面对惊疑的千海，薇妮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 “……哈啊？” “我说了，这个笨蛋龙女和它的笨蛋龙们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不是我派它们去的。” “可……可……那它们咋可能突然出现在北方？还顺便把即将拿下妮尔丽斯的白痴村民屠了……” “这就很有趣了，究竟为什么呢？我的视线可是一刻也没从妮儿身上离开，所以这和妮儿本人并没什么关系……要说其他可能性的话，我先前应付月神的时候，毕竟要集中精力，疏忽了对她的其他所谓同伴的观察，或许让别人钻了空子也说不定。” 但是—— “不过我当然是无所谓咯，此刻过程并不重要，卡帕琪雅只要别妄图玷污妮儿的纯洁，除此之外的行为对我而言就是助力。” “但这只疯龙怕是个特殊案例呢，以它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真要把泽拉赫玩一辈子……这样好吗？” “好吗？不好吗？决定权是在我哦千海……你以为提耶拉为何要蓄势待发这么久？就是在等我为她准备的娱乐啊。” —————————————— 布菲尼亚—— 神焰圣域—— 炎龙族巢穴—— 这里作为炎龙们的居住地，位于大地的巨大裂隙之中，如同一条完眼不见尽头的峡谷，底部是永远不会冷却的岩浆。峭壁上是大大小小的洞窟，炎龙们就居住在其中，由于龙族天生的贪财本性使然，所有岩窟中都对着经年累月收集的闪闪发亮的财宝。但即使有财宝做点缀，依然改变不了这里是怪兽巢穴的事实，到处都弥漫着巨兽特有的压迫感，普通人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就会疯掉。 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却建起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建筑。 那是在崖壁上一处凸出的巨岩上，一座十分具有人类风格的建筑物耸立着。这是一栋可爱的独栋小楼，粉白的峭壁，青蓝的瓦块，柔和的线条，就像人类的童话故事里会出现的温馨的家。炎龙们当然不会住进这样的地方，首先把庞大的身子塞进去都很困难，而且绝大部分龙都是讨厌变成人形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今的炎龙族，内部的气氛一直十分紧张。 就在不到一年……不，半年前，由于某个虫姬的所作所为，炎龙族的镇族之宝神剑·莱瓦汀被夺走了，依赖莱瓦汀的魔力为生的炎龙王安卡拉也随之而死。同时，世代与炎龙族敌对的人类族群——拜火族也被虫姬毁灭，仅仅是一夜之间，布菲尼亚中心的格局就被彻底颠覆了。 炎龙族顿时群龙无首，在龙族极端的血统观念的作用下，安卡拉的继任者自然就成了它的女儿卡帕琪雅。卡帕琪雅虽然有亲近人类的倾向以及喜欢变成人形态的怪癖，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有能力的——然而它的精神状态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 那夜过后，卡帕琪雅的精神就受到了重创，长期以来一直在疯狂边缘游走，情绪非常不稳定，眼神就像死鱼一样。微妙的是，虽然她精神状态很差，但在继任族长的事情上却并没有犯什么错，日常事务依然能正常处理。在这样的状况下，炎龙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从卡帕琪雅的差遣——而且它的血管中还留着炎龙王的血，对族中其他龙有种天然的压迫力。 现在这多出来的建筑物就是它的命令。 “我们的婚房……看着吧……说好的……我一定实现……”念叨着这些话的卡帕琪雅一声令下，这个所谓的“婚房”转眼间就建成了。 到底是它和谁的婚房？没龙知道，但把某虫姬抓回来后，这里就变成了临时的监狱。 还依照卡帕琪雅的吩咐对房子做了些“小改造”，仅仅是小改造而已，就像往清水里滴入了一滴毒液，这个建筑就立刻充满了来自龙女的恶意。 结束了巡逻的卡图姆缓缓降低高度，一头扎进闪烁着熔岩光芒的大裂谷中，一边下降，它的身体一边缩小，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类”。卡图姆和绝大多数龙一样对人类抱有反感，虽然它是能够变成人形的高等龙，但它依然不会主动变成人形，总有种严重降低身价的感觉。 但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哟，卡图姆，来了？” “啊啊。” “我还以为你压根不想干了。” “哼……大小姐的命令，没办法。” 来到岩窟中的卡图姆从厨师那里接过被金属盖子盖住的大餐盘，没好气地叹了口气。这里的“厨师”当然也是龙，而且是少见的曾在人类社会中有长期生活经历的龙，它在人形状态下还保有“人类的厨艺”，所以被卡帕琪雅任命专门担当那个囚徒的厨师。至于卡图姆？由于“人形化后长相不太吓人”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他被任命负责为囚徒送餐和其他生活用品，顺便回收生活垃圾。 …… …… “咳咳……” 咚咚咚。 卡图姆轻咳几声，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钟——果然还是没反应。它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在这建有房子的凸起的巨岩周围，一条条眼中满是警惕之色的龙不断盘旋，这并非卡帕琪雅的命令，仅仅是它们实在担心罢了。 当然，要说担心，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卡图姆本人。 这个囚徒是谁？ 是史上最凶通缉犯。 妄图毁灭边境战场的疯子。 龙很高傲，但并不傻。妮尔丽斯·泽拉赫曾阴死了曾经的炎龙王和拜火族，而且她本身又是魔王——和安卡拉同一级别的超强者，这样的人不可不防。面对如此危险的恶徒，即使是高傲的龙也必须放下架子表现出露骨的警戒，这可不是该假装“游刃有余”的时候。 卡图姆向其他龙使了个眼色，龙们立刻降低高度，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进来了哦。” 卡图姆一手端着餐盘，另一手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一瞬间他屏息凝神，体表浮现出渗透着魔力的鳞片，做好抵挡突然袭击的准备。 但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泽拉赫真有那个心，挣脱束缚放禁咒把这里的龙全杀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每次卡图姆进门时都做好了当场横死的心理准备，幸运的是它一直活得好好的。 “打扰了，泽拉赫小姐……” 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果然，这家伙依然躺在床上。 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但卡图姆还是忍不住疑惑——这样的家伙，真的是画面中那个和圣女对峙的绝世恐怖分子吗？ 充满虚幻感的美丽——当然这对和人类审美大相径庭的龙不管用，所以卡图姆压根不会在乎她的美貌。问题在于她这幅模样……她的眼神，她的表情，萦绕在她周身的气氛，任谁都不会觉得这少女会干出惊天动地的恶事。 “…………” 少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头微微侧着，眼睛瞟着被窗帘遮住的窗户。 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而半睁着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 并非是“黯淡无神”，而是比那更糟，宛如一口炖着各种各样的污浊感情的汤锅一样，让人根本不愿与她对视。表情也是同样，乍看是面无表情，细看会发现大大小小的负面感情就像石块擦出的火花一样交替闪过又消失，只是靠近一点就会被灼伤。 “承载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感情的极端失败和绝望的像燃尽了的柴薪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卡图姆内心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评价了。 第536章 枯柴（下） “承载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感情的极端失败和绝望的像燃尽了的柴薪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卡图姆内心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评价了。 压根没有一世枭雄的凶残与霸气。 也没有作为当世强者的游刃有余。 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危险……虽然外表还是美丽的，但卡图姆看到她时，只产生了“看到污染眼睛的脏东西”的不适感，让它不想多看。 要说卡图姆恨不恨她——那当然是恨的。 就是这个女人让炎龙族失去了重要的至宝莱瓦汀，还间接害死了它们的族长，如此仇怨，怎能不恨？ 但……即使是心如铁石的炎龙，看到少女这幅样子，心中也难以升起恨意。 或者说，虽然会产生恨意，但憎恨的对象已经成了这幅德行，反而让这仇恨变得可笑起来。仇恨也好，怨念也好，杀意也好，根本无处发泄。现在卡图姆感觉这一切都是个恶劣的玩笑，一切都是如此滑稽，一切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然而过家家的主角们却都是声名狼藉的恶徒。 边境战场真的差点毁在这个废物少女手里？神剑莱瓦汀真是被这家伙夺走的？炎龙王真的是被她阴死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喂，泽拉赫小姐？” 它姑且靠近过去，看被子下面妮尔丽斯身体的形状——已经在恢复了，上半身下半身已经有了胳膊和腿的形状，先前被卡帕琪雅切断的手脚确实在缓慢而稳定地再生。毕竟这是贤者的肉体，她的四肢也只是被单纯的物理手段切断罢了，没有抑制再生的魔法，也没有刻下什么诅咒，会再生也是当然的。 “今天的饭，我放到这了。” 卡图姆把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打开盖子，这一瞬间妮尔丽斯猛地抽搐了一下，并非自发的，更像条件反射。 托盘上是几个小碟，一如既往新鲜可口的沙拉，柔和的酱汁，酥脆的面包，这次还多了土豆泥……当然这些不是重要的。主菜是正中间的那个铁盘，上面是烤得五分熟的肉排，每一块肉看上去都鲜嫩多汁，切口处能看到整齐又细腻的纹理。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这是非常高档的牛羊肉，或者什么知名可食用魔兽的肉吧？ 然而这其实是……不用说也知道这其实是什么。 看上去太过鲜嫩可口，就连卡图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毕竟龙是肉食动物，对鲜美的肉自然不会拒绝……但一想到这肉的来源就顿时食欲全无。 “…………” 妮尔丽斯依然默不作声。 但仅用眼角余光都能看出来她在颤抖。 食物就放在她视线前方，她颤抖着，抽搐着，嘴巴一张一合，明显是想要呕吐的先兆……卡图姆皱了皱眉头，它打从心里希望妮尔丽斯别再呕吐了。吃了，吐，吃了，吐，吃了，吐，而负责收拾被她的呕吐物弄脏的床和地板的都是卡图姆。它相信这几天妮尔丽斯的胃其实都是空荡荡的，毕竟一吃下去就会立刻吐出来。 太恶心了。 “吃吧，今天是腿排。” “……” 妮尔丽斯的表情没变，但脸色更加煞白了。卡图姆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它一边在心中向龙神祈祷这个虫姬是真的废了，一边把妮尔丽斯的头摁住，掰开她的嘴，把肉排塞过去—— “唔——呜——呜！！！！” “安静点……卡帕琪雅大人的命令，求求你别让我为难。” “呜！！！！！” 妮尔丽斯的表情终于扭曲了，她剧烈挣扎着，身体不断扭动，但对于卡图姆而言这种程度的挣扎和闹着玩无异。龙的蛮力是天生的，除非是少数肉体极强者，否则没有人类可以直接凭蛮力和炎龙硬抗。卡图姆感觉自己变成了粗鲁的幼儿园教师，强迫闹别扭不吃饭的坏孩子把饭吃下去……虽然行为的本质和那完全不同。 “配合点，拜托了，配合点。” 卡图姆把腿排用叉子叉起来，向她的嘴里塞去——妮尔丽斯当然挣扎着不吃，但完全没用。卡图姆从来不担心用蛮力压制不住妮尔丽斯（前提是她别胡来），它轻而易举地破开她的防御，把大腿排整个塞了进去—— “呜呜——！！！！！” “劝你好好嚼一下，可别噎死了。” 卡图姆知道最好的留情就是“不留情”，它干脆利落地把腿排塞进她嘴里，然后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妮尔丽斯的身体剧烈扭动着，刚刚再生出雏形的四肢动来动去，就像只垂死的大虫子一样扑腾个不停，但卡图姆完全不松手，反而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下去。 “呜！！！！” 妮尔丽斯的眼中满是眼泪。 表情扭曲到让人担心能不能复原。 卡图姆冷冷地看着她。 不让自己的眼中流露出任何感情。 但它本身还是厌恶这种行为的。 卡帕琪雅在折磨妮尔丽斯，各种各样的过激手段……似乎很解气，很痛快，但在大部分龙的眼里这种行为是很卑劣的。龙代表的是绝对的力量，对于龙而言，用自身力量将敌人从正面摧垮才是正道，它们的自尊和高傲不允许它们做出“一点一点凌虐精神和肉体”这种无聊之事的。 既然妮尔丽斯是恶徒，是仇人，那么用炽热的烈焰对她施以裁决就好，把她的肉体和灵魂用一把火烧成灰烬，这就足以。非但不直接制裁她，反而要像抓到老鼠的猫一样玩弄她，这样一来和卑劣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呜——！！！！！！” 妮尔丽斯剧烈地一阵抽搐，卡图姆在心中叹息一声，它知道——又要来了，最恶心的瞬间，每次都会迎来的，这也是卡图姆厌恶这差事的最主要的理由—— 呕！！！！！！！！ 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她吐了。 黏糊糊的，热乎乎的，湿乎乎的，那些液体和半固体从妮尔丽斯胃里返了上来，直接冲破咽喉的防线，充斥口腔——直接喷到了紧紧捂住她的嘴的手上。她剧烈扭曲着身体，呕吐物就像海绵的水被挤出来一样，不断冲击卡图姆的掌心。过多，满溢，溢出，黏糊糊的东西从手掌边缘和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弄得卡图姆满手和她满下巴都是。 太恶心了。 恶心。 恶心得要死。 大概卡帕琪雅是真的疯了吧。 卡图姆一脸厌恶地抽回手，掌心冒出火焰让污物化作灰烬，而彻底脱力的妮尔丽斯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她双目无神，热腾腾的酸水泡着刚刚被强迫咽下去的食物从她嘴里溢出来，把床单染湿了一大片。 卡图姆又叹了口气，轻吐一口龙息，火焰掠过空气，被染脏的床单和被子立刻被烧成了灰，连带着妮尔丽斯脸上的脏东西也消去了。她的身体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娇柔的躯体，四肢都像蒙着粉红色嫩皮的骨头一样，几乎发挥不出四肢应有的作用。 简直就是半人半虫的畸形儿，连卡图姆都觉得自己要吐了。 原本卡帕琪雅似乎还有更恶心的打算，比如让卡图姆带几个人形化的公龙把妮尔丽斯**了……还好这位大小姐改了主意。一想到可能不得不和妮尔丽斯发生性行为，卡图姆就感觉一阵恶心，“让龙**人类”就如同“让人类**苍蝇”，压根没什么**可言，对龙来说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恶心罢了。 卡图姆把早就准备好的替换用的床单和被子放到床上，顺便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换上了新的裙子。 完事。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卡图姆最后看了妮尔丽斯一样，如果她原本像燃尽的柴薪，现在就是连柴薪都算不上的灰烬。 这样的，无聊又恶心的任务，还要持续多久？ 妮尔丽斯·泽拉赫会变成怎样？ 卡帕琪雅要玩到何时才满足？ 完全不知道。 在这越来越不正常的大小姐的压力下，卡图姆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但—— —— —— —— —— “……啊？” “没错没错没错，卡图姆，你的任务就到今天为止了。” 卡图姆疑惑地歪过头。 而卡帕琪雅笑眯眯地看着它。 它的眼中依然黯淡无光，就像磨砂的剥离，眼瞳另一端的种种感情看不真切。 “请问……卡帕琪雅大人，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啊？不不，你做得很好哦，让你奉陪吃了就吐而且每天都跟头死猪一样的妮尔丽斯小可爱，真是难为你了。” “不，不‘难为’……但……” “我玩腻了。” “啥！？” “这么惊讶干啥？我说了，我已经玩腻了啊，就这么把无力反抗的她玩来玩去，还强迫她自己吃自己，作为伟大的龙居然还这样，未免也太掉价了。” 听到这里，卡图姆忍不住精神为之一振，旁边的其他龙也是如此。它们都和卡图姆一样，实在看不惯卡帕琪雅的行为了，不论是把妮尔丽斯烧死还是交出去，都比把她囚禁于此百般折磨要好得多。 但，卡帕琪雅笑了。 带有粘稠质感的，诡异的，阴暗的，病态的笑容。 宛如全世界的恶意的凝聚一样。 “没错……我不会折磨她了。” “那么谁来折磨她？” “你吗，卡图姆？” “或者其他的大家？” “不，不，不，绝不是这样，不会这么简单的。” “下一个折磨妮尔丽斯的，正是‘妮尔丽斯’。” “是她自己。” “那么，我要怎么办？很好奇我要干什么对不对？对吧？对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37章 SAW（1） 阿历克斯暴露了。 被流浪汉和昔日恶友轮番虐待的他，终于在荒郊野外找到了一户人家。 然而被迎进家门后，他就发现——这个房子他以前来过，房子的主人是个作家，自己过去还是个“恶人”的时候曾在他面前**了他的妻子，并且重伤了他，害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 阿历克斯认出了他。 作家没认出阿历克斯。 因为当初袭击作家夫妇时阿历克斯是戴着面具的，隐藏了身份。 但作家看出了阿历克斯这张在报纸上刊登过的脸，他知道阿历克斯原本是个罪犯，但经过“厌恶疗法”后被强制矫正成了“好人”。作家的另外一重身份是**组织的成员，他听阿历克斯哭诉了自己的痛苦后，认为他可以为**组织的活动派上用场，能成为用来控诉政府的工具。 于是作家热情地收留了他，给他食物和水，让自己的看护人员帮他处理伤口，还让他去好好泡个澡—— 而就在这时出了岔子。 阿历克斯松懈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放松下来了。 自从被迫成为好人，与他为伴的就只有无尽的恶心和痛苦，没有治愈，没有救赎，没有温暖的落脚处。他感觉世上的一切都充满恶意，哪怕是肮脏的流浪汉都能随意欺凌他，而现在终于遇到了肯帮助他的好心人。 于是他放松了。 懒洋洋地泡在暖和的浴缸里，头上盖着毛巾，全身放松，洗去一身的痛苦与寒冷。 他哼起了歌。 “I'msingingintherain——” “Justsingin'intherain——” “Whatagloriousfeeling——” “I'mhappyagain——” 是电影《雨人》的著名插曲——雨中曲，十分欢快的曲子，也是阿历克斯心情愉快时喜欢哼唱的曲子。他在浴缸中哼起了歌，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一墙之隔的浴室外，作家刚刚和**组织的同僚们打完电话。 作家听到了他哼的歌。 他的表情扭曲了，浑身颤抖不止，甚至翻起了白眼。他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个夜晚，那个蒙面的禽兽就是哼着这首歌对他们夫妇施暴的，这首歌，这个声音，绝对不会有错。 这个天杀的小畜生。 ———————————————— ———————————————— ———————————————— ———————————————— …… …… 究竟过了多久了？ 我不清楚。 在缓慢的痛苦中，时间静静流逝。 一周？ 两周？ 我不清楚。 我甚至没从床上下来过。 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有一条变成人形的龙来给我送饭。 用我身体的一部分做成的饭。 最开始是四肢。 当四肢吃得差不多之后，新的四肢也差不多长出来了，贤者肉体的恢复力也就这种时候比较方便。 四肢吃完后，我还吃过别的东西。 我的眼睛，咬破的一瞬间黏糊糊的浆液在嘴里爆开，很恶心。 我的耳朵，皮肉和软骨的结合，又脆又恶心。 我的**，大量的肉和脂肪，热腾腾的堆在一起，又腻又恶心。 我的肝脏和肾脏，大概是在我睡着时取走的吧，等我意识到时已经被迫咽下肚了。 我的子宫和卵巢……卡帕琪雅似乎想切下来让我吃来着，但幸好她没这么做，为什么？ 喂食——拒绝——强迫塞进嘴里——捂住嘴——强迫咽下——反胃——呕吐——吐得满床都是——无力的抽搐和痉挛——更换脏掉的被褥和衣服，这样的事情每天要重复三次。 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 不可能习惯的。 我已经吃过自己身上很多部位了 但还没吃过舌头。 嚼舌自尽——不可能尝试的，嚼舌成功率极低，通常嚼舌非但死不了，反而会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想到过死，如果能自杀的话，那我就不用奉陪龙女玩她的变态游戏了。但是我不敢，“生命”是我仅剩的宝物了，我不能连生命都失去，绝对，绝对，绝对不能。 但不放弃生命的话，等待我的只有无尽的折磨而已。 我该怎么办？ …… …… …… …… …… …………嗯？ 我才发现，今天为什么没人来？ 而且……说起来，最近几天，“醒来后发现身体少了一部分”这种事一次都没发生过。它们没有从我身上取走新的食材，而原本取走的部分应该也差不多该没了……食材应该快用完了吧？所以它们不给我送食物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内心一阵激动，还伴随着终于解脱的感觉。 那地狱般的自我进食终于能结束了。 如果它们不再给我送餐的话——这当然没关系！贤者可以仅靠吸收魔力来维持生理需求，无须摄取食物！从“监禁虐待”变成“普通的监禁”，我不知道它们下一步会如何打算，把我交出去？还是说把我杀…… “…………” 想到这里，我心陡然一沉。 确实，还有一个可能。 卡帕琪雅玩腻了。 所以要把我杀掉……或者把我上交给血狱，这两者实质上都差不多。 怎么办？我受尽折磨之后还是要死？我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了？我可—— 咔嗒！ “咿！？” 开门的瞬间我惊叫出声——来者是那条平时送饭的化成人形的龙，好像是叫卡图姆什么的，它终究还是来了？来送餐？但我随即发现它手上没有端着餐盘，难道我的糟糕预感应验了？真的要杀了我？ “妮尔丽斯·泽拉赫小姐——” 它要说了，要说出对我的裁决了！我能逃掉吗？已经无法伤害任何生灵的我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吗？失去了冷静和理智的我还能说服任何人帮我吗？我真的会死吗？ “——你自由了。” …… ………… ………………啊？ “顺便一提，昨晚你睡着时我们用治愈魔法治好了你的身体，残缺部位全都恢复完整了。” ………………啊？ “卡帕琪雅大人的命令，我们不会再干涉你的行动，也不会逼你自己吃自己了。” ………………啊？ “我们不会把你交给别人，也不会再纠缠你，更不会把你的行踪通报出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所说的没有一句谎言。” ………………啊？ “卡帕琪雅大人让我说的就是这些，出了这扇门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啊？ 等等，等等，等等。 “等等！这到底算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卡图姆显然不想多谈，甩下这句话它就出门了。 留下我愣愣地坐在床上。 然后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 它说的没错，我现在才发觉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了，缺失部位都再生了回来。 再看床上也没有任何拘束道具或魔法阵，我并没有被束缚。 就连疲惫的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这算什么？ 真的要放我自由？ 骗我的？新玩法？会不会在我踏出囚笼的刹那就会被它们杀死？ 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至少要先出去再说！ 一念及此我从床上站起，好久没站起来过了，腿麻麻酥酥的，但并无大碍！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裙子，但这里不是严寒的北方所以没问题！我重复了十几次深呼吸，压制过于猛烈的心跳，然后闭紧眼睛，跳下床！ “…………” 等了几秒。 什么也没发生。 睁开眼睛一看，并没有龙突然闯进来要杀我，脚下是硬邦邦的地板，也没有什么异常。 “真的不是骗人吗……？” 心想着，我穿上了放在床边的拖鞋，走了两步—— “——痛！？” 脚底传来剧痛！还伴随着湿漉漉的感觉——我流血了！？我急忙甩掉拖鞋，同时从鞋里掉出来的是针！沾着我的血的大头针！ 拖鞋里放着针！？ “这……？” 我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板，是被刺破了，渗出来了不少血，但只是皮肉伤而已。再看这些针……乍看只不过是普通大头针，但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针的表面偶尔会划过火焰般的光芒，是只有在布菲尼亚腹地才出产的特殊火属性金属，在黑市中是非常抢手的高价货，确实能够对贤者的身体造成有效伤害…… （咕噜……） 我咽了口口水，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被刺伤的脚和地板接触时火辣辣的痛。伤得不深，但血流得挺多，感觉脚底湿乎乎的，很难受。 我陷入了疑惑。 在我的拖鞋里放进特殊金属做的针，毫无疑问是想伤害我，应该是卡帕琪雅搞的鬼。但这是为什么？如果想折磨我的话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往鞋里放针，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且也造不成多大伤害…… 我释放了最基本的治愈魔法，虽然是小伤，但也不能放任脚底流血……诶？ 治愈魔法使用不了？ 不仅如此，我甚至无法催动体内的魔力？而且这个房间的空间中居然一点魔力都没有！ 禁魔空间！？ 我环顾四周，以前没注意过，但这房间的四壁上……看上去只是细密花纹的装饰，其实全是咒文！我循着结界能量的流向感应，发现支撑这禁魔空间的核心居然在下方，地下深处！ 这里应该是布菲尼亚腹地，炎龙族的巢穴……我记得以前来到此地时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大裂谷的岩浆下应该是布菲尼亚的灵脉，一条被炎龙族世代占据的庞大灵脉！卡帕琪雅居然直接动用灵脉的力量构建了一个禁魔空间？禁魔空间是抑制魔法师使用魔法的特殊结界，构建起来非常麻烦，而且需要庞大能量供应，所以在实战中是没人用的，更别说用来限制贤者了！ 但如果是有强大魔力的炎龙族，以灵脉为禁魔空间的能量供给，精密筹备，而且范围仅仅限制在这座小房子里的话……构建一个足以让贤者失去战斗力的禁魔空间也是完全能做到的！ 我的身体愈合了。 也不会被迫吃自己了。 束缚也被解开了。 但…… 在这房间中，无法使用魔法？ 而且—— “卡帕琪雅大人让我说的就是这些，出了这扇门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卡帕琪雅的真意。 ~~~~~~~~~~~~~~~~~~~  感谢大家的月票~当然贪得无厌的我还想要更多~ 相信cult爱好者们看到这标题就知道这几章的内容了 第538章 SAW（2） 我忽然意识到了卡帕琪雅的真意。 “出了这扇门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出了这扇门就是自由。 我所渴望的自由就在房门背后。 与我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握住自由的空气。 但前提是“出了这扇门”。 如果我无法凭自己走出去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整理一下现状吧。 我现在身处炎龙族巢穴的一个独立的房子里。 房内被布下了禁魔结界，有地下的大型灵脉供能，现在的我无法破除。 龙女承诺说只要走出这扇门我就能获得自由。 房间内的拖鞋里像恶作剧一样放着大头针。 “……（咕噜）” 我咽了口口水。 心里的不祥预感到达了顶峰。 我就知道卡帕琪雅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那个混账！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周遭——这是个宽敞的大房间，兼具华贵和典雅的陈设，墙上还挂着一幅幅挂画，一侧是一张有帷幔的大床，另一侧的书架上也有书和其他小摆设，墙角还有几盆不知名的美丽花朵，另一面墙上有一扇窗户，窗帘是拉着的。 看上去非常正常，很正常的一个房间。 但我不确定这其中是否还藏着其他“恶作剧”。 门在房间另一端，和大床的位置是相对的，只要我迈开大步走十来步就能到，我就能获得自由。或许门上有什么机关？让我无法打开它？或者在我触碰门把的时候就会受伤？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能被困在这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拖鞋，拖鞋里的针全都掉出来了——但我当然不会再穿上它！绝对不要！光着脚就好，反正来了攻击的话那么薄的拖鞋也保护不了我！如此想着，我向房门走去—— 走去—— 走—— 什么也没发生—— 地板暖暖的，甚至有点舒服—— 很暖—— 好像有点太暖了—— 简直可以称之为热了—— 不对甚至超过了热—— 有点烫——？ ！？ “这！？” 低头一看，我脚踩过的地板上居然冒出了小小的火星，而我现在站着的位置——鲜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好烫！好烫！！！我相信这一瞬间我的脚底绝对被严重烫伤了，剧痛从脚底板直冲大脑，我连连后退——但没用！我踩过的地方全都燃起了火！红色液体滴落在地板的刹那就泛起红色光芒，然后火焰就出现了——“红色液体”？ 是我的血！ “呜啊啊啊啊啊！！！” 脚底甚至散发出了焦糊味！我用力向后一跃，撞到床尾，跌坐在地上，在脚上沾的血滴落前就把双腿高高抬起！ “呼……呼……呼……” 一时间，我停止了动作。 保持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尾、把两腿高高抬起、双手抱着双腿的可笑姿势。 而在我眼前的地板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 我勉强定了定神，用手指沾了一点脚上的血，向前面的地板一弹—— 仅仅是很少的一滴血而已，接触地板的瞬间又腾起了鲜红的火焰，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热度。 仔细看去，那一片地板上也刻着很多咒文，用龙语编写的……我大致能看懂。这是某种“产生火焰”的咒文，触发条件是……“血”，血液滴上去的瞬间就会起火。 如果我在上面多站一会的话大概半条腿已经废了吧？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拖鞋，和拖鞋旁边散落的针。 我明白为何是这种设置了，拖鞋里的针刺破我的脚，让我脚底染上很多血，然后我一定会出于戒备而丢掉拖鞋赤脚走路，于是…… “该死的！！” 我手忙脚乱地抹掉血，还好脚底被烫焦的同时血也被蒸干了，剩下的血也清理掉了，现在的话踩上那地板没关系的——才不是没关系！好痛！好痛！焦烂的脚底一碰到地就痛得不得了！不可能就这样赤脚走路，我需要…… 拖鞋？ 脚底灼痛不止的我用近乎匍匐的姿势爬向拖鞋，扫开拖鞋旁散落的针，拿起拖鞋用力倒了几下，确定里面没有针了，然后穿上——等等！ 卡帕琪雅知道我一下床就要穿拖鞋，所以它在拖鞋里放了针，又设置了碰到血会着火的地板，连环的陷阱。它肯定也知道我烫伤脚后无法直接赤脚走路，一定会找个鞋子之类的，这时候我的首选肯定是把针倒干净的拖鞋…… 它料到我现在会去穿拖鞋。 所以， 拖鞋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陷阱。 只不过我还没发现罢了。 一念及此，我远离了拖鞋，但我必须要有个柔软的垫脚的东西，可以用……嗯…… 旁边就是床，我今天在起床前都一直很平安地睡在这上面，可以肯定床上没有陷阱！我用力扯了几下床单，想扯下来一条裹在脚上……但是这布料很结实，无法使用魔法的我仅靠臂力撕不烂！我看看，还有……还有……啊！ 帷幔！天花板上垂到床的四柱的薄纱状帷幔，非常柔软，而且并不结实！我立刻扯下来一条，轻而易举地把它撕成两半，裹在脚上——好了！我站起来走了走，脚上的灼痛感依然在，但至少不会因为走在坚硬的地板上而痛得走不动路了！ 我尝试着走了两步，地板没有再着火，也没有冒出来什么别的机关，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门—— “啊……果然吗？” 门把手下方是个钥匙孔。 我就知道卡帕琪雅不会放我就这么出去。 “钥匙……” 需要找到门钥匙。 我再度环顾房间。 挂画，大床，书架，盆栽，能藏钥匙的只有这些地方了。 但在那之前—— 我先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窗户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玻璃，但仔细看的话上面也雕刻着咒文……形成护盾的咒文，现在的我没法考蛮力砸开它。窗外是峡谷的风景，下面是流淌的岩浆长河，对面是峭壁，上面是一线天空，我果然是在炎龙族的巢穴里。微妙的是……从这里望去，我没看到一条龙，不但没有龙守在房子旁边，就连天上都没有龙飞过，仿佛是让我确信“只要出去就能自由”。 卡嗒！卡嗒！ “打不开……” 窗户紧闭着，左右两扇窗叶分别有一个钥匙孔，仔细看的话两个钥匙孔形状不同……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窗户？那门的钥匙呢？该从哪找？ 或许…… 我的视线游移着，深吸一口气，首先走向书架。 这个书架装饰性多过实用性，看上去既简约又漂亮，实际上并没有放几本书。我把那寥寥几本书翻了翻，都是在玛耶流行的一些小说和诗集之类的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保险起见，我把每本书都翻开查看，就在翻开最后一本书时—— “咦？” 这并不是书，而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是书的小盒子，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误以为这是厚版的精装书。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小纸条。小纸条卷成了纸卷，展开来看的话是长方形的，上面用龙语写着一句话—— “对自己狠一点吧” 对自己狠一点？ 这句话给了我相当不祥的预感，然后接着往下看，下面是五个……图形？或者说五个排成一排的箭头？每一个箭头指向不同，有的是顺时针，有的是逆时针，有的是一直线，那些扭曲的箭头也不同，有的扭曲了270度，有的只有90度…… 我拿着纸条四处张望，然后视线落在了挂在墙上的画上。 这是五张画。 排成一横排挂在墙上。 我看了看纸条上面的箭头，又看了看画，五个箭头，五张画，正好一一对应。 我走到这五张画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它们并不是“挂”上去的，而是以某种机关和墙面连在一起的。我试着扳了一下左数第一幅画，发现竟然可以移动，它背面的机关是活动的，我可以直接把画上下左右平移，或者顺时针逆时针旋转。 所以那五个箭头是这个意思？我心里一下子兴奋起来，左数第一个箭头是顺时针九十度，我按照着这个提示，把左数第一幅画也顺时针转了九十度—— “——！？” 这一瞬间我突然汗毛倒竖，猛地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刚才所站的地面被刺穿了！一整排特殊金属制成的刺枪穿透地板刺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立刻后退的话我的腿已经废了！这些刺枪周围的地板上烨铭刻着咒文，如果我稍慢一点下半身就会千疮百孔，洒下的血会把一大片地板引燃！这样的话我就完了！ 我顿时冷汗直冒，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而那些刺枪也缓缓缩了回去。 很显然我刚才的行动是错的。 五幅画，五个箭头，但谁说这些箭头对应的就是同样位置的画的？至少左数第一个箭头对应的不是左数第一幅画！只要弄错一次我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顺序很重要。 可是我该如何确定顺序？ 我再次看向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小盒子。 除了纸条，盒子里还有个东西。 一个……小试管？ 非常小，只有我的小指那么大，用普通的软木塞塞着，我拿起它在眼前晃了一下，里面是看上去和清水无异的透明液体。拔起软木塞，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似乎真的是清水。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该不会是让我在地板着火时用这个把火扑灭？ 还是说…… 我重新合上盒子。 这个盒子是伪装成了书的形状，看上去像书本封面的盒盖上自然也有“书名”。 “这……《布菲尼亚植物百科》……？” 植物百科？ 植物？ 这是巧合？还是暗示？ 然后， 我看向了另一侧的墙角摆着的几个盆栽。 第539章 SAW（3） “不得不说，基准世界的小虫子们虽然力量不怎么样，但唯独想象力是值得称赞的……” 岩窟中，卡帕琪雅自言自语着。 它的“岩窟”不同于其他龙，这里加入了许许多多人类的摆设和电器，而且并没有堆满金灿灿的珠宝，反而有许多来自基准世界地球的文化产品。 包括奇奇怪怪的书本和音像制品。 “以前我还真没想到呢~感谢这个叫温子仁的先生，给了我不少启发~” 她很爱惜似地抚摸着桌上的典藏蓝光碟的包装盒，盒上印的“SAW”三个字母相当显眼。不知是因为精神不正常了，还是仅仅出于原本的爱好，卡帕琪雅现在接触的异世界文化——尤其是地球的文化越来越多了。而且它对文化的选择十分偏门，爱好的东西大多是偏于小众的cult。 以前一直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它突然觉得……saw什么的，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到它恨不得找个合适对象，好好试试这种玩法。 —————————————— “这……《布菲尼亚植物百科》……？” 我看向了另一侧的墙角摆着的几个盆栽。 假如这个“书名”是暗示着什么的话，这房间里与此相关的东西大概只有那几盆盆栽了。 我对植物学并没太多研究，对布菲尼亚特产的观赏性植物自然也不了解，但在我看来这些植物应该都是耐旱的。我走进那几个盆栽仔细观察，它们都呈现红黄色，造型看上去有点干枯的感觉，但也有种奇特的美感。 盛放它们的花盆和泥土似乎也没什么异常，花盆是普通的陶器，而泥土只是布菲尼亚常见的肥力低下的黄土罢了。 所以……这一小试管的水，是要我浇花用的？ 我确认身上没有沾着血后，小心地往房间另一侧的植物走去，在它们面前站定。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一小试管的水大概只够浇一盆植物，而这几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浇给哪一盆都可以？ 拔起塞子，我随便选了最靠外的一盆，把水倒了进去。 “……” 水接触到这盆栽的瞬间，这不知名的观赏植物就动了一下，簌簌发响，仿佛被风吹动，就在我更靠近点想看个仔细时—— 唰！ “咿呀！？” 那干枯的枝干沾到水后突然变得柔韧起来，像昆虫触须一样抓住了我的左手！这力量很大，非常大，我一时之间甚至难以挣脱！而它的另一侧枝干突然抬了起来，尖端就像钢针一样锐利！ 痛——！ 它实在太快了，枝干尖端在我左臂上迅速滑过，就像在画画一样！血渗了出来，淅淅沥沥滴下，这一瞬间我脚下靠前一点的位置再次燃起火焰！ “吱——吱吱——” 植物被火烧到之时还发出吱吱怪叫，但随即就化成了灰烬，我也终于抽出左臂！我连连后退避开火焰，左臂被划伤的部分火烧火燎的痛！我惊叫着，像只受惊的虫子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边，用裙子裹住胳膊不让血滴到地上！ 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 地板上的火又渐渐熄灭，那几个盆栽也很快烧尽了。 刚才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我给盆栽浇了水，盆栽抓住我的胳膊，还划伤了它……我不禁又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我挣脱开后立刻用裙子卷住胳膊不让血滴下去，我现在恐怕已经被烧焦了！ 而且…… 我看向左臂。 依然刺痛刺痛的。 但这并非毫无疑义，卡帕琪雅并非只是想吓我一跳，胳膊上的伤痕就是留给我的信息。被枝干划出来的血痕按照特定顺序排列，是一组数列——“35142”，把五个数字打乱后的结果。 这是什么含义——想都不用想。 “呼……呼……呼……呼……天啊……” 我无力地躺倒在床，看着胳膊上的血痕，然后又看向墙上挂的画。我感觉我快要疯了……或许已经疯了，目前能确定的只有这张床是安全的，我真想一直呆在这床上，永远不下去……不，当然不行，我必须出去，必须逃出这里，这样下去的话我还没到十九岁就要被卡帕琪雅玩死了！ 必须逃出去！ 我又从床上扯下一块帷幔缠在胳膊上防止血滴下去，就像脚上一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五幅画前，刻意站远了一点，我不知道如果弄错了顺序的话还会触发什么机关。 纸条上标示的箭头操作提示，再加上对应的数字顺序的话—— 第三个，顺时针转九十度。 第五个，向右平移。 第一个，向上平移。 第四个，逆时针转二百七十度。 第二个，顺时针转一百八十度。 越是操作，我的手抖得越厉害，呼吸越急促，随时准备好抱头而逃。 但很幸运，数字顺序是对的，它没有骗我。 中途没有冒出来什么陷阱，就在我转完最后一幅画时，正中间的画发出卡嗒一声响，从它背面掉出来了什么东西。 是门钥匙！？ 我立刻兴奋了起来，俯下身将其捡起——然而并不是。 那是两样东西。 其一是刀，水果刀的大小，但刀刃非常锋利，一看就是用稀有合金制造的，表面还铭刻着增加锋利度的咒文。 其二是……这是……钩子？是钩子吗？外形乍一看是个稍长一点的挖耳勺，但顶端不是小勺而是一个小钩子，很小的钩子，大概只能勾住细线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用来干什么的？ 说好的钥匙呢？ 我努力按捺住沸腾的情绪，努力回忆起当年我还是万虫之王时的那份理智和冷静，但越是这么做，“理智和冷静”就越像捧起的细沙一样从指尖漏下。冷静，冷静，冷静，理智点！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的智能依然还在，只是被纷乱的感情蒙蔽了而已！好……很好……最初我在书架上找到了纸条和水，水是用在植物上的，使用后得到的信息和纸条上的信息可以用来触发五幅画的机关，触发后得到了“小刀”和“小钩子”。 最终目标是“离开”，所以最终指向的东西应该是门钥匙或窗户钥匙，但小刀和小钩子和钥匙有何关系？难道是让我把锁撬开？还是…… “……” 等等。 这个房间里有什么？ 挂画，大床，书架，盆栽，门，窗。 门窗锁着需要钥匙，书架、盆栽和画都调查过了，应该已经没用了。 剩下的只剩……这张床了。 我迟疑地看着床。 这张床难道也有什么机关？ 我一直睡着的这张床其实也暗藏秘密？ 一想到这里我就一阵后怕。 我当即俯下身子检查了起来，掀开被子和床单，但看到的只是普通的床板……我轻轻敲了两下，声音很是空洞，里面是空的？但“床的床板下是空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啧……诶？ 说起来，我还没检查过床头柜。 我立刻走到床头柜前摸索了几下，很快发现床头柜和床居然是连在一起的，似乎是什么机关连接着二者…… 拉开床头柜上第一个抽屉，什么也没有。 第二个抽屉也是同样。 而第三个—— 卡嗒！ 拉开最底下的抽屉的瞬间，床发出一声轻响，侧面稍微抬起了一点露出一条缝隙，床的上半部分似乎是可以移动的。 所以说，钥匙其实藏在床里？ 但这和刀子钩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对着床的上半部分，用力一推—— 大概是滑盖的设计，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露出了床板下的内部空间。 看到藏在床里的东西的瞬间，我惊叫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 我一直睡的床里，藏了一个人。 就在我身下几厘米的位置。 不是化成人形的龙，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是个血迹斑斑的中年男人，呈大字型仰躺着，手脚都被长钉粗鲁地固定在床底板上，还被锁链紧紧捆住。很显然，这个人是卡帕琪雅设置在这的，而且他的视觉、听觉、嗅觉、言语能力全都被废了。 而我？ 我当然吐了。 我不知不觉都已经把呕吐视为常态了。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别说是这悲惨的身体，仅仅是“我睡了多日的床下藏着一个这样的人”就足以留下永远的阴影。 更何况他是活的。 活人。 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平稳，他显然是因为魔法或药物之类的陷入了持续多日的沉眠，从来没醒来过。他是卡帕琪雅的仇家？还是随便抓来的无辜人类？我不知道，也永远不可能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我大概明白这把刀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个男人的肚子上，大约是侧腹的位置，刻着一个非常明显的“×”形状疤痕。 “×”的旁边是一个简短的单词——“key”。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疯了。 这条龙疯了。 彻底疯了！！！ 不……我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我即使是心中产生“伤害别人”的念头都会恶心到动弹不得，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只要多花点时间想想—— ———————————— 嘀嗒 ———————————— ——啊？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 嘀嗒 ———————————— 又听到了。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就像时钟运转的嘀嗒声。 一开始很微弱，但越来越清晰，似乎从这个人出现在我眼前的瞬间就开始响了。 声音来源——正是这个男人。 确切地说是这个男人的肚子里，有像时钟一样的声音嘀嗒作响。 仿佛在倒计时。 第540章 SAW（4）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别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无可忍的我大吼起来，当然毫无效果，仿佛倒计时的滴答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肚子里的骚动，一个魔力源在他体内出现了，魔力量并不大，但非常躁动不安！禁魔空间只针对魔法师使用魔法，无法抑制魔晶石之类的魔力源的活动，没有了抑制，它从男人暴露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就自行运转了起来！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啊啊啊啊啊别吵了吵死了！！！！！！ 我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锋利的小刀被我握在手中，刀尖无力地下垂着，难道真的要我就这么切开他肚子？这个倒计时就是给我的时限？滴答声越来越响，肚子里的魔力源就越躁动，随时都可能爆发！这魔力源的魔力量并不大，爆发后顶多也就是把男人的身体毁掉，伤不到我——但这样的话他肚里的钥匙也会被一并破坏！ 我非得在倒计时结束前把钥匙取出来不可！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嘀嗒个……屁啊……别响了……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驱使着我一样，我大叫一声扑到男人身上，就这样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握住小刀，高举过头，瞄准他侧腹那个小八叉！与此同时魔力源的波动似乎突破了某个阈值，男人侧**面出现了一个小光点！光源透过皮肤显出暗红的光亮，而这暗红很快转变成鲜红，接着开始向亮白色过渡！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动手吗？ 不动手吗？ 恶心吗？ 想吐吗？ 痛苦吗？ 难过吗？ 绝望吗？ 想放弃吗？ 想伪善一次吗？ 想残忍一次吗？ 为了自己而剥夺他人生命这种事，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困难了？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 —— —— —— —— 喂 —— 你，你啊，说的就是你 —— 问你哦 —— 你觉得所谓的“谦卑”是什么？ —— 仅仅是放低姿态虚心接受一切？ —— 不对吧 —— 抱持着所谓崇高的思想觉悟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 谦卑一点吧，妮尔丽斯 —— 人类是谦卑的生物 —— 该利己主义的时候就利己 —— 该面对现实的时候就面对 —— 别用什么“伤害不了别人”“不想伤害他人”当借口 —— 这才是应有的“谦卑”啊 —— —— —— —— —— 噗哧！ 刀捅。 噗哧！ 血溅。 噗哧！ 划开。 噗哧！ 用手摸索。 “唔……嗯……嗯……？” 发出了声音。 男人动了。 虽然喉咙被破坏无法说话，但他依然能发出漏气般的声音。 他的身体扭曲了，他醒了，长期以来的沉眠状态解除了，那是当然的，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被这样对待了还毫无反应。 他试图挣扎。 而我仍继续。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催命的滴答声。 呜呜啊啊的呻吟声从刚才开始就好响，是谁在哭？我吗？眼睛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嘴里也全是血味，嘴唇早就被彻底咬破了。看不到，看不到，也不愿看，不敢看，只能凭借手的触觉不断搜寻着。我手摸到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滴答声变成高频的嘀嘀响的瞬间我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硬物，与其相邻的是个硬硬的小圆球，我感受着钥匙的形状，用尽全力将它握住，用力抽出手，后退—— 轰！！！ 我退开的那一瞬间那个球状的东西发出轰鸣，紧接着就是一阵热浪！高热蒸干了眼眶中的泪水，我看到男人那挣扎个不停的身体在火光中化作灰烬，连我的皮肤都灼痛不止！ “咕……咳咳……咳咳咳……” 房间内的空气一下子闷热起来，果然，这个魔力源不足以伤到我，只是刚刚够把男人化为灰烬罢了。我的胃在抽搐，想吐的感觉，手上残留触感依然清晰——但我吐不出来，抽搐不止却吐不出来，因为实在没东西可吐了，连酸水都吐不出了。 “咳啊……咳啊……咳啊……呜……啊啊啊啊……” 发出长长的叹息，我软绵绵地瘫倒在床边，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是一把钥匙，所幸，爆炸产生的热浪把沾了我满手的血蒸干了，不会滴在地上触发地板的火焰魔法。 我的……天啊…… 我杀了…… 不…… 我没杀人……对……没杀人！ 我是被逼的！迫不得已的！而且我只是开了个洞！真正杀了他的是卡帕琪雅！它把他烧成了灰！ 我……没有错…… 我没错…… …… …… ……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向手里的钥匙。 ……好小。 很小号的钥匙。 而房间门的钥匙孔很大，明显对不上。 那么它对应的是—— 我走到窗前，用它试了试——果不其然，左边窗叶的锁孔发出卡嗒一声，但窗户依然推不开，这是除非把左右两个锁都打开，否则窗户打不开。 这样的话……还需要另一把钥匙。 而门的钥匙依然没有着落。 下一把钥匙在哪？ 这里还有什么线索？ 我拿起那个小钩子，仔细端详，却也看不出是用来干什么的。环顾周围，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陈设我都算是检查过一遍了，已经没有剩下的了，这钩子是用在哪的？ 用在哪…… …… …… 等等。 并不是全检查了。 这里除了家具和那些摆设，除了门窗，还有什么？ 还有…… 呃…… ……………………我？ 我好像唯独……没检查过……我自己？ 再看向这个小钩子。 小钩子……握杆很细，而且看这个形状。 我终于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以前阅读有关地球医学知识的时候看到的，地球的牙医所用的工具，这个东西是把牙医用的小钩更加弯折后得到的。理论上可以更牢固地勾住东西，问题是用来钩什么的……？ 难道说？ 我张开嘴，把手指伸进去在里面摸索。 嘴唇，牙齿，舌头，牙龈……啊！ 有点不对劲。 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小东西，很细很细，不是嘴里长的，但也不是食物残渣，似乎是一条小细线，仔细感觉的话隐约能摸出来细线上有个小环。 “……………………不是吧。” 迟疑了一下，我把小钩子伸进嘴里，很轻松就把钩子尖端穿过小环，钩住了那条线，而且钩得很牢固。 试着拉了拉—— “呕！？” 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被牵动了一下！而且咽喉处也怪怪的，有什么东西勒紧了！我明白了，这条线……这……卡帕琪雅！它趁我睡觉的时候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个连着一根线的东西，强行塞进去，让无意识的我吞咽到胃里！只留下一个小线头还在口腔！ 它的意思是让我用这个小钩子，勾住嘴里的线，进而把我胃里的东西从嘴里扯出来？ 变态吗！？ 我顿感一阵恶心，一想到胃里还被塞了异物就更恶心了，简直头晕目眩！但……冷静……求求你……求求我……冷静一点！对！这没什么关系，和“不得不在倒计时结束前把活人的肚子剖开从里面找出钥匙”相比简直轻松太多了！这么久了，吐着吐着我都快吐习惯了，反胃感恶心感当然不会让我退缩！ 如此想着，我横下心，握紧钩子的握把，确认勾得很牢固后，用力往外一拉—— “痛！？” 胃里传来一阵剧痛！刺痛刺痛的！就像——对！就像食道内侧被许多尖刺刺破了一样！嗓子眼一甜，一股血眼看就要溢出来，我急忙踉踉跄跄爬到床边把满嘴血吐到床上以免让地板沾血！ 痛！好痛！只是一拉就这么痛！肚子里的不只是钥匙而已，似乎是个……小容器？钥匙就撞在容器里？容器外侧……非常粗糙……不！已经不是“粗糙”的程度了，是倒刺！那混账龙女塞到我肚子里的东西是带着倒刺的！非常尖锐，强行从嘴里往外扯的话会把食道咽喉全都撕裂！ 我立刻松手，不行，不能强行往外拉扯，好好想想，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啪叽” 啊？ 隐隐的，我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我刚才的拉扯触发了。 这是一个联动的机关。 钥匙装在带有锋利倒刺的小容器里，和小容器连在一起的还有别的东西。 绳子另一端的某物在胃里微微颤动了起来，开始发热，暖暖的，温度越来越高。 与此伴随的是—— 嘀嗒、 熟悉的催命声再度响起。 嘀嗒、 嘀嗒、 嘀嗒、 但这次不是从男人的肚子里传来的。 而是从我的肚子里。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第541章 SAW（5）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大脑都要炸开了！完全击碎理性的汹涌情绪化作声音疯狂地宣泄而出！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够了！够了！够了！！！给我住手！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但我的哀求毫无作用，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该死的滴答声越来越响！我肚子里的那东西也越来越热了！毫无疑问，如果我毫无作为的话——过不了两分钟我的下场就和那男人一样！魔力源——或者说炸弹受到拉扯的瞬间就进入了倒计时，和绳子是连动的，我不想从内部被炸成灰的话就必须拉绳子把炸弹和钥匙一起从胃里拽出来！但装钥匙的容器带着倒刺，强行扯出的话我的食道咽喉口腔都会毁掉！而且很痛！让人发疯的痛！ 但是，不拽出来的话—— 刚刚的男人连一点渣子都不剩了—— 要么忍受着剧痛把钥匙取出来—— 要么永远变成这个囚笼中的尸体—— 很简单—— 痛苦—— 疼痛—— 只要尽快—— 尽量快一点—— “咳咳咳咳——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握住小钩子的握把一口气使劲，绳子瞬间就绷直了，胃里的东西被提了上来 恍然之间我听到了发条的声音—— 仿佛有根发条插在我的背上控制我的运转——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象—— 一个全身都被固定的脸眼皮都被撑开的少年—— 他在对着我惨叫—— 我也在惨叫—— 我们仿佛是彼此的镜子—— 两个带发条的橙子—— 两个被上帝肆意操弄的玩具——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粘膜被倒刺撕裂的感觉。 血腥味不断涌入口腔，越过毫不设防的牙关和嘴唇，滴落在已经一片焦枯的床板上。 那异物移动缓慢，但确实正被我一点一点拉上来，激痛几乎麻木了神经，而新的痛楚又在麻木中诞生。 “呕……呕……” “呕……” 嘀嗒、嘀嗒、 嘀嗒、 这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眼前那痛苦的幻象和我重叠到了一起，永远也无法分开。 —————————————— “噗——看看她，看看她，看看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帕琪雅疯癫般的笑声在岩窟中回荡不止，而旁边的几条龙都不知该说什么。 “哎呀哎呀不愧是小妮尔丽斯，我准备的惊喜有七成都被她触发了呢！但是真可惜还有些好玩的东西没被她发现，但我已经超~~~~开心了！” 她面前的光幕中显示的是房子内的景象，妮尔丽斯像只被强行拉开身躯的大虾一样，一边诡异地抽搐着一边呜呜叫着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往外扯。这诡异又滑稽的景象实在是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当然卡帕琪雅是笑得十分开心。 “真是好奇，超好奇，超！级！好！奇！的！妮尔丽斯究竟能不能走出这房间呢？我可没骗你哟！我没有折磨你，触发这些的都是你自己！只要不想受伤的话呆在床上什么也别做就行了——啊啊啊~没错~那样的话可就永远也出不去了~我说了真的真的没骗你！只要你能出来，不论以什么形式，我都会放你自由！想去哪就去哪绝不拦你！但是——前提是你能从里面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帕琪雅手舞足蹈，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心情愉快了，看着这个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的仇人被如此作践简直太开心了！它恨不得就地引吭高歌一曲顺便跳个踢踏舞！龙族没有舞蹈的传统但人类有，卡帕琪雅对自己的舞技可是非常自信—— ——————轰！ “………………啊？” 忽然间，卡帕琪雅感觉脚下震了一下。 远方似乎传来了微弱的轰鸣声，乍一听像打雷，但又不太一样。 “搞什么……？” 隐隐感觉到能量波动，并非来自下方的岩浆灵脉，而是更远处。 周围的几条龙也面露疑惑。 （卡帕——卡帕琪雅大人——） 卡帕琪雅忽然收到了念话，是来自巢穴边缘的守卫龙的，但还没听清它说什么念话就断掉了。另外几条龙表情严肃起来，它们张开大大的双翼，正要飞去查看情况之际——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岩窟的天花板突然被砸得粉碎，强大的冲击让整片峭壁都颤抖不止！一片碎石和尘埃中，一个庞大的东西一下子砸了下来，正好落在卡帕琪雅面前！ “这——！？” 连疯狂的龙女都当场愣住了。 这是一颗头，守卫龙的巨大头颅，其上的龙鳞满是裂痕，脖子的断面十分不规则，仿佛是被蛮力扯断的。 “呀，或许我该说句‘打扰了’？” 扑通一声，一个人影从岩窟上方的大破洞落了下来，就在卡帕琪雅面前把龙头踩得粉碎。鲜血和碎肉到处飞溅，溅得卡帕琪雅和龙们满脸都是，而这个男人身上没沾到一点血迹。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身材健硕，黄金比例的肌肉和刚毅的线条诉说着这身体的强悍。普通的面容，朴素的衣装，但周身散发的恐怖压力这些形成了鲜明对比。 “各位招待我来到古老的炎龙族巢穴，实在深表荣幸。” 颔首，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苏卡·布里亚特，上位伪王，魔王教干部——” “——以及我！苏特·塔米亚！也是魔王教干部！啊啊苏卡啊苏卡，都说了你别冲太快了！” 第二个人降落在苏卡身旁，他看上去面容清俊，但头发像被狂风吹过一样乱翘着，还染成了红黄蓝相间的刺眼颜色，衣服上挂满了叮铃咣啷的金属饰品，全身上下都萦绕着异样的疯狂氛围。 “魔王教……？” 卡帕琪雅挑起眉毛，随即露出了嗜虐的笑容，它响指一打，周围的所有龙立刻一拥而上把两人团团围住。每条龙的身上都腾起灼灼火焰，炽热的魔力仿佛连空间都能融化。 “我可不记得和你们魔王教有过节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噗噗噗，如果你们主动来找事那就是两回事了，正好给我再添点乐子吧！” 面对面露狞笑的卡帕琪雅。 苏卡和苏特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嗯，你说得对。” “‘添点乐子’呢……哈哈哈……” ———————————— 稀巴烂。 我大概很长时间都无法再正常进食了吧？ 只剩下模糊的意识紧锢着大脑，催促肉体做出行动。 那个东西从嘴里扯出来的瞬间，嘀嗒作响的声音频率高到极限的瞬间，我把那个小圆球——炸弹从布满倒刺的容器中拔下，用力扔了出去，它还未落地就爆散成一团火光，拉着书架陪葬了。 “呃……咳……呃……” 我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连什么是痛什么是不通都分不清了。 嘴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连这是痛苦还是麻木都搞不清楚，只觉得嘴边沾满了血和碎肉。残存的力气促使我拖着身体用床单被子的碎片擦掉嘴上的血，不能……不能让血洒到地板上…… 钥匙…… 那个容器是小小的椭圆形，离开我的嘴巴的瞬间就弹开了，其中的小钥匙落在了我面前的床板上，但我连拿起它的力量都没有了。我无力地趴在床板上，每呼吸一次都感觉离死亡更进一步，但我知道这还远不足以致我于死地，只会让我痛苦，极度痛苦…… 究竟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 我终于勉强重拾了让身体动起来的力气。 第二把钥匙……终于拿到了。 感觉仿佛经历了一百万年。 我撑起身体，蹒跚地来到窗前，把钥匙**右边窗叶的钥匙孔，用力一扭。 伴随着卡嗒一声轻响，窗户终于打开了。 干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美好的阳光将我笼罩，就连下面岩浆河的火光都是那样可爱。 终于，自由了。 自由了。 自由了。 自由了。 但我已经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笑了。 我就这样倒向窗户，手抓住窗框，想要就这样爬出去——的时候，我的头撞到了东西。 …………啊？ 左右窗叶都是向内开的，我想要爬出去之时配挡住了，我用颤抖的手摸向大开的窗户——伸到半途就被挡住了。一股具有形体的力量，一层看不见的墙，一张透明的防护结界，即使窗玻璃被打开，结界也依然封住了窗口。 阳光能透过，风能吹透过，唯独人无法透过。 我已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为了打开窗户，我剖开活人的肚子找钥匙。 为了打开窗户，我扯烂了自己的食道咽喉口腔。 最后终于打开了窗户，但窗户从一开始就被结界封死了。 …… …… …… …… ……那，它之前的种种布置究竟有何意义？ 每一个提示，每一个线索，最终都是指向“打开窗户的办法”，然而打开窗户并不能让我出去，只是个恶作剧般的虚假目标罢了。 那……我该怎么出去？ 门？ 可是门的钥匙在哪？ 还是说它从一开始全都是骗我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门……门……啊？ 我看到了火焰的光芒。 闻到了肉体被烧焦的味道。 地板着火了？ 从我脚下？ 但我明明很注意没让血滴下去了—— “啊………………” 我的，脚。 双脚。 全都。 如同字面意思一样，烂掉了。 从脚底到脚踝，仿佛在浓酸中浸泡过一样，烂到连森森白骨都看得一清二楚。皮肉都化成了血水，血，血，血，大量的血漫延到地板上，血漫过的位置很快就燃起了新的火苗。 这一刻我才发觉，我低估了卡帕琪雅的恶意。 连环陷阱直到现在才揭开最后一环。 被我扯下来缠在脚上的床的帷幔有问题。 它猜到我不想穿拖鞋又撕不开床单被子，一定会对帷幔下手。 帷幔的材质一开始就不对劲，与肉体长时间接触的话就会融化，融化成腐皮蚀骨的强酸—— 第542章 恭迎吾王 床的帷幔有问题。 它猜到我不想穿拖鞋又撕不开床单被子，一定会对帷幔下手。 这几天我一直都睡在床上，裹在被子里，也没有接触到帷幔的机会，潜意识里认为床是安全地点。其实它的材质一开始就不对劲，与肉体长时间接触的话就会融化，融化成腐皮蚀骨的强酸。 不知不觉间我的脚融化成了血水。 血水自然全都染到了地板上。 满地咒文被鲜血触发，燃起熊熊烈火—— “呜——！！！！！！！” 顷刻之间我脚下就犹如火盆一般！我惊叫着——不对，撕裂的喉咙甚至无法叫出声音！失去知觉的双腿被火焰包裹，血——脚融化的血洒得到处都是！血擦不掉火也扑不灭！安全地带的床——不行！这次的火势尤为凶猛，床已经被大火包围了！哪——还能去哪——不——我——我根本连选择去哪躲藏的余裕都没有了！ 我狼狈地趴倒在地，焦灼的下半身根本无法支撑身体！倒地的瞬间更多血洒在地上，更多的火焰燃烧，舔舐着我的身体！被加热的空气窜进被撕裂的口腔，折磨着不堪重负的气管，而我为了不被火焰追上只能一路匍匐爬行，像条瘸了腿只剩前肢的狗一样向前爬！后面的火焰如影随形，时时刻刻缠绕在我的双腿上，现在已经向着上半身蔓延了！ 窗户根本出不去！没有别的可掩蔽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向哪里爬！一味地爬行，一味地扭曲身体，连双眼都被浓烟蒙蔽，到了最后甚至只是双手向前乱抓！恍惚间手碰到了硬硬的东西，中间似乎还有条缝，我根本来不及辨析这究竟是什么，只是用力一推，把整个身体都撞了上去，只为了离火焰远一点—— 咚！ 忽然将我感觉面前的依靠物消失了。 什么东西被我撞开了。 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在我脸上，燥热的风吹了进来。 这一瞬间我甚至忘了下身还有火焰灼烧。 完全超乎我意料之外的情况。 我刚刚撞到的是门。 我，把，房间门，打开了。 没有用钥匙，只是慌不择路时的一撞而已。 “啊……………………？” 我的手悬在半途，确确实实穿过了门框，没有受到阻拦，正门并不像窗户一样被设下了禁止人通过的结界。 不知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就连灼烧我身体的火焰都熄灭了，明明地板上还有血沾着却没有燃起新的火焰……我明白了，这扇门上也铭刻着咒文，“把门打开”这一行为相当于破坏了这个规模不小的火焰魔法阵。 我愣愣地趴在原地。 连身上烧伤的疼痛都忘记了。 我眼前就是门，开启的门，从门口向外望去，满眼都是岩浆与峡谷的风光，这扇门真的就是通向外面的。门外是一片黑曜石质地的地面，彼端是一个向上的台阶，这座房子似乎是建在一大块从峭壁凸出的岩石上，可以通过台阶离开这里。 我，自由，了？ 那之前的一切呢？ 拖鞋里的针，铭刻火焰魔法阵的地板，禁魔空间，在书架、盆栽、挂画、床、窗户找线索，剖开活人的肚子找钥匙，把自己的食道咽喉扯烂取钥匙，打开后仍然被结界封闭的窗户……经历了这一切的一切，我才终于偶然发现——原来这扇门并不用钥匙？那个大钥匙孔只是个装饰？看上去锁得紧紧的，其实一撞就开？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无视周围所有混淆视听的东西，直接去砸门的话，早就已经逃出去了？ 就 这 么 简 单？ 我一瞬间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自己看到了美好的幻象，但拂过脸颊的热风和阳光是不会说谎的。房门真的就如此轻易被打开了，不需要任何技巧，甚至都不需要动脑子。 我顿时感觉浑身冰凉，如坠深渊，这样的话我之前到底在忙些什么？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结果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徒劳？我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如果我的喉咙还正常的话一定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吧？但我现在张嘴也只能吐出血和碎肉而已。没关系了，无所谓了，对，无所谓了，被耍了也好，被玩了也好，之前全是徒劳也好，这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呈现在我眼前之物，这门外触手可及的自由，只要能得到它，我就别无他求了。 所以…… 前进吧…… 走出，这囚笼吧………… …… …… …… ……等一下！！！！！ 就在我要爬过门框到达外面时，一股寒意从大脑传遍全身，我一下子停住动作！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眼前就是出去的门了。 但我真的应该就这么出去吗？ 卡帕琪雅那疯龙真的会就这样放我走吗？ 这个房间的关键就在于“连环的陷阱”，拖鞋中的针，会融成强酸腐蚀肉体的帷幔，地上的咒文……全都是连在一起的，踩中一个陷阱就很容易落入下一个。 那么，这扇门呢？ 想象一下吧，假如我是卡帕琪雅，我手中玩弄的小白鼠，经历了无数痛苦后终于找到了正确出路，但我又不想就这样放它自由，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房间中，最后一个我没有检查的东西，就是“正门”。 我能确定的只有“正门其实没上锁”，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它上面有没有什么其他机关？有没有新的陷阱？是不是又一个幻象？亦或是全新的恶意？ 如果我就这样想当然地爬出这扇门会发生什么？ 探头的瞬间就会有断头刀从天而降，让我人头落地？ 爬出去的瞬间整栋房子都会爆炸，让刚刚重获自由的我死无全尸？ 还是说这整块岩石都会坍塌，让我掉到下面的岩浆河里？ 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痉挛起来，浑身颤抖，卡帕琪雅太阴险了，太混账了！它肯定一直就等着这一刻！它想看到我的希望破灭彻底转化成绝望的瞬间！我从正门出去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这门外就是最后的机关，绝对是这样的！！！ 所以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出去！ 我不会轻易出去的！ 想再次骗我？没这么容易！ 我努力喘息着，尽管身体依然同时背负着内伤和烧伤，但不知为何我感觉好受了点——是因为识破了它的阴谋而产生的安心感吗？我挪动身子，远离了门，缓缓爬到正对着门的床边靠着它坐下。床上的火也灭了，它也被烧得只剩一些散碎的残骸，但这足够让我倚靠着歇息了。 …… …… …… 我在等。 等它的下一次出招。 同时寻找它留下的破绽。 卡帕琪雅一定会火冒三丈吧。 它的的布置被我发现了，最后的陷阱失去了作用，只要我拒不外出就能幸免于难。 这是它最大的恶意，利用肮脏的背信弃义的陷阱逼我留在屋内，但反过来说它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它已经对我无计可施了，我终于掌握了主动权。 看着吧，卡帕琪雅。 我一定会找到新的出去的办法！ …… …… …… 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龙吼？ 咆哮？ 听不真切。 或许这也是卡帕琪雅的阴谋，它想引诱我出去查看情况，但我绝对不会上当！ 而时间也在缓缓流逝，一切是从尽早开始了，经过了中间的种种和方才的等待，现在已经中午了。布菲尼亚腹地的正午尤其让人难以忍受，非常燥热，门打开的现在，外界热度毫无保留地扑到了我的身上。浑身汗淋淋的，汗液流过伤口，火辣辣的痛，对于在北方严寒中呆了很久的我而言如此炎热实在难以忍受。 …… …… …… 究竟过了多久了？ 天空变成了黛蓝色，已经下午……接近黄昏了？ 气温渐渐降了下来，阳光也变成昏黄色，而我依然靠在已经变成焦炭的床的旁边。 卡帕琪雅为什么还不来？ 它下一步究竟有何打算？ 不应该是恼羞成怒吗？ “………………” 还是说…… 嗯…… 难道，门外并没有新的陷阱？是我想多了？ …… …… …… 黛蓝色变成了深蓝色，终于入夜了。 巨大的昼夜温差让我一时间难以适应，突然的寒冷仿佛把我带回了北方。 偌大的不安在我心中凝聚着。 这扇敞开的门在我眼中已经不是那么可怕了。 如果真的只是我想多了呢？ 其实“我会产生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个陷阱？ 卡帕琪雅利用之前的种种设置把我变成惊弓之鸟，经过了种种恶意的陷阱后，面对真正安全的出口时我反而产生了莫大的不信任感。 所以，或许直接这么出去才是正确选择？ “………………………………” 但是， 万一， 卡帕琪雅，就是等着这一刻呢？ 不能让她得逞…… …… …… …… 午夜时分。 寒冷一波一波袭来。 远方隐隐约约的龙吼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我依然在等待。 用最后的意志维系摇摇欲坠的精神，不能睡，不能睡，绝对不能睡，睡着的话它们一定会对我动新的手脚的。 不能睡…… …… …… ……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我才恍然发觉——我已经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过了一整夜。 一整夜没有合眼。 伤痛和疲惫将身体浸透。 精神已经到达极限。 而卡帕琪雅依然没有出现。 房门就在十步之遥的前方，但一堵无形的、名为“疑心”的墙横在我面前，将我和它永远隔开了。 留在这里？ 亦或是， 出去？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我，究竟是识破了它的阴谋？还是正中它下怀？ …… …… …… 不行了…… 我…… 已经…… …… …… …… …… …… …… …… …… …… …… …… …… …… …… …… …… 轰！！！！ …… “啊啊，陛下，伟大的虫之魔王啊！” “请原谅我等的姗姗来迟，那群狡猾的炎龙在您周围布置了反搜索的结界！” “那么事不宜迟，您想必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魔王教全员——准备护驾！！！” …… ……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声音。 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陌生的人影。 但我并没有“得救了”的安心感。 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新的不安。 “麻烦了” 第543章 干部们 时间倒回二十小时—— 被破坏的岩窟之中—— 面对面露狞笑的卡帕琪雅。 苏卡和苏特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嗯，你说得对。” “‘添点乐子’呢……哈哈哈……” 被一群炎龙包围着，两人却没有流露丝毫的不安，反而发笑不止。 “哈哈哈哈……噗噗噗噗……” “呼呼呼……‘添点乐子’什么的……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笑，笑，两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同故意激怒卡帕琪雅一样的笑。 让人——不，让龙极度不快。 就在卡帕琪雅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的瞬间其他龙有了动作！一条体格最强壮龙的长啸一声，缠绕着火焰的利爪就当头拍下！这一瞬间苏卡出手挡了一下，结果他整个人都像个木桩一样被钉到了地里，岩石的地面都完全塌陷！ 但—— “真是小角色的可悲啊，对不对，亲爱的苏卡？” “对啊，越是可笑之人越是牙尖嘴利。” 两人依然像没事人一样，聊天打趣。 苏卡半个身体陷入碎石中，但他的手依然是稳稳接住了炎龙的爪子，鳞片上的火焰伤不到他分毫。而苏特直接轻巧地闪开了，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若当初的炎龙王安卡拉在的话你们倒是有嚣张的本钱呢。” “很可惜，那畜生早就被我等伟大的虫之魔王抹杀了！” “赞美虫之魔王！赞美妮尔丽斯陛下！” “虫之魔王”之名被他们说出口的瞬间，异样的狂热就攀上了二人脸颊，极端热情的眼神，扭曲的夸张笑容，病态的喘息声……简直令人作呕。 “放肆！！！” 另一条龙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浓郁到犹如岩浆的火焰向两人洒下！然而这一刻苏卡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要么防御，要么回避，最差的可能性就是硬抗，然而苏卡的行动完全超乎这三者。 既是进攻，又不是进攻。 他的手掌猛然发力，紧扣住炎龙的利爪上的鳞片—— “呀哈！！！！！！” ——然后用只有炎龙二十分之一大的身体把它整个抡了起来！炎龙的巨大身躯变成了超大号的流星锤，被苏卡挥舞着砸向了另一条喷火的龙！两头巨兽直接撞在一起，轰鸣声在岩窟中震荡，其他龙经过刹那的震惊后同时行动！ 然而还不等它们发动攻击，甚至没等两条龙落地，苏特的身影忽然变得扭曲起来—— 叮、咚、、、、、 这一刻，一切仿佛都变慢了 叮叮咚、、叮咚、叮咚、、、、、 音乐响起 没有华美的伴奏，只是叮咚作响的声音，就像八音盒一样 旋律乍一听如同给婴儿的摇篮曲 但细听之下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嘻、嘻、嘻、嘻……” 苏特发出哂笑，以他为中心，光线就像被吸走了，异样的阴影在岩窟中扩散。他的身影在阴影中晃动，就像一团浮动的黑暗，唯独浑身的金属饰品是那样清晰。金属饰品在黑暗中晃动，划出并不复杂却让人无法直视的弧线，叮当作响，仿佛利刃上闪过的寒光一般—— 沙…………（致死量） 轻柔的沙沙声响起，然后弥散在淡去的阴影里。 然后， 噗哧！！！！ 两条撞在一起的龙此刻终于落地，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它们全身都喷出了灼热的鲜血！四肢被切断，头被一分为二，翅膀变成碎片，躯干拦腰斩断，尾巴被切成一块一块，两条成年炎龙顷刻之间就被彻底分尸！ “嘻嘻嘻嘻……我还担心好久没动手变迟钝了呢，看来是多虑啦~” 苏特依然站在原地，但他背后浮现出了一道不祥的影子，那是一个三米高的人形，漆黑漆黑的，披着缀满铁链的斗篷，背后是三对翅膀。它没有脸，而八条手臂都像鸟类的爪子一样佝偻又尖锐，每只手都握着一把长长的弯刀。 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大战灵的魔像，但实际上和魔像完全不一样，更像某种具现化的魔法。 “你这是欺负人啊，苏特，‘暗刃魔王’大人的力量被你用来杀这些大蜥蜴，他老人家冥界有知一定会哭的。” “切切切~你还不是仗着‘神躯魔王’大人的力量到处搞自杀式袭击吗？” “神躯魔王大人锻炼肉体只为挑战死亡，我的用法才是继承那位大人的真意，而你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哈啊？暗刃魔王大人生前最讨厌这些碍眼的大蜥蜴了，杀得越多那位大人越开心啊——嘻嘿！” 话音未落，苏特突然怪笑一声，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流转的刀光！他正前方的一条龙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从头到尾劈成两半，那六把弯刀仿佛是“切断”这一概念的体现，炎龙天生渗透着魔法的鳞片竟然完全无法防御！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卡帕琪雅怒吼着冲上前，并没有现出原形，仅仅是用人类状态下的身躯就把挡路的龙踹到一边！一大团岩浆出现在她掌心，苏特接近的瞬间，岩浆也被她丢了出去！ 轰！！！！！！！ 岩浆球爆散成无数火焰，剧烈的冲击和高热把巨大的岩窟完全摧毁，连地面都变成了地狱般的岩浆池——然而苏特还是毫发无伤！苏卡挡在了最前面，他全身的衣服都被烧毁，就连肉体都有大半变成了焦炭，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然而他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抖了抖手，身上化为焦炭的部分就自行脱落，新的器官长了出来，但还不等他完全自愈卡帕琪雅就从天而降！它的右手变成缠绕着火焰的龙爪，毫不留情地一爪劈下！利爪轻而易举撕裂了重伤未愈的表皮，顺着肩膀一路下劈，直到腹部才停住！苏卡的上半身几乎裂成了左右两半！ 然而—— “啧啧，炎龙族的大小姐确实挺强的，而且毫不留情。”他恢复原状的脸上浮现出“佩服”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痛苦。 “……你还挺耐揍的啊？”卡帕琪雅挑起眉毛。 “过奖了，和苏特不一样，我也就只有‘破坏力强’和‘耐揍’而已了。” “——说得好像我破坏力不够似的！” “诶！？” 刚刚还在苏卡背后的苏特突然在它背后出现，速度实在太快了！不等卡帕琪雅转身，六把弯刀就同时从它背后划过—— 第544章 坟墓 布菲尼亚大陆。 神焰圣域。 炎龙族巢穴。 ——或者说，曾经的炎龙族巢穴，现在已是清晨。 漫长的夜晚过去，一切的腥风血雨都随着黎明的到来戛然而止。 只留下灰烬般的空虚。 以及扭曲的尸体。 炎龙们的遗骸。 这些伟大的古老生物全然没了生气，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残块散落在碎裂的大地上。有碎裂的头颅，有折断的脖颈，有残缺不全的翅膀，有扭曲的四肢，有只剩残片的躯干，有碎成渣的尾巴……所有炎龙全军覆没，甚至都没留下全尸。 天色明亮起来，布菲尼亚清晨的青白色阳光洒下，仿佛给所有尸体盖上了一层白布。这一天的开始没有龙雄壮的长啸，也没有巨大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碎裂的峭壁变成无数巨大的碎石坠落在峡谷底的岩浆中，就像一块块墓碑记录昨晚发生的一切。 稀稀拉拉的人影出现在这一片废墟中，他们当然是前来调查此事的人，作为排头兵，他们需要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同时尽可能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呐。” 面对这样的景象，纵使是见过大世面的克莉妮恩斯都直皱眉头。 太惨了。 实在太惨了。 龙族再怎么说也是玛耶所有魔兽的顶点，是尊贵而强大的存在。虽然精灵族自古以来和任何龙类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但也对它们抱持着最基本的尊重，这是对强大而古老的自然力量的敬意。 克莉妮恩斯的手轻抚过她面前的巨龙的碎裂头颅，这颗头上依然闪烁着炎龙族的火焰，但也只剩星星点点的微弱火光罢了。它的眼睛没有闭上，死不瞑目，“愤怒”与“不甘”永远定格在这双金色的兽瞳中，就像封在琥珀中的虫子一样。 （克莉妮恩斯大人） （搜索已经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辛苦了，结果如何？发现生还的龙了吗？） （…………） （……我明白了，你们去休息一会吧） 克莉妮恩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本应是最首要的“抓捕泽拉赫”反而拖延了下来。由于玛耶这边拿不出实绩，于是血狱那边开始了步步催逼，以月神为首的鹰派不断施压，代理大贤者薇妮·莱本托德使尽解数与皓月·塔塔利亚周旋，这才勉强说退了打算公然往玛耶驻军的塔塔利亚。 但相应的，这边的行动也受限了，泽拉赫问题的处理在“既想快点抓住她”和“月神又隐约希望她不被抓住好有机会让血狱干涉玛耶”的矛盾间不断拖延，麻烦的政治外交之争令人束手束脚。克莉妮恩斯已经很上心了，但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在大众目光完全被泽拉赫吸引时，另一股力量在阴影之中悄然行动了。 老牌的恐怖组织——魔王教。 圣地陷落事件中星穹废墟遭到毁灭性打击，大量玛耶要员身亡，这其中魔王教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虽然主谋是拜欧哈扎德的皇子阿格克萨斯，但魔王教也和他联手助纣为虐，没联合魔王教的力量的话阿格克萨斯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那之后，魔王教在玛耶的危险等级就又上了一层楼，各地扫荡魔王教孽党的工作也紧锣密鼓展开了。 当然，虫姬之乱发生后，几乎所有主要力量都用来应付此事了，再加上另一边的魔王教也偃旗息鼓没再有大动作，对他们的打击力度自然也大大下降，给了他们极大的喘息之机。 而现在—— “啧……” 克莉妮恩斯一打响指，她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魔法阵，她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报告，尽管已经隔了数日，这份报告依然令人触目惊心。 “航运巨头，海运巨子，戈加尔家族的当代家主鲁伊斯之死”。 戈加尔家族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历代从事航运业务，他们企业、船厂、港口遍布全玛耶，可谓是站在玛耶经济的顶端的存在。鲁伊斯·戈加尔更是颇有作为，把家族产业进一步做得更强，他本人也不止一次作为玛耶商业的代表人跟随大贤者进入边境战场和其他世界的同行谈生意……如此超一流的人物，却在不久之前死于非命。 不久前，虫姬之乱结束，大部分玛耶人回到玛耶后的一天早上，鲁伊斯被家仆发现死在自己家里。这件事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玛耶高层人物也立刻施压控制局势，现在市面上买到的报纸写的都是鲁伊斯“死因不明”，实际上根据第一时间赶到的调查员以及在场的家仆们所说——鲁伊斯的死状简直突破了人类对“凄惨”的认知。 他的尸体上每一寸皮肤都满是惨遭折磨的痕迹，全身上下没一块好骨头，而头颅就像剥了皮的石榴一样恐怖，只要看一眼那尸体就会做一辈子噩梦。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那个得了瘟疫的大女儿、密斯拉魔法学院的学生会长碧丝可·戈加尔医治无效死亡，死时瘟疫的斑块已经遍布全身，大半皮肤都像烂泥一样，浑身都散发着腐臭味道。仅仅一天时间，戈加尔家族的主心骨鲁伊斯和继承者碧丝可就相继殒命，而且家族内其他数个要员也都死于非命，若大的家族顷刻间就陷入混乱。调查显示，其他所有尸体上都留着“受刑”的痕迹，惨不忍睹。 戈加尔家族的权力中心顿时处于真空状态，现在鲁伊斯的直系亲属只剩妻子艾丽西亚和小女儿伊莲娜，而两人也因为过大的打击而神志不清。考虑到戈加尔家族作为航运巨头，包揽了玛耶大部分的运输业务，这次突发事件会至少会让半个玛耶的交通陷入混乱状态，而且短期内很难恢复。 如此惨剧究竟是谁造成的？ 除了魔王教别无他人。 鲁伊斯的死亡现场——他的办公室内甚至有用血写成的大字“为了诸王的荣耀”，这正是魔王教的口号。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还只是个开始。 追踪魔王教踪迹的调查员们传来报告，说是布菲尼亚腹地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很可能是主力军，那一刻克莉妮恩斯立刻放下手头工作亲自赶来查看。戈加尔家族中也不乏大魔导士、大战灵级别的高手，但这些所谓的高手根本没能阻止惨剧，显然魔王教是拿出了真本事的。考虑到魔王教在圣地陷落事件中展现的强大兵力，贤者的出动绝对是必要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晚了，而且众人对魔王教的实力严重低估了。 炎龙族被灭族。 这个玛耶历史上最久远的种族之一，竟然一夜之间就被屠得干干净净。 此刻在克莉妮恩斯心中，比起对魔王教所作所为的愤怒，更多的是震惊。 虽然炎龙族已经不复古时的辉煌，炎龙王安卡拉也死于非命（后来证明此事与虫姬有关），但它们的底蕴还是在的。虽然没有了贤者战帝级别的强者，但大魔导士和大战灵级别的炎龙还是有不少的，再加上龙身为魔兽顶点的天生的强大战斗力以及岩浆灵脉的魔力供给，峡谷中的地理优势……克莉妮恩斯自问，即使是能够克制火魔法的她全力进攻，也几乎不可能攻下这炎龙巢穴。 魔王教是怎么做到的？ 圣地陷落事件后，那些“伪王”的实质也已经解明，制造伪王需要用到魔王的遗骸，考虑到星穹废墟中确认的伪王数量，已经对魔王教保有遗骸的数量的评估……魔王教应该没剩几个伪王了，而且他们应该也没有魔王级别的强者……还是说其实有？只是隐藏太深？ “克莉妮恩斯大人！” 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用念话而是靠喊的，可见是紧急事态。 “怎么了！？” “这个……应该是炎龙族的公主！” —————————————— 精灵也是要吃饭的。 克莉妮恩斯虽然是精灵，还是理论上无须进食的贤者，但她依然把美食视为一种享受。 她吃的大多是凝结了天地间最精纯魔力植物果实，已经用精灵之森深处的至纯之水酿的果酒之类的，神仙般的食物。 “呃……………………” 而现在她差点要把吃的所有好东西都吐出来了 炎龙族居住的布满洞窟的悬崖已经崩塌，就在下面立着的一块墓碑一样的大石头上，钉着一个尸体。 从头路上的双角就能看出这是化成人形的龙，而且是母龙。 但除此之外的所有部分……简直就是把人类从**开始从里往外翻个面的产物，太太太恶心了。 更恶心的是它的尸体上沾满了除了血之外的其他液体，经过检测主要是浓痰和尿液，还有许多狠狠践踏的脚印。看来魔王教的人不但杀了它折磨了它，还用最野蛮粗鲁的方式进一步侮辱了它的尸体。唾弃，践踏，淋尿……一群恶心的疯子。 “……那群混蛋！” 克莉妮恩斯这次真的动怒了，手一挥，清凉的富有魔力的纯水就浸透了尸体，把它从里到外的脏污都洗净了。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精灵梦立刻诚惶诚恐地忙碌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卡帕琪雅的尸体从石头上搬下来—— “嗯？” 这是她突然发现了远处一个和此地格格不入的建筑物。 一个很有人类风格的大房子。 第545章 内幕 一个很有人类风格的大房子。 孤零零的建在一块凸出的巨岩上，和这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只有那栋房子是完好的，没遭到任何破坏，甚至都没有沾上灰尘或血迹。 让人匪夷所思。 “…………” 克莉妮恩斯心念一动，魔力立刻化为大股水团把这座突兀的房子环绕，一番探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之物。确认没有危险后，她瞬间出现在房子门前，发现门是打开的，其他精灵也急急忙忙跟了过来。 大致扫了一眼房内的情况，她微微有点吃惊。 “这是……？” 这个房子从外面看似乎是个普通的二层小楼，而且造型很温馨，但往里看的话就会发现它内部整个是一个大房间。有床，有床头柜，有书架，有挂画，有装饰的盆栽，有一扇开着的窗户，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异常。 但以精灵之母的眼力，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满溢的恶意。 首先，地板上满是焦灼的痕迹。 其次，焦灼的痕迹下是半毁的咒文。 第三，房间中到处都是血迹。 第四，构造诡异的结界封锁了窗户。 第五，看上去是床的残骸上的焦灼的男性尸体。 第六，她进去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魔力受到了严重压制，是非常强力的禁魔空间，但被破坏了所以效力大减……如果是完整状态的话足以剥除她的所有战斗力。 “这都是……陷阱？” 克莉妮恩斯放出朦胧的水汽笼罩了房间中所有的角落，如同舔地板一样搜索每个角落，结果自然是令她咋舌。到处都是陷阱，这些陷阱或大或小，或明显或隐蔽，但其自身大多比较简单。仔细观察的话，这些陷阱大多不能直接致人于死地，但有的也并不能造成极大的痛苦，仿佛它们存在的意义并非是“杀人”或“予以痛苦”，只是纯粹想通过“坑人”来给人造成极大的心里负担罢了。 毫无疑问，这里关押过某个人。 但这是谁？ 精灵们仔细检查了这里留下的各种痕迹，但并不足以确定囚犯的身份，只能确定那个人已经在这被关了很久了，而且遭到了一些已经无从考证的非人待遇，还被炎龙们用这些乱七八糟的陷阱作弄…… 这让克莉妮恩斯咋舌不止，龙是性格高傲的生物，喜欢夸耀自己的力量和财富。它们是不屑于“折磨”猎物的，更别提将人长期囚禁并用各种下三滥手段疯狂折磨了。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以克莉妮恩斯对龙的了解，它们应该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感觉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炎龙族一反常态地将某人囚禁于此，魔王教突然来找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炎龙族的麻烦，炎龙族全员被灭族，首领卡帕琪雅经过了极度残虐的对待后就像“示众”一样挂了出来……天啊。 克莉妮恩斯数分钟之前就想到了一种情况。 一个她非常非常不想承认，但可能性非常非常大的情况。 据说炎龙王安卡拉死后，它女儿卡帕琪雅的精神就变得很不正常，如果是它的话确实有可能做出“将人囚禁凌虐”这样的事。 这个人必然和卡帕琪雅间有无法消解的深仇大恨，卡帕琪雅把那人监禁，折磨，直到……直到魔王教的到来。 魔王教突然出现于此，突然施展了极为强大的力量将炎龙族屠杀殆尽，而那个被监禁的人不知所踪了。 去哪里了？ 当然是被魔王教带走了。 如此看来魔王教的目的很可能一开始就是那个被监禁的人。 究竟是何方神圣与卡帕琪雅有如此深仇大恨？ 究竟是何等人物值得魔王教如此大动干戈？ ……………………是有这么个人。 一个当世最最危险的人。 “…………天呐。” 克莉妮恩斯同时一阵头晕目眩，她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一手摁住头压制住突如其来的头痛。 这真的是……非常，非常微妙的，让人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状况。 “魔王教……劫走了泽拉赫？” 极为糟糕的可能性。 而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妮尔丽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虫之魔王”这个烙印了，结合她的辉煌战绩，她绝对是玛耶历史上对世界造成的震撼最大的魔王，这样的她必然会被魔王教当成神来崇拜。 魔王教得到她当然是如虎添翼，强强联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但……真的是“强强联手”吗？ 毫无疑问，泽拉赫在此之前一直被卡帕琪雅监禁着。 先不论为何这么长时间泽拉赫都没能逃出去……首先，这个史上最危险通缉犯是怎么被炎龙族抓到的？她被抓的地点应该是玛耶北方，不是炎龙族的主场，理论上它们是打不过强大又狡猾的泽拉赫的。被抓住后，就算被禁锢在严密的禁魔空间中，凭这个差点毁灭边境战场的凶犯的头脑，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也可能是泽拉赫能走但故意不走，就是为了吸引魔王教的到来……但这说不通，她想利用魔王教的力量的话直接去和他们接触就好，何必这么大费周折还让自己受罪？ 除非…… 想到这里，克莉妮恩斯心里一动。 有一个可以解释这种矛盾现象的“说法”。 万一……是泽拉赫“变弱”了呢？ 仔细想想，泽拉赫经历了边境战场的波折、超大规模魔力爆发、和多个贤者战帝的车轮战等，自身消耗巨大也不奇怪。更何况她最后消失前还和温迪与征伐骑士恶战了一场，最后风之战帝陨落，征伐骑士也全军覆没……如此结果，泽拉赫不可能没受任何损耗。 这样的话就解释通了。 和温迪的大战泽拉赫虽然赢了，但她也身受重伤，至于她的同伴……很可能另外几人都死了？或者仅仅是和她失散了？不论如何，重伤又落单的泽拉赫被炎龙族捡了便宜……卡帕琪雅把泽拉赫监禁折磨，而无力防抗的泽拉赫只能受着（真是活该），最后冲着泽拉赫来的魔王教大闹了一番把泽拉赫弄走…… 所以…… 就今天的收获来看，这倒算好事还是坏事？ 坏消息是虫之魔王和魔王教联手了。 好消息是泽拉赫实力大打折扣了。 “……不，总体来讲，应该是好事吧？” 原本必须同时分出大量人手处理泽拉赫和魔王教的事情，现在两个目标合二为一，他们也可以集中力量了。击破魔王教就能拿下泽拉赫，拿下泽拉赫就能击破魔王教，互为一体。 “通知包括薇妮、马格纳斯、法兰在内的所有人，有大事要干了。” 第546章 怪物的梦醒 云海之中，巨大的飞行堡垒时隐时现，如同某种不知名的巨兽一样，充满压迫感。 它的速度远比看上去快得多，只是由于体积过大而显得不那么迅速，实际时速已经超过了上千公里。猛烈的气流呼啸着刮过堡垒表面，任何附着在其表面的物体都会被卷入气流中化为天际的尘埃，但有一个存在是特例。 “哼~哼哼哼~~” 一个裹在破布中的小小身影坐在堡垒的最顶端——不，并不是“小小”的身影，她的体型给人以十分诡异的感觉，“明明是正常身高却让人觉得矮小”和“明明很矮小却让人觉得是正常身高”——在这两者中不断切换。 “哼哼哼……哼……” 哼歌声从兜帽下传出，那是十分诡异又十分古老的旋律，让人心底发毛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忧愁。渐渐的，歌声中“诡异”的成分越来越少，反而是那近似乡愁的忧愁越来越浓。当然，这声音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因为在出口的瞬间就消散在疾风中，这是专属于她的音色。 这个怪人只有在此刻会显得有点像个“人”。 “呀，在这吹风呢？” 第二个声音突然响起，包含着魔力的音波没有消散在疾风中，能被任何人听得一清二楚。 “…………” 绷带怪人回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当然是那个绝色的宫装少女，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走来，丝毫没有被风压影响。 “哦吼？我还当谁呢，原来是~提耶拉大小姐！” “有段时间不见了，汝……呃……” 提耶拉歪过头，一向张扬跋扈的她罕见地显出犹豫之色，仿佛在应对易爆的危险之物。 “……吾姑且问一下，现在该称呼汝为‘绷带’好呢，还是‘科黛伊洛’好呢？” “……………………” 裹在破布中的身体晃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身体歪过一个怪异的角度，就好像同时被两只手向不同方向撕扯一样。在她回头的瞬间，提耶拉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先于意识，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进入应战状态—— “呀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伟·大·的·咒·杀·的·魔·王·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绷带下的嘴大大咧开，她笑得前仰后合，就像歇斯底里一样。看到这样的她，提耶拉反而松了口气，放出的魔力被压制下来，没必要应战了。 “瞧瞧汝，还是这幅不正经的德行。” “有吗？我最近还过得挺开心的哟？” “有什么开心事？” “开心事？嗯~~~姆~~~什么来着？我也不清楚诶！嘻嘻嘻嘻~” 绷带一瞬间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疯疯癫癫。 “话说回来你找我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感谢汝前些天的帮助~要不是有汝，凭苏特和苏卡还没那么容易灭掉炎龙族拿下泽拉赫呢。”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那个那个谁谁谁不是说过吗？乐于助人可是好事，而且我也玩得很开心啊——” “哈哈，是吧是吧？” “——让天平向着地狱倾斜，将等量的幸运与不幸搅浑，用最轻的质量打破最脆弱的平衡，当一切的不幸都流向炎龙族之时，胜负就已经确定了。” “………………！” 气氛一下子变了。 那一瞬间，兜帽下的绷带松动了些许。 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在肮脏的布条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那双眼睛闪烁着微弱但极为诡谲的红光，直直盯着提耶拉。 这一刻提耶拉的脸色终于变了，“典雅端庄”的外皮被撕掉，露出了冷血又嗜虐的真面目，但这其中更多了一丝忌惮。她周身隐隐有魔力翻腾，散发着能将人引向死亡的波动，就想要把周围所有人的灵魂都拉入死亡深渊一样。 然而绷带——科黛伊洛仿佛丝毫没受到影响，她身体摇晃着，恍然间仿佛变成了她“真正的身高”。在提耶拉面前她显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露出了真正的獠牙。兜帽被风吹下，一头白发如同柳絮一般在风中起舞，但并不能让提耶拉感到任何美感，只觉得像是行丧时的缟素。 “炎龙族死了，死了，死了诶，是我干的？好像是？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不对，好像也没那么好笑，嘻嘻嘻，笑一笑试试？算了，感觉好蠢，蠢吗？炎龙族蠢吗？不蠢吗？但似乎很搞笑的样子，可是也很可怜，我杀了它们？怎么杀的来着？不太懂，不太清楚，但是好残忍，我好残忍啊，残忍到令人作呕，我也好可怜啊，可怜到让人想吐，吐出来会好受点吗？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累死人了……” 科黛伊洛的目光仿佛洞穿了提耶拉，或者说提耶拉在她眼中只是和堡垒、天空、云层一样的景物的一部分。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口中喃喃自语着意义不明的话语，似乎只是把脑子中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罢了，没有什么实际含义的。 这种时候该怎么应对呢？ 小心。 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毕竟提耶拉是除了薇妮之外，极少数知道科黛伊洛真实的危险性的人之一。 “……那个，科黛伊洛？” “啊？啊，抱歉，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太出神了。” 松动的绷带下，科黛伊洛露出了看上去有点憔悴又有点病态的微笑，还行了个颇具古典感的提裙礼。但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空洞，就像一副掉色严重的肖像画，颓废感，不真实感，错位感……科黛伊洛就是如此奇异的女人，即使她真真切切地存在于此，也依然有种与她处于两个世界的极度疏离之感。 莫非…… “你……终于‘醒了’？” 提耶拉小心翼翼问道。 “醒……了？” 而科黛伊洛只是很疑惑似地歪了歪头。 “醒了……醒了……？不好意思，我只是——叽叽叽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真是的真是的瞧你那白痴一样的傻脸！真是的你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表情啊难道是怕我突然吃了你吗！？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话说到一半科黛伊洛突然发出爆笑，恍然间，提耶拉用力眨了眨眼睛，等事业再度变得清晰时，眼前的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的缠着绷带的小矮子，被风吹掉的兜帽也不知何时戴上了。 “………………啧，汝别老是吓吾啊！” “吓你？怎么啦怎么啦？” “没什么……算了，汝也是辛苦了，这次的炎龙族讨伐作战算汝头等功哦！快下去歇歇吧，信徒们都准备好吃喝玩的东西等着给汝上供呢！” “爽到诶！这就下去！” 绷带立刻高兴了起来，蹦蹦哒哒地溜到向下的梯井旁，冲着提耶拉摆了摆手就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瞬间，提耶拉看到了从那兜帽缝隙中伸出来的白发。 …… …… …… …… “……哎呀呀呀。” 果不其然，正如薇妮所说。 绷带的存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而科黛伊洛的存在感正不断增强。 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比起整天咋咋呼呼动不动就胡来的绷带，科黛伊洛确实要好打交道一点。 但反过来说，失去了“绷带”这个抑制器，科黛伊洛也会真正露出獠牙，绷带的抑制越弱，科黛伊洛就越强，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无法控制的话……说起来，薇妮真的能控制住科黛伊洛吗？ 能控制住的话就是最强的兵器。 控制不住的话就是人形移动天灾。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也做不了什么了吧？毕竟他也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冷笑一声，提耶拉也回到了堡垒内部。 ——————————————— “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马格纳斯忍不住惊呼出声，但他立刻瞟了一样房间的另一个方向，把声音压了下去。 在那个方向，塞卓昂摆着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充满警惕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看似只是随便翘在桌子上实则做好了随时把桌子当武器踢出去的准备，斜倚的头被白色长发遮住了一半，但那双灼灼的红眼还是看向这边，耳朵也竖着。 在心里叹了口气，马格纳斯不再看她，而是继续和克莉妮恩斯的念话。 （确定吗？炎龙族被魔王教灭族？被炎龙族囚禁的泽拉赫也被魔王教带走？） （根据现场情况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但——等等，泽拉赫能被炎龙族逮住？还囚禁？那她岂不是？） （对，我认为她肯定在和温迪与征战骑士的激战中受了重创，实力大减——） （——而且现在两个目标重合了，某种意义上倒也方便了） （没错，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大好机会，但也伴随着不可预测的危险，凭我难以定夺，薇妮又太年轻，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和你讨论一下） （…………我知道了，我当然会仔细考虑的） …… 结束了念话，马格纳斯长叹一口气，那本就比真实年龄看上去年老的脸仿佛皱纹更多了。 （原来如此……光靠几个魔王教干部是肯定无法在炎龙族的主场灭掉它们的，肯定有别的外力，魔王教……） （果然啊，科黛伊洛，你终究还是……） （这究竟是谁的错呢……） （不，‘谁的错’已经不重要了，我说过会了结一切，那就一定说到做到！） ~~~~~~~~~~~~~~~~~~~~~~  月票 _(:з」∠)_ 第547章 黄雀在后 （果然啊，科黛伊洛，你终究还是……） （这究竟是谁的错呢……） （不，‘谁的错’已经不重要了，我说过会了结一切，那就一定说到做到！） 心中默默想着，马格纳斯断掉了和克莉妮恩斯的念话。 他现在究竟是何种心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所有的感情都避让开来，只剩干巴巴的使命感。 科黛伊洛完全醒来了吗？那具身体中、那个存在中，科黛伊洛占的成分有多少？绷带占的成分还剩多少？那怪物中的怪物还要多久才会复苏？复苏之后的她会做什么？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马格纳斯时常感觉自己已经站在来龙去脉的边缘，却又仿佛迷失在五里雾中，无法触及真相！ 但另一个人—— “够了，塞卓昂，我已经停止念话了，别费劲偷听了。” “…………………………啧！” 马格纳斯冲着塞卓昂的方向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塞卓昂不耐烦地咂了咂嘴，满脸的不耐，但其中也有不甘心的成分。她已经尽可能迅速而隐秘地骇入马格纳斯和克莉妮恩斯的念话通信了，但非但无功而返，还被马格纳斯嘲讽了。 “……所以，你他妈能告诉我吗？那长耳朵跟你说了啥？**？” “注意点你的言辞，问这个问题你根本没必要带上任何脏字，你早就该脱离故意说脏话以凸显个性的年纪了。” “要你管咯？” 塞卓昂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身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并不算美丽的景色。 带有莫名压抑感的蓝灰色的天空，灰黄色的草地，光秃秃的树木……这并非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海德里希家族的本家所在之处本来就不是什么景色怡人之地。 这里并不是繁华城市的某地。 也不是某个避世的偏远小城。 更不是孤零零屹立在荒野上。 灰黄的草地上，蓝灰的天空下，耸立的是大片大片的建筑废墟。这废墟一望无际，站在高处看的话仿佛一副超大超精细的抽象画，充满怪异的美感。不知为何，这景象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破落颓废，更多的是直面历史痕迹的“肃然”之感。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魔法的始祖密斯拉·海德里希就是在这里秘密建立据点研究魔法的，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的圣地”——海德里希城。人们只知星穹废墟是玛耶的圣地，因为这里是神话中诸神之战的发生之地，但这终究只是神话罢了，实际上原因只不过是星穹废墟是大部分灵脉的交汇之地而已，因为“实用性”而拥有了“圣地”之名。 实际上真要论历史性和纪念意义的话，被冠以魔法女神密斯拉的姓氏、以及史上第一个魔法的咒语的海德里希城，才是真正的圣地。许久之前有无数崇拜魔法女神的国家和研究设施在此建立，但这里终究只有“纪念意义”，并无什么灵脉流过，于是最终还是荒废了，只留下了来自各个时代的建筑的废墟。 到了今天，已经没多少人知道海德里希城是魔法诞生之地，留守在这里的也只剩世界上最古老伟大的魔法世家——海德里希家族而已。 当然，海德里希的血脉经过无数代的传承和分散，早已散布玛耶各地，许许多多的人都有海德里希血统，但其中只有海德里希家族和少数血脉变异者有资格居于此地。 ……虽说如此，那些有纯正的高浓度的海德里希血脉的家族成员也几乎不愿留在这废墟遍布又没有灵脉的地方，都迁了出去变成海德里希的各个分家。久而久之，在这里只有本家以及本家的小部分成员罢了，在此处的他们更多是作为象征存在。 当然，家族之长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并不仅仅是象征，他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玛耶高层。 而现在，他离家出走多年的养女塞卓昂·海德里希也回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海德里希家族的两个最强战斗力汇聚到了一起，只不过此事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啊啊……也真是够无聊的了！” 塞卓昂又翘起了二郎腿，坐在马格纳斯的书房的床边，十分嚣张的姿势，但没有了以往的威势。她一直都是张扬跋扈的性格，措辞和动作都十分粗鲁，但同时也有种咄咄逼人的威严感。然而现在的她即使摆出同样的动作，用同样的口气说话，也再也找不回那种威势了，反而透着一种让人消沉的无力感。 马格纳斯当然注意到了，稍了解塞卓昂的人都能感觉到她内在的某些变化，少了一点咄咄逼人，少了一点锐气，多了一点无法言明的无力感。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马格纳斯当然不会问，明知不会有回答，何必白费口舌？ “既然无聊，你何不去找找血狱的人？既然你乖乖离开了泽拉赫，那何不更乖一点？这么执拗对你没一点好处。”马格纳斯冷冷道。 “放你娘的屁，对，我是没耐心再奉陪泽拉赫了，但我可没恶心到靠卖别人来求自保，要杀要剁随你便——前提是你留得住我。” “…………” 马格纳斯皱了皱眉，确实，塞卓昂全力逃的话，他还真没十成的把握留住她。 “倒是你，死老头子，你他妈还要装傻到什么时——” “啊，内个，打扰了！” “——！！” 第三个声音突然响起。 书房门被推开了。 那个亭亭玉立却又惴惴不安的少女走了进来，见到马格纳斯时立刻欠身行了一礼，而与塞卓昂对视的瞬间就微颤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掩饰住心中的恐惧。 “啊，莱本托德小姐。”看到来者，马格纳斯立刻迎了上去，对于这个暂任的大贤者代理，他当然不敢怠慢。不仅如此，他还略带恼怒的瞥了塞卓昂一样，而塞卓昂嘴角抽搐了一下，也点头道“圣女大人好”。 看到这个大前辈向自己行礼，薇妮一瞬间慌了阵脚，但也立刻镇定下来，一举一动中也隐隐多了点身为“大贤者代理”的气魄，这让马格纳斯心生满意——但塞卓昂看上去十分的不忿。 “马格纳斯前辈，我……我刚刚接到了克莉妮恩斯前辈的报告！炎龙族被灭族，而且妮儿……妮尔丽斯很可能被魔王教带走了？这究竟——” “目前来看确有此事，虽然还不能最终认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恐怕下一步我们必须对魔王教展开大规模的讨伐。” “果然是这样吗……啊，这样的话，妮尔丽斯她……” “恐怕并没有减轻她的罪责的可能性，也没必要这么做，唯独在‘缉拿泽拉赫’这一件事上我们玛耶和血狱的目的是一致的，请您不要因为旧交情就脑子一热为她求情。” “呃……不，不会的，大是大非我当然是分得清的。” 马格纳斯说话很直，而薇妮也只是一瞬间露出了阴郁的表情，但她立刻又恢复常态，表情认真了起来。 “既然妮尔丽斯已经和魔王教联手，那么就必须把打击魔王教放在首位了，我对于这类事情并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希望马格纳斯前辈和克莉妮恩斯前辈——” “不必多言，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理所当然的，你只要下命令就好。” “嗯……麻烦两位了！” 薇妮深深行了一礼，同时——不引马格纳斯注意地瞟了塞卓昂一眼。 然后，嘴角刹那间露出了只有塞卓昂能看到的微笑。 “你——！！” 塞卓昂一瞬间站了起来，双目圆瞪，但——随即又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坐了回去。 “……” 而薇妮作出一脸很犹豫的样子，看了看塞卓昂，又看了看马格纳斯，犹豫了几秒，还是用十分为难的语气说了。 “说实话……马格纳斯前辈，您的养女能弃暗投明自首，我确实很高兴，而且我也确实不想把玛耶的同胞交给血狱……” 她的表情和声音越是恳切，塞卓昂的脸色就越难看，简直阴沉到要滴出水了。 “但恕我直言，如果塞卓昂小姐无法更加配合的话，”薇妮顿了顿，特意在‘更加配合’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虽然在两人听来是完全不同的含义，“恐怕，我就真的不得不把她……就算不交出去，恐怕也要软禁起来。” “我知道，很感谢莱本托德小姐的包容，但我们也需要……‘时间’。” “嗯，但愿吧……” 薇妮轻叹了一口气，最后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塞卓昂，离开了书房。 —————————————— 圣女刚走，马格纳斯和塞卓昂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虽然理由完全不同。 马格纳斯在烦恼，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包庇塞卓昂，他希望塞卓昂能老实点，配合点，协助调查虫姬的下落，这样对她和家族都好。塞卓昂还能好端端地呆在海德里希城中，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圣女的包容和缺乏戒心的善良。 塞卓昂在烦恼，更加偏向于绝望的烦恼。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我操！！！！） 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这一步。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把绷带的事弄个水落石出，强忍住不快感回到海德里希城的本家时，等待她的是如同极为糟心的噩梦一样的状况。 那时—— “首先说明白，我当然不是来自首的……别看缺了条胳膊，你们要抓我的话我拼死逃出这里还是做得到的。” “……那，你有何打算？” “有些事情，很多事情，我必须弄明白，如果你丫能大方一次好好说清楚那就省事了。” “…………………………” 然而，还不等塞卓昂继续说，也没等她弄清为何马格纳斯的表情是如此傻眼—— “马格纳斯先生，有客人来了吗？……啊！” 那该死的所谓圣女就从养父背后冒了出来，一脸的惊讶，只有一刹那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第548章 往昔帝国 奥斯勒娃，奥托曼帝国，首都—— 或许是因为海国岛国众多的原因，奥斯勒娃地区的国家很少能见到大陆上那样气势恢宏的宫殿，大多都是既典雅又轻巧，有种引人入胜的童话般的风情。 但奥托曼是个例外。 穆丁·阿德鲁夫是个重视大排场的人，同时也坚信“人站在什么层次就应该具备同等的生活品质”，于是大张旗鼓建立了名声远扬的大皇宫。作为魔力质变为岩石的战帝，他直接用自己的力量扩张了岛屿面积，加固了岛屿基盘，制造了皇宫的整体雏形。之后又从奥斯勒娃各地搜罗珍奇建材和能工巧匠，让这无比坚固的磐石堡垒变成了玛耶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之一。 大皇宫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占据了一整个经过穆丁扩张后的宽广岛屿，四个方向的大门都是与桥梁和水道相接，从上空看就像个绽放在大海上的巨型莲花一样。侧殿是一个个花瓣，主殿是正中央的花蕾，而穆丁·阿德鲁夫居住和办公的地方也在此地。 王座之厅中的景象依然肃穆，阳光透过天花板上的彩窗投下，经过一层层折射和反射把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大臣们位列在旁，他们是这庞大帝国的高层，昔日团结在征服的战帝的周围，软硬兼施，辅佐帝王把国家治理得如铁桶一般。 但如今大臣们有近半都缺席，到场的人们也神色有异，这场景比过去的每日要空洞不少。而且天空透着朦胧的灰暗之感，洒入大厅的阳光也十分苍白，让整个大厅平添一分寂寥。 红地毯尽头的王座上空空如也，在苍白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来越冰冷，事到如今，王座上甚至连一点王者的“余威”的不存在了。这个国家的主心骨早已死于非命，将无数贤臣良将团结在一起的粘合剂已经消失，以他为中心运转的政治高层自然崩成了一盘散沙。 只有一人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诸位，早上好啊，真是美好的一天。” 成熟又不失可爱的声音在王座右边稍小一点的座位上响起，这个座椅不是那么充满威严，体现的更多是富贵和华丽。 坐在其上的，是“前”征服的战帝的王后。 今天的艾米丽依然打扮得光彩照人，如同晚礼服一样的华丽长裙，闪闪发亮的首饰，鲜艳却又不显媚俗的妆容，以及这仪态——任谁看都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典范。 ““““““““……”””””””” 各大臣悄悄互看一眼，也躬身行礼，现场一时之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 感到奇怪的艾米丽歪了歪头，看了左边那个空空如也的王座，又看向依然弓着身子的大臣们。 “各位，可以站直了哦？陛下都说了平身了，怎么还愣着呢？” ““““““““……”””””””” 大臣们的表情更加复杂了，道了声谢，纷纷站直身体。 然后，在笑眯眯的艾米丽的注视下，王座之厅又陷入了迷样的冷场。艾米丽一直都不时地瞟向左边，每当看向那个空荡荡的王座时眼中都会浮现暖意，然后笑容更加甜美。她还时不时点点头，甚至偶尔会向王座探身，仿佛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耳语，配上灰暗的光芒，越看越诡异。 “……嗯？哈哈，陛下真会说笑呢……嗯……嗯……” 她的动作和表情根本不像装出来的，一颦一簇都十分自然，和过去的她一模一样，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时间继续在这让人如坐针毡的气氛中流逝，终于到了平时早朝结束的时间了，仿佛早就掐准了时间一样，艾米丽不再看向左边。她闭上嘴微笑着看向全场，仿佛在等待旁边的某人说话，然后才说道：“那么，今天也辛苦大家了，陛下说的话要照办哦。” ““““““““……遵命。”””””””” 艾米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十分优雅的姿势站了起来，来到王座前，胳膊向旁边伸着，仿佛搀住了一条看不见的胳膊似的，迈着端庄的脚步从侧面的门出去了。一路上她一直面带盈盈笑意，和旁边那个看不见的人有说有笑，实在是滑稽又怪异的独角戏。 终于结束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 这样的状况到底持续多久了？ 王者陨落之后，为了能将人心凝聚起来，很多很多人都把希望放在了王后身上。很多人都相信——虽然王后平时表现得就像个花瓶，虽然王后的性格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虽然王后一直都只是对王唯命是从，但身为一国之后，她终究还是有些手段的。 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一开始的艾米丽每天都以泪洗面。 然后每天都沉默不语，口中念念有词。 某一天，她突然恢复了往日光彩照人的样子，以自信又美丽的姿态重新出现在诸臣面前，言谈举止都和穆丁没死时一模一样。 看上去很好。 但艾米丽实在是太过“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就好像穆丁仍在她身边一样。 —————————————— “唉……” 无力的叹气声在这个小房间中响起，这个房间十分华丽精致，但和宫殿中的其他房间相比就显得朴素了很多。夏洛蒂就坐在房间床上，有点烦躁地卷着自己的头发，同时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这里是宫殿的高处，往外看能把首都最繁华的地区——本应该是最繁华的地区的，但现在和以往相比实在少了不少生气。 “哟，夏洛蒂~” “啊……姐姐。” 门被推开，是艾米丽进来了，她光彩照人的笑颜和脸色有点难看的夏洛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住得还舒服吧？” “嗯，挺舒服的……” “真是抱歉啦，姐姐我真的很想和好妹妹住一间房，但……咕嘿嘿，陛下毕竟是个男人，我们夫妻在一起总要做些羞羞的事情的，只好让你住在我们隔壁的小房间了。” “没关系，你能给我个睡房就够了，但……” 夏洛蒂面露犹豫之色，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但—— “啊啊，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艾米丽打断了她。 “你还在担心是吧？放心啦，姐姐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可是我的亲人啊！反正我听说你们是被那个泽拉赫逼着干坏事的，既然你没做错，姐姐就一定会保护你！再说还有陛下罩着你呢！” “呃……嗯……谢谢。” 夏洛蒂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而艾米丽红着脸扭了扭身子，看向身旁，仿佛在向身边的某人撒娇一样。 “那么，我和陛下还有事情，先走咯？保险起见你最好别离开我们的寝宫的范围哦。” “我知道的……”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走吧，陛下~” 艾米丽挽起空气，笑眯眯地离开了房间。 夏洛蒂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更凝重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暂且来投奔艾米丽”这个选择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印象中的姐姐是个十分天真又孩子气的人，爱玩爱笑，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或许这样的她很能讨男人喜欢，但……事实证明，这位奥托曼帝国的王后大人的心理承受力也和小孩子是一个等级。 穆丁死后，艾米丽就变得不正常了。 她每天都和只活在她的世界中的穆丁说说笑笑，仿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国家正逐渐走向分崩离析——不，就算意识到了，她脑海中的幻想也会强行把冷酷的现实世界扭曲成太平盛世吧？指望这样的姐姐意识到状况到底有多危急，指望她理解夏洛蒂的处境有多难堪……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夏洛蒂想要做些什么。 却又无事可做。 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哪还有闲工夫管别人呢？ ——这是不久之前、某虫姬还未落入魔王教之手时的事了。 而现在—— “哟，夏洛蒂~” 又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早上——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一如既往的艾米丽—— “你今天起得也很早了，是之前的逃亡生活太紧张了还缓不过来吗？” 一如既往甜美的笑容—— “都说了没问题了，在这里可以放心休息，姐姐是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一如既往愉快的声音—— “而且还有陛下罩着你呢！” 以及并非一如既往的—— “那是当然，既然你是艾米丽的妹妹，我就没有不保护你的理由。” 夏洛蒂愣在当场。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又使劲揉了揉，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然后，再次看向对她说话的人。 这个站在艾米丽身边的男人。 浑身萦绕着异样氛围的男人。 他看上去面容清俊，但头发像被狂风吹过一样乱翘着，还染成了红黄蓝相间的刺眼颜色， 衣服上挂满了亮闪闪的金属饰品，每个饰品都是奇异的宗教符号的形状，稍微一动就会互相碰撞发出叮铃咣啷的恼人声音。 尽管脸上带着微笑，但嘴角扭曲的弧度更像是狞笑，他把玩着艾米丽挽住他胳膊的手，就像在玩弄一个大号玩具一样。 “说起来，夏洛蒂和她姐姐一样漂亮呢。” “哎呀~陛下真是的，突然就夸人家漂亮~” “我美丽的王后当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说着， 苏特·塔米亚在夏洛蒂的注视下和艾米丽双唇相接，那是能听到啧啧水声的濡湿深吻，当两人终于分开之时，艾米丽已经是一脸迷醉，而苏特的笑容越发狰狞。 忽然，他看向夏洛蒂—— （嘘，嘘，嘘，可别做什么不解风情的事哦，背叛虫之魔王大人的夏洛蒂女士） （我？我什么都没做哦，没干什么坏事） （只是顶替了你姐姐的意识中‘穆丁·阿德鲁夫’的位置而已） （征服的战帝哟，你的好老婆可真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第十二卷，尘之笼，完 次卷，恋之形 穆丁：我感觉我坟头长出了绿草……发生了什么？？？ 第549章 魔王泽拉赫 Laudaregem！（赞美吾王！） Laudaregem！（赞美吾王！） InsectaprincepsNillith！（虫姬妮尔丽斯！） Insectadiaboli！（虫之魔王！） Summagloria！（无上的荣光！） Optimuspulchri！（无双的美貌！） Adsuntcalamitateseritnon iam！（践踏这庸俗的世间！） Etsubcladefelisviverra！（扣下灾厄的扳机！） Astiteruntregeshistoriam scriberesemperestingloria！（将诸王的荣耀永远写入历史！） —— —— —— —— 好累…… 经过了很多事情…… 非常多的，事情……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景，就像朦胧的色块的铺展…… 渐渐的，视野清晰了一点，但依然像笼罩着薄雾一样…… 嗯…… 感觉…… 我正被某人抱着…… 非常温暖，非常柔软，非常的……让人安心…… 有令我莫名怀念和惆怅的感觉…… 听到了声音…… “妮尔丽斯……‘妮尔丽斯·泽拉赫’，这就是这孩子的名字了。” 我似乎身处一个温馨的房间中…… 身下是柔软的床…… 眼前是……一个女人…… “看得见妈妈么？妮尔丽斯？妈妈我在这哦。” 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 即使是我也忍不住为之倾倒的绝美，而且和我长得好像…… 银灰色的披肩长发……宛如天赐的艺术品的美貌…… 苍蓝的双眼……洁白无瑕的肌肤……温柔的笑容…… 充满母性的丰满**……惹人眷恋的馨香…… “我可爱的女儿，和我长得真像呢……一定会成长为美丽又坚强的孩子吧？” 越看越熟悉的人，美丽，却又有点憔悴，和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我记起来了…… 那个将我带到这残酷世间的人…… 生下我，给我起了名字，不久后就离开人世…… 我的…… 我低声呢喃出了那个称呼…… —————————————— —————————————— —————————————— “妈妈……” —————————————— —————————————— —————————————— 我的母亲…… —————————————— —————————————— —————————————— 奈丽斯·泽拉赫—— —————————————— —————————————— —————————————— “‘奈丽斯·泽拉赫’？那是汝之生母？哈哈哈哈哈哈哈，吾得知汝经常用的假名原来是汝母之名时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呢！该不会是恋母情节吧？” “——！？” 刺耳的笑声突然把我拉回现实，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这是我第几次经历“记忆中断后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这种事了？先是敦威治村，又是炎龙族巢穴，现在又是—— “可别说汝认不出吾啊~” “你！？” 眼前一花，紧接着这个少女的脸一下子凑到我面前，近在咫尺。 乌黑的发，纤长的眉，明目，皓齿，樱桃小口一点点，宛如教科书式的大家闺秀。偏向娇小的身材，但身体曲线十分标志，和足以称为“秀丽”的代名词的美貌搭配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 我当然认识她。 “你是……盖勒汀……？提耶拉·盖勒汀？” “答对了，吾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虫之魔王’大人？呼呼呼！” 说到“虫之魔王”一词时盖勒汀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捏了捏我的鼻子，用手指梳了梳我的头发，就像在打理大号的玩偶一样。 “你……你……” 而我依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最后记得的事是……在卡帕琪雅那充满恶意的房子中固守着，在精神和肉体都到达极限的状态下呆了一整晚，直到最后遇到了…… “那些人……你们……是你们！魔王教！！！” 我刚大吼出声，提耶拉就用手指抵住了我的嘴唇，露出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微笑。 “别大吼大叫的，你可是‘王’啊，伟大的‘虫之魔王’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呢？千万，千万，千万别让你的信徒们为难啊……” “……啊？” 信徒？ 她在说什么？ 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提耶拉·盖勒汀，薇妮的手下，秋米拉的死敌，和秋米拉同样是极刑魔王的力量的继承者，同时也是……对，她是魔王教名义上的“教主”！她突然把我抓到魔王教，是要交给薇妮吗？……不，魔王教虽然实质上属于薇妮的力量，但名义上和“圣女”当然是对立的，也就是说并不是薇妮突然想回收我？这到底是—— “别愣头愣脑的了，来，有没有感觉有哪里不舒服？衣服如何？王座坐着感觉怎么样？” “…………呃？你说什——” 这时我才发觉我的状态并不对劲。 我并非是从什么床上醒来的，现在的我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把非常宽阔、非常富有威严、而且装饰多到浪费的椅子，周围还有垂下的帷幔做装饰……“王座”，只能如此形容我正坐着的东西了。 而我身上穿的也不是在炎龙族巢穴时那破旧的裙子，而是崭新的、华美的、以黑色为主色调的……裙装？布料的触感非同一般，绝对是极为高档的货色，上面的花纹全是金丝镶嵌，领口袖口也点缀着璀璨的宝石，放眼全玛耶大概也很难找到比这更华丽更昂贵的衣服了。 “——啊，小心点，可别把王冠弄掉了。” “王冠！？” 低着头看衣服的我被提耶拉一提醒，摸了摸头顶，触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冰冷，坚硬，尺寸不小，但戴在头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这是个比我头的直径稍小的环状物体，上面镶着的摸起来是宝石的硬物比衣服上的还大。毫无疑问，这是个“王冠”，和这件衣服一样，放眼全玛耶大概也很难找到更华丽昂贵的了。 再看眼前，刚才提耶拉挡在我面前，而现在我看清楚了——我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病房或监牢，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整体面积没那么大，但异常的庄严肃穆，鲜艳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我的王座前，红毯两侧是盔甲、雕塑和烛台……就像是帝王接见臣子的地方。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吾’要干什么，而是‘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 “给汝个忠告——总之汝只要保持‘面无表情’即可，嘻嘻嘻。”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显然有一大群人正从我正对面的大门外接近。我立刻看向提耶拉，而她坏笑着摇了摇头，从王座前的台阶下去在我面前站定，与此同时大门被打开了。 是人。 人，人，人，人，人，全是人。 男，女，老，幼，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他们没有统一的造型，没有统一的制服，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些外物就能保证思想和行动的高度一致。每个人都表情肃穆，但眼中满是狂热的火焰，就好像亲眼见证了毕生梦想实现的瞬间一样。更诡异的是——他们非常安静，明明人都多到快把这个大房间挤满了，但依然静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无数个充满狂热的眼睛紧盯着我。 黑压压的大群人。 尽管他们都很守规矩地自动站好，绝不踏上王座和地板间的台阶一步，但扑面而来的病态的热情还是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魔王教徒们。 狂热，愚昧，无知，唯有在上位者面前的绝对秩序和超强的行动力值得夸赞的狂人们。 而现在他们最最崇拜的对象，正是—— “诸位，诸位，诸位，因为同一个理由而聚集于此的诸位啊……” 提耶拉一改方才戏谑的态度，表情也转变为肃穆，后退几步，也加入了教徒的行列。 她立于教徒们的最前端，就像领队一样，她仅仅是存在于此就将教徒们的狂热彻底统合了起来。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提耶拉·盖勒汀是魔王教的掌控者”这一事实。 她看着我。 嘴角一瞬间上翘，如同在说“好戏就到”。 然后—— “昔日的虚空魔王，以一己之力同时迎战大贤者和大战帝并且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开口了，那是极富煽动性的嘹亮声音。 “昔日的炎狱魔王，用火焰蒸干了奥斯勒娃的海水，用岩浆覆盖了数千岛屿！” “昔日的极刑魔王，将死亡的恐惧散布到了玛耶各地，在无数尸体身上留下了永恒的创痕！” “昔日的神躯魔王，用纯粹的肉体力量迎击百万大军，独自攻陷了二十三个军事强国！” “昔日的暗刃魔王，凭借……” “昔日的……” “昔日……” 诉说着，诉说着，悉数玛耶从古至今一代代魔王甚至大魔王的光荣战绩。 每说一人，信徒们的狂热的增加一分，房间内的空间仿佛都因为过度的狂热而扭曲。 “——但是！” 话锋一转—— “今日我们终于迎来了至高无上的真王，尽管惜败，但她依然从根本上震撼了世界，动摇了傲慢自大的界外人们统治的根基！边境战场的至高者们痛恨她！玛耶的所有高层畏惧她！世间的一切生灵都知晓她的鼎鼎大名！” “诸位——Laudaregem！（赞美吾王！）” “““““““““““““Laudaregem！””””””””””””” “““““““““““““Insectaprinceps Nillith！””””””””””””” “““““““““““““Insectadiaboli！””””””””””””” “““““““““““““Summagloria！””””””””””””” “““““““““““““Optimuspulchri！””””””””””””” “““““““““““““Adsuntcalamitates eritnoniam！””””””””””””” “““““““““““““Etsubcladefelis viverra！””””””””””””” “““““““““““““Astiteruntreges historiamscriberesemperestingloria！！！！！！！！！！！！！！””””””””””””” 这一日， 魔王教，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王，宛若神明的真王。 第550章 大混乱 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浓烟笼罩，浓烟之下是地狱般的火光，巨大的高楼在烈焰中轰然坍塌，其下数以百计的逃难的居民都被活生生压死。大团大团污浊的魔力在上空如烟花般炸裂，洒下密密麻麻的火雨，把城市变成一片火海。人们哭喊着，哀嚎着，挣扎着，但即使穿过一片片致命的火雨，躲开一栋栋倒塌的建筑，等待他们的依然是—— “呜……呜啊啊啊啊啊……” “妈妈……我怕……” “快跑！快！！！” 灰头土脸的女人牵着两个同样满脸脏污的孩子在崩坏的街道上踉踉跄跄地跑着，满地的碎石和火焰让他们举步维艰，旁边是许多和他们同样遍体鳞伤行色匆匆的人。人们早已忘了谦让与仁慈，全都像被森林火灾惊动的野兽一样仓皇逃命。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疯狂又残酷的梦，不到一小时前人们还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但自从那个巨大的空中堡垒从云层间现身之时一切都乱套了。 堡垒底端放出了数不尽的流星火雨，所到之处的街道全部化为火海，城市的卫队不到一分钟就放弃了抵抗，加入了逃难大军。大部分人在第一波轰炸中就葬身火海，余下的人相当一部分都被建筑坍塌等二次灾害掩埋。 而剩下的小部分人—— “咿——哈！！！！！” 噗嗤！！！ 常常的法杖的尖端是魔力凝聚成的刀刃，就像镰刀一样，轻松地穿透了已经筋疲力尽的孩子的肚子，把那小小的身体挑起又抛下，肠子顺着破裂的腹部流了一地。 “啊——！？” 被巨大的悲伤和震怒席卷的女人完全愣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儿子的尸体，而凶手仍举着魔力镰刀哈哈大笑。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他们——魔王教的教徒们披着灰褐色的袍子，戴着如同用粗布缝制而成的头套，头套上横七竖八的缝合痕迹让它看上去就像怪物的头颅一样。 “牺牲……” “献祭……” “够吗……” “一定不够……”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的人发出诡异的笑声，镰刀挥下，女人身旁已经被吓傻的另一个孩子顿时人头落地。温热的血溅在女人身上，这时她也如梦初醒，如野兽一般狂吼着向他们扑去——咔嚓一声，女人跌倒在地，而她的上下半身已经完全分离，内脏从断面漏了一地，甚至还发出腾腾热气。 “死……死……死……” “更多更多更多更多……” “不这样的话那位大人是不会满意的……”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根粗大的旗杆从女人上半身的断面狠狠捅了进去，把她挂在旗杆尖端高高举起，就像一面诡异的人肉旗帜一样。教徒们笑着，叫着，把尸体高举过头挥舞着，而周围尖叫着逃难的所有人都遭到了同样对待。无数镰刀挥下，磨砺的光芒和鲜血的色泽在空中交织，光晕散去之时只剩下异地零散的肢体。 尸体越多，鲜血越多，哀嚎越多，惨叫越多，教徒就越兴奋。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不论强弱，全都视作待宰的肉猪。任何人只要试图逃跑就会被立刻抓住，被无数只手撕扯着分尸，任何人试图反抗都会引起教徒们的群起而攻，在一片混乱中变成肉泥。 “他、他们——” “这群怪物！他们全疯了！！！” “该死的——！！” 少数的城市警卫队拼命展开反击，魔力的光芒不断散射，但实在收效甚微。教徒们仿佛不知疲惫和痛苦为何物一般，即使被击飞也会立刻爬起来，即使身上穿一个窟窿也会继续行走直到鲜血流尽，即使被多种属性的魔力同时摧残也不会喊一声疼，全称都挂着诡异的扭曲笑容和极为狂热的眼神。 “更多……更多……更多……嘿嘿嘿嘿嘿……” 杀戮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蹂躏 “感到荣幸吧……你们是献给那位大人的祭品……” 肢解 “一定会让她很高兴吧？一定能取悦那位大人吧？哈哈哈……” 分尸 “更多死亡……更多哀嚎……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凌虐 “更多尸体！更多灾难！给这腐朽的世界更多震撼！” “碾碎腐朽的秩序！撕裂虚假的现实！让尸体堆积成山！让鲜血逆流成河！” “狂欢吧！痛饮吧！高歌吧！舞动吧！屠戮吧！杀戮吧！将虚伪的良知彻底碾碎吧！！！” “一切——” “一切——” “一切——” “一切，皆以——” ““““““““““皆以伟大的虫之魔王之名！！！！！！”””””””””” —— —— —— “——以你妈个逼！！！！！” 杂音突然混入，紧接着就是从天而降的剧烈冲击！震荡的冲击波顷刻之间就把教徒们全部震飞，挑着尸体的旗杆全都粉碎，断裂的四肢和内脏四处飞溅，但冲击波中心的人丝毫不以为意！鲜血在空气中划出赤红的轨迹，但这轨迹马上就被巨剑的锋芒斩断，新的断肢飞了出去——但这次是魔王教徒的！ 轰隆隆隆隆隆！！！ 劲风把满地烈焰吹熄，尘埃终于散去之时，那绑着长马尾的白发独臂女人终于现身，她周围是横七竖八的教徒尸体！其他远一些的教徒见了非但毫无俱意，反而大笑着迎上前去！他们齐刷刷张开嘴，吟唱着宛如灌脑魔音的咒语，随着他们的咏唱，无数宛如黑色沉淀物一样的魔力团块环绕在他们周围！魔力团块盘旋一圈，瞬间爆散成无尽的黑暗向塞卓昂压去！ “……术渊！” 塞卓昂低喃一声，下一瞬间某种透明无色的力场就笼罩了这片空间，黑暗压来的那一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分解，到她面前时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无色魔力！ “这还真是……” 塞卓昂把巨剑高举过头，像风车一样旋转着，无色的魔力立刻缠绕上去，转眼之间就在巨剑上凝聚出了一个如同虫茧一样的巨大团块！而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身体的一侧，本应呆在那里的手臂早已永远失去了，单手挥舞巨剑战斗看上去很帅很爽但终究还是太过不便，这样的话…… 她喜欢巨剑。 比起什么“实用性”之类的狗屁理由，她更看重巨剑的破坏力以及挥舞时那充满分量的手感，这是最适合体验激斗的快感的武器。 但……或许现在必须，不得不，做出一点改变了。 铮！！！ 一声剑鸣声响起，魔力的巨茧散去，露出的不再是巨剑，而是极为细小的、像带鞘的短刀一样的武器。它的长度还不及小臂，而且看上去很钝，比起武器更像是仪式用的礼器。 “魔王教，魔王教，实际见到简直比星穹废墟那时候还嚣张啊？” 术渊搜集着周遭的所有魔力，慢慢汇聚于塞卓昂，汇聚于她手中的“武器”上。 “但愿你们能好好把我带到那死绷带面前啊！！！” —————————————— 噩梦。 噩梦一样。 噩梦一样的场景。 夏洛蒂只能如此形容所见的一切了。 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互相残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即使已经撕裂能碰到的所有东西也绝不停下。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妈的！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举附了魔的武器的士兵们像疯子一样冲锋在前，而抡着铁锤战斧之类的重武器的矮人们也怒吼着迎击！附魔长枪刺穿矮人的身体，矮人的重击把士兵的头砸得稀巴烂，而溅起的脑浆还未落地，精灵们的箭雨就把战场覆盖！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缠绕魔力的箭矢把士兵们大片大片射倒，而矮人们只能仓皇地躲避箭雨—— “长耳朵的**们你们他妈疯了吗！？差点射到老子！” “是你们这群大胡子的瞎碍事！克莉妮恩斯大人都说了不能擅自行动了！” “法兰老大的命令是让兄弟们把这群疯子都砍翻！一个不留！” 矮人和精灵的争吵怒骂声让场面更混乱了，但这时，刚刚还浑身插满箭躺了一地的士兵们居然缓缓站了起来！他们的动作更加无序，就像一个个被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一样，身上的表皮都被异常膨胀的肌肉撑破！ 精灵和矮人们都大吃一惊，然后急忙应战！这群身体明显变异的士兵压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每一个都展开了奋不顾身的自杀式袭击，曝出体外的肌肉上是异常的魔力不断流窜！ “搞什么！？” “这群家伙到底什么东西啊操！” 精灵矮人这些外人当然搞不明白。 但夏洛蒂可是明白得很。 这也是她的出逃计划失败的原因所在。 “真的是……倒霉死了啊！” 灵体化已经要维持不住了，化为灵体的她只能趁效果解除前尽快远离战场，越远越好！虽然她也一瞬间产生了“召唤亡灵大军助阵”的想法，但这想法马上就被她打消了——还是自保要紧！现在的她根本就没心思参与什么魔王教的大战了！ 这时—— （诶！？） 夏洛蒂忽然感应到了某物，灵体状态下的她是可以直观地感受到“灵魂强度”的，此刻的她感应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灵魂，强大到让她……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圣安德烈！？” 第551章 狂徒们 时间倒回两周前—— ———————————————————————————————————— “坐立不安” “如坐针毡” “心神剧颤” 这些词能很好地描绘出我的心情。 被这无数明显狂热崇拜我的疯子们包围让我产生的危机感，甚至远远超过了被卡帕琪雅和它的炎龙们围困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努力转动双眼，尽量不和他们任何一人对视——但我做不到，不论视线落在何处，都会被他们眼中放射的狂热之火深深灼伤。 “虫之魔王大人……” “啊啊，多么美丽的容姿！多么威严的气质！” 啊？唉？等等？ “何等伟岸啊！” “我等的真王！我等的神！” 不对，我不是——我没有—— “““““““““伟大的虫之魔王妮尔丽斯·泽拉赫！！！””””””””” 不对……不……我……我已经…… 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我就这样傻傻地坐在王座上，而魔王教徒们都匍匐在我面前，同时仰头看着我，大段大段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涌出！但这样的赞美根本无法让我感到愉悦，纯粹就是折磨！住口吧！我根本不是你们的王，我已经失败了！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区区一个连蚂蚁都不敢杀的废物！根本不值得你们如此—— “吾王！吾王！啊啊，您的丰功伟绩永留我等的心中！！！” “多么残酷的意志！多么宏大的理想！即使您以毫厘之差失败了，您的壮举依然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伟大的虫姬！伟大的虫之魔王！赐予我等启示吧！赐予我等福音吧！赐予我等指引吧！赐予我等力量吧！赐予我等伟大的思想吧！赐予我等平等的幸福与痛苦吧！！！” 站的最靠前的一个女人说得最起劲，她披头散发，摇头晃脑，声音刮得我耳膜生痛。 “我等是您的忠实部下！全世界信徒皆是您的奴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便立刻为您点燃世界！” 说说说说说，她越说越起劲，叽里呱啦唠叨个不停。 “那些维持虚伪和平的人渣都应当受到制裁！而您正是最高的仲裁者！我等皆是您的手脚与刀剑！随时准备为您奉献一切！！！”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你好吵—— “请您降下审判吧！降下裁决吧！我等永远与您一同——” “你给我闭嘴啊！！！！” 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自暴自弃般，朝那女人吼了出来。 下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全场皆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而被我吼的女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表情完全凝固了。 糟糕。 糟糕。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我在干什么啊！ 后悔的情绪立刻把我淹没，我这是在干什么？得意忘形了？这里是敌巢啊！敌多我寡，提耶拉就在一旁看着，更别提我早就失去战斗力了！这种情况下我怎能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抵触？我该怎么办？怎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呐……” “居然……居然……” 然而，教徒们，却，露出了，极为异常的表情。 在场所有教徒都满脸的羡慕与嫉妒，他们齐刷刷看向被我吼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的脸都快被巨大的幸福融化了。 “天啊……我居然……居然……哦哦哦……虫之魔王大人居然……我竟然能有此等荣幸……” “居然是她吗？” “幸运儿……” “这么快就获得了魔王大人的宠爱！” “不甘心……明明我还更加忠诚的……” “第一个得到真王的启示，何等的荣幸啊！” “感谢虫之魔王大人的垂青！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生命从此有了价值！赞美吾王！赞美吾王！赞美吾王赞美吾王赞美吾王赞美吾王赞美吾王！！！！！” 女人疯狂地向我磕头，啪叽啪叽啪叽的响个不停，她额头都血流如注了，而我只能愣愣地看着—— “啊——不好意思……非常抱歉！光顾着激动……我居然未能立刻执行您的启示！罪该万死！我这就立刻……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极度的“自责”和极致的“快乐”在女人脸上交替浮现，她支起身子，从衣服下拿出了一把似乎是仪式用的小刀。 等等！你要——！？ “‘闭嘴’……您让我‘闭嘴’……多么简洁有力的启示啊……请您放心，我马上就闭嘴，‘闭嘴’即是‘不发出声音’……那是一定的……我不会再发出声音……‘永远的’！！！” “等——” 不等我阻止，女人就把小刀高高举起，张开嘴巴——然后一下子捅进嘴里！鲜血从她嘴角淌下，她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手还拿着小刀在口腔里搅来搅去！然而她完全没发出痛苦的尖叫，反而满脸都是恍惚的幸福表情，周围的所有教徒也都羡慕又激动地看着她！ “咕——嘻嘻嘻嘻——嘎——哈哈哈哈哈——叽！” 咕噜！咔嚓！噗呲！ 她把小刀在嘴里转了一圈，然后用力挑了出来！她嘴里已经全是血沫，刀刃上也是，而刀尖上挑着一小块暗红色的肉——她的舌头！ 她面带恍惚的微笑，又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舌头，向我的方向举起，仿佛要献给我一样。 而其他教徒全都更兴奋了，对我的赞美更盛，让空气更加燥热，让狂热不断升级。 求求你们。 别这样。 …… …… …… 我已经搞不清楚我之后做了什么，想了什么，说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人潮终于依依不舍地退去，偌大的王座之厅只剩下我一人—— ——以及提耶拉。 “呀~呀~小妮儿啊，汝感觉如何呢？”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汝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正如薇妮所说的，汝已经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人了呢。” 而我只是摇摇头，用颤抖不已的手拂过自己那张已经定格在“无表情”的脸。 “但是现在汝可是被无数人崇拜着哦？被当成神崇拜着哦？” 眼前是一片狼藉，地上是血，全是鲜血，把地板染得比红地毯更红。第一个女人带着无上的幸福和荣耀感割了自己的舌头，只因为我的一声“闭嘴”，接着其他教徒们似乎都以为“献上器官”就能取悦我。 “高不高兴？呐呐，高不高兴？这被人崇拜的感觉？” 于是盛大的自残大赛开始了，他们狂笑着，高歌着，一边赞颂所谓的虫之魔王，一边把自己的舌头、眼球、耳朵之类的割下来。血洒得到处都是，这些小器官也掉了一地，现在看向台阶之下，会发现地上看上去是垃圾堆的东西其实是聚成一堆的身体残块。 “喂喂！吾问汝呢！！” 提耶拉的脸突然又凑近了，但她察觉到我要干什么的瞬间立刻一脸嫌恶地闪到一旁—— 呕！！！！！ 我一如既往地大吐特吐，但这次有点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这场面实在太血腥太恶心，更是因为那种感觉……那种……被无数狂热的意志和情感包围宛如被无数污物覆盖一样，那种超高浓度的极端个人崇拜简直就是毒药，是蒸腾的瘴气，是勒紧脖子的吊索，是……世界上最最疯狂最最沉重的“期待”。 正是这种“东西”，这种“感觉”，带给我的压迫感居然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被负罪感折磨也好，被战帝击垮也好，被同伴抛弃也好，被猎人追杀也好，被疯龙囚禁也好，每一次都是极端痛苦的经历，但跟身心的不适感加起来还没有魔王教严重。 “哇啊，汝可真脏，真脏，脏死了，堂堂虫之魔王又是哭又是吐的成何体统？” “呕……不……我……” “嗯？汝说什么？” “我不是！我根本不是什么‘虫之魔王’！我已经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做不到了！我已经是个废！物！了！！！别跟我说那些了！你在装什么啊！你知道的吧？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已经——已经——” “——已经失去了虫性，只剩脆弱的人性，既可笑又可怜还可悲，别说重回巅峰，汝连虫子都无法操纵，甚至连战斗的意志都没有了。” “啊…………” “‘这样的我怎能被魔王教徒当成神崇拜？’——汝是想这么说对吧？” “那……那是当然啊！我怎么可能——” “但——是！” 提耶拉伸出手指抵在我嘴唇上，露出嗜虐的笑容。 “汝‘实际上怎么样’很重要吗？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为汝怎么样’，再怎么辩解，再怎么推脱，再怎么否定，你也无法扭曲世人对你的固定印象。” 她大大张开双臂—— “世界第一通缉犯！虫之魔王！世界上战绩最辉煌的恶徒！有史以来第一个同时被666个世界所恐惧的大人物！动摇世界的空前绝后的恐怖分子！天呐，天呐，天呐，天呐！瞧瞧吾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大哭大叫呕吐的小姑娘，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次绝对是截然不同的新奇体验哦，脆弱到能被一根羽毛压垮的汝，和来自全世界最狂热的疯子们的崇拜和期待！吾很期待啊！非常期待啊！一开始吾还觉得薇妮提议的新玩法没什么意思呢，然而事实证明——她在折磨人方面所达到的境界根本就是吾等无法企及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52章 自奶 以某一天为界线，魔王教变了。 以往的他们虽然疯狂，但终究是暗中搞破坏的恐怖分子，是见不得光的恶徒，再怎样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某日过后，他们变得更加有攻击性，更加狂热，更加暴躁，不再在阴影中鬼鬼祟祟，转而来到阳光下大张旗鼓地行恶。 魔王教迎来过五次大变革，每次变革都带来了质的飞跃。 最初的魔王教只是一群崇拜魔王的乌合之众，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壮大，成员中也出现过不少强者，但从未有过贤者或战帝级别的大人物撑腰，就连其他魔王都嫌弃他们，从不与他们合作，甚至厌恶他们令人恶心的疯狂崇拜。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魔王教的恐怖活动都只限于毫无预警的自杀式袭击、在人口密集处散布毒气、引来魔兽潮袭击城镇、耗费漫长时间混入大型组织的高层搞破坏之类的传统手段。 第一次变革发生在四十年前，某个在炼金术师界曾经大名鼎鼎的学者——珀尔·巴克，因为在与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的争锋中败下阵来而永远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那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不久后珀尔就秘密加入了魔王教，甚至成为了魔王教的技术顾问。虽然珀尔本人并不是什么狂信者，但藉由他的智慧，魔王教的设施、装备、技术都有了飞跃式的进步。 第二次变革发生在不到三十年前，珀尔展开了关于“人造魔王”的研究，研究之初他遇到了某个女人，然后取得了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与其说是“惊人”不如说是“恐怖”的结果。 第三次变革发生在几年前，某个少女——提耶拉·盖勒汀坐上了魔王教教主的位置。她原本只是个普通教徒，比起崇拜诸王，她似乎更乐于欣赏其他教徒的丑态。然而有一天她终于展现了真正的实力，那是继承自四百年前某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王的强大力量，这样的她当然立刻就被当成“魔王的继承者”受到崇拜，在教团内的地位扶摇直上，再加上珀尔的支持，几乎是毫无波折就坐上了教主的位置。提耶拉上位之后就展现出了极强的领导才能，把混乱的魔王教内部秩序化规范化，软硬兼施，收拢人心，把魔王教从不可控的火种改造成了易于操控的力量。 第四次变革在不到两年前，某个来自异界的男人——阿格克萨斯到达了玛耶，意图杀死大贤者颠覆玛耶高层夺取权力的他找上了魔王教。尽管他实质上只是某个更为强大狡诈的少女的玩物，但这并不妨碍他为魔王教做出重大贡献。当时珀尔的人造魔王实验已经陷入瓶颈多年，阿格克萨斯带来的异世界的技术让他大受启发，这才有了“利用魔王的遗骸制造伪王”的禁忌技术，这才有了之后的圣地陷落事件。 而第五次变革—— “魔王教，终于迎来了‘真王’，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事，但其实在成百上千年中都没有先例呢。” 薇妮用茶匙搅拌着加了少许糖的红茶，把杯子凑到娇艳的唇边抿了一口，还用樱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说不出的色气，却又圣洁到让人生不起歹念。 “……所以，以前难道没有魔王和魔王教合作吗？好歹是自己的狂信徒呢。” 圣安德烈站在一旁阴沉着脸问道，裹在黑雾中的佛格莱特站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位置。 “没有哟，虽然历代魔王们都性格各异，但相同点是‘自尊心极强’。所谓的魔王教是崇拜魔王的教团，对他们而言‘只要是魔王就会崇拜’，并不局限于某人，就是如此廉价的狂热崇拜哦。” “是吗……” “而且在魔王们看来区区魔王教实在太不入流了，和他们合作也只是拉低自己的身份而已，一点意思也没有。” “怪不得，但这样的话——” 圣安德烈看向佛格莱特，后者似乎很怡然自得地看着圣泽西莉亚的寝宫的窗外，往下看去是圣都笛梵伦萨鳞次栉比的洁白房屋和神殿群。 “……你要激起魔王教的热情的话，直接命令佛格莱特加入魔王教不就行了？那群疯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过分啊安德，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我深爱的陛下？”佛格莱特坏笑道，虽然隔着面纱看不到。 “效果可不一样哦，”薇妮耸了耸肩，“佛格莱特还是留在我身边更有用，而且论起战绩，妮儿可是比他厉害多了呢，更别提她那些已经各奔东西的笨蛋同伙……哈哈，想想就有趣，没准寡妇女士还不死心想找你麻烦呢。” 听薇妮提到夏洛蒂，圣安德烈眼角抽搐了一下，视线一瞬间飘忽了，但立刻恢复常态。 “夏洛蒂先不论，不过……塞卓昂呢？你就不怕塞卓昂向马格纳斯坦白一切吗？” “在海德里希城我已经好好警告过她了哦，说实话她成熟了不少呢，只要她还有权衡利弊的理智就不会乱说话……更何况就算说了马格纳斯也不会信的，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 “…………也是啊。” 塞卓昂向马格纳斯告薇妮的状，就形同“罪犯向法官控诉揭穿他的警察都是坏人”，简直就是笑话。 说到底，树倒猢狲散，妮尔丽斯这个主心骨废了，其他人也都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圣安德烈感觉越来越累了，他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病毒斑块的母亲，然后来到窗边，看向下面的笛梵伦萨。 圣都永远都是如此美丽，但内部实际上已是一团腐朽，早已被名为薇妮·莱本托德的病毒腐坏掉了。圣骑士和裁判所在很早以前就在薇妮的精密安排下，通过自导自演的“圣女流亡事件”和对虫姬的诱导而同归于尽了。高层的大祭司要么死要么被控制，各个大神殿的长老全都在状况外，数以亿计的信徒依然坚信薇妮是“圣女”“救世主”……圣泽西莉亚因薇妮的特制病毒持续沉睡，并被用来要挟圣安德烈，这偌大的组织已经成为薇妮的手中玩物。 而通天塔和骑士领呢？ 通天塔的提翁早就死了，大贤者也被已经是薇妮的玩偶，剩下一个马格纳斯还被蒙在鼓里；骑士领就更别提了，内伯鲁和温迪这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全都死了，最强的精锐部队征伐骑士也全灭了，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再加上……炼金术师协会因为奥希米尔的死而群龙无首，失去了里维斯塔的隐修士们也一样，魔王教也早就已经是薇妮的工具，至于精灵和矮人？他们只是少数派，而且还被薇妮骗得团团转呢。 圣安德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番景象。 仿佛是从高空俯视着这个名为玛耶的沙盘。 所有的重要势力都被打碎、弄乱，只剩满地碎片无人收拾。 在这沙盘上博弈的只剩薇妮一人，万事俱备，此刻她只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动动手，就能把所有碎片全收集到自己手中，拼出一个只属于她的玛耶。 等等，如果把这一切全都串联起来的话—— 血狱的施压—— 魔王教的作乱—— 各大势力的颓败—— 妮尔丽斯被魔王教所得—— “——喂，喂喂喂！你……难道真的……？ 圣安德烈心里一凛，就好像心脏被揪住一样！他立刻扭头看向薇妮，而薇妮只是回以游刃有余的微笑！ “呼呼呼，总算意识到了？” “我还以为你对世俗权力根本没兴趣……” “力量不分种类，送到嘴边的好肉，安能置之不理？” “……………………” 果然， 果然，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薇妮想象得多么“清心寡欲”。 她正在制造一场冲突，一场巧妙的，阴险的，残酷的，同时又“看上去和她毫不相关”的大事件。 虫姬逃窜，魔王教作乱，此刻虫姬和魔王教两个目标又重合了，而对魔王教的打击和对虫姬的追捕也捆绑在了一起。万神殿，通天塔，骑士领，精灵，矮人，还有许许多多牵扯其中的存在，这一切都集中到了一个矛盾点上。 魔王教讨伐战开始之时，就是一切矛盾集中爆发之时。 在这场风暴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没错，“任何组织的瓦解”，“任何大人物的死亡”，“任何政权被颠覆”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剩下的少数阻力就会被一口气全部消灭，同时也让血狱找不到插嘴的理由。 自然而然的——从那以后，薇妮就会成为玛耶的掌权者。 不是“幕后的操盘手”，也不是“暗中的决策者”，而是真正的，明面上的，玛耶大权与力量的巅峰。 “……但是，莱本托德，你真以为会这么顺利吗？” “你觉得会不顺利吗？” “倒是不会，但……稍微对你有点改观了。” “哦？说来听听？” “硬要说的话……就是从‘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的疯子’变成‘啊，说到底也就是这样啊’，这种感觉吧……” 说罢，圣安德烈就迈着大步离开了，一瞬间佛格莱特散发出了怒意。 “喂喂！安德，你对陛下这是什么态度？” ——但薇妮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冲动。 “他只是小小地抒发一下心里的不忿而已，罢了，罢了，谁叫死鸭子只剩下嘴硬这一个优点了呢？” 第553章 裤袜与裙底与足踏与美少女嫌恶的眼神 “………………” 我现在正走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这里的位置大概是这座空中堡垒内部偏下的某处，不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错综复杂的……不像是属于玛耶的景色。 到处都是以极为复杂的轨迹铺展而成的管道线路，大块大块的金属像补丁一样拼拼凑凑构成了走廊和通道，仿佛蚂蚁的巢穴，又像密集的蜂房，但整体来看却又微妙地堆叠成了一个宽广的空间……分开看很狭窄，连成一体看却很宽敞，这是视觉的障眼法还是绝妙的建筑设计？我实际的“智能”并没有下降，如果仔细观察分析的话应该能很快弄清空中堡垒的内部构造从而找到离开的办法，但我欠缺了最关键的“冷静的头脑”。 况且，我也没有仔细思考的余裕了。 现在我面临的状况实在是……太恶心，也太诡异了。 “啊啊……被真王践踏在脚下的荣耀……” “我等必永远铭记于心！” “我一定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 没错。 我确实是“走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 但脚踩的并不是“冷冰冰的金属板”。 而是更暖，更软，而且更难以落脚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我等的王啊……” “请快一点……我已经等不及了……嘻嘻。” “用您高贵的双腿狠狠践踏肮脏的我吧！” 我的，天啊…… 往下看去，向下延伸的阶梯上全都是人，他们没有一个是站着的——甚至没有坐着的。这群疯子有的背朝上趴着，有的仰躺着露出胸和肚子，有的侧躺着露出侧腹……但这既不是什么诡异的宗教仪式也不是什么恶心的恶作剧，他们居然是真的打从心里希望……希望“给我当脚垫”。 我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是魔王教为我精心准备的华丽裙装，就像公主一样，虽然配色是类似丧服的漆黑和深灰。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心中的反感正不断增强，我的双腿被浅黑色的裤袜包裹，不很厚也不很薄，恰到好处的哑光丝袜，对着墙壁上的光源刚好能隐约看到白色的肌肤的程度。 我喜欢丝袜没错，臀部双腿双足被薄厚松紧恰到好处的丝袜包裹总能让我感觉很舒服，但现在只剩下了“恶心”。透过丝袜，人体的触感传到了脚底，丝袜带来的舒适感反而把人体的恶心感放大了十倍。他们沿着向下的阶梯铺成一排，我想踩在普通的台阶上却无从下脚，只能认命拿他们当脚垫。脚下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感觉，男人的脸，女人的胸部，男人的肚子，女人的腿，男人的背，女人的臀部……踩到他们脸上时总能感觉到他们口中喷吐的灼热的气息，弄得脚心又热又痒，让我反射性地想要狠狠踩下去让他们把嘴巴闭紧——但“伤害他人”的念头会让我恶心到不能自已，而且这么做只会让他们更兴奋。每当我踩过一个人，都能看到女教徒腿间出现湿痕，男教徒腿间隆起一块……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混账变态疯子！！！！！ 然而就在我被要命的反胃感折磨的同时，走在我旁边的那家伙似乎完全不以为意——倒不如说她很享受。 “喂喂喂，既然自愿当脚垫，那汝至少要有点脚垫的样子啊？缩成一团算什么样？给吾躺平了！！！” 践踏！ “咕呜——啊——呜呜——非常——非常感谢您的恩赐——！！！！” “还有汝，哈赤哈赤的喘个不停像猪猡一样啊，汝这样还算人吗？区区牝豚！！！” “咿呀！！！啊啊——啊啊啊——感谢至极……如果是您的命令……我永远都是一头肮脏的**……” 提耶拉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到了一个男信徒的腿间，我分明听到了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紧接着的一脚又踩断了一个女信徒的鼻子，让她的鼻子看上去像猪鼻子一样……然而这两人脸上都交替浮现着“痛苦”和“幸福”，那眼神，简直就像受到天启的圣徒一样……天啊…… ……我只看了几眼就受不了了，真想闭上眼睛，但这样的话我很可能会跌倒直接摔在他们身上。只是踩踏他们就已经这么恶心了，摔到他们身上的话我一定会吐到把胃内外翻过来的，但对他们而言全身淋上我的呕吐物也是一种荣幸吧？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会一厢情愿地理解成“启示”啊“赏赐”啊之类的，我就连打消他们对我的崇拜都做不到！ “呐呐，吾等的王啊，汝为何一副为难的表情呢？” 我正这么想着，提耶拉忽然看向了我，露出坏笑。 “大家如此盛情地邀请您参观吾等的空中堡垒，您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的……怎么……可能啊！普通的参观而已，为什么……” 对啊，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参观”。提耶拉忽然说“闲着也是闲着，视察信徒也是神的工作啊”，于是自顾自地带领我开始参观这空中堡垒。然而紧接着教徒们就齐声说什么“不能让肮脏的地面伤到真王尊贵的双脚”，于是…… “啊啊，终于等到您了，伟大的真王！” 一个清晰的男声把我拉回现实，台阶已经下到底了，提耶拉最后一次把地上趴着的教徒踹开，轻巧地绕到我面前，还帮我换上了我穿不习惯的高跟鞋。前面是一条扭曲的走廊，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等待着我们。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个子很高，肌肉非常结实，面貌普通但气场十分逼人。 我认得他，我认得他！当初把炎龙族屠杀殆尽的人之一，是直接把我从卡帕琪雅的囚笼中带出来的人—— “我是苏卡，苏卡·布里亚特，非常荣幸能再度亲眼目睹您的尊荣。” “呃……我认得你……” “——！！” 此话一出，感觉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 在阶梯上或躺或趴的教徒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卡，眼中满是羡慕嫉妒。而苏卡满脸的受宠若惊，身体颤抖着，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您——您还认得我！？” “嗯，是啊……” 他突然的大叫把我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我还是点了点头。 “当初……好像就是你和另一个人一起……把我从那房子里带出来了？谢了……” “噗！” 我话刚说完，一旁的提耶拉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正纳闷她在笑什么—— “‘谢了’！？天啊！诸王在上，刚刚吾王说了什么！？” “她居然——居然——” 教徒们每个都激动得让人恶心，而被我直接道谢的苏卡—— “咦咦咦咦咿咿咿咿噫噫噫噫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就像炸裂的烟花一样。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比较成熟而且稳重，因为他看上去比其他那些魔王教成员正常太多了。事实证明我错了，这家伙明显是魔王教中颇有地位的干部一类的人物，怎么可能正常？只可能比普通教徒更狂热罢了。 “叽嘻嘻！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嘎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手舞足蹈，乱蹦乱跳着，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身体！他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身体，染血的表皮都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肌肉！血溅得到处都是，但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一味狂笑着乱舞着撕扯着—— “苏卡，过分了哦，可别让汝肮脏的血弄脏吾王尊贵的身躯。” “非常抱歉！” 被提耶拉一说，苏卡立刻恢复原状，不但是行为举止，连身上的创伤也迅速自愈了。我不禁吃了一惊——这样的自愈速度大概是除了边境战场的那些超规格的强者外，我所见过的最快的了。 “非常抱歉，无上伟大的虫之魔王大人，我失态了。” “…………” 他向我行礼道歉，但我什么也没说，单是紧紧抿住嘴忍住呕吐就已经非常困难了。但苏卡反而更加慌了神，他似乎以为他做了什么让我不满的事——虽然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瞧瞧汝，只是被夸一下就如此失态，这样怎能让吾等的王满意呢？”提耶拉说道，面带坏笑。 “非常抱歉！！！” “口头道歉什么用也没有，还不快点带吾等的王继续参观？” “啊，啊！是的！请您随我来！” 苏卡忙不迭地为我引路，而我心中已经快被不安占满了，这条走廊曲曲折折，很长，也很阴暗，总感觉通往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妙的地方。 “吾王，为何要愣着呢？难道对信徒们的招待很不满？” 提耶拉忽然凑到我耳边低语，她的声音中暗藏着难掩的笑意，她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欣赏我的丑态，在场只有她一人知道我的真实感受。 “……这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通往什么地方……呼呼，如果用通俗一点的说法解释的话，嘻嘻嘻嘻嘻嘻……” 提耶拉的笑容越来越不怀好意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刑房’哦。” ~~~~~~~~~~~~~~~~~~~~~  看到这一章标题感觉莫名兴奋的请来评论区报个到！ 第554章 所见之物 刑房！？ 我第一反应是逃——快逃，快逃，快逃！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残酷经历，我只要一听到“监禁”“牢房”“受刑”“折磨”一类的词就会产生条件反射性的恐惧，先前肉体和精神上承受过的种种痛苦全都涌了上来，仿佛才刚刚经历过一样—— 但我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个“刑房”当然不是针对我的，信徒怎么可能对他们信仰的神明上刑呢？ 那么，这所谓的刑房到底…… “来吧，来吧，大家都等着呢~” 提耶拉不怀好意地推了一把我的后背，在苏卡的引导下，我们顺着曲曲折折的走廊走向深处。 ———————————————— “…………………………？” 朦朦胧胧中塞卓昂取回了意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狭小空间中。 这是一个楼梯间，十分陈旧的楼梯间，看上去完全就是老旧街区的一部分。但细看之下会发现这里……并不像是玛耶的某处。台阶表面是沾着肮脏污渍的水泥，墙壁也是覆盖着斑驳剥落的白漆的混凝土，“水泥”“油漆”“混凝土”从来都不是玛耶建筑的主流。往周围看的话，会发现楼梯的扶手、拐角处还贴着一些皱皱巴巴的小纸片，内容都是“空房招租，电话xxxxxx”“家政钟点工，详情请见……”“名校专业家教，一小时收费xxx”之类的，而且使用的文字和玛耶通用语完全不同，但不知为何塞卓昂能看得懂。 “这是……” 这时她才意识到直到刚才为止她都坐在肮脏的台阶上，往下看是楼梯之间的小平台，旁边墙上是朝外的窗户。仿佛被夸张化的橙红色夕阳从窗户照了进来，把整个楼梯间都染上昏黄，显得这里更加破败了。 “呀，塞卓昂，我们有多久没这样相谈过了？” “……啊？” 右下方传来了声音，塞卓昂侧身一看，就在她坐着的这段楼梯的下一段楼梯上是另一个人。那个人也直接坐在台阶上，穿着看上去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明明并不是宽沿帽却能遮住大半边脸。 塞卓昂当然知道他是谁。 “什么嘛，是你啊，恩多利昂……” “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 “不是，只是觉得够无聊的。” “你啊……算了，你对这地方还有印象吗？” “隐隐约约有一点……” 塞卓昂想起来了，这是她当年刚和恩多利昂签订契约时的事了，那时也是，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这个未知之地，再回过神时又回去了，那时契约就已经完成了。当时尚且“比较年轻”的塞卓昂对此并没有太深印象，所以这次她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未知空间。 绝对不是玛耶，那么这是哪？恩多利昂是异界的魔物，他具现出来的空间也肯定是以异界为基准的，但这个地方未免也太破落了，大概只有生活十分窘迫的穷光蛋才愿意住这吧？而且这还只是楼梯间而已，这栋建筑里的正规住房会破成什么样子？ 再看看恩多利昂，这个恶魔虽然散发着不起眼的氛围，但好歹也算是衣着讲究，怎么看都和这地方格格不入。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够破的。” “是啊，我也觉得这里挺破落的。” “既然突然想和我直接说话，何不造出来一个更好看点的空间？” “我并没有这样的自由，我所能具现的……只有我‘记忆’中的景色罢了。” “记忆？” 塞卓昂又环顾一周，摇了摇头。 “别扯了，就这鬼地方？这就是你的美好回忆？” “这里某种意义上是……我的家。” “你的家！？合着你也是从小屁孩开始慢慢长大的不成？” “并非如此，我从被制造出来起就是这副模样了，说这里是‘我的家’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创造者所居之处。” “…………” 不知为何，一听到恩多利昂说出“造物主”三个字，塞卓昂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高空中出现了一只俯视大地的巨眼正盯着她的错觉，尽管她头顶只有更高的一段楼梯而已。 “……你造物主也真是够不挑剔的了，就住这破地方。” “造物主不会选择最好的，只会选最适合自己的。对他而言，这里是真实现实的反映，也是心中昔梦的具现，是独立于世间的游乐场，是一小块凝固的时光。你可以认为这是西安市碎片式发展的老城区的荒凉一角，也可以认为这是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异界风光，是万魔之王将自己嵌套进他自己观测到的现实的产物。” “什么跟什么啊……” 塞卓昂尝试着理解，但即使是她也完全听不懂恩多利昂叽里咕噜的一长串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引开话题。 “所以说，你口中的‘造物主’‘主人’‘万魔之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你说他？他……怎么说呢……” 恩多利昂的语气中罕见地透出了为难。 “他……我记得……小时候在河南安阳长大，在北京读的大学，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呢，大约是在大一或者大二的时候成了恶魔，然后又在不知何时超越了恶魔……很厉害，不过现在也只是蜗居在西安里最破的一角罢了，而且河南话和陕西话都不太会说。” “停停停什么跟什么啊！完全搞不懂了！” “你当然搞不懂，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反正我已经作为失败作被他丢弃了……比起那个，我这次要跟你说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嘎吱吱吱！ 就在恩多利昂的语气变严肃的同时，他们头顶的某处突然传来了异响，就像推开生锈铁门的刺耳声音。 “这里还有其他人？”塞卓昂不解道。 “……这里有‘任何东西’都不奇怪，算了，这次先打住吧，如果我和这里的人撞上了会很尴尬的。” “喂——喂！？” 哒，哒，哒，轻柔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从上往下，越来越近了，似乎是一个女人正在下楼。塞卓昂抬头看去，更上一层的楼梯平台的窗户也有浑浊的黄昏阳光，把一个拉长的影子投了下来，好像是个提着塑料袋的女人。 “她大概是下楼倒垃圾吧？可怜的女人，连成为玩物或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谁下来了！？还有这里到底是哪？你到底要跟我说——” “等下次吧。” 橙红色的黄昏阳光突然增强，远方隐隐传来了防空警报铃的声音，女人的影子更接近了，正要看到她的真容的瞬间，一切景物都化为模糊—— —————————————— “——啊！？” 塞卓昂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但看到的只是冰冷的房间，灰白的床榻，以及——马格纳斯的脸。 “啊——诶！？死老头子你他妈在干啥！？” “这是我想问的，我正检查着，你自己反倒睡着了，你在干啥？” 马格纳斯白了塞卓昂一眼，然后继续查看她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这里面当然不带有任何**的成分，他正眯起眼睛仔细检查塞卓昂的断臂。 “啧，烦不烦啊你！” 塞卓昂抽身离开了马格纳斯，随后用魔力制造了一层衣服披在身上，没好气地跳下床。 “你再说一遍，你的胳膊到底是怎么没的？” “战斗的时候断了，但那又怎样？又没影响！” “没影响？你当我是白痴吗？” 马格纳斯一伸手，夹杂着雷光的魔力就突然聚集在塞卓昂的断臂处，试图凝固成一条新的魔力手臂——但马上就失败了，魔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弹开一样消散了。他皱了皱眉头，噼啪打了个响指，从凭空出现的魔法阵中拿出一条类似人偶手臂的义肢，不由分说地接在她胳膊断面上——但义肢软绵绵地垂着，完全没有发挥手臂的作用，只是个摆设而已。 “到底什么鬼……” 马格纳斯无奈地拔下义肢，深深叹了口气。 “任何形式的再生魔法都不管用，不能用魔力替代，也不能用义肢……你这条胳膊‘在根本上被抹消了’，现在你身上甚至失去了‘左臂’这个‘概念’，它的存在本身都从你身上剥离了！” “哈，这还真是够神奇的。” “‘神奇’？是压根就不可能！玛耶不存在这样的魔法！” 马格纳斯狠狠瞪着塞卓昂，仿佛要看穿她的表皮，窥视藏在她背后的某物。 “……我是不知道你和哪里来的什么鬼东西达成了‘共生’的协议，但有些外界力量是玛耶人所不能掌控的，劝你别玩太过了。” 撂下这句话，马格纳斯就离开了。 “你去哪？” “关于魔王教的讨伐，必须和圣女再商议一下。” “……哼，随你便吧。” 塞卓昂转过头不再看他，马格纳斯沉默了一下，也离开了。 终于听不到马格纳斯的脚步声时，塞卓昂狠狠踢了一脚墙壁。 （他妈的……莱本托德！！！） 明摆着的威慑，赤裸裸的警告，薇妮·莱本托德给塞卓昂的是冰冷的威胁，而塞卓昂什么也干不了！见到莱本托德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逃出来’，莱本托德是想把她永远隔离在事件外！她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后果已经不是她能设想的了！ （揭发她是做不到的，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话说回来，其他几个人呢？） （妮尔丽斯就算了，夏洛蒂呢？千夜呢？对了，还有秋米拉那丫头呢？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  塞姐姐终究是成长了一点，按照以前的性子的话直接就不顾死活和薇妮对砍了 下注了下注了！经历了三卷的压抑，新的爆发式高潮又要来了！猜猜这次谁是最大赢家？坏薇？废妮？渣烨？ 第555章 狂信者和未亡人 “如坐针毡” 这个词是夏洛蒂现在心情的最直观体现。 其他合适的词还有“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并不是“无能为力”之类的，而是根本就不知该如何行动，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痛苦，却又是如此的荒诞不经。 “姆~~陛下，别这样……夏洛蒂还在旁边呢……” “哈哈，我只是和可爱的妻子亲热一下罢了，让她在一边看吧~” “讨厌~~” 艾米丽在男人怀中娇羞地笑着，而男人只是面带令人汗毛倒竖的冷笑。 他并不是征服的战帝穆丁·阿德鲁夫。 而是魔王教干部苏特·塔米亚。 他挑衅般瞟了夏洛蒂一眼，缓缓把头埋到艾米丽脖颈之间，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那嫩白的脖子上舔舐着，时不时还用牙齿轻咬。艾米丽不断发出嘤哼声，非常的娇艳诱人，但在夏洛蒂听来就像哀乐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陛下，别——” “有什么关系呢？我可爱的，艾米丽啊……” 苏特的笑越来越狰狞，那双手不断向下移动，略过美丽的少妇纤细的锁骨，不断下移到那仿佛无视重力的**之上—— 嘭！ 忍无可忍的夏洛蒂腾地一下站起，撞到了旁边的椅子，这时一脸迷醉的艾米丽才如梦初醒，尴尬地离开苏特的怀抱整理好衣服。 “真、真是的！陛下，都说了在夏洛蒂面前这样不好了……我去收拾一下！” 说着，她捂着红通通的脸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这里一下子冷清了起来，只剩下苏特和夏洛蒂。 “……” “……”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噗！” 苏特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喂喂你那哀怨的小眼神算什么啊？难不成你有恋姐情节？看到姐姐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就受不了？” “……你这混账少来这套！” 再也忍不住内心怒意的夏洛蒂步步逼近，而苏特始终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仿佛当事人根本就不是他。 “你到底对艾米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喂喂喂夏洛蒂·菲尼克斯啊，我做的可是好！事！啊！你想想，帝王意外惨死，可怜的王后精神陷入崩溃，每天都和幻想中还活着的丈夫像过去一样一起生活……天啊，多么~~~~~~美丽又凄惨的故事啊！换做你的话你忍心吗？忍心看可怜的艾米丽大妈和一个空洞的幻想过一辈子吗？当然不！！！所以身为救世主的本大爷就出场了！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特原地旋转一圈，双手高举，就像歌剧中动作夸张的演员一样。 而夏洛蒂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颤抖不已。 “所以……你‘取而代之’了？你在艾米丽最脆弱无助的时候钻了空子，把自己填充进她的幻想中，作为‘穆丁’在她身边活动……” “哎呀哎呀你何必说得这么没情调呢？说实话我这可是做好事啊，寂寞寡妇守空房，本大爷恰好能让她满足，嘻嘻嘻嘻嘻！喂喂喂别看我这样，我引以为豪的二十七厘米可是连发十次都不会软的，用来照顾她刚刚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特怪笑着对着夏洛蒂提了提胯，感觉一阵反胃的夏洛蒂立刻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苏特表情一僵，然后……脸上第一次浮现嫌恶。 “……喂喂，你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你难不成以为男性向你炫耀自己的性能力就是想上你的意思？所以我讨厌你们女人这一点啊，仿佛全世界男人都是凯子，却不知道人家很多雄性压根就不稀罕上你，自以为是的白痴们！更别提是你啊！你！啊！” 苏特一个箭步上前，速度实在太快了！夏洛蒂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间苏特铁钳般的大手就扣住了她的脸！五根又长又硬的指头不断收紧，剧痛从上下左右传来，颅骨颊骨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恶心，真是恶心啊，只是碰碰你就让我恶心到反胃！瞧瞧你这样子，这就是背叛者的丑态，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忠的腐臭味！伟大的虫之魔王赐予了你与她相伴的权力，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是我等信徒穷尽一生都无法获得的荣誉，而你轻易就得到了手——但是呢？你背叛了她！不！知！好！歹！地！离！开！了！那！位！大！人！！！！！！！” “呜——住手——啊！！！” 苏卡怒喝一声，把夏洛蒂一把扔了出去！她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上下都被痛苦浸透！而苏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依然怒视着夏洛蒂，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但随即又露出狞笑。 “说实话，我真的恨不得宰了你，宰了这个蒙受魔王洪恩却不知感激的白痴，宰了这个在危难时刻就弃王而去的废渣，但比起这么做，或许把你作为礼物为王呈上更好？没准我等的王还会对我大加赞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想到“或许会被妮尔丽斯称赞”的未来，苏特立刻兴奋得不能自持，而夏洛蒂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这是她才意识到，听他说的话，就好像“魔王教已经得到了妮尔丽斯”一样。 那一天众人在暴风雪中不欢而散，之后夏洛蒂就如自己所承诺的那样，再也没管过妮尔丽斯的消息了，那之后她去了哪？难道之后就落入了魔王教的魔爪？就算真是这样也和夏洛蒂没关系——本应如此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毫无关系了。 但她还有一点搞不懂。 苏特·塔米亚，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从他说的话就能听出来他对妮尔丽斯这个“最强魔王”有多崇拜，既然这么崇拜，为什么还要来到这动乱的奥斯勒娃？为何不呆在他们的魔王教本部侍奉妮尔丽斯？难道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体验玩未亡人的快感？ “啊啊，亲爱的，久等了！” 这时艾米丽回来了，她已经换好衣服，穿上了过分华丽的王后的裙装。 “好看吗？” “嗯，非常的好看！不愧是我最美的王后！” 艾米丽拎起裙摆在苏特面前转了一圈，苏特立刻发出了非常夸张做作的赞叹——穆丁当然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但艾米丽早就已经分不出现实和幻想，苏特的一切言行在她心中都会扭曲成最合理的形式。 “那么，走吧，陛下❤” “好啊~” 两人手挽着手走了出去，艾米丽依然一脸陶醉，苏特依然满脸坏笑，而夏洛蒂紧皱起眉头忍不住大喊道—— “等等！你——疯了吗？就这样出现在大臣们面前！？” ——两人停了下来。 艾米丽疑惑地扭头问：“怎么了夏洛蒂？陛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而苏特只是发出了一连串低沉的冷笑，仿佛在说——“等着瞧吧”。 —————————————— “…………………………………………………………啊？” 夏洛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大臣都面色如常，神色都非常平静。 “陛下，东南部沿海的动乱……” “近日进出境人口数量在持续增加……” “关于西部海域的税收法案……” 他们像穆丁仍然在世那时一样，汇报大大小小的事情，像以前一样行李，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而苏特翘着二郎腿坐在王座上，一边听报告一边打哈欠，完全是心不在焉。 “啊？嗯嗯？动乱什么的……杀呗，把蠢货全宰了祭诸王。” “进出境人口什么的……哎呀听着就麻烦，不听话的干脆全宰了吧。” “税收？不是越高越好吗？不尊重魔王的愚民们往死里榨就好。” 他的所有“圣旨”都形同胡闹，人谁听都是荒诞不经的胡言乱语，然而大臣们都非常认真地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 夏洛蒂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 毫无疑问，不只是艾米丽，就连这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都把苏特当成了穆丁，而且对他的所有言行都深信不疑。而夏洛蒂感觉到的违和感还绝不仅仅是这样，她本能地察觉到大臣们气息的异常，这简直不像是活人应有的。 （这……啊！） 她隐约之间看到了那些在空气中弥漫的、极为不祥的黑色气息，浓稠又黏腻，邪恶又扭曲，本质为“生”却又呼唤着“死”。夏洛蒂知道这是什么，她一生中只有一次体验过这感觉，而且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薇妮·莱本托德！） 苏特·塔米亚带来的不只是令人作呕的恶意，还有来自莱本托德的病毒！苏特先是顶替了艾米丽心中“穆丁”的位置，然后让所有重臣感染了病毒，这些病毒肯定是类似致幻或催眠的效果，让大臣们对“穆丁仍或者而且情况如常”一事深信不疑！ 问题是——苏特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所有大臣都被感染的？ 她看看苏特。 又看看艾米丽。 然后，整颗心都被揪紧了。 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 无论是什么病毒，“性传播”“体液传播”都是感染率极高的。 苏特控制住艾米丽后，就让她利用自己天生的武器——极具诱惑力的身体，对所有大臣—— （……你这混账王八蛋！！！！！！！） 第556章 无上伟大的虫之魔王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饶声化为惨叫，鲜嫩的肌肤变成了焦炭，青春靓丽的少女被大笑的教徒们狠狠按在烧得通红的铜柱上，焦灼味伴随着嗤嗤的声音充斥了整间牢房。 “我……我还有……家人……孩子……不能……求求你们……我还要回去……他们……不……不……不！！！！！！！！！！！！！！！！！！” 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两个教徒嬉笑着把他口中的“家人孩子”的脑袋抛到他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踩得粉碎，然后把地上血肉和脑浆的混合物捞起来涂在男人脸上。 “住手——我——咕咕咕咕——停下——你们这群混——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老人被四肢展开钉在十字架上，嘴巴被夹子强行撑开，三个教徒一边念叨着诡异的咒语一边把大桶的水银直接灌进他的嘴里，转眼间他的肚子就被撑大，很快就彻底破裂。 “求求你们——不——”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们会下地狱的！！！！！”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地狱。 我一定是来到了地狱。 诸如此类的，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足有数百，全都在牢房中遭受非人的折磨。 到处都是惨叫，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刑具，到处都是足以把我的意识吹飞的惨痛景象，而我—— 是的， 当然， 我不可能不吐吧？ 几乎是走进刑房的瞬间，几乎是看到这一切的瞬间，我就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肚子，把在魔王教吃的称得上极为精美的食物全吐了出来。我已经数不清楚我自从逃离边境战场后吐了多少次了，吐啊吐啊吐啊吐啊，习惯了吗？不可能习惯的，肠胃仿佛从里到外翻过来的痛苦多少次都不可能习惯，但对呕吐的麻木感渐渐成型了。尽管痛苦难忍，但呕吐对我而言仿佛已经成了常态，我甚至能像舞台下的观众一样看着自己狂吐。 但这次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吐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恐惧，我已经切实体会到魔王教徒究竟有多崇拜我了，以此为前提——如果我让他们“失望”了呢？一开始我拼命主张“我已经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大魔王了”，但现在我已经不敢这么说了，因为我实在不敢想象他们发现崇拜的对象并不是什么魔王时会对我做什么！他们对我的失望一定会化为愤怒，全都倾泻到我身上！所以我只能拼命假装镇定，拼命假装游刃有余，过去我演戏都是信手拈来，而这次我首次对演戏充满痛苦和恐惧！ 所以现在呢？我已经当着他们面吐了，因为我演不下去了，看到这样的惨状不可能维持镇定的！可是、可是—— “啊啊！这是——吾王的恩赐！” “吾王将她体内的一部分赐予我们！” “赞美吾王！赞美伟大的虫姬！” 所有跟随而来的教徒，全都，陷入了极端的兴奋中。 他们开始分食我的呕吐物。 没错。 争先恐后地趴在地上，欢笑着，伸长舌头，在被呕吐物弄脏的地板上来回舔舐着，把那些酸臭的糊状物咽下的瞬间甚至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全都疯了。 “啊啊，刚刚还在魔王大人体内之物，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我等必定会得到魔王的赐福！必将超脱可悲的凡俗！” “何等的美味！何等的甘冽！感谢陛下！！！” 全都，全都，全都，全都，全都，全都，全都，疯了。 但还有更疯狂的。 “但是吾王为何在这时给予我等恩赐呢……？” “对啊，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陛下心情很好啊！” “她看到我们美妙的刑房，一定也很高兴吧？” “对啊！对啊！一定要更加取悦吾王才行！” 啊……啊？ 不，不是，等一下——等一下—— “看啊！看啊！陛下！” 不等我阻止，几个兴奋的教徒就抱着一个大号的十字架过来，他们的表情闪闪发亮，就像把捉到的新奇的虫子那个母亲看的小孩一样。但是这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一个人，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被钉在十字架上，大肠小肠从腹部的断面垂下来，每根肠子上都吊着铁球，血淅沥沥淅沥沥的滴着铁球也随之摇来晃去几乎要把整个身子拉断然而女人还活着居然还活着不知被他们用什么手段维持着生命她眼中全是绝望和痛苦和我对视的瞬间浸染了新的恐惧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这是我们的作品！模仿昔日食人魔王的杰作而制造的！” “非常漂亮吧？一定非常美丽吧！” 不…… “来，请离近点！看得更清楚点！” “您喜欢吗？只要您喜欢，不论多少我们都能制作出来！请——” 不……不……不……不……不要让我看这种东西！离我远点！！！ “离！我！远！！！！点！！！！！！！” 吼出来了。 我，还是，吼出来了。 他们立刻愣住了。 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后悔了。 我不该这样的，不能让他们“对我失望”，他们这下子就不会再相信我是魔王了，他们会—— “怎么会这样……” 看吧，果然，他们—— “陛下对我们的作品不满意……” ——什么？ “太可惜了……” “果然还是入不了我等的王的法眼吗？” “非常抱歉污了您的眼睛！我们这就销毁这个恶心的失败作！” 然后，他们粗暴地把半个身子的女人从十字架上扯下来，简单的定向魔爆魔法，顷刻之间就把女人炸成了焦烂的碎肉，我甚至没看清女人最后一刻露出的是什么表情。他们弄完之后就很兴奋地向我报告，仿佛刚刚完成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伟业。 他们起了一个好头……或者该说是坏头？ 其他教徒们全都炸了锅，争先恐后把她们的“作品”搬到我面前，邀我欣赏。 比噩梦更绝望，比地狱更残酷，比黑暗更漆黑。 “这是对炎狱魔王大人的伟业的仿制！您看您看！” 把血液替换成岩浆不断灼烧全身的人。 “这是模仿千刃魔王而造的！” 全身上下插满了无数把剑和匕首的人。 “昔日黑森魔王大人的领地微缩到人的身体上，您觉得如何？” 浑身皮肤化成泥土长满寄生植物的人。 “这份作品是对您的献礼！歌颂伟大的虫之魔王！” 当然还有，浑身上下爬满虫子，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人。 我看着。 仅仅是，看着而已。 我该尖叫吗？ 我该大吼吗？ 我该悲伤吗？ 我该愤怒吗？ 我该恐惧吗？ 都不是。 我连大声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了。 能做到的只有， “停……下吧……” 用细若蚊鸣的声音， “我不想看了……” 求他们停下，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话语，也能被他们强行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理解。 “怎么会这样……全都入不了陛下的眼啊！” “果然我等还是太过幼稚了吗？” “说到底，我们想凭借庸人的头脑再现诸王的智慧本身就是傲慢啊！” “陛下一定是想让我们理解这一点！” “也就是说——？” “陛下，您是想向亲自向我们演示吗？” “原来如此！赞美虫之魔王！赞美妮尔丽斯·泽拉赫！！！” 嘎啦嘎啦嘎啦，一个发出刺耳响声的小推车被狂喜的教徒们推了过来。 上面用皮带绑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女。 比起少女，更接近**，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吧。 “陛下！请用这个肮脏的雌性向我们演示吧！” “她的父母是反对我们魔王教的愚者，甚至在公开场合出言诋毁诸王！” “罪该万死的猪！理应被诸王降下最痛苦的死亡！” “请您用您的手裁决她吧！” “也请让我们欣赏一下，真王是如何惩戒愚者的！” “展现您仁慈又残酷的意志吧！” 无数教徒把我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我看。 无数灼热的气息把我包围。 “呐呐，可不能不给王工具啊？” 提耶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被递到了我手中。 我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一样，机械式地接过匕首，用颤抖不已的双手握住。 和**对视的瞬间，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和绝望。 “动手吧！” “请快动手吧！陛下！” “展现您的仁慈和残忍吧！” “为我等做个示范吧！”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匕首的冰冷触感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全世界都在旋转，都在尖叫，都在颤抖，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朦胧。 唯独匕首的触感越来越清晰，仿佛我的意识被压缩成了一小块，封存在小小的匕首上。 我感觉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的自主权，失去了一切自由与自尊，寄生在冰冷的刀刃上，身不由己，只能被无数人握在手中，杀死所有他们认为该死的人。 “““““““““““杀了她！！！！！！！！！！！！！！！！””””””””””” —— —— —— —— —— 于是 匕首刺了下去 无辜的幼童的鲜血溅了我满脸 “““““““““““赞美吾王！！！！！！！！！！！！！！””””””””””” 在鲜血的温热中，在疯狂的欢呼声中 我感觉内心深处的某物永远碎掉了 第557章 峰会 普雷恩大陆北部，查诺斯王国，王城，大皇宫—— 面色非常难看的查诺斯王坐在王座上，他看上去活像是老了二十岁，短短一个多月间头发都白了大半。 查诺斯王国作为骑士领重要的人才来源地，作为与骑士领关系最紧密的势力，风之战帝和征伐骑士团的折戟对查诺斯王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而就在他的面前—— “觐见陛下，伟大的查诺斯王。” ——这个看上去瘦削而精明的老人深深颔首，脸上写满尊敬，但这份尊敬深处隐藏着别的东西。查诺斯看不真切，却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老人有种凌驾于他这个国王之上的压迫感。 “你是……”查诺斯王微微皱起眉头。 “‘我是’？陛下啊，既然您允许我来到您的殿宇中，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呢？”老人轻笑道。 “………………？” 查诺斯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老人……嗯……？ 等等？ 对啊，按理说每个能到王座之间觐见自己的，肯定都是经过了外面层层盘查，并且已经知根知底的人。每个觐见者的情报肯定会事先交到他的手里，经过他亲自评判审核……但为什么他好像对这个老人毫无印象？他是谁？他来自哪？说到底……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为什么对这一切都记忆模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查诺斯腾地一下从王座上站起，周围回过神来的侍卫和大臣们立刻拔出刀剑和法杖—— “这里最高等级的就是大战灵了？不够看啊……呵呵呵呵……” 老人——珀尔发出打趣般的怪笑，他举起一只手，打开手掌，露出手心中一个悬浮着的紫黑色印记。 “瘟疫之王的眷属们啊——” 污浊的黑色气息突然以他为中心爆发，顷刻间王座之厅的地板和墙壁就被紫黑色的菌丝般的魔力凝聚物覆盖，一个个弥漫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魔法阵接连浮现！ “咕咕咕咕……” “嘶嘶嘶嘶……” “叽叽叽叽……” 一个又一个仿佛人形污泥的怪物从魔法阵中涌现，它们的身躯是化不开的液态黑暗，浑身都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离得最近的侍卫们最先发动攻击，然而在那之前他们就身体一软跪倒在地，吸入了黑色气息——瘟疫的风暴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他们大张着嘴，不断呕吐出黑色的淤泥状物质，那是他们的内脏被病原体腐化后的残渣！而污泥怪物——“原菌聚合体”们也动了起来，刀砍斧劈对他们完全造不成伤害，灼热的火焰能让他们退却，但火属性魔力也很快就被细菌病毒们当成丰盛的营养液吞噬殆尽！ “为了伟大的瘟疫之王……同时也为了让这世界变得‘更有趣’，杀吧，杀吧，杀吧！！” 嘶——！！！！！！ —————————————— “查诺斯王国失去联系！？” 薇妮‘忍不住’‘惊’叫出声，而克莉妮恩斯沉痛地点了点头。 “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骑士领内部已经乱成一团了，事件实在是太突然了。” “怎么会这样……” “此事确定和魔王教有关，查诺斯王和他们王宫中所有人全部失联，直接的信息或者念话全都没有任何回应，包括查诺斯王国的好几个附属国也是如此……” “那、那里的人民们呢？” “…………………………” 克莉妮恩斯一瞬间皱起眉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就结果而言，消失了。” “‘消失’……？难道是——” “不是‘死’，而是‘消失’，对，调查员传送到首都地区时发现几乎所有民众都……‘凭空消失’了，总数超过百万人。” “难道全都被魔王教绑架走了？一百多万人全部？” “应该是非常强大的空间系魔法，具体已经让这方面的专家去调查了，但是比起这个……” “哈哈哈！还真是精彩啊，”佛格莱特的声音从另一面魔法镜中传来，“我当初也只是让几百万人在幻觉中生活罢了，他们居然直接来了个百万人大绑架！” “你先闭嘴！” 克莉妮恩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魔王教的动作越来越大——已经大到不能再大了，先是戈加尔家族，然后是查诺斯王国，这中间还有许多小的组织团体被魔王教团灭。很显然，他们针对的是明面上的所有大势力，以闪电战的形式快速高效地把它们一个一个摧毁。 最重要的是现在人们已经摸不透魔王教了，他们的规模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层次？秘密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少？泽拉赫呢？她并入魔王教后都做了些什么？这一连串袭击难道都有她在背后指使？这是泽拉赫的报复？还是她早有预谋？单单一个魔王教就麻烦得要死，再加上世界第一通缉犯泽拉赫的话…… “……玛耶自魔法诞生以来，大概是第一次遭此窘境吧？贤者或战帝级别的强者死的死伤的伤，数量空前的少，外部压力也是空前的大，在这种状况下魔王教又开始大规模活动……” 克莉妮恩斯已经满面愁容了。 而另一人—— “尖耳朵你丫的！除了说丧气话还会干啥？” 法兰粗犷的声音从旁边的通讯用魔法镜中传了出来，他那张胡子拉碴的大脸的影像也几乎沾满了整个魔法镜。现在的他的表情完美诠释了“吹胡子瞪眼”，完全是一副跃跃欲试要干架的样子。 “……那你呢，法兰？难道你很高兴吗？就因为有架打？”克莉妮恩斯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哈，情况确实够糟的，但糟糕透顶到这种程度老子反而感觉清爽了啊！这次就跟魔王教的耗子们在光天化日下痛痛快快打一架！管他输赢，总比这么瞎磨蹭要强！你说对吧圣女小妹？” “嗯……对，我赞同法兰前辈，不能让人民再遭受无妄之灾了！” 薇妮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圣母般忧心亿万生灵’的光芒。 “您觉得呢，马格纳斯前辈？” “我的话……” 另一面魔法镜中，马格纳斯低头沉思，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很难说，这种情况下不好判断怎么做才是对的。魔王教既然有心到阳光下挑事，就代表他们早已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了，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该顺应他们的意思。” “什么嘛！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 “……小心点总是没坏处的。” 马格纳斯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对法兰反唇相讥，他看上去始终有所顾虑，却又说不出口。 “你怎么看，圣安德烈？” “啊？我？” 最后一个魔法镜中映出的是圣安德烈的身姿。 直到刚才为止他也和马格纳斯一样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圣安德烈前辈？你还好吗？” 薇妮“礼貌”地问道，圣安德烈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才点头道“没事”。 “你怎么看，圣安德烈？”马格纳斯继续问道，“是立刻对魔王教展开全面讨伐，还是谨慎行事观望情况？” “这个……” “骑士领失去了所有核心战斗力，通天塔失去了提翁，我们精灵和法兰的矮人也有所损失，大贤者也不是能战斗的状态，只有你们万神殿目前没有任何重大损失，你和圣泽西莉亚都还在，格拉利亚圣歌团也未出现人员伤亡。”克莉妮恩斯说道。 “确实如此……对，如果要讨伐的话，我们万神殿理应是重要战斗力。” “你他妈咋也跟马格纳斯一样扭扭捏捏的！犹豫什么？当然是干他们丫的！”法兰扯着粗嗓门吼道。 “……不。” 出人意料，圣安德烈摇了摇头，薇妮一瞬间眯起了眼睛。 “我赞同马格纳斯，应该更谨慎一点，魔王教一定准备了陷阱等我们踩。” “但前辈，我们不能就这样畏首畏尾啊！如果放任危害继续扩大的话恐怕就遏制不住了！” “我知道，但……还是小心为上吧。” “……” 见此，薇妮也不再说话，她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双眼深处多了些许寒意。 “那么，各位，统一一下意见吧！” 克莉妮恩斯啪啪拍了拍手，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是‘立刻展开对魔王教的全面讨伐’，还是‘小心为上先保持观望摸清情况’？赞成前者的——？” 法兰立刻举双手赞成，薇妮也举手赞成，随着薇妮举手，几乎全程闭口不言的佛格莱特也举起了手。 克莉妮恩斯迟疑了一下，也举起了手。 “那么赞成后者的——” 马格纳斯和圣安德烈举起了手，虽然原因不同，但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那么就这么决定吧——‘立刻展开对魔王教的全面讨伐’，抱歉了，马格纳斯，圣安德烈。” 克莉妮恩斯看向魔法镜中的两人，圣安德烈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而马格纳斯眼神变幻不定，迟疑了良久，才放弃般摇了摇头。 “少数服从多数，‘讨伐魔王教’我当然是没意见的，倒不如说我个人也希望马上处理掉他们，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由于‘不知道魔王教隐藏了什么手段’，所以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一旦遇到‘难以战胜的强大敌人’，就请‘不要犹豫，立刻撤退’。” 马格纳斯仿佛是话里有话，却又含含糊糊，克莉妮恩斯想要问他究竟有何所指，但他随即又板起脸来，恢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 “所以……各位前辈们，都没意见了吧？” 薇妮“有点怯生生地”环顾一周，见众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微微露出笑容。 “那么，请大家尽快做好全面讨伐魔王教的准备吧！” 第558章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查诺斯王国中，昔日的首都已经完全变成了无人的空城，整齐又大气的街道中廖无人烟，就像鬼城一样。地面上、房屋墙壁上的焦痕和血痕证明这里多少发生了些暴力冲突，但并没有扩大，或者说在真正闹大之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来自通天塔的调查人员在街巷中穿行，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安静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根据这里的空间中残留的种种痕迹，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超大规模的空间转移。 问题是……怎么做到的？ “全……全都不见了！很多人！我的……我的老婆孩子都……” “请冷静点先生，我们需要你仔细回忆——” “我不知道！不知道！！！到处都乱七八糟的！耳鸣声！天旋地转！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一片！恶心得要死！然后——然后——等终于结束之后——我周围一个人都没了……呜……” 仅有的几个幸存者都受到了超大规模空间魔法发动时巨大的魔力波动的影响，精神受到重创，少数人语无伦次精神恍惚，大多数人到现在还没醒。 “能将大半个城市的人搬空……啧啧。” 伊美尔仔细检查着这一代的痕迹，调查越是深入她就越是焦虑难忍，如此大规模的空间魔法只有贤者级别的空间系魔法师能做到……魔王教中现在有这样的人物吗？泽拉赫并不是空间魔法师，难道还有其他人，或者其他什么手段……那种叫“伪王”的怪物？ 不，或许“怎么做到的”已经不重要了。 伊美尔已经完全理解魔王教的目的了。 这不是挑衅。 而是邀请。 大规模空间系魔法必然会在空间上留下痕迹，这种痕迹在伊美尔这种顶级的空间系大魔导士眼中简直像刻在视网膜上一样清晰。只要张开魔力，专心感受空间魔法痕迹的共鸣，很快就会发现——所有痕迹加起来连成了一条清清楚楚的轨迹，一路延伸到城外，指向远方。 对于任何空间魔法的使用者而言，消除容易暴露行踪的空间痕迹是必修课，然而魔王教这次完全没任何相关措施，简直就是故意把自己的行踪向全世界展示 “魔王教，魔王教，看来你们是动真格的啊……” 伊美尔叹了口气，连通了马格纳斯的念话。 （确实跟事先料想的一样，魔王教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果然吗……） 念话那边传来马格纳斯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疲惫。 （超大规模空间魔法的痕迹非常清晰吧？） （连成了很长的轨迹，比趴在蛋糕上的蟑螂还扎眼） （方向呢？既然这是对我们的邀请，他们总要指明地点吧？）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很明显是一路向东南方延伸的，估计有数千公里……恐怕都上万公里了） （上万公里？太夸张了吧？） （是很夸张，但我根据残留魔痕的强度和弥散的魔力量简单计算后，上万公里都算是保守估计了） （这岂不是直接跨过了普雷恩大陆？东南……一直延伸下去的话，应该到旁边的阿芙列史塔大陆的南边了吧？） （恐怕如此——嗯？等等，阿芙列史塔的南边？我记得……） 短暂的沉默。 然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芙列史塔大陆的最南边的小国，亚伦王国，就是虫姬那家伙的故乡啊） —————————————— “呒……” 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她躺在用富含魔力的枝叶铺成的床上，侧头看着透过小窗户透进来的林间阳光，像猫一样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魔女之森真是养老的好地方，在外面转了一大圈，还是这里最让人安心。 “有好几天没见咯，想我了吗，‘大贤者大人’？” 她打趣般看向另一张床。 床上躺着的当然还是被挖掉一只眼睛的黛。 她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漆黑色的东西，乍一看似乎是很厚的棉被，实际上是无数紫黑色的菌丝。这些菌丝全都是病原菌构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把黛裹得像个蛹一样。身在其中的黛的状况更糟了，身体大半都被紫黑色的病毒斑块覆盖了，幼嫩柔滑的皮肤逐渐失去色泽，脸颊也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瘟疫榨取着黛。 无休无止的榨取。 一开始只是榨取魔力，现在就连生命力、意志力都难逃魔爪了。 当然，直接受益者有且只有薇妮，大贤者的力量将一点点被薇妮剥夺。为了保证不造成流失浪费，整个过程十分缓慢，但即使如此不超过三个月黛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当然变成废人算是比较好的结局，直接死掉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陛下，马格纳斯他……）佛格莱特的声音传来。 （马格纳斯当然是在考虑科黛伊洛的事，不必担心他，问题是我们的小安德） 薇妮脸上罕见地闪过了不悦之色。 佛格莱特的声音也变得气愤起来。 （对……圣安德烈！他究竟在想什么？想表达不满吗？他是知道您的意思的，却不顺着您的话说，还要唱反调？） （嗯哼……） 死鸭子嘴硬，这大概是形容圣安德烈最恰当的词了，但他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有什么好处吗？他明知道自己没有反抗薇妮的办法，他自己和唯一的亲人的性命全都被薇妮捏在手里，万神殿和数亿信徒也全都是薇妮掌中的玩具，如果圣安德烈生了异心，那就无异于拿数亿条人命开玩笑。 （至于精灵和矮人那边……） 想到这里，薇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法兰和克莉妮恩斯，关于这两个人薇妮已经盘算很久了。 法兰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也是出了名的不受控制不听话。到时候薇妮掌握实权之后法兰和他的矮人们必然是典型的“刁民”，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除了用绝对的武力将其抹除外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而克莉妮恩斯和法兰是两个极端，她太聪明了，虽然总是站在“辅助者”的位置从不张扬自己，但她的心思缜密薇妮是知道的。种种迹象表明克莉妮恩斯已经开始心生猜疑了，虽然现在还没怀疑到薇妮头上，但放任其发展的话也十分麻烦。 借此次机会就能把这两个家伙都干掉，真是何等的神清气爽。 但…… “……真是的，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吗薇妮？”千海问道。 “感觉有点……心跳加速？不太像。呼吸急促？也不是。心烦意乱？还没到那个程度。姆……” “？？？” “算了，只当是我无聊的自言自语吧。” 说着，薇妮翻了个面趴在床上，伸展肢体。 但内心的微妙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总有种“吃饭时吃进了混在米粒中的米虫”的感觉，虽然不至于坏了心情，但也有点不爽。 为何？ 第559章 脱壳之一 （亚伦王国……） 马格纳斯眉头紧皱。 魔王教把地点选在了泽拉赫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难道是表示“有始有终”？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战略内涵……莫非是另有企图吗？然而亚伦王国放眼玛耶只是个不起眼的临海小国罢了，没有特殊的地形也没有异常的气候，面积也并不宽广，更不存在什么很有名的魔法遗迹之类的…… 该不会魔王教只是单纯觉得“在魔王大人诞生之地展开决战很浪漫”吧？ （各位，目前来看魔王教已经向我们发出了邀请，地点就在亚伦王国，泽拉赫的故乡） …… …… 总之先把此事通知薇妮、克莉妮恩斯等人，更进一步的调查结果还要等伊美尔的报告。 但这种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对马格纳斯而言还有更需要在意的事。 魔王教一方，有着科黛伊洛的存在。 （科黛伊洛会动手吗？她应该会插手吧？如果是完全苏醒的她的话……） 说到底，绷带不足为惧，她的“诅咒”只是以“领域的效果”为形式存在的，满是破绽。 但科黛伊洛就不同了，她的话…… （莉妮恩斯也好法兰也好圣安德烈也好，和她对上都非常危险！） 马格纳斯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给他们做了‘提醒’，这样是否算是越界？算不算是‘让他们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应该不算吧……双向的意识构成连锁的话，一旦科黛伊洛出手那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到了那时的话—— 区区大秘宝构成的脆弱的“保障”，还能否奏效呢？ （在吗，马格纳斯？） （克莉妮恩斯？） 念话突然又开了，这次是克莉妮恩斯突然找了上来。 （有什么事吗？单独找我联系？） （不，我只是……嗯……） 克莉妮恩斯罕见地支支吾吾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关于你之前的，‘提醒’） （——！！） 果然还是做得有点过了？马格纳斯感觉心一下子被揪紧了。 （你的‘提醒’，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你似乎另有所指，是我的错觉吗？） （……就是字面意思，不知道魔王教在耍什么花招，所以越小心越好，万一真有我们无法应对的巨大危险呢？） （是吗……？） （……） 短暂的沉默，然后传来了克莉妮恩斯的叹气声。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但是马格纳斯，我也想提醒你小心一点） （为什么？） （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指的不是魔王教一事，而是……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很多很多事情都和我想象中有微妙的偏差，或许说很多事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 （但愿只是我的错觉，现在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我希望你也小心） —————————————— “这个国家疯了” “不只是底层疲于奔命的民众们” “从政治和军事力量的核心开始，奥托曼帝国的顶层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超大规模疯人院” ——夏洛蒂如是想。 过去在她看来，虽然穆丁已死，奥斯勒娃群龙无首，奥托曼帝国失去了主心骨，民心惶惶，唯一的王后也精神失常，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的。奥托曼帝国有着雄厚的底子，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有辽阔的疆土和海域，这样的国家不可能就此成为脱缰野马的。 区区一个邪教的疯子就算打入内部也翻不起太大浪花——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错了。 她实在太小看这个疯子了。 或者说，她小看了这个疯子背后的，恐怖又邪恶的力量。 恐怖组织魔王教，极端狂热的邪恶信仰，以及隐身于背后的背后，操纵一切的瘟疫之王。 薇妮·莱本托德的病毒究竟能做到何等危险的事情，夏洛蒂早就已经有切身体会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小看了薇妮和魔王教那些令人作呕的恶趣味。 站在侧殿的阳台上看着下面的景象，夏洛蒂怀疑自己陷入了世界上最污秽不堪的噩梦。 “啊啊……嗯……咝哈……” “嗯……呼呼……继续……继续……” “啊啊啊啊啊……！！！” 禁卫军，奥托曼帝国最核心，最精锐，最忠诚的部队。 现在变成了超大规模集体乱交现场。 惹人遐想的愉悦的呻吟在军营中回荡，婉转不绝，然而听在耳中一点也不悦耳动人，完全没有娇媚之感。 ……废话。 因为这是清一色的雄性。 这些平日里一丝不苟威风凛凛的将士们全都在物理意义上丢盔弃甲，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就在布满尘土的军营中的地面上大干特干起来。足足数万人的超壮观**，呻吟声加起来简直震耳欲聋，刺鼻到令人恶心的雄性气味熏得人头昏脑涨，唾液汗液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顺便一提，由于是大脑被病毒突然入侵操控精神而导致的“突发性”乱交，这群家伙事前压根没有做任何清洁，所以月工交的时候场面非常的……感人。 “真过瘾，对不对？” “！？” 突然出现在夏洛蒂身旁的苏特邪笑着看着她，夏洛蒂感觉自己就像被邪恶又诡谲的非人生物盯住一样，浑身都动弹不得。 “…………你说，‘过瘾’？”张口结舌了半条，夏洛蒂才挤出一句话。 “难道不是吗？”苏特的笑容越来越扭曲，“每个人都尽情释放原始的欲望，没有一人用虚伪的人性掩饰生物最深处的本能，这岂不是一种原始的美？超过瘾吧？” “……当然不是！这只是像动物一样的乱——不！连动物都算不上！” “啊哈，随你怎么说，不过侵蚀精神的病毒已经随着大乱交完全扩散开了呢~” “你……！！！” 夏洛蒂咬牙切齿，但苏特只是哈哈大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亲爱的，你叫我？” 如梦初醒的艾米丽从苏特身后走了出来。 夏洛蒂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艾米丽所穿的衣服不是什么王后的裙装，而是薄如蝉翼的、强烈凸显身体曲线的暴露衣着，任何男人恐怕都无法抵抗这性感得过分的成熟肉体的诱惑。 “看看你姐姐，真漂亮，真漂亮啊……” “啊……嗯……亲爱的，别嘛……” “呐呐呐，接下来我想让我可爱的王后做一些刺激又舒服的事情，愿不愿意啊？” “嗯哼……只要是您的命令……” 苏特狞笑着抚摸艾米丽的身体，而目光涣散的艾米丽发出动人的嘤哼，夏洛蒂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了双拳。她已经知道了，很明显，苏特现在想干什么—— “……住手，苏特·塔米亚！” “让我住手？那就求求我啊？” “求求你！！！” “我听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卡发出刺耳的大笑，一脚把艾米丽从阳台上踹了下去！眨眼间艾米丽就淹没在了士兵堆叠成的充满汗水和粘液的人堆中，紧接着就是混合着痛苦和欢乐的号叫！夏洛蒂只感觉大脑如遭重击，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了起来，只剩下阳台下那个正在遭受最为污秽的折磨的女人！ “死亡的眷属啊！听从我的——” “——哦哦哦不行哦，不忠的废物还是安静点比较好~” “——！？”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苏特不知何时已经在她眼前消失，出现在她的背后，紧贴着后背。他的吐息喷到了夏洛蒂后脖子上，但一点热度也没有，反而像死尸一样冰冷。 铮…… 两把斑驳的弯刀抵到了夏洛蒂脖子上，仅仅是触碰到皮肤，这深入骨髓的冰寒就几乎让她心跳停止。 “你以为你究竟算是什么呢？正义使者？迷途知返的羔羊？不不不不，你只是个连**都不如的死猪罢了，死猪就该有点死猪的样子，不是吗？”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四道暗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苏特就离开了她的后背。 “啊……？” 夏洛蒂一下子瘫倒在地。 双臂和双腿零零散散掉在地上。 断面不知为何没有出血，而是变成了和苏特的弯刀同样的一片黑。 “姑且让你当一会人棍吧~你这个状态是否能老实一点呢？可别给本大爷搞事了，我还琢磨着把你作为礼物献给我等的王呢！嘻嘻嘻嘻嘻嘻！！！” 苏特撇下被削成人棍的夏洛蒂，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表情凝固住的她愣愣地躺在阳台冰冷的地板上。 …… …… …… …… 然后—— “呼……看来他没发现……” 下面军营区域的一角，一个年轻士兵从一大堆杂物后探出头，警惕地盯着阳台上苏特离去的方向。 这个士兵样貌平平，毫无特点，唯独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紫色光晕。 见苏特确实没看穿，而且周围大**的士兵们都没发现自己，夏洛蒂大大松了口气。 这是死灵魔法中的保命技的一种，只不过条件非常苛刻，之前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 所谓的“占据身体”。 这个身体原本只是禁卫军中的一个普通士兵，前些日子因病死在军中——并不是薇妮的病毒之类的，只是普通疾病罢了。这占据身体的魔法需要的正是“几乎没什么损伤的身体”，于是夏洛蒂早在几天之前就留下了“引子”，只等要用到的这一刻。 至于阳台上那个被削成人棍的东西？那只是基于她原本的肉体造出的空壳罢了。 （好，这下子姑且是离开苏特的视线了） （现在必须混在军队中，伪装好……） （但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呢……） 第560章 脱壳之二 伊美尔在高空中，脚踏着空间俯瞰大地。 已经追踪出多远了呢？ 大概跨过了将近半个大陆了吧，空间跳跃都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了，但依然没到尽头。 只要稍一感知就知道魔王教空间魔法的痕迹完全没有淡化，反而还越来越强了。 “队长，测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云间的阴影洒下的瞬间，一个灾厄旅团的队员就突然出现在伊美尔身旁，他手里拿的是如同闪闪发亮的罗盘一样的东西。 “可以确定魔王教空间移动距离已经完全跨过了普雷恩大陆，现在最远可以追踪到与阿芙列史塔之间的海域。” “方向没有变？” “没变，一路笔直，照这样一直延伸下去的话——” “……亚伦王国，果然啊。” “是的。” 伊美尔挥了挥手，队员立刻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马格，现在看来不会错了，地点是亚伦王国） （亚伦王国的哪个位置？虽然是个小国，但终究也是一大片土地） （还不敢确定，但目前来看东北部的可能性较大） （……泽拉赫的出生地？） （是的，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故乡，亚伦王国的大贵族泽拉赫家族的封地，包括阿尔法山区、落月山谷和落月平原，从封地面积来看确实对得起‘大贵族’之名） （原来如此……不但是虫姬的故乡，还是兼具山地、谷地和平原的大场地，确实是适合展开大战的地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立刻去联系其他人，做好完全的应战准备） —————————————— （还能怎么办？我立刻去联系其他人，做好完全的应战准备） 轻叹一声，马格纳斯断掉了念话。 到了这一步，与魔王教的大规模正面冲突已经不可能避免了，虽然他已经多次尝试过劝说其他人先放弃，暂且观望，但——当然，毫无用处。说到底，现在连马格纳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对的了。不可能永远都因为一个科黛伊洛而畏首畏尾，更不可能放任过度嚣张的魔王教闹事，尽管威胁切实存在，但也必须把魔王教这个毒瘤彻底拔除。 但这样的话，塞卓昂…… 马格纳斯又开始头疼了，塞卓昂现在简直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或许这种时候把塞卓昂赶出家才是更好的选择，但又不可能放任她到外面闹事…… “啧，这白痴丫头！” …… …… …… “呼——！哈！喝！” 塞卓昂的动作快到只留下道道残影，手中握着的石块般的巨剑在冷冽的空气中起舞，仿佛完全没有重量。塞卓昂现在没有使用任何诸如“减轻重量”“增加灵活性”的魔法，完全是靠自身纯粹的“力量”和“技术”来挥剑。 （技术啊……） 心里想到“技术”一词，塞卓昂不爽地咧了咧嘴。所谓的技术是对力量的弥补，是力量不足的人创造的词，正因为没有直接压倒一切的暴力，才需要靠着各种各样的技术和花招取巧。 所以塞卓昂讨厌用“技术”武装自己，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在任何世界都通用，历史上任何一个大贤者或大战帝都不会和对手讲究武技，一发大禁咒就能解决一切。 但现在—— “——喝！啧……” 她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身体左侧那个空荡荡的袖子，一股无名火一下子涌上心头。永远失去一臂的影响比她预想中还要大得多，英雄史诗中的独臂英雄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独臂首先带来的是力量的不足，不是简单的减半而已，也不是“把原本用来强化左臂的魔力全给右臂”那么容易。其次是对整体的平衡性、协调性的致命打击，虽然现在塞卓昂依然能把剑舞得令人眼花缭乱，但其中的违和感只有她自己清楚。 巨剑是塞卓昂最喜欢的武器，威猛刚硬，酣畅淋漓，但绝不是适合独臂的残疾用的武器。 如果说第二喜欢的武器的话—— 她心念一动，魔法阵把巨剑的剑刃笼罩，散去之时剑刃已经变成了蛇腹剑的形态。 又挥舞了几下，拉长的鞭与剑刃在空气中划出锐利的弧度，短短一瞬间，周围的所有废墟就像切豆腐一样被斩成了无数小碎块。然而这还不够，这种程度远不如还未断臂的时候，蛇腹剑对力量和身体协调的要求甚至超过了巨剑，如果巨剑都用不舒服的话就更别提蛇腹剑了。 这样的话…… “老老实实用家传的剑法如何？” 那个冷漠的男声响起的瞬间，塞卓昂就露出了如同吃了苍蝇的表情。 “……你来这干啥死老头子？” “看看你在这瞎倒腾什么，巨剑……蛇腹剑……哼。” 看到塞卓昂正在尝试让自己重新习惯的武器，马格纳斯发出不屑的冷哼声。 “你有意见？” “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倒不如说看到你还没蠢到连基本的复健运动都不做我还挺高兴的。” 这男人嘴里蹦出来的每个词都带刺，简直和塞卓昂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这次她并没有感觉到强烈的不爽，只觉得有点莫名的焦躁和惆怅。 “……如果你来这就是冷嘲热讽的话就滚吧，别烦我了。” “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罢了，你现在的身体还想用重武器？耍杂技吗？” “闭嘴啊！” 塞卓昂不满地嘟囔道，但马格纳斯说的话还是被她听在耳中——“家传剑法”，海德里希家族一向不喜欢巨剑之类大开大合的武器。用的通常是较小型的直剑、细剑、短剑、乃至刺剑之类的，与此对应的剑法也以技击为主，但在塞卓昂看来简直憋屈得要命。 “你这样下去终究也只是不堪大用而已……哼，当然，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那你就赶紧把我想知道的都他妈告诉我啊！” “这就是我的自由了。” “你……啧！！” “好了，不玩文字游戏了，我来是有事找你的。” “……啊？” …… …… …… 两人罕见地徒步行走着，穿过寂寥的废墟，接近了比废墟还寂寥的海德里希本家大宅。 “所以说……” 感觉有点头痛的塞卓昂揉着眉心，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魔王教得到了妮尔丽斯？现在还把至少两个超级军事大国搞得一团糟？现在又要全面开战？这是什么他妈三流奇幻小说吗？” “然而这是事实，事态变得十分麻烦了。” “啥？麻烦？”塞卓昂不解地眨了眨眼，“对你们来说这不是好事吗？正好能把虫姬和魔王教这两个麻烦玩意一锅端了，岂不爽死？” “不，我说的麻烦是指……算了，当我没说吧。” “…………不会跟那什么‘科黛伊洛’有关吧？” “别想那么多。” “……” …… …… ……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马上就要展开决战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魔王教已经用相当嚣张的方式给我们发了邀请函，地点应该就在泽拉赫的故乡，亚伦王国。” “哈？魔王教可真他妈会玩。所以到时候你们就要全员出动？灾厄旅团格拉利亚圣歌团征伐骑士团一起上？” “并不是，征伐骑士已经被泽拉赫全灭了，你傻的吗？” “啊……” 塞卓昂立刻反应了过来，眼角微微抽搐。 （他妈的，是莱本托德搞的吧？这**扣屎盆子倒是熟练！） “到时候应该会出现不小的牺牲吧，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把泽拉赫和魔王教一网打尽，这次绝不能再让泽拉赫逃了。” “………………” “嗯？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是啊，说起来妮尔丽斯还是世界第一通缉犯呢，我都快忘了。” “……你什么意思？” “这话由我说可能怪怪的，但……你们还是稍微对妮尔丽斯温柔点吧，她已经……算是‘废了’。” “我们当然知道泽拉赫和温迪一战后消耗严重，战斗力应该也大不如前了吧，这正是绝好的机会——” “我指的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废了’，无所谓，反正到时候你们应该会明白的。” “……？” 马格纳斯狐疑地看着塞卓昂，而塞卓昂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他很清楚塞卓昂固执起来的话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大宅之前，穿过高大围墙的冰冷铁门，绕过醒目的密斯拉·海德里希雕像，走过冠以“花园”之名却只有寥寥几棵耐寒树木的庭院，终于到了大宅门口。每当走过这条路，从废墟中来到创造魔法的伟人的昔日居处门前，塞卓昂都有种踏过了一条长长的历史之路的感觉。 每当这时就会令人莫名惆怅。 “所以，死老头子，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走进大宅正门，塞卓昂这时才开口问道。 “你难道突然看开了？突然开明了？突然意识到局势不妙了？想让我加入你们成为战斗力？说实话我倒还挺乐意的，虽然我不打算把泽拉赫卖给你们，但能找魔王教算算旧账的话也不赖。” “……算旧账？” 马格纳斯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或许很美好，可惜不现实。” “……啊？”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忽然后退一步—— “——然后，老老实实呆在这别出去闹事。” “——等等！！混账！！！” 此刻才反应过来的塞卓昂大骂着转过身，加速魔法瞬间开到最大——但是慢了一步！塞卓昂在内马格纳斯在外，两人之间的巨大房门轰然关闭！ “放我——出去！你他妈的！！！” “仅此一次，你必须受点委屈了，至少魔王教讨伐战期间请一定要老实呆在这里。” 然后，马格纳斯的声音远去了。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塞卓昂一人，独自待在冷冰冰的大厅里。 …… …… …… …… …… …… …… …… …… …… “……哼。” 塞卓昂忽然笑出了声。 “你找上我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有这一出了……幸好老娘事先做了准备，真当我溜不出去？” 魔王教讨伐战，如此大好机会怎可能就此放过？ 第561章 人间地狱 虫交长长的抑郁期终于结束了，这个月开始就要突入波澜壮阔的感情戏了！没错感情戏！更骚的操作要出现了！ 感谢崭新的二月大家崭新的月票，还有星河落日巨佬……妈耶你大概刷新了我的书下面单人单次投月票数的记录，感动了 ~~~~~~~~~~~~~~~~~~~~~~~~~~~ 空间浮现出一个圆形的波纹，随后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就从中掉了出来，和他之前的无数人一样。他们正是在查诺斯帝国首都失踪的百万民众中的一部分，当然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大国公民”的光荣身份，沦为的单纯的玩物和实验素材。 “辛苦了啊，珀尔。” “不辛苦，老夫也觉得很愉快。” 提耶拉和珀尔背着手站在空中堡垒后方的仓库中，这个仓库远比看上去要大——准确地说是外表面积的数万倍。它的内部是远远延伸到视野尽头之外的、大到令人发疯的空间，装下上百万人绰绰有余。 “利用虚空魔王的遗骸弄出来的杰作……啊啊，不管看几次都觉得真了不起。” “老夫也是尽了力了，毕竟是极为珍贵的‘大魔王’的遗骸，不好好对待怎行？” “查诺斯王国的白痴们算是解决了呢，说起来，苏特在奥托曼帝国的行动也十分顺利，对那里的军队的洗脑改造马上就要完成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伪王几乎没有剩的，如果不把查诺斯王国和奥托曼帝国这两个顶尖军事大国的兵力‘借’过来的话，恐怕还真是不太好撑场面。” “嘛嘛，反正皆是增加威慑力的杂鱼罢了，正戏是轮不到他们的。” “…………” 珀尔意识到提耶拉言下之意，微微挑起眉毛。 “你是说绷带——不，‘科黛伊洛’果然已经——？” “对，苏醒到了什么程度还不敢确定，不过绝对……呵。” “原来如此……” 珀尔陷入了沉默。 提耶拉也是。 提耶拉知道科黛伊洛的真实危险性，即使是一向张扬跋扈的她在面对那家伙时也必须小心谨慎。 而珀尔是世界上最最清楚科黛伊洛是何等可怕的人。 毕竟—— “珀尔啊，汝还真是爱装深沉呢，汝最最强大的作品好不容易能大闹一场了，汝其实心里是很期待的吧？” “……你说，期待？” 珀尔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总是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老人把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 “确实是‘最最强大’没错，但她的强大并不是因为我，我也没能把她塑造成我想要的样子，严格上来说的话她不是我的‘杰作’，正相反——应该是最最失败的失败作中的失败作。” “切切切，所有成功作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失败作？” “单纯抛开背景讨论强度是没有意义的，强大的力量能控制住就是武器，控制不住就是天灾。” “连薇妮的认可了，汝就坦诚接受吧~” “哈……毕竟她不会在意这些，不论可控还是不可控，在她眼中只是‘使用方法’的不同罢了。” 珀尔苦笑着叹了口气，一挥手，待命已久的魔王教技术部人员就一拥而上，把堆积如山的人体素材条件分类，在刺耳的大笑声和对虫之魔王的赞美声中开始了改造。 ———————————— 阿芙列史塔大陆，南部，亚伦王国首都—— 亚伦国王坐在王座上。 锦绣的棉质椅面坐起来却像拷问用的钉椅一样，让他如坐针毡。 位列两侧的官员和贵族们也一样，每个人都浑身发抖，冷汗直冒，甚至都不敢抬头。 “为什么要如此紧张？” 那个斜倚在王座侧面的男人只是稍一开口，全场人就猛地一个激灵，有的官员甚至差点没忍住逃跑。亚伦国王紧紧咬著嘴唇，甚至没注意到嘴唇早就被咬破了，鲜血都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宽敞明亮的王宫，只因这个男人的存在，就变成了极端高压的刑房。 “啊……我大概明白了。” 苏卡·布里亚特忽然露出微笑，看向王座背后的装饰着帷幔的墙。 这面墙上通常是挂着亚伦王国历代先王的肖像，这是国家自建国以来的传统，寓意是祈求先王们的庇佑和监督。 然而现在所有先王的肖像画都被撤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占满整面墙的巨幅画像。 画上是一个穿着装饰着金色流苏的黑色长裙的少女，她有着璀璨的银灰色秀发和冷漠的蓝灰色双瞳，惊为天人的容姿，而画师高超的画技更是让她在美丽的同时又充满了冰冷的威严，就像一个真正的王者一样透过画框俯视所有人。 “一定是画中真王的威仪让你们难以平静吧？我很理解，我很理解，非常理解，太理解了。” 苏卡点着头，而视线一直牢牢黏在虫姬的巨幅画像上，仿佛很不得用眼睛把这幅画吃进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移开，充满威严地环顾一周，每个被他的视线扫到的人都拼命忍住颤抖。 “亚伦王国，阿芙列史塔南端的不起眼小国，偏僻又弱小，然而现在却成为了世界上最受瞩目的地方之一，这是为何呢？” 苏卡说着，明明用的是平缓的语调，却饱含着不容违逆的压迫力。 “““““““““因为我等蒙受了妮尔丽斯·泽拉赫的荣光！！！””””””””” 满朝文武，包括亚伦国王，都立刻用吼的把这句话甩了出来，声音之大甚至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嘎吱作响。苏卡似乎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双手压低，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那么……妮尔丽斯·泽拉赫是何人？” “““““““““无上伟大的虫姬！至高无上的真王！撼动世界的虫之魔王！愿她的荣光永远照耀玛耶！！！”””””””””大臣们立刻又争先恐后喊道。 “在真王的荣光面前，你们应当如何？” “““““““““向她献上一生的忠诚！全身心侍奉她！忠实于她！永远团结在她的身侧！！！””””””””” “在真王的荣光面前，贱民们应当如何？” “““““““““献上忠诚！献上财富！献上理想！献上肉体！献上灵魂！献上生命！用每一滴鲜血每一声哀嚎取悦真王！讨取真王的欢心！！！””””””””” “很好……但……” 苏卡的目光突然变得森然起来，大厅内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度。 “为什么，血到现在还没盈满呢？”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猛地一抖。 苏卡从王座旁离开，缓缓走到大厅正中。 这里放着一个漏斗形状的榨汁机。 这是在玛耶很流行的那种型号，上面铭刻着榨取果蔬汁液的简单魔法铭文，把果蔬放到上面，启动铭文，果汁就会经过漏斗底部的滤网流到下面接着的碗里，很多平民家里都会使用。 这确实是个榨汁机。 但尺寸实在太大了。 上端几乎都快碰到天花板了，足以塞下上百成年人的大小。 而且里面塞着的不是瓜果蔬菜。 而是婴儿。 最大不超过两岁，最小才刚出生的婴儿。 他们全都浑身赤裸，身体残破又干瘪，表情和动作都凝固在了死去的刹那，极端的狰狞和痛苦。 而他们的血先是被滤网滤去脏器碎片之类的杂质，然后流到了放在下面的巨大的、纯金的、和这个巨型榨汁机几乎一样大的大碗中。而这巨型大碗中也刻着萃取提纯的铭文，绝大部分血都化成烟雾消散，只剩下最纯的一点点从碗边缘的小口滴入金色的杯子中。 这个杯子只是普通的酒杯大小，但经过严苛的过滤和萃取后，这么多婴儿榨出的纯血也只装了一半而已。 “这可不够啊，效率太低了，‘搜罗全国上下新鲜的婴儿，将他们的鲜血献给真王’……为什么这么慢呢？至少要盈满一整杯啊！还要我说多少次？只有这样严选的饮品才配得上真王的高贵！！！！” 苏卡脸上突然染上怒色，手一动——快到只剩残影——没人看清他干了什么，但位于大厅中的五个官员突然浑身爆出鲜血！飞舞的断肢和内脏染红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苏卡的愤怒仿佛化为了有形的重压，让所有人都双腿发软纷纷跪倒在地！亚伦王国终究是个小国，在这里魔导士就是最高战斗力了，在这样的他们面前，身为肉体最强的上位伪王的苏卡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太过于强大了！ “你们实在太怠慢了……亚伦王国因为出了一个史上最伟大的魔王而跟着沾光，但你们却抗拒这至高的荣耀？难道还需要我再好好教育一下你们才能学乖吗？‘国王陛下’？” “十、十分抱歉！但是……” “但是？” “但但但但但是！小婴儿什么的……实在……太……而且您的要求也……” “‘健康，漂亮，血统优良，无瑕疵’的婴儿很难找吗？为了取悦真王，倾尽你们举国之力又有何难！！！” 咔嚓！！！ 苏卡瞬间出手——这一刹那国王确信自己要人头落地了，然而灼热的血泼到了他的脸上，飞出去的不是他的头，而是刚刚在一旁战战兢兢想躲开的宰相的头。苏卡冷哼一声，接住宰相的头，扔到了国王怀中——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只是轻轻一扔就险些砸断了国王的肋骨。 “劝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哦？伟大的虫之魔王迟早会驾临，届时若不能让她满意……恐怕你们要承受的就是血洗全国的魔王之怒了！” 苏卡撂下这句话，身影一晃就消失了，快到连残影都没有留下。 而精神近乎崩溃的国王从王座滑落到地板上，哭得像个孩子。 第562章 真的没玩过头吗？ 魔王教，空中堡垒—— 现在整个空中堡垒都“活”了起来，虽然以前这里也很热闹，毕竟能长居魔王教本部的都是最最狂热最最高位的教徒，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有趣活动。但这里终究还是类似同好会的兴致，提耶拉主要负责的也就是管管恐袭任务罢了，平时的娱乐总归是有点单调。 而现在不同了。 教徒们每天都像过年一样，他们有了新的娱乐，不仅仅是娱乐，这更是让他们倍感自豪和骄傲的大事，是更加接近理想中的魔王的最好方式。 魔王中的魔王——真王是无上伟大的，是世间最高贵的，最高不可攀的，最为美丽的。 而这位少女完全符合教徒们对真王的所有美好幻想。 她杀死无数人，震撼世界，险些毁灭上位面、杀死人界最强者血皇，尽管因万恶的圣女的阻碍而以毫厘之差失败，但她的战绩依然改过了历史上所有魔王。 她无比的美丽，银灰色的秀发宛如梦幻的光晕，苍蓝的双眼宛如大海孕育的宝石，婀娜的身姿宛如出自神匠之手的雕刻，毫无疑问是值得万千人崇拜的女神之姿。 她又是那样的高贵和淡漠，尽管偶尔会有强烈的情感波动，但大部分时候都很难从她眼中看到表情，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主的陪伴下坐在王座上目视前方，想必是在思考极为深奥的问题吧。 取悦真王是信徒们的天职。 挖空心思，倾尽一切，只为博得真王一笑，即使为此而死也于心无憾。 王座大厅之中，少女坐在王座之上，双目无神——当然在信徒眼中这是目空一切的威严，表情呆滞——当然在信徒眼中这是沉稳又冷漠，身体微微瑟缩着——当然在信徒眼中这是不屑与俗世之人接触，嘴唇上残留着被她自己咬破的痕迹——当然在信徒眼中这是真王因他们的无能而生的愤怒。真王必须是完美的，必定是完美的，即便不是完美也要将这不完美也视为完美的一部分，所以无上伟大的虫姬永远是强大、美丽与邪恶的象征。 赞美伟大的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 今天，信徒们也使尽浑身解数，为了博得真王的欢心。 现在来到王座前的红毯上的是一家三口，他们的表情都极为激动，能亲眼目睹真王的身姿，如此的威严强大美丽又超脱凡俗，即使不小心惹怒了真王殒命于此也心满意足了。 当然，仅仅见到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博得她的欢心”。 “看啊……看啊……陛下！看看我！看看我们！” 父亲忙不迭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我们……我和我的家人们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崇拜您！！！” 因极度兴奋而发僵的大脑转不过弯，预先想好的一大堆赞美之词全都忘完了，只能用干巴巴的“非常”不断重复。 “所以我们……我们……我们重现了您的神迹！” “我们付出了绝大的努力钻研古代的禁书，虽然只是凡人的智慧，但最终也取得了成果！我们能把自身的器官替换为虫，而且能几乎完美实现原本器官的功能！” “陛下，您看怎样？” “恳请您予以指点吧！” 而他们所谓的真王—— “……………………” ——只是用瞳孔收缩的双眼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抽搐着，脸上的血色更淡薄了。 “陛下……不满意？” “请看啊！我们的成果还不仅如此！” 母亲忙不迭地摸出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们的身体内部几乎全是虫的聚合！怎样？即使像这样——” 咔嚓！咔嚓！咔嚓！他们争先恐后表演起了自惭，还甚至“哈哈哈哈”的大笑不止。 “如何啊！尊敬的陛下！” “这样的我们是否更接近于您的眷属了呢？” “请赐予我们福音吧！赐予我们启示吧！” “……………………” 而“真王”一如既往的沉默。 但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咳咳！” 一旁的提耶拉突然轻咳了一下，露出了乍看很生气实则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真王当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汝等难道没有点自觉吗？” “““万分抱歉！！！！！””” 三人立刻惊得跪倒在地，见此，提耶拉笑得更不怀好意了。 “但陛下是仁慈的，她决定仁慈地赐予汝等在她的注视下死去的荣幸！” “！？” 虫姬猛地颤了一下，微微侧过头，仿佛是难以置信般看向提耶拉，而提耶拉笑意更浓。 “““感谢陛下！！！！””” …… …… …… 三人的残骸很快就被处理掉了。 他们上演了最盛大的自残秀，连排在他们后面的人都看得感动不止，甚至有人悄悄用小本子记下了他们是怎么自残到死的，如果自杀就能博得虫姬欢心的话那可真是太棒了。 “陛下！我们向您带来了反对诸王的罪大恶极之人！以及他那令人作呕的血亲！” 接下来的一群人义愤填膺地拖着四个衣衫褴褛的人走了进来，那四人浑身都是血迹，很多伤口都深可见骨，看上去凄惨无比。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最惨，四肢全部被反向折断了，身上还挂着好几副镣铐。 “这个人原本是万神殿下属的一个小神殿的祭司！是那万恶的圣女薇妮·莱本托德的手下！” “他和他的妻女居然在公开场合质疑我等伟大的魔王教，并且用最为污秽的言语贬低您！” “罪无可赦！罪无可赦！！！！” 一下子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口水横飞地痛斥这无辜的一家子的莫须有的罪行。 “请您施以裁决吧！” “对于这等大不敬之罪人，必须要让他们身心的一切领会真王的威严！” “把他们做成标本！吊出去！作为典型警醒世人！！！” ““““““宰了他们！宰了他们！宰了他们！宰了他们！！！！”””””” “看啊！陛下的身体——在颤抖啊！” “陛下居然突然间如此兴奋！” “这必定是对我等的认可！” “赞美无上伟大的虫之魔王！！！” “啊啊啊，伟大的妮尔丽斯·泽拉赫啊，若您不想让贱人的血弄脏手的话——” “——就让我等来代您行刑吧！！！！” ““““““只要您一声令下！！！！！！”””””” “……” 而虫姬只是发着抖，目光越来越涣散，若不是提耶拉坏笑着按住她的手，她恐怕都要跳起来逃走了。浑身是血四人在地上拼命挣扎，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每一股视线都想一支箭一样向王座射去，穿透胸膛刺进心脏。 “呐，呐，陛下啊，您的信徒还等着您来定夺呢，如何？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 “快点，快点，一个字而已，还在等什么呢？呐呐呐？” 提耶拉在她耳边低语，虫姬仿佛在拼命忍耐着什么，瞳孔几乎要完全扩散开了，最终—— 她发干的嘴唇微微张开。 发出细若蚊鸣的声音。 “…………………………杀吧”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信徒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然后，就在虫姬的面前，把四个十恶不赦的人牢牢架住—— “妮尔丽斯——泽拉赫——！！！！！” 身为家长的男人怒吼着，他此刻眼中完全没了恐惧，即将在极恶之人面前被处死之际，狂乱的现实击碎了他的恐惧，剩下的全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怒。 “你这混账！！！你这败类！！！！你和你的狗腿子们都是！！！！！等着吧，等着吧！你会受到制裁的！！！你会失败一次就会失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永远！！！！正义的审判会来的！你会死！你终将在世人面前死无全尸！！！马上就——” “死吧！！！！！！！” “临死还敢侮辱真王！！！！！！！” “把他大卸八块！！！！” —— —— —— —— 直到最后一刻，四人的目光都没有从虫姬身上移开。 他们到最后眼中都没有了恐惧，全都是纯粹的愤怒，直到死的前一秒他们都持续不断地把怒火投向她。 而虫姬什么也没说。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喉中没有任何声音。 她眼中没有任何光芒。 在教徒眼中她是冷漠又孤高的王。 但在知情人——例如提耶拉——的眼里，她已经只是一根燃尽的枯柴了。 昔日不可一世的万虫之王，如今只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任人欺凌的废物了，终究成为了连虫都不如的渣子，不能控制自我的傀儡。 （而这大概正是薇妮所希望的吧……） 看着这样的她，提耶拉发出冷笑，却又忍不住心生感慨。 （……不过，薇妮真的没玩过头吗？） 第563章 coming 十八年前，我诞生在这个世上。 那之后过了十七年，我变成了玛耶最危险的人，恐怕没有之一。 又过了一年，我变成了全世界最众矢之的，真的没有之一。 接着又过了短短两个月，我…… 我…… 我………… 我……究竟还算是什么呢？ 史上最危险的通缉犯？ 妄图刺杀血皇的疯子？ 想要毁灭边境战场的极恶之人？ 无血无泪的虫姬？ 还是…… 一而再再而三失败的愚者？ 从巅峰之处直线下坠的可怜虫？ 被过往的罪和负罪感折磨得几乎发疯的罪人？ 连一只蚂蚁都杀不了的废物？ 被如同玩偶一样供起来的傀儡？ 带发条的橙子？ ……我，不知道。 我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我大概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了吧？ 如果我就像原本一样，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不去钻研魔法，不去思考那些骇人的疯狂计划，只是作为一个小国的贵族家的三小姐，平淡地生活着呢？ 假如我从一开始就淡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接受了一切，接受了最多只能活到十九岁这个结局，那又会怎么样？ “觉悟者幸福”。 如果我早早就虚心接受这命运，保持着淡然又虔诚的心，努力把这十九年的人生过得精彩又幸福，然后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中笑着迎接死亡，安详地离开人世…… 这…… 是何等的，美好啊。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本的我住在美景怡人的泽拉赫庄园中，有着兄弟姐妹和父亲，是贵族的女儿，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尽管莉莉安的小嫉妒让我变成了没有存在感的“平凡人”，但这样反而更好。 我可以看着山谷间的朝阳迎来新的早晨。 我可以在光洁的廊亭下独自享用早餐。 我可以晒着暖洋洋的阳光在草场上散步。 我可以在下人的簇拥中打点家族业务。 我可以端上一杯清茶和一碟薄荷糖在树下看书。 我可以站在阳台下眺望卷云和夕阳。 我可以在夜灯中倾听虫鸣。 我可以在温暖的被窝中抱着枕头入眠。 就算过得不够精彩，但这样度过短暂又平淡的十九年，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为什么要去冲击打不破的桎梏？ 为什么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为什么想让全边境战场的所有人和血皇一起陪葬？ 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接受命运？ 我想回家。 回到最初的地方。 那个我出生并长大的泽拉赫庄园。 那大宅，庭院，草场，山林，我都无比的想念。 我想念死于我手的兄弟姐妹们，我想让他们全部活过来，像以前一样生活。 我想和莉莉安重归于好。 我想和约克与卢卡斯一起管理家族事务。 我想和尼亚与两个姐姐多多沟通。 我想和父亲克拉法好好相处。 几个月前，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让我觉得既可笑又没意义吧？ 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去有太多我以为可笑又没意义的事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比起贤者或魔王的强大力量，比起阴暗又恶劣的阴谋诡计，无意义之物才是真正的宝贵之物。 但我已经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极度的孤独，极度的无助，眼前只有狂热的宗教和惨叫流血的牺牲品们。我变成了一个用来崇拜的偶像，一个空洞的象征，他们每天每天都把所谓的贡物呈上，每天每天都向我炫耀他们的恶行，每天每天都把他们认为有罪的人带到我面前悉数罪过，他们希望我对所有否定魔王教的人降下裁决。裁决分为有罪和无罪，但他们谁也不会认同无罪判决，他们希望所有反对他们抵触他们不服从他们的人都去死，于是我又沦为了只会说“是”的机器，顺从他们的意愿，以我的话语为扳机，夺去一个又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在魔王教的日子只剩下眼花缭乱的血腥与锈迹，一条条逝去的生命，以及对无能为力的废人一样的自己感到悲哀和愤怒。 我已经不想再目睹更多死亡了。 这已经超脱了“被负罪感折磨”而“一想到死亡就恶心”的层级，上升到了更加本质的层面。死亡令我感到悲哀，感到自己的无力，感到我以前所保持的霸道念头和罪恶的手段是多么的残酷，最终达到了“发自身为人类的内心反感凄惨的死亡”这个结果。 这也是我身为“人类”的脆弱吗？ 还是说……难道我连“怜悯”“同情”之类的感情也逐渐萌发出来了吗？ 在有些人眼中……例如薇妮眼中这或许是件好事吧？但这些新的感情也很快就会成为毒药，把我向深渊更加推进一步。这样你就满足了吗，薇妮？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最严苛无度的教官了，你用最极端的方式毁掉了原本的我，把我像橡皮泥一样揉碎了重新塑造，你让我学会了一切，让我经历了一切，所以你现在满意了吗？ 所以你现在要大张旗鼓地出现，宣布对我的所有权了吗？ 好吧。 来吧。 请来一个人，随便什么人，来拯救我吧。 薇妮。 即使那个人是你也无所谓。 如果你想要我的身与心，那就给你吧。 只要能让我永远逃离这一切，就算彻底成为你的所有物也没关系了。 一切都，没关系了。 如果有除你以外的人出现……那大概就是梦幻般的最好结局了吧？ 但是，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的。 拥戴我的人也好，憎恨我的人也好，昔日的同伴也好，过去的敌人也好，他们期待的是残忍、疯狂又强大的虫之魔王。 而不是作为渺小的人类的妮尔丽斯·泽拉赫。 除了你以外…… 会有人喜爱身为人类的，渺小又没用的我吗？ 求求你们， 放过我吧。 求求你们， 宽恕我吧。 求求你们， 救救我吧。 我知道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知道没有其他人会喜欢身为人类的软弱的我，我知道我的结局已经没有光明可言了，只会作为薇妮所谓的“理想中的爱人”，如玩偶娃娃般度过短短的余生，在死亡的黑暗中迎来终结。 —— —— ——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 即使是这样的我，内心中依然保有这一个愿望 一个最最渺小，最最微不足道，同时也最最可笑的愿望 “谁都可以……” —— —— “天使也好，恶魔也罢……” —— —— —— “求求你……” —— —— —— —— —— —— —— “救救我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来了，等着我！” 第564章 泽拉赫庄园（上） 阿芙列史塔大陆，南端，亚伦王国，首都城外—— “通天塔的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面对如此贵客，亚伦国王当然是亲自出城迎接，毕竟对于通天塔的顶尖力量而言他就和乡长差不多，区区“国王”之名压根算不了什么。 “不敢当，老身很荣幸见到亚伦的国王陛下。” 伊美尔依然是一身朴素的老式女仆装，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乡下贵族家里上了年纪表情阴沉的严苛女仆长的感觉，跟在她身后的二十来人也都长得普普通通，穿着通天塔公务员标配的黑袍子，只要混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超低存在感。 “陛下应该事先已经收到我们的函书了吧？关于魔王教的调查和防范工作，就由老身来负责了。” “好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伊美尔的声音就像估值摩擦的声音，很符合她的形象。 而亚伦国王的声音很是雀跃，十分有活力。 ……活力过头了，反而像强打精神一样。 “陛下还好吗？” “我很好，非常好，我虽然有点上年纪了但身体还算不错！” “国内治安如何？” “虽然最近国民因为虫姬和魔王教闹事的消息而有点不安，但总体而言还算稳定！” “……哦，那就好。” 在国王和王家卫队的带领下，伊美尔一行人坐上几辆专为最高级贵宾准备的魔道工学车，沿着主干道从市内穿过。道路两旁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居民们在卫兵的引导下为车队让路，他们有的在街上走动，有的在街边店铺中购物，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只是普通的平淡的城市风光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伊美尔当然是和国王同乘一辆车，她保持着符合老牌女仆礼仪的端正坐姿，只是头仿佛不经意地偏向一侧，刚好能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风光。而亚伦国王全程赔笑，不时出言亲自为伊美尔讲解首都内的著名建筑和景点，伊美尔应着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从这个路口前进两百米就是最大的商业街了，国内最老牌的魔晶石信储公司就设在那里！再往里面走就是——” “——就是亚伦建国纪念碑，我知道。” “啊，看来阁下已经事先有所了解了？” “是陛下您之前已经介绍过一遍了，您没注意？” “……呃，啊，是这样哈，对不起，大概是突然见到通天塔的诸位，太激动了语无伦次了……哈哈……” 国王讪笑着别过头，一瞬间仿佛更加苍老了。 “……可以理解，不过老身突然有点奇怪。” 伊美尔这次做出了明显的动作，探头看向外面的街道，动作大到仿佛要故意给国王施压一样。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外面都是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孩子们呢？” “——！！” “没有孩童玩耍，甚至没有被父母领着的孩子，看上去多少有点寂寞呢。” “这……毕竟现在玛耶各地都有魔王教闹事，家长出于安全考虑限制孩子出来玩也是自然的。” “……那倒也是。” 车内的气氛绷得更紧了。 国王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而伊美尔一直有意无意地释放着身为顶级空间系大魔导士的威压，让他更加紧张。 而不知不觉之间—— “到了呢……” 眼前就是王宫了，和市区隔着宽阔的护城河，这城堡称不上恢弘壮丽，但颇有童话的风格，十分漂亮。以伊美尔为首，魔法师们纷纷下车，在仪仗队的簇拥下走过护城河上的大桥，走向城门。 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每个人都无微不至，每个人都非常友善。 而伊美尔也回以礼貌性的微笑，跟随着国王穿过城门，城门旁的守卫分列在两侧护送。 眼前就是城堡的塔楼。 童话般的美丽。 旁边是欢笑着迎接的人们。 而伊美尔——终究还是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都够了吧？” 伴随着这句话，现场氛围一变。 “怪物还要披上人皮，我都要吐了啊……” 全场皆寂。 然后—— “嘶嘶嘶嘶嘶嘶！！！！！” 一直走在伊美尔身旁的王宫守卫的上半身突然爆开，数十条小蛇从他体内爆出，聚成整体扑向伊美尔！如同扣下扳机一般，全场大半的所谓“守卫”“侍女”全都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极为庞大的异常魔力呼啸着，城堡的围墙都被震得隆隆作响！这里的任何一头怪物都有碾压亚伦王国内任何一个强者的实力，仅仅是空挥利爪，引发的冲击波就摧垮了城堡的塔楼！ 然而—— “展开吧，琼池。” 伊美尔轻声一哼，她的领域就覆盖住了整座城堡，空间变得像果冻一样黏稠又沉重，所有怪物都宛如陷入蛛网的飞虫，完全动弹不得。 而其他魔法师们也行动迅速，三十多人的言行举止完全统一，如同一人一般。巨大又复杂的魔法阵只是一瞬间就已编织完成，灼目的光芒闪过，在嗡鸣声中以灾厄旅团的魔法师们为中心爆开。 前后仅仅是数秒而已。 光芒散去后，伊美尔也解除了领域，所有怪物都变成了地上焦灼的尸体。 他们扫视全场—— “……啊，啊……啊！！！！” 狼狈的亚伦国王和他的几个同样狼狈的官员们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东瞅西望，看到满地怪物尸体后先是倒抽了口冷气，然后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 但一看到眼神冷漠的伊美尔，国王的脸色一下子又白了。 “对、对不起！！！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们是被逼的！逃不掉……也反抗不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都……啊！！！！” 伊美尔一挥手，空间立刻化为枷锁把国王牢牢固定住。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不想被当成从犯的话就好好说明情况，懂？” “懂！懂懂懂懂懂懂懂！！！！” ———————————————— （所以，亚伦王国的王室早已被魔王教控制了？） （和我们预想的基本一样，大部分官员贵族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少数也早就是空壳一样的傀儡了） （辛苦你了） （你那边呢马格？） （我这……） 一边应着伊美尔的念话，马格纳斯一边把手中雷剑从尸体上拔了出来，雷光一闪怪物的尸体就变得粉碎。环顾周围，周围全是差不多的景象，昔日的草场因为远比往年严寒的冬季变得枯黄不堪，在此基础上又被怪物们狠狠蹂躏了一番。 （落月山谷一带有一大堆魔王教的怪物，但还称不上‘伪王’，处理掉的话压力不大） （……那，泽拉赫的‘老家’呢？） （从我这边已经能看到了） 马格纳斯断掉念话，举目远眺，一条曲折但平整的车道通向彼端，那里是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庄园，还能看到华美但荒废了许久的大宅。 泽拉赫大宅。 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开始的地方。 同时……很可能也是她结束的地方。 ———————————————— 泽拉赫庄园。 数百年前，泽拉赫家的先祖作为亚伦王国的开国功臣，被赐予了东北部的大片富饶区域作为封地。泽拉赫庄园虽然略为偏僻，但占地广阔，风景优美，着实是宜居的好地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这里作为某虫姬的启程之地，家人几乎全被她或者接或间接地杀害，仅剩的长子和次子也早已被拘禁管理。然而次子在大秘宝遗失事件发生后不久就被体内的虫子杀死，长子也陷入了长期的精神错乱，调查并无成效。 那之后这片庄园就荒废至今。 昔日华丽的花园早已是杂草重生，而且因为异常的寒冬覆盖了一层白霜。大宅上的大片损伤一直都没得到修缮，房屋墙面上满是斑驳的污渍，更别提积的灰尘。明明才一年多无人居住，却仿佛荒废了几十年一样，就像个空洞的废墟。 来自通天塔、骑士领和万神殿的先头部队都聚集于此，矮人们在庄园外围负责守卫，而精灵们在克莉妮恩斯的带领下深入大宅内部调查，她也是第一次亲身来到虫姬的诞生和成长之地。 “比想象中要普通呢……” 环顾着这个小房间的内景，克莉妮恩斯有点失望。 这是个主色调为黑白灰三色的房间，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根本想象不到玛耶第一通缉犯在这生活了十七年。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床头柜，一个小型衣柜，一个简易试衣镜，一个空的养殖缸，一个大书架，仅此而已。单人床上是普通的床具，书桌和椅子上积了层灰，床头柜上是一瓶干掉的花，式衣柜里只有几件色彩单调样式朴素的衣服裙子，试衣镜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养殖缸明显很久没用过了。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的话……大概是，书架？ 这个高到天花板的大书架全被书占满，装不下的书在空的墙角堆成了小山。克莉妮恩斯随便翻了几本，基本都是学术书籍，内容简直是包罗万象，各个魔法学类都有，以及和魔法无关的数学生物学天文学地理学……其他还有数不清的学术期刊以及时事新闻报纸。凡是大部头的厚书上都贴了标签，其中好几本艰深晦涩的书背上贴的日期是十几年前的，说明泽拉赫才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钻研这些了。 “……天才啊。” 从她从小看的书就能大概推算出来，恐怕泽拉赫不满十岁时知识水准就已经超过密斯拉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了吧？ 为什么这样优秀的人最终会走上邪路呢？ 第565章 泽拉赫庄园（下） 从她从小看的书就能大概推算出来，恐怕泽拉赫不满十岁时知识水准就已经超过密斯拉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了吧？ 为什么这样优秀的人最终会走上邪路呢？ 再看看这个房间……面积不大，甚至有点拥挤，和她的兄弟姐妹们的房间相比差多了。用的家具全是最普通的，别说华丽的装饰，就连颜色都是低调又简洁的黑白灰。衣柜里的衣服毫无贵族气息可言，款式最大众的衬衫，毛衣，大衣，长裙，长裤，颜色也全都朴素得不像十几岁少女的品味。衣柜的一角还能看到陈旧的工服，是下矿洞的矿工穿的东西，估计普通贵族没几个愿意干这种粗活吧？ 比起绝世的天才，比起一国贵族之女，比起惊天动地的魔王……这个房间更像是个低调又努力、对奢侈生活毫无兴趣的老教授的房间。 克莉妮恩斯不禁有点感慨。 美丽。 强大。 聪明。 低调。 上进。 成熟。 天资惊人。 学识渊博。 生活简朴。 自律心强。 能吃苦耐劳。 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如此优秀的人。 说实话，单看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才能和生活态度，克莉妮恩斯还是非常欣赏她的，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好人”的话她一定会很乐意与之结交吧？ 可惜…… 无能者为这世界倾尽全力却庸碌无为，有能者不思天下大事反而为非作歹。 对于统治者而言，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而且……其实，现在她更在意的不是泽拉赫，而是其他人。 克莉妮恩斯身为玛耶的高层，也是一系列混乱事态的经历者之一，和其他人一样被大潮卷着随波逐流，却又难以真正接近事件旋涡的中心。所以当她努力抽身而出，尝试以一个真真正正的完全的局外人的角度纵观这一切时，异样的违和感就不断猛增。 就好像一切都在按照某人的荒诞不经的剧本进行一样。 一想到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克莉妮恩斯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想法实在太危险了，危险到连她都难以正视，却又是必须认真思考的大问题。 “薇妮·莱本托德。” 薇妮的功绩和口碑众所周知，以一己之力赢得全666个世界的人的一致感激和信任的人物，从人类的历史开始到现在恐怕也只有她一个。 确实，她很无私，她很伟大，她很亲善，她很……要列举她的优点的话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但……如果纵观整体呢？ 如果站在比“观察者”还要更高一层的地方，俯瞰这数年来的一切的话…… 会发现一个令人不太舒服的问题。 “玛耶真正开始走下坡路”与“薇妮开始崭露头角”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这两者按理说是互不相容的，薇妮这样的圣女的崛起对玛耶绝对是有好处的，事实上薇妮为了这个世界也确实付出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这一切依然越来越糟糕呢？她最初被世人所熟知是因为大瘟疫，在那之后她就顺利成为圣女，现在又是全人类的英雄，每次大灾难发生，她的身份都会变得更尊贵。由始至终，她好像是唯一一个没受到任何损失反而一路扶摇直上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获益者。 当然，乱世出英雄，假如勇者打倒魔王而一举成名，难道还要怀疑勇者其实是和魔王一伙的吗？完全是幼稚的阴谋论，小孩子都不屑的可笑想法。更别提这种想法没有证据，完完全全没有证据，任何事情都是口说无凭的。 但……万一呢？ 假如把“一切都是薇妮幕后操控的”作为基本假设，那么一直以来的所有违和之处都能得到解释。至此克莉妮恩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导致神经过敏了，居然会产生这样的狂想。 “…………” 世事永远是难料的。 正如同一年前没人会想到星穹废墟会沦陷，没人会想到玛耶出了个人界第一通缉犯，更没人会想到玛耶会沦落至此。 多留个心眼永远不是坏事。 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的想法呢？会不会也有和自己一样感觉一切不太对劲的人呢？ 法兰那肌肉脑子就别想了，佛格莱特这人也难以信任。 其他人……圣安德烈呢？ 马格纳斯呢？ 总感觉圣安德烈状态不佳，总感觉马格纳斯似乎话里有话，直觉告诉克莉妮恩斯这两人都掌握了自己所不知的情报，尤其是马格纳斯。 （虽然毫无证据但是……下次避开薇妮，单独找这两人谈谈吧） （同时也要探望一下黛，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 唰！！ 苍茫的群山中，一个速度在音速以上的黑影掠过高空，经过几个闪烁落在了一个山巅的巨石上，沿途的所有植物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呼……呼……啧，身体真的变迟钝了……” 塞卓昂盘腿坐在巨石上，擦掉额头的汗水，让一直以来疲于赶路的身体暂且歇歇。 她可不是白痴，刚回到本家的海德里希城时就考虑到了会被软禁的可能性，老早就在结界上开了个小小的后门，所以马格纳斯的限制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现在那老头子走了，伊美尔也不在，根本没人看得住她。 问题在于…… 塞卓昂不由得又想起了好几天前的事情。 来到海德里希本家的她，却撞上了同样来拜访马格纳斯的薇妮·莱本托德。 只要一想到当时的状况，塞卓昂就咬牙切齿。 —— —— （你……你他妈的莱本托德！！！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只是好奇，我们任性的塞卓昂小公主，经历了这么多伤心事，是否稍微成熟了一点呢？） （你是来阻止我向死老头子揭发你的吗？） （没这个必要哦，你觉得马格纳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呢？） （……我对他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不是没脑子的人） （那你一定也很清楚，马格纳斯做事求稳，讲究物证，物证啊） （……） （说到底，你也不信任他呢，就如同他不信任你一样） （你他妈又懂什么！！！） （没准懂的比你多呢……啊，没事，没关系，告诉他吧，尽·管·告·诉·他·吧，哈哈哈） —— —— 发出这段念话时，薇妮的笑容像天使一样甜美，塞卓昂知道这样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有一瞬间，她真的恨不得当着马格纳斯的面一边大声控诉薇妮的罪孽，一边抡着剑和她砍个你死我活。但她终究还是冷静了很多，薇妮是谁？薇妮是令妮尔丽斯完败的人，是这世上最有心机最会演戏的人，她的一切话语、一切诱导都必须严谨对待，被带入她的节奏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到头来，塞卓昂还是按下了“立刻揭穿薇妮”这个念头，或许她暂且打消念头也是薇妮所预期的，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所有的一般性思考遇上薇妮都会被搅浑。 所以，塞卓昂选择“至少先用自己的眼睛找到足以证明真相的证据”。 “我来了，该死的莱本托德。” “我来了，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进着，但并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不是在化为废墟的城市中，也不是在草木丛生的丛林里，更不是泥泞的湿地。 这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空白”空间。 没有东西南北之分，纯粹就是画布一样的纯白，除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之外什么也没有。 每个士兵都穿着整齐的制服，佩着军用的符文武器，背着大大的军用背包，步伐整齐划一。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面带恍惚的笑容，目光飘忽着，就像梦游一样。他们的眼白的色泽十分诡异，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眼白里的红色的血丝变成了紫黑色，瞳孔也像死尸一样放大，诡异无比。 “赞美……虫之魔王……” “魔王教万岁……” “为了诸王……的……荣耀……” “嘻嘻嘻嘻嘻……” 昔日奥托曼帝国引以为傲的军队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被病毒洗脑的行尸走肉般的疯子。 而在接近队伍末尾处，一个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的小士兵—— “赞美无上伟大的虫之魔、魔王……” （啊！咬舌头了！） 夏洛蒂急忙看了看旁边的几人，但没人注意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努力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同时要努力让双眼不对焦装作恍惚的样子，还要和其他人一样念叨那些想想就羞耻得要死的口号，简直就是超级恶趣味的折磨。她不清楚苏特突然带着大军出行是要去哪，也不知道所处的这个似乎是传送魔法的中专通道的空白空间是什么构成，更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危险等着她，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唯一知道的是——要想逃出来的话，只有趁现在了。 她想清点一下自己手中的牌，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实在做不到什么，一直以来依赖的冥煌灯也丢了，在大规模的战争中能否自保都是问题，只能寄希望于乘乱溜走了。 到头来，自己这一年究竟都忙了些什么？ 非但没报仇成功，反而还弄得一身黑，成了世界第一通缉犯的从犯，现在又受制于魔王教，简直是血本无归……但她又实在无法责怪妮尔丽斯，毕竟看到昔日的虫姬现在的那副样子，谁还能再责怪她呢？ 不知道其他几人现在怎样了？ 第566章 迫近 亚伦王国东北部，落月平原上，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在这决战之地聚集了当今玛耶几乎最顶尖的力量，两个战帝，两个贤者，三巨头的精锐部队，精灵和矮人的增援大军，这样的阵容堪称豪华。战场已经确定，人员已经确认，没有什么战术可言，要做的只有在力量的碰撞中决出最终的胜者罢了。 这其中不存在所谓临近决战的昂扬感，也不存在什么令人奋不顾身的荣誉感，每个人心里唯一的想法只有一个——“赶紧让这一切结束吧”。 （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念话另一端的薇妮问道，她此次是在大后方，位于亚伦王国的首都。前些日子伊美尔确认亚伦王国王室受到魔王教胁迫后就立刻采取了行动，现在首都实行了全面的戒严，同时大量精英人员在其中剿灭魔王教残党，而魔王教高层干部并没有出现。 泽拉赫庄园前—— （……做好准备了，大结界假设完毕，不会有疏漏） 已经荒废的大宅变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克莉妮恩斯身处在大厅之中，布下了犹如天罗地网的庞大结界，足以察觉整个亚伦王国东北部的一切风吹草动。 落月山谷中—— （这边没有异常，暂时没问题） 灾厄旅团严阵以待，昔日的团长伊美尔的回归让这支特殊部队更加强大，也更加冷血无情。马格纳斯也身处此地，细微的电火花不断在他身上闪过，同时发出荧光的还有衣服下的某些东西。 广袤的草场上—— （老子和小的们都等不及了靠！魔王教的孙子们怎么还不来！？） 矮人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武装到了牙齿，数千精英一字排开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肉搏战。法兰的魔力发出炽热的波动，让本就因异常严寒而枯黄的草场更加干枯。 阿尔法城中—— （我和格拉利亚圣歌团都已准备完毕） 这个大城市的居民早已被疏散干净，格拉利亚圣歌团和圣安德烈就在城中最高的塔楼上，眺望远方落月山谷的方向。 至于剩下的一人—— （呀呀~圣女小妹妹，你在后方呆的还好吗？我看不如也到前线如何？不然如果有人重伤了估计还没送到你面前就去见死亡女神了呢） 佛格莱特的声音依旧轻佻。 （呃……不，我……） 薇妮一下子窘迫了起来。 （别听这家伙瞎说，伤员我就能负责，过于复杂的重伤才会用到你出马！） 克莉妮恩斯厉声插了进来，佛格莱特发出难听的讪笑，就像嘲讽一样，而薇妮似乎更窘迫了。 （我……确实……我……我觉得我到前线应该更好一点……） （薇妮你是重要人物，而且恐怕是目前魔王教最痛恨的人，千万不要贸然来到台前！） （呃……好像是这样的……） （佛格莱特，别忘了你现在只是单纯的战斗力而已，没有指挥权，少说两句吧，至少看看场合） （是~~~） 泽拉赫大宅中的克莉妮恩斯看了看身边没正型的黑纱怪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佛格莱特当然是重要战斗力，毕竟已经不是“雾之魔王”而是“雾之贤者”了，不可能放着他不用，但这家伙实在…… 不仅如此，克莉妮恩斯刚刚和薇妮念话时一直集中注意力听她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语气，她的措辞，既希望又不太希望从中发现端倪……结果是没感觉到有任何异常，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 —————————————— “马格……” “我知道，而且心里有数。” 马格纳斯轻轻摸了摸衣服下的身体，就像在触碰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这东西是他的依仗，尽管甚至无法作为基本的武器，但至少能避免一开始就失去所有机会。 （虽然不敢确定，但如果科黛伊洛出现，而且确实是‘她本人’的话，伊美尔……） （我知道，我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把其他人强制传送走……呼……） 伊美尔看上去状况不佳，她脸上汗津津的，本就因衰老而枯黄的皮肤变得更黯淡了，而且身体一直微微发抖，既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又像努力维持着什么。 马格纳斯看了伊美尔一眼，眼中罕见地露出了担忧之色。 （……你还好吗？） （魔力已经完全盈满了，说实话……要控制住还是……挺累人的） （毕竟是宝库中积累了大量古老魔力的原始魔晶石，魔力量大也是当然的） （如果真的到了最坏情况……我……把克莉妮恩斯、法兰和圣安德烈转移走……应该没有大碍） （在那之前请忍耐，拜托了，如果你就这样倒下了我可很难办啊） （呵……马格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刀子嘴豆腐心……） （别说这些没用的……啊！） 马格纳斯眼神一凝，忽然看向远方的天空，伊美尔也注意到了，灾厄旅团的魔法师们也是。 ———————————— “来了吗……” 圣安德烈喃喃道，格拉利亚圣歌团也做好了作战准备。 （莱本托德这次……啧，她的目的就是利用这次大战把玛耶的既成势力彻底打碎，这样她才能实现最终的完全独裁，克莉妮恩斯他们这次肯定凶多吉少……但她要怎么做呢？） 薇妮的命令是“安德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尽身为战帝的职责就好”，也就是说并不强迫他对通报兵刃相向…… 这样的话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假借魔王教之手，把克莉妮恩斯、法兰、马格纳斯全杀死，但魔王教有这样的实力吗？伪王几乎快用完了，苏特·塔米亚和苏卡·布里亚特这两个高级干部肯定也架不住贤者战帝的围攻，就算他们调来其他被洗脑的大军也几乎不可能挽回局势……难道魔王教还有其他底牌？绷带？但区区一个绷带也不至于……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所有人，战斗准备！” ———————————— “来了，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但还是小心为妙！” 早已感受到空间异常波动的克莉妮恩斯立刻大喊道，所有精灵都应声提高警惕。 “小的们准备好了！一起上砍爆这群狗娘养的！” 法兰扯着粗嗓门大吼，矮人们齐声高呼，战意高昂。 来了—— 来了—— 来了—— 来了！！！ 空间波动逼近到了极致，就在落月山谷上空！巨大的透明波纹在天际浮现，仿佛有某种巨大之物即将从高空压下！这毫无疑问就是魔王教的大本营——空中堡垒！许久之前星穹废墟陷落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所有人脑海中，而他们聚集于此严阵以待，就是为了不让灾难重演！ …… …… …… …… 然而， 什么也没发生。 空中的波纹消失了，空间的波动也不见了。 （（（（（………………？））））） 空中堡垒并没有出现。 也没出现狂暴的怪物或教徒之类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 （所——所有人注意！！！魔王教的空中堡垒在艾尼维尔帝国东南出现！！！那里是——是圣女的故乡！！！！！） 第567章 圣女诞生之地 （所——所有人注意！！！魔王教的空中堡垒在艾尼维尔帝国东南出现！！！那里是——是圣女的故乡！！！！！）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所有人脑中炸开，超乎预期的事态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震惊和疑惑席卷了所有严阵以待的人，就像一个极端恶劣的玩笑一样！ “等等，神他妈的艾尼维尔帝国？为什么那群逼崽子跑那去了！？” 法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是疑惑又是震怒。 “这——怎么——！？” 克莉妮恩斯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他，就连她都没想到这一出——很显然，魔王教的战书是真的，种种迹象全都在明示魔王教想要决一死战，想要把玛耶现存的上层力量一举摧毁，所以双方的顶尖战斗力全都聚集于约战之地！ 但是呢？现在魔王教却又在艾尼维尔帝国，亚伦王国的邻国，同时也是圣女的故乡大杀特杀？就好比两个不共戴天的死对头终于约好了在某个极具纪念意义的地点来一场决斗，结果决斗当天发出邀请的人不但爽约了，还去其他地方搞事——这算是什么？耍人？恶劣的玩笑？这样做确实会让克莉妮恩斯他们觉得措手不及，但对魔王教有什么好处吗？并不会为他们增添实质性的优势啊！ （不——不对！从一开始就不该用正常思维衡量他们！不能认为‘某事对他们也没好处他们就不会做’！） 更何况—— （薇妮·莱本托德的故乡，确实……虽然没有‘虫之魔王的故乡’对他们而言那么神圣，但也确实有另一层含义……在痛恨之人的故乡展开大屠杀……天啊！！！） ———————————————— （莱本托德在搞什么……？） 圣安德烈也陷入了疑惑，本该在这落月平原上展开大战，这下子酝酿的战意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蔫了下去。更让圣安德烈懊恼的是——这下子他彻底不知道自己这次该扮演什么角色了，莱本托德究竟希望他做什么？是真的参与对魔王教的讨伐？还是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干，说到底—— “啧……没办法了！团长！” “在！”格拉利亚圣歌团的领队踏前一步。 “亚伦王国的邻国艾尼维尔帝国，东北部，圣女的故乡瓦尼拉城，这个距离能进行误差五米以内的远程轰炸吗？” “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你们在此待命，不要轻易接近，我必须先过去了！” “请您务必小心！” ———————————————— “这——！” “那群混账！！！” 或许别人并不知道，但马格纳斯和伊美尔隐隐意识到魔王教的意图了。 伊美尔在此等待已久，一直都拼命压抑着身体中承载的过于大量的魔力，只为了在确认科黛伊洛完全苏醒之时用最强的空间大魔法把所有人安全转移走，为了仅此一次的大魔法积蓄已久，然而现在连战场都突然换了！虽然是邻国，但瓦尼拉与落月山谷之间的距离绝对不算近，而此刻堪比一触即炸的炸弹的伊美尔绝对无法立刻赶过去！即使赶过去魔力也会大幅流失，而且届时无法保证能在一片混乱中顺利锁定每一个关键人物！ 换言之，如此一来就难以抵御科黛伊洛的威胁了！ （怎么办，马格？） （啧……） 马格纳斯双目紧闭陷入沉思，而灾厄旅团队员们也有点无措地等待首领发话，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秒—— （我先带领灾厄旅团赶过去，伊美尔……你……我只能说‘请你尽你所能’，如果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请你‘能救一个算一个’！） （……我知道了，哪怕堵上我这条老命！） —————————————— “走了！你也是，佛格莱特！” “是~~” 克莉妮恩斯手中的法杖一挥，一个巨大的水蓝色魔法阵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只是他们，与此同时法兰、马格纳斯、圣安德烈面前都出现了同样的魔法阵。 “目标是瓦尼拉城——越快越好——出发吧各位！” 空间跳跃魔法构筑完成的瞬间克莉妮恩斯就率先踏了进去，她身后的佛格莱特歪了歪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但隔着面纱没人看得到。 然后，他也跟着走入魔法阵中。 —————————————— 时间来到现在—— 艾尼维尔帝国，东北部，瓦尼拉城—— 圣女的故乡已经陷入了大混乱。 这里是最早爆发瘟疫的地方之一，死亡横行，民不聊生，但仅仅因为一个少女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少女仿佛受到了众神的眷顾，不论深入何等污秽的病患集中营都不会受疾病侵蚀，被她双手触碰的每个人都摆脱了病痛，重获新生。 人们视她为神的使者，是天使，是生命之神的代言人，是洒入地狱的一缕阳光。少女是那样无私，奔走在全城每一个医院里，甚至经常亲自来到染病之人的家里，有时遭到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患者的粗暴相待，即使如此少女也从不计较。无数人想尽办法希望回报少女，有许多人甚至愿意将全部家产献给少女，但少女全都回绝了。 “大家能笑着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这样的回答让所有人热泪盈眶。 后来，少女的善举被万神殿发觉，再过不久她就成为了新的圣女。虽然少女早已远离家乡，把恩泽撒向整个玛耶，但整个城市的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少女的功绩。 瓦尼拉城作为圣女诞生之地，更作为救世英雄的故乡，如今已经形同新的圣地。城市正中甚至建起了一个小神殿，专门供奉伟大的、美丽的、无私的、心系天下的圣女薇妮·莱本托德。每天每天都有朝圣者和被治愈的人慕名而来，在神殿门前长跪参拜。 而如今—— “喂喂喂，薇妮，吾手下的小可爱们正在砸汝的神殿哦？” 空中堡垒的舰桥上，提耶拉慵懒地透过舷窗看向下面的大混乱。 “啊，我当然知道。” 她面前的魔法镜里是薇妮，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老家被屠什么的，吾估计汝也不会在意，毕竟那些崇拜汝的家伙对汝而言也只是一群愚民，但拆给汝雕的雕像真的无妨吗？” “那可不是‘我的雕像’，而是‘一大块刻成我的样子的石头’，他们只是砸碎石头而已，不必责怪。” “汝还真豁达~” “比起那些，科黛伊洛如何了？想必状态不错吧？” “嗯，倒不如说‘状态好过头’了，说实话……” 提耶拉难得犹豫了一下，说道， “……但是，确定要用她吗？她几乎是完全不可控的，如果到时候实在无法收场的话——” “‘不幸’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世间，无非就是无形和有形之间的区别，‘控制’她的第一步就是‘不畏惧’她，你不会不懂吧？” “既然汝都这么说了……算了，汝那边如何？” “长耳朵的（克莉妮恩斯），满脑子肌肉的（法兰），宛如傀儡的（安德），令人心痛的（马格纳斯）全都正在全速赶往瓦尼拉哦，当然佛格莱特会动点小手脚的。” “比如？” “他们是一起过来的，同时进行空间跳跃，这种复杂的魔法只要掺入一点异物就会被扰乱……你懂的哦。” ———————————— 巨大无比的空中堡垒降临于城市上空，数以千计的教徒在抵达的瞬间就狂呼着一跃而下，在魔法防护层的保护下像无数陨石一样坠落在城市中！与此同时无数魔力团块在堡垒底部的魔法阵中成型，紧接着就向着城市疯狂倾泻！宁静的小城顿时化为火海，市民的悲鸣声和教徒们的狂笑声让此地沦为地狱！ “为了无上伟大的虫姬！！！” “赞美妮尔丽斯·泽拉赫！” “以虫之魔王之名，将汝等愚者千刀万剐！” “万恶的圣女的眷属啊，感受真王的震怒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教狂笑着展开了堪称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所有市民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在他们的冲击下四散奔逃，但根本逃不出多远就会葬身于利刃和魔法的轰炸之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没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就连孕妇腹中的孩子也不放过！ “看啊！看啊！是那圣女的神殿！！！” “何等的肮脏！令人作呕！！！！” “不懂真王伟大的圣女竟然阻碍那无上的伟业！” “我等的虫之魔王最大的敌人！！！” “此等污秽的建筑不应立于属于真王的大地上！！！” 教徒用无数长枪和旗杆挑着尸体推进到市中心、看到市中心的圣女小神殿的瞬间，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奔上前！魔法倾泻而下，镀了魔力的剑刃像风暴一样，仅仅是眨眼之间，昔日那兼具威严与温馨的小神殿就被夷为平地！而其中的薇妮·莱本托德神像被粗暴地拽倒在地，这个温和地笑着的少女摔成了好几段，教徒们一拥而上，恨不得把构成这雕像的每一块石头化为粉尘—— “——适可而止吧！” 星星点点的雪花忽然在市中心飘落，还不等教徒们反应过来，无数冰花就绚然绽放，这些狂徒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化为冰雕！克莉妮恩斯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教徒，氤氲的水汽仿佛化作了半虚半实的千军万马，向所有教徒压迫而去！ 但…… “啧……为什么是市中心？我定位的应该是城市近郊……其他人又哪去了！？” ———————————— 城市近郊—— “喂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马格纳斯和灾厄旅团现身之时，看到的不是魔王教的空中堡垒，也不是其他贤者战帝的同伴们，而是——被精锐装备武装的奥托曼帝国的军队。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刻从波动的空间中现身的。 “……全员，战斗准备！” ———————————— 高空—— “喂喂喂喂喂我靠！？” 法兰和矮人们从魔法阵中出来的瞬间就直线下坠，而就在远处，云层间若隐若现的是—— “魔王教的空中堡垒！？” ———————————— 距离城市数百公里的荒野中—— “……啧！！！” 圣安德烈环顾着荒凉的荒野，双手不住颤抖，毫无疑问他是偏离原目的地最远的那个。 “佛格莱特那混账……他让我们所有人全分散了！！！” 第568章 噩兆已至 难受的感觉。 恶心的感觉。 黑暗的感觉。 头疼的感觉。 在我惊醒之时，惊觉眼前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王座之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王座上。 左看看—— 没人。 右看看—— 没人。 正前方—— 当然还是没人。 今天是怎么了？ 鲜血呢？ 尖叫呢？ 恶心的贡品呢？ 发狂的表演呢？ 没有？ 全都不在？ …… …… …… 终于，放过我了？ ……不可能的。 是的，我知道的，你们一定在筹划什么吧？ 在提耶拉的煽风点火下自作主张地想给我准备个惊喜？ 在我眼前把无辜之人屠杀殆尽？ 对着我炫耀他们取得的恶心不堪的成果？ 比以前的种种进贡还要糟糕千万倍的东西？ “………………………………” 仅仅只是试想一下，我就感觉内心深处崩落的一部分溶解在了黑暗中。 阴沉沉的王座之厅成了实验用的烧杯，他们把我的内心碾碎成粉末，倒进烧杯中，又灌入了名为黑暗的溶剂。 粉末在溶解。 我在溶解。 冰冷的空虚填满了感官，五感越来越清晰，但感受到的也只有无力，疲态尽显。 冰冷又坚硬的王座仿佛成了我的坟墓。 我是墓中的尸体，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思考。 外面好像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但那也已经不关我事了。 让我成为一具静静躺在墓中的尸体吧。 ———————————— （麻烦了……） 马格纳斯眉头紧皱。 “……如何？”他问道。 “来自查诺斯帝国和奥托曼帝国的精锐士兵，共计十万人以上。”灾厄旅团的一人立刻回答。 “这些怪物呢？”马格纳斯环顾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可不止这些表情恍惚的被洗脑的士兵，还有怪物，一个个看上去是人形但四肢畸形的怪物。它们看上去没有任何神志，一个个都像丧尸一样摇摇晃晃，数量甚至是士兵的几倍。 “……目测是，查诺斯帝国首都消失的民众们。” “做的真绝啊，魔王教，说起来奥托曼帝国原来也被控制了吗？钻了穆丁死去的空子。” 马格纳斯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赞美虫姬……赞美魔王教……””””” “““““““吼嗷嗷嗷……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士兵们把手中武器举起，平稳而迅速地缩短包围圈，虽然都已被洗脑，但作为一个整体仍然有极高的统合力。 畸形怪物们摇摇晃晃接近，和士兵混在一起，每一只看上去都像四肢扭曲而且长满肉瘤的畸形儿，仅仅是看一眼就能留下一生的心理阴影。 将无辜的士兵的精神摧毁，洗脑成杀戮机器。 用恶心的手法把无辜的人民改造成怪物，驱使他们搅乱战场。 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同情心的话，即使明知对方已经无可挽救，但也难以下杀手吧？ 但—— “……诸位，告诉我，你们是何人？” “““““““活跃于暗影中的利刃””””””” “你们的存在意义为何？” “““““““葬送一切不洁之物””””””” “你们的末路为何？” “““““““最后一个埋葬的即为自身””””””” “道义为何？” “““““““皆为谎言””””””” “荣誉为何？ “““““““即为虚无””””””” “你们是？” “““““““通天塔对外镇压特殊部队——灾厄旅团！””””””” “上吧！” 马格纳斯一声令下，灾厄旅团的每个人的身影立刻化为大团的黑暗弥散开来，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精兵们和怪物们一拥而上！本就经过打磨的力量再加上数量的堆积，又失去了理性的抑制，最终汇成了一股能够碾压一切的恐怖洪流！团员们的身影时而溶于黑暗时而聚成实体，在狂暴的暴力洪流中时隐时现，就像被洪水淹没的小船—— 咔嚓！！！！！！！！！ 原本是清脆的响声，但数千个这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堪比爆炸！晶体，漆黑色的结晶突然从弥散的黑暗中爆开，猝不及防的士兵和怪物们全都被卷入！漆黑结晶疯狂蔓延着，就像一大股固态的黑暗疯狂吞噬触碰到的一切，士兵和怪物们被卷入的瞬间就变成了飞散的肉块，就像落入了绞肉机一样！ 短短数秒钟就有近千人化为残缺不全的尸体！这时被搅碎的怪物肢体突然再度聚合，无数血肉发出咕叽咕叽的恶心声音聚合在一起，芳儿攀附在黑结晶上，再度发出嘶吼想要抓住身影时隐时现的灾厄旅团！ ““““““█████████████！！！！！！”””””” 然而对此，团员们只是做了最简短的交流—— “应对——” “改变组合——” “速战决——” ——轰！！！！！！ 黑结晶轰然爆炸，化作青白色的火焰在大地上起舞！那些聚合物顷刻之间就被烧成灰烬，飞散的火花又在他们的操控下聚成孔雀尾羽般的大火球，铺天盖地砸向前仆后继的大军！每一次火焰爆炸都会带走数百个生命，每一次结晶蔓延都能收割上千人头，但灾厄旅团终究还是人数太少，而且持久战并非他们的专长，如果一直拖延下去的话—— 噼嚓！！！！！！ 激烈的雷暴从天而降，湛蓝的雷电将接触到的一切变成焦炭！不知从何时起天空已是黑云密布，无数蓝色的电光在云中酝酿，随时准备将怒火向军队和怪物们倾泻！马格纳斯浑身都缠绕着灼目的雷光，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化为实质的雷电在他手中凝聚成了锋利无比的亮银色直剑！ “所有人注意，刚刚已经和圣安德烈取得联系，格拉利亚圣歌团已经锁定方位，提供炮击支援——” 噔！！！！！！！！！ 话音未落，一道金白色的、直径上百米的举行光柱从天而降，将继续迫近的怪物们全部轰成残渣！ “……嘛，这样就好，至于——” 灾厄旅团和圣歌团难能可贵的联手，这支由洗脑士兵和畸形低等怪物组成的大军已经无须担心了。 需要在意的是—— “海德里希家族当代家主，密斯拉学院的学院长，通天塔如今实质上的管理者，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真是幸会了。” 那个人缓缓走来，三十左右的年纪，朴实无华的长相，充满力量感的健硕身躯，明明他并没有刻意释放威压，周围的士兵和怪物们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魔王教高层干部，至少五十七起大规模恐怖袭击的组织者，胁迫亚伦王国王室的主使，参与了对炎龙族屠杀的直接关系人，想必你就是苏卡·布里亚特了吧？久仰大名。” 马格纳斯的表情完全阴冷了下来，而手中雷剑爆发出了更加炫目的强光。 “阁下身为高层干部，却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也是周密的作战计划的一环？亦或是……？” “没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我啊，只是觉得——” 苏卡露出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的、狰狞又恐怖的笑。 “如果能把大名鼎鼎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的脑袋献给我等的王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 “空战什么的——” “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去他妈的！！！” 就在城市郊区展开了规模浩大的战争的同时，高空则是另一番景象。 “干干干干干！没说过要会飞的啊！！！” “在往下掉啊操！！！！” “狗日的玩意！！！！！！！” 矮人们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又滑稽无比，这下矮人都是战场上的刽子手，工房里的能工巧匠，但“空战”绝不适合他们。矮人不适合学习魔法，飞行的魔咒压根就不会，虽然能打造出翅膀或喷射器一类的飞行装置，但谁也没带着！ “一个个慌成这样他妈的像啥话！全员保护好自己别他娘的摔死了！这大家伙交给老子来拆！！！” 法兰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飞行的，贤者或战帝不必依靠飞行魔法辅助，仅靠魔力放出之类的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能飞。 “老大加油啊！！！” “干死他们丫的！！！！” “我们先行一步——哇啊啊啊啊啊！” 矮人们像下饺子一样从高空坠落，法兰虽然有点担心，但估计这群皮糙肉厚的混球们还不至于丢人到直接摔死。 所以，专注应对眼前的大家伙就好。 散发着空前压迫感的庞然巨物，极端诡异扭曲的形状，就像是把一大堆不规则的零件以完全与现有技术相悖的方式硬拼在一起，最后再用麻绳强力胶之类的东西随便一捆固定住得到的产物。既像是金属和各种不知名材料的聚合体，又像一只畸形的巨兽，体积远超当年大战帝的神兽坐骑·虚鲸，单独看每个部位都异常丑陋，但整体来看又有种超前艺术品般的怪异美感。 魔王教本部——空中堡垒。 “他妈的魔王教，真会虚张声势……” 轰——！！！！！ 熊熊烈火和铺天盖地的岩浆又法兰为中心爆发，极端灼热的魔力炙烤这空间，岩浆和烈焰在高空之中聚成一体形成了岩浆的巨人！这正是法兰的熔岩魔像，是固态火焰的团块，在他充斥着怒火的魔力的充灌下高度超过了百米！ 岩浆的巨人，和巨大扭曲的空中堡垒，在阴云密布的天际对峙。 “拿命来吧，混账们！！！！” ———————————— 市中心—— 这里水汽氤氲，寒气四溢，到处都是被冻成冰雕的魔王教徒，就像一个个墓碑一样。 面对克莉妮恩斯这个老牌贤者亲自出手，这群被冠以“精锐”之名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堪一击。 （好了，先和其他人汇合，同时互通一下情报……嗯？） “呀，哈喽，你好啊。” 一个披着斗篷、脸上缠满绷带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仿佛完全不在意严寒，赤脚走在满地白霜上，溜溜达达，怡然自得。 “你是…………？” “我是？小人物啦，不必在意，真的，不必在意我……嘻~” 绷带缝隙中露出的眼睛，其中的浑浊之色逐渐淡化，原本的鲜红色彩越发明显。 第569章 混乱战场 “——！？” 马格纳斯感觉心脏猛地一跳。 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这种心悸的感觉……是错觉吗？如果不是的话—— “喂喂喂，海德里希，你在看哪里啊？” 轰！！！！ “啧——麻烦！” 必须速战速决了！ —————————————— “切，合着到现在为止遇到的全是乌合之众吗？” 城市边缘处堆起了一大堆尸体，足有上千人之多，堆积如山，全都是魔王教的教徒们。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挂着令人极度不爽的怪笑。塞卓昂弯着腰坐在尸体堆最顶端，用水魔法拭去满脸鲜血，她手中的武器既不是巨剑也不是蛇腹剑，而是像带鞘的短刀一样的……不知该不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强风吹过，携卷着浓烈的血腥味，而尸山又让血腥味更浓。她皱了皱鼻子，从尸堆上一跃而下。空荡荡的左袖子无力地垂下，白色的长马尾跃动着，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换了个武器，她给人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 “好的，那么接下来……” 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头顶。 现在是在城市边缘，有三条路可选。 往郊区走，往市中心走，或者向上空的空中堡垒突击。 该怎么办呢…… 说起来—— （这群家伙到底什么鬼……） 周围是一个一个大坑，矮人们纷纷从坑里爬了出来，拜他们鬼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的装备所赐，一个个居然只是轻伤。仔细看向高空的话，会发现一个橙红色的巨大人影和空中堡垒纠缠到了一起，大概是法兰吧？那家伙一个人硬肛空中堡垒？ 而市中心的方向传来凉丝丝的魔力波动，虽然很远但感觉得很清楚，不用说肯定是克莉妮恩斯。那些长耳朵的精灵似乎注意到了骚动，开始和矮人合流共同抗敌了……这世世代代都关系极差的两族能好好协作？鬼知道，塞卓昂在引起注意前就溜掉了，毕竟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尽量找到薇妮的罪证，但这希望很渺茫所以她并不抱太大希望。 关键还是在于——弄清科黛伊洛·海德里希的真相。 但是她究竟在哪呢？ （……唉？） 忽然间，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 浑厚，强悍，力量十足，而深处又隐藏着极端的暴戾。 （是你！死老头子！） 循着魔力波动传来的方向，她一跃而起，用最快速度向郊外疾驰而去。 —————————————— “矮人王，名不虚传啊，啧啧。” 空中堡垒舰桥外的露台上，珀尔就这样迎着风直接站在外面，没有任何防护。 “不论这力量还是蛮勇……” 熔岩魔像仰天长啸，随着位于它胸前的法兰的动作高举手中的岩浆战斧！放出的所有魔力全部质变为有形的岩浆，在法兰的操控下全部凝聚为一，战斧顿时暴涨到数百米之长！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去死吧你们这群混——球！！！” 一斧劈下，这狂暴的千钧之势简直要把空中堡垒劈成两半！然而珀尔面对压迫而来的万吨熔岩毫无惧色，仅仅是轻轻一打响指，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层红色的半透明屏障！这屏障非常之薄，恐怕只有几厘米厚，却硬生生将巨斧停住！ “这——！？” 法兰一惊，随即怒火更盛！魔像长啸着举起巨斧，缠绕着地狱般高温的巨型质量团块呼啸而过，快到只剩残影！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这是毫无章法的疯狂挥砍！每一斧都完全命中目标，但全都被红色屏障弹开！这层屏障已经完全蔓延开，将整个空中堡垒包裹！明明正面硬吃了这么多来自战帝的毫无保留的痛击，屏障却仿佛不痛不痒，甚至一点碎裂的倾向都没有！ “别他妈——” 轰！！！！ “给老子——” 轰！！！！！ “开玩笑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 岩浆巨斧再度劈下，与屏障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对撞，数百米长的巨斧居然一撞之下彻底碎裂！碎片化为岩浆和火焰洒向远处的地面，巨斧迅速变回了原本的大小，而屏障上也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纹。 “这他妈什么啊！？” 一阵狂砍后法兰也直喘粗气，他好久好久没发动如此无情的连击了，超巨型岩浆斧的疯狂连砍——其他几个贤者和战帝没有一个人敢正面接，但砍了这么久才只出现了这么点裂纹？而且这裂纹还开始自我修复了？矮人王的面子往哪搁？ 啪，啪，啪，珀尔鼓起了掌。 “真厉害，居然这么快就砍出了裂痕，不愧是战帝中最富蛮勇的那个。” “你他妈在嘲讽老子吧！？” “啊呀，你发现了？” 珀尔冷冷地笑道， “不过你也没必要觉得丢脸啊，这要塞本来就是我用昔日的不止一个魔王的遗骸建造的，这防护层看起来挺脆的是吧？其实是参考了来自血皇的血样后弄出来的东西。” “‘血皇’那丫？” “甚至可以抗住一次来自大贤者的大禁咒轰炸呢，名副其实的玛耶最强防御啊。” “这就是你丫的当缩头乌龟的理由？没关系！不就是个超硬沙包吗？既然老子抡斧子砍一百下能出裂纹，那我砍一千下就能撕出来一道口子，砍一万下就足够开个洞了！到时候一发禁咒把洞抠大，不信打不掉你这狗屁空中堡垒！” “姆……………………” 珀尔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确实呢，如果是你的话还真干得出来，而且你还有矮人天生的、战斗持续力上的优势，你这么大闹一通的话确实很头疼啊，所以——” “——所以你以为我们什么也干不了啦？去你的啦！” 空中堡垒中部、如同高高凸起的畸形的手一样的迷之上层建筑里升起了一个台子，那个头发染成彩色、浑身挂满金属挂饰的怪人出现了。 苏特·塔米亚。 融合了“暗刃魔王”的魔王教高层干部。 “啊？所以就这么个瘪犊子？这就是你们留守在这的所有人？就凭你个小王八蛋？”法兰不屑道。 “以你们矮人那缩水的大脑当然无法理解——” 无数触手和管线从堡垒表面那复杂的装甲结构中伸出，像一样攀附在苏特身上。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殊荣啊——” 噗哧！一根粗粗的皮管一样的触手一下次捅进他的左眼，深深的，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能把你们这些自比历代诸王的混账们一网打尽，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无数管线和触手捅入他的身体，不只是左眼，鼻子，耳朵，脖子，胸口，肚脐，四肢，乃至下体——而他在大笑！极端的痛苦和极端的快乐让他大脑麻痹，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与此同时整个空中要塞都“活”了起来！ “█████████████████████████████████████████████████！！！！！！！” 空中堡垒表面装甲——或者说像是“表面装甲”的结构全部开启，大量触手从夹层中伸了出来！它们出现的瞬间就疯狂吸纳弥散在空气中的巨量魔力，有的膨胀到数十人合抱那么粗，有的甚至延伸到了上千米的长度！全部触手都齐刷刷地对着法兰和岩浆魔像，就像即将捕捉猎物的野兽！ “……真他妈恶心诶。” 但是—— “不过比起大号沙包这样看上去反而过瘾了！他娘的来啊！老子砍爆你丫的！！！！” ————————————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结晶！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火焰！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 雷电！ （雷！？雷属性和死灵魔法相性超差的好吗！？） 爆炸！ （越来越过分了你们！！！） 夏洛蒂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超大号洗衣机里，天翻地覆地旋转简直分不清上下左右！到处都是大混乱，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爆炸，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魔法，更别提还有—— ——轰！！！！！！！！！！ 高空的空间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口，那一点白金色光满闪过的瞬间，压倒性的超大型白色光柱就从天而降！这是威力极大的远距离大型圣属性魔法，灵体状态的夏洛蒂如果正面挨一发——不，即使只是被波及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她跟着大军在空白空间中急行军了这么久，终于出来了——然后迎接她的就是马格纳斯和灾厄旅团的全面出击！混乱之中夏洛蒂将灵体从附身的士兵尸体上剥离，胆战心惊地在被魔法光辉照得雪亮的战场中穿行！必须离开这里，快点，快点，快点！ 咔嚓！ （呜啊！） 一道湛蓝色闪电像一个巨型钻头一样劈下，就在距离夏洛蒂不到十米的地方！受到雷属性魔法的冲击，夏洛蒂感觉灵体一阵动荡，稍有不注意就会彻底消散！ （太危险了！） 抬头看去，那里是宛如雷神下凡的马格纳斯！他和一个魔王教干部在空中缠斗不休，电光四射，拳影铺天盖地，和地面战场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战斗！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啊我！只要突破这最后的——呃？） 这一瞬间，她灵体化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反应，一个人影，似乎是个女子。 很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等等，塞卓昂吗？） 但也只是一瞬间，太短暂了，根本无法判断真假，而且也只是模糊的直觉罢了。 （……不，算了，就算真是她互相之间也没关系了，总算逃离了奥托曼帝国，自己保命优先！） 第570章 审判之雷（上） （……对，是的，是的，都在激烈交战呢，呼呼呼） 和薇妮通着念话的提耶拉兴趣盎然地看着舷窗外的战局，堡垒伸出的无数触手和法兰的岩浆魔像在高空不断对撞，每次对撞都会溅起无数岩浆滴和火花，就像极为绚烂的烟火。地面上也是，魔力的光辉不断闪动，从未断过，市中心、边缘和郊外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真是十分盛大的演出。 （矮人王正在努力砍空中堡垒……其实就算堡垒真被砍爆了吾也不在意啦） （马格纳斯被苏卡和洗脑大军们拦在郊外了，一时半会过不来） （圣安德烈还没出现呢） （克莉妮恩斯嘛……嘻嘻，吾正打算看她好戏呢） （嗯？什么？噢噢，汝是说……） 一边通着念话，提耶拉一边推开了王座之厅的门。现在堡垒各处都摇晃不已，唯独王座之厅还稳如泰山，真王绝不能被打扰。 ……虽然这所谓的“真王”就像一条钉在王座上的死鱼，涣散无神的眼眸平视前方，脸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毫无表情，唯独身体会时不时颤抖。提耶拉甚至产生了她“正在这房间中缓缓溶解”的感觉。 一代枭雄沦落至此，也真是够引人感慨了。 （……嗯，对，对，泽拉赫的情况正如汝所说哦） （吾想汝也差不多该准备收割了……啊？只是收割还不算完？……啊，喔，汝也太会玩了吧？） （嗯……好的，吾会办好的，汝放心即可） “呼……” 提耶拉断掉念话，走到王座前。 看着眼前之人。 看着这可怜的东西。 薇妮把她打碎了回炉重炼，炼出来后又经过无数残忍的工序，终于把她塑造成了这幅样子。 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不惜把那个人伤害至此。 真是绝了。 “说实话，泽拉赫啊泽拉赫，吾其实还挺同情汝的呢……” 提耶拉玩弄着虫姬的头发，感受着柔软顺滑的触感在指间划过的感觉，又摸了摸凉凉的脸颊。如此美丽不可方物，又是如此无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要在这样的“东西”面前维持理性实在太难了，若不是有薇妮暗中授意，不然她的纯洁之身怕是早就保不住了吧？连提耶拉都有种把她好好侵犯一番的冲动。 “但这就是汝的命运啊，命运这玩意就是这样，落到汝头上汝就要乖乖受着。” “……（颤抖）”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虫姬猛地抖了一下，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常残酷的宣判似的。那双涣散的眼睛看向提耶拉，其中充斥着恐惧和不安，这两种感情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适应……也不可能适应。 “呐呐，知道吗，泽拉赫？” “薇妮要开始收割了哦。” “放养终究会结束的，不过接下来……呼呼呼。” 提耶拉面露不怀好意的笑，轻轻凑到她耳畔—— “汝会被作为凶犯交出去哦。” “！？” 那娇柔的身体又是一颤，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提耶拉，嘴巴微微张开。 “不……不行……我……” “但这是薇妮的意思哦，看来她希望汝作为‘被捉拿归案的人界第一凶犯’再好好体会一下新的地狱呢，到时候……她就真的是汝唯一的救世主了。” “汝以为这就是最糟了？不，不，薇妮就是这样啊，除非她确认汝的心灵已经彻底变得像橡皮泥一样柔软。劝汝不要抱有希望了，不要抱有妄想了，好好归顺于她吧……‘全身心的’。” 说着提耶拉一把抓住虫姬的手把她拽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但提耶拉有力的手强迫她以自己的腿站在地面上。 “你要……你……带我……去哪……？” “还能去哪？走吧，该交货了！” —————————————— 轰！！！！！ 咔嚓！！！！ 天空中又是一阵激烈对撞，双方都被弹了出去！ 刚刚马格纳斯的雷剑直接和苏卡的拳头对撞，闪电将那只手彻底贯穿！然而苏卡就像没事人一样稳住身子，甩了甩手，已经犹如焦炭的手立刻变得光洁如新！他轻笑一声，双腿的肌肉忽然开始重复激烈的收缩和舒张—— “只有这样了吗？海德里希！！！” 苏卡以数倍于音速的超高速一脚踢出，扇形的冲击波荡平了途径的一切，包括周围的士兵和怪物们都化作飞灰！马格纳斯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闪电的屏障，苏卡撞到了电网上，肉体顷刻间变成一片焦黑—— “天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焦黑的腿还是穿透了电网，几乎变成焦炭的脚骨狠狠烙在马格纳斯身上！他“唔”的哼了一声，下一瞬间整个人都倒飞出去！与此同时苏卡的脚以超高速自愈，骨头变得洁白如新，新生的神经、血管、肌肉也以骨骼为中心重生，覆盖上新生的表皮后简直和新的一模一样！ “伟大的神躯魔王，他从不追求所谓高深的魔道！” 轰！紧跟山来的苏卡连续出拳，快到只剩下一道道残影！马格纳斯手中的雷剑分化成成千上万的剑刃，就像一道道小型闪电一样迎击！漫天拳影和无数银色闪电相撞，轰鸣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冲散了高空的云层！ “磨炼肉体，磨炼肉体，磨炼肉体，最终——他达到了生物肉体的极致！” 被冲散的云层边缘忽然有电光闪过，紧接着如神殿石柱粗细的雷矢从天而降，直击苏卡后背——然苏卡连头也不回，猛然向背后击出一拳，雷矢顿时被打得粉碎！而同样粉碎的拳头也转眼间就修复完毕！ “而我正是继承了他圣骸的人！我乃是神躯魔王的继承人苏卡·布里亚特！即将葬送你之人！！！” 轰！！！ 又是一记重拳，马格纳斯被狠狠锤落在地，砸出了一个半径百米的大坑，虽然即使把身体雷电化分散了不少伤害，但依然是相当重的一击了。马格纳斯摇了摇头甩掉头上的灰土，又擦掉嘴角流出的血，看向站在巨坑边的苏卡，眼神依旧冷漠。 “所以，就是这样了？你就只有拳打脚踢？” “这才是对伟大的神躯魔王的神迹的重现！” “大言不惭……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执行过几百次任务了，你这种长不大的小屁孩都电死了不知几千个了，全都是一个鸟样。” “……你说什么？” “像傻子一样崇拜力量，拿到好用的玩具就沾沾自喜……呵，一群蠢货。” “你还真敢说啊？这一拳就了结你——” “你说谁了结谁？” “！？” 苏卡突然感觉体内一阵骚动，低头看去，只见手掌皮肤下居然有灼目的电光闪过！不但是双手，全身各处的肌肉都被电光缭绕，之前的一次又一次交锋中，那些致命的雷电早已侵入了他的身体并且潜伏到现在！ “已死之物还是乖乖呆在另一个世界为好……再见了。” 霹咔！ 苏卡体内的雷光全部集中到心脏和大脑部位，紧接着是剧烈的爆发！心脏顷刻之间就被电成粉尘，大脑也立刻化作飞灰，四肢百骸更是变成了漆黑的焦炭！心脏和大脑，两个最最重要的部位被破坏，即使能重生，他也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除非—— “哈……哈哈……不过……如此！！！！” 咕吱咕吱咕吱咕吱！黏稠又滑溜的声音从苏卡焦黑的身体上发出，他胸腹交界处突然隆起了一个大包，三个烂疮出现在大包上——并非烂疮，而是新的双眼和嘴巴！他的身体剧烈痉挛着，异常增生的器官突然溢出体表，恶心无比！枯树乱枝般的骨头破体而出，大块大块的扭曲肌肉胡乱堆叠其上形成新的四肢，被闪电击碎的头颅裂开形成了一张大嘴，蠕动的肉块又从浑身上下的破洞中长出！ 此刻的苏卡·布里亚特已经完全变成了只是勉强具有人形的怪物，胸腹上的大包上的新脸狞笑不已—— “可笑之极！海德里希，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这仅仅是伟大的神躯魔王的力量的冰山一角啊！！！！” 而马格纳斯—— “……哈，玩着玩着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才是可笑之极啊，神躯魔王看到自己的遗骸被这么乱用非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还敢大言不惭！！！！” 苏卡——或者说原本是苏卡的怪物狂吼一声，吼声在天地间回荡，地面上所有人都忍不住捂紧了耳朵！布满畸形肌肉的双臂高高举起，所有肌肉都像弹簧一样压缩到了极致，挥下的那一瞬间，剧烈的震荡甚至传到了地下深处！大地就像豆腐一样变得粉碎，巨大的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精兵和怪物们纷纷受到波及，而灾厄旅团也立刻全力躲避！ “哈……哈……嘻嘻……看到了吗！？这才是伟大的神躯魔王的真正力量！你们这些——啊？” 轰！！！ 大笑的苏卡突然僵住，下一瞬间他已经异常增重的身体就被轰飞了出去！他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刚刚被不知什么东西击中的部位缠绕着雷电，这雷电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不断向体内侵蚀！ 而且这个魔力波动是——！？ “魔王长魔王短的，你还真把他们当神了？” 又是一声爆响，由于苏卡的破坏而产生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碎石全部化作粉尘，一个浑身上下都不断放射湛蓝色雷光的人影缓缓升起！马格纳斯雪白的头发狂舞着，猩红的眼中跃动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狂暴电光，散发的威压更是令天地都为之变色！ “也好，亲身体验一下吧……‘正牌的贤者’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贤者之下第一人”——原·雷之贤者，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如是说。 “五秒之内决胜负吧，小废物。” ~~~~~~~~~~~~~~~~~~~~~~ 马格纳斯：瓜娃子，你真当我这个和其他大佬们谈笑风生的老干部连贤者都不是？ 第571章 审判之雷（下） 万神殿，通天塔，骑士领，这三巨头为了保证自身的绝对地位，必须要有相应的强大战斗力。 不论是什么时期，它们每个都要常备着至少两个贤者或战帝级别的超强者——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当然，这里的“超强者”并不包含大贤者或大战帝，毕竟到了这个超然的层次，再讨论归属于哪个势力就没有意义了。 而当代的三巨头中—— 万神殿有“圣母”圣泽西莉亚和“神子”圣安德烈。 骑士领有“风之战帝”温迪和“巨人王”内伯鲁。 至于通天塔？ “森之贤者”提翁，以及，“虹色魔女”黛。 ——当然，这是许久以前黛还是贤者时候的事了。 就在她成为大贤者并脱离了通天塔之后，也有不止一位新的贤者补上她的空缺。 而当代的贤者，正是出身自海德里希家的“雷之贤者”，优异的血统加上超群的实力，以及仅仅二十七岁的年龄，论起纯战斗力甚至能冠绝于当代所有贤者之巅。 然而，这个称号并不为大众所知。 就连绝大部分内部人员都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到了现在，也就只有同为贤者战帝的其他几人曾听大贤者提起过此事，所以他们才会不在意“表面上的”境界差异，放下姿态和马格纳斯共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他突破到贤者的两天后、正要从黛那里正式接受“雷之贤者”的称号之时。 由于某些“他本人都不愿提及的原因”，他从贤者的神坛上跌落，成为了所谓“贤者之下第一人”。 —————————————— 以手中的仿佛带着刀鞘的短刀一样的物体为中心，半透明的魔力凝聚其上，形成了薄如蝉翼的刀刃，形状和礼仪性的海军刀无异。 “嘶嘶……” “嘻嘻嘻嘻……” “女人……♪” 目光涣散的士兵们和畸形的怪物们步步逼近，接近到十米左右时总共数十只都一拥而上，准备把眼前的女人分尸活吞。 “别挡道……” 调整节奏—— 慢慢来—— 感受体内每一个细胞的呼吸—— 塞卓昂仿佛将自己和外物完全隔绝。 她只是用手松松地握着剑，普通地走着，从一个个士兵和怪物身边擦肩而过，然后， “啊…………？” “怎……” 轻薄的刀光仿佛是描绘出身体的曲线一般流畅地划过空间。 没有鲜血四溅的视觉冲击，没有令人耳不忍听的刺耳悲鸣，待到士兵和怪物们终于注意到时，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抵抗之力，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意识逐渐沉入死亡的黑暗。 隐忍—— 按捺—— 不大肆张扬—— 伺机而动—— “呼……” 塞卓昂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身影就变得模糊起来，她依然是在走，一步一步地走，但身体的各处都虚虚实实，就像不断在实体和残影间切换一样。手中薄如蝉翼的魔力刃轻柔地舞动着，比起杀戮，更像是仪式性的舞蹈，配合她晃动的单马尾，宛如在战场上飘荡的幽灵。 不单是用单手舞刀，她口中也念念有词，一个个魔法阵闪烁着生成随即又隐匿于空间，化作透明的波纹缓缓荡开，作为无形的利刃制造大规模的死伤。魔法阵层层叠叠，风一边低语一边隔断喉咙，火一边星星点点地闪烁一边将肉体分解燃烧，寒气一边无声弥漫一边冻结关节……虽然最终留下的是成堆尸体，但过程却始终是平缓又柔和的。 一个又一个挡道的敌人倒下，一个又一个生命被收割，一开始很慢，但往后越来越快。塞卓昂走过之处只剩下了尸体、尸体和尸体，一切阻碍对她而言仿佛都不存在，到最后她几乎是踩在尸体上一步步前行的。个、十、百……收割的生命很快达到了四位数，如此的高效，甚至比原本的她挥舞巨剑大杀特杀还要快。 海德里希家族家传的“武艺”，“优雅”“克制”和“高效”是不变的三个关键词，完全和塞卓昂的性格不搭——但此刻却成了最适合独臂的她的战法。 （但是……） 杀，杀，杀，都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尸体了，却依然没见到相见的目标。 科黛伊洛在哪？ 马格纳斯在哪？ 他们究竟—— 咔嚓！！！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恐怖的重压铺天盖地而来！所有士兵和怪物顿时乱作一团，塞卓昂也惊讶地看向这强大的魔力波动传来的地方，魔力强化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浑身萦绕着炫目蓝色闪电的男人，一圈圈雷光从他周身向外辐射，魔力质变成了液态的雷浆，与他对峙的那个畸形的怪物甚至无法靠近他！这不是什么雷属性的肉体强化魔法，不是什么暂时强行提升实力的秘法，有魔力质变，真真正正的—— “…………………………………………………………………………………………………………………………………………………………………………………………………………………………………………那家伙？贤者？” —————————————— “五秒之内决胜负吧，小废物。” 原雷之贤者如是宣告。 五—— 魔力质变为了浆液般的液态雷电，下一瞬间马格纳斯整个人都化为闪电消失。将身体完全用纯粹的雷电重铸，如此高难度高风险的魔法他用起来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四—— 苏卡蠕动着畸形的肢体，爆发出堪比过去的巨人王的空前力量，四肢全部化作肿胀的肌肉团块轰响马格纳斯，然而触碰到的只有雷电组成的残像，刹那之间就被炸裂的闪电球化为虚无。 三—— “让你开开眼界吧，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瞬发’禁咒吗？” 二—— 那声音在苏卡那似乎是耳朵的器官旁响起的瞬间，世界被光芒一分为二。那是一道闪电，一道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甚至没有伴随雷声的，极致纯粹的闪电。 一—— 电光从肉眼无法触及的高空直达深不可测的地底，贯通了天地，超出衡量范围的超巨量魔力完全集中在一条线上。这可能是现存最强的单体对人禁咒，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瞬发’，没有一点征兆。 零—— 原本是“名为苏卡·布里亚特的怪物”的粉尘彻底飘散在空气中，永远无法恢复了。 整个战斗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五秒，真的只有五秒而已，魔王教那个叱咤风云的疯子高层干部，就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哼……” 四射的雷光逐渐收束，马格纳斯长出了一口气，但心情马上复杂起来。 （有点麻烦了……） 他化为一道闪光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离城市较近的一排建筑物下，远离战场核心——虽然就连包括灾厄旅团在内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唔……呼……噶啊……该死的……” 他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刚刚还无比强大的魔力波动已经消失了，膨胀的力量也缓缓收缩……身上的电光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随之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还有更多鲜血被他大口大口咳出，狼狈不堪。 “啧……还是……太勉强了？不但……强行使用……完全的力量……还一口气开到最大……还用了禁咒……” 不论怎么看这都实在太疯狂了，但苏卡·布里亚特确实是个麻烦的家伙，想速战速决就必须在一瞬间用最大攻击力把他杀得一个细胞都不剩。但是后果呢？马格纳斯上次动用贤者的力量……已经完全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但这次的反噬绝对更严重了…… （身体情况果然更……可恶……） 马格纳斯从魔法阵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晶体，捏碎之后，大量的治愈魔法直接流入他体内，内伤外伤都以极快速度治愈。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策，之后等待他的是更加痛苦难熬……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比起那个，如果真的是科黛伊洛的话——） —————————————— （刚刚的果然是——！？） 就在不久前，终于赶到市内的夏洛蒂有了新的发现。 她感应到了一个熟悉的灵魂，一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人。 是圣安德烈！ 果然，对魔王教的全面讨伐是绝对少不了他的！他在这里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呢？听从薇妮的安排暗中搞破坏阴死其他贤者或战帝？或者只是当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什么也不做？不论怎样—— （追上他！） 灵体化的她立刻把速度提高到极致，原本的她如同无头苍蝇，如今突然寻到了一个目标，自然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但追到他之后呢？接下来该怎么做？质问他？直接和他展开决战？自己有胜算吗？不知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但至少要——对，至少要再好好见这个仇人一面！ 越过战场，从城市南侧穿过，灵魂的波动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明显。 ……就像故意诱导她追上一样。 追逐，追逐，追逐，终于到了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城市另一侧的近郊—— 这里是一片枯黄的农田，结霜的耕地看上去荒凉又寂寥，而那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就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空间。 “……你在那里吧？夏洛蒂小姐？” “圣安德烈！！！！” 夏洛蒂再也按捺不住，终于解除了灵体化！她喘着粗气降落在地，就像一只发怒的母猫一样等着圣安德烈！而这次圣安德烈并未有什么特殊表现，反而眼中还染上了些许焦虑！ “你故意引我来的？你有什么企图？说——” “我想了办法暂时瞒过莱本托德的眼睛，时间很紧迫——听着！我是来和你谈谈的！” 第572章 或许还活着 “嘿！喝！哈！！！” 轰！轰隆隆隆隆隆！！！ 法兰的岩浆巨斧在空中乱舞，而空中堡垒上无数的触手接连和巨斧相撞，虽然每一斧都会把数十条触手撕碎，但马上又会有十倍于此的触手袭来！以少对多，寡不敌众，虽然法兰靠着庞大的魔力储量和矮人王的强韧身体硬撑，但终究还是越来越吃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喂喂你刚才的气势呢？就这点能耐了？” 早已被一大堆管线和触手淹没的苏特哈哈大笑，触手们的攻击更加凶猛，而法兰—— “**崽子还真会洋洋自得啊？哈？” ——岩浆魔像手中的巨斧突然一分为二，变成了放出炽热橙光的双斧被握在手中！法兰手握双斧凌空旋转，就像一个不断飞溅出岩浆的大陀螺一样！一个个触手在靠近的瞬间就被砍成碎片，新生的触手也被飞溅的岩浆灼烧！法兰一口气拉近距离，在源源不断的触手风暴中不断前行，乱舞的双斧形成了一道橙红色的屏障，把所有逼近的攻击全部弹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干他妈的！麻烦得要死！真想一个禁咒轰上去但是——啧！） 法兰早就不耐烦了，比起这种无聊又累人的拉锯战，他很喜欢来一场面对面的酣畅淋漓的战斗……但该死的魔王教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更别提法兰的禁咒——“熔岩流星雨”是简单粗暴的大规模杀伤禁咒，虽然一击就能永久改变一大片地域的环境，但攻击力过于分散…… “他妈的管他呢！说用就用！！！” 法兰说着，熔岩魔像的头顶部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一开始还是汇聚了火焰的赤红，随即变成了金黄，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纯白！纯白光球放射的热量令触手都无法靠近，但这高温立刻变成了寒冷，周围的所有热量都被掠夺过去，那些接近的触手表面甚至覆盖了一层冰霜！ “去吧！！！！” 魔像把光球高高捧起抛向更高的高空，紧随其后的是宏大的爆发！聚积到极限的热量化为无数岩浆雨砸下，每一块岩浆都有房屋大小，共计足有成千上万之多！这是任何城市，任何大军，任何坚固的山岳都无法承受的天罚般的极端暴力，即使是世界最大的山脉挨上这一下也会被轰平变成一望无际的岩浆海！ 但是—— 其中只有不到十块岩浆流星轰在空中堡垒上，把伸出的触手全部摧毁——但也仅此而已了！空中堡垒本体和这个禁咒过于广阔的范围相比实在太小，虽然能被攻击覆盖但造成的伤害甚微！ “只有这样吗？可别告诉我——”抬头仰视这壮美烟花的珀尔嘲笑道，但旋即瞪大了眼睛。 其他所有落下的岩浆流星并没有直接落到地上，其中的大半都在空中盘旋漂浮！此刻熔岩魔像的体型开始急剧缩小，其中的法兰的脸也憋得通红，眼中满是血丝！ “都给我——过来！！！” 一声暴喝，所有盘旋的岩浆球居然全都集中了过来！法兰居然用自身极强的意志力强行控制降下的所有熔岩，同时还不断消耗自己的魔像作为魔力补充！数以千计的岩浆球从四面八方射来，在法兰的操控下，同时轰在了堡垒上！！！ ▇▇▇▇▇▇▇▇▇————————！！！！！ 足以撕裂所有人的耳膜的爆响接连不断，空中堡垒这一瞬间宛如爆裂的超新星，橙红色的强光把方圆千里的天空都照得雪亮！ ———————————— 轰隆隆隆隆隆隆————！！！！！！！！！ 这是堡垒迄今以来最剧烈的摇晃，内部的温度猛然升高，无数内饰、阶梯、管线都被震落！连提耶拉都直皱眉头，穿着高跟凉鞋的她差点没站稳，而被她强行拉着向前走的妮尔丽斯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嘿！泽拉赫，还没让汝休息呢，继续走啊！” “不……不……不……好可……好可怕……” 她跪在地上抖个不停，嘴里断断续续呢喃着，浑身肌肤没有一点血色。 “走啦走啦，别这么娇气。” “不——不！！！” “切……” 啪！ 提耶拉冷哼一声，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妮尔丽斯发出一声悲鸣，但又因为被提耶拉拽着而没有倒在地上。她颤抖着看向提耶拉，涣散的眼中满是不安，嘴唇也抖个不停，看了让人莫名火大。 “汝以为不会对汝动粗？薇妮禁止的只有‘接吻’和‘所有性行为’‘**待’，也就是说就算吾把汝就地打残也毫无问题啊。” “呜……呜呜……” “别呜呜呜了，起来！美好的牢狱生活正等着汝呢，吾真是越来越好奇薇妮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了，哈哈哈哈！” 提耶拉松开妮尔丽斯的手，直接揪住她的领子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拎了起来，就这样在摇晃不已的堡垒中穿行，不断向堡垒末端的大舱门前进。 “法兰那肌肉脑子也该累了吧？珀尔，苏特，别多纠缠了！” ———————————————— “呼……呼……呼……妈的……” 法兰已经很久没感觉这么累了。 魔力已经见底，而周围环境中的大源魔力也基本耗尽，难以得到补充。 “但是……这样的话……什么！？” 火光与烟雾终于散去的瞬间，空中堡垒居然依然高悬在高空！ 所有触手都已经只剩焦炭，连再生也做不到了，表面的红色半透明屏障布满裂痕，其下的要塞本体也因为剧烈震动出现了多处明显损伤，但没有更进一步的损害了！拼了全力的法兰依然没能成功破防！ “他妈的！！！！！” 喘着粗气的法兰再度举起战斧，魔力值变成岩浆附着在斧上，岩浆魔像显形——但一切都疲软又无力！这次具现的魔像只有不到十米，看上去单薄又脆弱，而岩浆也不复原本的炽热！ “哎呀哎呀，矮人王，我必须对你的强大致以敬意，但……抱歉，真是太可惜了。” 珀尔整理着乱掉的衣服和头发，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然后噼啪打了个响指。 “苏特，上主炮。” “收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啥！？” 苏特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空中堡垒前端甲板突然打开，露出了一个由数以万计的、复杂到只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发疯魔法阵构成的核心结构！绝不亚于禁咒级别的魔力当量在其中疯狂汇聚着，转眼间就压缩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甚至比法兰刚刚凝聚的岩浆球还要庞大！ “目标校准——发射准备——倒计时——” “喂喂喂我操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以为我会说‘倒计时321’？其实根本没什么狗屁倒计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射！！！！！” “靠——” 法兰已经无力躲避，只能急忙把所有岩浆都汇聚到面前防御，与此同时光球化作直径百米的光束轰然发射—— —— —— 唰！ 法兰感觉眼前一花，一道金色光芒闪过，紧接着是失重感，然后—— “…………啊？” 这是一个高达七十米的巨大魔像，浑身都是耀眼的金色，背后是天使般的双翼，一手长剑一手大盾—— “圣、圣安德烈！？你他妈终于来了！” 这正是圣安德烈的魔像，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法兰，而打空的主炮化为一道残光消失在地平线的远方，沿途连空间都被撕裂。 “可恶的搅局混账！！！！！！” 苏特气得大骂，而珀尔脸上倒是毫无波澜，他知道虽然圣安德烈是薇妮的手下，魔王教实际上也是薇妮的手下——但这并不代表圣安德烈和魔王教之间就关系友好。圣安德烈和魔王教除了“有薇妮这个共同的主子”之外立场完全是对立的，大概薇妮也是命令他“顺其自然尽战帝职责就好”吧？ 所以，无需顾虑，该干啥干啥就好。 “圣安德烈你丫也太慢了！不过也好，这破玩意也撑不了多久了，一鼓作气拆了它！” “…………” 面对法兰的热情高涨，魔像中的圣安德烈却没有一点反应，那巨大的金色巨影只是径自向堡垒突袭过去而已，完全没有理会法兰。 “喂？喂喂？你他妈装什么深沉啊不理老子！” 法兰抱怨着，也立刻跟了上去。 —————————————— 城市南侧郊外，未被战火波及的农田上—— “……啊？你说你……‘暂时瞒过莱本托德的眼睛’？”夏洛蒂皱眉道。 “魔像的离体，配合我的禁咒‘献予牺牲的羔羊’，可以把修炼出的‘魔力铠甲’作为‘另一个我’脱离身体，以它为核心驱动魔像作战。” “也就是说……” “‘魔像’作为我的替身，正在高空协助法兰和魔王教作战！他们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就在那里！所以我才能抽身来见你！” “……” 圣安德烈表情焦急，而夏洛蒂陷入沉默，假如这男人所言不虚……魔像和救命用的‘献予牺牲的羔羊’都离体而去的话，现在的他岂不是最弱的状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劝你别冲动，我制住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我不是来威胁你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听着，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你现在总算脱离了奥托曼帝国对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是吧？” “我去哪不用你多嘴——” “去星穹废墟！等在那里！不要离开！” “啊？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觉得‘仇人’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你——” “以撒拉很可能还活着！你们的女儿也是！！！” “………………………………………………………………………………………………………………………………………………………………………………………………………………………………………………………………………………………………………………………………………………………………………………………………………………………………………………………………………………………………………………………………………………………………………………………………你说什么？” 第573章 规则外之物（上） “哈啊……哈啊……可恶……可恶……哪去了这死老头子！！！” 塞卓昂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到处奔走，努力感应雷属性的魔力波动，但哪都找不到！马格纳斯到底消失到哪去了！？ “可恶……可恶……可恶！！！！！！” 莫名的怒火灼烧着她的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海德里希家族现任家主，密斯拉学院的学院长，如今通天塔的实质掌权者——这么多尊贵的身份集于一身，这样的人居然甚至不是贤者，不只是塞卓昂，很多人都曾对此感到疑惑！ 但疑惑又怎样？事实就是如此，慢慢的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毕竟“贤者之下第一人”这个名号也是很响亮的，而且马格纳斯很多时候表现出的更多是管理才能……但是……但是…… 那宛如雷神下凡的姿态，那作为贤者标志的魔力质变，这恐怖的威压……毫无疑问正是贤者的力量！而且很强，非常之强，单论战斗力的话恐怕还在妮尔丽斯和里维斯塔之上！这才是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的真正实力！ 但为什么……为什么…… 塞卓昂讨厌自己的养父，叛逆心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马格纳斯所代表的陈腐又固执的上层掌权者的不爽。没有贤者层级的力量，仅仅是靠政治手腕一类的东西就凌驾于无数人之上颐指气使，这个固定印象已经保持了快二十年了，而现在突然——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是这样的话，她一直以来坚持的“自由”“自主”又算是什么？ ———————————————— “以撒拉很可能还活着！你们的女儿也是！！！” 这句话就像一架攻城用的大锤，直接撞进了夏洛蒂心里。 太过于突然，太过于离谱，她心中甚至都没能泛起波澜。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模糊，如坠五里雾中，只有圣安德烈的身影和声音依然无比清晰。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也无法拿出直接的证据，但根据当初以撒拉和我所说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然后，疑惑地看向远方，那是城市——市中心的方向。 不只是他，连夏洛蒂也感觉到了。 那种波动。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诡异的魔力波动。 宛如“不祥”这一概念的具现一般。 “这是……” 圣安德烈眉头紧皱，然后懊恼地挠了挠头，扔下一句话—— “总之我希望你照我说的做，骗你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好处了！” “喂——” 夏洛蒂急忙想拦住他，但已经向市中心的方向飞驰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什么啊，到底？” ———————————————— 高空中—— 金色魔像对空中堡垒发动毫不留情的攻击，巨剑不知疲惫般接连劈砍，把法兰倾尽全力轰出的无数裂缝不断扩大！珀尔皱起眉头，但也不想多管了，他离开露台返回堡垒内部，这空中堡垒估计是要废了吧？但他并没觉得多心疼，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执着于旧成果是无法迈向未来的，所以他从不珍惜自己的任何作品。 如此一来还在努力抵抗的只剩下—— “圣安德烈！圣女的帮凶！！！” 只剩下了最最狂热和忠诚的干部，苏特·塔米亚一人。 空中堡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怪响，已经无法再生出更多出手了，主炮和副炮虽强但终究是一直线攻击，而且不能连发，圣安德烈那灵活的魔像完全可以躲过所有炮击。 “去死吧混账混账混账老子砍死你！！！” 已经没剩多少魔力的法兰也直接落在屏障表面，轮着斧子靠纯粹的蛮力砍砍砍砍砍砍，虽然收效甚微但也极为烦人。苏特发出刺耳的怒吼，整个堡垒都在他的操控下不断移动、翻转、就像一条被蚂蚁围攻的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做困兽之斗。 “哈哈哈！看你还牛不牛逼！叫爹啊瘪犊子们！你们丫的——啊？” 就在这时，法兰突然感觉心里一紧。 “不祥”。 那异常的“不祥”的感觉仿佛一根毒针，命中了他的心。 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向上千米外的地面战场，市中心的地方。 （他妈的，怎么感觉心里乱乱的……错觉吗？） —————————————— …… …… …… …………？ 克莉妮恩斯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 大概只是几秒吧。 感觉却像几天一样漫长。 努力把刚刚取回的意识扩张，这才又找回了身体的感觉，与此同时极端的激痛席卷了全身。 “呜…………” 浑身的剧痛和逐渐变得冰冷的四肢告诉她“自己正在大量失血”，眼前忽明忽暗，一个个模糊的色块在视野里飞舞，杂乱无章，最终搞成了模糊的风景。 “我……怎么…………？” 她吃力地翻了个身，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热映入眼帘的是—— “——！！！！！” 血。 血。 血。 血。 尸体。 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精灵的尸体。 成百上千的精灵的尸体。 将市中心的大广场铺满。 “啊啊……啊……？为什么……呜……” 每个精灵的表情都极端扭曲，仿佛死前经历了无以复加的痛苦，一点也看不出原本作为“被大自然宠爱的种族”的美丽了。血流得到处都是，积成了一个大大的血池，克莉妮恩斯就躺在血池正中，浑身衣服都被血浸透。 “怎么……呜……到底……啊！” 刚要爬起，一只脚就猛地踩到了她头上。这是一只赤裸的脚，没穿鞋袜，精灵族的身份最高者居然就这样被无力地踩在地上，简直是对整个精灵族的至高羞辱。 “啊……醒了？醒了吧，看来是醒了。” 踩着自己的那个人的脚转了几下，生着老茧的脚后跟摩擦着克莉妮恩斯的太阳穴，同时还弯下了腰，一双眼睛从她的视野之外看着她。 “喂，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 克莉妮恩斯挣扎着，但重伤的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勉强扭头看清凶手就是极限了。 这是个青年女人。 一头棉絮般的白色长发，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双瞳，无机质的美貌。 全都是纯血的海德里希家族的特征。 “你……是？” “看来真的忘了呢，冲击太大了吗？再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人歪了歪头，依然是面无表情。 “科黛伊洛，可以叫我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当然……要叫‘咒杀的魔王’也随你便咯。” “——！！！” 这一刻克莉妮恩斯脑中就像爆炸了一样，没错，短短几分钟前——可能还不到一分钟前发生的一切，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 —— —— —— —— “呀，哈喽，你好啊。” 在所有魔王教徒都变成冰雕的极寒的广场上，在克莉妮恩斯面前，一个披着斗篷、脸上缠满绷带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仿佛完全不在意严寒，赤脚走在满地白霜上，溜溜达达，怡然自得。 “你是…………？” “我是？小人物啦，不必在意，真的，不必在意我……嘻~” “……？” 克莉妮恩斯皱起眉头。 这个人……似乎是女性吧？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魔力波动，体型看上去也不是很强壮的样子，但就是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就像看到了某种巨大的污物。 “站住！” “什么人！” 从传送魔法阵中出来的精灵们立刻严阵以待，最靠前的两个精英上前拦住她，缠绕着魔力的弓箭将她锁定。 “我？‘什么人’？姆……是啊，什么人呢……科黛伊洛这名字好听吗？” 绷带怪人一边咕哝着，一边梦游般继续迈步向前，完全无视了阻拦。 “说了让你站住！” 嗖！一根警告性的弓箭发射了，扎在她脚边，但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还是一步一步向克莉妮恩斯靠近—— 几个精灵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克莉妮恩斯，后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嗖！嗖嗖嗖！ 四支箭同时发射，分别贯穿了绷带怪人的四肢。这时她才有了明显反应，“哇”的一声大叫，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痛——好痛！痛死了！” 她一边喊痛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但如此一来箭就插得更深了。精灵们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克莉妮恩斯也有点不解——这家伙是来干啥的？也是魔王教的？但好像也没什么战斗力？不过为了保险…… 克莉妮恩斯抬起手放出寒气，姑且先把这绷带怪人冰冻处理吧，就在这时——她站了起来。 “呼……呼……真的……很痛……不过……活着的感觉……不赖……呼……”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腿上的箭伤一下子被扯大了，皮肉翻开，血流如注，几个精灵都悄悄别过目光。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步伐很是迟缓，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瞬间就要倒下。 （……嗯？） 克莉妮恩斯心里一惊。 这家伙的体型……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明明刚出现的时候是个小矮子，但现在好像长高了一点，四肢也更加纤长，兜帽的缝隙还露出了白色的长发，似乎声音也有了变化。 体态变化？某种肉体强化魔法？还是—— “确实是‘不幸’……没错……是‘不幸’啊……‘不祥’和‘不幸’的区别是什么呢……其实还是挺简单的……” 怪人低垂的头终于抬起。 脸上的绷带有所松脱，隐约能看到五官，那双眼中孕育着诡异的红色。 “还未发生的坏事就是所谓‘不祥’……已经发生的坏事就是所谓‘不幸’……哈哈……很好懂吧……” “说起来……” “你们……全都‘意识到我’……了吧？” “很好，很好……‘噩兆’就是要被人‘意识到’，才能被称为‘噩兆’啊……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记得有人好奇过玛耶战斗力天花板是谁来着，现在来了  第574章 规则外之物（下）（情人节快乐！） “我们来定个规则……如何？”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说起话来越来越流利了。 “拿刚刚的我举个例子吧……被弓箭指着是‘不祥’之兆，随之引发的‘不幸’就是我中了四箭……我好可怜啊对不对？” ““““““““““…………”””””””””” 克莉妮恩斯和精灵们都紧盯着她，这个人实在是太诡异了，这种异样的氛围是阅历丰富的克莉妮恩斯前所未见的。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直觉，精灵们都已经把弓拉满，瞄准绷带怪人，却又迟疑着要不要发射。 “那么，规定一下吧，从现在开始……‘用弓箭指别人’是最坏的‘不祥’之兆，会引发‘心脏爆炸’的不幸哦。” “——！？” 面对如此荒诞的言语，精灵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克莉妮恩斯脸色大变—— “把弓放下！！！！！！！！！！！！” 但是晚了。 —— —— —— —— —— “啊……啊啊……我……” 想起来了。 克莉妮恩斯清楚地想了起来，她手下的精灵们，精灵族的精英们，是怎么死的。 毫无道理可循，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原理，与现有的所有魔法理论完全相悖，宛如疯子的狂言一样毫无可信度，毫无真实感。 但它就是发生了。 成百上千的精灵族的精英，她宝贵的子民，重要的孩子们，就这样，痛苦地死去了。 “想起来啦？很好，很好，鼓鼓掌。” 啪叽啪叽，自称“科黛伊洛”的女人拍了拍巴掌，干巴巴的毫无诚意。 “你这……怪物……到底是……怎么做到……” “姆……？没什么啊，他们的不祥引发了不幸……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你……你……” “比起那个，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幅德行呢？再想想试试？” “我……” —— —— —— —— —— “大家——！！！！！！！” 精灵们惨叫着倒在地上，表情扭曲，七窍流血，死状凄惨无比！克莉妮恩斯眼前一阵发黑，疯狂的愤怒几乎冲破了她的理智，无形的感情化作怒吼涌上喉头—— “啊啊，再规定一下吧……‘大吼大叫’也是‘不祥’，毕竟太没风度了，会引发的‘不幸’……我想想……‘浑身被砸成肉泥’如何？” “——！！！”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克莉妮恩斯立刻——直接用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极端愤怒和悲伤引发的咆哮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她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如果刚刚走错一步她就死定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魔法，但这家伙绝对是克莉妮恩斯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最危险的敌人！！！ “啊呀？你不喊也不叫吗？真是的，那就再改一改，我想想——” （住口吧！） 克莉妮恩斯爆发出冰寒的魔力，以广场为中心，大半个城市都被封冻！极寒的狂风如刀割般席卷，在科黛伊洛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这些伤痕内部又结满了细小的冰晶，顷刻之间就把她的身体从内到外破坏！紧随其后的无数冰刺冰柱又把她接连贯穿，她的血还未落地就已经结成了冰！ “呼……呼……果然……不能让你把所谓的‘规矩’定完……” “啊，好像是这样？” “！？” 科黛伊洛那被撕裂的喉咙居然还能发声，而且语气完全是轻描淡写，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说实话很痛啊，真的很痛，痛得要死了……大概真的会死吧，如此的‘不幸’……姆……你何不帮我分担一点呢？” “……啊？” 眼前的世界轻晃了一下。 在回过神时——克莉妮恩斯发现自己正站在原本科黛伊洛所站的位置，而这家伙站在自己原本所站的位置。 科黛伊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冻伤贯穿伤冰的破坏……就连原本的箭伤都消失了。 而克莉妮恩斯—— —— —— —— —— —— “咳咳……咳……咕……” 大股大股的鲜血被她咳出，身体已经因为痛苦和寒冷到达了极限。她想起来了，那一瞬间的极痛甚至让她失去了意识，科黛伊洛受到的来自她的所有伤害，全都加诸到了她自己身上！ “看来你总算全想起来了？啊，啊，真可怜啊，你也是，我也是，都好！可！怜！啊！” 踩！踩！踩！踩！那只脚在克莉妮恩斯太阳穴上踩个不停，克莉妮恩斯呻吟着，挣扎着，努力抬起手，伸向科黛伊洛——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我是不服的。” 而科黛伊洛轻轻擒住了她的手， “‘不幸’，才是真正的‘力量’啊。” 咔嚓！！！ “呜！！！！！！” 克莉妮恩斯的手，资格最老的贤者的手，被“拆”了下来。 比折断一根枯柴还容易。 “不幸，不幸，不幸，世界将不幸加在你身上，我将不幸加在你身上，你该怎么办呢？” “呜……呜呜……住……” 科黛伊洛的脚一点点发力，踩得越来越狠，克莉妮恩斯能听到自己的颅骨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剧痛的压迫不断累加，直到—— “答案是‘老实受着’，白痴。” 啪嚓！ 结霜的血池上，增添了一朵新的，由鲜血、脑浆和碎骨构成的花。 沙沙……沙沙沙…… 漫天岩浆的橙红被蓝白色遮盖，点点雪花缓缓飘落，这是克莉妮恩斯最后释放的魔力的残渣，就像对这世界发出的最后的、不甘的嘶吼。而这朵在血池上绽放的新的花朵也被寒气覆盖，冻结成了一朵红白相间的冰花。 唯独没有观众这一点略显寂寥。 但观众也马上就到场了。 “克莉妮恩斯！不！！！！！！！！！！！！” ———————————— “——啊！” “怎么了圣女大人？” “啊……不，没什么。” 面对属下们的关切，薇妮回以亲切的笑容，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入迷了。 这里是亚伦王国的首都，是这次作战的大后方，这里的每个人都无比忙碌，薇妮也是。 ……虽然她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憋笑上。 就在刚刚仁慈之枷传来了反应，精灵之母，水与冰的贤者，克莉妮恩斯·嘉瓦，已经殒命于瓦尼拉城了。 （干得漂亮，科黛伊洛！） 一切都如计划所安排的，如果可以的话薇妮希望她顺便把法兰也处理掉——但光是解决掉克莉妮恩斯就已经完成预定目标了。克莉妮恩斯很聪明，她已经察觉整个事件的不对劲之处，开始对薇妮抱有疑心了，这种人当然是先除之而后快。 而接下来—— （那么，接下来会发展成怎样呢？你会怎么做呢马格纳斯？） ———————————— “克莉妮恩斯！！！！” “来晚了”——马格纳斯脑海中只浮现出了这句话。 他没能及时赶到阻止科黛伊洛的暴行。 映入眼帘的只有克莉妮恩斯的，头部碎裂的，身体冻僵的，尸体。 这一瞬间，在马格纳斯眼中，她的尸体和另一个女人的尸体重合了。 那个曾经许诺和他相伴终生的女人的，尸体。 “科黛伊洛！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久，真的是好久不见啊，马格纳斯！！！” 马格纳斯与科黛伊洛隔着冰封的广场对视。 两人的表情都扭曲到了极点，虽然原因完全相反。 “看来今天真的是个赴死的好日子？嗯？究竟是你找到了我还是我找到了你呢？” “……” “不说话？不说话就能阻止‘连锁’的成立吗？是否意识到的界线究竟在哪呢？现在究竟有多少人‘意识到我’了呢？” “……” “或者说……这可悲的大乱斗到底酿成了多少悲剧呢？又……创造了多少‘不幸’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住手吧，科黛伊洛！” “假如我说我非但不想住手，反而还想从你开始下手呢？” 飒——！！！！ 那饱含着“不幸”的无形波动突然展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样扑向马格纳斯！这是死亡的诅咒，是这场大战役所酿成的不幸的集合体，不幸只会不断创生而不会消亡，纵使有等量的幸福作为中和也不会真正消失！如此巨量的不幸，只要将其视为有形有质的实体予以导引，就能成为万物皆杀的最强凶器！  “——呜！！！！！！” 纵使是意志坚强如马格纳斯也发出一声哀鸣，无力地跪倒在地，本就因强行使用贤者力量而虚弱的身体更加难以承受了！鲜血从他的口、鼻、眼、耳同时流出，皮肤上青筋暴起，而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但是—— “哦？居然……？” 他没有死。 万物皆杀的最强凶器让马格纳斯再遭重创，让他七窍流血，让他不堪重负，但并没能置他于死地。 “没死啊……居然……按说不可能啊？如果再来一下呢？再——” “住手！！！” 空间一阵波动，伊美尔突然出现挡在两人之间！一层像玻璃一样的“隔膜”横跨整个广场，代替马格纳斯挡下了那不幸的集合！隔膜一阵波动，随即就彻底碎裂！ “伊……美尔……” “还好吗马格！？” “你说呢……” 两人的脸色都非常差，马格纳斯实在受创太严重了，而伊美尔刚刚也消耗了大半的魔力！ “又失败了，但是怎么可能被挡下呢……啊，我知道了，你把‘几万公里’的超长距离压缩成了‘薄薄的一层’，强行把自身置于‘射程之外’……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哦？如果我再来一下下呢？或者……规定‘使用空间魔法’是‘不祥之兆’呢？嘿嘿……” 科黛伊洛的笑容更加诡异了，马格纳斯和伊美尔对视了一眼，伊美尔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认真的吗，马格！？） （执行‘仪式’，就现在！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呐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马格纳斯，马格纳斯，可爱的马格纳斯，可怜的马格纳斯，就此永远解脱——难道不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科黛伊洛抬手直接指向两人，而同时马格纳斯的纹身放出了耀眼的莹蓝色光芒——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嗯——？” 头顶的高空，传来了迄今为止最最震耳的爆响，轰鸣声隆隆不绝，在天地间回荡。 三人同时抬起头。 魔王教的总部。 坚不可摧的空中堡垒。 此刻终于被火光和浓烟包裹，缓缓坠落。 第575章 Chomira,Ma Chérie 空中堡垒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缓缓下坠。 表面的障壁和五花八门的武装也基本上都损坏了，现在连基本的飞行机能都难以维持，所幸它还不至于直接顺应着重力的牵引往下掉，而是以相对缓慢的速度逐渐下降。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历代诸王……对不起……无上伟大的虫之魔王……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插满管子的苏特仰天长啸，不知是哭还是大笑，但他没被管子刺入的那只眼睛流下了眼泪，如同见证一部系列片走到最后的忠实观众一般。此刻充斥他心中的是骄傲和自豪，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对历代诸王的爱戴和崇拜能够麻痹一切痛苦。 “尽人事听天命……没什么遗憾的了……哈哈……苏卡……估计你已经死了吧……没关系……我会代替你看到最后的……” 沙沙沙……他的身体缓缓倒下，淹没在无数管线之中不知所踪。 “赞美诸王……为了诸王的……荣耀！！！” —————————————— “哇哦……” 科黛伊洛仰视着这不知该说是大快人心还是惹人伤感的一幕。 巨大的空中堡垒终究还是坠落了，就像个战死沙场的老兵，令人唏嘘。核心教徒们几乎都已经战死，调集来的怪物大军和被洗脑的军队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高层干部估计也不行了吧？ “壮观，真是壮观……啧啧啧。” 她红色的双瞳仿佛在闪闪发光，但旋即又透出了些许伤感。 她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看看天空，看看地面，看看战场，看看无数的尸骸，最后又看向马格纳斯和伊美尔。这正是一副壮观又诡谲的画卷，美丽的女子以染红的天空为幕布，周围是白色的霜华和冻结的血，而眼前是命运紧紧纠缠的仇敌。 ““……”” “……” 对视片刻—— “……嘛啊，就这样吧，没兴致了呢。” 她忽然咧嘴一笑，那是少女般的、仿佛能让全世界人都迷上她的可爱笑容。 行了个标准的提裙礼后，她就如鬼魅般消失了。 至此，紧绷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下来。 早已是满身冷汗的马格纳斯和伊美尔长出一口气，马格纳斯终于难以支撑，眼看就要彻底倒在地上时伊美尔扶住了他。他们都太累了，马格纳斯仿佛又一下子衰老了十岁，惨白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就像骷髅一样。 “没想到真的能直接见到她……” “该说她一点也没变吗……” “你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了？” “回去再说，现在的话——” 轰！轰！ 空中堡垒还在缓缓下落中，两个人就突然从天而降，一个收起了扩散的岩浆，一个收回了满身金光，是法兰和圣安德烈。两人都一脸疲惫，尤其是法兰，眼睛周围甚至有了明显的黑眼圈，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他的表情是十分开心的。 “哈哈哈！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多亏了老子当初用禁咒狠狠轰了丫一顿！” “是是是……总之……可算是搞定那大家伙了。” 圣安德烈有气无力地回应，他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目睹了空中堡垒坠落的一幕，为了不引人猜疑直接和落下的法兰与自己的魔像汇合了……幸亏法兰神经大条没发觉异常。 “喂！……诶？马格纳斯你丫的很狼狈啊？怎么搞的？”法兰依然嘻嘻哈哈的，好不容易解决了空中堡垒，他现在心情大好，比打造出了绝世神兵还让人神清气爽。 “…………” 马格纳斯没有多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地面上。 “…………怎么！？” 看到克莉妮恩斯凄惨的尸体之时圣安德烈顿时脸色大变，不久前还在一起讨论作战的精灵的一族之长，此刻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谁干的？魔王教还保有这样的战斗力吗？和之前他感觉到的莫名恐怖的魔力波动有关吗？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大贤者或者大战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克莉妮恩斯击杀的！而且看周围的情况……克莉妮恩斯甚至都没机会展开领域或使用禁咒！ “喂马格纳斯！到底发生了什么？克莉——” “搞什么鬼啊靠！！！！！！！！！！” 法兰爆炸般的怒吼打断了圣安德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来到克莉妮恩斯的尸体旁，愣愣地看着它，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法兰永远是粗神经，没人见过他除了“高兴”和“生气”之外的样子，这样的他眼中居然罕见地盈满了泪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这长耳朵怎么就——就——就——”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矮人和精灵历代不和，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重视克莉妮恩斯！这个张扬跋扈的莽汉终究是个重感情重义气的人，眼看着重要的同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死无全尸，悲伤和愤怒几乎让他的大脑都沸腾了！ “法兰，冷静……” “冷静个鬼！！他妈的魔王教！！！！！！” 他又大吼一声，双目圆瞪，火一般的目光直射即将落地的空中堡垒！魔力几乎耗尽的他纯粹以愤怒为驱动力，手上紧握的残破的战斧已经被炽热的岩浆包裹！ “马格纳斯大人。” “圣安德烈大人。” “老大！这怎么……” “克莉妮恩斯大人！！！！” 此时分散的力量终于合流。解决了乱局的灾厄旅团站到马格纳斯身后，结束支援炮击的格拉利亚圣歌团也来到圣安德烈身旁，结束城中巷战的矮人们聚了过来，幸存的精灵们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克莉妮恩斯和其他精英精灵的尸体。 而马格纳斯和圣安德烈对视一眼，也做好了新的迎战准备。 所有人都看向即将落地的空中堡垒。 魔王教已经基本剿灭。 而名义上的“教主”还未出现——但那个人已是次要。 最关键的是， 现已加入魔王教的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 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的她，最后可能所在的地方只剩下空中堡垒了。 “至少要把那家伙拿下啊……” 马格纳斯喃喃道。 “泽拉赫……泽拉赫……一定是你干的好事吧……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而法兰的怒火已经无法抑制。 ———————————— 下落。 我们在下落。 过程是平缓的，也是迅速的。 整个堡垒都在轰鸣，都在颤抖，这坚不可摧的要塞终于沦陷了。 但我已经无法表现出更多感情了。 “期待吗，泽拉赫？是不是很期待啊？” 我像条狗一样被提耶拉拽着，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走在正在崩碎的通道中，恐惧让我浑身都陷入了脱力状态。我不敢想象堡垒落地的那一刻，舱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等待我的正义之师们会降下怎样的裁决，每每尝试想象，我的心都要被拧碎了 “忍一忍吧，忍一忍，所谓的人生就是无尽的忍耐啊……啊，珀尔，汝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 珀尔从通道的安全梯爬下，他面带满足的笑容，多年心血铸就的空中堡垒能得到如此壮烈的葬礼，也算是让他十分感动了。 “接下来要把她……” “扔给外面的大人物们哦，美妙的牢狱生活要开始了呢，到时候薇妮又要炫耀她的调教技巧了呢，真是期待啊。” “呼呼呼，老夫也很期待啊……” 这时—— “啊……啊啊……魔王大人……还有……教主大人……哈哈哈……” 通道的一个维护用的小门突然被撞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苏特冲了出来，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洞，左眼还瞎掉了，惨不忍睹。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近百个在堡垒上留守到最后的教徒，他们也都遍体鳞伤，但看到他们的真王时还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狂热笑容。 “啊，啊，苏特，吾就知道汝还剩一口气，来的正好！这是给汝最后的也是最光荣的使命了，同时也是给留到最后的勇士们的赠礼！” “哦哦？什么什么？” “请说吧，教主大人！” “我等必万死不辞！” “那就是——” 提耶拉轻笑一声。 然后， 把我， 推给了， 他们。 我被推得踉踉跄跄的前行数步，苏特和剩下的教徒们立刻受宠若惊般扶住了我，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能有资格直接触碰真王的身体吧？一个个全都愣住了，反应过来的几人眼中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教主大人！您这是——” “那些俗世中的腐朽的掌权者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他们妄图将诸王的荣耀彻底埋葬，而吾等的真王将亲自出面，对他们降下最终的审判！而汝等将获得陪她走往这段路、亲眼见证她的神迹的至高荣耀！”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赞美无上伟大的真王，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 仅仅百人而已，爆发的呼声甚至更胜山呼海啸。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最最感动的一刻。 提耶拉和珀尔停下脚步，用冰冷的目光和笑容目送着我，然后转身离去了。 而我被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信徒们簇拥着，走向通道的末端，走向那缓缓打开的舱门。 …… …… …… …… 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啊啊，原来如此吗 好吧 怎样都好了 妮尔丽斯·泽拉赫早已消失了 在这里的是一个人类 一个形同傀儡的，形同行尸走肉的，最最卑微渺小的人类 而这个人类终于要被送进坟墓了 希望不存在，救赎不存在，通往光明的门一开始就被钉死了。 然后，通往坟墓的大门打开了 审判者的威光照了进来 ““““““““““为了伟大的真王！！！！为了诸王的荣耀！！！！！！！！！！！”””””””””” 扑火的飞蛾们开始了最后的狂欢，他们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这世间，狂呼着烙在灵魂中的口号飞奔而出——迎接他们的是审判之刃，是战斧，弓箭，魔法的光芒，这审判是如此的锐利炽热，扑火的飞蛾们在淋漓的鲜血中拉下终幕 只剩下了我 我的背后是坠落在地的魔王的城堡 我所处之地是遍布尸体和废墟的战场 我面前是审判者组成的正义之师 驾驭雷电的人，呼唤圣光的人，喷吐熔岩的人，操纵空间的人，指向我的还有无数的弓箭，无数的刀斧，无数的魔法阵 “终于出现了啊……” “结束了，妮尔丽斯·泽拉赫。” “来啊！你这混账！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各位做好战斗准备！” “为克莉妮恩斯大人偿命吧！！！” “血债血偿！！！！” “为你所犯的罪付出代价吧！” 何等熟悉的声音 何等绝望的声音 多么凄惨的……来自世界的尖叫啊 “全都是因为你！！！” “疯子！！！杀人狂！！！！” “接受审判吧！！！” “你的游戏结束了！！” “世界因你而痛苦！一切都是你的错！” “以死谢罪！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世界在尖叫 世界在尖叫 世界在尖叫 世界在尖叫 而我已经连尖叫都做不到了 迫近的正义会将我压垮 他们眼中的光与漆黑会成为我的断头台 我会被囚禁吧 会被折磨吧 会被薇妮直接玩弄吧 最终会成为她的所有物吧 这就是 我的 无法改写的 结局了，吧 但是 如果 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最后的一扇门 一扇甚至会为我这样的东西打开的门的话 求求你 哪怕这只是我的妄言也好 求求你 请给予我，最后的救赎吧—— “上吧！拿下她！！！！”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正义来了 审判来了 最后一扇门关上了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抱住自己的身体，用涣散的双眼，迎接他们冰冷的刀剑—— ——铮！！！！！！！！ · · · · · · · · · · · · · · · · · 如果说这是审判的话，未免也太温暖，太柔软了 我的脚是悬空的 两只纤细的小手抱起了我 橙红的火光和青绿色的风，加上仿佛将心温柔地包覆住的荆棘 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逼退的正义之师，以及抱着我的她 尽管这里是战场，她穿的依然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盛装 混着银灰的冰蓝色长发，明明是宛如刀尖寒光的颜色，此刻却是如此温暖动人 与代表了全世界的正义的绝对力量直接对视，橙红色的双眼中只有坦然，并无惧色 这一刻，我感觉那一扇本应永远关闭的门被打开了 来自天堂的蛛丝终于垂入地狱，化作她的形象来到我面前 [img=700,49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2/da47b47a-4ae3-4747-9633-78e8a7b1de59.jpg[/img] 我愣愣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 而她也看向我，露出了足以让世间一切冰雪消融的美丽微笑 “让你久等了，妮儿！” 第576章 虫公主与中二王子（第三更！） “哎呀呀呀呀，可算是结束了~~~虽然其实吾还想再和她玩玩呢。” 提耶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示意了一下，珀尔立刻苦笑着帮她揉捏疲惫的双肩。 “这下子也算是完成莱本托德小姐布置的嘱托了呢。” “是啊，神清气爽。” 送走了虫姬，两人走进早已准备多时的传送魔法阵，尽快离开这里以免惹上多余的麻烦。 “不过……虽然我是无所谓，但你真的没关系吗？到了这一步，魔王教可算是彻底被毁了，你这个教主头衔也毫无意义了。” “事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迎接死亡的路上，生命死亡的瞬间远比诞生的瞬间美丽得多，说到底魔王教也不是吾创立的，吾对它也没什么感情。” “所以干脆玩一票大的，顺便用它的毁灭取悦你？” “没错~倒是汝，空中堡垒可是汝的大作，而且汝的不少研究成果都是在魔王教内吧？科黛伊洛和佛格莱特也是汝在魔王教早期的成果吧？真的不会心疼？” “所谓的‘研究成果’是记在脑子里的，不是写在报告上的，对我而言只是换个实验室而已，以后好玩的多了去了。” “哈哈哈，吾就知道——嗯！？” 提耶拉表情突然一变，她讶异地扭头看去——而此刻她背后的传送魔法阵已经关闭，残破的堡垒内部的光景也消失在她眼前。 “怎么了？” “不，吾只是……错觉吗……刚才有一瞬间突然有了感应……” “感应？” “那种熟悉的感觉，等等，难道——吾之半身！？” —————————————— 地点是曾为瓦尼拉城的废墟的市中心。 魔王教空中堡垒的残骸压垮了无数建筑，连大地都为之碎裂。 结霜的地面上是无数尸体，付出惨痛代价但总算取得了胜利的正义之师们齐聚一堂。贤者，战帝，三巨头的精兵，异族的援军，尽管都已是筋疲力尽，但依然是一股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 而另一边—— 是一幅堪称唯美的画卷。 残破不堪、冒出浓烟的堡垒残骸作为满含凄绝感的背景，映衬着两个少女。 身着黑色调的、装点着华丽的蕾丝花边的裙装的少女。 身穿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的，身上沾着血迹的少女。 前者把后者抱在怀里，一头长发迎风飘扬，眼中满是凛然之色。 后者被前者抱在怀中，久未打理的银灰色短发已经长成了长发，表情就像不安的小动物一样。 “Chomira-Ironmaid” 我忽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词语，最美丽的名字。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妮儿！” 她看向我，露出了足以让世间一切冰雪消融的美丽微笑。 “啊………………” 而我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哎呀，虽然好像是感人的再会，而且也想来个帅气登场的，但……” 秋米拉的笑忽然一变，显得有点难堪。 “……其实，内个，我——妾身——本来不想戴这个帽子的但是但是还是戴过来了——总之——就是那个——” 放弃了一般，她直接说了出来。 “内个，内个，妮儿，能帮我扶一下帽子吗？” “嗯……呃……啊，啊？” “帽子帽子！快掉了！” “呃，好……” 我被她突然之间的反差弄得有点懵，但还是立刻伸手扶正了她头上那顶装饰性的小帽，指尖触到了质感如绢丝的秀发，让我心头一阵发紧。而她轻咳了一下，又恢复了十分严肃的表情，瞪视着面前的所有人。 这是我才发现，我的手已经不抖了。 为何我以前没发现她的侧颜是如此美丽？ 为何我以前没发现她的怀抱是如此富有安全感？ 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殒命于此也无所谓。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我是个拖油瓶。 而秋米拉也只有一个人。 而正义之师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虽然他们对秋米拉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了短暂的惊讶，但马上又恢复常态。只是一个少女而已，一直在团队中如同附属品般的存在，这样的人能造成多大影响？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玛耶的正义，如同一只想要只身拦下海啸的蚂蚁，渺小又愚蠢。 “秋米拉·埃隆梅德……希望我没记错你的名字。” 为首的一人开口了，是马格纳斯，他冷冷地看着抱着我的秋米拉，那是如同看待物品的眼神——他压根就没把秋米拉当成什么“阻碍”。 “什——好失礼！你是在变相说身为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的妾身没存在感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么你为何会出现于此？我觉得你应该没蠢到以为能孤身抗衡一切，所以说你是来‘自首’的？顺便抢先拿下泽拉赫好‘抢功’？若是这样倒也无妨。” 马格纳斯说出的这句话如同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我的心，刚刚产生的些许安心感立刻烟消云散，寒意充斥了我的全身！是啊，秋米拉不是白痴，她及时来到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面对如此大军一点机会也没有，她不可能平白无故过来送死！对……对，对！！！原来如此！这才是真相吧！就和马格纳斯说的一样，这混账**一定是来自首顺便和我彻底撇清关系的吧！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在乎我！不会有人救我！没人会愿意站在我这边！你这该死的—— “别开玩笑了！！” 然而，秋米拉的吼声打断了马格纳斯，后者第一次露出惊疑的神色。 “妾身来此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她的脸上既没有惧色也没有谄媚之色，有的只是纯粹的意志。 “——当然是，来救妮儿的啊！！！！” · · · · · · 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搞不懂，我感觉我的大脑被某种甘美的像蜂蜜一样的物质麻痹了，我甚至没能细细品味她的话语的含义。 其他人似乎也一样。 我眼中的他们终于不是一个一个戴着写满“正义”的面具的怪物了，面具碎了，露出了他们本来的脸，和本来的表情。他们的表情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惊讶的，愤怒的，嘲笑的，深思的，难以置信的，而且每个人都好像被混乱的情绪噎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秋米拉的宣言就像在空谷回响的号角，余音不绝，得到的反馈却是沉寂。 “秋米拉……？你……” 只有我发出了细若蚊鸣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而她在抱着我的手上更加注入力量示意我安心。明明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效果却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要强。 这时—— “——呵！还以为你他妈要说什么，小丫头片子的狂言罢了！！” 双眼通红的法兰终于按捺不住，炽热的愤怒化为更加灼热的熔岩迸发而出，挥舞着手中战斧一马当先冲来！他的进攻如同扣动了灾厄的扳机，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精灵们数以千计的魔力箭矢将我们瞄准，矮人们的战斧和重锤迸射出火花，灾厄旅团的身影融入黑暗，格拉利亚圣歌团开始咏唱，手持雷剑的马格纳斯和汇聚圣光圣安德烈也攻了过来！他们的攻势是如此凶猛，毫不留情，势必要把仅存的微小抵抗彻底碾碎！ 而秋米拉—— “能站稳吗，妮儿？” “啊，还可以……” “好——” 解除了占用双手的公主抱姿势，我被放下，勉强站稳的一瞬间就被她紧紧搂住了腰！她仿佛要掩护我一样用左手紧紧搂住我，而右手中有火光汇聚—— “莱瓦汀！！！！” 轰！！！！！ 比法兰的熔岩更加炽热，比圣安德烈的圣光更加耀眼，这赤红的光芒划过空间，卷起的烈焰在我们和他们之间形成了火焰的帘幕！这显然是积蓄已久的魔力的剧烈放射，连如雨点般向我们洒下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魔法都被瞬间蒸发！ “妾身可是有备而来的啊——” 出现在她右手的是一把非常美丽的长剑，剑柄是黑色，往上逐渐变成红黑、深红、鲜红、橙红、金黄，到了剑尖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 “莱瓦汀！？” （好久不见了啊，虫……现在似乎不是‘虫’了呢） “妮儿抱紧我！！” 听到她的喊声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抱紧了她，由于我比她高一点，所以头都埋到了她的肩膀上。吸入鼻腔的是薄荷般的清香，柔嫩的皮肤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两个混账！！！” 轰！！！火焰帘幕被强行突破了，须发都被烧得焦黑的法兰挥舞着战斧冲了过来，而紧随其后的是—— “抱歉了两位……” ——是圣安德烈！他比法兰速度更快，手中圣光组成的耀眼长剑破空而来，瞄准的是我们的手脚！迎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让我下意识闭上双眼，正要承受炽热的剧痛之时，强烈的冲击在离我只有几厘米处爆开！ “你……！？” “呜……别……小看妾身啊！” 秋米拉手中的莱瓦汀和圣安德里的圣光剑撞在一起，剑刃相交之处迸溅着炽热的火花和光的残片！她虽然有大秘宝的加持，但自身实力终究比圣安德烈逊色太多，一挡之下右手就震出了好几道血口！而法兰的战斧已经抡了下来，双拳难敌四手，我又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话—— “‘翡翠’！！！” 秋米拉喊出的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我还未回忆起那究竟是什么，翠绿的风就将我们包裹！法兰和圣安德烈都是一惊，他们都以为秋米拉的武器只有莱瓦汀而已！疾风看似纤细，其中却包含着千钧之力，直接把两个缺乏防备的战帝推飞到数米之外！ 不仅如此，秋米拉的魔力凝成无数荆棘向四面八方爆开，向追击而来的所有人飞射，但主要目的不是进攻，而是搅乱视野！周围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吼声和撞击声，我感觉大脑一阵阵天旋地转，而她的声音穿过一切杂声到达我耳中！无比的清晰！而翠绿的气流和白炽的火焰合二为一，掀起了巨大的龙卷风！ “快走吧，妮儿！我们一起！” 说着，她用未受伤的左手将我紧紧抱住，向着包围圈外一跃而出—— 第577章 荆棘王 那是一段时间前发生的事情—— “剩下来的只有你吗？秋米拉·埃隆梅德？” “你看起来很沮丧呢，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啊，原来如此，人类可真是复杂呢。” “什么，我？” “姆……说实话，我终究是一把剑，一个‘工具’，脱离了人类的使用就很难体现价值了。” “说到底，虫虽然给了我自由，但我似乎并没做好迎接自由的准备呢。” “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好，暂且把力量借给你为你所用倒也无妨。” —— —— “真是暴殄天物，我的同胞居然就这样被孤零零丢弃于此” “它的主人已死，无主之物，而且不像我一样有自己的意志，这样一来价值就彻底被磨灭了呢。” “哦？” “有趣的想法，但也不是不能实现。” “虽然不能真正让它认你为主人，也无法将它塑造成你想要的样子，但通过我的‘沟通’，让你‘暂时借用它’应该不难。” —— —— “你真的很努力呢。” “明知这魔王的力量会带来什么，还是努力尝试驾驭它。” “为什么这么拼呢？”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人类果然是了不起的生物啊。” “加油吧，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 —— 曾属于古时大战帝的大秘宝——炎之神剑“莱瓦汀”。 曾属于温迪的大秘宝——神之风“翡翠”。 最强的火与最强的风，两者集于一体的话—— ———————————— “这什么——” 即将赶到空中堡垒坠落之地的塞卓昂险些被吹飞出去，她不得不降落到地面抵御！大约是以十几公里外的市中心为核心，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焰龙卷风出现了！这其中蕴含的力量连她都咂舌不止！ 而在城市另一边—— “什么啊——呜！！！” 夏洛蒂更是被吹得东倒西歪，出于矜持的本能，狂风刮起时她第一反应是按住裙子——结果险些被掀飞到天上！现在她只能匍匐在地，召唤出一大堆骷髅兵组成防风洞一样的壁垒保护自己，而混在疾风中的火焰几乎要把皮肤烤焦！ 最为严重的市中心—— 翠绿色的气流形成了巨大的龙卷风，放射着白炽光芒的神火被飓风卷起，若从极高的高空往下开的话会发现整个艾尼维尔帝国东南部都出现了巨大的旋涡，而漩涡中心正是瓦尼拉城！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咆哮的狂风和炽热的火焰仿佛无数狂兽，嘶吼着追咬所有人！稍弱一点的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精灵们无法在狂风中适应如此恐怖的高温，而矮人们虽然能靠蛮力挺住，但低机动性让他们也寸步难行！ “她们要跑了——呜！” 马格纳斯正想追上去，但又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他身旁面如白蜡的伊美尔也好不到哪去，追踪逃犯这种事自然是她这个空间魔法师最适合，但为了抵御住科黛伊洛的一次必杀攻击她也耗尽了全力！ 而法兰—— “该——死——的——靠！！！！” 本该透支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喷溅着岩浆的战斧暴长到数十米长，呼啸着砍向火焰龙卷的障壁！一斧之下，障壁被撕开了一个大口！风和火的流动一时间变得絮乱，法兰狂吼着放射魔力，熔岩魔像的双手被具现了出来，抓住撕裂的大口，狠狠撕开—— “搞——定！！！！上啊，快点！！！！！” 一阵轰鸣，风势和火势立刻减弱了许多，用不着更多命令，灾厄旅团和格拉利亚圣歌团一跃而出！ 而圣安德烈犹豫了起来，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完全搞不懂了——莱本托德这又是在玩哪一出？不是要把泽拉赫抓获然后彻底交给她操弄吗？现在对她而言很碍事的魔王教和克莉妮恩斯都已经被灭了，空中堡垒也坠毁了，再这样玩还有意义吗？ 他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追？ 薇妮到底想怎样？ （喂，佛格莱特，你家主子——） （……不太对劲，上了！） —————————————— “妮儿快低、低头！！！” ——轰！！！！ 青白色的魔力一直线奔来，载着我们飞行的疾风一下子改变轨道，让我们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击，回头一看，灾厄旅团的密密麻麻的魔法阵简直要把天空铺满了！ 秋米拉一直紧抱着我，左手几乎都要陷进我的肉里了，阵阵生疼，但我居然奇迹般的并不觉得反感。她高举起右手的莱瓦汀，无数火球像烟火一样飞射而出和后面来的光束不断对撞，剧烈的冲击隔这么远都震得我耳鸣不已。 “喂，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哦。” 纯白的火焰溢出，组成了少女的姿态，是莱瓦汀的拟人形态—— “妾身当然知道！帮一下忙！” 秋米拉又再次举起莱瓦汀，而少女人形恢复白色火焰的形态缠绕在剑上。秋米拉把我抱得更紧了，凌空转过身，对着后面的追兵一剑挥下。 熊！！！！！！ 熊熊白色烈焰化为通天彻地的火焰斩风疾驰而去，在翠绿气流的包裹下更显威力十足。这是莱瓦汀自身淬炼的最强的火焰了吧？只要稍微挨一下就足以被烧成灰……等等—— 烧成灰？ 这一瞬间剧烈的恶心感又出现了，追兵们终究是无辜的，如果因为我的逃亡再让他们死的话，如果我又间接害死无辜之人的话，只是想想就—— “——放心，妮儿。” 而在耳边响起的低语驱走了恶心感。 “妾身是有分寸的！” 话音刚落，火焰斩风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炸，但这并非把威力集中在一处的定向爆破，而是更加混乱和没有章法。白色火花四处飞溅，看上去声势浩大，实际上破坏力被完全分散了，虽然打乱了灾厄旅团的队形制造了短暂的破绽，但实际上并没有造成伤亡！ “还有上面——” 上空一道强光，直径数十米的光柱轰下，而莱瓦汀的白色火焰也同时飞出，和光柱正面撞在一起！扩散的能量即将坠下之际，巨大的钢铁护壁将我们全部罩住，让我们免受波及！ 这是…… “……铁处女？” 我们两人位于一个巨大的、张开的铁处女中，但里面的尖刺并没有弹出，这种状态下的它只是个非常坚固的金属壳而已。 “啊哈哈，妾身现在也稍微能控制了……走吧！” 她的笑为什么能如此让人安心呢？ 火焰，疾风，刑具，还有荆棘，一切都成了点缀，追兵们全都成了背景。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感觉——从边境战场逃出来，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悲伤，恐惧……一切都只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然后，眼前只剩下了最后的阻碍。 “不好意思了，恐怕不能就这样放你们走。” “没想到这个甚至入不了陛下法眼的废物还真能翻起浪花呢？” 圣骑士和黑纱怪人。 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 前者看上去也很疲惫，后者则几乎是万全状态。 璀璨的圣光汇聚到圣安德烈剑上，但并没有立刻攻击，他似乎还在迟疑，举棋不定。 而佛格莱特大大张开双臂，浓稠如液体的黑雾呼啸而来，那雾散发着冰寒的死亡气息，我对这个气息还有印象！这是在密斯拉学院时他使用过的禁咒，能够把解除之物化为乌有的禁咒，奈落之暗！ 翻腾的黑雾就像活着的生物一样，蠢动着将我们锁定——不，他锁定的只有米拉一人！佛格莱特散发的敌意是真的，所以说难道这个情况也在他预料之外？还是说这其实也是薇妮授意的？ 而秋米拉—— （少女啊，这家伙不简单，如何，需要我卯足全力上吗？） “不，莱瓦汀你先等等……” ——她松开了莱瓦汀，它变成一团火焰消失了。 嗡————！！！！ 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声，秋米拉第一次大量释放自身的魔力！行刑的魔法，将人引向死亡的气息，那个熟悉的荆棘王冠出现在她头顶！她的瞳中闪烁着灼目的橙红色光芒，无数荆棘在她手中压缩，最终汇成一束！ 被她抱着的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出了很多汗，冷汗，衣服都被汗湿了，紧抿着的双唇也不断颤抖！然而这次她并没有进入暴走状态，虽然看上去非常勉强，非常痛苦，但她竟然真的在努力驾驭极刑魔王的力量！ “你居然能控制了？无妨，终究只是无聊的小打小闹——” “是不是小打小闹你自己体会一下吧！！！” “那我倒要看看——” 黑雾全部汇聚到佛格莱特手中，过于浓缩，从气态变成液态最后变成固态！这个浓缩了极为危险的禁咒的黑色小球悬浮在他手上，而且还在不断压缩，上面淡淡的魔力光纹就像眼睛一样锁定了秋米拉的首级！ 而汇聚到秋米拉手中的荆棘也收束到了极限，无数针芒构成了锋利的尖端，无数枝干构成了坚不可摧的枪身，荆棘丛中跃动的刑具的寒光化为棱角十足的纹路铭刻其上！一把完全由荆棘构成的巨骑枪出现在她手中，这狰狞的形状仿佛能贯穿一切！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两人的魔力凌空对撞，连天际的云层都分裂成了两半！佛格莱特伸手指向秋米拉，黑色小球从掌心移动到指尖，如同怪物的眼球！而秋米拉也举起巨骑枪，直指佛格莱特的脸，她已经脸色惨白了，嘴唇也被自己咬破出血，但依然毫不退让！ 一时间，两人的动作完全静止了。 然后—— “让吾之敌融散于虚无——奈落之暗！！！” 已经压缩到弹珠大小的黑点划出一条直线—— “贯穿他吧——荆棘王！！！！！” ——同一刻，巨骑枪呼啸着刺出！ 第578章 Dear My Princess ——注意到时，时间已是黑夜。 “哈啊……哈啊……哈啊……” “呼……呼……啊呀逃出来了……总算……” 已经逃出太远太远，我和她双双倒下，背靠着一棵枯朽的大树的树干，身下是枯黄的草地和结霜的硬土。说实话，坐起来感觉很不舒服，但谁也不会在意这个了。汝潮水般的疲惫让我几乎动弹不得，但这次和以往完全不同，痛苦和恶心并没有伴随疲惫发生，有的只是一种……舒心？清爽？解脱？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一点也不难受。 “呀……刚才真的好危险啊……” 秋米拉转头看向我，疲惫地笑着。她身上是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流了很多血，而且魔力也几乎见底了，看到她这幅样子我又感觉心里一紧。 “你受了好多伤……” “别在意别在意，妾身可是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这点小伤——” “……” “……好吧是挺疼的哈哈哈……不过确实没大碍的。” 说着她摸出一管莹绿色的治愈魔药打入体内，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了，虽然有药物辅助但她的愈合速度也很惊人，真是皮实的身体。 …… …… …… …… “所以，那个，嗯……好、好久不见，妮儿！” “啊，嗯，好久不见……” “……” “……” 总算脱离了惊涛骇浪，逃出生天了，静下来的我们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本该是我紧张的，但秋米拉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我们相顾无言，下意识地躲闪对方的目光，想说些东西，有很多话想说，但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又开始慌了，那个暴风雪的夜晚，对我彻底失望的塞卓昂和夏洛蒂离我而去，而秋米拉……对，现在想想，秋米拉是唯一一个没有主动离开的。 她那时确实说了“不感觉失望是不可能的”之类的，但也没说要走……是我，是当时被悲伤和愤怒弄昏了头的我对她又踢又打，把她狠狠推开，无视她的道歉和哭诉……我……我……我……简直像个人渣…… 我必须道歉……吧？ “那个……秋米——” “对不起！！！” “——啊！？” 不等我道歉，她就突然双手合十低下头，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 “妮儿你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对不起我现在才到！让你久等了！” “呃……不……我没生气……”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妮儿你被——” “…………” “呜哇哇对不起不是有意胡乱问的！妮儿肯定不愿回忆吧？不用跟我说没关系的！” “不…………” “诶？”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 说着说着，我感觉眼眶逐渐被浸湿了，泪水完全无法忍住，簌簌落下，我感觉我身旁的她更慌张了。 “妮妮妮妮儿？别哭啊！哇哇哇……” “对不起……对不起……呜……真的，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 “对不起……你……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帮我的……我还……擅自以为你也要背叛我……以为你也要……永远离开……” “我没这么说过……” “我知道啊！你没这么说过！但我……真的昏了头吧……不但骂你……还动了手……” “不用在意的啊！你忘了我很耐揍吗？那点程度不算什么啊！不过确实吓了一跳，妮儿居然变成了那幅样子，一点也不冷静，而且超级蛮不讲理……啊哈哈，确实挺失望的呢。” “……！” 这句话狠狠打在我心脏上，那些刚刚才压下去的消极想法又抬起了头。 “那……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我都已经成这样了！虫性消失了，现在的我只是——只是——只是个废物人类而已！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已经是个废人了啊！” “呃……” “回来救我这样的废物还有什么意义吗？我除了拖油瓶之外什么也当不了！只会碍手碍脚！还是说你其实是来取笑我的？想亲眼看我的惨样！？” “…………” 她不作声了。 瞧吧，果然是这样吗？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为了一个残忍对待自己的现在已经是废物的人做到这一步！更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秋米拉·埃隆梅德，你终究也只是—— “那之后，我也想了很多……” 她缓缓说道。 声音中没了平时的清新和雀跃，多了几分沉重，发自肺腑。 “妮儿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为什么如此麻烦又蛮不讲理呢？她都疯了一样赶我走了，我是否还该回去救她呢？再见到她时该怎么面对她？一直在想，想了很多很多。” “……然后呢？” “想啊想啊想，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结果，不过……” 不过？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谈，说到底……‘朋友’有难，怎么可能不帮呢？朋友有困难的话多体谅多帮助就好，和朋友吵架的话再和好就好，不用想那么复杂吧。” “‘朋友’……等等，就为了所谓的‘友情’？又是那套关于‘友情’的陈词滥调？” “哈哈……大概在别人看来是这样吧？但……我啊，小时候记忆是支离破碎的，爸爸妈妈很早就失踪了，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什么的……所以，一直以来我的‘亲情’和‘爱情’都是空白，‘友情’就是我情感的全部了，别人大概很难理解这种感受吧。” “……” “我不清楚妮儿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而言……你是第一个认可我价值的人，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说现在的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 “…………………………那，所以呢？” “因为是朋友，所以想救，因为是妮儿，所以想救，因为是你，所以想救，就是这么简单。而且——” 而且？ “果然，比起冷血无情的虫姬，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悲伤的，身为人类的你啊。” 她有点害羞似地吐了吐舌头，难为情地挠着头。 “哎呀……虽然酝酿好久了，但实际说出来还是……超难为情的……” 她兀自捂着脸害羞。 而我…… 我真的很好奇现在的我是什么表情。 ……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笼罩着我的、纠缠着我的、压迫着我的身和心的恶浊之物不见了，轻描淡写地消失无踪。 整个人都像被从里到外洗干净了一样。 而这时我忽然发觉——自始至终都在耳边回响的来自全世界的惨叫声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甜美又清澈的声音，如同山涧里跃动的清泉，那是她的声音。 前所未有的情感在这颗人之心中缓缓升起，经过沸腾的情绪的蒸馏和清新的大脑的冷凝，最终变成无色的液体从眼眶涌出。 “呐，妮儿，接下来——妮儿！？” 她在我耳边喊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浑身都在颤抖，这是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安、恶心而生的颤抖。泪腺如同开闸的水库一般，即使我努力把涌出的泪水擦掉，新的泪水又把我的脸染湿。 “为为为为什么哭了！？啊啊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呜哇哇哇……别、别哭呀！” 我几乎是嚎啕大哭，秋米拉一下子慌了，而我还是哭个不停。但我感觉我同时也在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甚至“咯咯咯”笑出了声。现在的我看起来一定很可笑吧？又哭又笑的，但此刻的感觉真的是无比舒畅。一直以来赌在心头的一切都随着泪水和笑声释放了出来，不停地哭，不停地笑，我抱住她，仿佛要把她融入身体般紧紧抱着，这时我发现她也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也抱住我，回应着我，我们一起哭、一起笑着，歌颂着比来之不易的自由更来之不易的东西。 “救到你了哦，妮儿” “嗯，谢谢你，米拉” —————————————— —————————————— —————————————— —————————————— —————————————— —————————————— —————————————— “哦哦？妮儿又跑了？哈哈哈真不愧是妮儿啊！” 魔法镜中的薇妮哈哈大笑，还啪啪鼓起了掌。 “大概是生存本能作祟？绝境中爆发的力量全用到了逃跑上？倒也不是不可能呢！” “大概吧……唉，也真是服了，吾究竟是小看了泽拉赫还是小看了吾之半身呢？ “‘吾之半身’？你说埃隆梅德？不上不下的半吊子而已，何必多虑呢。” “倒也是，对汝而言吾之半身形同废物，所以才会安排她和泽拉赫一起跑路吧？反正也构不成威胁。” “不不，区区埃隆梅德怎可能有这样的资格呢？” “没有吗？那汝还这么安排干什么。” “噗，听你说的，好像她在最后时刻乱入了一样。” “哈？她不就是来了吗？难道说劫走泽拉赫的是替身之类的？” “我不记得我有让任何人乱入把妮儿救走，提耶拉你也真是的，这种无聊的玩笑——” “不不，所以说——” “……” “……” 沉默。 两人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脸。 然后—— “不，那个，提耶拉你先等一下……” 画面另一端的薇妮，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埃隆梅德……？那个白痴？把妮儿……抢跑了？” “是啊！所以说吾真搞不懂汝了，如今难道不是收获的时候了？汝还要把她放养？别开吾的玩笑了。” “不……但是……” “……………………………………？” 提耶拉忽然感觉薇妮不是在装，也不是在开玩笑。 她嘴唇下弯，皱起眉头，眼睛一眨一眨，这个在提耶拉心中永远都是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瘟疫之王，首次表露出了真正的“困惑”。 …… …… …… …… …… …… …… …… …… …… “妮儿被那个小废物救走什么的……我，从来没安排过这样的剧本啊？” ~~~~~~~~~~~~~~~~~~~~~~~~~~~~~~~~~~~~~~~~ ~~~~~~~~~~~~~~~~~~~~~~~~~~~~~~~~~ ~~~~~~~~~~~~~~~~~~~~~~ ~~~~~~~~~~~ 翻·车·现·场 极·限·渣·操 情·感·大·戏 绿·色·战·神 放·飞·自·我 众·望·所·归 喜·闻·乐·见 大·快·人·心 普·天·同·庆 奔·走·相·告 rua·rua·rua·rua ~~~~~~~~~~~~~~~~~~~~~~~~~~~~~~~~~~~~~~~~ ~~~~~~~~~~~~~~~~~~~~~~~~~~~~~~~~~ ~~~~~~~~~~~~~~~~~~~~~~ ~~~~~~~~~~~ 前期妮儿：我不可能浪死 中期薇妮：出来混总要还的 后期米拉：薇妮说得对 ~~~~~~~~~~~~~~~~~~~~~~~~~~~~~~~~~~~~~~~~ ~~~~~~~~~~~~~~~~~~~~~~~~~~~~~~~~~ ~~~~~~~~~~~~~~~~~~~~~~ ~~~~~~~~~~~ 是谁质疑虫交的治愈性来着？来来来在我跟前排成排站好♂ ╯　乀 ヘ　 へ 　′ 　﹀ 第579章 作战结束 作战结束。 战况报告。 魔王教的核心力量已经基本剿灭，高级干部苏特·塔米亚和苏卡·布里亚特已被击毙，下属参与了瓦尼拉城屠杀的数万名教徒均已击毙或逮捕，少数漏网之鱼已列入通缉。 魔王教的总部，空中堡垒，在两名战帝的努力下成功击落，残骸散落在瓦尼拉城中及其周边地区，残骸的回收和调查正在进行中。 魔王教的教主以及技术顾问未能成功抓获，空中堡垒内其所有痕迹都已被抹消，经确认技术顾问为昔日的大炼金术师珀尔·巴克， 相关通缉令已下达，而魔王教教主尚未明确真身。 但最重要的是—— 冰之贤者，精灵族族长克莉妮恩斯·嘉瓦确认牺牲。 以及，虫之魔王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抓捕宣告失败。 验尸结果表明，克莉妮恩斯的直接死因是头部被强大外力压碎，但在那之前她已经身受重伤。根据调查比对，身为能任意掌控冰与水的贤者的她，身上的伤居然是极为严重的冻伤和冰晶造成的巨大撕裂，大部分脏器都被冻坏失去功能。而她当时和她在一起的精灵都死于严重内伤，非常之严重，就像……心脏自己爆炸了一样。造成这些诡异现象的原因还在调查，目前未有结果，连合理的猜测都无法提出。 妮尔丽斯·泽拉赫被发现时和近百名最后的魔王教徒在一起，教徒们在出现时就被击毙，后来确认其中一人喂魔王教高级干部苏特·塔米亚。由于不明原因，当时泽拉赫看上去状态不佳，精神极差，为将其缉拿的大好机会，然而在关键时刻遭到他人突袭，泽拉赫被劫走，经确认其为泽拉赫的同僚秋米拉·埃隆梅德。经过目击者确认以及调查取证，可确定埃隆梅德同时持有两个大秘宝，分别是炎之神剑莱瓦汀和已故战帝温迪·希瓦遗失的大秘宝碧绿之风翡翠。联军在第一时间展开追击，但失败，当时直接与她们对峙的雾之贤者佛格莱特被问责。考虑到秋米拉·埃隆梅德的行为以及持有两个大秘宝的危险性，将其通缉等级提升到和泽拉赫相同以作为正式提案予以讨论。 以上。 —————————————— 精灵之森，中心部—— 在朦胧的光纱中温柔飘荡的水汽消失了，珊瑚般的绚烂冰晶也不复存在，不论是参天古树还是低矮的灌木都失去了活力，在一片愁云中把叶子阖起。 “呜……呜呜呜……” “克莉妮恩斯……大人……” 精灵们不断发出低声的啜泣，他们难得地脱下了平时轻薄光鲜的浅色衣服，穿上了漆黑的丧服。精灵族分为森精灵水精灵火精灵高地精灵等多个支族，各族的长老都齐聚于此，他们都穿上了最正式的丧服哀悼族长的牺牲。在克莉妮恩斯执掌精灵族的几百年间，他们都受过她无数恩惠，其中很多人甚至是被她看着长大的，这其中的深厚感情不言而喻。 克莉妮恩斯的棺材被放在了最中心的巨树底部的树洞中，这里也是灵脉交汇的地方之一，是精灵的历代族长安葬之地，他们的尸体会在古老先祖的庇佑中长眠。 ……虽然，由于死状过于凄惨，克莉妮恩斯的尸体并没有用传统的水晶棺，而是用能完全遮掩住尸体的黑曜石棺材，在一堆亮晶晶的透明棺材和躺在花束中的漂亮尸体中十分扎眼。 或许是被这悲伤的气氛所抗拒，薇妮、马格纳斯、法兰、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都站在外围，远眺着精灵们迟迟不舍得散去的葬礼现场。他们也都穿着黑色的礼服，眉头紧皱——当然，佛格莱特本来就穿着黑纱，而且隔着面纱看不到他表情。 他们的出场已经结束了，薇妮也代表他们所有人致辞过了。现在除了看不到表情的佛格莱特，每个人都很疲惫。克莉妮恩斯与他们全都很不少交情，是重要的前辈，是良师益友——但现在是关键时期，感情上的问题是次要的，关键是克莉妮恩斯之死带来的实际影响。 克莉妮恩斯作为精灵中的最上位者，同时是资格最老的贤者，她虽然不愿意将自己置于领导者的位置，但永远都是可靠的协助者和顾问。没了她的现在，不论处理什么事心里都少了一分底气。 别人不知道，但马格纳斯很清楚克莉妮恩斯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悔恨不已，但悔恨不会改变任何事，心中沸腾的情感要他立刻把真相公之于众——但理智阻止他这么做。科黛伊洛是不祥，是不幸，而噩兆只有被人意识到才能成为噩兆，除非她直接杀到眼前，否则只要其他人“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么他们就暂且是安全的。不能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一旦“科黛伊洛意识到某人”而且“那个人也意识到了科黛伊洛”，那么那人就必死无疑了。 “……总之，继续耗在这里也没意义了，各位——嗯？法兰？” 马格纳斯正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法兰一直蹲坐在地，低垂着头。 他哭了。 “妈的……为什么……啊……这混账长耳朵……呜……” “……” 马格纳斯还是第一次见法兰如此悲伤，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场合他或许还会调侃一句“你该不会其实早就看上她了吧”，但现在实在不合适。法兰重感情的程度远超马格纳斯所料，但愿这个肌肉脑子别意气用事……虽然多半是不可能的。 “……喂，法兰，需要我陪你回去吗？”圣安德烈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自己会回去！先别跟老子说话！（吸鼻子）” ““……”” 马格纳斯和圣安德烈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那么今天先散了吧，各自都有很多事需要整理，至于泽拉赫的事……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已经没有接口阻止血狱往玛耶派兵了，是吧，圣……圣女小姐？你怎么了？” “呃？啊？啊……没什么，我很好。” 薇妮看上去有点愣神，虽然她平时偶尔也会有点慌张，但不知为何这次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同。 “血狱那边我会努力应对，今天……今天大家先各自回去吧，就这样。” 敷衍般撂下这句话，她就先一步离开了。 “…………？” 马格纳斯皱了皱眉，正想叫住她—— （马格，这边有点麻烦了） （……又怎么了伊美尔） （大小姐溜了，大概是当时你刚离开她就跑了，目测她早就在结界上留了后门之类的东西） （啊，我故意的） （是——啊！？你说什么？） （科黛伊洛怕是真的要行动了，如果她直接杀到海德里希城那所有人都要遭殃，还不如故意放塞卓昂溜走） （原来如此……但这也只是权宜之策啊，以后的话……）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580章 焦躁的瘟疫 “哈啊………………” 塞卓昂发出一声无力的长叹。 她现在披着斗篷，身处艾尼维尔帝国的最南部的海港，这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瓦尼拉城的事件很快就传遍全国，居民们都争先恐后往外跑……总觉得这类事情如今全玛耶都比比皆是，看都看腻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关键性的“物证”收获。 ……不过，还是看到了不少值得玩味的东西的。 首先是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的真正实力。 他是贤者。 并不是什么“贤者之下第一人”，就是货真价实的贤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由于某些原因，这家伙通常只能维持贤者之下的程度的力量，如果力量全开的话似乎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 塞卓昂想说点什么，想考虑点什么，却又无从谈起。马格纳斯其实是贤者，而且恐怕很早以前就是贤者了——这个事实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发现自己一直讨厌的班主任其实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之类的，超级不爽。 而且—— “那个家伙……‘科黛伊洛’……” 结果，到最后她都没亲眼见到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她当时只顾着在混乱的战场上找马格纳斯，终于放弃搜索赶到市中心时又被火焰和风暴阻拦，等那堆东西散去后一切都结束了。但塞卓昂隐隐之间反而感觉有点庆幸，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现在她还不能直接和科黛伊洛对上。克莉妮恩斯的死就是最佳证据，她当然也知晓了此事，而且克莉妮恩斯连领域或禁咒都来不及开就死透了。 对战克莉妮恩斯还能压倒性胜利，连大贤者或大战帝都做不到吧？ 所以科黛伊洛有大贤者，或者……大贤者之上的力量？ 不可能吧。 大贤者这个境界就是玛耶的最强了，玛耶最高级别，虽然不代表实力会止步于此，但也不可能再有境界上的区别了。科黛伊洛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凌驾于大贤者之上的力量？彻底超越了玛耶固有力量体系的桎梏？ ……不，果然还是不可能，这在道理上应该说不通的。魔法基于“知识”，那些在魔法上登峰造极的人，贤者也好魔王也好，同时也必然是顶级的学者，一些疯狂的强者往往是在变得强大后才陷入疯狂，“纯粹的疯子”是不可能在魔道一途上踏上巅峰的。 还是说她其实早已踏上巅峰？变得疯狂是之后的事？ 而且马格纳斯明显一直都对她避而不谈，是怕了吗？向来无所畏惧的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真实实力还是贤者级别，这样的他居然怕她怕到连提及她都不敢？ 还是说……有什么“绝对不能提她”的理由在其中？ “………………”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港口坐了很久了。 眼前是扛着大包小包的人民们，他们的队伍一直没断过。 带着喧嚣声的海风携卷着腥气吹过脸颊，弄得皮肤又干又涩，头发也感觉粘粘的。 至于曾经的伙伴们呢？ 塞卓昂看向一旁的一个公告栏。 原本铺天盖地的“妮尔丽斯·泽拉赫通缉令”和“魔王教警戒令”终于有了变化，魔王教警戒令被撤掉了，“秋米拉·埃隆梅德通缉令”和妮尔丽斯的并排贴在一起。看得出来上面的人努力想找一个足够凶悍的照片，然而所有通缉令上秋米拉的脸都是贱贱的笑，非常破坏气氛。 塞卓昂虽然并没有看不起秋米拉，但也着实没想到她还真能干出这等大事，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还愿意站在妮尔丽斯那边。 如果妮尔丽斯还是原来的她的话，塞卓昂并不介意回去一起亡命天涯。 然而现在的妮尔丽斯是个废物。 塞卓昂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和废物作伴。 但秋米拉也有自己的选择，塞卓昂不想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什么，既然人各有志，那就不必强求。塞卓昂希望她们能平安，希望她们别被稀里糊涂抓到，但也只是希望而已，她现在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句马格纳斯说过的话没来由地浮现在她脑海。 “……没办法，接下来必须小心行事。” “提耶拉·盖勒汀和珀尔·巴克还没被抓到……那也是当然的，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尤其是那个珀尔。” “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他们，同时要注意避开科黛伊洛。” “再说……” 她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差不多该考虑升贤者了……不然太他妈丢人了。” 而且—— “那家伙，还真是故意放我走的啊……” 塞卓昂喃喃着伸出右手，手心浮现出遗传淡蓝色的光纹，这是她离开海德里希城时破解结界的结果，那些复杂的魔法程式居然构成了一个十分晦涩的暗号，恐怕是马格纳斯故意留给她的信息。 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三个词。 “收齐，大秘宝，重要” ———————————— 夏洛蒂感觉自己已经快变成所谓的驴友了。 星穹废墟→边境战场→星穹废墟→普雷恩北→奥斯勒娃→奥托曼帝国→艾尼维尔帝国 真是绕了一大圈，赶路赶路赶路赶路赶路，一天到晚就是颠簸来颠簸去，白天没事干的时候就傻傻地看云，晚上没事干的时候就傻傻地看星星，连云和星星都没得看的话就闭眼睡觉，如果连困意都没有的话……那就不得不思考那些不敢面对的事情了。 圣安德烈究竟意欲何为呢？ “以撒拉可能还活着，你们的女儿也是” 信吗？夏洛蒂当然想信，但任何证据都没有，圣安德烈也只是撂下这句话就急急离开了。他让她去星穹废墟，还说要做什么到了那就会明白，为什么？难道是把她引到那里做掉……不，不可能，要做掉她的话薇妮手下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然而圣安德烈并没有动手。更别提星穹废墟……现在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废墟了吧？还先后被阿格克萨斯和妮儿轮番轰炸，重建工作遥遥无期，现在去那有何意义？ 但…… 毫无疑问，圣安德烈不可能心甘情愿居于薇妮之下。 他会不会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呢？ 他是不是也在密谋着什么呢？ 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而且…… 以撒拉和爱丽儿……真的，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来见她？还是说其中有什么无法见面的原因在？ 那改变一切的那一天，被埋在无数尸骸下的她亲眼看到了倒在圣安德烈脚下的丈夫的尸体，以及在净化魔法中凄惨逝去的女儿。那一幕光景永远烙在她的双眼深处，只要在深夜闭上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痛彻心扉。 圣安德烈的话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 但现在，夏洛蒂觉得相信他也无妨。 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走吧，去星穹废墟……” 至于其他“昔日同伴”？ 很抱歉，夏洛蒂也顾不上她们了，不可能顾得上的。对于秋米拉居然还回来救妮尔丽斯一事她也表示震惊，但也只有震惊而已，如果现在回妮尔丽斯身边就真的是往坑里跳了。 “祝她们逃亡顺利吧……” ———————————————— “………………………………………………………………………………………………………………………………………………………………………………………………………………………………………………………………………………” 处理完克莉妮恩斯的后事，魔女之森，温暖的午后，薇妮在树下喝茶。 她的动作很优雅。 用的茶具很漂亮。 茶叶也是高级货。 她静静喝茶的样子就像一幅画。 茶桌上还放着一盘小点心。 这是魔女们的手艺，甜得像蜜一样的小饼干。 抿一口茶，吃一口饼干。 真是惬意。 和午后的和煦阳光更是绝配。 而提耶拉、佛格莱特和千海都站在一旁。 他们罕见地面面相觑。 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现在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完完全全不知道。 就连薇妮现在的心情都难以揣测。 而薇妮依然径自喝着茶。 怡然自得，怡然自得—— ——忽的一下，她站了起来，看不出感情的双眼平视前方。 三人立刻挺直了背，以为她要说什么了。 但随即她又坐下了。 继续喝着茶，吃着饼干，但眼中的感情更让人看不懂了。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如此重复。 这时—— “那个，陛下？” 终于忍不住了的佛格莱特出声道。 “……嗯？” 而薇妮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非常抱歉，臣下当时……没能拦住她们两人，埃隆梅德的表现出乎意料，十分抱歉。” “……嗯，我知道。” 面对佛格莱特的郑重谢罪，薇妮依然只是淡淡回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只是单纯的冷淡。 冷淡过头了。 薇妮还是第一次在属下面前表现得如此之冷淡，这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继续喝茶，吃饼干。 吃吃，喝喝。 吃吃吃，喝喝嘎吱喝。 吃嘎吱嘎吱吃吃吃，嘎吱喝喝嘎吱喝喝喝。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陛下？” 足足过了快一分钟，三人才发现这异样的嘎吱声是从薇妮嘴里发出来的，就像磨牙一样，或者说类似“咬牙切齿”？似乎连薇妮自己都没注意到，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啧！” 她又忽然站起，拿起这杯茶一饮而尽，抓起剩下的几个饼干——但又无法一口全吃完，于是她愣愣地站了几秒，最后把饼干放了回去，接着还愣了几秒，似乎想摔杯子但又不想，结果还是把杯子放回桌上了。 “计划——” 薇妮唰的一下转向三人，三人立刻再次站直，准备洗耳恭听新的指示。 “计划有变，妮儿本该被抓住接受新的牢狱生活，顺便封住血狱的嘴的。” “““是的。””” “但她被……被……被埃隆梅德半路杀出来劫走了。” “““……是的。””” “她们……她……现在…………” 薇妮说着说着又没声了，嘴巴一张一合，表情迅速变幻了几下又回归了无表情。 最后，她又坐下了。 端起只剩几滴的茶杯抿了起来。  ~~~~~~~~~~~~~~~~~~~~~ [img=700,49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2/beb33204-15fe-46da-8405-bbec6851b0dd.jpg[/img]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2/a445793a-c8d3-43ff-a9e5-a65124ba733e.jpg[/img] 王米拉→ [img=160,10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2/c09758d1-0569-4ac3-b087-5b43073ae1a5.jpg[/img] ←薇绿 第581章 区区一个 来回顾一下计划吧。 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切的一切。 一切的开始是小时候，在一个无聊的日子被无聊的父母带到无聊的泽拉赫庄园，见到了一个不无聊的人。 妮尔丽斯·泽拉赫，她是如此美丽，又是如此偏离人性，从她身上看不到人类的污垢，只有作为生物的一片纯白，而深藏其中的由纯白孕育的黑暗更是令人无法自拔。 那一刻，薇妮迎来了一生仅有一次的初恋。 她爱上了妮尔丽斯·泽拉赫。 爱是相互的，如果只有单向的话那就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薇妮爱上妮尔丽斯的同时，也渴求着妮尔丽斯的爱。 但是妮尔丽斯不是人类，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内在就是和人类完全不同之物。她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人性，没有人类的感情，喜怒哀乐都十分稀薄，更别提更加高深的爱情了。 于是薇妮开始了这个宏大又疯狂的计划的构筑。 暗中控制自己那个还算富裕的小家族，把无用的废物父母架空，自己调度资金，加上她善于识人的才能，开始在全世界搜罗可用之才。 佛格莱特，提耶拉，珀尔，千海，圣安德烈，魔王教，阿格克萨斯。 接着又是自己身为瘟疫之王最擅长的事情——散播大瘟疫，让整个玛耶都笼罩在疾病的阴云中，不到两年就杀死了超过两千万人，并把两千万人份的人格、记忆、情感汇成一股，成为了一剂足以让任何没有心灵的生物获得人性的猛药。 同时利用这场大瘟疫，薇妮成为了所谓唯一能够根治瘟疫的天之骄女，顺风顺水地加入了万神殿，扶摇直上成为圣女，获得了足够的声望和地位。 早已从名为庾所在的恶魔那里打听到了妮儿的消息，知道她想干掉血皇烨，于是顺藤摸瓜一般推导出了她的全盘计划。妮尔丽斯一定会做得更绝，杀死血皇的最佳办法就是把血皇连同边境战场一起毁掉，换言之就是毁掉穿界门。 于是她胁迫了海运巨头鲁伊斯，让他与边境战场中血狱的叛徒蝶仙接触，开辟了把皇血流入玛耶的走私通道。以此为诱导，她知道妮尔丽斯一定会入手血皇的血样，而且每份血样都是加了料的，妮尔丽斯把血样拿到手的那一刻起，败局就注定了。 利用沙恩多巴和万神殿内部的愚蠢政治斗争，联合佛格莱特，自导自演了一出圣女被陷害流亡的大戏，藉此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妮尔丽斯一行人，把她们每人都置于监控之中，还能进一步确认如今的妮尔丽斯是否还如她所想——答案当然是“是”。 利用阿格克萨斯对星穹废墟展开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对玛耶上层力量造成了不小的消耗，制造了提翁、内伯鲁和穆丁这三个职位空缺并把自己、佛格莱特和妮尔丽斯填了进去。并且通过自导自演的闹剧，成功让自己成了“拯救大贤者”的英雄，让声誉和地位更上一层楼。 作为临近计划结束的饯别礼，她在血晶宫中和妮尔丽斯玩起了最后一场游戏，对她而言真的只是游戏而已，因为妮尔丽斯的败局早就注定了。这同时也是对妮尔丽斯的最后测试，看她是愿意选薇妮还是选她的几个所谓的同伴。如果选前者，薇妮或许会考虑就此放过妮尔丽斯，如果选后者……其实已经没有如果了，妮尔丽斯选的就是后者。 然后，一切的最高潮，最后的狂欢，圣女成为了救世主，虫姬成为了世界第一通缉犯。妮尔丽斯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大白于天下，而且被薇妮打入了牺牲了两千万人提炼出的真正的人性。妮尔丽斯跌入地狱之底，而薇妮平步青云成了全人界最有声望的人。 人性令妮尔丽斯变成了原石，薇妮用为她安排的种种苦难把她不断打磨，不断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等到一切都支离破碎之际，等到妮尔丽斯终于意识到已经不会有除薇妮之外的人会接纳自己之际，她除了主动投身薇妮的怀抱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大功告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而且作为最后的关键一环——薇妮本想利用这次的大战把遗留问题一举解决掉的。 解决掉麻烦的克莉妮恩斯，解决掉越来越碍眼的魔王教，让妮儿被逮捕，一方面给予妮儿新的磨难，一方面用这个辉煌战绩堵住血狱的嘴，让他们失去往玛耶派兵的借口。之后妮尔丽斯该怎么办？如何才能避免把她交给血皇？薇妮当然有的是办法，很多很多办法。 然而现在全都没机会实施了。 计划在最后一步出现了偏差。 微妙，却令人措手不及的偏差。 薇妮·莱本托德是天才。 冠绝玛耶的天才。 即使放在整个人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最顶级的天才。 所向无敌的瘟疫之王。 操纵一切，算计一切，一念之间决定千万人上亿人的生命。 血皇？月神？武圣？不急，不急，拥有瘟疫之王的可能性的薇妮，只要付诸努力，逼近甚至超越她们也只是迟早的事。 如今的她，各方强者无不拜服，边境战场的巨头们都客客气气。地位，声望，财富，力量，全都是信手拈来之物。 即使是唯一一个难以得到的、所爱之人的芳心——也马上就是囊中之物了。 万事大吉。 可喜可贺。 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对，一切顺利……一切……啧！” 薇妮感到烦躁。 前所未有的，第一次，清晰地感到烦躁。 和妮尔丽斯因为没有感情而无法产生这种感觉不同，薇妮是单纯的从来没遇到过值得烦躁的问题。她能早在事情发生前就预测到一切，能够想遍各种可能性制定计划，能把所有人的行动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状况失控？计划脱轨？预想落空？这类事情不是很少发生，而是压根就没发生过。顶多就是有发生的征兆，这样的话薇妮就会敏锐地察觉，然后调整策略，万事大吉。 但是这一次。 唯独这一次。 有生以来，第一次，事件的大方向没有顺着她写的剧本发展。 妮尔丽斯·泽拉赫，被秋米拉·埃隆梅德，救走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至宝，被半路杀出来的混蛋劫了。 薇妮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件事。 这样的反抗……说实话，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垂死的挣扎罢了，就算秋米拉得到了莱瓦汀的协助而且弄到了翡翠又怎样？就算她渐渐能驾驭极刑魔王的力量了又怎样？在上层力量的围追堵截下她们终究会寡不敌众的，只要薇妮一出马，她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可薇妮就是止不住地……止不住什么呢？ 区区一个失去反抗之力的妮儿。 区区一个只是运气好的秋米拉。 秋米拉…… 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什么也干不了的无聊的吉祥物。 在那暴风雪之夜中被妮儿按在地上打的滑稽的小废物。 薇妮会认真考虑计划中的每个人的行动，但就算是这样的她精力也是有限的，无用之物就不必纳入考虑——这里是所当然的，不然也只是白费脑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被她贴上“废物”标签的家伙，竟然，能够，在最后时刻，杀出来，破坏她的计划？ “开什么玩笑……！” 该怎么应对？ 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 能容忍吗？ 怎么可能容忍。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和圣安德烈不久前的对话，他说过的被当时的她认为是死鸭子嘴硬的那些话。 —————— “……但是，莱本托德，你真以为会这么顺利吗？” “你觉得会不顺利吗？” “倒是不会，但……稍微对你有点改观了。” “哦？说来听听？” “硬要说的话……就是从‘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的疯子’变成‘啊，说到底也就是这样啊’，这种感觉吧……” —————— “……啧！” 薇妮一下子感觉更烦躁了，莫名的烦躁，烦到恨不得再杀两千万人。 “区区小废物……你以为你是什么？超级英雄？还想和妮儿组一对亡命鸳鸯？可笑……真是的，我都快笑出声了……看着吧……我……” “亲自出马，让你用生命记住这个教训”——这句话还没说完，她手腕上的高级BBT就突然亮了起来。 看到上面显示的人名，薇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边境战场，血狱—— “哦，哦？所以说玛耶还是失败了嘛，实在太可惜了。” 面带冷笑的皓月冷声道，看向面前的BBT通讯光幕里的薇妮，眼中满是嘲弄。 “明明前不久你还信誓旦旦地对我们说……‘这周内就会给整个边境议会一个圆满的答复’，但是呢？真是的，665个世界都等着你们的结果呢，结果交上来的答卷就是这样了？天大的优势，一面倒的局面，都把虫姬一人团团包围了，却又把她放跑了？” “…………是的，非常，抱歉。” “啧啧啧，这可不太让人愉快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皓月看上去正相反——她很愉快，而且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对她而言连掩饰的必要都没有。 “但我们血狱一向宽宏大量，非但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过失就予以谴责，反而还很愿意提供援助呢。” “……嗯，是的。” “我们这段时日就会组建特别调查小组，玛耶的各位可以好好歇歇了，接下来交给血狱如何呢？” 第582章 或许存在于前方的幸福（上） 眼前所见的是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染着血腥和锈迹的淤泥。 我就站在这写满罪业的泥沼中。 想要穿行，却被泥沼中伸出的无数只手抓住了脚。 无法奔跑，无法行走，只能一点一点往前蹒跚蠕动。 但很快，连蹒跚蠕动都做不到了。 淤泥中出现了无数只眼睛，无数死人的眼睛。 无数个涣散的瞳孔盯着我。 源自灵魂的声音诉说着“都是你的错”。 这是见过无数次的光景。 无论看多少次，无论身陷其中多少次，都永远不可能适应。 泥沼中咕噜咕噜不断冒泡，下一瞬间无数只手从下面伸出，抓住我全身上下各个部位，不由分说地把我向下拉去。泥沼一下子变成液态的黑暗，我在黑暗中直线下坠，尸体们的手让我动弹不得，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我的身体被它们不断向无底深渊拖去，就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 然而黑暗中传来了某种震动，既像是某种巨大的咆哮又像是疯狂的崩落，然而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某种东西的突然出现震颤了黑暗的深渊。什么东西过来了，手——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不是冰冷的腐烂的尸体的手，而是真正的活人的手。 坠入黑暗之中的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浑身上下剩下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手中的触感！这只抓住我的手！我拼命挣扎着，向着那只手伸来的方向，前行，前行，挣扎，前行—— “——妮儿！” “啊…………！” 那一声娇呼传入耳中的瞬间，梦魇被解除了，我的身体又能动了。 眨了眨眼，朦胧的阳光透过帆布的空隙洒在我脸上，经过睫毛的折射形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晕投在视网膜上。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温暖的光晕，就如同置身于世界上最柔软最舒服的大床，让人忍不住像猫一样发出舒服的哼声。 “妮儿？妮儿？” “嗯……我听得见……” 我又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模糊光晕稍微变得清晰，跳跃的光斑在眼中定型，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一个美丽的少女。 很漂亮，很可爱，很……让我安心。 她和我近在咫尺，我都能感觉到她口中呼出的热气拍在我脸上，闻起来甜丝丝的。她的身体也几乎和我紧贴着，狭小的空间使她没有多少选择，拜此所赐我们的身体紧挨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她苗条又娇柔的肢体，尽管隔着布料，我还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身体是何等的柔软，何等的……温暖。各种意义上的温暖。 “妮儿……？为什么看着妾身发呆啊？” “呃，不，没什么……” “真的没问题吗？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还扭来扭曲的，看上去超难受的。” “大概……吧？” 不是什么“大概”，而是“就是”。被噩梦纠缠，在梦魇中被无数冤魂索命，听全世界的亡魂悉数我的罪状……日复一日，每天都是如此。 但这次不太一样，噩梦中途停止了，一般坠入深渊后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我会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肆意蹂躏，会看到死在我手下的人，恨我的人，还有疯狂爱戴我却比其他所有人都更让我痛苦的魔王教的疯子们……这次呢？这次有一双手把我强行拽了出来，噩梦做到中途就停止了，这还是头一次。 是秋米拉吗？ 正因为有她及时叫醒我？ “谢谢……” “诶？” “没什么……” 总感觉说出谢谢的时候脸上有点发烫，我努力别过脸不让她看到，但她好像反而更担心了，我脸转向哪她就从那边凑过来盯着我狂看。 “没关系吗？真的没关系吗？” “都说了没什么了……” “真的？可是看你脸有点红，会不会是感冒——” “都说了没事了！你好烦啊！离我远点！！！” ——啊糟糕！ 我一急之下大叫了出来，简直就像气急败坏的乱发脾气……好像就是乱发脾气？她明明是关心我我却对着她这么吼？是不是太过分了？绝对太过分了吧！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如今的秋米拉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一不小心把她激怒的话—— “啊，没事就好。” 然而她反而……笑了。 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 “看样子妮儿没有感冒之类的呢，吓妾身一跳，身体没问题就好。” ……她好像真的是由衷地为我没生病感到开心。 我顿时又无地自容了起来，是不是该向她道歉？如何开口？从何说起？我……不，还是先算了，她显然没有追究的意思，就先——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吼你了……？” “啊？”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摆摆手，“别在意别在意，起床气谁都会有的嘛，如果我——妾身被别人突然叫醒又突然问东问西妾身也会不高兴的，所以该道歉的是妾身啦~” “嗯……” 糟糕。 一下子感觉更无地自容了，算了，别多想了。 我从临时铺的褥子上坐起，感觉身上有点冷汗，但量远不像以前一样大。环顾四周，看到的是木制的狭小空间，小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下起舞，闻在鼻子里有点呛人，但也有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现在我们所处之处是一大股浩浩荡荡的车队，不只是小型车辆，连魔导列车（形似地球的火车但由于可以魔力生成轨道所以不必在路上铺设铁轨）都是好几辆在宽广的陆运大道上并行。艾尼维尔帝国内发生的大事件当然已经传遍世界，现在人人自危，国内的民众——尤其是瓦尼拉城周边地区的居民，都成群结队用尽一切正规和非正规的方式迁往国外。至于帝国当局？当然更是一团乱，根本无力限制数以十万计的外迁大军。 我们两人就混入了其中的一支大部队，这里是魔道车的一截货运车厢，我们挤在一大堆铁箱木箱行李之间。我最后记得的事情就是疲惫不堪的我们清理开一堆杂物，铺上比较干净的褥子和毛毯，挤成一团倒头就睡。 而现在…… “快看外面的界碑！我们已经越过边境线了哦！太好了！” 秋米拉雀跃的声音带动了我的心，已经碎成粉末溶解在黑暗中的心居然又鼓动起来。从被她撩起的帆布缝隙向外看去，那是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原野，标志边境的界碑和结界线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动乱使得边境线上的哨兵岗空空如也，无人盘查，或许哨兵们也加入外逃大军了吧？ 奔腾的车队。 抛在身后的边境。 湛蓝的天空。 清冷但柔和的阳光。 加上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的她。 “……………………是啊，太好了呢” 我终于有了获得自由的实感。 第583章 或许存在于前方的幸福（下） “越过边境线了呢……” 我喃喃道。 “是啊是啊~” 秋米拉充满活力地回答。 现在我们已经不在艾尼维尔帝国境内了，“圣女”的故乡被远远抛在身后，但现在也不是在我的故乡亚伦王国境内，而是更加偏北的地方。早已被我烙在大脑深处的玛耶全地图被抛诸脑后，被我选择性无视了。我不想知道现在我具体在哪，也不想知道现在正去往何处，我只想…… 我只想让这混着灰尘的风继续吹拂脸颊。 我只想让这清冷却柔和的阳光继续照在我的身上。 我只想感受身边传来的温度，让我深深意识到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话语吧？仅仅是想到它，黏在心中的黑暗就被一扫而空。 尽管我到现在还是缺乏真实感。 我用了十七年爬上顶端，却在短短几分钟内跌落地狱，在地狱中受了几个月的极度煎熬后又在短短几分钟内回到了天堂。 现在身后没有追兵，乱作一团的现在他们无法迅速做出反应，身边也没有魔王教的疯子，更没有发疯的龙和渴求赏金的无知无畏的贪婪山民。没有冷冰冰的弓箭，没有恶趣味的机关陷阱，没有被烹调的我自己的肢体，没有狂信徒们的自杀表演，没有“赞美真王”之类的呐喊狂呼，没有卡帕琪雅， 没有提耶拉。 也没有薇妮。 太过于幸福，太过于美好，太过于突然，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切就像个荒诞又华丽的梦境。 像梦一样。 ……梦？ 如果真的是梦呢？ 或许我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回到现实？回到冰冷的王座上？回到遍布陷阱的大屋中？回到满是贪婪猎人的山村？ 我环顾四周，刚刚还真真切切存在的实景一下子变的虚幻起来，我顿时又一阵恶心，抱着忐忑到令人想吐的心情，我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 眼皮仿佛一堵厚厚的城墙，把我和外界的美好隔绝开。 而睁眼之时—— “（盯——）” “咿呀！？” “哇！？” 一睁眼，秋米拉的脸就填满了整个视野，我忍不住轻呼一声往后倒去，而她也吓了一跳。我像狗一样哈赤哈赤喘着气，用手按住左胸抚平砰砰跳的心脏，这次心跳突然加快，大概不是因为恶心难受之类的。 “为什么突然靠我这么近……” “因、因为妾身看你突然开始眨巴眼睛，还以为你眼里进东西了！” “诶……” “……” “……” “……” “……” 然后沉默又来临了。 刚刚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自由”“逃出生天”之类的，现在我才意识到——我正和那个曾被我蛮横地赶走却又称为我的救星的少女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在经过了最初的欢欣之后，高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一种毛毛躁躁的感觉在心中腾起，这又是之前没体验过的新的感情，这感觉是……是…… “尴尬”。 好尴尬。 超级无敌尴尬。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看看秋米拉，她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尴尬。 “……” “……” “那个……妮儿？” “是、是？” “天气不错诶！” “……” “对对对不起！谁跟妾身说的不知该聊什么的时候就聊天气来着？” “嗯……天气是不错。” “居然回应了！” “什么啊你这张傻脸……” “才不傻！妾身很聪明的！” “聪明吗？” “可别以为这次营救计划是一时兴起哦！妾身可是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思考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并且把不可控的情况都堵死——是妮儿你以前这么教我的哦！——啊！” “…………” “妮儿你以前”——这话一说出口，她也立刻意识到不妥了。至于我？我努力不表现在脸上，但心还是陡然一沉。是的，她说过“比起那个冷酷的虫姬，我更喜欢这个会笑会哭的作为人类的妮儿”，这也是迄今为止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但……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或许只是照顾我的心情安慰我呢？还是……不……不行！我不能再事事都往悲观的方向想了！秋米拉一定是诚心诚意为我好的！一定的！一定…………吧？ “妮儿……” 秋米拉垂下目光，迟疑了很久，才缓缓说道。 “妾身——不，‘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难过的事吧？” “…………大概吧。” “果然……虽然这样肯定会让妮儿难受但……能跟我说说吗？很多事情其实我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薇妮到底做了什么？那之后你又遭遇了什么？莱瓦汀酱循着你们之间的微弱感应确认了你的位置，但你为什么会和魔王教在一起呢？” 她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大串，你难道不懂“体贴”一词吗……还是说她虽然懂，但为了不退缩还是一口气全问出来了呢？ 我又该如何回答呢？ “啊没没没没关系的！妮儿不喜欢的话——” “没事……我也不可能永远憋在心里的。” “……” “……” “……（吸气——）”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 于是我说了。 斜靠在背后的木箱上，嗅着空气中尘埃的味道，看着帆布间洒下的阳光，我小心翼翼地触碰心中不愿回忆起的一切，将其编织成语言缓缓道出。 因为薇妮的阴谋而获得人性的事。 失去了虫性而无法与虫类沟通导致实力大减的事。 分开后倒在暴风雪中然后被山中猎户捡到的事。 本以为他们是真的想帮我却发现其实是想独吞奖赏的事。 逃出去后又被炎龙们抓走的事。 被囚禁在密室中每天被卡帕琪雅折磨的事。 炎龙族被魔王教灭族然后我也被魔王教带走的事。 被当做神崇拜每天都浸泡在他们的疯狂中的事。 很多很多事。 秋米拉一直没有插嘴，但也没有表露出什么非常同情或悲痛的样子，她只是面带沉静的表情坐在我身旁听而已。我也说着，说着，说着，我惊觉原来我一直想这样做，一直想向某个人把心中的一切全倾倒出来。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有所保留，我只是把事情经过像流水账一样陈述，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说自己的心路历程，更没提及现在的心情。恐惧渐渐生了出来，我是否正在把秋米拉当垃圾桶呢？是不是只是把一直以来折磨我的东西一股脑甩给她呢？她会生气吗？ “……然后，大致就是这样。” 终于讲完了。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感觉轻松了很多。 尽管随之而来的是忐忑。 “……” “……” “……” 而她依然是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然后—— “啾！” 啊！？ 我感觉自己额头上传来了软软的湿湿的触感，抬头一看，她正红着脸和我拉开距离，手还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是她？刚才是她吗？在额头？她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糟糕——脸上好热！非常热！如此亲昵的举动这段时间还没人对我做过——不，从来都没有！大概我那只存在于模糊记忆中的母亲也没有过！她是第一个！ “啊，嗯，吓着你了？抱歉哈……哈哈哈……” 她窘迫地挠着头，目光游移不定。 “我记得……我小时候，如果伤心了，害怕了，妈妈……妈妈她都会亲亲我的额头，摸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没事的’……然后就能平静下来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该试试呢？因为妮儿这段时间真的……很难受很痛苦……所以……姆……” 她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细若蚊鸣了。 “姆……所以……就是这样……” “……” “……” “……” “……” “……那，然后呢？”我轻声道。 “诶？什什什什么然后？” “你不是说……那个……” “‘那个’？” “那个……你妈妈接下来不是还会……摸、摸摸头发……在耳边说话……吗？你才只是亲了额头……” 我感觉脸上发烫，烫得厉害，大概我的脸比她还要红？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我不清楚，但是——但—— “诶诶？啊啊啊对的好像是的……呜哇呜哇呜哇……” 她慌慌张张地蹭到我身边，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伸出嫩如青葱的手梳理着我有点乱掉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在我的头皮上刮过，很舒服，真的很舒服，而且居然真的带来了一种奇妙的……安心感？我心率急剧上升的同时又感觉很安心，矛盾得不得了。 “然后……然后是……” 她的脸凑了过来，我的耳畔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痒痒的，还有种无法形容的感受，让我不禁微颤了一下。她的呼吸也十分急促，吐息……吐息真的好热，非常热，而且有种抹了蜂蜜般的甜丝丝的感觉。我能清楚地听到呼吸声，听到她口腔里的声音，湿哒哒的…… “一直以来真的辛苦你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哦……妮儿……” 压得低低的一句耳语化为甜美的糖浆，从我的耳朵直接灌入大脑。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连视野都模糊起来，但高鸣的心脏反而平息下来，这……真的是妙不可言的感觉。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吃的苦，受的累，到这一刻全都值了，只要能有这甜美的一瞬间，一切都…… “……（舔！）” “咿呀！！！？？？” 粘粘滑滑的东西在我耳郭上呲溜一舔，我立刻剧烈地抖了一下！叮呤咣啷爬爬爬拉开距离，我紧紧捂住耳朵，但突然从耳朵流向全身的触电般的感觉还是让我颤抖不止！而秋米拉也瞠目结舌地伸出半条舌头，脸红得像要滴血一样，看上去比我还要傻眼！ “你你你干什么啊！舔我耳朵？” “呃诶诶诶额？不不不不不好意思！突然觉得可能会很有趣所以一时冲动……什么的啊啊啊啊啊啊相信我我只是心里一动——” “你得寸进尺啊！疯了吗？白痴吗？” “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变态！！！”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那你是不是舔我耳朵了！” “是……可是可是可是那是不可抗力……因为太可爱了……” “离我远点性变态者！！！” “呜噫————！！！！！” 夹紧双腿的我喘着粗气捂着耳朵背过脸，而泪汪汪的她蜷成一团缩在车厢另一端。 真是的，这家伙……有病吗！？不嫌脏？变态？特殊性癖？蠢得要死！不能对她大意！ …… …… …… …… 但…… 不知为什么……意外地，不是，很讨厌……？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第十三卷，恋之形，完 次卷，鸢之诗 谁还敢怀疑虫交的治愈性？ 第584章 整理行装 夜晚，空了一半的城市，视线所及之处满是寂寥。 动乱所波及的当然不只是艾尼维尔帝国全境，还有几乎所有临近的其他国家。我们过了边关之后所到的第一个边境城镇就是满目萧条，现在这个镇子原本的居民可能只剩了不到十分之一，其他所有人都是刚从艾尼维尔帝国逃难来的。 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治安队保安官之类的同样人心惶惶，虽然城镇的主要机能还能勉强维持，但彻底陷入无人治理的混乱状态也是迟早的事了吧。难民们三五成群，大多都用围巾兜帽之类的衣物遮住脸，缝隙间露出的眼睛都充满戒备，气氛十分压抑。 而我呢？ 我坐在最阴暗的小巷里，旁边挂着一个提灯——看上去是提灯，实际上里面不是灯芯而是莱瓦汀的一簇火焰。有它在，虽然我现在毫无战斗力，但也姑且能够自保。 秋米拉不在身边。 现在的我又是独自一人。 明明才过去几分钟而已，忽明忽暗的火光边缘的黑暗就仿佛浓厚了许多，从四面八方压来，仿佛要盖过火光把我溺毙。风冷飕飕的，我不禁抱紧了身体。 我是如此的脆弱，脆弱不堪，却又苟活于世，一边恐惧着世间所有人，一边渴求得到某人的完全包容。我不敢与人对视，却希望大家能看着我，我不想管别人的事，却希望大家都体贴我，我不想与他人搞好关系，却希望每个人都能与我友好相待……这是正常的诉求还是卑鄙的奢望？ 我大概就是个卑鄙的坏人吧？ ……不，原本的我按照通常标准衡量的话确实是坏人，没人性，残忍，自我中心，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致他人性命于不顾。这样的我确实很“坏”，很“危险”，但这样的我与其说是“坏人”不如说是“虫害”、“害兽”、“天灾”之类的天生如此的东西。 而我现在有了“人性”，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是完整的“人类”了，但相对之下……这个身为“人类”的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从旁人角度来看，如果抛去过往的所作所为，纯粹从性格、言行方面评价的话，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还是说我的情况已经特殊到完全无法用通常的善恶观评判了？ 这样的话…… 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并与我同行的秋米拉，又算什么呢？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在危难中拯救无助少女的英雄？还是帮助极恶之徒脱逃的帮凶？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因为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陈旧的告示栏。 告示栏很久，但上面贴的东西很新，非常新。 并排的通缉令。 两个巨大的“WANTED”。 而且照片还都更新过了。 一个是表情略带恍惚的我，看上去远不及原来版本的冷艳凶悍，反而更像个营养不良的病人。 另一个是表情……十分微妙的秋米拉，大概是当时抓拍的人没拍好吧？这正是她即将让我帮她“扶正帽子”的一瞬间，照片上的她完美定格在了从“严肃”转化为“尴尬”的刹那，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实际上我也确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但紧随而来的就是焦躁了。 原本的一系列通缉令中，只有我没写具体赏金，也就是“在不太出格的范围内奖赏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其他人都有具体数字。而现在呢？秋米拉的通缉令放大了无数倍和我并排贴着，她的新版通缉令也没了赏金——换言之，她的悬赏级别已经被提升到和我等同了。 “人界史上最凶最恶通缉犯”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归根究底是我害她变成这样的。 更糟糕的是……对于这一事实，我内心深处居然感到高兴，高兴我不是唯一的哪一个了。心中仿佛有个难看的小丑躲在阴影里嗤笑我，让我在愉悦和负罪感之间徘徊不定。 （嘿！妮儿妮儿！） 脑内忽然传来秋米拉的念话，吓了我一跳，就像做坏事的孩子被抓到一样。 （秋、秋米拉？） （妾身在这！往后看！） 我一回头，看到和我一样裹在袍子里的秋米拉在向我招手。即使是喜欢华丽衣服的她，也不可能在满地通缉令的地方穿得那么张扬。 （这边这边！） 我跟着她经过七拐八绕的小巷，进到了一个十分陈旧的小旅馆。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三五成群席地而卧的难民们，总能感觉黑暗中有无数针扎一样的视线刺在我身上，弄得我十分不舒服。 终于进了顶楼的一个房间，莱瓦汀从我们身旁窜出来，燃起一簇小火苗在房间中盘旋一圈，确认没有异常也没被人监视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呼……啊哈哈哈，感觉每走一步都好刺激呢。” 秋米拉强行活跃气氛似地笑着，而我只能干笑着回应。这是个狭窄的小房间，不大的床上堆了一大堆东西。 等等，一大堆东西？ “这是……你刚才采购的？” “是啊是啊，很齐全的哦！” “牙刷和洁牙剂？用水魔法就能清洁口腔吧？” “妮儿你现在不是总是不能正常使用魔法吗？而且用牙刷更有感觉！” “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这些也可以——” “原因同上！” “梳子镜子化妆盒？” “女孩子不能不重视外表哦！” “小折扇？兔子造型的毛绒拖鞋？猫形状的睡袋？” “呀哈哈，要用的话当然要用可爱点的~” “压缩干粮还好，但……咖啡？抹茶粉？现磨可可豆？大罐装的奶油和炼乳？” “饮食不能太单调嘛~” “泳装？” “如果要游泳过河之类的呢？” “好多奇怪的衣服……这是那个叫什么来着……cosplay服？” “可以变装用！” “画布和画架？还有笔和颜料？” “妾身画画很好的没跟你说过吗？” “…………” 她……真的是要逃难的吗？ 而且这些到底要怎么带……啊！说起来我确实给过她一个戒指，不但有储物功能还写入了很多实用魔法，但……已经是半毁了吧？这样的东西还能用来储物吗？ “我修的。” “！？” 火焰中突然传来了莱瓦汀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 “我可是几乎跟了大战帝一生啊……而且你做的戒指本身就有自我保护功能，基盘没有受损，以我的知识量修复到能勉强储物的状态还是可以的。” “这样啊。” 我看向秋米拉，她向我展示从我送给她开始就没摘下来过的戒指，很是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我还以为坏掉之后你就扔了……” “喂很失礼诶！妮儿送妾身这么重要的东西！妾身一直都是好好保养的，怎么可能说扔就扔！而且现在它不是又派上用场了吗？” “倒也是……” “是吧~” 秋米拉开始收拾置办的行装了，虽然东西又多又杂而且有一大堆耐人寻味的东西，但她的动作十分麻利。她好像说过她很擅长家务活来着？而且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女红之类的很擅长，而且好像是我们几人中唯一一个很会做饭的人。 ……这么一看，似乎是很适合当妻子的类型？ 不对我现在想这个干什么…… 接下来又是逃亡生活了。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此地，在玛耶所剩无几的高层调整完毕前踏上旅程。我不知道薇妮接下来会干什么，但现在的情况绝对超出她预期了，她应该会调整计划吧？就算不考虑其他人，我们接下来也必须有个目标，不能漫无目的在偌大的玛耶瞎逛……但是接下来该去哪呢？还有什么地方是可去的呢？ “妮儿，关于接下来的行动，你有眉目吗？”秋米拉忽然问。 我的心陡然一沉。 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只是个浪迹天涯的逃亡者，哪有什么可去之处？没有向薇妮反击的办法，也没有可以归去的地方。 “……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吗？这样的话……” 她挠了挠头，酝酿了好久，才支支吾吾说出来。 “要不要……陪我一下？关于……我的爸爸妈妈的事情……可能也有点眉目了。” “诶？” “我在星穹废墟就拜托大贤者大人调取一下爸爸妈妈的出入境记录，但从能查到的最后结果来看……他们依然在玛耶，并不是边境战场的某处。” “可……你不是说他们给你的信上写着……？” “这就是之后的问题了，可否……陪我一程？我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她看上去惴惴不安，明明把我救出来时无比的豪情万丈，现在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惶恐地看着我的眼睛。 对此，我大概也没有别的回答了吧？ “……好啊，就听你的，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真的！？耶——啊不，内个，总之——先好好收拾吧收拾！妮儿你也整理一下行李？” “好……” 于是我开始和她一起收拾行李。 火光摇曳着，我们忙碌不息，不知为何心情平静了下来，仿佛明天我们要踏上的不是逃亡之路，而是一次美好的旅行。 我终于有了获得自由的实感。 明知道整个玛耶都已经是薇妮的囊中之物，我还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 我正奔向远方 奔向薇妮难以触及的远方 那是没有瘟疫的阴云笼罩的新的世界 第585章 信 时刻已到。 玛耶并没能如向各个世界所承诺的那样，及时捉拿到泽拉赫，甚至还屡次在关键时刻抓捕失败。虽然各界依然对圣女抱有崇高的敬意，但他们对圣女投注的信心终究是有限的，因信任圣女而生的对玛耶的信任也几乎消耗殆尽。 事到如今，玛耶再也没有拒绝血狱援助的理由，血狱派出的读作“友好支援”写作“强权力量”的部队即将来到玛耶。虫姬成了绝妙的正当出兵理由——倒不如说以月神为首的鹰派巴不得妮尔丽斯·泽拉赫再多闹点事情，这样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往玛耶源源不断地派驻兵力。 血狱会议大厅，BBT的光幕依次陈列，上面是各个世界的至高者或外交官。月神身处大厅正中，气场比其他所有至高者加起来都要强。 说是讨论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新的应对措施，实际上这当然只是走个过场，大家都知道血狱是铁定要借此事彻底把整个玛耶纳入麾下了。其他几乎所有世界都进入了看戏模式，已经没人会为玛耶说话了，也就只有魔钢同盟中的同盟国会含蓄地表示支持玛耶，但在血狱的压力下也难以付诸行动。 但硬要说的话，实际上还是有两个世界愿意公开支持玛耶的。 “——没错，愚以为，血狱为此事大动干戈并不值得。” 夹杂着电流声和金属摩擦声的话语在大厅中缓缓回荡。 是钢铁之王。 “是的诶，我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这是十分甜美的像蜜糖一样的声音，过于甜美反而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是魔法少女世界拉法朵的至高者“超级神奇无敌身负全宇宙的爱与正义与钻石之心的大光明万丈之超绝次元美少女桃桃·乐尔迦娜卡莎·丝图尔特”，由于全名太长太拗口太诡异，通常都简称她为桃乐丝。 “我可是和黛酱关系很好的哦！她虽然不怎么靠谱虽然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人家但是她很努力超努力的哦！我能从她身上感到强烈的爱之力和美少女能量，这样的她必然身怀净化世界的强大的纯洁心灵！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 桃乐丝自信地挺起胸脯，她那快被大量的缎带、蕾丝、蝴蝶结淹没的小身板看上去十分滑稽，说出的话也毫无道理不着边际。钢铁之王那张戴着铁面具的脸虽然看不出表情，但眼中多了一分烦躁，桃乐丝这家伙虽然算是友军，但只会帮倒忙而已。 “请阁下好好考虑一下，经过空蝉一役，消耗最大的正是血狱，此刻如果把宝贵的兵力派往玛耶的话——”钢铁之王说道。 “哎呀？钢铁之王先生居然在为我们血狱担心呢，放心放心，我们当然会安排好工作，适当抽调人手，不会对血狱的运作造成影响的。”而皓月只是淡淡笑了笑，仿佛钢铁之王的话语只是孩童的戏言。 “但——” “啧啧啧，马西阿罗的至高者先生还真是热切，这么关心巴尔扎克小姐吗？” 玄元大陆的至高者仙珏圣母阴阳怪气道，她冷笑着看着钢铁之王，而钢铁之王—— “但是，根据边境盟约，当判定特定世界无力处理自己分内的要事时，指派的援助部队的由那些世界提供，部队的构成如何，具体的逗留时间和行动计划，这都是要在议会中事先讨论好的！” “噫！？无视本宫？喂——” “喂你个头！身为女性一定要有闪闪发亮的爱之心！‘绝不原谅’这句话是要留给初战怪说的！人家无视你是因为你的女子力超级不够！你个超过百岁的老太婆还装嫩！”桃乐丝忽然嚷嚷道。 “你你你你你说啥！？巴尔扎克都一百三了！你不也快一百四——” “停停停停停闭嘴！！什么一百四才没有！我可是芳龄十四的大好年华现役女子初中生魔法少女！跟上一个至高者超龄月光才不一样！” “你们拉法朵报年龄都喜欢除以十吗——” 汪汪汪喵喵喵叽叽喳喳！两个女人突然开始互撕了起来，而其他所有人都自动无视了她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马西阿罗愿意参与对玛耶的‘支援’？而且是不求回报的？” “马西阿罗身为玛耶的全面合作伙伴，此刻当然有义务参与对玛耶的援助，拉法朵也是同样——喂？桃乐丝女士？” “你个死八婆绝不原谅——嗯？叫我？什么事？” “……关于妮尔丽斯·泽拉赫一事，你们拉法朵，应该，愿意无偿提供援助吧？” “嗯？啊？啊！当然！为了爱与友谊与光明，我们拉法朵愿在钻石心的指引下惩恶扬善！” “…………嗯，没错就是这样，我们都愿意提供支援，同时也能减轻血狱的负担。” “姆~~真是可贵的盟友之情啊。” 皓月歪了歪头，露出清新的微笑，但看在钢铁之王眼里就像怪物的狞笑一样。 “至于你们的提案嘛——” ———————————————— “…………啧！！！” 关闭了BBT，映出整个会议大厅的光幕消失了，钢铁之王在桌前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情况……” “还是那样，月神那混账……该死的！” 两个地球小时的拉锯战，钢铁之王费劲唇舌，其他几个原本是盟友的世界后来也看不下去开始出言相助，但月神毫不松口。她的态度简直就像陪小孩子玩闹一样，这么多人加在一起，竟然都说不过她一个人。 “而且那个圣女小丫头在搞什么……” 圣女薇妮·莱本托德当然也作为玛耶的代理至高者出席了，但她全程几乎一言不发。根据钢铁之王这段时间的观察，圣女其实应该是很健谈的，但不知为何，不论钢铁之王怎么暗示她，她就是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好几次钢铁之王辛辛苦苦创造的机会。 她在搞什么？ “……陛下，恕臣下直言，这种时候还是趁早撇清关系比较——” “——（噔）” “非常抱歉，是臣下僭越了！” “算了，你们先下去吧。” 钢铁之王的心情非常差，周围的属下连忙道了歉急急退去，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通讯室中。 “…………” 沉默了许久，他才取出这几天一直贴身保管的信封，信已经有点皱巴，已经被他反复看过无数遍了。 “黛………………” 第586章 贺拉克图 拜欧哈扎德，蜂巢皇宫—— “哼……哼哼哼哼……玛耶这下子也算是彻底完了吧？不管马西阿罗的家伙们怎么周旋……” 心情大好的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冷笑不止，现在边境议会的会议刚刚散会，会上月神的态度十分坚决，钢铁之王费尽口舌也说不动她。现在看来，玛耶不但人才凋敝、背负恶名，连被所有人景仰的圣女的话语权都大大降低了。至于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她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据说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一蹶不振……简直太棒了！而且钢铁之王那家伙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以他为首，那少数几个替玛耶说话——同时也是罗肖伯恩茨看不惯的至高者肯定会被月神记在心里。月神的记仇人尽皆知，她不会允许任何不听话的人存在，这样的话……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 想到这里，罗肖伯恩茨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 这种奇妙的、郁闷的感觉。 “罗肖伯恩茨啊，可惜，可惜，你终究只是个习惯于在阴影中窃笑的人，这样的你真的堪当大任吗？” ——这句当年的“老师”说过的话没来由地浮现在他心中，把原本的好心情都毁了。 “……切，我倒要让你看看，你过去对我的评价有多可笑……来人，打开禁牢！” …… …… …… ——禁牢。 巨大的肉质廊柱经过岁月侵蚀已经变成灰白色，墙壁上爬布的古老血管早已失去弹性如同浮雕，一个个被长满眼睛的骨质栏杆分隔的监牢零零散散分布其中，气氛压抑到不能再压抑。这是位于蜂巢皇宫地下深处的监狱设施，历史非常悠久，关押的人无一不是原本身份极为显赫者，多以垮台的政党党魁、政治犯、惹出大祸的宫中要员为主。 而某位曾经身份十分显赫，又惹出了弥天大祸的人，现在就被关押在最深处。 在被仿佛钟乳石和石笋的骨头密闭起来的大牢房中，贺拉克图就坐在那里。虽然身处牢狱之中，他却一点窘迫的样子都没有。 这牢房内的设施并不好，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又薄又小的毯子铺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原本是这样的。现在这里被支起了用剥落的石块和骸骨做的床，利用小木块和石笋的高低落差搭起来的桌椅，那张小毯子被改造成了一副拖鞋被贺拉克图穿在脚上。 他不知用了什么原理，用漏进牢房的地下水和一些特殊的灰土调和成了墨水，又把自己的一截指骨剔出来做成笔，还不知怎么的弄到了干净白纸。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写作，经过确认，他写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对他往日著作的修订和注解，还有一些新的社会学、史学、博物学论文，全都是十分高深的东西。 牢中的他完全没有囚犯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淡泊名利的老学者，毕竟是服侍过数代君王、无数次进出权力中心的大学士，虽然外表一直维持在仅仅二十出头的清俊年轻人。 看着这样的他，看守们甚至会产生监牢外的自己才是犯人的错觉。 这样的他忽然抬起头，薄薄的嘴唇露出微笑。 “来看我么，罗伯？老师我很感动啊。” 话音刚落，临近的安全门就被突然打开，几个守卫立刻绷紧神经挺直脊背，同时罗肖伯恩茨走了进来。他使了一个眼色，随行者和看守们立刻离去了，这里只剩下罗肖伯恩茨和贺拉克图两人。 罗肖伯恩茨看到贺拉克图的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虽然他努力摆出游刃有余的架势，努力放出身为至高者的威压，但贺拉克图仿佛没意识到般，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怎么，罗伯？今天怎么突然有时间探望我了？” “……哼，探望？劝你可别搞错了。” 罗肖伯恩茨露出冷笑。 “我只是想告诉你，玛耶几乎已经彻底完了，马西阿罗和朵法拉也被月神盯上了，那个圣女说的话也没那么有分量了。” “所以？” “……所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之前的那些对我胆大妄为的评判，那些所谓的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拜欧哈扎德在我的执掌下不可能走下坡路！” “哦哦，原来如此，你是来向我征求意见的对吧？” “当然——啊！？” 罗肖伯恩茨一脸诧异，而贺拉克图的笑容依旧温和。 “边境议会会迎来一场大洗牌，虽然拜欧哈扎德表面上看是受益者，但查探危机的本能依然让你感到不安，所以想来问问我的看法。罗伯，罗伯，你说话还是这么拐弯抹角，和小时候一点没变呢。” “………………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真当你还是皇家的家庭教师？真当你还是拜欧哈扎德的首席大学士？真当你还是万众仰慕的宰相？真当你还是新宪法的修订者？真当你还是那个叱咤学术界和政界的龙头？” “这些头衔没有一个是我主动申邀的，全都来自先王们的册封，与你无关。罗伯，别忘了，我可能是现存的最了解你的人了，看看你的行动迹象，瞧瞧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急需我帮你出主意。” “……你很烦人，知道吗？” “说者是否烦人是听者决定的，若你把我所有劝谏都当做扰人的噪声，那我也无可奈何。” “…………你是想炫耀自己很聪明？聪明人至少该知道在上位者面前如何说话吧？这可是基本的自保意识！” “呵，确实，但你的行为已经和这句话互相矛盾了哦。” “呃…………？” 贺拉克图不再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罗肖伯恩茨，他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罗肖伯恩茨愣愣地看了他几秒，突然产生了一股……既无趣又无力的感觉。 自己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白痴一样。 累死了。 罗肖伯恩茨无趣地离开了。 贺拉克图微笑着目送他走。 然后，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薇妮·莱本托德啊……） （她现在应该已经是玛耶实质上的掌权者了，但听罗伯说的会上的情况，她并没有对月神的威胁做出什么行动） （这表现可不太对劲，是新的演技吗？） （还是说……发生了一些连她都没意料到的事情？） （她明显是属于喜欢在一开始就把所有方面计划好的类型，同时也是完美主义者） （这种人通常不太擅长应付突**况，也讨厌留下污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要说莱本托德没意料到而且不乐于见到的事，那肯定就是妮尔丽斯·泽拉赫了） （虽然不清楚详细状况，但她应该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莱本托德的掌控） （这样的话莱本托德也没法拿她来堵血狱的嘴了，血狱的兵力应该马上要进入玛耶了吧） （好吧……） （我是不是也该行动了呢？） （莱本托德啊，你大概还没切身体会过‘骄兵必败’这个真理吧？） （一个人登上巅峰需要以年甚至十年为单位的时间，但从巅峰上跌落的话……只需要一瞬间哦） 第587章 丢人的人们 安地列斯公国—— 这个国家位于阿芙列史塔西部，虽然是“公国”，但面积十分辽阔。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地广人稀，气候宜人，但相较之下也比较偏僻。拜此所赐，当玛耶大部分地方的动乱都愈演愈烈的时候，这里还维持着相对的安宁……虽然也只是相对而已。 在临近边境地区，长着常绿乔木的丘陵地带，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藏在灌木丛中。 一个是穿着和环境十分不搭的哥特风长裙的少女，另一个是穿着朴素的白裙子裹着风衣的少女，每个都是惊为天人的美貌，但现在看起来都相当狼狈。 （他们走了吗……） （嘘……应该只是起疑，还没发现我们……） 在距离她们大约三十米之外的一个河滩上站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三人都穿着暗红色的军装风衣，腰间挂着军刀，刀鞘上雕刻着有怪异美感的血纹，握柄末端镶嵌着血红血红的红宝石。 秋米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轻轻扯了扯妮尔丽斯的裙子，指了指后面。面色煞白的妮尔丽斯点了点头，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两人维持着弓着腰的姿势，缓缓缓缓后退。消音的魔法已经展开了，抹除足迹的魔法也一样，但两人还是丝毫不敢大意，速度慢慢加快，很快就退到了距离三人五十米之外—— “真的是错觉吗？” “保险起见，还是……” 三人中的男子撸起袖子，露出手上戴着的手表形状的BBT，微光扫过周围，却什么也没扫描到。三人又低声讨论了几句，摇了摇头，就迅速离去了。 两人又在隐身魔法中等了好一会，果然，没过一分钟，三人又突然回来了。他们检视了一下周围，发现确实没有什么人，这才终于离开。 这时秋米拉和妮尔丽斯才终于松了口气，解开了隐身魔法—— “找到了！！！” “他们在这！” 然而三人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她们面前！是计中计，他们居然回来查看了两次！为首的男子闪电般抽出军刀挥下，刀刃上粘附着粘稠的血液般的物质，看似柔软，却在挥舞的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妮儿躲开——” “啊——！！！” 秋米拉一把拽开妮儿，同时她手中出现了巨大的斩首刀，斩首刀与军刀相撞，前者撞在后者侧沿让其偏离轨道！血光一闪而过，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刀，居然在坚硬的土石地面上留下了长达数百米的切口！男人啧了一声，收刀，反握，再次刺出——但此刻疾风和火焰突然以秋米拉为中心爆发！ 轰！！！！ 猝不及防的男子被热浪撞飞出去，而另外一个男人和女子从两边夹击而来！女子身上放出朦胧的光点，就像飞蛾的鳞粉，被鳞粉碰到之物都以超高速腐化崩解！这其中没有任何的魔力波动，这不是什么魔法，甚至不是属于玛耶的力量！ “翡翠！！！” 翠绿色气流形成漩涡把鳞粉卷走，然而此刻第二个男人突然探身向前，气流被他的手接触到的瞬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风居然变成了翠绿色的液态物质，再也不复原本的轻灵，而最初的那个男人触摸到了液体，在极近距离下居然暂时控制了翡翠的流动，原本保护两人的风突然变成锐利无比的水刃向她们袭来！ 一人能控制接触到的液体。 一人能放出大量强腐蚀性的鳞粉。 一人能把接触到的物质进行三态变化。 这不是魔法，也不是什么体系特殊的秘术，这三人每人的能力都是一个独立的体系，是所谓的“异能”，或者叫“超能力”。 “莱瓦汀！！！” “收到。” 橙红的火焰突然变成粉白色，少女的人形在火焰中浮现，地狱般的高温居然把袭来的绿色液体蒸干！与此同时巨大的铁处女作为屏障挡住了从上方飘落的鳞粉，荆棘作为扰乱战场的干扰物到处抽打！妮尔丽斯挤到秋米拉身边瑟缩着，秋米拉一边胡乱揉着妮尔丽斯的头发安慰，一边紧张地抬头看向天空——从刚才开始那种头皮发炸的“危险感”就如影随形，而且越来越强烈了！她针对危险物的超直觉尖叫着催促她快逃，有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人要出现了！ “妮儿！虫仓！快！” “可——我——” “求求你！你一定可以的！” 就在这时—— “算~~~~我~~~~一~~~~个~~~~~！！！！！” 这一瞬间，连三个追击者都脸色大变，刚刚进攻时的沉稳和坚决完全不见踪影！两个最高通缉犯少女被直接无视了，三人用堪称屁滚尿流的狼狈姿势向三个方向疯狂逃开——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丘陵地貌一下子平整了许多。 整个山头都被削掉了。 三人都灰头土脸，他们佩戴的军刀的握柄上红宝石在爆炸的前一瞬间碎开了，变成血色的护罩将三人分别包裹住，承受了一次大爆炸后就慢慢变淡消失了。 而爆炸的始作俑者—— “rua！早上白洗脸了，又弄得一脸灰！丢人啊！” 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哈哈笑着，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沾的灰土。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穿的衣服还像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一头紫发上居然还别着花朵形状的发卡。如果不特别打扮的话算是个成熟的美人，但这么一打扮就十分的……奇怪了。 “嗯~~~嗯？所以呢？wei！大坏蛋泽拉赫！还有你的小跟班秋那什么拉！zaima？嗦嗦话啊！” 她东瞅瞅西瞅瞅，只看到了三个踉踉跄跄走过来的血狱成员，却没见两个少女，连稀巴烂的尸体都没有。 “惊了……不会是炸成灰了吧？小烨说过活要奸人死要女干尸的，这下子……” “内个，司南大人？”三人中为首的男子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什么‘司南大人’？好显老！叫我司南酱就好！司南妹妹也行！” “呃，‘司南酱’，泽拉赫和埃隆梅德大概已经溜了。”男子犹犹豫豫地管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溜了？惊了居然能在我血狱第一青春美少女的天罗地网下逃跑？不愧是人界第一通缉犯！” “内个，您并没有布下什么天罗地网，她们纯粹是我们仨偶然发现的，而且我们发消息的时候您正在厕所里玩手机导致没能立刻赶来——” “停停停别说了！rua！！！！” 满脸通红的司南颖发出奇怪又丢人的吼声喝止男子，她气鼓鼓地开始调查地上残留的两个通缉犯的踪迹——随即发现自己对搜查寻迹这方面一窍不通——随即随即又发现就算她们真留下了痕迹也被自己的爆炸全毁了。 “丢人诶……”“她在丢人……”“话说她来的时候屁股擦干净没……” “你们三个diao东西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全听见了！ruaruarua！！！” —————————————— “能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真的是太好了，圣女小姐，非常感谢。” 漆原凛华说道，嘴上说着“非常感谢”，但脸上却并无笑意，散发的气场一点也不像年仅十来岁的少女。 “姆……毕竟是边境议会的决定，而且或许我们不该继续强撑了。” 莱本托德回以一如既往的柔和得令人痛心的微笑，但即使是她也难掩脸上的一丝勉强，任谁看这位救世主小姐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凛华心里当然清楚，但她也没有多说，径自和几个血狱里的中层干部商讨起在玛耶部署兵力的事情。薇妮无法做出什么改变，只能赔着笑在一旁象征性地提点意见。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妮尔丽斯本该被作为“丰硕战果”，断掉血狱意图拿抓通缉犯为借口进军玛耶的歪点子，让其他敌对世界也闭嘴收声。而现在呢？血狱的首批军队已经强行来到玛耶了，领队的还是个比薇妮还小的该死的小丫头，而薇妮还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至于妮尔丽斯？凛华和来的其他人当然没把重心放在妮尔丽斯上，妮尔丽斯越是搞事，血狱在玛耶就能扎根越深——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采取措施，于是神奇的血狱突击队（自杀式袭击爱好者俱乐部）的队长司南颖被派了出去。这家伙绝对是个好人选，一方面她的地位很高足以体现血狱对此事的“重视”，另一方面她做事极不靠谱，估计要拖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抓到某虫姬，完美。 （啧……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薇妮一直在心中咬牙切齿。 全是因为埃隆梅德。 该死的秋米拉·埃隆梅德！ 难道说自己当初二话不说就给她贴上“废物”标签真的是个大失误？如果在一个月前有人说妮儿团队中最不靠谱的人会导致薇妮陷入泥沼，她一定会付之一笑，但现在——现在—— 可以的话，薇妮真想亲手把她们找出来，在妮尔丽斯面前将秋米拉凌虐死，但……现在血狱来了，她和其他几人的行动会大大受制于血狱，不但是薇妮，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也是如此，马格纳斯和法兰当然也是同样！血狱会希望玛耶的人继续调查尽早抓到通缉犯吗？当然不想！ （该死的埃隆梅德……总有一天……一定在妮儿面前宰了你！！！） ~~~~~~~~~~~~~~~~~~ 爱是一道光 [img=368,809]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2/b0e49197-70df-45a0-a69a-dc31aa5d76c9.jpg[/img] 第588章 会笑，会哭，会生气 “呼……呼……呼……” “哈啊……哈啊……哈啊……” “天啊……还以为真的要跪了……” 不知道用虫仓进行了多少次空间跳跃，我们终于重见天日。 灰头土脸的我们从发丝组成的空间漩涡中跌跌撞撞地走出，头发都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身上也多少挂了点彩，还好并不严重。环顾四周，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城镇近郊的样子，但依然能看到许多通常在山里才能看到的巨木，没记错的话这个安地列斯公国林业十分发达，地形也以山地丘陵为主，适合躲藏。 ……虽然我们已经很狼狈了。 “妮儿妮儿还好吗？” “我还好……呜……” 好痛！ 我的腿被许多碎石划伤了，脚腕上擦掉了一大块皮，一跳一跳的痛，火辣辣的。我对疼痛的耐受能力已经大幅下降了，前段时间那痛苦的日子并没有让我适应疼痛，反而更加剧了对痛感的近乎条件反射的恐惧。 “……（抱）” “呀！？” “明明看上去就很难受，别勉强自己啦。” 她几乎是二话不说就把我一把抱起，用的又是标准公主抱，明明她个子比我矮了半个头的……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很快不动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主角动不动就被男士抱应该是下三流言情小说的情节，我甚至怀疑这种无聊的东西是否真的能刺激青春期少女的多巴胺或雌激素分泌……至于我？我当然不可能，没有感觉的，完全没感觉，没感觉没感觉没感觉没感觉说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什么才没有！区区一只秋米拉的贫瘠身体罢了！ “……” “……” 她就这样抱着我，向城镇的方向走。 我被她抱在怀里缩着头和肩膀，不可思议，几分钟前我们还被血狱的人袭击，但现在……居然在做这种无聊透顶又恶心至极的事情……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恶心？ 走，走，走。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秋米拉抱着我走得越来越快了。 而且晃得越来越厉害了。 越来越…… 诶？ 走走走，晃晃晃，跌跌撞撞跌跌撞撞。 “呜……呼……呼……” “……内个，秋米拉？” “呼……呼……嗯？”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红扑扑的，身上渗出了一些汗，闻起来有种咸咸的又甜甜的味道……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那个，其实……妾身……” 她垂下目光，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 “怕他们顺着魔力波动追上来，所以没用魔力强化体能。” “……所以？” “这么抱着你，感觉有点……沉……” “…………” “………………” “……………………（掐！）” “嗯？摸人家肚子干什么？” “……………………………………” 不知在想什么的我总觉得十分不爽，本想掐她肚子，然而她肚子平平滑滑的一点多出来的肉肉都没有，何况还隔着衣服，根本掐不到。结果只是手在上面乱摸了几把，好像我刻意占她便宜似的……谁会愿意占这家伙便宜啊！ “（换个位置再掐掐掐掐掐！）” “咿呀！？为为为什么掐人家胳膊？要、要抱不住了啦！” “…………我，一点也不沉的，这段时间精神不好，应该瘦了才对。” “啊咧？不不不，妮儿你胖了哦，腰上摸起来更有肉感了，屁股是不是也变大了点？” “不可能！！！” 不可能！我可是——等等好像有可能？无关乎我的意志，在魔王教的时候他们给我喂的东西都是顶级的好食材，量大营养足，就算精神极差身体应该也会发胖——不等等！身材？我会在意身材？身材什么的——什么的——什么的——！！！！ 糟糕。 以前一直都在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痛苦中挣扎，所以没注意到。 我现在，似乎会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过去“维持美丽的仪容”对我而言只是社交的一环，任谁都不会反感与仪表过人的对象来往的。但现在呢？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就是——啊啊啊该怎么形容啊！很在意！非常在意！忍不住在意！太胖了吗太瘦了吗皮肤干不干油不油起没起痘——不对不对这很重要吗？对女生而言重要吗？等等好像挺重要的？我到底该不该在意啊！ “妮儿对不住了……” “呃呃啊？” “妾身……抱不动了……” “喂——！！！” 扑通！ …… …… …… ……结果。 “我感觉，现在，很不爽。” “啊哈哈……” 解决方案是换了个对她而言轻松很多的姿势。 她把我拦腰扛在肩膀上。 就像扛了一大袋土豆的搬运工一样。 …………我是土豆咯？ 是计算单位咯？ 1妮儿=1袋土豆？ 1米拉=0.85妮儿？ “不过……哈哈，这样的妮儿感觉很有趣诶！” “啊？” “以前的你肯定不会在乎体重什么的，就算被指出来也会说‘看上去适中就够了’吧？” “大概吧……不对，我现在也不在乎！” “妮儿重死了！好沉！大胖子！” “你说啥！？” “你看你果然很在乎！” “我……呜……” “呐哈哈，看吧看吧……等等，别别别哭啊！妾身只是开玩笑，不用这么泪汪汪的吧！” “不……我……你……你好烦啊！”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我感觉我已经成了那种所谓“麻烦的女人”了。 只是听到别人一句无心之言就能纠结半天，那种心里发堵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没生气了吧，妮儿？” “没生气了。” “可你看上去脸色还是挺差的。” “都说了没生气了！” 我坐在旅店床上收拾行李，心情迷之不爽，但比起被说“变胖了”，我更对“因为被说变胖就纠结个不停的我”感到烦躁。原本的我不是这样的——不，就算不论原本的我，普通的正常的人也不应该这样吧？ 既然接受了此身此心已是人类的事实，那我就该更加的冷静和沉稳，尽量不要触发那些对我而言难以掌控的“情绪”。对，想一想吧，过去的我为自己描绘的用于社交的“完美的女性”的样子：气质高雅，风格素雅，举止得当，笑容怡人，喜怒哀乐不行于色，说话得体落落大方—— “妮儿——” 秋米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十指拉扯自己的五官做了个非常滑稽的鬼脸——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无预警的我一下子爆笑出来！就像炸弹爆炸一样！什么啊你那张脸太怪了吧哈哈哈不对不对好好想想端庄典雅的女性的样子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好搞笑真的超搞笑—— “哈哈哈哈哈——不对你干什么啊！” 啪！ “呜啊别打脸啊！妾身只是看你闷闷不乐的，试着逗你笑一下——” “你当你在逗狗吗？当我是傻子吗！？” “但，真的很可爱啊。” 她忽然笑了。 不是刚才做鬼脸时做作的笑。 而是十分甜美怡人的微笑。 “‘比起那个冷酷无情的虫姬，我更喜欢这个会笑，会哭，会生气的身为人类的妮儿’……这是我的真心话哦。”  ~~~~~~~~~~~~~~~~~~~~  妮儿可爱死了好吗！ 快给可爱的妮儿月票_(:з」∠)_！ 第589章 善人 “‘比起那个冷酷无情的虫姬，我更喜欢这个会笑，会哭，会生气的身为人类的妮儿’……这是我的真心话哦。” 她的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 笔直凝视我的双眸中是率真的情感，其中容不得半点虚假。 “…………” 被她这么盯着，我又开始窘迫起来，不禁悄悄挪开视线。 之前我不敢和人对视，是因为怕看到他们充满或憎恶或贪婪或疯狂的火焰的双眼，但现在呢？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敢和秋米拉对视了，并不是因为害怕……或许也有可能是害怕？只要和她对视，只要听她的那些真心话，我就有种越来越偏离于某物的感觉，甚至会觉得无地自容……像是害羞但又不像，像是害怕但也不像，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却又没法让我感觉讨厌。 我觉得我必须回应她所说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超过了感情所能形容的限度的东西。 “但是，妮儿你呢？” “……我？” “你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但似乎又不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的糟糕遭遇。” “……大概吧。”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是这样看待妮儿的，真的，但你呢？你又是……怎么看你自己的呢？” ……我，怎么，看待，我自己？ 这……还用问吗？ 我不想说出口，我执拗地告诉自己“不要把想的东西都说出去”。但越是这么想，心中的淤塞之物就越是躁动，就像洪水奔向堤坝的缺口一样。来不及阻止，沸腾的情感就化为言语从名为嘴巴的缺口涌出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根本……根本就……” 自从我失败之后，自从我获得人性之后，我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我……变得不再是我了……我开始在意……在意各种各样的事情……” 发生了很多事，那种折磨，那种旁人即使听了也难以理解的…… “我开始……开始……先是负罪感……很强很强的负罪感……每天晚上都在做恶梦……那些被我杀掉的人……因我而死的人……我是个……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 “很可怕……太可怕了……呜……非常恐怖……还有那种落差……巨大的落差……不久前还是差点成功……紧接着就沦为千夫所指的通缉犯……这种悔恨……这种不甘……还有……‘恐惧’……极端的恐惧……” “恐惧无孔不入……到处都是……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变成怎样……害怕下一瞬间就被抓到……害怕自己的力量……害怕虫子……害怕杀人……” “逐渐的……不单是不安恐惧悔恨之类的……各种各样的感情都出现了……就像……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会伤心……会震怒……全都……像人类一样……无时无刻都疑神疑鬼……什么都无法信任……即使是和你们对话都……非常可怕……” “更糟糕的是我无法控制也无法适应……任何感情都像是剧毒……只要稍微产生一点就像把大脑都捏紧了……那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所谓的感情是多可怕的东西……再加上糟糕透顶的现实……让刚获得人性的我承受这些……简直……” “无法忍受伤痛……只是一点小伤都能让我嚎啕大哭……什么都不敢面对……那些事情只是想想就要窒息了……我发现我什么也干不了了……人性取代了虫性……无法和虫类沟通……它们开始不听我话了……无法驾驭虫的我从根本上就失去了战斗力……成了个废物……谁也打不过……” “还有更糟的……我……我只要产生伤害某人的念头……那种……极端的负罪感，极端的恐惧，极端的恶心……能让我痛不欲生……我……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了……连只蚂蚁都不敢杀……” “就着这样还要应对一波又一波的人……这次也是……血狱！血狱终于来了！只是看到他们……只是看到而已……我就感觉……不敢想象……心脏像被拧干了一样……” “呜……呜呜……我好怕……真的……好怕……但我不能表露出来……我是……团队的核心，而且状况已经这么糟了，如果被你们发现我早已垮掉的话……” “但是瞒不下去……不可能瞒下去的！到处都是那种声音——尖叫！尖叫尖叫尖叫！全世界都在尖叫！都在对着我吼个不停！脑子就像被泡在硫酸里一样！我想说出来！我想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告诉全世界——我已经是个废物了！我已经什么都干不了了！但是没人听！更没人在乎！你们都只在乎过去的我！想要的是过去的我！” “那些大人物追杀的是人界第一通缉犯！塞卓昂看重的是强大的虫姬！夏洛蒂依赖的是聪明绝顶的泽拉赫！卡帕琪雅执着于曾经残酷无情的杀父仇人！魔王教崇拜的是伟大的虫之魔王！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我哽咽着，啜泣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成了嚎啕大哭，最后的话语突破最后一层心防，向唯一的聆听者劈头盖脸洒下—— “没有一个人会想要现在的我！！！一个都没有！！！！！” …… …… …… …… “哈啊……哈啊……呼……哈啊……” 全都说完了。 这下子，一直以来积压在我心中之物就所剩无几了，几乎全吐露出来了。 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哽咽声充斥着狭小的房间。 大口大口喘着气。 脸上湿湿的。 我用僵硬的手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不断膨胀又萎缩的肺像要炸了一样。 好吧。 好了。 秋米拉。 秋米拉·埃隆梅德。 好了，怎样，你感觉如何？ 满意了吗？听到我心里想的所有东西，是否能让你满足？ 所以你打算怎样呢？ 故作深沉用高深的道理开导我？ 摆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拍拍我的背让我别多想了？ 像三流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一样紧紧抱着我用空洞的甜言蜜语安抚我？ 你会怎样做呢？不管你如何—— “呜……” ……啊？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对不起！！！！” “喂——喂喂喂！？” 她居然也哭了。 而且大哭着扑到我怀里，我隔着衣服都能感到她脸上比我还湿！她紧紧抱着我——但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和以上三个反应都截然不同！ “对不起！我一直——一直——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妮儿只是单纯的情绪不好！甚至没感到有太大异常！没想到你居然——居然——对不起！我明明在察觉危险方面很敏锐，但在察觉感情上就像白痴一样！” “不——等等——呜……”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的话——如果我早点和你沟通的话——一定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她们两个也是，如果我和你沟通之后再和她们好好谈谈的话她们应该也不会离开了！” “不怪你的……” “但我们是同伴！是朋友啊！身为‘同伴’，我却总是总是拖后腿，到最后都没真正帮上你的忙！” “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还……这样救了我……” “这也只是之后的事了，如果更早一点的话……啊啊啊，幸好！幸好成功救出妮儿了！不然我真的要自责死了！但我还是太慢——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我……我知道刚才为止还在为救出你沾沾自喜，很得意的感觉……但是你却受了这么多苦我几乎没体察到……” “……” 她抱着我哭着。 头靠在我肩膀上。 手紧紧抱着我。 肩膀湿湿的，她的很多眼泪一定都流到我肩上了吧，其中可能还混着鼻涕吧，但我居然一点也没觉得脏。 在她的声音中我找不到虚假的成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没有对我做那些廉价的安慰，反而自己陷入了自责，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好的“帅气又温柔”的回应呢？你哭得比我还凶算怎样？看到她这幅样子我反而冷静了下来，甚至都有点想笑……我居然对这样的秋米拉吐苦水，简直比她还要傻了。 “那个……别哭了哦……你哭了我也不好受……” “呃、啊！对不起！” 她赶紧离开我的身体，脸红通通的，胡乱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和我之前的动作一模一样。用力吸了吸鼻子，她对我露出了有点难为情的笑。 “哎呀……真是的，这种时候我应该……更……更‘帅气’更‘可靠’的，结果反而被妮儿安慰了……哈哈……” “哈……是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噗！” “啊！妮儿你笑了！” “没！我没笑……噗！哈哈……哈……” “啊你就是在笑！嘴上说着没笑却还在笑人家！哼唧！” “‘哼唧’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你、哈哈哈！” 结果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沾满泪痕同时又红通通的脸，我蜷在床上笑作一团，所谓的优雅矜持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我才发觉——我甚至没得到“没人想要想在的我！一个也没有！”这句自暴自弃的话的回应。 但转而一想——她从一开始就回答我了。 “比起那个冷酷无情的虫姬，我更喜欢这个会笑，会哭，会生气的身为人类的妮儿” ……对情感如此迟钝的她一定不懂吧？这句话对我而言是多大的救赎。 ……也一定不会想到这句话对我造成了何等的动摇吧？ ……最好，不要发现。 ……让这份感情埋在某处，静静发酵吧。 我真的有点不敢相信——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女，竟然仅凭着“对朋友的担忧”这一腔热血，居然能在最后撞破薇妮的计划，居然能之身站在我面前帮我阻挡这世上的一切正义…… “百般算计也不如一颗善良真诚的心”——我脑中没来由地浮现出这句话。 ~~~~~~~~~~~~~~~~~~ 划重点，咳咳咳。 薇妮和前期的妮儿满脑子都是算计浑身都是戏，但终究也像圣安德烈所说——“不过如此而已”。 所谓的黑残深看多了，所谓的尔虞我诈看腻了，当那些又黑又狠又狡猾的人和“帅”“真实”“纯爷们”画上等号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还能意识到善良又真诚的人是何等可贵呢？ 所以妮儿的小团队里还有最后一个良心，最后能力挽狂澜的也非最后的良心不可。 第590章 莱耶斯小镇 安地列斯公国，苍青山区，山边小镇莱耶斯—— 这大概是罕有的完全没有被动乱波及到的地区之一。 安地列斯公国本来位置就比较偏僻，地广人稀，人们的性格都比较随意，没什么斗争心，对恐慌啊动乱啊之类的也不怎么敏感。苍青山区更是靠西北部的偏僻位置，周边没有较大的城市，没有战乱，没有争端，只有富有山间的风景和满是参天大树的林场。 莱耶斯更是如此。 以深绿的山林为背景，小镇在静静流逝的时光中恒永存在着。山泉汇成溪流从绿地间流过，小镇依河而建，灰白色的石造小屋配上红棕色的瓦片，就像油画中出现的美丽的山间小镇风光。年轻的小伙子赶着马车运放木材，老人搬出凳子坐在房前晒太阳，主妇们在河边一边洗衣一边聊天，孩子们在大树上爬上爬下玩耍。 祥和又安宁，和人心惶惶的其他地区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当然也通过各种通讯工具以及外出务工后归来的人了解了当今的玛耶大事，但谁也没真的放在心上，一切听上去就像奇幻小说里的情节，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在这其中，一个容貌十分出众的金发少女坐在点缀着花朵的篱笆墙下，用心编织着手中的毛衣。十根嫩如青葱的手指在毛线中穿梭，飞快移动的织针昭示着这双手的灵巧。她专注于手上活计的脸看上去沉稳又美丽，明媚的阳光照在她头发上，折射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就像不属于尘世的天使。 “嗨~奥菲利亚？在吗？” “嗯？啊，卡嘉丽。” 一个留着棕色齐肩发的少女带着明媚的笑容来了，金发少女——奥菲利亚立刻站了起来，结果放在膝盖上的毛线团一下子掉到地上。奥菲利亚微微红了脸，她急忙弯腰去捡，结果怀里抱着的织了一半的毛衣又掉了—— “嘿！瞧你笨手笨脚的。” 卡嘉丽帮她接住了，还顺便帮她把地上的毛线团也捡了起来。 “是啦，反正我就是笨手笨脚……” “啊哈哈，开玩笑的，奥菲利亚这么可爱~” 卡嘉丽亲昵地蹭了蹭奥菲利亚的脸，后者红着脸躲开了，还喃喃着“别这么不检点”。 “不过奥菲利亚，你昨天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我的脸呢！明明两年没见了。” “你可没什么变化哦，而且不是一直在通信吗？你连剪个头发都要向我汇报。” “啊哈哈，好像是这样的~毕竟是发小嘛！” 两人并肩走在沿溪的小路上，两个容貌都十分美丽的少女走在一起，非常吸引眼球。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卡嘉丽跟着父母离开小镇去外面发展之前就已经人缘很好了，而奥菲利亚因为某些原因更是每个人都尊敬的对象。 “姆~~哪里都没什么变化嘛，还是老样子。” “是啊，一直如此。” “但是奥菲利亚你变了哦~” “哦？” “变得更漂亮了胸也更大了！” “……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奉承别人。” “噫！我还以为你会红着脸依偎到我身上呢！” “想得美，而且你才是，当初说不会回来了，结果没两年就又出现在我面前……” “毕竟现在外面挺乱的，什么虫姬什么魔王教的，老爸老妈做的小生意也受到影响，所以——” “混不下去于是溜回老家了？” “别说这么直白啊哼唧！” 卡嘉丽一下子难堪了起来，气鼓鼓地道—— “你明明马上要当山神大人的新娘了，还这么不会说话的话会被人家讨厌的哦！” “…………” 此言一出，奥菲利亚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嗯，对呢，要成为山神大人的新娘的话，言行举止时要注意的。” “是吧？哎呀我还真有点担心呢，如果奥菲利亚伺候不好山神大人的话该怎么办，毕竟你从小开始我一不在旁边就经常笨手笨脚呢~” “哈哈……大概吧……嗯？那两人是……？” “啊？”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镇口的位置。 在那一条孤零零的土石路上，两个披着旅行斗篷的人——看体型应该是两个少女——穿过无数大树的阴影走了过来。 “她们是？” “游客？旅行家？真稀奇呢。” ———————————————— 当时，秋米拉说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你是说……从你父母的‘案底’里发现了一些端倪？” “是的，大贤者大人真的是个好人，没有因为身份差距就无视妾身，当时她发现找到的记录没帮到妾身的时候还破例把爸爸妈妈的备案记录给妾身了呢！” “这样吗……” 说起来……秋米拉好像提到过，她父母曾经加入过魔王教，还留有案底，但由于埃隆梅德夫妇是主动退出而且认错态度良好，于是也从宽处理了。 那之后呢？ 之后……好像就没有之后了？实际上我以前并没有太在意过秋米拉所说的她父母的行踪，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认真帮她……现在简直愧疚得要死。 于是我答应了她，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不论到哪都是一样的东躲西藏，还不如和秋米拉一起去她想去的地方。 于是我们历经颠簸来到了这里。 安地列斯公国山区的一个小镇。 根据秋米拉从大贤者那得到的信息，埃隆梅德夫妇……大约就是在加入魔王教那段时间投案自首之前，最后去的地方似乎就是安地列斯公国的西北部。这是个非常非常广袤的地区，范围实在太大也太模糊了，但还好这里地广人稀，村镇城市之类的很少。 而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鲜有人知的叫莱耶斯的小镇？ 因为秋米拉的……半猜测半直觉，总之必须有个起点。秋米拉一个劲问我“妮儿真的没问题吗？别太勉强哦？”，而我当然是每次都表示没关系，反正也要躲避追捕，在山区还好行动一些。 而且……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呢。” “是啊……” 绿。 翠绿。 深绿。 找不到什么枯黄的地方。 要知道，这个莱耶斯镇也是靠北的，现在本来就还是冬天，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异常严寒，按理说这里早就该草木枯黄了。虽然这里的山里林场里有大量松柏之类的常绿大树，但小型乔木和草地之类的还是占了大多数，不可能保持这样的苍翠的。 更奇怪的是……这里的气候真的十分宜人，太舒服了。虽然也有冬天的寒冷，但这种寒冷更偏向“凉爽”，并不会让人不舒服。天空是湛蓝的，点缀着白色的流云，看上去比秋天的天空还要深邃高远。空气洁净到没有一丝杂质，吹来的微风既不潮湿也不干燥，全都是恰到好处。新翻的土壤的味道，田野中的花香，溪水边的水汽……适度的环境气味刺激鼻腔，让心灵也分外宁静。 外界的动乱压根没波及到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为了不暴露魔力波动我们不敢轻易使用传送魔法，也不敢轻易用虫仓进行空间跳跃。所以我们不断变换身份搭便车，折腾了一番，才终于到达莱耶斯镇。现在的我们站在村口，看着这个宁静的小村庄，而我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这里会不会是第二个敦威治村呢？ “先找个地方歇脚吧，秋米拉……秋米拉？” 扭头一看，秋米拉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 好像不是在看这个村子。 而是村子后面的……群山？ “喂？喂喂？” 我戳了戳她，她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有危险？还是——” “不是危险，而是……怎么说呢……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样吗……” 秋米拉说“有奇怪的感觉”的话那就是真的有些不对劲，她直觉之敏锐不是说着玩的，我也绷紧了神经，以防—— “哈喽哈喽？两位是外地人？” “呜啊！？”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我反射性地想要后退——幸亏秋米拉拽了我一把以免显得我太不自然。扭头一看，是两个长得挺漂亮的少女并排向我们走来，一个金色长发，一个棕色及肩发，看衣服都是这个小镇上的人。 秋米拉不引人注意地挪了一步，让自己比我更靠前一点，“交涉”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她吧—— “啊你们好！我叫莱拉，这位是我姐姐奈尔莉亚，是密斯拉学院的学生！” “莱拉”和“奈尔莉亚”当然是现在她和我用的假名。 “misila……啊啊，那个超~~~~~厉害的魔法顶尖学府是吧？我知道的喔！” 棕发少女一拍手，笑得十分灿烂，一看就很健谈，而金发少女似乎有点不太会应对陌生人，侧身站在前者身后……该不会是在预谋些什么吧？想暗箭伤人？已经认出易容的我们了？究竟是怎样？ “是吧！我们姐妹是研究植物和土石方面的魔法的，为了完成导师的课题来这里取材……而且现在外面挺乱的不是吗？学院里也人心惶惶，我们能借着这个外出调研的机会离开学院透透气也不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们一路打听，好像你们这边完全没受到动乱波及呢，所以就来看看啦~只当我们是普通旅客就好！请问你们这边有什么旅店吗？” 秋米拉把我们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有起疑。 目前为止似乎还好。 但…… 总感觉，这里有什么……异常之物正潜伏着。 第591章 鸳鸯戏水（误） 又是新的一个月，感谢诸君的月票啦 ~~~~~~~~~~~~~~ 这个叫奥菲利亚的少女家里经营着镇上唯一的酒吧，酒吧二楼被整理成了几间客房，镇子里来外人的时候就会充当旅店使用。进门时遇到的大胡子大叔似乎是奥菲利亚的父亲，很是豪爽的样子，甚至表示可以不收我们的钱——我们当然强行付钱了。 “哇~~好软的床！看上去好舒服！” 一上二楼进客房，秋米拉就急不可耐地飞扑到大床上，我依然提心吊胆地注意四周，而这个带我们上来的金发少女——奥菲利亚只是面带营业性的微笑。 “洗手间洗澡间都在这一楼的走廊末端，三餐可以在一楼解决，我和父亲平时都在一楼，有事情的话请随时来找我们……卡嘉丽在的话也可以找她。” “嗯……谢谢……” 她行礼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摆出了备战姿势，但“备战”一词又触到了我的雷区，让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奈尔莉亚小姐……？” “呃，没什么，可能路上吃的……肚子有点不舒服……” “很难受的话可以去找隔壁苏珊大妈家要点胃药哦，他们家世代都是山里采草药的。” “嗯谢谢，需要的话我会的……” “那我下去了，你们请自便。” 说着，她关上房门离开了。 我依然提心吊胆地注视着房门，心脏狂跳不止，我不清楚这个奥菲利亚和那个卡嘉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里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敦威治村？这里的镇民是否也和那些猎人们一样？基本的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是知道的，这次我不能露馅，不能露出马脚，一旦泄露身份就是灭顶之灾！ “妮儿妮儿~累了吗？歇歇吧，你先洗澡还是妾身先？” “你——” 而秋米拉一边在床上晃悠双腿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一脸的放松——你怎么这就松懈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还是说你真的只是因为“感知危险的直觉没有反应”所以就松懈了？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薇妮刚出现的时候秋米拉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毕竟薇妮是放长线钓大鱼，短期内不会带来直接的危险，所以秋米拉自然无法感觉到威胁。 而这个小镇里……如果镇民们有所图谋，必然短期内就展开行动，真有危险气息的话秋米拉一定能感觉到的。她现在这么放松，就说明那两个少女暂时没安坏心。 ……不对，等等！“直觉”？我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么不靠谱的东西了？秋米拉的直觉我以前几乎都是一笑置之的，现在居然还把它当成重要判据？啊啊啊我真是搞不懂了！简直要放弃思考—— “嗯？妮儿你不洗澡吗？” “啊？” …… …… …… ……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哇！山泉！是真的山泉！哈哈~好棒！” “喂——喂！水溅到我脸上了！” “看招~” “啊呀！” 秋米拉嬉笑着捧起一抔水向我泼来，我躲闪不及，一下子摔倒在池水中。但池底是被冲刷得如同细沙的小石子，摔在上面一点也不疼，倒是溅起的水花让我整个人都湿透了，裹着的浴巾也紧贴在身上，透出了身体的曲线……啧！ “妮儿——啊不对奈尔莉亚，这是洗澡哦，哪有还没洗完就裹浴巾的？” “我……我愿意……不行吗！” 明明是你这个可以毫不介意就袒露身体的家伙比较奇怪吧！虽然这是在洗澡……但……确实，这是洗澡。这个酒馆没有专门的浴室，但后院分隔出来了一个小池子，引的是纯天然的山泉水。虽然不是适合冲澡的温暖水温，但十分清爽，恰到好处…… 结果稀里糊涂就发展成两个人一起入浴了。 秋米拉的心情很好，洗澡完全变成了玩水……说实话她的身体真的非常吸引眼球。纤细的腰肢，纤长的双臂，让人联想起风中摇曳的翠柳。紧致的双腿和身体的比例非常漂亮，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高的话，她必然是腿最长的那个。白瓷般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战斗和旅途的辛劳完全没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切都光洁如新。濡湿的卷曲的秀发吸收了大量水分，盖在洁白无瑕的脊背上，最末端贴上了蜜桃般的臀部，看上去非常诱人。而那焕发着少女青春色彩的酥胸…… 酥胸…… 酥胸…… 酥胸…… 胸…… 嗯……胸……？ 等等，胸？ 胸？ 胸？胸？胸胸胸胸胸？ 没有胸诶。 完全没有。 胸前的两颗樱桃粉嫩嫩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这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两点之下没有丝毫隆起，平平的，超平的，只有肋骨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搓衣板一样。我当然一直都知道秋米拉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但以前从来没特别注意过，而且我——以前的我也不会被别人的身体夺去注意力。玛耶女性的平均胸围放眼666个人界都是相当大的，在玛耶中胸部只能算是丰满的我放在地球之类的地方都能算真正的巨乳，玛耶中真正意义上的平胸是很罕见的——甚至比什么**魔乳超乳还稀奇。 在我见过的人中大贤者算是非常平非常平的了，看到的瞬间就让人联想起一望无际的冰原——但黛总归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体型，平胸这个属性在她身上没那么明显，但某位精灵之母就不一样了。克莉妮恩斯完全是大人的身体，但胸很平，超平，即使在胸部普遍偏小的精灵族中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平，宛如荒凉的戈壁滩。 而秋米拉和她们相比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太强了。 看看她。 我再低头看看自己。 湿透的浴巾紧贴在皮肤上，完全勾勒出了我胸前**的线条，圆润，丰满，看上去又软又有弹性——一对比之下我居然生出了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自满，似乎是得意，似乎又有点愧疚……搞不懂搞不懂搞不懂。 “嗯？怎么了妮——奈尔莉亚？一直看人家……” “呃，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身材很可爱，像童话里的小妖精一样。” “真的！？” 秋米拉脸一下子红了，双手捂住脸，扭搭扭搭的，如果是巨乳的话她这个动作一定会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然而她并不是。 “哎呀哎呀妮儿你还说现在你控制不住情绪什么的……这不是很会说话吗！呜呜呜平时别人都只会说人家平胸！明明人家优点很多的！” 确实很多。 “你看你看妾身的皮肤！没有疤痕没有痘没有黑头没有大毛孔吧？看妾身的头发！浓密顺滑不分叉吧！看妾身这腰！超级细吧？这腿！比例超厉害吧？” 你这是在自卖自夸吗？而且求求你别做这些奇怪的展示身材的动作了……看得我感觉脑子里晕晕的。 “但是别人老是不注意这些，就会嘲讽人家的胸！胸算什么啊？挂两个大哈密瓜好玩吗？一定很重的！妾身无时无刻都是身轻如燕哦！再加上家传的吃不胖体质，我米拉米拉魔王的身材天下第一！” 她越来越亢奋了，原来她这么在意身材的吗？而且她岔开双腿一手放在腰上一手放在脑后摆出那个标准的我不知道叫什么的姿势，有点勉强但确实很可爱，虽然没有胸但她的肢体依然极富艺术品的美感……糟糕……感觉越看脑袋越晕乎了，总觉得下面有点发热……必须、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啊！那个——那个——你看！秋——莱拉，那个是什么？” 为了转移注意力的我随手指向隔墙上的一个奇怪的东西，秋米拉也顺着我的手看去—— “嗯？是诶，这是什么？神龛吗？” “诶？” 这是我才发现……这东西真的有点奇怪。 墙上是一个内凹的小洞窟，洞内是个如同微缩的神殿一样的小神龛。在地球之类的地方这样的神龛似乎挺多的，但在玛耶很少见。既然没有大型神殿，那就说明不是什么被公认的神明，但这个神龛被新采的鲜花围满，也摆放着贡品，看样子十分受重视。 而神龛里面的神像——并没有，台座上放着的是一个像是娃娃的东西。它大概只有我的拳头那么大，用细树枝和干草编成，只是徒具人形而已。这样的东西作为被供奉的东西的化身……实在太随便了点。 “当地的信仰吗……” “在傍山的聚落被信奉的神明……土地之神？林业的守护神？还是……” “两位，洗完了吗？你们进去了很久——啊！不好意思！”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进来——是奥菲利亚的好友卡嘉丽，她似乎是来酒馆帮忙的——吓了一跳的我立刻躲到秋米拉背后，我现在非常羞于被外人看到身体。 “啊呀不好意思哈……不过两位身材真好！” “啊哈哈，妾身身材超棒的！” “但是好平啊！”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 …… …… “……嗯？你说那个？” 没什么人的餐厅中，卡嘉丽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墙壁，这时我们才发现那里也有同样的神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 “妾身有点好奇而已，供奉的是什么神呢？这个‘神像’好随便的感觉。” “这个啊……姆……简单地说，就是我们莱耶斯镇和这片山区的庇护神——‘山神大人’。” “山神？” “嗯，山神……” 卡嘉丽说出“山神”这个词的时候仿佛在细细咀嚼什么一样，有鲠在喉。 第592章 新娘 “‘山神’？听起来意外的普通呢。” “哈哈，听起来似乎是这样的……” 卡嘉丽露出像是苦笑的笑容。 “顾名思义，大山的神明，是这一大片山区的守护者。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据说三百多年前对山神的崇拜就已经有了。” “好微妙诶……三百多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是啊。” 我们现在坐在酒馆餐厅的吧台上，我面前是一小杯峡谷水，秋米拉的是花草茶，而卡嘉丽是很豪爽的一大杯酒……怎么看都是度数很高的蒸馏酒，山里人这么能喝吗？ 这地方说是餐厅其实也只有五六张桌子，吧台也很狭小。店主——奥菲利亚的父亲不在，明明现在应该是营业的黄金时段的，好随便的店。 ……还是说其实另有阴谋？其实他们已经设下陷阱了，而这个卡嘉丽就是拖住我们的人？想到这里我立刻张开了感知，感知力需要的是对精神和情绪的把控，即使是贤者境界如果一直心绪不宁也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现在我稍微能控制身为人的感情了，所以感知能力也回来了一点。 “……” 我默默用感知扫了一圈，没发现这小酒馆有什么伏兵或机关，临近的房屋也没有，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先和卡嘉丽聊聊天吧，只当她是情报来源，我们初到此地当然要先收集情报。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直接一个催眠魔法了事吧？但这种不道德的手段现在只是想想就犯恶心。 “再说说那个山神大人的事呗？妾身很好奇！” “‘妾身’？呼呼好可爱的自称！” “严肃点！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 “无尽……混沌……黑暗……王女……？” 卡嘉丽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 “内个……什么意思啊？无尽是没有尽头……‘混沌’是什么？黑暗……就是没有光吗？还是很坏坏的意思？王女……原来莱拉酱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吗？” “呃？呃呃呃这个那个内个妾身……总之混沌指的是……啊啊怎么解释啊！”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大概就是被迫解释自己给自己起的又古怪又羞耻的称号了吧？秋米拉嘟囔了几句就面红耳赤了，而卡嘉丽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然后她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跳过这个神奇的话题。 聊着，聊着，现在的秋米拉比我健谈得多，而卡嘉丽也是个健谈的人，于是两人就这样聊到了一起。卡嘉丽说了很多，关于小镇概况的事，关于她自己离开两年回来的事，关于她和那个奥菲利亚是幼驯染的事…… “啊哈哈莱拉酱好有趣！” “诶嘿嘿卡嘉丽也一样~” 很聊得来。 真的很聊得来。 而我只是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啜饮着水傻看着她们。 秋米拉虽然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而且在遇见我以前也没什么朋友，但实际上还是挺擅长社交的。这样的她如果没有那些曲折经历的话一定会很有人气吧？会有很多人抢着和她交朋友，她的目光也一定会分散到很多人身上……比如眼前这个卡嘉丽。 “………………（喝水喝水喝水）” 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点郁闷，和痛苦伤感之类的不同，就是单纯的……“郁闷”，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咚！ “啊！” “诶？” 我手里的小杯子掉到了吧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水洒了出来。 “奈尔莉亚？怎么回事？没受伤吧？”秋米拉连忙问我。 “不好意思，手滑……” “真是的，你小心点啊！”卡嘉丽连忙查看杯子，但杯子幸好没有损坏。 “对不起……” 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居然有点高兴，秋米拉似乎终于想起来她是和我一起来打探情报的，而不是和这个无聊的村姑闲扯淡的。 “话说啊话说啊，你们说的‘山神大人’到底是什么呢？” “就是庇护这一代山区的神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但妾身还是好奇嘛，感觉这里到处都是它的神龛的样子，。” “嘛，毕竟是山神大人啊……所有人都很感激他，上到老人，下到孩子，当然我也一样。每家每户的长辈都和孩子讲述山神的故事，人们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家里供奉的神龛，大家都很虔诚呢。” “但不就是个神吗？何必——” 话一出口，秋米拉就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不妥。 “啊不不，妾身不是不尊重的意思！但……就是那个……” “嘛嘛，我知道你的意思，毕竟现如今大多数人对‘神’的信仰都很稀薄嘛，一般都只是图个安心。” 说到这里，卡嘉丽微微别开了视线。 “但……我们这边的‘山神’是‘真的’，比起单纯的‘信仰’，更接近‘对某人的崇拜’……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 卡嘉丽还要帮家里人干活，于是先走一步，我和秋米拉喝完杯子里的饮料也走出了小酒馆。我的心情是很纠结的，作为通缉犯的我当然不该出来乱逛，但有了上次敦威治村的经历我感觉一直窝着也不是上策，最后还是决定和秋米拉出来转转看看情况。好歹我们都经过了精密的易容，长相看起来很普通，连洗澡的时候面部易容都没解除。 ……莱耶斯镇，景色真的很美。 乱石铺成的弯弯曲曲的道路，爬在房屋上的常春藤，河边的野花和青苔，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流云，清新的花香和树木的味道……用世外桃源形容真的一点也不过分。路上遇到的每个镇民都对我们两个陌生人表示欢迎，还有人亲切地为我们指路告诉我们哪里风景好。观察了这么多人，我终于相信了——这些人不是在演，真的只是单纯的“民风淳朴”。 而我身边的秋米拉—— “‘山神大人’……emmmmmm” “你好像对那个山神很好奇？” “总之就是忍不住在意，你觉得呢？” “我……” 被秋米拉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实话我对神之类的信仰问题宗教问题都不怎么感兴趣，以前也没有深入研究过。说到底，秋米拉的父母真的曾来过这地方吗？就算他们真来过……原因呢？这里实在没什么特别之物……除了那个有点神秘的“山神”。 “一切都是拜山神所赐……吗？” 秋米拉停住脚步，环顾四周，把美丽的小镇风光收入眼中。 根据卡嘉丽的说法，以及一路上人们的反应，我们已经能确定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坚信他们的美好生活是山神赐予的。 山神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四季如春，永远不会太干或太湿、太冷或太热。 山神保佑这里气候温和，即使是今年的异常寒冬都无法波及这里。 山神保佑这里土地丰饶，草木常绿，林木繁茂，即使是原本不适合种植的作物也能种活。 无可挑剔的气候，美丽的环境，稳定的作物收成，三百多年来这里的居民都过着衣食无忧的悠哉生活，这也是民风能如此淳朴的重要原因。 连我都对这个“山神”有点好奇了。 崇拜与土地有关的神明在玛耶并不少见，而主流信仰中的“山地与丘陵的守护神”是大地之神卡拉，当然终究只是信仰，崇拜大地之神不能带来实际效果，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但这个山神完全不同，不但是个没有正式名字的神祇，还能真的带来实效，位置靠北的莱耶斯没受到严寒影响就是最佳证据。而且纵观莱耶斯镇的历史，山神的神力绝非空穴来风。 莫非当年秋米拉的父母来到此地就与“山神”有关？但是能有什么联系？这就不知道了。而且莱耶斯只是安地列斯公国东北部的数个靠山城镇之一而已，我们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正确的目的地？会这么巧吗？ “诶？这个是……” 就在我们经过一户人家时，秋米拉的脚步突然停了。 这家人的房子十分豪华，明显比周围住家大了一圈，门前的路也是专门铺过的新路。最引人注意的是房门上挂着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小截树根，旁边经过的人都会用很尊敬的目光看它。 ……这是什么？ 树根一样的东西，只要看一眼就会联想到放在山神神龛中的用小树枝小树根编成的小人。 看久了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不好意思这位阿姨，请问这个是？”秋米拉叫住路过的村妇问道。 “这个？啊……这不是老约翰家吗。” “老约翰？他是这里的镇长？房子好豪华的样子。” “不是啦，他受到优待是因为……啊，看你们的样子是外地人吧？怪不得不知道。” “妾身很好奇，能详细说说吗？” “‘妾身’？哈哈哈古怪的小丫头。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啦，老约翰他家的二女儿啊，在三十年前被选为山神的新娘哦，现在来说的话就是‘上一任新娘’。” ““‘新娘’……？”” …… …… …… 问了之后，我和秋米拉面面相觑，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莱耶斯的山神是真实存在的、仁慈的神明。 它保佑这一带山区风调雨顺，四季如春，作物丰收，让居民们能安居乐业。 但—— 每隔三十年，居民就要向它献上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作为“山神大人的新娘”。 第593章 神婚 “‘新娘’什么的……按说应该挺浪漫的，但总觉得怪怪的呢。” “我感觉也是。” 每隔三十年，从这一辈的不满二十岁的青春靓丽的少女中，选出一人，作为“新娘”献给山神。 嘛……说得好听点是新娘，说得难听点就是祭品。 献祭本身是一门源远流长的文化。远古时期，甚至魔法还没正式诞生之时，献祭就已经是人类的祖先们的重要活动了。将祭品献给天地，进而发展成将祭品献给存在于想象中的某个神明，祭品有简单的贡物，也有活物，当然活人也是有的。随着时代进步，魔法理论的成熟，不同种类的“献祭”行为对魔法仪式的影响也早已解明，早就从半迷信的行为进化成了一门专业的学问。至于拿“活人”献祭什么的——现如今除了一些邪教或丧心病狂之辈，哪怕是未开化的偏远地区也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但这样的事却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发生了。 而且已经持续了至少三百年了。 按平均每三十年一人来算，也已经献上了十个青春少女了。 “让人有点不舒服呢，不过……” 秋米拉紧皱眉头，她和我想的应该差不多。 单以净收益来看的话这个山神实在太良心了。 不是每年都索要祭品（新娘），而是三十年才要一次，三百年来才十个人，相应的山神会一直予以庇佑……莱耶斯的居民所获得的比付出的要多太多了，难怪这么久以来都没人反对这种事。 如果我的“虫性”还在，我还是那个“绝对理智”的我的话，肯定不会对此事多上心吧？ 不论山神存不存在都与我无关，别人家的习俗我也无权指摘，他们日子过的好坏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作为新娘消失在山中的少女到底下落如何我也完全不在乎。但现在不太一样了，只是一想到和我们同样的妙龄少女被莫名其妙的山神所得，我就感觉内心一阵不舒服。这算是什么？“同情”？难道我连这种高级玩意都有了？够了别想了！ “那个，秋米拉？时间也不早了，先睡吧！” 有点烦躁的我已经换上了睡衣，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想触碰名为“同情”的新情感，赶紧睡一觉忘掉一切才是最好的。 而秋米拉—— “……不行，果然不能放着不管。” ——这么说了。 “你在犯什么傻？我们自身还难保啊！” “妾身当然懂得权衡利弊！只是——妾身只是很在意，忍不住的在意，根据情报爸爸妈妈都来过安地列斯公国西北部，然后我们一过来就找到了这个奇特的莱耶斯镇，然后又发现这里有个叫‘山神’的所谓的神……妾身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你觉得你父母当年来此是和山神有关？他们是来找山神的？” “不清楚……一切都太巧合了。” “而且也没有关键性证据，就算你很在意……嗯？” 等等。 她好像说过吧？“埃隆梅德夫妇自首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安地列斯公国西北”，为什么这条情报能保留下来？说明埃隆梅德夫妇一路上肯定留下了蛛丝马迹，或者说他们可能都没刻意掩饰行踪，这样的话就能比较容易地调查到……没准甚至有简单直接的纸面记录呢？ “等等，秋米拉，那个奥菲利亚和卡嘉丽都说过吧？” “说过什么？” “这个小酒吧就是镇上唯一能充当旅店的地方了，外地人来了都是住在这里的。” “啊，说过说过！” “这样的话……” ———————————————— 酒馆，后厨房中—— “爸爸真是的，又和一群叔叔喝得不省人事……” 奥菲利亚一边轻声抱怨着，一边在水槽里仔细清洗一大堆脏了的酒杯和碗盘。她虽然长相甜美，但手上有不少老茧和皱褶，显然是从小就经常干家务的。 卡嘉丽站在她旁边怜惜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她还沾着洗洁精的双手。 “真是可惜……原本那么细嫩的小手，现在看上去皱巴巴的，好心疼啊。” “你心疼的话就也帮我洗啊。” “哎呀~~你看我笨手笨脚的，前两天还把酒杯摔了呢！干不来的！” “就会找借口！” 奥菲利亚娇嗔般轻踩了卡嘉丽的脚一下，卡嘉丽虽然嘴上嚷嚷着“干不来干不来”，但还是开始帮奥菲利亚洗杯子了，虽然速度要慢得多。 “……” “……” 一时间，两人无言。 清澈的月光从窗外洒进厨房，和昏暗的油灯的光芒交叠在一起。杯盘轻碰的声音，洗刷餐具的声音，水溅起的声音，唯独没有两人的说话声。 明明都想说些什么，都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但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喀拉喀拉。 嘎吱嘎吱。 叮当叮当。 沙…… 最后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过后，最后的碗碟也洗完了，被整整齐齐地放进了橱柜中。 “……” “……” 又是相顾无言。 然后， “……时间不早了，卡嘉丽，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好啊。” “……” “……” “……” “……呐，奥菲利亚？” “嗯？” 即将出门之时，卡嘉丽突然站住了，她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不仅仅是倒映的月光或油灯的光。 “那个，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选为山神的新娘的？我刚回来听说这事的时候吃了一惊呢。” “那时候你已经离开镇子了，大约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 “为什么信里没跟我说？” “……说了又能怎样呢？反正是我自己的喜事。” “喜事？” “不是喜事吗？这可是家家户户都想要的殊荣哦，自己的孩子能被山神大人看中，能为家乡带来神的庇佑，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骄傲的事了。” “是呢……确实是好事情。” “是吧？爸爸妈妈当时高兴了好久呢，全镇人都来祝福，各种各样的礼物都快把家堆满了，家里弟弟也乐得不得了。” “……那你呢？” “……很高兴啊，那还用说吗？” “真的吗？” “当然。” “……那你倒是先把眼泪擦了再说啊。” “…………” 奥菲利亚目光闪烁了瞬间，随即别开脸去，把大半边脸都隐藏在房门的阴影中——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奥菲利亚……” 卡嘉丽的声音稍微温柔了起来，拭去奥菲利亚的眼泪，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奥菲利亚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然后就默默低下了头，感受着最好的朋友的手的触感。 “你不在信中跟我说这件事，是怕我伤心吧？” “……大概吧。”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伤心？” “为什么你觉得我怕你会伤心？” “……” “……” “……呐，奥菲利亚，我再问一次。” 卡嘉丽稍微弯下腰，视线与比她矮一点的奥菲利亚平齐。 “你，真的愿意当山神的新娘吗？” 奥菲利亚犹豫着，挣扎着，最后她终于不躲避卡嘉丽的视线了。 “…………说实话，不愿意啊。” “为什么不愿意呢？” “因为……因为……” 奥菲利亚哽咽了一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扑到卡嘉丽怀中哭了起来。 “我……一开始确实是很开心的……嫁给山神大人是殊荣……三百年来都是这样的……但……‘山神的新娘不再属于人世’……以前所有的新娘……没有一个回来的……我……好怕……一想到以后再也……再也……” “以后再也见不到卡嘉丽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卡嘉丽就把她抱在怀中，紧紧的，几乎要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抱着。不只是奥菲利亚，连卡嘉丽也已经满脸泪水了，来自最最要好的亲友的告白让她开心无比的同时又伤心欲绝，同时作用的快乐和悲伤几乎要把她的心撕成两半了。 “我也是……我也……一样啊！在外面的两年每天都……每天都想着奥菲利亚！每天每天每天心里都是你的事！回来后能和你朝夕相处本来很高兴的……但……然后就听说了你被选为新娘的事……我不要……不要！！！”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不可能的……我是……山神大人的新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这是祈福的仪式……这是延续了三百年的对等交换……只有这样山神大人才会继续庇护我们的家乡！就算你是我的朋友也——” “‘朋友’什么的去他的吧！什么‘友情’！我……一直都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最喜欢你了！你以为我只是想和你当朋友吗？我——” “别说这种话了！我……我本来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啊！下决心告别最喜欢的人！明明是这样的……你还这么说的话……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别管什么山神了！确实，在它的庇护下这个镇子三百年来都美丽又安宁，但它能做得到我们就做不到吗？就算不靠它的庇护大家也能活得好好的！就算困难多了一点日子艰难了一点也是完全可以克服的！大家又不是小婴儿，离开襁褓就走不动路了吗！？” “你会这么想但其他人不会！三百年了，所有人都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了！说什么也没用的！三天后就是‘婚礼’了，不可能改变什么了，就算我逃掉也没有替代者——” “——这时候就要正义的使者登场了！耶！！！” ““啊！？”” 突然出现在她们背后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回头一看。 两个少女，一个表情十分自信，另一个躲在前者背后显得很是窘迫，不知为何她们身边还飘着一朵粉白色的火焰。 “你——你们！？” “恋爱的少女的烦恼妾身都听到了！就交给我等解决吧！喵哈哈！” 第594章 线索？ 几分钟前—— （就这么干吧） （好的！但妮儿你真的没事吗……） （我……还好……） 其实并不好。 胃里一跳一跳的，感觉**恶心，但并没到无法忍耐的程度。 真是服了……“翻看别人的旧账本”这种事也能算“伤害别人吗”？也算是“良心上过不去的事”？越是靠近酒馆前台就越感觉胃里抽搐。还好现在酒馆已经打烊，老板——奥菲利亚的父亲似乎和别人喝醉了睡觉去了，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照明设备也只有几个小油灯，正是行动的大好机会。 但如果被抓到了呢？如果不但被抓到还被认出来了呢？我该如何搪塞？他们会怎么对我们？我们—— 就在我惴惴不安、心都快要跳出来的时候，米拉传来了念话。 （妮儿，这里这里！）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仔细看的话脸色也有点发青，毫无疑问她正在紧张，非常紧张，恐怕比我还要不安吧？她最初独自离开家就是为了寻找父母的行踪，而现在终于越来越近，我甚至能隐约听到她的心跳声。 我们猫在吧台后的小房间中，这里堆放着许多旧东西，其中有一摞正是近十年来的账本。它们已经很陈旧了，上面落满灰尘，秋米拉不顾扬起的灰，持续着深呼吸，拿起其中一本—— “果然……不只是酒水之类的，上面也有房客的登记！大概是客人通常不多，所以账本也当房客登记本用了！” 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强烈的紧张，那表情简直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脆弱又无助。 “那、那个，妮儿！” “嗯，好……我也帮你找……” 莱瓦汀分出的一小簇火焰作为光源，我们在一大堆尘埃中翻找起来。我随手拿起最靠上的一本，而一旁的秋米拉的手不停哆嗦，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翻开下一页。和那些正义之师正面对峙的时候她都没有丝毫惧色，现在却怕得不成样子，我仿佛也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口干舌燥了起来。 房客……房客……房客…… 根据秋米拉父母离开的时间计算的话，应该是五到七年前这个范围。 这个小酒馆房间很少，莱耶斯镇虽然美丽但并不是很出名的旅游胜地，所以来此投宿的客人们并不多，只要缩小范围的话…… 大概真的受到秋米拉的情绪的感染了吧？我的心也砰砰直跳，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口。我眯起眼睛，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仔细查看上面的一个个名字，虽然我完全可以往眼睛里注入魔力在黑暗中看东西，但靠近火光能让我稍微安心点…… “妮儿，你那边……” “等下，我还没发现……” “哦……” 秋米拉的声音听上去又失望又安心，她也在用颤抖不已的手翻动账本，速度比我慢得多。看到这样的她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定要帮她，要为她帮上忙，这是超越了报恩或同伴之情的某种更深的感情，如同使命感一般。 仔细看…… 仔细看…… 仔细看…… 不漏掉任何细节…… 埃隆梅德夫妇虽然应该没刻意隐匿行踪，但很可能也用了假名，如果不小心漏过的话—— ——的话？ 不对。 等等。 这也太…… 已经不存在漏不漏过的问题了。 “……呐，秋米拉？” “怎么了怎么了？找到像是爸爸妈妈的登记记录了？” “与其说是‘像’，不如说……” 我把这本残破的账本给她，指着其中一页的下面一栏。 “啊……” 她的表情僵住了。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名字。 “拉泽尔·埃隆梅德” “爱斯蒂亚·埃隆梅德” 日期是—— “新历12年，1月12日——就是六年前！” “呜……呜哇……” 秋米拉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她一把夺过账本哗啦哗啦翻着，但没有更多有用的讯息了，除了—— “这个房间号……就在我们隔壁的隔壁啊喂！！！” 她小声叫了出来，我连忙想捂她的嘴，但她先一步窜了起来，大步大步向楼上冲去。她的脚步声咣当咣当的，很难想象这么娇小的身体能弄出这么大噪声，而我也连忙跟上去—— 咚！ “是这吗！？” 莱瓦汀贴心地烧坏了房门的锁眼，秋米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一脚把门踹开，仿佛自己的父母真的就在这里等她—— 然而……当然不可能。 这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房。 陈设很普通，和我们的房间几乎完全一样，从窗户看出去的景色也是普通的山镇夜景。火光化为模糊的人形，在房间中迅速一扫，但并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 沉默不语的秋米拉站在房间中，面对着窗外的月光，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情绪波动强烈的人会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压迫感，现在的秋米拉就是如此，我看着她的背影，却不敢更靠近了。 只是找到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过去，这里迎来过许多客人，被打扫清理了无数次，什么也留不下来的。 我……该安慰她吗？ 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给她留够一个人悲伤的空间？ “秋……秋米拉？” “……” “别伤心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呃……” 我忽然发现以前我所学的语言艺术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这么一股脑说下去只会起到反效果吧，秋米拉的精神压力已经很大了，如果再给她火上浇油的话，她会对我怎么样？会不会把我—— “哈！决定了！” “啊呀！？” 她突然给自己鼓劲般轻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在我的注视下她转过身，本以为那张脸上会满是悲伤和不甘——然而恰恰相反，她已经恢复了精神。 “不论怎样，我们已经迈进一大步了，我能感觉到我想知道的就在前方——对！当初爸爸妈妈来这里一定和那个山神有关！只要从它着手就一定错不了！” “你的意思是……？” “去找奥菲利亚和卡嘉丽谈谈吧！奥菲利亚说过山神藏在大山深处，除非是三十年一度的婚礼，不然谁也找不到它！现在不是快了吗？一定要抓紧这次机会，不然又要等一个三十年了！” 说着，她就牵起我的手向楼下跑去，脑子还有点懵懵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第595章 似乎很靠谱的计划 时间回到现在—— “你——你们！？” “恋爱的少女的烦恼妾身都听到了！就交给我等解决吧！喵哈哈！” ““……”” “诶？妮——奈尔莉亚，你愣着干什么？一起一起！” “呃，诶，那个……交、交给我们解决吧！喵、喵哈哈……” “喵哈哈”是什么鬼啊！羞死人了！ 奥菲利亚和卡嘉丽与秋米拉大眼瞪小眼。 她们仿佛完全搞不懂秋米拉在说什么。 “莱、莱拉小姐？你这是——？” “字面意思！妾身我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同时也是少女之间纯洁的友谊和爱情的庇护神，既然亲眼见证了你们相互倾吐爱意的瞬间，那就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 秋米拉神气活现挺胸叉腰道，而奥菲利亚和卡嘉丽脸立刻红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区区一个卡嘉丽我才——” “‘区区一个’？我、我很认真的啊！奥菲利亚难道你其实压根不当回事吗！？” “怎么可能！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你在我就死心当山神的新娘了！——啊，不算不算刚才的不算！” “你老是这样，说话一点也不坦率！到底是还是不是嘛！” “是！是是是当然是！我就是最最最最喜欢卡嘉丽了！每时每刻都想你！看到你就想抱住然后亲亲亲！” “呜啊啊啊啊啊叫你坦率不是让你说这么直白啊！我都我都我都忍不住了——” “喂！你们两个够了！妮——奈尔莉亚都听不下去了！” ““啊。”” 我感觉头顶上方传来了两人的视线。 为什么是头顶上方？ 因为我现在捂着脸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我！感！觉！脸！都！快！着！火！了！ 为什么你们能只靠气势就把这么羞人的话说出口啊！不在乎旁边还有我们两个外人吗！？你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全是荷尔蒙吗？为什么你们能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打情骂俏啊！腻死人了！我只是听着就感觉脑浆都要烧化了！不可理喻！什么情情爱爱的简直……“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什么的，“我就是最最最最喜欢卡嘉丽了”什么的，“我都我都我都忍不住了”什么的，听着就觉得——就觉得——就觉得——就觉得———— ——好像还，挺不错的？ 心中这天翻地覆的感觉绝不仅是因为羞耻之类的理由，更是因为……我……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仔细想想，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事，这样的……没有利益纠缠、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自欺欺人、没有变态又残忍的恶趣味的纯粹的爱情。在泽拉赫家没见过，在卡索鲁城没见过，在奥科密城没见过，在密斯拉学院没见过，在星穹废墟或边境战场更没见过。 艾西亚和薇妮对我抱有的情感是扭曲的。 其他人要么只把我视为利益相关人，要么敌视我、憎恨我。 在不长的成长经历中我当然也不可能爱过别人。 这或许真的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不含任何杂质的纯净的爱意。 如此的…… “美好……” “诶？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我的小声咕哝似乎被秋米拉听到了，我连忙摇着头否定，我的脸一定快红得滴出血了吧？她们看到了吗？光线这么暗她们一定没注意到吧？一定吧！ 但在我扭来扭去自顾自害羞的时候，那边的对话已经在继续进行了。 “所、所以说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啊！”奥菲利亚面红耳赤道。 “从☆一☆开☆始！” “居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就这样躲在走廊后面偷听！？” “超☆有☆趣☆的！” “一、一点也不有趣！” 脸可能比我还红的奥菲利亚败下阵来，卡嘉丽顶上。 “话说啊……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为什么你们还会出现在这里？很可疑哦。” “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啊~你们本地人的口味都太淡了，我们白天没吃饱，所以想来后厨看看有没有夜宵~然后就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最喜欢你了！’‘你对我最重要了！’呜哇超浪漫的！只是听听妾身的少女心就要爆了！” “别说了啊啊啊连我都觉得羞耻了！…………不过……” 卡嘉丽拍了拍脸，让火热的脸颊冷却下来，换上了十分郑重的表情看向奥菲利亚。 “我对你说的一切，绝不是什么脑子一热就说出来的廉价东西，这真的是我一直以来的所感所想。虽然你会被献给山神，虽然你和我一样是女生，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很麻烦……但是，就算现在是当着外人的面，我也想对你说——我，真的，真的，真的，最喜欢你了，这份感情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变过。” 奥菲利亚怔了一下，表情随即松动了，眼中也闪起了泪光。 “我……也一样的，以前我只是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友情，非常深厚的友情，这样骗自己……但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对卡嘉丽的心意也是真的，一直都，最喜欢你了。” “奥菲利亚……” “卡嘉丽……” 两人十指交缠，久久地对视着。 ……好像真的已经忘了我俩的存在了。 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拜托了，两位！” 两人已经分开了。 卡嘉丽双手合十，表情凝重地看着我们。 奥菲利亚也交叠着双手面向我们，脸上的幸福表情褪去了，换上了浓浓的不安。 “你们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但请不要把今晚在这看到的听到的任何东西说出去！山神的新娘什么的，在你们外来人看来可能只是愚不可及的迷信，但对我们而言这是能确实带来实效的重要仪式！” 卡嘉丽语气沉重地说道。 “所以，求求你们，不要报告给任何人！我……已经不想骗自己了，尽管说起来十分自私，但我真的认为建立在少数人牺牲和他人荫庇下的‘完美生活’不该再持续下去了！我爱卡嘉丽，比任何人都爱，现在的我……已经不可能心甘情愿作为祭品终结一生了！拜托了，别告诉别人！” 奥菲利亚也如是说，尽管不安，但她的话语中更多是沉重的觉悟……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而秋米拉—— “啊，那可未必。” ——这么说着，摆了摆手。 ““啥！？”” 不仅是那对情侣，连我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不过啊——” 紧接着话锋又一转—— “假如，妾身说妾身愿意亲自顶替奥菲利亚酱，你们觉得如何呢？” …… …… …… ……原来，她是认真的吗？ ———————————————— “我决定了”——当时她在埃隆梅德夫妇曾住过的房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妙。 “那个山神一定一定一定是个重要人物，爸爸妈妈来这里十有八九是为了它！想要有新进展的话，我也要去会一会所谓的山神！” “话是这么说，但……” 面对慷慨激昂的她，我也只能皱着眉头勉强附和。 确实，都到了这一步，这么想也是难免的，但具体该怎么做呢？ 根据我们白天所问的——山神真的是个非常神秘的“神”。 莱耶斯镇虽然是个小山镇，但历史也挺悠久了，能够确切考察到的历史就有四百年以上。 而在三百年之前这里并不存在山神信仰，连山神信仰、新娘献祭之类的雏形都找不到。民间信仰的形成需要长久的历史积累，不可能朝夕之间就突然形成——除非这个所谓的“山神”灵验到能让所有人都在极短时间内都对它深信不疑。 山神是神，人神两隔，山神再怎么关怀人类，人类也不应该轻易踏足山神的居处。三百年来，只有向山神献上新娘之时，镇民们才能组成仪仗队深入到山中的禁地。但——当然，过去也不是没有胆大妄为之辈搞过事情，每一代都有人偷偷摸摸潜入深山想要一窥山神的真面目，但要么无功而返，要么迷失在山中被发现时只剩白骨，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山神的真面目究竟为何？据说只有三百年前的最初和山神直接接触的人见过，但留下的描述很是模糊。简单来说似乎就是“草木之物组成的高大人形”，“与环境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看不出五官”之类的，也有一说称“乱枝之下隐藏的是无比俊美的真容”。镇里随处可见的神龛中供奉的树枝编成的小人就是根据这些记述做成的，甚至都没经过美化。 “总之也就是说，现如今有机会直接接触山神的，就只有被选上的新娘吧？”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不会！？” “没错！” 秋米拉挺直了腰板和平滑如镜的胸部，双手叉腰，大声宣言道—— “那么身为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妾身就该出马了！到时候耍点小手段混进去，假装妾身也是这次的新娘！” “喂喂喂！如果那个‘山神’是真的存在而且怀疑了呢？它不可能这么容易被骗吧！？” “就跟它说今年是买一送一！” “山神也会玩三妻四妾那一套吗……” “每个男人都有一颗包容了世间所有萌妹子的后宫心——书上是这么说的！” “万一山神是女的呢？” “是女的！？诶诶这样的话——等等，都献了300年的新娘了，山神就算是妹子也一定是个重度百合！弯成蚊香的那种！就用妾身的美色俘获它，让它把爸爸妈妈的事情老实吐出来！” 第596章 婚前 镇里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厚了。 每个人都十分振奋，三十年一度的“神婚”，同时也是莱耶斯镇最重要的庆典，当然要办得极尽隆重。 “传说中当年山神初降临时人们用三天准备好了对山神的款待”——于是为了纪念此事，历来人们都是严格按照三天来准备献上新娘的仪式。同时这也成了三十年一度的重大节日，每家每户都会拿出山中特产的最好的食材，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演，作为给神明的献礼。 妇女们把枝蔓、花藤编成传统的装饰物，男人们把饰物挂到大街小巷每家每户，此刻的莱耶斯镇仿佛淹没在绿叶和花海中。少女们穿上了为这一天精心准备的最漂亮的衣服，朴素中透着典雅，穿行在小镇中如同在花间游荡的精灵。最重要的当然是对神婚的准备，送新娘的仪仗队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双手平端着贡品在崎岖又阴暗的山路中徒步走几公里同时还要保护新娘，这可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做到的。 “好漂亮……好漂亮啊，妮儿！” 秋米拉看着同样穿上盛装的我，左看看，右看看，绕着圈看，甚至背对我然后向后下腰看……等等你是在偷窥裙底吗？滚啊性变态者！ “超漂亮的！无死角的漂亮！” “漂亮什么……我……现在还开着易容魔法呢，又不是原本的脸。” “但该说妮儿就是妮儿吗？就算变了脸气质也是真真的！” “‘气质’……气质什么的不是一部分来自内在吗？我……内在完全不是以前的我了……” “确实和以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不一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更棒了！有种更加贴近生活的感觉？” “你这么说我也不明白啊……”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短裙……短裙！短裙！！感觉下身凉凉的轻飘飘的，幸好我连着套了三条底裤，但……但还是能看到大腿！仔细想想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穿过露大腿的裙子，连露小腿都很少，现在一下子就是短裙！如果没打底裤的话只要稍微走两步就能看到大腿根！甚至看到内裤！甚至看到从内裤边缘露出来的毛毛！虽然我除了头发外的体毛都很稀疏但还是超级羞耻！到底是变态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发明短裙这种东西啊！！！ 但是…… “妮儿好漂亮！”“美美的！像仙女一样！”“我妮世界第一可爱！”“prprprprpr！”“啊啊啊妮儿为什么这么美啊！”“读者看到你的美貌一定会有一堆票砸过来的！”“不然他们就是莓良心！”“妮儿大美人天下第一宇宙无敌！” 呜……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求求你，别夸我了……我……我感觉……” 你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真的会产生我很美的错觉的…… 而且我可没有高兴哦，没高兴哦，没哦，真的没有哦，会因为这种没营养的夸赞就乐颠颠的家伙全都是笨蛋！大笨蛋！我才不笨！ 倒不如说…… 我反过来端详秋米拉。 她也换上了莱耶斯镇的节日传统服饰，上面点缀着美丽的花朵，让本就纤细苗条的她看上去像花之妖精一样，非常可爱。 好可爱。 超，可爱的。 “倒不如说你还要更可爱……” “诶？妾身吗！？” “嗯，可爱得不得了。” 我很普通地说了出来。 因为是任谁都会认同的显而易见的事实嘛。 而她—— “呃？诶？咦？噫！！！！妮儿夸、夸我可爱？！天呐！我我我……呜啊啊啊啊啊……” 她就像个陀螺一样原地转起圈来，或者像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这么一转圈就更可爱了……等等等等裙子裙子！ “你裙子都扬起来了喂！看到内裤了！” 还是紫黑色的镂空蕾丝——为什么会这么瑟秦啊！ “啊？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女生被看到也无所谓啦。” “给我在意一点啊——” 叩叩！ ““嗯？”” 敲门后进房间的是酒馆一家子的人，似乎是专门来给我们两个可爱的外乡人送礼品的。 “每次神婚庆典的惯例，三十年的精酿酒哦，还有上好的腌肉。” “每家每户都会分到的，难得这一次有客人来镇里，你们也别客气啦~” “这衣服很可爱嘛！你们原本是来做环境考察的吧？抱歉啦，直到神婚完成为止都会封山的，你们的考察只能等几天再进行了。” “嗯，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收下了礼物，这小镇还真是热情好客，而且确实不是装的，建立在优渥的生活条件上的民风淳朴……吗？ “啊哈哈，两位小姑娘可以多逗留几日，好好享受一下节日。” 酒馆老板——奥菲利亚的父亲如是说。 “难得节日会有外来的客人呢，好好玩吧~” 酒馆老板娘——奥菲利亚的母亲如是说。 “到时候可以介绍很多朋友！” 酒馆未来的继承者——奥菲利亚的弟弟如是说。 “呃，啊，谢谢款待……” 而我感觉内心快被愧疚压垮了。 这亲切的一家肯定想不到吧，你们家即将献给山神的女儿，马上就要被我和秋米拉掉包了，你们没法和神仙当亲家了。（作者君：大家有冇发现，妮儿获得人性后吐槽能力提升迅速） 说起来，奥菲利亚和卡嘉丽呢？ 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个小山镇中的少女情侣，明明才认识没多久，我却满脑子都是她们。 ……准确地说是她们之间的……那份情谊，名为爱情之物。 两人是青梅竹马，又都是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的爱情……似乎，真的是很美好呢。 不，不必限定双方的性别，仅仅是“爱情”这种特殊的感情本身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东西了吧。 我……当然不懂爱情。 不止一个人说过爱我，但我对此并没有丝毫现实感。 爱情不像喜怒哀憎惧之类的感情一样简单直接，它更加复杂、晦涩，有时却又非常单纯。以前我还是“虫”的时候也思考过名为爱情的感情，当时的我把它视为“人类为了适应文明进步而改变了原始的择偶观，由此衍生出的一种类似保护色的情感”，现在想想……以前的能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爱情”不是繁殖欲的延伸那么简单，也不是情绪的调色盘那么复杂，也不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衍生品。 它究竟是什么呢？ ———————————————— “再仔细检查一下袖子上的刺绣！” “流苏的部分呢？” “注意！裙摆这里有点开线的痕迹！快点补好！” “要不要还是把裙摆改短一点？前两天下雨了，现在山路可能有点泥泞。” “上妆完成了吗？” “快点啊！那边的，别偷懒！” 叽叽喳喳。 吵吵嚷嚷。 忙忙碌碌。 在村子中心的小圣堂中，这些上了年纪的、全镇手艺最好的女人们忙成了一锅粥。 而奥菲利亚苦笑着坐在正中的高脚凳上，像个换装娃娃一样。她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身着盛装，贴身剪裁的长裙，以白色为底色，上面是璀璨的金银饰品，点缀着精心照料的花朵，非常美丽。她原本有点卷曲的金发被拉直了，而且变得比以往更富有光泽，在灯光照耀下耀耀生辉，就像坠入凡间的天使一样。 “来，再补一次妆，闭上眼——” “嗯……” 粉扑和小刷子在她脸上来来回回，让她本就美丽的容颜更加光彩照人，山神的新娘当然不能用凡脂俗粉，这些化妆品全都是用山上采集的野生植物为原料精心炼制而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现在的她看上去已经十分完美了，但毕竟是神婚这等大事，其他人的态度已经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唉……） 奥菲利亚暗自叹气。 如此华丽的婚纱，简直就像女孩子的梦想的具现化一样。 如果这身婚纱是为自己真正所爱之人所穿……就好了。 想到这里…… （啊，卡嘉丽……） 所爱之人正在小圣堂的门口外对立面探头探脑，悄悄往里看——看到婚纱装的奥菲利亚的那一瞬间眼都直了，然后伸手接连比了好几个赞。 （这家伙……噗！） 奥菲利亚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害得给她描口红的大妈画歪了，于是她们又乱成一团……奥菲利亚和卡嘉丽遥相对视，就像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妇，非常的甜蜜。 但甜蜜过后就是不安和揪心。 这样逃走……真的好吗？ 不仅仅是对小镇居民的愧疚，还有对那两个少女的……担心？ 说到底，为什么她们会这么好心帮自己呢？ 她们当时的说辞……是真的吗？ ———————— “山妖？” “没错，你们毕竟没有深入学习过魔法，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你们说的山妖就是山神的本体吗……？” “是呀，研究矿石和植物的魔法师几乎都知道的，这是一种与环境共生的超稀有魔法生物，汲取并传播地脉的能量，这就是莱耶斯镇环境这么好的原因——就是有溢出的地脉能量的滋养。” “那新娘是……？” “应该只是镇里人的曲解，一厢情愿地为山妖选妻，其实山妖当然没这方面的需求，而且也不吃肉。” “那为什么以前的新娘没一个回来的……” “应该是被山妖的特殊能力同化为了环境的一部分，类似变成植物或矿石的感觉……当然也不算是死掉啦。” “这、这样的话——” “所以就让我们代你去会会它吧！对于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而言很危险，但对于专业的魔法师而言它可是超贵重的研究材料！” ———————— ——她们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真？还是假？ 大概是真吧……毕竟是来自魔法最高等学府的魔法师大老爷，是他们这些山里人无法企及的尊贵的存在，而且撒谎也没什么意义的。 或许，不要想那么多，老实相信她们就好？ 咚————————————！！！ 就在这时，钟声响起。 外面传来一阵欢腾声。 卡嘉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头缩了回去。 神婚要开始了。 第597章 典礼 时辰已到。 仪式开始。 神与人的婚礼。 契约的缔结。 从此，新娘将不染俗世纤尘。 将身为人的往昔留在身后。 除去凡俗的尘垢。 以纯净无暇的身与心迎接作为神之妻的幸福。 ———————————— 装饰精美的花车队在小镇的主干道上缓缓驶过，男人们在上面吹奏五花八门的乐器，女人们拎着裙摆跳起优美的舞步，孩子们打扮成民间传说中的妖精形象，提着小花篮向下面抛洒花瓣。 欢快的乐声响彻山村，人们载歌载舞，彩灯把夜晚的山镇装饰得绚烂无比。三十年一度的盛会，三十年一次的狂欢，每个人都尽情释放着心中的欢喜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人们全心敬爱着山神，山神赐予他们幸福的生活，那么它一定是希望人们能过得快乐——所以看到人们快乐地庆祝的样子山神也一定会很开心吧。 歌舞之后是美食和美酒，美食的食材是每家每户凑出的囤积的最好的山珍，酒是从上一次神婚酿到现在的三十年佳酿。普通人的寿命再长一生也顶多三个三十年，能如此享受的机会一生只有两三次，这就更是要好好享受。 花车队伍已经经过，歌舞已经逐渐平息，美食美酒也享受得差不多了，此刻镇中心的钟楼发出了沉重又悠远的钟鸣—— 叮——咚——当——咚——————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狂欢的笑被收敛，表情归于肃穆。 如果说前面的花车队是为了迎合庆典气氛的话，后面的护送新娘的仪仗队就是仪式的真正核心了。 根本不需要有人维持秩序，每个人都自动避让到大路两侧，而路的另一端尽头处出现了共计三十人组成的队伍。这些人有男有女，每个人都穿着白色和金色相间的长袍，头上戴着象征“隔绝凡尘”之意的面纱，缓缓走着。明明人数不少，走起路来却没有一点声音，而且动作非常整齐划一，显然为了这一刻训练多年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上持有长杖，白色、金色的布料做成的飘带在长杖顶端迎风飘扬，远远看去就像白色和金色的波浪一样。稍往后一点的人双手前伸，平端着盛放贡品的做工精致的容器，一点摇晃都没有。队伍中间部分的人手持有精美装饰的剑和盾，既是礼器又是武器，能够防止在山中遇到野兽一类。 队伍的中后部就是此次的主角了。 ““““喔喔喔……”””” “看呐……” “真美……” “好羡慕……” 即使是努力保持庄严肃穆的人们，此刻也忍不住发出声音。 这是何等美丽的婚纱。 根本无法想象是出自偏远山镇的手艺。 银白的布料就像缥缈的光雾，镶嵌其上的金线宛若雾中的流光，发出轻响的金银饰品反射着灯火的光芒，长长的头纱和衣摆末端被跟随其后的四个侍女捻在手中。尽管新娘也和仪仗队其他人一样脸上蒙着薄纱，但人们也能想象到面纱下的容颜有多美。奥菲利亚本身就是莱耶斯镇上最美的少女，现在婚纱加身，这美丽更是上升了一个境界。 仪仗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沿着大路缓缓穿过小镇。镇外通往山里的石路当然也早已清扫干净，道路两旁还排列着蜡烛，在黑暗中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光路直通山中。 他们沿着石路前去，按照规定，其他镇民不能跟上去，只能在远处用尊敬又羡慕的目光目送他们。当队伍到达道路尽头时，殿后的几人停下脚步，转身向小镇的方向行了一礼，随即队伍就行入黑暗的大山中。 “真好啊，我们的女儿……” “但愿她别笨手笨脚的惹山神大人不高兴。” “真是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奥菲利亚的父母看着消失在山中的仪仗队说道，两人的眼中盈满了喜悦的泪水。 “放心啦，姐姐她又聪明又漂亮，山神大人肯定喜欢的！” 奥菲利亚的弟弟笑嘻嘻地说，以后他可就是山神的小舅子了，想想就骄傲。 “就是，你们两口子少操点心！” “喝吧喝吧！喝个痛快！” 送走仪仗队后，众人一声哄闹，美酒佳肴又被陆续端上。从现在开始到仪仗队送完新娘归来为止，都是狂欢的时间。山神又有了新的新娘，神的庇佑会继续下去，下一个三十年，莱耶斯镇依然是美好的世外桃源。 大家都很开心。 甚至没注意到新娘的某个挚友居然不在场。 …… …… …… …… 于是，他们并不知道—— “卡、卡嘉丽！没人发现吧？” “没有！快点吧！” 奥菲利亚和卡嘉丽在村子边缘探头探脑，确认狂欢的人们没有一个正注意这边，就小心翼翼地顺着灯火没照亮的阴影跑了出去。她们所处之处是村子西边，而仪仗队是从东边出镇的，正好能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时溜走。 “快点！快点快点！” “别、别急嘛！行李好沉……” “都叫你别拿这么多东西啦……” 卡嘉丽虽然嘴上抱怨着，其实她背的行李不比奥菲利亚少，收拾行李的时候一边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边动手，不知不觉就装了好多东西。 “呼……呼……” “你体力也太差了……好了！终于到了！” 喘着气的两人已经离开镇子数百米了，她们到达镇外树林里，这里藏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把行李放上马车，奥菲利亚坐在小车厢里，卡嘉丽负责马匹。马鞭一抽，马立刻跑了起来，狂欢的莱耶斯镇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此刻两人总算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了，这时的她们才有余力想其他事情。 “溜出来了呢……” “这是私奔哦。” “山神大人会不会生气呢？” “她们不是说那不是‘山神’而是‘山妖’吗？” “谁知道呢，我们这些乡下人也不懂那些。” “哈哈，那就别想那么多了！” 道路修得还算平整，马车跑得很快，道旁的风景飞快地向后移动。 终究还是私奔了。 抛下身为神妻的义务，将自己的感情摆在第一位，自私又任性。 愧疚感？负罪感？不安感？ 这些当然有。 但在那之上的是——幸福感。 “呐，卡嘉丽，你的家人……” “我爸妈是彻头彻尾的放任主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想出去接下他们的小生意自己干，他们也答应了。 “真的没问题吗？我们以后的生活……” “放心放心，虽然我爸妈在外面做生意失败了，但还是积累了一点人脉的，只是我们两人过活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总觉得你才是最欠考虑的那个……嘛，算了。” “不知道莱拉和奈尔莉亚怎么样了呢？” “她们可是厉害的魔法师呢，肯定没问题的。” “如果以后再见到的话一定要更郑重地向她们道谢啊。” “那是当然……” 比起烦恼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如先好好享受一下此刻的幸福吧。 今晚是属于奥菲利亚的婚礼。 不过嫁的不是不知真面目为何的“山神”，而是从小就在一起的、自己最爱的人。 身上披的简陋的粗布衣服正是她的婚纱，虽然粗陋，但比神婚的婚纱要美丽百倍。 “……卡嘉丽。” “嗯？” “爱你哦。” “嗯……我也是。” …… …… …… …… …… …… …… “说起来，你刚才说‘两人过活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吧？” “是呀，怎么了？” “那……如果是三个人呢？” “哪来的三个人？” “听说外面有很厉害的魔法，能让女孩子之间也生孩子……emmmmm如果走之前找莱拉小姐问清楚就好了……” “等等等等等等你想得好远啊！？” —————————————— 婚礼的主角已经像无数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至于山中—— ……难受。 相当难受。 裹在不便行动的婚纱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脸上戴着薄纱看不清路，越是走心里就越烦躁。 由于假冒奥菲利亚是秋米拉提出的，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由她来掉包奥菲利亚并假装成新娘，她似乎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 由于身体素质原因，不得不由我顶上了。 奥菲利亚的胸部和我差不多大，为她量身定做的礼服让秋米拉穿的话瞬间就会穿帮，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好吧，其实我当时是笑出声了，连奥菲利亚和卡嘉丽都忍不住笑了，秋米拉还差点气得大闹一顿。 （妮儿，还好吗？） （还好吧……） 念话传来，我隔着面纱勉强看向旁边，仪仗队里离我最近的侍女是秋米拉扮的，至于真正的侍女？当然正在镇子里呼呼大睡呢，她被下了混淆和催眠的魔法，醒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也不会发觉什么异常。 我们已经在山上走了很长一段了。 不清楚具体在哪，但绝对是平时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 正当我想着还要走多久时——队伍终于停了。 （终于……） “我们就送到这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代镇里人向山神大人问好。” 仪仗队的领队留下这句话，和其他人一起郑重地行了一礼，仿佛是怕触怒山神而不敢在此地多待，迅速而安静地退去了。接下来的最后一小段路就是山中禁地的范围，只有新娘和四个随行侍女能走，把新娘送到目的地后侍女也要迅速离开。 但这次的话…… 扑通！扑通！扑通！ 确认其他人走了之后，三个侍女在催眠魔法的作用下一下子瘫倒在地，失去意识。 我也一把扯下让人透不过气的面纱，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个古老的小广场，被参天大树包围，抬头甚至看不到夜空。 “妮儿……” “嗯，我知道……” 把三个睡倒的侍女安置好后，我和秋米拉对视了一眼，走向前方。 山神……真的就在前面吗？ 真的和秋米拉的父母有关吗？ 第598章 旧时代的残渣 “妮儿……” 秋米拉的声音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不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吧。对她而言这是能查到的最接近父母的信息了，如果这次也扑了个空的话，她可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也同样不安，但我的理由要单纯得多——单纯只是对“将要与神秘的山神面对面”一事感到担心而已。我们对奥菲利亚和卡嘉丽说山神的真面目是“山妖”，那当然是骗她们的，所谓的山妖其实只是一种栖息在深山的和野人差不多的普通魔物，根本没有庇佑一方水土的能耐。 “……走吧？” “嗯……”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我的左手和秋米拉的右手牵在一起，她的手冰冰凉凉，还渗出了冷汗，我大概也差不多吧。 这个被参天大树包围的小广场看似是封闭的，实际上正对面又一个不易发现的小缺口，缺口后是一条羊肠小径，被大量的枝蔓挡住了。三十年一次的仪式，这里每三十年才会有新的人来，期间道路被新长出的植物封住也不奇怪。 “从那里进去就是了吧……” 这么说着，我们正往前走时—— 熊！！！ 火光一闪，所有碍事的藤蔓全都被烧尽了，白色的火苗聚成了纯白的少女人形，只有眼睛是绚丽的酒红色。 “你们，真磨蹭呢。” “莱瓦汀！？” “不是叫你待机吗？” “已经待机够久了……”莱瓦汀卷着白色的“头发”，她的动作越来越人类化了，“不过啊，虫，如果是以前的你，估计就直接命令我一把火把那所谓的山神烧出来了。” “呃，这有点……” “身为我的‘使用者’的你们竟然在慌张，有何可怕的呢？不论对手为何都不足为惧。” ……倒也是。 能与神剑莱瓦汀正面匹敌的人，放眼整个玛耶都是凤毛麟角，何况这么个躲在偏远山区的所谓山神。 …… …… …… 我们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走着。 莱瓦汀又化为一团粉白色火焰漂浮在我们身旁，像鬼火一样，把周围照得雪亮。 很快，小路就到头了。 地上铺的石板延伸到这里就终止了，往前是纯粹的泥土地面，如果是按照仪式的正常顺序的话，侍女把新娘送到此处就要离开了吧，往前就是真正的“神的领域”了。 而我们两人心悬得更高了。 魔力。 非常，非常，非常浓郁的魔力。 不仅仅是普通的“量大”而已，其中还蕴含着勃勃生机，正因为长期浸泡在这样的魔力中这里的草木才生长得如此旺盛。 原来如此，稍懂魔法的人到了这里都能一眼看明白。这山脉下虽然没有灵脉流经，但地脉深处蕴含的来自大自然自身的生命力——这世上最最纯净的魔力，由于某种原因“溢”了出来，又透过许多自然形成的通道脉络传到各处，强烈影响了这片山区以及莱耶斯镇的环境。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魔法师必须懂得自然流转之理，大自然孕育的魔力在草木荣枯、万物盛衰之间循环，这样才能维持长久的平衡。而这里的情况相当于把地脉的魔力强行泵出来，虽然能维持一时的美好，但时间一久就会让平衡崩坏。从这点来看的话，奥菲利亚逃离新娘的义务也并非坏事。 越往前走，空气越是潮湿，植物越是茂盛，魔力也越来越浓郁了。莱瓦汀的火焰重复着扩张和收缩，就像人类进行深呼吸一样，看来它也很喜欢这种魔力密度极高的环境。 ……不过这样的地方普通人来真的没问题吗？ 超高魔力密度环境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剧毒，往年的新娘怕不是在这呆不了多久就会死……想到这里我又反胃了起来。 “嗯！？” 秋米拉突然打了个激灵，莱瓦汀也忽然化为人形。 “感觉到了吗！？” “有人在看我们……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们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里已经是密林的最深处了。 但并没有除我们之外的人。  “喂！山神！是你吗？” 秋米拉大声喊道。 “我们不是来搞事的！只是想问点问题！所以你别躲着了老实出来啊！” ……你这话听上去就是来搞事的哦。 索敌魔法已经张开，但没有任何发现。 山神藏在哪？ 还是说—— 它压根，就没有躲藏？ 等等！ 这时我才发觉，脚下踩的地面有点不对劲。 不是石子路的坚硬，也不是土路泥巴路的柔软，而是……柔韧。 像人体一样。 原来如此。 不是索敌魔法找不到它。 而是，目标实在太近了—— 轰轰轰轰轰！！！！ 地面突然扭曲起来——不只是地面，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藤蔓和巨树就像活了一样，土石也在某种巨大力量的作用下粉碎重组，无数的木石碎片组成了尖锐由沉重的巨浪，而脚下的地面也突然上抬！我懂了，我们所在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山神面前——它的嘴巴里！ 地面是下颌，木石碎片组成的浪头是上颌，现在上下颌要合并了！ 但—— “雕虫小技。” 噔！！！ 火焰炸裂，周围环境扭曲而成的巨口一下子就被击溃了，不论土石还是植物，全都变成灰黑色的残渣飘落，就像黑色的雪一样。扭曲的光景在我们面前消散，就像被阳光照到的薄雾，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变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地。普通的乔木，普通的草地，乍看之下没有任何特别的。 除了位于我们正前方的，像是一大堆盘在一起的树根一样的东西。 “原来就是你啊！！！” “等等，莱瓦汀——” 秋米拉急忙阻拦，但是晚了，白色的火焰组成利剑，向“山神的本体”砍下—— 轰！！！！ “嗯！？” 这次连莱瓦汀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被挡住了。 山神身上突然爆发出十分强大的魔力，和火焰利剑相撞——莱瓦汀的攻击当然是贤者级别的，但山神竟然用硬碰硬的方式正面把这一击挡了下来。 这家伙，到底……？ “……真是，厉害的火焰…………” 它说话了。 该说这声音我和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吗？ 听上去很苍老，也很沧桑，还夹杂着树枝摩擦的杂声。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这一大堆如同盘在一起的树根的东西动了，树根和树枝分散又重组，逐渐变成了三米高的人形，但也只是徒具其型而已。它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枝干组成的身体，头部是一团藤蔓，五官十分模糊，怎么看都像普通的树精。虽然它绝不是那种常见的低级魔物。 “你们……啊啊，虽然穿着‘婚纱’，但明显不是新娘，骗过了那个小镇的笨蛋们？时隔这么久……还有想来抓我归案的人吗？” ……“抓我归案”？等等，这个说法好让人在意啊！ 我和秋米拉对视一眼，秋米拉示意莱瓦汀不要轻举妄动。山神看似外表普通，但散发的气场……很强，非常强，这是身为“大人物”的余裕。现在怎么办？总之先尝试对话？该说什么？呃…… “你就是……山神？” 我忍不住说出了口。 “‘山神’……呵，要说是也是，反正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 山神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动作很僵硬而且脸上五官模糊，但我还是产生了它在“冷笑”的感觉。它向我们走近几步，我立刻做好防御的准备，秋米拉和莱瓦汀也绷紧了神经—— “等等……少女，你是……贤者？” 它脸上像是眼睛的洞紧紧盯着我。 仿佛把我整个人都看透了。 “这个时代的贤者已经如此贫弱了吗……还是说仅仅是你个人比较特殊？空有贤者之境界，却无与之相符的实力……真是罕见的例子啊。” 然后它又看向莱瓦汀。 “火焰组成的人形……并非人类，也非高阶元素魔兽，而且这魔力波动……啧啧啧，大秘宝吗？而且这火焰……莫非是传说中的昔日大战帝的至宝，炎之神剑莱瓦汀？” 它一眼就看透了莱瓦汀的本质。 “具有独立人格的大秘宝，真是闻所未闻，玛耶之中居然还有我没听说的东西……至于你……嗯！？” 当它看到秋米拉时，气氛顿时变了。 它在惊讶。 我能明显感觉到，它在惊讶，而且是非常震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天呐，天呐，天呐！” 周围的乔木的枝干突然下垂把我们围住，枝干上类似眼睛的纹路上下观察秋米拉，仿佛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你……啊啊，该说这是命运吗……哼……爱丽丝·布朗啊，真是服了你了……都死了几百年了居然还能给我添麻烦……哈哈，不过正因为此身依然苟活于世，所以才能有如此乐趣啊。” 秋米拉已经瞠目结舌了，刚刚山神说的话已经蕴含了极大的信息量——爱丽丝·布朗，传说中极刑魔王的真名，听它的语气，这个山神居然和昔日最凶残的魔王是旧识！？这对于原本只是想了解父母行踪的秋米拉而言绝对是超意外的收获了！ “你、你知道那家伙！？知道……‘极刑的魔王’？”秋米拉激动到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麻烦的女人。” “你到底是——” “你是在问我的名字吗？呵……这东西早已被我舍弃了，但难得遇到如此了不得的客人，自我介绍一番也无妨——” 他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但我已经隐约猜到——不，是确信他的真身为何了！ · · · · · · · · · · “我在四百年前名为阿斯特罗伊，被当时的人称作‘医之贤者’……但没过多久他们就自顾自地说我是‘医之魔王’，真是群无聊的家伙啊。” 第599章 大前辈（1） 四百年前。 那是玛耶魔法史上最辉煌的时代之一。 许许多多对后世带来深远影响——不论是好是坏——的人物都诞生在这个时代。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比比皆是，绝世天骄辈出，贤者、战帝是如此，魔王也是如此。 说到那时的魔王，最具代表性的当然是极刑的魔王爱丽丝·布朗，这个有着听起来平凡又土气的名字的少女在当时成为了痛苦和死亡的代名词。她刷新了玛耶历史上的大屠杀记录，直到现在都无人超越（如果不算某个瘟疫传播者的话），是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魔王——或许没有“之一”。 而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在当时同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为医之贤者的他在研究一途上走火入魔，牺牲了许许多多无辜人，做了大量禁忌的实验。忍无可忍的通天塔剥除了他贤者的名号，将他打上魔王的烙印，但据说他压根不在乎，仍然我行我素地隐居起来继续研究。现如今，最主流的新魔药学知识体系就是他参与构建的，同时黑市流通的禁药有七成以上都是他发明的，是一个功过难论的争议人物。 众所周知，极刑魔王死于数个贤者和战帝的围攻。 而医之魔王呢？ 通天塔官方记录写的是他“死了”，但具体是怎么死的？当时情况是怎样的？是被贤者战帝抹杀还是自然死亡？还是说其实他一直都没被抓到只是销声匿迹了，通天塔为了面子才对外宣称他死了？真相无人知晓。 但现在我们知晓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前辈本人，此刻就在我面前。 说实话，我现在……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他大概是我最熟悉的魔王了。 我以前还收藏着记载着他的一些诡异魔药的秘密笔记呢，我后来并没有对他的魔药深入研究过，因为其中大部分要么并不实用，要么就是能找到更好的代替品。阿斯特罗伊的大多数发明似乎都基于一时的奇思妙想，作为研究成果而言的确是很厉害的东西。 当年莉莉安那个小笨蛋曾用上面的夺取魅力的神奇魔药对付我，我还诱导卢克斯用控制人心的药把泽拉赫家灭门来着……现在想想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八个……九个……嗯嗯……” 山神——阿斯特罗伊摇晃着手，或者说像手一样的器官，弯折树枝组成的手指。 “对，今年应该是第十一个……那就是三百三十年了，从我到这荒凉又无聊的地方……这么久了吗？这世界一定发生了不少大事了吧……啧，强行维持人形果然不怎么舒服。” 说着，他的身体突然垮塌了，又变回了一大堆盘在地上的树根……既像是树根又像是岩石，中间似乎是脸的位置亮起两点翠绿光芒，大概这才是眼睛所在吧？ “我说……星穹废墟那地方垮了，对不对？” “呃？啊，是的！” 被问到的秋米拉忙不迭地回答道，而阿斯特罗伊的眼睛微微闪烁，似乎在观察秋米拉……就像在观察实验动物一样。但秋米拉的反应不论怎么看都十分普通，让这位曾经名震玛耶的魔王略感失望。 “星穹废墟是玛耶的主灵脉交汇处，出了事情，位于地脉之上的我自然会有所感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呃……” “你不必回答，其实我也并不很感兴趣……自从那个异界门扉被打开，很多东西就变得怪怪的……那个门的存在绝不是什么好事啊，不同的试剂要分瓶装，混在一起的话就会全毁掉，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相互独立的世界突然连通只会有负面影响，那个门迟早会为玛耶乃至整个人界带来灾难啊。” “““…………””” ……料事如神啊，他。 “哦？看你们这反应，莫非已经出事了？” “““……算是吧。””” 岂止是出事，现在事件主谋就站在你面前啊……糟糕胃又痛了，这该死的负罪感。 “嘛，无所谓了，我没有参与当今天下大事的打算，我早就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了……但，所幸，偶尔还是会有乐趣的。” …… …… 密林深处又归于沉默。 阿斯特罗伊不再说话。 他有一种奇特的压迫感，不是简单的境界或力量压制，而是……仿佛站在笼子外面外观察实验动物的研究者一样，改变实验变量，等着我们做出反应。 “啊，啊……那个……” 秋米拉张了张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该问的、想问的东西太多了，埃隆梅德夫妇真的来过这里吗？极刑的魔王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昔日医之魔王为何会藏身此处？算上失踪前他的年龄的话他应该已经超过四百岁了，是怎么活这么久的？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山神的新娘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究竟该把他视为朋友还是敌人？ “你们想问的东西似乎很多，没事，夜晚还很长……久违地和人聊聊天倒也不错，我对你们也很感兴趣。” 那张树根构成的脸扭曲了一下。 这一瞬间，我产生了正被一个胡子花白的睿智老者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那……那么……” 秋米拉努力斟酌了一下语言—— “请问，呃，那个……” “我不在意称呼，直呼我本名即可……叫‘山神’也无妨。” “那个，阿斯特罗伊……先生？嗯……请问，您已经在这生活了三百年以上了？” “是的。” “好、好长寿啊，呀哈哈……” “是的。” “哈哈……” “你真的不会说话呢……这一点倒是和爱丽丝·布朗一样。” “诶诶诶！？” 突然提到那个对秋米拉而言几乎是禁忌的名字，秋米拉吓得差点跌倒，而阿斯特罗伊看她的目光更加玩味了。 “不过布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会说话’，她可是颐指气使的公主病啊……我记得当时我不胜其烦，于是研制了针对‘公主病’的特效药。” “还有这种药！？” “哪怕是贤者，吃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这根本就是杀人用的毒药吧！？” “‘死’能治百病，我在研究过程中发现，比起绞尽脑汁矫正顽劣少女的劣根性，让她们重活一次还要更快点。” “居然无言以对！？” 啊，顺便一提，刚刚在吐糟的都是我。 ……我是逐渐变得健谈了吗？ 第600章 大前辈（2） “不过我还有点惊讶呢，镇里的愚人们还是第一次不好好献上祭品……还是说你们是偷偷混进来的？虽然对我而言没有差别。” “我们偷偷混进来的……” “果然，但肯定不是‘为了被蒙蔽的人民挺身而出打败盘踞在山中伪装成神的魔物’这种烂理由吧？” “当然不是……等等，说起来，以前的新娘呢？你说这次本该是第十一个，那之前总共有十个少女都被当成新娘献给你了吧！” “比起‘新娘’，我还是更喜欢称她们为‘祭品’。” “难得妾身想说的委婉点！” “如果你们好奇的话，来见见也无妨……” 说着，他树根状的身躯缓缓挪动——看上去缓慢其实意外的快，周围的树丛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黑洞洞的，让人心生不安。 “走吧，边走边说……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很不擅长问话啊……” “妾、妾身才没有不擅长！” “‘妾身’……哼，和布朗一样爱用奇怪的自称呢。” …… …… …… …… “三百年前……？” “是的，那段时间……正是魔王狩猎的高发期，贤者和战帝们成群结队去找魔王麻烦，而魔王们虽然性格各异，但无一不是心高气傲的家伙。” “所以相互之间不会结盟？” “‘宁可一对多也不肯向同行低头’……类似这样的感觉吧？愚蠢至极……不过我也是这样的，倒没资格说他们。” 我们走在漆黑的林道中，磕磕绊绊的，阿斯特罗伊走在最前面……姑且称其为“走”吧。 “于是你选择了隐居？” “倒也不是隐居，我从未刻意躲避过谁，我关心的……只有我的实验罢了。” “……那你现在窝在这里也是‘实验’？” “是我做的一生中最漫长的实验，我一直都想试试……想试试打破人类寿命的极限，这次我挑选了我自己来当试验品。” 打破人类寿命的极限？ 这……确实是很了不起的实验。大贤者目前也就一百三十岁，身体有一半和植物同化的提翁活了二百多岁，而阿斯特罗伊……失踪之前就已经八十多岁了，算上隐居在此地的三百三十年，现在已经超过四百岁了。 这确实已经超过正史记载的所有长寿的人了。 秋米拉打量着阿斯特罗伊的身体，这样的身体无论怎么看都彻底偏离人类……甚至偏离动物了，他根本就是把自己变成了怪物。 “你们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很丑陋？” “诶！？啊不，妾身没这么说……呃……好吧是有点……” “心直口快这一点也很像布朗……言归正传，何必在意外表？美观与否是实用性达到要求后才考虑的事……” “无言以对……” 一言以蔽之，阿斯特罗伊会在此处的原因非常简单。 并非是看到魔王同行们一个个被讨伐而感到伤感，只是单纯想做这最后也最漫长的实验，同时也厌倦了经常被找麻烦的生活，他才会来到此地。通过复杂的魔法和药物将身体转化成能与环境融合的状态，比提翁做得要彻底得多，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但相应的获得了漫长的寿命。 至于新娘—— “啊………………” 我和秋米拉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最最深处了。 就像一个由盘根错节的树木组成的天坑一样。 环境通过精密的改造调整，变成了一个巨幅的魔法阵，其复杂程度甚至能媲美我用皇血召唤噬界虫时用的魔法阵。 而盘在地表的错综复杂的树根中，是尸体。 女人们的尸体。 它们全都已经是枯骨，只有看上去最新的那个还蒙着薄纱一样的皮肤，看上去极为骇人。它们全身上下都和树根混在了一起，难解难分，大概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同化了吧？ “呜！呕——” 强烈的反胃感立刻侵袭了我的全身，让我久违地背过身吐了出来，秋米拉惊慌地拍着我的背，而阿斯特罗伊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奇怪。 “你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达到贤者境界的人，居然因为看到几个狰狞的尸体就哇哇大吐？这绝不是‘强者’的心性啊……” “要你管！妮儿的情况很特殊！……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如你所见，这是往年献上的十位新娘。” “她们——她们怎么都——” 秋米拉也战战兢兢地看向位于最里面的尸体，这具尸体连骨头都快化成粉尘了，大概是第一任新娘吧？ “她们可是祭品啊，祭品当然会死……你们以为我只靠吸收地脉魔力就能维持生命？所谓的永生比你们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那你——” “把身体转化成这幅样子从而突破血肉之躯的极限，隐居山中汲取地脉魔力用以维持生命，但为了活着就把自己变成石头之类的无机物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的内核仍然是人，既然是人，就需要……‘人类的生命力’。” “生命力？” “需要的并不多，只要把少许生命力混在地脉魔力中吸收就好，就像试剂调配一样……” “所以你把她们全杀了！？虽然人数不多但……但……镇民们可是打从心里敬爱你哦？新娘满怀幸福前来见你，你却一见面就把她杀了！？这未免……” “‘残忍’？别搞错了，我可是‘魔王’啊。” “呃……………………” 秋米拉语塞了。 对啊，阿斯特罗伊可是魔王啊。 论其残忍程度，从他过去那些臭名昭著的人体实验就可见一斑。这样的他为了延命而杀人没有任何奇怪的，更何况三十年才杀一人，以魔王的标准衡量的话简直太良心了。 “而且归根结底，这只是个对谁都没害处的交易……我每次汲取地脉魔力时，溢出的魔力会化为滋养生物的生命力，让这一大片地区的环境趋于完美，居民们也乐得安居乐业，各取所需啊。” “那倒是……” “……” “……” “……” “……” “所以，然后呢？” “呃？啊！对，还有问题要问……呃……” 新娘之谜和阿斯特罗伊为何会在这里——这些次要问题已经搞明白了，而且原因都挺无聊的。 至于秋米拉真正要问的问题—— “请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的事！！！” ——酝酿了半天，她终于把这个问题直接吼了出来。 不仅吼了出来，她还深深弯下了腰。 “我费了那么大劲，几年来一直在追查爸爸妈妈的下落，现在终于找到了这里！请问你——请问‘您’知道他们的事吗？他们是否来过？是否和您有过接触？具体是什么时候？还有极刑的魔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力量到底是怎样？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你谁啊？” “…………啊？” 阿斯特罗伊的眼睛的光芒略微闪烁，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你谁啊？突然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堆，还让我给你一一解答？” “啊……我……啊对……应该是要表明一下诚意的……诶诶？可……我什么礼物也没准备啊！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难道是身体！？看上我的身体了？这……这……不行啊……” “你觉得现在的我是对女性身体感兴趣的样子吗？我问‘你谁啊’，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父母是谁？” “呃？啊！！！” 秋米拉一下子羞红了脸，但随即恢复严肃。 “我叫‘秋米拉·埃隆梅德’，我的父母……爸爸是‘拉泽尔·埃隆梅德’，妈妈是‘爱斯蒂亚·埃隆梅德’，她们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失踪的。” “嗯…………” 阿斯特罗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随母姓吧？而且……你父亲应该是入赘到母亲家的吧？” “这——诶？！你怎么知道？” “毕竟性别是重要影响因素，传承的容器只能是女性，女系家族啊……” “我有点听不懂……” “嘛，其实一开始是骗你的。” “骗我！？” “你一提到父母我就大致知道那是谁了，毕竟这三百年来……直接闯到这里见我的人类也只有那对夫妇而已了……两个没礼貌的家伙。” “………………” 秋米拉紧紧抿着嘴唇，现在已经确信了，埃隆梅德夫妇真的来过这里，但到了这一步她大概反而更害怕了吧？即将触及真相的瞬间如同黎明前的黑暗，谁也不知道穿过这层黑暗后见到的是什么。 “……从头开始说起吧，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事情……我的事情，爱丽丝·布朗的事，埃隆梅德家族和盖勒汀家族，还有你和你的父母……” …… …… …… “爱丽丝·布朗……那个时代的绝对的天才，真正意义上的天纵之才。” “原本是某个现在已不存在的国家的小公主，一直隐瞒着自身的魔法才能，后来即将被送去政治联姻时，只因为感到无趣和不满就屠了皇室的所有人……她的所有血亲。” “那之后极刑魔王的凶名就人尽皆知……那边那个小姑娘，你现在是刚成年吧？这个年纪就成为贤者确实很……了不起……但布朗进入贤者境界还要更年轻。” “连我都自愧不如的绝世天骄啊，哈哈……但那份娇蛮和公主病实在让人受不了。” “她的残忍程度是同时代的任何魔王都没法比的……要我说的话，不是以研究为目标的对人的凌虐都是浪费时间……但她就是喜欢浪费时间。” “她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上到王公贵族，下到社会底层，上到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呵，不分对象的为了杀戮而杀戮，夺走生命对她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虽然打着‘想要在重复行刑的过程中探求生命与死亡的真谛’的旗号，但她本质上就只是个杀人杀上瘾的、任性的、娇蛮的、自我中心的、肆意浪费的、难搞的公主病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她，某一日……对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构想。” “真的，非常有趣。” 第601章 大前辈（3） “但就是这样的她，某一日……对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构想。” “真的，非常有趣。” “虽然我对她这个人感到麻烦，但这个构想太有趣了，以至于我情不自禁认真了起来。” “花费了大量精力，用上了当时的最先进的技术，我甚至为此从无到有构建了好几个新的理论，这才实现了她的要求。” “在我看来魔药学是最伟大的学问，没有之一……它能实现的事情到底有多夸张，你们永远也想不到。” “它可是比魔咒学，魔法工学，仪式学，炼金术……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能做到的事加起来还多啊。” “我曾经突发奇想，制造过能把身体化为岩石的药，能把性取向乃至性别瞬间转变的药，能剥夺他人的魅力的药，能扭曲服用者看到的一切事物的药……很多很多，可不要问‘有什么意义’这种无聊的问题，学术的进步永远都是靠庸人眼中毫无意义之物推动的。” “我自认为史上没有任何一个魔药学的研究者出成果的速度比我更快了。” “而布朗提出的那个要求即使在我看来也非常厉害，尽管与我追求的‘以完整的自我实现躯体与灵魂的不朽’从根本上就是背离的，但我还是愿意一试。” 阿斯特罗伊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亢奋”，那种慢悠悠的语调也变了。 “付出了大量努力后，我终于做出了成品，其名为——” —————————— “魔胎” —————————— 真是十分不祥的名字。 “‘魔胎’？听起来好不舒服……所以到底是什么？” 秋米拉问道，阿斯特罗伊真的很会吊胃口。 “凭你的小脑瓜怕是明白不了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别急，别急……我想想，如果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描述的话……就是‘直接用药物实现对灵魂与力量的操作’吧？” ——！？ 等等，他说……什么？ 对，灵魂，和，力量的，操作？ 这……这怎么……？ 我和莱瓦汀对视，它的脸上也浮现了惊愕之色。 唯独秋米拉—— “嗯？这是很厉害的事吗？？” ““已经超过厉不厉害能形容的程度了啊！”” “纳尼！？” 对灵魂进行操作——实质上就是死灵魔法的核心，灵魂是人类的内核，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所在！长久以来针对灵魂操纵的研究都是被禁止的，“对死者的尊重”“对灵魂的敬畏”“对神的亵渎”什么的都是表面理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危险”！ 正因为实际操作是绝对严令禁止的，所以对于人类灵魂的研究实际上千百年来都进展缓慢，如今涉及直接操作灵魂的魔法只有死灵魔法而已，但死灵魔法对灵魂的运用也十分片面，更何况……何况…… “何况是魔药学……任何药物都是作用于肉体的……通过作用于肉体刺激神经从而间接影响精神，这是必然的过程，所以……不可能的！‘用药物直接干涉灵魂’这种事从理论上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实现！这可是涉及到灵魂的物质化，换言之就是变相的长生不老啊！！！” 我忍不住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然后又立刻捂住了嘴。 “嗯？没错，这位所谓的贤者小姑娘多少还是懂的啊，不过……” 我感觉他露出了笑意。 “把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才是我阿斯特罗伊的作风，纵使历经了千难万险，我终究还是完成了这份最高杰作——更何况还有当时最强的魔王心甘情愿为我试药，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你把那个药给了……极刑的魔王？” “正是如此。” 阿斯特罗伊的眼中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得意，而我们三人又面面相觑，他不再理会我们，自顾自说了下去，大概他无聊了这么久也想找个说话对象吧？ “生与死的探求永远是研究者的终极课题，任何学科都是殊途同归，最后总会归到研究生死上。” “在我的时代，我当然是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人。我做了无数的实验，中间诞生了无数成果，缓慢但稳定地向着目标迈进。” “而布朗呢？她也以生与死的探求者自居……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不是吗？连控制实验变量都不懂的家伙居然敢如此自称，说到底只不过是给她那些毫无道理的大屠杀添点格调罢了。” “不过她渐渐的似乎还真认真起来了，她用千奇百怪的办法把受害者折磨致死，或者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数人，无数人，无数人都成了牺牲品，真的是太过浪费了。” “她对自己行为的解释是——‘在一次次与死亡逼近中洞悉真相’，换言之就是纯粹的唯心啊，可笑又幼稚，可她却偏偏乐此不疲。” “直到那一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她突然闯到我的隐居处，杀了我手下好几个学徒解闷后，向我提出了她的‘烦恼’和‘大胆想法’。” 说到这里，阿斯特罗伊顿了顿，而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听得全神贯注了。 “她想要‘体验死亡’。” “却又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舍。” “她……想寻求‘经历死亡的同时延续自身存在’的方法。” …… …… …… …… 既要死，又要生。 既要停留在死亡刹那，又要存续至时间尽头。 方法为何？ “最终我所得到的，就是‘魔胎’了。” “魔胎被一共制作了两份，虽然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完美的成果，但使用起来依然有不小的限制。” “首先，服用‘药物’者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足够强大的精神，足够强大的意志，最重要的是——足够强大的灵魂。” “我说的‘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级别的强，没有贤者级别的实力可撑不住这么猛的药效，而且分裂灵魂的痛苦是远超任何生物的承受极限的。为了能让被分裂的灵魂存活下来，灵魂本身的强度必须要非常高，但强度越高的灵魂就越难分裂，分裂过程也越痛苦，简直就是恶作剧般的恶性循环呢。” “哦？听不懂了？说起来我还借用了我以前一个突发奇想弄出来的成果呢。” “那是能够夺取他人魅力的药物，把一个人的美貌、气质、氛围等模糊的要素视为‘切实存在的物质’，从而实现转移和传递。” “魔胎从根本上是一样的道理。” “对服用者——布朗的灵魂进行操作，并且以灵魂为基准，把力量、性格乃至一部分思想都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分割和传递。通俗点说的话，就是魔胎可以把布朗‘除了生命外的一切’都近乎完整地保存下来。” 说到这里，阿斯特罗伊又静了下来，似乎在组织语言。 而我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之后的……我大概能想象出来了。 偷偷瞟了秋米拉一眼，莱瓦汀忽明忽暗的火光令她的表情显得有点朦胧，看不出喜怒哀乐，也难以感受到什么情绪波动。 “然后又是限制了……能够承受魔胎这个药的，必须是像布朗这样的超级强者，但即使刨除生命，她的力量、人格、思想等物也太过庞大。存在的延续需要‘容器’，但能容得下布朗这种庞然大物的人，放眼全玛耶也是凤毛麟角啊。” “于是‘分裂’是不可避免的，把她除生命外的一切分成多个小份，分别保存在容器中。当时我做了两份魔胎，意味着她可以分裂成两部分，分裂再多就会很不稳定——虽然分裂两份就已经极其危险了。” “布朗真的是拿命打赌，她喜欢找刺激，纵使准备万全，纵使是她这样的天纵之才，服药后成功率也不会超过两成，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喝了下去……啧啧啧啧，我都没来得及先给她做个体检呢。” “那之后你们也知道了吧？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之后她就以自己的意志死在了贤者和战帝们的围攻中，这并非自杀，她是在享受死亡。” “于是……她究竟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呢？” “不好确定呐，因为那之后我就不怎么关心了，她和我的观念从根本上是背道而驰的，我可不想靠这种不安定又会失去自我的方法打破生死桎梏。为了断绝念想，我甚至把辛苦研究出来的魔胎的配方都毁了。” “不过……哈哈……哈哈哈哈哈……命运真是有趣啊，本以为布朗和魔胎以后都与我无关了，没想到命运把你送到了我面前，啧啧啧啧啧。” “不用我说你大概也猜到了吧？布朗究竟干了什么。” “为了延续自身存在，布朗必须预先找好两个容器。” “每份魔胎一半给她喝，一半给容器喝，仪式完成后，布朗殒命之时，她的力量、她的意志、她的灵魂，就会毫无保留地传送到容器中，随着容器的血脉代代传承下去，然后……经过长久的潜伏，终会在某一代人身上爆发出来。” “她当然要精心挑选容器，以足够强大的魔法家族优先，于是她盯上了两个当时十分风光的大家族。” “这两个家族以前叫什么我已经忘了，但……布朗和他们做了某种交易后，两个家族就同时改姓了。” …… …… …… …… …… “其一是盖勒汀，血染的断头台。” “其二是埃隆梅德，冰冷的铁处女。” ~~~~~~~~~~~~~~ 埋的最长的两个伏笔之一——第一卷提到的阿斯特罗伊和出现的夺取魅力的药，其实是用在这里的。 不过埋的太长，估计很多人也忘了……唉 第602章 大前辈（4） 盖勒汀 与 埃隆梅德 原本都是名盛一时的大魔法家族，人丁兴旺，有着强盛的实力和光明的未来。 然而——或许是一时鬼迷心窍，或许是受到魔王的逼迫，或许是有其它考量，他们与魔王达成了一个小小的交易。 “不用做什么大事” “本宫可是超~~~~级仁慈的” “只要喝下这小试管中的液体就好” “看上去和清水没两样对不对？” “来，喝吧，喝吧，喝吧~~~~难道还要本宫嘴对嘴喂不成？” “听话嘛” “真是让人没辙的撒娇鬼啊” “没办法，没办法，真没办法~” “反正只要喝到肚子里就行了吧？那也未必要经过嘴巴是吧？” “来，来，不要怕……” —————————————— ——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梦。 虽然有时会做很可怕的梦，力量失控时会看到很可怕的幻觉，那是足以让脑浆冻结的极端恐惧。 但这个梦是不同的。 在梦中，我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人。 第一个我俯视着第二个我。 第二个我被第一个我俯视着。 第一个我在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轻轻摇晃着。 第二个我在哭，瑟缩着身体在地上蠕动，只想离第一个我远一点。 梦到此终止，第一个我对第二个我做了什么？全都沉入黑暗，不得而知。 以前的我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内心的具现？是情绪的图像化？是预知梦？是遥远某人的记忆？如果是遥远的某人的记忆的话为何会被自己看到？就算被自己看到——为何会分成两个视角？ 现在我明白了。 这是曾经的先祖——两个可以被称为“秋米拉·埃隆梅德的先祖”的人的记忆，是昔日影响的残留，是偶尔在记忆深处闪烁的残片。 同时我也算是明白——为何提耶拉·盖勒汀那家伙要称我为“吾之半身”了。 不是“恰好都莫名其妙获得了极刑魔王的力量”，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半”。 一半的灵魂，一半的力量，一半的思想，一半的意志，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都对半分开，分别在适宜的容器中悄悄传承。最危险的魔王的狂想经由最痴迷研究的魔王的手获得实现，最终的结果就是四百年后的两个少女。 埃隆梅德家族的人作为容器，保存着极刑魔王的“一半”。 这“一半”既是强大的武器，也是恐怖的诅咒，最危险的魔王的思想和力量，即使是魔法大家族也难以消受。或许它能在有朝一日派上用场，但就结果而言它的害处远大于它的益处。 家族中历代仅因为条件合适而且运气差就成为容器的有多少人呢？意识到这“一半”的存在并为它所苦的又有多少人呢？昔日的大家族逐渐凋零想必是因为它的存在吧，这四百年间只要它爆发一次，就足以对家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四百年后就仅剩爱斯蒂亚和拉泽尔·埃隆梅德了。 爸爸妈妈……他们绝对是知道的。 他们也早就意识到了——作为埃隆梅德家最后的传人，我——秋米拉一定会成为最终的容器，而极刑魔王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再被遏制了。 谜团解开了。 以往的种种困惑都得到了解答。 为何父母总是对她有所隐瞒？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一家人要住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 因为他们害怕我的失控会给无辜人带来灾难。 为什么他们要我从小就戴着镣铐般的手环和脚环？ 因为他们想要延缓力量的彻底失控，这些物品全都是强大的封印。 为什么爸爸的书房里摆放着大量刑具而且他从不说他在书房里干什么？ 因为他一直在研究，研究极刑魔王的过去，想要寻求解决办法。 为什么他们要加入魔王教？ 因为他们想要混入这个最热衷于研究魔王的组织，加深对极刑魔王的了解。 为什么他们又主动自首了？ 因为极刑魔王留下的记录非常少，在魔王教中一无所获，所以尽快撇清了关系。 为什么他们想去边境战场？ 因为他们将治愈我的希望放在了其他世界上，哪怕只是些微的心理安慰。 为什么他们最终出现在这莱耶斯镇？ 还用问吗？ 不断的追查之下，他们想必也知道了名为“魔胎”的药的事情吧？ 知道了药的存在，一定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药的发明者身上吧？ 使尽浑身解数探索再加上足够的运气的话，找到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本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这样的话…… “后来……爸爸妈妈也来到了莱耶斯镇，潜入山中，直接……找到了发明魔药的你本人。” “没错” “……当时，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我问了出来。 用尽全部的力气保持镇定。 至少决不能在妮儿面前露怯。 直面昔日的魔王，现在的妮儿一定会很害怕吧？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显得窘迫。 尽管浑身上下都虚汗直冒，尽管感觉内层的衣服都被汗湿了，尽管手脚止不住地颤抖，尽管喉咙又干又痛，尽管眼前因为紧张而阵阵发黑……我还是强撑着，决不能退却。 ……不过，阿斯特罗伊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我现在有多害怕吧？ 还好他不会点破…… “我大致还记得……当时……我像往常一样一边吸收地脉能量一边晒太阳，忽然发现随手布置的防入侵的结界被解除了……正想着是什么人呢，那对夫妇就出现了。” 是的，那对夫妇，爱斯蒂亚·埃隆梅德和拉泽尔·埃隆梅德。 “女人很漂亮，但似乎有点发育不良，看上去还像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一样。” 是啊，自己的身材就是遗传自妈妈的，苍白的肤色和上翘的睫毛也是如此，母女两人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更小…… “男人也是一表人才，称得上是美男子，又瘦又高，还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感觉。” 是啊，零碎记忆中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似乎总是在思考，乍看有点冷漠，其实说起话来非常温柔…… “一开始我还以为两人所说的都是狂言，没想到紧接着就提到了他们的女儿——你。” 果然提到我了吗？也是，不可能不会提到的，毕竟是我的事啊…… “真是废话很多的两人，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女人连珠炮一样跟我说她女儿有多可爱，布朗的继承人的相貌如何又与我何干？不过她本身就是个出了名的美人，选择容器时也一定会选基因优良的吧？” 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极刑魔王的力量还没这么不稳定，爸爸妈妈偶尔还会带我出去散步。每逢遇到其他人，他们都会骄傲地夸赞女儿的可爱，完全就是一对过度宠溺女儿的笨蛋夫妻。 “然后……他们哭了，真是可笑，明明是来求我的，明明说了半天都没进入正题，没等我发问就自顾自哭得一塌糊涂……该说是脆弱呢还是为人父母的通病呢？” 总感觉眼睛酸酸的，错觉吗？但愿是错觉吧……总感觉……感觉……心里一直压抑的东西正被一点点翻出来，缓慢而沉重，就像用磨钝的刀子一点一点剖削心脏一样。幸福的回忆可能是蜜糖也可能是毒药，那些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快乐过往正是后者。阿斯特罗伊的每一句话都像锥子一样扎进心里，留下一道道无法合拢的伤痕，而更多更多名为美好记忆的毒药从伤痕中不断溢出。 很痛，很痛，很痛，肉体的疼痛不会让我退却，但心的疼痛实在是无法忍受。妮儿正看着我吗？如果我忍不住哭了她会怎么想呢？如果我不能成为她的支柱的话，如果我……如果……如果……妮儿……对，想想妮儿，努力想想妮儿的事，转移注意力吧，不要再让和父母的甜蜜回忆腐蚀心灵了。但越是努力避开，回忆就越是涌出来，父亲，母亲，父亲，母亲……爸爸……妈妈………… “秋米拉…………？” 听到妮儿的声音的瞬间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脸上已经湿湿的了，妮儿正看着我，而我也看着她……我仿佛中了咒缚一样动弹不得，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极力避免的事情，但直到现在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爸爸和妈妈。 他们是我仅存的亲人，是极少数将我维系在这世间的挂念之一，只要一想到他们我就内心绞痛不止，只要一回忆昔日时光心脏就像被挖空一样！我——我——我不能——但是—— “如果你哭够了，可否让我继续说下去了？” “呃？啊……对不起……” 阿斯特罗伊的话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唤回了我的意识，让我动弹不得的咒缚解开了，我连忙胡乱抹了两把脸，努力把注意力拉回他身上。这个长得像一大~~~~~堆烂木头的前魔王真的超~~~~~级让人不爽，总有种一举一动甚至脸上肌肉的每个微变化都能被他看穿的感觉…… 妾身可是无尽混沌黑暗的伟大王女！怎么能被这种家伙的气势压倒！ 说起来……忘记用妾身自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为什么啊…… 啊啊不想了！莽一波！该问的就问！ “所以……你……到底和爸爸妈妈说了什么……？” 心里想着莽一波，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是颤抖的。 “该说的都说了。” “……” “反正都过去四百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他们别出去乱说引得别人来扰我清净就行。” “那……他们没问……其他东西吗……？” “那还用说吗？” 烂木头眼中的光芒闪得更神秘了。 “‘请您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把极刑的魔王从她身上剥离’……他们这么问了哦。” ~~~~~~~~~~~~~~~~~~~~~·  心疼米拉米拉QAQ 所以是月票的时候了 第603章 大前辈（5） “‘请您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把极刑的魔王从她身上剥离’……他们这么问了哦。” 阿斯特罗伊眼中的光芒闪得更神秘了。 卖关子吗？ 但说实话，比起他，我现在更在意秋米拉。 她……刚才，是哭了吧？ 眼泪汪汪的，即使在夜晚的山林深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第一次见到秋米拉如此脆弱的样子。 “那……你、你怎么说的……说到底……真有这种方法吗？” 她问道，声音颤抖不止。 “你现在还身负极刑魔王的一半吗？” “……是的。” “那不就结了。” “…………” 很显然，这个问题已经没意义了。 不论有还是没有，埃隆梅德夫妇都没能让女儿摆脱诅咒，就算存在也失败了。 “但……能告诉我怎么做吗？就算爸爸妈妈失败了，我也……” “但你真的想这样吗？” “啊？” “就算方法存在……你，真的，想，舍弃，布朗的力量，吗？” “………………………………………………………………………………” 面对阿斯特罗伊一字一字的讯问，秋米拉陷入了最长的一次沉默。 不知过了几分钟，就在不安在沉默中酝酿到极点时，她终于开口了。 “…………我，现在还有重要的朋友，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还需要她的力量！” “哦？听上去倒不像借口。” “所以——” 秋米拉顿了顿。 然后，回头看了我和莱瓦汀一眼，我第一次见她纯净的眼中充斥如此多如此复杂的情绪，就像一汪清水被搅浑一样。 “——能，让我和你独处一会吗？对不起，妮儿，莱瓦汀，请等我一下！” —————————————— 咔哒，咔哒，咔哒，马蹄和土石路面不断相撞，马车剧烈颠簸着，简直让人怀疑会不会散架。 车厢内的奥菲利亚扶着行李坐好，同时紧张地透过车厢门帘窥视后方。她努力眯起眼睛远眺，但映入眼帘的只有曲折的道路和融在黑暗中的林木而已。今天的月亮并不亮，而且有流云遮掩，往哪看都黑洞洞的，这样虽然有利于反追踪，但对赶路也造成了很大不便。 “感觉还好吗，奥菲利亚？” 恋人的声音从拉车的马匹上传来，听上去很有活力，但还是暗含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我还好……” “很颠吧？” “屁股都麻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色色的~” “那里色了啊！” “哈哈~别在意别在意，除了颠的厉害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倒好啦……但你呢？驾着马这么久也该累了吧？而且你穿的也不是很适合骑马的衣服……” “放心放心，我皮实着呢，颠簸也没关系，过了这段路就快到城镇了。” “……” 卡嘉丽在说谎。 她小时候骑马把腿摔骨折过，那之后就对骑马有阴影了，除了必要时候否则都会尽量避免骑马的。但奥菲利亚对骑马更是一窍不通，只能让卡嘉丽骑马拉车，想到这里奥菲利亚就一阵愧疚，她真的不想让卡嘉丽勉强自己。 “你也累了吧？歇歇吧？” “不累。” “不累吗？” “真不累。” “骗人吧，你一直都不喜欢骑马。” “只要想到马车上载着最最心爱的人就浑身是劲！” “尬撩，好恶心。” “才不尬！” “…………说真的，你累了吧？别勉强自己了，镇里人如果要追的话早就追上来了，现在都没出现的话就说明直到结束为止都不会败露了。” “………………倒也是。”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骑马的卡嘉丽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她也确实感觉不太好。小时候骑马把腿摔断过，那之后她每次骑马都有种汗毛发直的感觉，而且夜晚驾马跑山路也确实很危险，更何况她也越来越累了。 卡嘉丽在路边树林中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空地，把马车停了下来。拴好马，活动着酸痛的腰腿，终于松了口气。 “呼啊……累死了……” 她坐到草堆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就这你刚才还说不累。” 奥菲利亚也做到她身边，把水壶从行李中取出来给她，她立刻猛灌几口，还差点被呛到。 “好吧好吧，我承认累了，但总想在女朋友面前耍耍帅嘛~” “女、女朋友什么的……听起来感觉好不可思议……” “奥菲利亚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 “好了别说了！” “又没人听到~” “可、可我听得到啊！” “就是要让你听到！来来，叫声老公听听？” “无聊！” 奥菲利亚红着脸背过身整理有点颠散的行李，卡嘉丽在地上摊开成大字形，仰望着枝叶缝隙间露出的夜空。虽然月光暗淡，星光却很璀璨，很适合观赏。 这个位置已经距离莱耶斯镇很远了，走过最颠簸的一段路就到最近的城市了，虽然是小城但也足够两人修整。在那里再打点一下行装，讨论一下今后的生活，一想到能和最爱的人一起生活下去，卡嘉丽的心就雀跃不已。 不过—— “她们两个真的没事吗？如果……” 奥菲利亚还是有点担心，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心灵敏感又纤细，对两个“恩人”依旧挂念不止。卡嘉丽就比较粗神经了，比起两个外乡人，她当然更优先考虑自己和奥菲利亚。 “放心啦，没有什么如果，她们毕竟是尊敬的魔法师大老爷呢，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肯定比我们这些乡下人要高深得多。” “她们说山神的本体是‘山妖’，但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山神大人真的存在，而且又被她们惹怒的话……” “就算担心这些也没用啊，我们都走到这了也不可能折回去，倒不如说折返回去才是给她们添麻烦。” “倒也是……” “确实，一般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当事人的意思来比较好，而且你们这些一般人离得远一点才是最好的。” “对啊对啊，那些高贵的魔法师大老爷的事情，我们——诶？你谁啊？” 吓了一跳的卡嘉丽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旁边的奥菲利亚也是一样，她们惊讶的看向身后——这个人是怎么靠近的？根本没听到一点脚步声！ “冷静点，我不是什么坏人……暂时不是。” ““……………………”” 根本不需要“冷静”。 就算这个男人什么也不做，单单站在她们面前，也足以让她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他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白发和异色的双瞳，修长又结实的高挑身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宝剑一样洗练，端正的面容不仅仅是英俊而已，还透着来自上位者的绝对威严。 他仅仅是出现在这里而已，夜里山中的虫鸣声就完全消失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一丝风也没有。空间仿佛凝固了，在这个男人仅仅一人的压力下，这里——乃至这一大片地区都变成了囚禁小虫的琥珀，身陷其中的卡嘉丽和奥菲利亚连出声都做不到。 她们是普通人，不是强者，甚至不是魔法师或魔武士，说难听点就只是两个在山镇长大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她们对强大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真正的大人物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这样的她们看到这个陌生的绝对上位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甚至都没有一点现实感。 “这个男人很强，非常强，是绝对的强大的化身” ——两人宕机的大脑中只能浮现出这句信息。 “那么……” 尼德·布莱德维奇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少女，对方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尼德根本不用刻意放出威压……倒不如说如果这么做的话这两个毛丫头一定会直接死掉。 “你们刚才究竟在讨论什么呢？可否跟我说一说？” ““……………………”” 尼德已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了，奈何他的存在本身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巨大的压迫，现在这两个少女已经抱在一起缩成了一团，抖个不停的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光一个尼德就这样了，幸好他没带什么手下过来，不然…… “啧，真麻烦……” 说到底，这样真的好吗？ 自己无视皓月的那些强占玛耶的小心思，私自行动，如果皓月迁怒下来……管她呢，虽然尼德不是皓月的对手，但真打起来他也不会怕她。 说到底，尼德还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大事件过后，玛耶就成了各种麻烦事纠结在一起的旋涡，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而且总有种被隔离在真相之外的不爽感觉。听从皓月的话，用流窜在外的泽拉赫当借口向玛耶扩张确实对血狱很有好处，但尼德也差不多玩腻这一套了。 在起义军出身、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的他看来，比起眼前的利益，把可能会酿成大麻烦的祸种尽早根除才是最好的。 何况他多少也向血皇请示过了。 “烁金司南……” 他捣鼓了两下BBT，光幕中立刻出现了血狱的某个戴眼镜的女干部的投影。 “你来看看吧。” “呃，这毕竟是跨界通讯，我本人也不在这里，就算是我也……” “能看出一点点端倪也行，你的‘引导’功能还是靠谱的。” “好吧……” 烁金司南摘下眼镜，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瞳在两个少女身上扫了一下—— “emmmmm，很模糊，但她们两人应该确实和‘不正常的人有所牵连’……” “很好，这就有一探究竟的价值了，根据那家伙的报告，最后她们应该就是消失在这一代……” “不是‘那家伙’是‘超级青春美少女司南颖’！走吧！咱去炸飞她们！” 司南颖从尼德身后突然冒了出来，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上吧，速战速决，尽快找到目标，别再拖了。’  ~~~~~~~~~~~~~~~~~~~~~~  专业人士来收人头啦！ 第604章 烨如是说 数日前—— 血晶宫，某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对于庞大的血晶宫而言太过狭小了，而且也太过简陋了。几张褥子随意铺在地板上当床，椅子凳子和软垫随意摆放着，桌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混在一起宛如扭曲的垃圾山。而且这里四壁都没有窗户，只有镶在墙上的几块红色晶体发出荧光，给整个房间镀上了暗红的光晕。 “你的意思是说？” “我不同意皓月姐以泽拉赫为借口往玛耶扩张地盘的那一套。” “哦吼。” “‘哦吼’是什么鬼……” “也就是说，我们可爱的尼德酱想要带着玛耶农奴翻身做主人？倒是你这个起义军出身的皇帝的老本行呢。” “并不是，玛耶人如何与我无关，但我认为应当在情况更加恶化前亲手把火种摘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个裹在过度宽大的暗红色睡袍中的红毛女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懂的样子，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其实并不是。虽然形象有点邋遢，但她确实好好和尼德对视着，好好听他说话，而且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不知为何，烨似乎只有和皓月咲舞小蝶说话时才会非常漫不经心。 自从烨被救回来后，她的态度就更……不能说更“奇怪”，而是更“明确”了。 血皇烨，司南家的贵客，北界拉力赛的冠军，中联院的高材生，西圣大陆革命军的精神领袖，血锋骑士团的荣誉团长，血锋王朝的护国女神，鲜血之王的继承人，神赐之音的讨伐者，金钱之律的破坏者，虚轴空间的毁灭者，空间与时间的吞噬者，噬界之力的簒夺者，被世界厌恶者的死敌，边境战场之母，高贵的血狱之主，位于人界顶点的最强人类——拥有如此多头衔的大人物，却从未对这些表现出过兴趣。 身为至强者，却没有丝毫与此相称的威严，她完全没有引领众人开辟新时代的意愿，反倒是像头混吃等死的猪。一切的运转都靠她的两个挚友兼“妻子”维持，但她对皓月和咲舞的态度很差，非常差，越来越差。 一开始只是把那两人视若无物，后来开始对她们冷言冷语，再后来变成完全不顾两人的目光肆意妄为——不只是对她们，对小蝶也是一样。烨看她们三人的目光完全不像是看亲人或恋人，那是看陌生人或动物的眼神，真的让人非常非常不舒服。而且她逐渐变得什么也不在乎了，不在乎未来会如何，不在乎血狱会怎样，自甘堕落……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尼德和烨认识了这么久，而且当年两人都比较弱小时也是并肩战斗过的，烨原本的性格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缺陷，精神状态也总是有点怪异……但绝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德行。 还是说现在的烨其实才是真正的她？ “不过，妮尔丽斯·泽拉赫啊…………” 但有极少数时候，烨也会忽然“正经”起来。 比如现在。 “妮尔丽斯·泽拉赫，妮尔丽斯·泽拉赫……唔……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低声呢喃着，反复念叨人界第一通缉犯的名字，反复，反复，反复，不断反复，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嚼碎咽下肚一样。奇妙的是，对于这个险些成功把她连同整个边境战场毁掉的危险人物，烨居然没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当提到泽拉赫时，烨的目光就会变得非常……非常不像平常的她。 似在回味，似在缅怀，似在等待，似在沉思，似在无奈。 “该说她让我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呢……还是……不，从经历来看我和她完全是反着的啊……啧啧，螺旋式上升和直线下坠……这也是它们的恶趣味吗？还是说仅仅是恶魔都无法掌握的巧合？啊啊，好奇妙啊……” 真的是非常诡异的感觉。 喃喃念叨这些东西的烨虽然没那么诡异了，但反而感觉更诡异了……这句话听起来有语病，却是尼德的真实感受。 “该说是难办呢还是单纯的出乎意料呢？说实话……说到底……我这次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上次是重要的棋子，这次的话……就算是棋子也只不过是小配角吧？还是说连棋子都不算……只是旁观者？亦或是掉出棋盘的棋子恰好落到了观众席上？……想不明白啊……这种事也不可能明白的……” “……你够了吧？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听你神神叨叨的。” “啊？嗯？哦对你想亲自去艹妮尔丽斯·泽拉赫来着。” “请不要用那么不雅的字眼，我对她没有什么**。” “你那根玩意老是不用迟早会废掉哦，要不要我给你点特别关照好增强男人自信？嘛嘛没关系我懂的，原本我也是男的嘛，说吧想要多长？二十厘米到二十公里任君挑选哦？” “…………反正你对我的请求没意见吧？感激不尽，敬爱的血皇陛下，属下先行告退了。” 尼德不想和这个谁也捉摸不透的诡异女人多说话了，只是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他就感觉自己也要变得不正常了。 正在他转身要走之时—— “……喂，尼德。” 不是“尼德酱”而是“尼德”，感觉到这声音中的认真的尼德立刻回过头来。 “怎么了？” “有个小问题……我问你，你‘是否恨妮尔丽斯·泽拉赫’？” “……………………” 尼德微怔了一下。 他尝试与烨对视，探寻她的真意，但从那双浑浊的红瞳中什么也读不出来。 于是尼德放弃了，直接说出了真实感想。 “是的，我恨她。” “为什么？” “她差点毁了一切。” “还有呢？” “……她杀了祭灵。” “还有呢？” “……因为她，我没能守住对那个男人的约定。” “你不会怪罪没保护好祭灵的你自己吗？” “你觉得我会脆弱到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我觉得不会，哈哈，对不起，别生气。” 何等干巴巴的的笑和道歉。 “如果你抓到了泽拉赫，你怎么办？” “直接杀了她，不然呢？” “还记得我以血狱之主的身份下的命令吗？” “……把她带给你，死活不论，所以我杀了她完全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那我走——” “束缚一个人的存在的可不是生或死。” “——啊？” “自由人和笼中鸟没有本质区别。” “你在说什么……” “囚笼内和囚笼外的世界越接近，唯心与唯物的界线就越模糊。” “如果你只是想说些看似高深的东西的话请打住吧，我可懒得听那些没用的。” “嘛……确实呢，没什么意思的，不过啊，尼德——” 烨笑了。 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真正露出笑容。 不是颓废堕落的苦笑，不是让人不舒服的冷笑，不是无理智的怪笑，而是宛如温柔的大姐姐的、宛如慈祥的长辈的、宛如真正的善人的美丽微笑。 “你，抓不到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如此宣言。 不是什么挑衅，也不是故作高深的预言。 她只是单纯这么说了而已。 “……你这算什么？是那套命运论吗？我命中注定抓不到她？还是说她注定不会命丧于此时？” “不要让‘命运’局限你的思想，那些比‘命运’藏得更深的冥冥中存在之物……可是比你想象中还要无趣的。” “…………？” 撂下这句话后烨就不作声了，她在宽大的睡衣中蜷成一团，眨眼间就睡着了。 尼德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那，我走了，这算是我的擅自行动，请别跟那两个人多说。” —————————————— “……所以，就是这里吗？” 站在一个小山头上远眺这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小山镇，尼德·布莱德维奇的眼中并没有慈悲。他自认为不算坏人，不会毫无道理就滥杀无辜，但如果这里的愚民非但不听话还碍事……他倒也不介意随手杀几个。 “啊哈哈哈哈~她们两个小丫头这次可别想逃了！我要一雪前耻！” “你把敌人放跑的次数已经够多的了……” “嘛嘛别在意别在意！” 司南颖跃跃欲试，她手上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泡泡，里面仿佛有浑浊的能量在翻腾。这东西可是不分敌我的大杀器，如果引爆了……倒也无所谓，尼德有自信在司南颖这么干之前把她胳膊砍掉。 一个小小的山镇，一片偏僻的山区。 简直就是小学级别……不，幼儿园级别……不，产房级别的难度。尼德仅仅是大力一挥剑，仅靠斩风就能把偌大一个安地列斯帝国一分为二，何况这么个小地方？对尼德这种力量远超常规的人而言，所谓的“搜查”不是问题，实在找不到的话就把这座山削成一小块一小块。 “来吧！把泽拉赫连同山一起炸平！” “烨姐虽然说生死不论，但至少给她带个全尸吧。” “但但但但是——” “没有但是。” 虽然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强行行动，但动静闹大的话难保不会引起皓月的注意，所以还是隐秘行动为好 “这种时候该用到你了，小子，你对她们应该是最了解的。” “嗯，非常感谢剑帝大人赏脸。” 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黑暗浮动着，身穿管家服的青年从黑暗中浮现，表情十分恭敬。 “为了将功赎罪，我定会尽我全力帮助您。” 第605章 她的一半 “……” “你看上去真的很痛苦呢，小姑娘，是叫‘秋米拉’吧？” “是……” “啧啧，布朗的力量对肉体和心灵的影响理论上是非常强大的，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嗯。” “脸……五官……嗯，眉眼附近简直和她一模一样，额角附近的小漩也是，鼻梁的角度和她太像了，完全就是‘她的一半’的像啊。” “……你观察得还真清楚。” “让爱丽丝·布朗名扬天下的可不只是她的强大和残忍，还有任谁看到都会为之倾倒的美貌啊，美丽的容姿是基因优良的直观表现，她的长相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这样啊……” 听到阿斯特罗伊这么说，秋米拉感觉……有点不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性格也是……你的性格和她很像。” “像！？我可没有——” “对，对，我也觉得你不像喜欢杀人的人，但布朗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嚷嚷着要砍人的。人的性格总是多面的，日常的她比起杀人魔更像个有点任性的活泼好动的孩子，意外地很有少女情怀，而且她也喜欢用奇怪的自称和语调来标榜自己的不同……你好像喜欢自称‘妾身’是吧？她的自称是‘本宫’，呵，从某种方面来说倒也挺可爱的。” “……” 原来连这一点都是来自极刑魔王吗？ 秋米拉喜欢那些神秘又帅气又华丽的事物，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再加上一些故人的影响，她逐渐成了别人口中的中二少女……原来这其实不算是她的本意？爱丽丝·布朗当年就是这样的？说起来提耶拉那家伙也一直自称“吾”…… “布朗把自己一分为二，这世上必然存在那个和你对应的另一半……你见过吗？” “……见过，吧。” “我猜猜……她应该既残忍又恶趣味吧？应该也喜欢奇怪的说话方式吧？应该总是故作优雅吧？估计身材很丰满？” “……是的。” “果然，你们两个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布朗了，你继承了布朗的‘娇俏的少女’的一面，另一人继承了‘残忍的刽子手’的一面，互相补足啊！而且虽然我没亲眼见到另一人，但你们的长相和身材想必也是互补的吧？合在一起取个均值就是布朗的模样了！哈哈，看来我的药效还是很强啊，把布朗除了生命之外的存在全都完美延续下来了！” 阿斯特罗伊的语气中第一次表露出愉快，他终究是学者出身，看到自己花费无数心血得到的成果获得验证，不可能不高兴的。 但秋米拉就……越来越难受了。 有鲠在喉的感觉。 总觉得……觉得…… 外表长相是极刑魔王的一半。 内在性格是极刑魔王的一半。 才能力量更是极刑魔王的一半。 “外表”，“内在”和“才能”，构成一个人的要素无非就是这三者了。 但这三者全都是……爱丽丝·布朗的。 全都是继承自一个早已死去的四百年前的魔王的。 就连“埃隆梅德”这个姓都是因那魔王而改变的。 怪物一样的人。 人一样的怪物。 全都是她的。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秋米拉·埃隆梅德又算什么呢？ 作为秋米拉·埃隆梅德活了十七年？ 还是作为爱丽丝·布朗的一半活了十七年？ “…………………………………………………………………………………………” 秋米拉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原本的她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自己机缘巧合有了极刑魔王的部分力量，可能还继承了她的部分记忆”——原以为最多不过是这样而已。然而事实比她预想的可怕得多，并不是“自己有了她的一些东西”，而是“自己就是她的一半”，是一个容器，一份拷贝，自己的几乎所有特质都来源于她。 沮丧？ 无奈？ 五味杂陈？ 无力感？ 秋米拉在感情方面并不机灵。 她不知道该如何整理乱糟糟的心情。 “……” “……” “……” “……” “……也差不多够了吧，你的同伴还在等你呢。” “……嗯，说起来，我父母的事……” “布朗的存在的一半终究不是活物，用特殊的封印术的话总是有办法的，我给他们提了点建议后他们就离开了，至于把布朗从你身上剥离……我可不建议这么做。” “…………倒也是呢。” 秋米拉是极刑魔王的一半。 如果把极刑魔王的一半强行剥离开的话…… 那么名为秋米拉·埃隆梅德的这个躯体里还剩下什么？ 没人知道后果有多危险，所以这绝不是能随便尝试的事情。 “那，爸爸妈妈去了哪，你有头绪吗？” “头绪的话…………” 阿斯特罗伊沉吟片刻—— “那对夫妇似乎也有自己的打算，嗯……我想起来了，他们临走时是这么说的。” “说了什么！？”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希望和女儿在最初开始的地方团聚’——他们是这么说的，说的时候表情很郑重呢。” “……‘最初开始的地方’，吗？” 秋米拉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那么……就此分别吧，爱丽丝·布朗的继承者啊，可别死咯？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珍贵样本啊……” “那，你呢？新娘的话……” “哦？莫非你希望让和你一样的妙龄少女继续来我这送死？”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内个……你是追求永生吧？如果没有祭品，你岂不是会……” “哈，你是在看扁我阿斯特罗伊吗？可笑至极！我寻求的是‘打破生命桎梏的方法’，并不是我自己要永生，我隐居在此的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实验，我自己就是实验品，看看将身体与地脉环境同化究竟能维持多久的寿命。” “但……” “魔胎那药我没给自己用，因为在我看来这种手段虽然有效，却是下乘，将自身存在寄托于他物实在无聊至极。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实验基本可以认定成功，没有再进行的必要了……事实上我很久以前就没再要求莱耶斯镇的人给我送祭品了，如今都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为的就是换取美好生活……呵，民众就是如此，给点小恩小惠，他们就会立刻将此视为理所当然，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离开襁褓也好。” “似乎也是诶……” “好了，到此为止吧，你也小心点，快走吧。” 说罢，阿斯特罗伊就不作声了。 那一大团树根和树枝松松散散地瘫在地上，头部看上去像眼睛的两个洞不再闪烁亮光。 获得时间最久的魔王的威压消失了。 秋米拉迟疑了一下，上前探了探，发现这些只是普通的树根罢了。 · · · · · · · · · · · · “……谢谢你，阿斯特罗伊先生，再见了。” 等了一会，确定阿斯特罗伊不会再说话了，秋米拉转身离去。 当年爸爸妈妈是不是也是走过这林中小路离开山林的呢？ 他们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不，先不想了，别让妮儿和莱瓦汀等太久—— “————！？” 这一瞬间，秋米拉汗毛倒竖。 察觉危险的超直觉突然有了反应。 非常非常非常强烈的危险感，让胃部抽搐不止的恐惧，极端的压迫——有非常危险的人正在接近这边！ “到此为止吧，你也小心点，快走吧”——阿斯特罗伊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原来是另有它意？他其实已经感觉到有危险迫近了？ “……妮儿！” —————————————— 秋米拉去和山神——阿斯特罗伊单独谈话了。 我在外面等待着，同时感受着“无聊”和“不安”。 阿斯特罗伊虽然已经是这幅样子，但他再怎么说也是魔王，如果他有心对秋米拉不利的话……这个人一定是非常老奸巨猾的类型，而且秋米拉有不擅长怀疑别人，真的不会被骗去做奇怪的事吗？不过秋米拉有感知危险的超直觉，如果她没感到危险的话……但阿斯特罗伊又不能用常识衡量…… 我一直在原地踱步，焦虑的心让我无法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安，以前的不安都是因为我可能身陷危险或者已经身陷危险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会让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这次不一样。 可能遇到危险的不是我，而是她。 我是在同情她？不对，好像不是同情……那就是担忧？作为同伴的担忧？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况且还有莱瓦汀在……呜啊啊啊啊啊到底是怎样啊！！！ 总感觉我更搞不懂现在的我了。 现在——不，最近这段时间，在我胸口中翻腾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像火苗一样微弱又温暖但也会烫伤人，像砂石一样松散却又是一个整体，像玫瑰一样芬芳但是带刺……我渐渐的有点不太懂了。 “……等等，不太对劲。” 莱瓦汀突然出声了。 “怎么了！？是秋米拉吗？” “呃？不，和她没关系，但……” 莱瓦汀化作人形，炎之神剑作为本体被她握在手中，我也立刻提高警惕。 不知不觉中，林中虫鸣的声音消失了。 夜空的星光黯淡了下来。 弥散的黑暗仿佛更加粘稠。 连空气都停滞了，没有一丝微风。 如大海一般的威压，甚至超过了贤者、战帝的级别。 那个人绝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简直就是大张旗鼓向全世界宣告“我要杀过来了”。 是谁？ 薇妮吗？ 马格纳斯？ 或者法兰？ 血狱的人？ 那个司南颖？ 还是说—— “小心，有很麻烦的家伙要来了——” 第606章 又逃 莱耶斯镇中—— 狂欢已经接近尾声。 但人们仍然在释放多得过分的活力。 镇民们笑着，跳着，尽情讴歌着山神的福音。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酒水四溅，不论大人小孩都大杯大口喝着酿了三十年的好酒。人们争相向奥菲利亚的父母敬酒，一个个都热情得不得了，每个人都想沾沾“山神大人的亲家”的福气。奥菲利亚的父母和弟弟也喝得酩酊大醉，三人已经满脸通红，即使是以山民的酒量现在也撑不下去了。 “来，喝……再喝……再喝……接着喝啊！” “你看，你看这老两口……才喝几杯就醉了，真是太逊了！” “这俩人就是逊啦！” “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老子超勇的好不好，超会喝的……” “超会喝……很勇嘛？酒量不错哦，蛮能撑的嘛……” 喝的兴起，人们说起话来都醉言醉语的，然后—— ——噔！ 小小的一声。 就像是钝器撞击的声音。 但这里并没有发生任何肢体冲突，也没有装饰物掉落。 每个人的动作都停止了。 表情僵住。 然后——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所有人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 “姑且就这样吧，把他们敲晕了。” 尼德一边俯视下面的山镇一边活动手腕。 “切！其实用不到你的传导攻击的能力，我现在可是实验成了新的非致命镇压用爆弹哦！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制造极强的气压，把人压扁！” “那不就是普通的大规模杀伤吗？” “啊对诶。” 司南颖挠着头，哈哈哈傻笑着，尼德越来越后悔答应她的同行要求了，本来只是想以防万一的，现在看来她恐怕是拖后腿的。 “尼德先生真是名不虚传，一瞬间把所有人致晕——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对力量和范围的掌控必须要登峰造极才行，比大规模瞬杀难得多。” “没营养的恭维就不必了。” “非常抱歉。” 这个青年礼貌地欠了欠身，再次退到阴影中。无声无息，不会经常出现在视野里，不会让人强烈地意识到他的存在，但又总会在适当时机插话，偶尔会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旦需要服务——哪怕只是稍微表露出需要服务的念头，他就会立刻出现在眼前。 简直就是管家或随从的楷模，泽拉赫确实是有识人之才的。 “暗杀者千夜”。 在泽拉赫的所有同伙中，他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他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即是泽拉赫的同伴也是她的工具。他被捉拿归案后，结合他的供述和详细调查，关于他的真实情况很快就弄明白了。 他因为和武圣过去的某个“恩人”有一些极为相似的特质而被泽拉赫相中，一直以来都受到泽拉赫的欺骗和洗脑，甚至被植入了泽拉赫的最强使魔“次元吞噬者”。他是一个工具，一件一次性的武器，泽拉赫招徕他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拖住武圣。 那之后，千夜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软禁观察，由于他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武圣的袒护以及“服侍了泽拉赫很长一段时间”的特殊性，他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是追捕泽拉赫的重要切入点之一。 就在前段时间，观察期结束——一直都在他身上留着心眼的尼德立刻就行动了。 没和皓月或咲舞商量，也没带任何手下，他只是和血皇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千夜带走了。 而现在——血狱的四把手和阶下囚，在玛耶的偏僻山区对视着。 白发异色瞳的帝王。 黑发深蓝瞳的前科犯。 一高一矮，一威严一优雅，一冷傲一恭敬。 就仿佛—— “像耽美文的插图！或者腐向游戏的cg！耶！尼德×千夜我特么吹爆！！！” 司南颖，突！然！兴！奋！ ““你（您）闭嘴！”” “噫！同步了同步了！好棒！你们在一起吧——啊痛！” 尼德一打响指，司南二小姐立刻被弹飞了出去，额头上多了一大块淤青。这是尼德的异能，能够以任何物质为介质传导攻击，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把一记强力斩击扩散到一整个大陆的范围，一瞬间杀死数以亿计的人。 这个异能当然也可以逆运用，能够把极大范围内的“攻击”传导到他身边去。当然要不局限于攻击，风的流动，空气的震动，哪怕是一句细语，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能立刻被尼德感知到。只要运用得当，这能力就能成为最强的索敌能力，异能覆盖范围内一切都无可遁形。 问题就在于—— “我所需要的，只是大概的位置。” 尼德冷冷道。 “你不必刻意献殷勤，也不必卖力做什么，更不需要做一些无聊的担保，你只要‘按照自己对泽拉赫的了解’帮我缩小搜索范围即可。” 尼德的能力很强，非常强，之前在血晶宫时甚至一度用能力覆盖了整个血晶宫，监听宫中每个角落的动静——但那是建立在“血晶宫内干扰较少”的前提下的。风吹过树梢的摩擦，虫子在树叶下鸣叫的声音，水在河流中的流动……这些波动全都能被尼德捕捉到。血晶宫中没碍事的微小生物也没有自然风，所以能尽情施展，但在这样的山中施展起来就很麻烦了。 所以范围的缩小是必要的。 “在下明白，一定不负所托。” 千夜深深行了一礼，整张脸都几乎隐藏在阴影中——当然尼德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千夜的表情十分沉静，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老管家，凭尼德多年的看人经验也难以窥透他的内心想法。 “……嗯，你知道就好。” 姑且这么说了一声，三人进入了山中。 千夜值得信任吗？ 要尼德说的话，答案是“否”。 千夜是前科犯，曾是泽拉赫的共犯，泽拉赫的阴险、狡诈、残忍尼德已经完全领会了。谁也不敢保证“千夜被捕后改过自新”不是泽拉赫的安排，谁也不敢保证这会不会又是泽拉赫的放长线钓大鱼。千夜有可能正在将两人带入陷阱……有这个可能，但能对尼德造成威胁的东西放眼全玛耶理论上都找不到。 总之，逮捕泽拉赫要紧。 不能再让闹剧持续下去了。 ———————————————— “有危险！很麻烦的家伙要来了！” 树丛骚动着，下一瞬间秋米拉就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她身后没见阿斯特罗伊，出来的只有她一人！ “妮儿！快走吧，我感觉很不妙——妮儿！？呜哇哇哇你干什么？” 我把她一把抓住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摸了个遍，滑滑的软软的香香的——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有没有伤口——衣服破了没有——大腿根有没有奇怪的污渍——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但是不确认不行—— “妮儿？” “你没被他怎么样吧！？” “什什什么怎么样！？” “就是——就是——就是——” 被强吻被占便宜被强女干被触手——什么的我根本说不出来啊！那老魔王没什么特别的性癖吧？没有吧？没有对秋米拉不利吧？看上去似乎没有——幸亏没有！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心！肯定只是因为对同伴的普通关爱之情！ “你们别打情骂俏了，快走吧。”莱瓦汀说道。 “什么叫打情骂俏啊！我和妮儿才没有！”秋米拉忙不迭否定了——等等你这么努力否定？至于吗？被说是和我打情骂俏让你很不舒服吗？ 想归想，但面对迫近的危险，我们还是立刻离开了此地。阿斯特罗伊的威压已经彻底感觉不到了，是进入了休眠状态？还是悄悄离开了？但他好像确实没有加害我们的意思，这越来越近的危险感也与他无关。 …… …… …… …… “呼……呼……呼……” “所以……我们到底在躲什么啊……” “我也想问……” 我们已经在漆黑的山路上跑了很长一段距离了……至少我感觉跑了很久了，实际上似乎才过了不到三分钟。然而那种汗毛倒竖的感觉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强。某个丝毫不掩饰自身力量的人已近迫近到极限了，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发现的！ “应该是血狱，但是是谁……” “没听见爆炸声，应该不是那个奇葩炸弹女吧？” “司南颖已经是血狱中地位相当高的干部了，应该不会有比她还麻烦的人突然出现——” ——铮！！！！！！ 仿佛是故意在这时候打我们脸。 令人联想到猛禽长啸的剑鸣声划破了山中夜晚的寂静，同时又增添了一层不同于原本寂静的死寂。 轰隆……轰隆隆隆隆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山石崩落的声音，树木倒塌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听起来十分清晰。不是那种连绵不绝的温吞响声，这声音之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紧接着就在我们眼前——远处一座在夜色中难以分辨距离的大山，被整整齐齐地削断了。 陡峭的山壁拦腰横断，紧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斩痕，一块块断裂的巨型山岩顺着断面铺展成的复杂斜面缓缓滑落，最后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滑落到地。即使隔这么远也能看出斩痕是多么平滑，根本就是切豆腐。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玛耶当然有不止一个。 但能做的这么漂亮的、宛如雕琢艺术品的人，恐怕就没有了。 来到此地的人，恐怕只能是…… “血狱四骑将之一……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 第607章 尼德 坚硬的土石就像豆腐一样，甚至不用剑刃触碰——不，尼德连剑都没用，只是心念一动，逆向使用异能干涉空气的流动与物体摩擦碰撞，就轻轻松松把一座不小的山峰削成了碎片。 就像一些武侠小说中的“剑意”的极端夸张化一样。 “喔喔喔！太厉害了！” 看到此景，千夜不禁发出了赞叹声。 “就这样了吗……” 而尼德表情很平静，轻轻一挥手，已经变成无数岩石块的（曾是）山峰直接碎成了粉尘，这次他完美避开了里面的生命体。大眼一扫，剩下的残骸中并没有人形物体，也没有看上去像泽拉赫的尸体。 “并没有呢，扑了个空？” “似乎是这样，非常抱歉，看来连我都无法完全推导出她的行踪呢。”千夜苦笑道。 “……是这样吗？” “泽拉赫是个善于伪装的人，而且非常的谨慎多疑，她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行事风格。” “也就是说你其实帮不上忙？” “我可以积极提供建议，但判断的权力在于剑帝大人您。” “切，还以为你真心悔改了，原来又是个爱耍口舌的丑角吗？” 尼德冷冷地看着千夜。 千夜一直维持着礼貌中透着恭维的微笑。 “你觉得，为什么你现在能随我一同出来，而不是被当作同犯直接送上断头台？” “多亏剑帝大人的赏识，以及我身份的特殊性。” “那么你觉得你该怎么做？” “当然是献上致诚的心意。” “心意？不用你‘献上’，我会‘自己取’的，给我咬紧牙关。” “呃——？” 噗哧！！！！ 凝滞的空气流动了一瞬，就再次回归凝滞。 千夜的速度和灵活性在玛耶罕逢敌手，但在尼德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位剑帝大人是怎么突然移动到自己身后的。 同样美=没反应过来——为何低下头后，视线前方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你的心脏跳得挺有劲的，身体倒是很健康。” “啊……啊……？” “可惜，现在是被我捏在手上。” —————————————— 来到此地的人，恐怕只能是—— “血狱四骑将之一……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 ……？ 尼德·布莱德维奇？ 这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我没能反应过来。 对，以前来抓我的人也大多是大人物，贤者啦战帝啦之类的。 但……尼德·布莱德维奇？ 这可是跨了不止一个台阶啊。 从贤者战帝起跳，跨过至高者，直接到达比普通至高者还要强大得多的超级大人物。 血皇烨发迹之初就曾与她并肩作战的血狱元老，未满二十岁时就在血皇的协助下推翻了一个大陆的宗教统治，在血狱成立之初更是南征北战，从开荒未知区域到镇压其他世界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由于实力逊于月神武圣而只能屈居四把手，但论起功劳和贡献，没有一个人敢把他看得比月神武圣轻。 正是这样的，随便跺一脚就能让一个世界抖三抖的超级大人物，居然，亲自出马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 我不得不努力扶住身旁的秋米拉才不至于腿发软倒在地上。 强烈的恐惧感化为重压让我呼吸困难。 现在的我，面对的可能是逃离边境战场以来，最最强大的追捕者。 我该怎么办？ —————————————— 这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 尼德一瞬间绕到了千夜背后，从背后徒手捅穿了他的身体，从后心到左胸，从左胸伸出的手上捏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心脏上的血管、经络明显已经断掉了，不知为何千夜依然没死，超过一切的激烈剧痛让他呼吸急促，但身体又像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这招还是烨姐教我的，稍微用了一下她的血晶，切断生命维持器官的同时又能维持对象身体机能，实在是非常有效的拷问手段。” “哦……？哈……果然剑帝大人……要动私刑？我倒没意见……不如说这样才比较正常……” “我还不至于这么低级。司南颖！” “在！要把他炸死吗？炸死吗炸死吗？” “做个泡泡把他的心脏保护一下。” “好！！！” “普通泡泡，不会炸的那种。” “……切！” 大失所望的司南颖只好老老实实照做，而尼德腾出手，操作着BBT，光幕上又出现了那个戴眼镜的金发女。 “看到了吗，烁金司南？” “呃呃呃好血腥的感觉……这、这样真的好吗？” “以血肉为媒介，精神为桥梁，续接脑中的真实，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供你检索的材料还不够吗？” “够了……” “那就别废话了。” “是是是是的！” 眼镜女人立刻慌张了起来，她的眼瞳又发出金色的光芒，扫过千夜的身体。从他胸口飘飞的血沫染上了金色又回归他体内，金光如同蠕动的触手一样在他皮下蔓延，很快到了脑部，而千夜嘴角几乎都要溢出白沫了—— “——找到了！” 此刻金光终于消散，眼镜女人长舒一口气，尼德挑了挑眉毛，手一抽，千夜的心脏又回到了他的胸腔中。失去了尼德手臂的支撑，他脱力地跪倒在地，捂着染着血的左胸喘息不止，张大嘴干呕着。尼德瞟了他一眼，确认无明显生命危险后就不再管他。 “结果呢？” “千夜先生毕竟以前和泽拉赫建立过意识或者说脑部的联系……是叫……在玛耶里好像是叫‘念话’的高阶魔法师的通讯手段来着？再加上他被植入过脑虫，通过你刚才的灵肉分离以及体内信息接续的测试，然后——” “别叨叨那些没用的，我只要结果。” “是、是的！根据他脑内零碎信息以及和泽拉赫的联系推断，目标就位于你七点钟方向十三公里处的山谷中！” “目标的移动呢？” “正在快速向正西方移动，显然正在试图逃离你，但为了不被发现所以没用飞的也没用会造成明显空间动荡的空间跳跃！” “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得了……喂，走了！” 尼德打了个响指，随即千夜就像下巴上挨了一脚一样一下子大幅后仰，努力维持平衡才勉强站起来。司南颖跃跃欲试，叨念着“哈哈哈终于能向小烨证明自己啦耶”摩拳擦掌。 “在那边吗……” 尼德看着烁金司南指出的方位，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 一剑挥出，斩风如同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一般，把沿途的一切都推向两旁。一阵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后，一条宽度超过十米的平整大路从尼德面前直接延伸到了目标的山谷中，中间挡路的山峰和岩石全都被夷为平地。 “血债血偿吧，泽拉赫……连同祭灵那份一起！” 第608章 出乎意料者 如果说有谁是绝对无法原谅泽拉赫的话，那人大概非尼德莫属。 “血债血偿吧，泽拉赫……连着祭灵那份一起！” 直至今日，只要尼德一闭眼，祭灵那被削去一半的尸体就会出现在他眼前，鲜红的色彩将眼球浸透，深深烙在大脑底层。祭灵作为尼德已故至交的遗孀，是他曾在那个男人墓前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的女人，同时也是他青年时代的经历和成长的见证，不论从那层意义上讲都是极为重要之人。 泽拉赫杀掉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论她出于何等残忍或无聊的目的，罪行已经犯下，尼德只要一想到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名字，内心的激愤和悲哀就会把视野染得血红。他何尝不想直接大杀特杀，在玛耶全境一路平推过去，如地毯式轰炸的大屠杀，干掉泽拉赫是迟早的事——但他忍住了。他终究是一个理智的人，是血狱的四把手，一言一行都能造成巨大的震动，越是面临大事，他就越是不能意气用事。否则不但是愧对祭灵的在天之灵，还是对昔日至交的侮辱。“绕过皓月私自行动”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祭灵之死为泽拉赫的罪状添了重重一笔，而泽拉赫又被皓月作为侵吞玛耶的借口利用，换言之她的死间接成为了皓月用来推行强权的筹码……对于心地善良不喜争端的祭灵而言，这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选择了稳重行事。 所以他选择不带任何属下，仅仅通知了身在玛耶的司南颖。 所以他完全放下了所有架子，像个普通人一样混在人群之中，靠着之前血狱先遣队收集的线索一点一点接近泽拉赫。 猛兽蛰伏越久，暴起扑食时就越是迅疾凶猛。 所以—— 铮！！！ 纷扬飘下的落叶，在接近到距离尼德百米之时就突然裂成两半，裂口笔直，就像是被极为锋锐的刀刃劈开一样！他踏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个动作都如同洗练至极的剑招，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杀意，把周围的每一丝气流都化成了锐利无比的斩风！切碎草木切碎土石切碎空气甚至切碎空间，尼德的整个身体都化身为剑，在已经因他的存在而彻底异化的空间中一路突进！ “呜哇哇哇哇哇他倒是注意一下别人啊！虽然我也没资格说……” 司南颖坐在一个巨大的漂浮泡泡上跟在后面，当然泡泡的飞行速度远不及尼德，她转眼之间就被甩在后面——即使如此远方传来的过于锋锐的剑气还是多次擦过她的身体，让她根本没法靠近。 “希望尼德大人能成功。” 司南颖坐着的泡泡里面关着一个人，就像透明的仓鼠球一样，不是别人，正是千夜。千夜双腿交叠，用十分优雅的坐姿坐在滑溜溜的泡泡内壁上，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但很快就被闪烁的剑光刺得睁不开眼。 “喂喂喂，我说啊我说~千夜小哥？”似乎已经感到无聊的司南颖拍了拍泡泡，向里面的千夜搭话。 “什么事，司南女士？”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要叫司南妹妹或者司南酱！‘女士’是什么鬼！” “那真是抱歉了……‘司南小姐’。” “‘司南小姐’……唉算了也行，我想问什么来着——啊对了，听说泽拉赫好像对你做了超~~~~~过分的事情吧？” “……嗯，要说的话是很过分，她捏造了虚假的记忆灌输给我好让我为她卖命，还顺带让我建立起了必将破灭的虚假爱情。” “好过分！！！！” 明明是千夜的事情，司南颖却如同感同身受一样义愤填膺，这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愤慨就不知道了。司南颖的性格不知该说是好琢磨还是难以琢磨，像个小姑娘一样爱闹脾气，但这份闹脾气都好像是她为了主张“自己还年轻”而故意做出来的，然而又不显做作。 司南颖这个女人比看上去要难搞——敏锐的直觉如此告诉千夜。 “嗯……确实，非常过分，把我利用得很彻底呢。” “是吧是吧？啊啊何况那个混蛋还想杀小烨……姆……不过尼德老兄出马肯定没问题了吧！” “嗯，应该吧。” 千夜想了想，还是含糊地答应了。 —————————————— 快逃—— “呼……呼……呼啊……” 快逃—— “妮儿！还好吗？” 快逃—— “我……还好……” 快逃—— 其实一点也不好，极度的紧张让我四肢僵硬的同时还揪紧了我的肺，我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快逃—— “不好办啊，我的魔力……” 快逃—— 莱瓦汀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持续辐射出温热的魔力，虽然它已经很努力克制了，但终究无法完全屏蔽。 快逃—— 天空中迫近的杀机让我汗毛倒竖。 快逃—— 凹凸不平的土石路和挡路的树枝都让人心烦意乱。 快逃—— 不敢使用魔力，不敢使用空间跳跃，不敢使用任何除了徒步外的办法。 快逃—— 要说为什么的话……此刻我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天空。 快逃—— 夜空之上，是闪亮的星屑汇成的光河。 比银河更加绚烂恢弘，而且炫目到了刺眼的程度，覆盖了天空的银白星屑——当然不是真的星星，那是密密麻麻的实质化的剑光。它们至少绵延了数十公里，仿佛无数眼睛对着地面上的一切虎视眈眈，一旦有魔力、空间波动或者其他很明显的能量反应，立刻就会—— “——啊！！” 星屑般的漫天剑光中，有一小片忽然降下——所幸并不是向着我们，可能是有些受惊的山中魔兽触发了它的注意吧？银光一闪，仅仅是眨眼之间，半边山头都变成了碎屑！这样的招式如果放在玛耶绝对是禁咒了，但尼德·布莱德维奇显然只是随手就施展了出来！ 如此的阵势惊得我满头冷汗，眼睛被汗水和泪水的混合物遮挡，每一扎眼睫毛都会黏进眼睛弄得眼睛好痛！我晕头转向地被秋米拉拽着跑，磕磕绊绊颠颠簸簸，头顶的剑光和眼前浓黑形成了强烈色差让我更加反胃！更可怕的是这种感觉，无数利剑在天空中对我虎视眈眈的感觉，下一瞬间就会粉身碎骨的恐怖…… “呜啊！？” 秋米拉忽然轻呼一声，她猛然停住脚步，我一下子撞在她背上差点摔倒！ “怎么了——” “嘘！” 她按下我的头同时环顾四周，她整个人都绷紧了，似乎比我还要紧张。 “到底怎么了……” “有人追上来了！” “！！！” 秋米拉的话语中没有半点玩笑成分——这种场合也不可能开玩笑！她的超直觉在这种时候是最有用的！不等我回应，她就一把拉住我继续跑了起来，比之前还快！ “坚持一下！现在不能停！” “我……我知道……呼……” 快逃，快逃，快逃——但越是逃越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迫近！连我也感觉到了！这是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凝成实体的杀意，化作污浊的泥泞绊住我们的脚步——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 —————————————— 铮——！！！！ 剑鸣声响彻，又是一大片山峰碎成细渣，尼德一挥手，扩散到整片天际的剑光的一部分向他汇聚过来，像翅膀一样凝结到他肩上！ “在这里吗！” 轰！！！！！！！ 数以亿万计的无数细小剑光汇聚在一起，就像无数根压紧的弹簧突然弹开一样，光芒掠过大地，地面上被剑光扫到的一切都尽数崩裂！山区已经完全不符原本的模样，方圆百里之内几乎全被尼德削平了！而在一片狼藉之中—— “……看到你了，泽拉赫！” ——那两个仓皇逃离的身影极为清晰。 一个是跑在前面的身材稍微娇小一些的少女。 一个是被前者拉着手跑在后面的银灰色长发的少女。 还有一团粉白色的火焰飘在她们身旁。 大概是害怕使用魔力会引得漫天剑光察觉吧？她们全程都用跑的，没有使用飞行魔法也没有空间跳跃。 “泽拉赫……” 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终于到了这一步。 忙于逃窜的泽拉赫显然也察觉到了，她步伐慢了一瞬，回过头看向天空—— ——正好和尼德对视。 短短一瞬间变得无比漫长，几毫秒被拉长成了几小时。 满脸惊愕与恐惧的少女，碎裂的大地，这幅画面深深烙在尼德眼中，然后又扭曲。 扭曲成了祭灵那躺在狭小储物间中的残缺尸体。 此刻，满腔怒火终于变成脱缰野马。 陪伴了他多年的斩帝巨剑出现在他手中，高高举起—— “血债血偿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 这一定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最刺眼的光芒吧？ 不仅仅是单纯的亮，其中还包含着那些扎人的东西……该叫剑意吗？仅仅是看一眼就感觉有无数利剑穿透瞳孔刺进大脑，如果一直直视一定会对视力造成永久损伤吧。 我不清楚这一剑究竟有多强，也不清楚它造成了怎样的破坏，我只能勉强看出那一代的一切都化为虚无，什么物质都不存在的绝对真空。 如果我身在其中的话肯定会在刹那间殒命吧？别说全尸，连构成身体的一个分子都留不下来。 然而我并没有。 事实上，我和尼德·布莱德维奇大肆宣泄怒火的位置——距离非常远。 “血狱的剑帝，确实名不虚传，但还是有点意气用事了，不然真的是无懈可击。” 这个男人理所当然般站在我身旁，把刚刚帮我遮挡剑光的手从我眼睛上移开。 “你……” “你是……？”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秋米拉也是一样，她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好久不见，妮尔丽斯·泽拉赫小姐。” 这个男人——贺拉克图看向我，露出柔和的微笑 · · · · · · · · · · · · · · “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你或抓你的。” · · · · · · · · “小小的提议。” · · · · · · · · · “如何？要不要联手？” 第609章 恬不知耻吗？ 这是个称得上清秀俊逸的青年男子，年龄大概是二十到三十中段——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半长的黑发微卷，浅灰色的双眸中蕴含着柔和的光。 光洁的皮肤仿佛长时间不见光一样略显苍白。 一言以蔽之，是个带有虚幻感的美男子。 而且他身上穿着似乎是叫商务休闲装的衣服，和此地格格不入，但十分适合他。 我认得他。 尽管麻木的大脑用了好几秒才从记忆中挖掘出答案，但我还是在得到答案的瞬间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贺拉克图？” 我惊讶得结结巴巴。 “你是……怎么……？” 秋米拉也是一样，她也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好久不见，妮尔丽斯·泽拉赫小姐，以及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这个男人——贺拉克图看向我，露出柔和的微笑 而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怎么……不、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拜欧哈扎德的人！是阿格克萨斯的同党！阿格卡萨斯——如今想来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名字了，但他所展现的力量和智慧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如果不是薇妮从中作梗整个玛耶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但阿格克萨斯能的计划能接近成功，贺拉克图这个人绝对功不可没！尽管他一直都隐身于阿格克萨斯的阴影中不抢风头，但我仍记得他在浮空城上帮阿格克萨斯挡下了来自我异种温床的致命一击！暗杀穆丁他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家伙是敌是友？ 当然是敌人。 当初好歹是以命相拼过的，怎么可能是友军？ 而且阿格克萨斯的死……主谋是薇妮，动手的是大贤者，但不论怎么推卸，其中也确实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所以—— 在我被尼德·布莱德维奇围追堵截的此刻，他为何会出现？ 还用说吗？ 贺拉克图是戴罪之身，是阿格克萨斯的共犯，这样的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不但能赎罪，还能一举成为英雄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抓住我。 在布莱德维奇之前拿下我，然后假惺惺地把我献给他，这样的话即使是布莱德维奇也没法说什么，完美。 在我的眼中，他的身影甚至和卡帕琪雅重叠到了一起。 但我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我不会在这个关头再栽跟头了。 之前我都是孤身一人，这次不同了，有秋米拉，有莱瓦汀，她们都是非常强大的属于我的同伴！而你贺拉克图呢？没错，阿格克萨斯是很强，如果是他从地狱里爬回来找我算账的话就万事休矣，但你不是他！贺拉克图这个人虽然据说在拜欧哈扎德资历很老，但实际的战斗能力并不出众，绝不是我们三人加起来的对手—— “且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先把无谓的担心扔到一边吧，我虽然支开了布莱德维奇先生，但这里依然十分危险。” ——啊？ 他，说啥？ 支开布莱德维奇？ “你？支开他！？怎么办到的——” “先回答我个问题吧。” “哈啊？” “回答我个问题，在那之前还请不要离开。” 我已经被弄糊涂了。 回答问题？什么问题？如果他不是来抓我或杀我的话那到底是想干什么？布莱德维奇虽然被引到了错误的地方，但发现这边也是迟早的事！现在应该赶快离开！！然而贺拉克图一伸手，无数嫩红色的肉线如同蜘蛛网一样张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别挡路！” 莱瓦汀的火焰一闪，化作炎刃砍向肉线蛛网——然而没能留下半点损伤！ “如果你不是敌人的话就别碍事啊！” 秋米拉也急了，斩首刀在她手中显现，砍向网——然而同样没造成有效伤害！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战斗力不强，但也只是‘战斗力’不强而已，我的防御力和恢复力都是冠绝拜欧哈扎德的……” 肉线蔓延着，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我们包围，如果布莱德维奇找到这来别说我们三个，连贺拉克图恐怕都会被怀疑！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这样到底有何意义？ “当然，也别想着杀死我，我有多难被杀死，泽拉赫小姐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静一静，回答我一个小问题。” “我没时间！！！” “那大家就一起在这耗着吧。” “…………！” ———————————— “血债血偿吧！！！！” 斩帝剑携卷着庞大无匹的力量挥下，这是足以把地壳撕裂的强大斩击，但所有的力量仅仅集中于一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项上人头！已经完全愣住的泽拉赫做不出任何反应，而她的两个同伴才刚刚意识到尼德的存在！ 铮！！！！ 鲜血喷涌，泽拉赫漂亮的脸上表情永远固定在了一瞬间，失去支撑物的头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溢出的剑气直接搅碎了一旁的埃隆梅德身体，而粉白色的火焰尚未凝成人形就被吹散。 赢了。 这么久的酝酿，实际上的执行只用了一瞬间都不到。 没有多余的折磨，没有当面悉数她的罪行，只是凌厉到极限的一剑，没给泽拉赫任何心理准备就了解了她的生命。 尼德的心脏狂跳着，呼吸也十分粗重，泽拉赫和边境战场中那些极为强大的界兽相比实在弱太多了，但恐怕几十头顶尖界兽加起来都没她的这条命重。挥下的巨剑沉重无比，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能扯到心脏上最脆弱的位置。 结束了。 这算是……为祭灵报仇了吗？ 算是……给这震撼世界的闹剧彻底画上句点吗？ 还是说…… “………………啧！” ……果然，没这么简单。 泽拉赫的肉体溃散了。 飞出去的头颅也是。 明明尼德只是把她的头砍下来了而已，身体和砍下的头都迅速腐烂，变成一堆红红黑黑的碎肉，旁边的埃隆梅德尸体也是同样，假得不能再假。 “该死的！！！” ———————————— 背后远方的斩击声和爆裂声依然在隆隆作响——但突然停住了，仿佛按下暂停键一样，太唐突了。 “看来布莱德维奇已经发现了，他找到的你们只是我做出的假货，现在他一定很生气吧？” 贺拉克图眺望远方，然后露出苦笑。 “勃然大怒的他会怎么做？大概要把这一带的一切直接抹消吧？我们恐怕都会死。” “那你就别在这碍事了！！！！”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大吼道。 “这要看你表现了，泽拉赫小姐。” 贺拉克图的眼神略微变了。 不再是柔和到让人火大的眼神。 而是仿佛洞悉世间真谛、能看透所有人的心的，沧桑又高深莫测的眼神。 就像阿斯特罗伊一样，来自大前辈的看透一切的目光——甚至比阿斯特罗伊还让人不舒服。 被这样盯着看，我感觉心脏都要被翻出体外了，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暴露给了他。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他发问了。 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性。 这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残破的山林也好，布莱德维奇也好，秋米拉和莱瓦汀也好，一身的疲劳也好。 只剩我和他。 · · · · · · “妮尔丽斯·泽拉赫，你是否已经悔改？” · · · · · · “………………………………………………………………你说什么？” 我被这个似乎普通却又不普通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悔改’……我……我当然悔改了啊！都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不——”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所以请好好回答。” “……………………” 好好回答？ 悔改？ 指的是我过去的一切？对我过去犯下的罪的悔改？ 我当然悔改了啊！ 我的一切计划都失败了！我一度什么也不剩！险些万劫不复！我过去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把我推向深渊！让我在失败的泥沼里永远挣扎！负罪感和死者的亡魂一起在梦中折磨我！我无时无刻不痛苦得想死！你还问我有没有悔改！我当然—— 当然—— 当然…… 贺拉克图看着我。 他的目光如同深夜中的两把火炬，把我黑暗的部分暴露在光明之下。 “我无法在这个人面前撒谎”——我产生了强烈的感觉。 ‘悔改’……吗？ 经历了这么多罪恶，经历了这么多失败，经历了这么多痛苦，最终所得出的结果究竟为何？ 嘴上痛苦的惨叫，情绪上强烈的悔恨，这些说到底也只是外在的表象。 我的内心呢？ 扪心自问，我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呢？ 悔与改，我究竟是只做到了前者，还是两者都做到了呢？ 我，究竟…… …… …… …… “我……很后悔，对过去犯下的错误……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嗯。” “惭愧，悲伤，同情，自责……很多很多感情……都让我非常痛苦……” “嗯。” “那些被我伤害的人，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嗯。” “但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感觉……究竟是真的想要补偿他们，还是只是单纯因为负罪感折磨而做出的条件反射。” “嗯。” “但是……” “但是？” 一个个人影在我面前浮现。 泽拉赫家族，卡索鲁的人们，拜火族的人们，炎龙王，星穹废墟的牺牲者，边境战场的牺牲者，艾西亚，祭灵。 他们没有像以往一样索命喊冤。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对他们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呢？补偿又有什么用呢？ 明知无用，我还是控制不住说了下去。 “我想对他们说对不起……对他们每一个人……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真的……非常后悔……如果能重来的话……我一定会阻止……” “阻止什么呢？” “阻止过去的我……告诉她……这样做不对……这些残忍的事情……只会把……会把自己和他人一起拖入深渊……只会留下痛苦而已……” “所以？” “所以……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然后……” “哦？‘然后’？” 然后什么呢？ 贺拉克图的目光更加深邃了。 强烈的负罪感和绝望感，以及对恬不知耻的自己的羞耻几乎摧垮了脆弱的心灵防线，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是何等厚颜无耻，我知道我想要说的一定会激怒贺拉克图，但我已经无法抑制了，即便我很清楚我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但是……我还是…… · · · · · · “然后……我希望……他们能宽恕我！” · · · · · · 为了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我耗尽了仅存的力气……和所有的勇气。 头晕目眩的感觉在脑子里膨胀，但在那之上是极端的羞愧和不安。 人界最残忍无情的通缉犯，做尽了坏事，犯下了滔天大罪。 这样的人居然奢求宽恕。 想要让那些被她深深伤害、甚至残害致死的人原谅她。 这是何等的恬不知耻？ 这是何等的傲慢？ 这是何等的愚蠢？ “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 “……” “我……居然……还在说这种话……还在想着……这种好事……明明是不可能的……” 贺拉克图一定勃然大怒了吧？ 秋米拉也会对我失望吧？ 莱瓦汀也会觉得我过于愚蠢吧？ 一切都，结束了吧？ 或许我该主动自首？ 或许我该自愿跪在布莱德维奇面前引颈受戮？ 或许这样才是正确的吧？ 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奢望着—— “……不，这样就够了。” “…………啊？” 贺拉克图轻柔地揉着我的头发。 声音比之前的任何时候听上去都温柔。 他抓住我的手，把两腿发软跪在地上的我拽了起来，还帮我弹掉了衣服上沾的泥土。 “你……诶？为什么……？” “满脑子以死谢罪的人只不过是怯懦的逃避者，会祈求宽恕的人才是真正能够悔改的人。” “啊……？” “所以，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谈点正事吧。”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观察布莱德维奇的动向，轻轻点了点头。 “时候差不多了，逃吧，我来帮你。” “你……帮我？” “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你或抓你的。”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 “我至少要知道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并不是不可雕的朽木啊。” “可是……” “没有可是，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提议？” “如何，要不要联手？你也觉得不能让薇妮·莱本托德继续肆意妄为了吧？” ~~~~~~~~~~~~~~~~~~~~~~~~  妮儿终于能向前迈进了，恭喜恭喜~这样的妮儿总感觉越看越可爱~ 谁还敢说虫交不治愈？都给我站出来！ 不过米拉米拉魔王怕是要吃醋了，哼唧 顺便求一波月票~ 第610章 某人的感情 （她这么说了哦） （……………………………………………………………………………………………………………………………………………………………………………………………………………………………………………………是这样吗？不是演技？） （绝对不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演戏的本事了） （……………………所以，你怎么做？） （我希望和她合作，‘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的话就把她交给剑帝，反之另做打算’，这不也是你的意思吗？） （是这样没错，但……） （但是什么呢？） （……） 优雅地交叠双腿坐在浮空泡泡里的千夜，内心当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悠哉。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就一直在等贺拉克图的联络，这是拜欧哈扎德的古老通讯手段，“吃下某人神经中枢的一小部分从而与其建立连接”。虽然有点诡异，但保密性比玛耶的念话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基本不用担心被尼德或司南颖截获。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钻烁金司南的扫描的空子，烁金司南的分析对象是千夜的精神，其中作为媒介的是肉体，换言之给千夜植入了自身神经中枢的贺拉克图可以间接干涉烁金司南的扫描结果。 （容我，思考一下） 千夜也有所顾虑。 把至今为止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主要是边境战场的大事件之后的事整理一下。 “妮尔丽斯·泽拉赫越来越不对劲了”——这是他听闻了玛耶各方对妮尔丽斯的围追堵截的结果后的第一感觉。尽管千夜从头到尾都在被利用，但他对妮尔丽斯的行事风格还是比较了解的。如果是以往的妮尔丽斯的话，绝对能处理得更漂亮，绝不至于如此狼狈，毫无疑问她身上发生了某些事情……一些超出常人想象范围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想找妮尔丽斯·泽拉赫好好算账”，这是千夜最深切的想法，也是他被软禁期间的第一愿望。在现实意义上他需要自保，在心情上他想对妮尔丽斯以牙还牙，两者完全不冲突。只需活用自己的身份，乖乖向血狱示好，并且积极表示改过自新并投入到狩猎泽拉赫的行动中——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千夜在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妮尔丽斯的生杀大权。 只要把贺拉克图的部分剥离掉，再让烁金司南扫一遍，就能得出关于妮尔丽斯所在位置的大致情报，剑帝据此再出击扫荡一次，就能百分百把妮尔丽斯拿下。 但—— （……好吧，我知道了，先如你所说，‘先不要把她绳之以法’……就这样吧） （嗯，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用你的话说就是……‘正确的方法未必会导出正确的结果’吧？贺拉克图先生？） （可以这么认为） 通信切断了，千夜身体微微后仰，在不被司南颖怀疑的限度内长叹一口气。 薇妮·莱本托德确实可恨，但她和千夜并没有直接的恩怨纠葛——至少原本没有。 现在有了。 —————————— （聪明人呢，‘管家’先生，没轻易把我的事说出来） （……如果我说了呢，莱本托德？） （那样的话……嘛，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千海酱留在身边？） （……） （她为了你那么拼命，她有多爱你多在乎你你不会不明白吧？） —————————— 当时，莱本托德是这么跟他说的。 “把千海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要挟千夜，不让他公布真相”——任何人看到这段对话都会这么想吧？ 原本千夜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其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大。 后来经过不知用什么办法找上刚被带离血晶宫的自己的贺拉克图点拨，他彻底确信了莱本托德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 和妮尔丽斯相比，千夜对莱本托德而言的重要性简直小到不能更小，况且千夜也算是半个戴罪之身，他这样的人向全世界宣称救世的圣女其实是个大坏蛋——谁会信？就算有少数崇尚阴谋论的家伙会当回事，莱本托德只要略施小计就足以把猜疑的火种扑灭。 “要挟千夜”，并不足以成为莱本托德把千海留在身边的理由。 更何况按理说千海也没有值得莱本托德这么做的价值。 看看莱本托德的手下吧，魔王佛格莱特，战帝圣安德烈，魔王教教主提耶拉，昔日与万巧之贤者比肩的大学者珀尔，每一个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然而千海呢？ 一个在里界传承多年的杀手家族的大小姐。 境界只是大魔导士的水准。 作为战斗力并不是很够格，作为保镖也有更好的代替品。 莫非莱本托德想利用千海，间接控制里界那些杀手家族或刺客组织？ 但她并没有这个必要，一个神出鬼没的佛格莱特就足以完成所有暗杀任务了。 所以—— 莱本托德，为什么，偏偏，要把千海留在身边？ 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这是千夜想要弄清楚的。 正如贺拉克图所说——“尽管一切的罪责都由泽拉赫小姐承担了，尽管这世界变成现在的事态是那两人共同作用的结果，但论及根本，原因还是出在莱本托德身上”。 千夜憎恶妮尔丽斯。 但这不代表他会站到莱本托德那一边。 （等着吧，薇妮·莱本托德，可别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 “尼德·布莱德维奇有他的伤痛，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其内心都存在柔软之处。” 贺拉克图不紧不慢地说着。 “心的弱点的形成往往与成长经历有关，人尚未成熟时经历的悲伤、痛苦和遗憾，往往不等治愈就被新生的坚壳遮掩，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个个弱点和缺点。” “比起那个——不是应该先逃吗！？”秋米拉说道，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我们不是正在逃吗？” 贺拉克图轻轻一挥手，像茧一样把我们层层包围的肉线张开了一条缝，透过缝看到的是——星空，和一望无际的云海。 灼目的剑光早已被远远抛在后面，就算布莱德维奇立刻发现我们的所在也难以追上来了。 ……好快。 直到这一刻我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我，在生死关头，被“过去的死敌的同伴”救了。 而他还在喋喋不休。 “很多时候促使人行动的不是长处，而是欠缺之处，布莱德维奇先生显然就是如此。他有无法面对的过去，有无法放下的事物，他比普通人更害怕失败，这正是他心中的弱点，也是足以左右他此次行动的重要因素。” “……简而言之就是说？” “他会认准那一个地方大闹一番，追过来的概率非常小，所以放心吧。” 他微微一笑。 似乎还想说什么的秋米拉和莱瓦汀把话咽了回去。 她们一开始也很紧张，但渐渐的，紧张的情绪完全消失了。 我原以为他只是在卖弄学识或者单纯的话很多，然后才发觉——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贺拉克图的话语蕴含着奇妙的力量，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听的话就能感觉到其中绝妙的语气控制、语速调整的技巧。 过去对话术有深入研究的我当然清楚言语的力量，过去的我也很精于此道，但贺拉克图的话术毫无疑问和我不是一个境界的。即使是在巅峰时期，我的话术也仅限于“诱导”“控制”“混淆视听”之类，而他甚至不用凭借说话内容，仅靠单纯的声音语气就能抚平人的情绪。 在星穹废墟时，他的存在一直被阿格克萨斯的光芒掩盖，我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就只有挨了异种温床的致命一击还未死的强大生命力给我留下了点印象。 现在看来…… 我，以前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你不必感到惭愧或不甘，我并不是很有表现欲的类型。” “！？”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一惊一乍的……你果然变了很多，泽拉赫小姐。” “……那又怎样？” “你的眼神已经完全是‘人类的眼神’了。” “！？” “内在的改变，质的变化，原来如此，这就是莱本托德对你所做的事，好坏难论呢。” “你…………！” 我感觉心脏仿佛被紧握了一下。 即使是那些和我朝夕相处的同伴，也是在逃回玛耶数日后才确定了我的改变。 他仅仅是看了我几眼，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直接道出了真相。 “如果你不嫌弃，我倒可以与你好好谈谈——” “停停停！你离妮儿太近了啊啊啊啊！！！” 就在贺拉克图靠近我的同时秋米拉窜了出来，像只发怒的小猫一样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我还没离她太近呢……” “说不行就不行！谁知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贺拉克图流露出温柔的父亲守望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女儿的眼神。 “不论哪个时代，‘少女情怀总是诗’都是不变的真理啊。” “什什什什么少女情怀啊！” 秋米拉脸顿时变得通红，看了我一眼——然后脸更红了，不等贺拉克图再说什么就连滚带爬和我拉开距离缩成一团……到底怎么回事？ “那么，大家应该都冷静下来了吧？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关于合作的事。” “且慢，我们还无法信任你。” 这次是莱瓦汀。 “你曾经是‘敌人’吧？就算你说着要抵抗莱本托德，我们又怎么相信你？如果你其实已经完全倒向她，接近我们是另有所图呢？” “哦哦，你担心我其实已经屈服于莱本托德？这是合理的疑虑——但相信我，事实和你想的完全相反。” “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莱瓦汀的语调依然冰冷。 我和秋米拉也抬头看向他。 这个昔日的敌人，为何会心甘情愿和我们联手对抗薇妮？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而他的表情依然平淡。 只是露出略显落寞的笑容。 然后，把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 · · · · · · · · · · · · · · · · “因为我爱着阿格克萨斯，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所以我无法原谅身为始作俑者的薇妮·莱本托德。” 第611章 新客人 “让她……逃了？” —— “逃了……？” —— “我都……亲自出手……居然……？” —— “等等，这……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 “她们一定还在某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 尼德久违地感到了焦躁。 并非极端的愤怒或不甘，而是纯粹的焦躁。 “只要自己出手就一定能成功”——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 世界上不存在不自负的强者，尼德就是如此，他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骨子里还是有对弱者的藐视的。妮尔丽斯·泽拉赫再强也不过是玛耶的贤者级别，算上她的同伙，充其量也就三个贤者级别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是尼德的对手。这其中的实力差距过大，甚至超过了耍阴谋诡计能弥补的范围，要说尼德在与泽拉赫近在咫尺之时失手，世上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除非——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这样的失态……） （冷静……） （给我冷静点！！！） 仅仅是片刻尼德就冷静了下来，他本身就不是容易失态的人，上次失态是祭灵的死，上上次失态是姐姐的死……太过久远的破事就不必提了。取回冷静的尼德稍加思索——这应该不是泽拉赫的什么阴谋，如果泽拉赫真的早就布置了计划想逃的话，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尼德发现，既然尼德差点抓住她就说明这次事件也是出她意料之外的。 这么想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有外人赶来协助她们……喂，小子！” 尼德如刀的目光投向千夜，如果目光有实体的话他想必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承受着咄咄逼人的尼德的威压，千夜看上去表情如常，但身上已经冒了很多冷汗了。 “……请问有何贵干？” “你觉得呢？” “如果是怀疑我的话……非常抱歉，我和阁下一样希望尽快把泽拉赫绳之以法。而且泽拉赫的‘可能性最大的所在方位’是您用血狱的特殊手段得出来的，我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尼德长年以来积累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与千夜有关，尽管拿不出证据，他还是倍感火大。但千夜究竟是怎么做的？按理说扫描方法没有问题，烁金司南也说没问题了，这可不是自我催眠之类的伎俩能瞒过去的。 要不要把这小子拷问一番？ 简单粗暴，但很有效，他在起义军时代就干过很多次这种事了，对于拷问还是颇有心得的。 既然如此—— “无论放在哪个角度看，泽拉赫都是个无底限的下三滥，是当之无愧的恶人中的恶人。” “……嗯？” 千夜突然开口了。 尽管尼德的威压让他冷汗直冒，他还是顶着压力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而且还是句没用的废话。 “你这是废话，她可是人界第一通缉犯。” “但是，恶人的对手未必就是善人，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泽拉赫的对手？ 硬要说的话，现在全人界的人都能算泽拉赫的对手，全都是绝对的敌对。 但要在其中挑出最适合被称为泽拉赫的对手的人的话—— “——等等，你在暗中看了多久了？出来！” 尼德突然眼神一冷，手指一动，一抹半透明的斩风就突然划过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空间波动了片刻，一股给人以粘稠感的黑雾就从空间的裂隙中渗了出来，迅速汇聚成人形——那个身披黑纱的怪人。 佛格莱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伟大的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大人，十分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他一登场就大幅度弯腰行了个非常夸张做作的礼，倒也很符合他的风格。千夜的眼角微微跳了跳，而尼德看到佛格莱特时只是露出了厌烦的眼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 “在下是玛耶的一介小小贤者，雾之贤者佛格莱特，能够入您的法眼真是三生有幸！” “别说这些让人恶心的……果然动静还是闹太大了吗？既然有与此事无关的玛耶高层出现，就说明……” “没错哟。” 这声清丽的女声响起的瞬间，尼德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佛格莱特身后亮起了仿若水汽的月光，这个身着旗袍和披肩的绝色美人款款走来。她宛如当空明月，只要一出现就会让漫天繁星黯淡失色，宛若沁人心脾的美酒般的美貌更是光彩照人。容颜，仪态，身姿，气质，无一不是完美，脸上的美丽微笑就如同绽放在月下的幽兰一般。 ……明明是这样的。 明明她散发着一种让人联想到倒映着明月的平静湖面的氛围。 却不知为何……只会让人感到险恶。 非常险恶。 仿佛款款走来的这个人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而是一头狰狞又凶残的怪物一样。 （啧！动静还是闹大了！） 尼德懊恼地皱紧眉头，他知道之前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被血狱的人察觉不可能，但他原本是有着“绝对能抓到泽拉赫”的自信才敢闹大的。到时候就算皓月来了，看到尼德手上的泽拉赫也只能乖乖让步。 可现在…… “呀，尼德。” 皓月嫣然一笑，向尼德很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但在尼德眼中就像怪物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 “……你好，皓月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时间应该在血晶宫吧？” “皓月姐才是，居然有闲情逸致到这穷乡僻壤散心吗？” “呐哈哈，我正在这位可敬的佛格莱特先生的陪伴下主持工作，然后BBT上的传感就收到不得了的反应了呢。” “……那还真是奇妙。” “然后我立刻联系了一下下血晶宫，然后就发现你不在原本的岗位上哟。” “我们的官职在本质上还是同级的，我不必随时向你汇报我在哪吧？” “啊哈，那你是不是忘了——小蝶和小烨闹掰之后，血狱人员出入境边境战场的记录就交由我管理了？别说你，就算是小烨要去下界也得先跟我打个招呼哦。” “……算了，别闲扯了，把话说明白吧——皓月，我知道你是为了血狱更远大的利益，但‘放任泽拉赫不管’所带来的潜在风险已经大于‘控制住玛耶’带来的收益了！” “这可轮不到你管哦，你以为我心里没数吗？充满正义感的尼德酱怕是——” 嘟嘟嘟嘟嘟嘟—— 就在这时，皓月的BBT突然响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接起通话。 “喂？这里是塔塔利亚，有什么要事吗？” “月神大人！这边有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还是给您汇报一下比较好……” “别废话了，说吧。” “就在刚刚，马西阿罗的至高者钢铁之王，在没有任何预先通知的情况下穿过穿界门到了星穹废墟。” “……哈？他来这干什么？而且他怎么开的穿界门？” “他似乎是获得了武圣大人的许可。” “…………咲舞那家伙！和我对着干很开心吗！？” 第612章 你也有今天（笑） 新封面背投放上了哦 ~~~~~~~~~~~~~~~~~~~~~~~~ “尼德·布莱德维奇捕捉妮儿失败……这……” 这…… 这…… 这……到底算什么情况啊？ 心烦不已的薇妮懊恼地挠着头发，重重瘫坐在椅子上。 又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人物了。 如果说光一个月神自己还能应付一下的话，再加上个剑帝……这就完全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而且妮儿居然逃了？一般来说血狱最高层干部亲自出马，就算是薇妮也不敢说自己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百分百从剑帝手下逃脱，更何况已经被废掉的妮儿？就算她有秋米拉和莱瓦汀的协助……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再说了……这次妮儿逃了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最该做的事尽快回到原本的轨道上，至少要尽快再一次把妮儿捏到自己手心里，不然血狱一掺和就非常麻烦了！现在她姑且把佛格莱特派到月神身边稍作周旋，但能起到的效果也非常有限……而且……而且…… “钢铁之王……？” 先是月神。 又是剑帝。 现在再来个马西阿罗的至高者！？ 那个铁疙瘩！？ 理论上而言，马西阿罗和玛耶是同盟关系，也就是说钢铁之王应该是以玛耶的友方的身份来到玛耶的，换言之至少明面上薇妮要和他客客气气的……但……这股令人作呕的不安心感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666个世界的一千多个至高者中，有哪个人是薇妮非常不想与之发生正面冲突的话——恐怕非钢铁之王莫属了。 身为昔日魔界十王之一的瘟疫之王的继承者，薇妮的杀手锏是“病毒”。 病毒对一切有机生物都有致命的杀伤力，而生在玛耶的薇妮能够很自然地让病毒适应高魔力环境，从而连“基于魔法的攻击”也能侵蚀。在玛耶之中她是完全可以横着走的，在其他人界也差不多。 除了马西阿罗。 机械的世界。 相当一部分生物都是金属构成的无机生物。 那里的高级战士几乎都把身体完全替换成了机械。 完全的无机物，而且由于是与魔力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所以薇妮的病毒再强也不可能伤到钢铁之王，相性极差。 更让她感到头疼的是——为什么钢铁之王会在现在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现在？ 是为了表示对玛耶的支持吗？不，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的话，当初玛耶被逼上绝境的时候他就该来了，而不会拖这么久！况且现在月神也在玛耶，如果他现在过来无异于狠狠打月神的脸，这样的话绝对会让月神怀恨在心……这样的风险他不可能不知道！ “啧……” 到底该先处理哪边？ 尽快找回对妮儿的掌控？ 尽快应付月神把她劝回去？ 尽快对付剑帝免得他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尽快把钢铁之王搞定？ 依照以往薇妮的风格，当面对多线目标时，她会巧妙利用多个目标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各自之间形成牵制。她只需要做一些微调，然后就能作壁上观，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但这次情况不同了，不论哪边都是她没料想过的结果，而且这些人之间的种种微妙矛盾也是她难以利用的。 自从秋米拉·埃隆梅德那混账把妮儿劫走后，一切都失去了掌控。 到了这一步，连薇妮也不得不放下无谓的自尊心，老老实实承认——她确实太过小看秋米拉了。她没想过这个她眼中的废物居然是如此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她也没想到这个没存在感的东西居然会有如此的魄力和行动力。 -----她想杀了秋米拉。 平生第一次，不是为了什么计划，也不是出于恶趣味，而是纯粹因为强烈的负面情绪而想杀掉一个人。 但——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她们在哪。 妮儿能逃过剑帝的追捕，一定是有贵人相助，而且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家伙……是谁呢？还有谁会愿意站在世界第一通缉犯这边呢？愿意站到妮儿这边的人中有几个是如此有本事的呢？亦或是说那个人并非完全是妮儿的同伴，只是有和她相同的利害关系？这样的人—— “——啊！” 想到了。 确实，应该，是有，这么个人。 知道薇妮的真面目，知道一切的真相，而且和薇妮是绝对的敌对关系。 “阿格克萨斯的同僚……贺拉克图？” 她憋了好几秒才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只是单纯的记不清了。败在薇妮手里的人太多了，她不可能把宝贵的脑容量分给那些已经注定翻不起浪花的手下败将，所以她判断一个对手已经彻底无法翻身时就会将其选择性遗忘……不对不对，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一个小小的失误居然…… “……薇妮？你还好吗？” 千海担心地看着她，反而让她多了一丝没来由的烦躁，不过—— “千海啊……” “嗯？” “不，没什么。” 薇妮摇了摇头，姑且还是先别跟她说千夜已经回来了吧。 而且，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呢？ 是不是该考虑……“使用”千海了呢？ 把这个在她看来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少女留在身边，目的只有一个，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把钥匙—— （不，还是先等等吧……） 如果用了千海和科黛伊洛，那么一切都无法回头了，那也不是薇妮想要的结果。 暂且，等等吧。 ——————————————————— 海。 “………………” 一言以蔽之，现在我们正在海上。 我们原本位于安地列斯公国的西北部，这是个临海国家，过了山脉就是大海。 贺拉克图的“肉线”就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交叠编织成了如同救生艇的小船，我们全都坐在这上面。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理，这“小船”完全不随波浪晃动。 “到这里基本就不用担心了，今天……姆，天气不错。” 贺拉克图抬头看了看太阳，有把手放在眼前比划着什么，似乎在观测海浪。 “天气晴朗，微云，光照充足又不至于刺眼，海风较弱，无变天的迹象。” “逃跑和天气有什么关系吗……” “好天气可以让人心情愉快呀。” 贺拉克图轻笑着和我们三个面对面坐下。 他明明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我却有种被完全镇住的感觉，仿佛来自全智者的催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拉克图是拜欧哈扎德近现代影响力极大的大学者，对拜欧哈扎德的科教、文化、政治、经济都做出过重大贡献。不论从哪个意义上来说，他都是比阿斯特罗伊更加博学的大大大前辈。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到底多少岁了？ 看上去就是二十五岁左右的男青年，但这种老妖怪的真实年龄是肯定不能靠外表推断，某个一百三十岁的玛耶第一老处女外表还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呢。 “很好奇我的年龄？” “呃？啊！没……” “你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呵，你真的和原来完全不同了啊，维持不了那副扑克脸了……不，只是单纯的感情变丰富了吧？” “要你管……” “不必羞愧，获得人性长远来看未必是好事，但绝不是坏事。” “为什么你这家伙说话总是一副说教的口吻啊！让人好不爽！”秋米拉插话道，她似乎真的不怎么喜欢贺拉克图。 “抱歉抱歉，毕竟我教人时间太久了，都成习惯了。” 说起来这家伙好像还当过很久的皇室御用家庭教师……他到底服侍过几任国君了啊？……啊！我想起来了，之后查过正式文件，贺拉克图应该是…… “两百岁？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两百多岁了吧？” “上个身体两百岁，上上个大约快三百岁了吧？” “………………” 还带换身体的？他到底活了多久了啊！ “至于现在这个身体……是我十六年前吸收获得的，算是十六岁吧？当时我作为外交使到玛耶参观，结果找到了个非常厉害的尸体，生前至少是至高者级别的强者呢。我吸收了那具尸体后就维持在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且对经济学的理解又更上一层楼了，受益颇丰。 “……” 我总觉得我知道他说的那具尸体是谁，似乎是血皇的经历中遇到的一个强大对手……不过早就过去了。 “大家都冷静了吧？逃出生天后看看美景，呼吸一下带有海洋味道的新鲜空气，这是最能放松心情的。” ““是的……”” “那就来谈谈正事吧。” ———————————————————— 星穹废墟—— （我大概也是疯了吧……） 在刚刚完成重建的贵宾室中，钢铁之王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至高者的气场显露无疑，周围为他端茶倒水的玛耶人员一个个都诚惶诚恐的，生怕把他伺候得不到位。他厌烦地看了他们一眼，姑且端起茶杯从金属面具的嘴部灌了进去，蕴含着魔力的上等茶水是经由什么机制转化成驱动他的能量的？没人知道。 如果把探测器张开的话就能立刻发现——这里不只有玛耶人，还有不少血狱的人。那些来自暗中的视线让人十分不舒服，这也是当然的，身为玛耶同盟的至高者的他亲自前来已经相当于和月神作对了。不论结果如何，马西阿罗和血狱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受影响吧？ 而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依然被他带在身上。 —— —— —— —— —— —— “尊敬的马西阿罗的至高者，钢铁之王陛下” “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此刻正生命垂危” “若您仍将她视为重要的同盟者，请务必予以支援” —— —— —— —— —— —— “以及，无论如何，请不要相信薇妮·莱本托德”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卷十四，鸢之诗，完 次卷，惘之梦 [img=341,342]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3/29b45aea-baa5-47d5-ae90-73e9534325d2.jpg[/img] 第613章 恶魔们的闲聊 “…………我，都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惊讶了。” “这种时候就老老实实的高兴吧。” “就算你这么说……喂喂，现在对你而言应该是不利状况吧？为什么会鼓励我高兴啊？” 林森雅困扰地挠着头发，正如她所说，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讶了。 “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白发独眼的恶魔耸着肩笑道。 “哈啊，倒也是呢。”对此，她也只得叹了口气，重新审视起这个不知该说是老朋友还是老对手的家伙。 庾所在坐在生锈而且座垫裂开露出海绵的高脚凳上，想要伸个懒腰，但由于没有椅背靠着，他那单薄瘦削的身体差点倒在地上。他实在太瘦了，面颊有明显的凹陷，洗得发白的旧T恤轻飘飘地蒙在他身上，能透过衣服隐约看到他肋骨的纹路。给人以衰弱感的白发比以前更长了一点，散碎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眼睛，让他那呈现浑浊灰色的右眼隐隐卓卓看不真切，而没有眼球只是个空洞的左眼反而更清晰了。 ……一言以蔽之，这家伙比以前还要让人不舒服。 仿佛夸张化的夕阳光辉的橘红色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在他身上，他右半边身体被染上橘红，左半边身体被阴影覆盖，就像被撕裂成两半一样。一半恶魔，一半人类……不，应该说是一半恶魔，一半凌驾于恶魔之上的某物？ ……不对，思考这些也没意义吧？但明知道没意义，林森雅还是忍不住思考关于他的事。每次每次，她都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把注意力拉回到棋盘上。 依然是这个仿佛极为复杂的大量几何图形堆叠而成的棋盘，依然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棋子、卡牌和筹码，现在它们的排布比原本还要乱了。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规律，但细看之下似乎又能推敲出什么。 那个看上去金光闪闪的规格最高的红毛女人的棋子所处的位置更加微妙了，恰好位于棋盘边缘快要掉下去的地方。 那两个看上去银光闪闪的规格第二高的棋子位置有很大的变动，银灰色头发的少女的位置正好和原来中心对称，而浅褐色头发的少女直接跳过了好几格，落到了一大堆圆形包围的像是天井一样的地方。 几个原本不怎么起眼的棋子变动更大。那个装饰着很多蕾丝花边的棋子紧挨着银灰发少女，两者仿佛被绑定了一般，而且微妙地处在和浅褐发少女相对但纵向更高的位置，就好像在俯视后者一般。 就在刚刚，另一个棋子也突然蹦到了银灰发少女身边，但又微妙地有所隔阂。其他几个小棋子——比如带着铁面具的男人，带着大剑的男人，彷徨的女人……已经脱离银发少女的两个棋子也突然有了新的行动，一切都变成了一团乱，但又好像按照某种规则一样井然有序。 “如果这其实是你早就料到的结果的话，那你也够厉害了。” “啊呀！？” 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贴到林森雅脸上，吓得她一声娇呼—— “雪糕而已，不吃吗？” “呃，谢谢……” 这个美得过分的女人绕过庾所在，仿佛那是一只大号臭虫一样。李依艾轻盈地坐到林森雅身旁，这让她稍微安心了点，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本来就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再加上和庾所在之间的姑且能称之为对立的关系——两个女人之间萌生了微妙的同伴意识。 今天的李依艾依然漂亮，和这个破旧的如同农民工进城务工的临时落脚点一样的小房子格格不入。宛如黑绸的黑发简单地披下，完美无瑕的容颜在夕阳光辉中更显神秘，明明身上只穿着和庾所在同一风格的掉色旧衬衫+开线旧牛仔裤，但和她搭配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典雅，即使是同为女人的林森雅也经常忍不住看呆。 “味道如何？我图便宜就买了” “挺好吃的，不过下次最好买酸奶味的。” “不喜欢香草味？好吧我记住了，那家伙喜欢香草所以我才不得不每次都买。” “哈哈，辛苦啦……说起来这个衬衫的腰你是不是改过了？” “没啊，随便找了件穿穿罢了。” “真好啊~你穿什么都好看，美人就是好。” “你不也是美人吗？偶尔也换掉ol装穿点休闲的吧。” “这可是我身为‘恶魔’的‘标识’诶，是个性所在，我倒想换掉呢……啊！” 感受到视线的林森雅打住了，她看向半边身体藏在阴影中的庾所在，李依艾也皱起眉头看向他。明明这家伙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但就是有种……他的视线很让人讨厌的感觉，让人莫名不安。 “怎么了，两位？别在意我，继续聊天就好。” ““被你看着总觉得不舒服……”” “说起来，我是百合控来着。” ““闭嘴啊！”” “开玩笑的，别在意。” “你的每句玩笑听着都像认真的……” “你的每句认真的话反而像玩笑……” “你们真有默契呢……如果这局我赢了，你们就在我面前接个吻如何？” （某作者：所在哥你特么很懂啊，冲你这句话我一定帮你——） （某米太太：吔屎啦！） ““死也不要！”” “哈哈，还是开玩笑，不过……下一句话可不是开玩笑了。” 庾所轻轻笑了，那是让人联想到风干的骷髅的空洞笑容，明明其中并没有注入恶意却依然令人心底发毛。 “看看薇妮旁边，意识到了吗？” “嗯……？” 林森雅凝神看去的瞬间，脑中的意识仿佛收到一股强大力量的拉扯，广阔无垠的黑暗与扭曲的光在她眼前展开，某种巨大的、不定形的、危险的、令人发狂的事物正在黑暗深处鼓动。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但同时又像震彻心灵的钟声，越来越清晰的因果汇成一条长长的引线，一端连在这疯狂的事物上，另一端被浅褐发少女握在手中，仿佛马上就要被点燃——不——这样不行——快住手——住手—— “住手！！！！” ——！！！！ 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森雅已经大喊出声了。 她剧烈喘息着，仿佛刚刚狂奔了几千米，浑身都汗涔涔的。抹了一把汗，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头也痛得仿佛要炸开……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她才勉强能说出话，这期间李依艾一直支撑着她的身体，而庾所在的脸在阴影中藏得更深了。 “刚刚……那是什么？”她吃力地问道。 “是什么？你不是已经看清楚了吗？” “………………” “有些强大又有趣的东西正在孕育……而且扳机就掌握在薇妮手中。” “……………………” 林森雅又看了一眼代表薇妮的棋子，准确地说是薇妮旁边那个原本不怎么起眼的小棋子。只是看一眼就有种整个人被吸进去的极为恐怖的危险感，这在酝酿中不断攀升的压力让她仿佛回到从前…… 从前…… 对，这不是第一次了。 那时候她还是观战者，不是参与者。 第一次见到成长中的名为祭罹的棋子时。 第一次见到成长中的名为烨的棋子时。 她都有过类似的感觉。 恶浊不堪，仿佛不被任何人允许，甚至连世界本身都不会容忍其存在的—— “你……该不会早就料到这点才用的薇妮吧！？如果她赢了的话你就能收获如此厉害的新棋子……这才是你的目的？” “是不是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够老谋深算了。” 庾所在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似乎笑意更深了。 和他对视的林森雅又一次产生了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现在看上去妮尔丽斯已经开始反攻了，往好里想的话甚至有了翻盘的迹象。 但……果真如此吗？ 现在的她们真的像看上去那样美好吗？ 还是说…… “好了好了，不要瞎想了，在棋子们走动下一步前就放松放松吧，你雪糕快化了哦。” “呃？……啊！！” 反应过来时融化的奶油已经滴落在她ol装的胸部，大小适中形状优美的果实上多了乳白色的污渍，令人分外浮想联翩。李依艾立刻拿来纸巾帮她擦干净，而林森雅一边慌慌张张遮掩着胸一边看向庾所在——然后发现后者压根就没看她。 他正饶有兴趣地从一个又旧又扁的小盒子里翻找东西，大眼一瞥似乎是个……新的棋盘？看上去样式要比现在这个简约很多。 “……这是什么？” “格赫罗斯开的新棋盘哦，和现在这个‘大水箱’不同的‘新的箱庭’。” 不知不觉间，他称呼那些伟大的超越者们时已经不加“前辈”两个字了。 “新的……？” “完完全全的全新，更加接近普通人的人们的冒险故事，走本格派的路线，这也是格赫罗斯的爱好呢……你要不要玩？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预定棋子了哦，人气很高的‘英雄’和‘狂王’已经被奈奥格和阿萨托斯预约走了，不过现在下手的话还有翻车王和咸鱼王可以抢，意下如何？” “呃……喂喂……？” 有点傻眼的林森雅不知该说什么 眼前的庾所在第一次表现出很像是人类的表情。 宛如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而这个已经摆满凌乱棋子的旧棋盘似乎已经难以引起他的兴趣了。 第614章 心之怪盗·塞·joker·卓昂 这是个建在霜林演武场地下的、仿佛地底遗迹一样的宏伟建筑群。 长长的桥梁错综复杂，形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结构，每一条通路的两侧都竖立着骑士铠甲，盾骑士，枪骑士，重装骑士……所有种类应有尽有。而且墙壁和地面上到处都插着早已锈蚀的刀剑之类的东西，看上去莫名苍凉。 但这苍凉感马上就被刺耳的咆哮声打破了。 “啧——艹艹艹艹艹你们好他妈烦啊！” 塞卓昂在空中翻滚旋转，扎成长马尾的白发随风狂舞，手中轻薄的魔力刀刃的光芒划过空间，而她身后是—— “““““““““…………””””””””” ——数以千计的骑士铠甲。 每个铠甲上都萦绕着无比复杂的魔纹，成千上万，组成黑压压的海浪向塞卓昂压来！这金属的浪潮还在不断扩张，它们经过之处的道路两侧的骑士铠甲都会立马活起来汇入其中，每个铠甲都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老战士的威势！ （虽说拿到了，但是……） 塞卓昂一边闪避着不断从后面射来的箭矢和投枪，一边看着怀中之物，这是个宛如琥珀的迷你结界，只有拳头那么大，其中飘浮着两个散发出虚幻色彩的球状物——大秘宝！要不是手里拿着这玩意，塞卓昂早就开领域或者直接魔化把追兵揍成废铁了！大秘宝能否被普通的外力破坏？这是个未知数，因为古往今来没一个人舍得做这样的实验！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塞卓昂就不敢乱来，否则如果弄坏了大秘宝一切都白费了！ 一路上她费劲了心思，小心翼翼地破解结界，小心翼翼地接近遗迹中心，小心翼翼绕过一层又一层防护，终于接触到了骑士领秘藏在地下深处的两个大秘宝。但接下来就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直到见到之后她才发现——大秘宝本身被施加了魔法，设定成了“一旦被移开原位就会发动最高级警报”的状态。所谓的“明知是坑也不得不踩”，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烦死了！！！” 魔力刀刃连续挥出，一道道魔力组成的斩风砍向黑压压的金属浪潮，撞上的瞬间就碎成了光屑！然而光屑仿佛胶水一样粘附在了铠甲群的内部，自动组成了新的魔法阵，描绘出狰狞的图案！ “Boshafte Flamme——Sprengung！！” 用龙语咏唱的咒文十分简短，但带来的效果十分致命！铠甲群内部的剧烈爆炸将它们冲散，狂暴的热浪连有大量铭文守护的金属铠都能熔化！然而缓不济急，尽管刚刚的顶级爆破魔法暂时挡住了追兵的势头，但更多铠甲填补了进来！ 周围的景色在迅速变化，只被暗淡火光点亮的昏暗转变为被正在合拢的结界照亮的惨白光芒，而出口已经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到了……快了……就是现在！） 转移——信标！ 塞卓昂所擅长的短距离瞬移魔法早已在来的路上布置好了，现在终于到了遗迹外围，在瞬移的范围之内了！一连串闪光划过空间，塞卓昂转瞬之间就出现在出口的大石门旁，终于松了口气的她朝后面已经追不过来的骑士们竖了个中指——还用魔力投影出巨大的中指影像——然后就跃入了出口。 “呼，总算搞定——呃？” 石门打开。 终于从充满尘土味的阴暗地下出来。 给人以无力感的苍白阳光从林间洒下，照在塞卓昂身上，同时也照在围堵在遗迹外面的黑压压一众人身上。 他们每个人都身穿重甲，盔甲胸部印着剑和斧头交叉的徽章，手中持握的武器全都瞄准了塞卓昂，表情如临大敌。强大的魔力波动彼此碰撞，其中还有不下二十个大战灵的魔像，而且魔力反应还在陆陆续续增加。 “啊，啊，啊……到头来还是搞成这样了吗？” 塞卓昂烦躁地挠着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废话 这里是哪？ 是霜林演武场。 是骑士领下属的最高等学府，和密斯拉魔法学院、中央神学院是一个性质。 这里汇集了顶尖的魔武士学徒以及精英教师，履历辉煌的各路骑士更是数不胜数。在这鬼地方犯点事的话，一眨眼就会有几十个连脑壳里都是肌肉的壮汉堵你。 更何况塞卓昂是来偷骑士领秘藏于此的大秘宝的。 “是她——！？” “——不会有错——” “大事件——” “少了条胳膊，应该会好对付点——” “立刻通知骑士领本部——” “——先拦住她！！！” 魔力激荡，这些高耸入云的松柏上的积雪都被震散，无数魔力的光辉轰向塞卓昂—— “——你们丫的，看看这是啥？” ——之时，她懒洋洋地把两个大秘宝亮了出来。 不但亮了出来，还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快停！！！！！！！！！！！！！！！！！””””””””””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停在远处，所有轰过来的攻击也消散了！每个人都投鼠忌器，塞卓昂怎么样是小事，毁了大秘宝那可就是天大大大大大的损失了！ 而塞卓昂很享受似地挨个扫过他们的脸，把固定住大秘宝的结界放在手上把玩着，还像玩皮球一样抛上抛下。 ““““““““““…………”””””””””” 一阵沉默后，一个上了年纪的骑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大名鼎鼎的塞卓昂·海德里希小姐，没错吧？” “没错~” “在下是前战帝希瓦大人的助手，不论阁下出于什么目的，请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 “谈个屁，当我是傻子不知道你在拖时间等人来？滚吧！” 啪！！！ 她收起大秘宝的同时用空下来的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霎时间雪下隐藏的数以百计的魔法阵同时爆发！这些魔法阵当然是她潜入进来时就布置好的，为的就是在逃脱时解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回响不绝，飞舞的雪花组成了一道道障壁，冲击波在林间回荡——虽然这一切威力不大，但声势惊人，最适合制造混乱！ “拜拜了各位——” “——拜你妈个蛋！！！！” 咚！！！！！ 岩浆巨斧从天而降，塞卓昂在一瞬间把速度提到最高才勉强躲开！抬头看向天空，初春的天再也没有温婉和煦之感，全被火光染成鲜红！ 而手持重型战斧的矮人王居高临下，盈满怒火的小眼睛紧盯着地面上的塞卓昂。 “…………他们报信还真快啊？” “是你丫的逃太慢了！” “能麻烦你让开吗小矬子？太碍眼了！” “可以啊，你先老老实实交代泽拉赫那王八蛋哪去了！！！！” “老娘已经单飞了！！！！！” “谁他妈信！！！！！！！！”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 …… …… …… …… ——那是好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了。 而现在…… “啊……我……操……” 塞卓昂蜷缩在一个大礁石旁，即使是她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呻吟。她的半边身体都变的焦黑，其他部位也至少是中重度烧伤，部分肌肤下还混有法兰灼热无比的魔力，不断往肌肉深处侵蚀。 治愈魔法一直没断过，即使如此愈合速度也不容乐观，带着大秘宝从全力全开的战帝手心里逃脱，周围还有一大堆骑士领的杂鱼碍事，付出这种程度的代价已经很划算了。现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好好休息，带伤甩脱疯狗一样的法兰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现在她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呼……” 努力把最后一点法兰的残留魔力逼出体外，她总算松了口气，仰躺在细碎的白沙上，看着上方在照明魔法的照耀下呈现暗蓝色的水波。 现在的她不位于任何一个国家，甚至不在陆地上。 她正躺在深度超过千米的海底。 这是公海的某个海域，她也搞不清楚具体在哪，反正能躲过法兰就行。以她的肉体也难以承受深海的重压，但只要张开构造精妙的水属性结界就没问题，学生时代她也发过相关论文。超大量的海水是屏蔽魔力的天然屏障，无比充沛的水元素也有益于肉体治愈烧伤。虽然是一片黑暗和死寂，但对于和深海恐惧症完全无缘的塞卓昂来说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看看从结界旁经过的稀奇古怪的深海鱼和小型海魔兽也挺有趣的……如果是克拉肯之类的大家伙出现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正好做成烤鱿鱼解决晚饭问题。 关键在于—— “这些玩意确实还挺结实的……” 她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拿起封着大秘宝的结界，那两个眼球大小的球体依然散发着迷幻的光，只要凝神注视就有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经过混战后依然完好，事实证明大秘宝还是不容易被破坏的，写成论文一定是惊世之作。 如果是以前的塞卓昂的话，一定会迫不及待把它们据为己有、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态吧？但现在她反而不怎么在意它们本身了。算上这两个，现在塞卓昂已经……同时拥有了五个大秘宝，而且都是未定型状态。 五个大秘宝。 放眼整个玛耶历史估计都找不到独占五个大秘宝的人吧？ 然而塞卓昂根本就没有成就感。 破解海德里希城时从结界中得到的来自马格纳斯的留言，指示她尽快收齐散落在玛耶各处的大秘宝，就连详细位置都标注好了。很显然，马格纳斯——或者说海德里希家族一直以来都掌握着大部分大秘宝的踪迹，只要他们愿意就能独占所有大秘宝。 塞卓昂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全玛耶最最宝贵的东西是如此廉价。 而且马格纳斯究竟想干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需要这些大秘宝了？ 为了对抗那所谓的科黛伊洛？ 科黛伊洛究竟拥有何等力量，会同时受到薇妮的重视和马格纳斯的惧怕？ 第615章 丈夫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妈妈！快看快看！外面！” “哦……？” 爱丽儿兴奋地一手拉着夏洛蒂的裙摆，一手指着走廊上的窗户，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连惨白的皮肤都似乎染上了红晕。正坐在扶手椅上看书打发时间的夏洛蒂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女儿来到走廊上—— “啊啊……” 拉开窗户上厚重的黑色天鹅绒窗帘，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如既往阴云密布的天空，然而所见之景居然比预想中明亮得多。天上的阴云稍微散开了，阳光从云层缝隙中透过，照耀在许久不见天日的枯树和冻结的地面上。厌光的不死生物们不再在视野范围内徘徊，大概都躲到阴影里了吧。 阳光…… 说起来，夏洛蒂还真是很久很久没见过阳光了。 为了让不死生物们舒心，以撒拉把这里布置成了常年阴云笼罩之处，原本理所当然般存在的阳光在这里成了稀缺品。 “这个就是‘阳光’！对吧对吧妈妈？和书上写的一样！‘唰——’的照下来的！” 最兴奋的是爱丽儿，她蹦蹦跳跳地动个不停，完全没了平时小淑女的样子。严格来说由人造的灵魂经由夏洛蒂这个母体孕育诞生的爱丽儿，和丧尸骷髅骨龙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不死生物，本能上应该是讨厌光的，但她显然对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光明抱有极大兴趣。 在夏洛蒂看来，这种程度的阳光……实在很难称赞。这阳光是苍白色的，大概和云层折射有关吧？照到的地方都染上苍白，看上去非但不觉得温暖，反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但即使是这样的阳光，也足以让爱丽儿雀跃不已了。 （…………可怜的孩子） 不管本质为何，爱丽儿终究是个纯真的少女，这样的她活这么大才第一次见到阳光 “妈妈妈妈，出去玩吧？我想到阳光下面！可以陪我吗？” “当然可以，咱们……呃……” 让这个非人类少女直接长时间被阳光直射真的好吗？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该不该先请示一下渎神的魔王？或者…… “那我先出去了哦？妈妈快点跟上！” “啊，等等——” 然而爱丽儿已经顺着走廊拐角跑过去不见人影了，夏洛蒂顿感头疼，这时—— “倒也，未尝不可。” “诶！？” 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夏洛蒂一条，回头一看——果然是这个男人。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奥杜怀特缓缓走来，无声无息。 “让她尝试承受日光直射是有必要的，作为‘生物’如果惧怕日照的话，未免也太过残缺。” “也是呢……” “但是，时间不要过长，看好她。” “啊，嗯，我知道的，那我过去了？” 每次和以撒拉独处都觉得又别扭又尴尬，夏洛蒂得到许可后就赶紧结束了对话，正要去追爱丽儿—— “等一下，夏洛蒂•菲尼克斯。” “……嗯？” 突然被从背后叫住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往以撒拉离开或者让她离开时都是干脆利落的。夏洛蒂转过身和他对视——更加罕见的是，以撒拉这次是直直和她对视，那双犹如黑洞的双瞳和夏洛蒂的紫色双眸宛如镜子的内外。 明明这双眼睛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夏洛蒂还是会忍不住被其吸引。毫无温度，冰冷，但不同于彻底的冷漠，就仿佛雪造的小屋。那全无反光的黑色眼珠如同浮动的黑雾，又像飘荡的黑绸，被这黑暗包裹，让人在冷寂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安心。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谁没也没有说话。 敞开的窗户透进了魔王领域难得一见的阳光，苍白的阳光作为背景，一身黑的以撒拉就像纯白画布上的一个墨点，与环境隔离独立存在的同时又有联系着周边的一切。浓黑的黑发随着清冷的微风摇曳，惨白的皮肤在阳光映照下更显惨白，堪称俊美的面容如同冰雕一般兼具冷峻和脆弱。 夏洛蒂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人”而非“尸体”，是个“孤独的求知者”而非“孤高的魔王”，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非“迫害者”。 她想说些什么，有自己必须说些什么的义务感，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以撒拉也是同样，明明是他叫住了夏洛蒂，却又什么也不说，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他是否也和夏洛蒂一样呢？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徒增尴尬。 于是，两个人似乎形成了某种微妙的牵制，彼此都无法开口，只能对视。 直到—— “呐——妈妈，快点啊~” 爱丽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看来女儿终于等不急了。夏洛蒂忍不住露出苦笑，她向以撒拉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句“那么我走了”，离开了房间。 “……等一下。” 又被叫住了。 回头看向以撒拉，他本就惨白的皮肤变得更无血色了。嘴唇抖动了几下，才缓缓蠕动，编织出了话语。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问吧……” “假如，我是说，这只是一种在条件不足的前提下做出的不合理假设……” “所以？” “假如，某一日，我不再是我……你会怎么办？” “…………？” 夏洛蒂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 “‘我不再是我’……我该怎么理解呢？” “随你怎么理解……吧。” “？？” “随你怎么理解”？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再是我……指的是成为别的人？还是说会有什么巨大变化？或者是理念和态度上的转变？亦或只是浅层上的差异？不会这么简单吧？总感觉以撒拉话中还另有深意，但夏洛蒂并不擅长揣测别人，更不擅长揣测这个“丈夫”。 夏洛蒂努力尝试看清以撒拉眼中的真意，但那黑洞般的眼瞳丝毫未变，甚至看不出有什么波澜，更别提藏在浓黑背后之物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呃……” 夏洛蒂有点窘迫，连这个问题的真意都无法理解的话还谈何回答呢？但面对以撒拉的眼神，以及外面爱丽儿越来越不耐烦的催促，她还是姑且给了个答案。 “我大概……会觉得没关系吧？” “不是什么没关系的事，如果我变成了连认都认不出的、完完全全不同的其他存在呢？不只是外表或内在的不同，如果连本质上的存在的改变了，你会怎么办？” “呃……” 是这么严肃的问题吗……？ 被这么一追问，夏洛蒂更慌张了，她完全猜不出以撒拉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既然这样，那就……直接说自己心中所想的好了。 “如果你变成了其他什么东西，我和爱丽儿再把你找回来不就行了吗？不论变化之后是什么样，变化之前的你永远都是以撒拉啊。” 这么说了。 一本正经地说了这样的话，夏洛蒂都感觉有点羞耻了。 “……………………………………………………” 而以撒拉迎来了长长的沉默。 “妈妈！” 打破沉默的是爱丽儿，她一蹦一跳地进了房间，气鼓鼓地瞪着夏洛蒂，责怪妈妈的迟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就一起出去哦……” 没办法，夏洛蒂只好赶紧对爱丽儿又是亲又是揉头发，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小小的身体和过于丰满的**紧挨着把爱丽儿挤得透不过气——匆匆出门了。 只是依稀听到从背后飘入耳中的声音。 “是吗……这样，倒也挺好的。” 后来，直到“丈夫”和“女儿”死去的那一刻，夏洛蒂依然不明白以撒拉当时问的问题有何深意。 —————————————— ——但现在似乎有了。 现在想想，当时以撒拉所说的话就是某种“前兆”。 圣安德烈说的“你的丈夫和女儿可能还活着”或许真的不是谎言，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是夏洛蒂没有亲眼见证的。万神殿的精锐部队攻入魔王领地时她早早的就昏厥了，从她昏倒到醒来看见以撒拉的尸体和爱丽儿的死，中间究竟经过了多久？以撒拉和圣安德烈的决战过程是怎样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圣安德烈和以撒拉是“同乡”“发小”“自幼熟识的同伴”这层关系，其中的真相就更扑朔迷离了。 越想脑子越乱了。 夏洛蒂对发生的一切都缺乏现实感。 但可以肯定的是——圣安德烈在谋划些什么事情，他也开始行动了，但不知立场究竟为何。 那时候，在一片混乱中，圣安德烈对她说“去星穹废墟，等在那里，不要离开”。 为什么要去星穹废墟？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等在那里？等什么？有大事要发生？和以撒拉有关？ 不要离开？必须一直在那？这可绝不是什么简单事。 ……不对，说到底，圣安德烈为什么对夏洛蒂这么有自信？没了冥煌灯，以她自己的实力实在很难全身而退，星穹废墟又不是公共厕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所以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揉了揉眼睛，从一大堆尸体组成的防风堡垒中钻出来，外面的寒风已经减弱了，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原和皑皑白雪。往前就是神泪之原，神泪之原正中就是星穹废墟了，站在边缘处细看的话，能远远看到神泪之原上的无数疮痍……当初阿格克萨斯的星穹废墟之乱留下的痕迹至今还未消去。 姑且，继续前进吧。 第616章 怪物梦醒 魔女之森—— 昔日玛耶最美丽最与世无争的地方之一，如今也沦为了一片死寂的巢穴。 大量不知名的菌类在森林中繁衍，树木扭曲成了诡异又狰狞的形状，地上铺满菌丝，充满致病菌的紫色雾气在林间飘荡。不知是不是飘扬在空中的毒孢遮蔽了阳光的关系，整个魔女之森都阴沉沉的，而讨厌阳光的微生物们在一片阴湿中愉快地繁衍。 千海自认为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辈，但饶是她也有点受不了了。虽然薇妮的加护让她不至于感染，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让人在生理上极度不快，久而久之迟早会折寿的吧…… “她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看着完全没有打开迹象的屋门，千海又深深叹了口气。自从那次意外之后，薇妮就一下子忙了起来，原本的从容大打折扣，甚至一度让千海感觉有点陌生。 通过重重算计成为全人界最有威望者的薇妮，居然仅仅因为对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少女的轻视而陷入了被动局面，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更是令人措手不及。血狱的步步相逼，不知行踪的泽拉赫，而且之前钢铁之王好像还突然到访了，这样的话只会让薇妮进一步陷入被动吧？ ……还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薇妮=智慧+力量+从容+恶趣味”，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个等式已经深入他们每个部下的心了。在千海眼中，薇妮永远都是运筹帷幄的，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永远都是在开战前就把胜利攥在手心的。薇妮的每个敌人都会被整得惨不忍睹，遇到的所有困难都会在造成影响前就被铲除，即使是面对比她强大得多的人也能用层层妙计占据上风。 但是…… 但是…… 但是…… 对于这次薇妮的失态，千海能感觉到的只有“诧异”。 但不论如何……应该还能挽回吧？ 能吧？ 肯定能吧？ 她可是薇妮·莱本托德啊。 嘎吱—— 门突然响了，千海向门口看去——那一瞬间她期待能看到一脸轻松说着“都搞定了”的薇妮，然而出现的是脸色不怎么好的宫装少女。 “千海……薇妮果然还是不在吗？” “提耶拉啊，我还以为是薇妮回来了呢。” “看到是吾让汝失望了？” “怎么可能，倒不如说……反而放心了点。” “……吾大概能理解汝的意思。”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禁露出苦笑。 千海心里很矛盾，她一方面期盼薇妮回来像往常一样给她下达指示，同时又有点不希望见到她。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的薇妮相处，虽然薇妮努力维持着一如往常的言行风格，但散发的氛围还是大有不同了。 提耶拉的想法也差不多，更别提她还是“亲眼见证薇妮翻车”的那个人。当时薇妮平生首次露出的“傻眼”表情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她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世界上距离“傻眼”最远的人的脸上。 “话说……”感觉不自在的提耶拉想换个话题，“……她，现在还是这幅德行？” 提耶拉口中的“她”当然是指躺在床上的这个东西。 名为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东西。 符合大贤者的少女心的可爱小床早已面目全非，被异常增殖的真菌弄得像怪兽的大嘴一样。躺在其中的黛几乎完全被紫黑色的异形菌丝覆盖了，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脸露在外面，双目紧闭，简直和尸体没两样。 “是啊，一直如此。” “她居然还活着？” “毕竟是大贤者啊，不过身上的力量已经被掠夺得所剩无几了。” “啧啧，从巴尔扎克身上榨取的力量，加上那些死于瘟疫的人的生命力……薇妮成为玛耶史上最年轻的大贤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呢。” “话是这么说啦……” 两人相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薇妮曾说过“战斗力是其次，关键是脑子”，通过这些邪道手段积攒力量对她而言原本是顺便，但现在来看……或许会变得更为重要。 “说起来，你最近在干什么？” “吾？还能怎样，执行薇妮的命令寻找泽拉赫的踪迹呗。” “她全交给你了？” “珀尔不适合干这个，佛格莱特要应付血狱的人，汝要在这里看着大贤者，她本人更是忙得抽不开身，那么剩下的还有谁？” “真是辛苦你了……” “而且真的不怎么顺利……原本都找到踪迹了，结果被剑帝抢了先。说实话吾真的不在乎泽拉赫怎样，倒是吾之半身啊，吾之半身的突然行动让吾也很头痛啊。” “是呢……泽拉赫怎样都好，说起来兄长大人究竟怎么样了呢？薇妮向我许诺过等尘埃落定就会和血狱交涉把他保出来的……” “……呃，嗯，想必是这样，所以汝耐心点吧。” 面对面容忧郁的千海，提耶拉果断选择强行中断话题。 即使是侍奉同一个主人的部下间也存在禁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倒不如说，这些部下中哪几人是真的“部下”，哪几人是空有身份实为“消耗品”的可怜虫，只有薇妮、佛格莱特和提耶拉知道。 至于千海？ 薇妮留她有大用，但不是用在现在。 ————————————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这是地球很多年前的一本……不知该说是流行书还是小众向神作还是科幻大作的书。 以这个书名类推的话—— 扭曲的疯子做梦，梦到的事物也是扭曲的吗？ 这或许是个有趣的问题，正常人是很难得出这个问题的真相的。如果疯子梦到的世界是扭曲的，但这扭曲的世界或许对他而言是正常，那么他就会将其作为正常而接受。如果疯子梦到的是正常的，但这份正常在他的认知中就是不正常，那么他就会将其视为异常的扭曲。纠结到最后就会变成无意义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讨论起来毫无价值。 ——但对于这个“女性”而言是有价值的。 因为她连自己的视角究竟为何都不知道。 每次做梦，梦到的景象都是“正常”和“扭曲”的重叠。就仿佛两幅半透明的画，一张是正常人眼中的正常世界，另一张是极端扭曲疯狂丑陋的世界，两者叠在一起，得到的带着重影的产物就是她所梦到的世界。 回到那个问题。 扭曲的疯子做梦，梦到的事物也是扭曲的吗？ 梦到扭曲景象的究竟是绷带还是科黛伊洛？ 梦到正常景象的又是谁？ 或者说——正常的究竟是绷带？还是科黛伊洛？还是说两者都是疯狂的，只不过一个人的疯狂受到理性的约束，另一人的疯狂彻底碾碎了理性？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在意识的黑暗中酝酿的同时，梦境也在变化，仿佛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的纪录片。 镜头在一个说不上宽广的建筑物中徘徊，非常缓慢，但又如同模糊的走马灯一样看不真切。正常视角所见的是宽敞的走廊、冰冷的石造风格墙壁、奢华的枝形吊灯等物，而扭曲时间所见的是宛如怪物肠道的扭曲洞窟、旋涡状的门窗、四处弥漫的黑暗。 一本本写满艰深知识的典籍。 ——一本本布满转动的眼球的怪物书。 一根根挂着烛台的石柱。 ——一根根吊着尸体的枯朽绞刑架。 一簇簇在烛台上摇曳的火焰。 ——一簇簇随着火焰摇动喷溅的血花。 一个个衣着高档的上流社会贵人。 ——一个个目露凶光的衣冠禽兽。 镜头就这样在重叠着正常和扭曲的梦境中不断前进，经过密斯拉女神像（沾满污垢的丑陋人形），走过坚固的大门（魔物的大嘴），绕过冷冷清清的花园（堆满尸体的墓地），看到了一个男人（恶浊之物）。 是个英俊的男青年（恶心的怪物）。 光彩夺目的赤红双瞳（散发着森然红光的两个洞窟）。 银白的长发榨成单马尾（沾满血的铁链挂在头皮上）。 高挑又精悍的身材（被内脏碎肉点缀的恶心身体）。 自信的神情（凶相毕露的脸）。 ……啊啊，想起来了。 这正是这个男人（怪物）最意气风发的时期。 坐拥世上的一切美好，财富力量地位都唾手可得，任何想要的东西都会被放在银盘子上向他呈上。至于失败？悲伤？不幸？这些东西永远也轮不到他，只会被他一脚踢开，最后倒进垃圾桶（我）。 ……“我”？ 意识到自我的瞬间，眼前重叠的画面分开了，在梦境中漂流的观测者也一分为二。 绷带与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面对面。 白色长发，暗红色双瞳，称得上漂亮的脸上不见光彩，眼睛下深深的阴影更是毁了一切。疲惫，难堪，悲伤，心灰意冷……如果把人类的一切负面感情浓缩到一张脸上的话大概就是现在的她。 “……” “……” “你是我吗？” “不是我吗？” “两者构成交集？” “并集？” “包含？” “还是完全的不等于？” 从自己嘴里问的问题，答案也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累了吗？” “累了哦。” “好悲惨呢。” “可怜到令人厌恶。” “可怕的东西。” “该怪谁呢？” “不知道啊。” “有挽回的机会吗？” “没有。” “有挽回的价值吗？” “大概没有。” “不幸吗？” “是啊，太不幸了。” “不幸啊。” “不幸啊。” “不幸啊。” “不幸啊。” “让我来吧？” “你来？” “不幸的分配，灾祸应当降于所有人，所以让我来——” “愚蠢。” “——！？” 这一刻，暧昧不清的自我完全被从中劈开，白发女人紧紧抓住缠满绷带的脸，暗红色双瞳在黑暗中亮起极为不祥的火光。 “发起人，是我。执行者，是我。因，是我。果，还是我。碍事的东西……就在一边老实呆着吧！” 第617章 贺拉克图与阿格克萨斯 拜欧哈扎德，大皇城外，离宫—— 从最高层的落地窗能远远眺望到蜂巢皇宫，那高耸天际的由无数六边形堆砌而成的建筑在夕阳余晖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昭示着无上王权。在权力极度集中同时又极度崇拜力量的拜欧哈扎德，至高者即是这世界唯一的王，独一无二的最高统治者。 然而远眺皇城的阿格克萨斯只是面带冷笑，仿佛耸立在世界中心的不是宏伟壮丽的蜂巢皇宫，而是一个超大号垃圾桶一样。 “从背面看的话……这形状真的很像垃圾桶呢。” “可不要这么说哦，蜂巢已经在此屹立千年了，承载了拜欧哈扎德的无数荣耀，至少对它抱有点尊敬吧。” 贺拉克图从背后缓缓走近阿格克萨斯，站在他身旁稍靠后一点的位置眺望皇宫。 “‘尊敬’？呵，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我只是单就你眼前的重要政治建筑而言。” “建筑物是容器，‘容器的名称是由它盛装的内容物决定的’，如果容器内部装的是金子那它就是宝箱，而——” “——装的是垃圾的话，再华丽的东西也只是垃圾桶，你是想这么说吧？” “不错，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倒是对……” 对于阿格克萨斯的心思，贺拉克图当然是最了解的。他是阿格克萨斯的监护人，是他的老师，是他的朋友，同时也是唯一一个阿格克萨斯愿意坦然倾诉一切的人。他完全了解阿格克萨斯的性格和思考模式，对于他的野心也是一清二楚。 “说起来——”阿格克萨斯改变了话题，“今天我那所谓的父亲已经结束谈判回来了吧？结果如何？” “罗伯和玄元大陆的仙珏圣母相谈甚欢呢，同时也和血狱签了新的共同探索新开拓地的协议。” “……噗！” 阿格克萨斯忍不住嗤笑出声。 “所以他主动和玄元大陆拉近关系是认真的？和仙珏圣母那老**……真是臭味相投的典范了。玄元大陆的主权正在被月神一点点蚕食，和血狱的所谓合作也只是空头支票罢了，月神那混账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那又能如何呢？”贺拉克图耸了耸肩，“罗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做事畏首畏尾，而且总是执着于眼前的利益，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大臣们和你的兄弟姐妹们也缺乏主见，这样下去的话——” “——拜欧哈扎德迟早会是血狱的无数附庸之一，要么就是变成纯粹的墙头草。明明实力在666个世界中排在前列，只要挑选适宜的合作对象放开手脚拼的话，拜欧哈扎德保持绝对的自主权的同时在边境战场割据一方是完全没问题的。” 听起来只是狂言，但阿格克萨斯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把这视为理所当然的。 “割据一方……的确，如果善用现有的力量和外交关系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但我们缺少一个最重要的条件——‘足够优秀而且富有野心的铁腕统治者’。” 说着，贺拉克图富有深意地看向阿格克萨斯，后者和他相视一笑，彼此的想法对方都明白，无须言明。 当代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是个只会内斗的平庸统治者。 他组建的政治团体、现今的宫中重臣们，也都是无作为的安于享乐之辈。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有力无心，要么两者皆无，令人扼腕。 所以—— “……所以，阿格，你打算何时行动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 阿格克萨斯眯起眼睛，仿佛看向了比皇宫更加遥远的地方，那是边境战场的未来，然后喃喃开口。 “……文化传统各不相同，政体制度各不相同，意识形态各不相同，道德观念有微妙差别，同为人类但人种特征天差地别，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态都不同……同族意识的缺乏是巨大的阻碍，利益的纷争更是火上浇油，人界当前仅仅是因为血狱的威势而维持脆弱的秩序，但秩序的制定者同时也是最爱破坏秩序的人。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很多年后，新的风暴必将席卷人界，到时候最先垮掉的必然是依附于他人的苟且之辈。” “哈……如果让罗伯继续掌权的话，确实会这样，所以？为了拜欧哈扎德的美好未来，你终于要大义灭亲了？” “并不会，过早取我那无能父上的性命并非明智——不，与其说是‘过早’，不如说是太晚了。” “是呐……” 刚刚他们所谈论的“由优秀且富有野心的统治者引领拜欧哈扎德”是建立在“在边境战场开辟之初就抢占先机”的基础上的，现如今拜欧哈扎德在“附庸”一途上越走越远，早就和先机二字无缘了。 所以，普通的办法是无法改变现状的。 更何况—— “说到底，拜欧哈扎德虽然是我的家乡，但终究也只是666个人界之一，我可不希望被如此狭小的地方束缚视野。”阿格克萨斯冷笑道。 ——没错。 “为了家乡的未来而付诸努力”绝不是他的风格，他的行动永远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让自己尽情发挥才能，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对他而言，所谓的故乡也不过是个可利用的物品而已。 “你打算，从何下手？” “玛耶。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制定了详细计划，我有把握顺利干掉玛耶的至高者，同时在短时间内控制住玛耶上层。如果一气呵成的话，我可以顺利从玛耶劫掠我所需的一切资源，这是缩短和其他世界差距最高效的办法了，之后——” 阿格克萨斯用平淡的语气把所有计划和盘托出，他的声音在被夕阳余晖染成橙色的房间中回荡，而贺拉克图只是站在他身旁，面带微笑，静静听着。 “……到了最后，即使对方是血狱，我也能有抗衡的资本。” 不知过了多久，阿格克萨斯终于讲完了。 “嗯，不错，真不愧是阿格，我的话绝对想不出如此宏大又周密的计划呢。” 贺拉克图微笑着点头，就像个对学生的表现感到满意的老师一样。 “我的计划原本只有我知道，但现在……你也知道了哦。” 阿格克萨斯缺乏血色的脸上泛起笑意，那是温柔而诡谲的笑，背对夕阳的他缓缓走到贺拉克图面前，近到两人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那只如同蜘蛛一样的苍白又修长的手放到贺拉克图脸上，抚摸着，抚摸着，他指尖的边缘已经覆盖上了锋利的角质层，就像在用刀尖探测贺拉克图皮下血液的流动一样。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活下来并协助你，或者拒绝你然后死掉’……我确实教过你将终极选择强加给他人的方法，但对我而言可不太适用。” “真的？果真如此吗？” “这世上我唯一没体验过的事就是彻底的死亡，如果在此时此地被你彻底杀死并吸收的话……我不会有怨言哦。” “……” 一时之间，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随即，阿格克萨斯苦笑着叹了口气：“倒是我失敬了，用低劣手段刺探你的想法是我的不对，我明知道如果开口向你提要求你肯定会同意我的……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我总的来说是个和平爱好者没错，但我更有兴趣看这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停止流动的水终将变成死水，必须有一个人——不论是善人还是恶人——出马，让死水流动起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敏锐的先觉者会率先察觉藏在和平表象下的暗流，会察觉世道将变的机遇，而后知后觉者只会沦为被动。最后，当内部矛盾和外部冲突都到达极致之时，当世界变成极端思想的温床之时，终会有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走上台前，引领众人走向天堂或地狱。” “……而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愿意把赌注押在你身上，阿格。” 贺拉克图双手握住阿格克萨斯的手，露出作为师长——以及混在了在那之上的感情的柔和微笑。 “你是我最不安分同时又最优秀的学生——不，应该说……” 单膝跪下，捧起手，吻手背，宛如宣誓永远效忠。 “……我愿与你同行，我的‘陛下’。” “……很好。” 那时候，在夕阳余晖中的阿格克萨斯的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踌躇满志。 贺拉克图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他确信——眼前的青年是他漫长的人生中所教导过的最最优秀的人才。他有力量，有智慧，有野心，有极为坚定意志和钢铁般的心，而且还有居于上位者不可或缺的残忍，以及能够抓住任何人的心的强大凝聚力。 阿格克萨斯是注定成为名震世间的枭雄的人。 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但—— —————————————— “……” 贺拉克图醒来了。 似乎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在夕阳之中，他亲吻阿格克萨斯的手背，行君臣之礼，宣誓效忠的一幕。 明明不算久远，却有种仿佛隔了一万年的疏远感。 怀念吗？ 伤感吗？ 说起来，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明明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不知不觉之间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对学生的关爱，超过了对朋友的有爱，超过了对知音的惺惺相惜，到达了新的境地。 然而还不等这份感情酝酿升温，它就随着阿格的死而夭折了。 而现在—— 他的眼前，有两个被同样的感情所困的少女。  ~~~~~~~~~~~~~~~~~ 不行了太给了我要死了……  第618章 醋 结果，我们又一次踏上了旅程。 正如贺拉克图所说——“现如今，身处何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保持在莱本托德的视线之外即可”。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等待薇妮露出破绽的瞬间。根据他的分析，薇妮尽管聪明绝顶，但并不是很擅长应对突发事件，现如今事态发展已经大大偏离了她的计划，出现巨大破绽只是迟早的事。当然，力量的聚集也是不可或缺的，我们需要协力者，需要足以和薇妮抗衡的诸多战斗力。不知为何，贺拉克图似乎对此并不急切，他认为薇妮的强大更多的是来自于她如今的地位和声望。如果薇妮的破绽不断增大，事态不断偏离她掌控，她迟早会和地位声望所带来的力量脱节……到时候我们只要能拿出强于她自身的力量，胜利就是我们的。 “除非……”当时贺拉克图微微皱起眉头，发出了不确定的声音。 “除非？” “除非她保有别的底牌，干大事者理应有其从根本上依仗的东西，那是能在关键时刻对抗最不利的局面的武器。” “薇妮也有吗……？” “莱本托德的思考方式如此缜密，没有的几率很小，但那底牌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除非把她逼到绝路上，否则她绝不会亮底牌的。” ——那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说是这么说，但现在也无从分析更多关于薇妮的事情，只要我们能一直躲在薇妮和她的爪牙的视线之外，事态就必然会距离她的原计划越来越远。 于是，接下来该去往何方？ 理论上说，只要不被抓到，去哪都可以。 所以—— “………………………………………………我想回家一趟。” 秋米拉这么说了。 那是在一个临时落脚的废屋中，莱瓦汀生的火照亮房间，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中，她如是说道。说这句话时，她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眼神也有些凝重，看上去比向阿斯特罗伊询问真相时还要紧张。 看到她这样子，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痛，是对同伴的担忧？是对迫切想见到父母的少女的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我不太能理解。而和我们隔开一段距离站在火光外的黑暗中的贺拉克图也看着秋米拉，他的目光更加锐利，仿佛只需一眼就能剖开对方的心。 感受到贺拉克图视线的秋米拉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下去。经过几天的短暂相处，秋米拉对贺拉克图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贺拉克图如此抵触。 “那位，呃……应该称呼为？”贺拉克图开口了。 “医之魔王，阿斯特罗伊。”我帮贺拉克图接上了话，这一瞬间感觉到了秋米拉的视线，但我看向她时她已经别过头去了。 “对对，阿斯特罗伊先生，当时原话是怎么说的呢，埃隆梅德小姐？” “……这，不关你的事吧？” “以后大家就是目标一致的合作者了，如果你有难处，我当然希望尽量帮上忙。” “……………………” 秋米拉看看贺拉克图，不知为何还瞟了我一眼，似乎在对我使眼色，但我根本不知道她 是什么意思。见我无动于衷，秋米拉大大叹了口气，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而她的小动作当然全都被贺拉克图看在眼里，他的表情又像苦笑又像无奈，轻轻向秋米拉耸了耸肩，但秋米拉立刻更猛烈地瞪了回去……所以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啊？某种奇特的交流方式？有没有谁能给我翻译一下？ “唉，好吧好吧，总之就是……” 最后她还是让步了，又大大叹了口气，把她知道的告诉了贺拉克图。 …… ……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希望和女儿在最初开始的地方团聚’……相当值得琢磨的一句话，可以从中推敲的含义太多了，反而无法确认哪个才是真意。” 贺拉克图的食指轻轻叩击下巴，这大概是他思考时喜欢做的动作吧。 “反正阿斯特罗伊说爸爸妈妈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理解啊……” 秋米拉愁眉苦脸，一部分是因为对父母行踪的担忧，一部分是对贺拉克图的不爽。秋米拉虽然算是有点粗枝大叶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不会轻易把心事分享给别人。她对父母的牵挂是如此强烈又深切，是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当然不愿对外人分享，何况是她所反感的贺拉克图。 “关于‘最初开始的地方’，你觉得指的是什么？” “可能性很多啊……首先就连他们说的是‘我’开始的地方，还是‘爱丽丝·布朗’或‘埃隆梅德家族’开始的地方都不知道……” “爱丽丝·布朗是……？” “你没必要了解这么透彻吧？”秋米拉不满道。 “是四百年前的一个魔王，原本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国家的公主，秋米拉身上寄宿了那个魔王的一半。”我解释道。 “喂！妮儿！” “咿呀！？” 秋米拉突然向我吼了一声，这还是第一次！被她的突然发怒吓到的我忍不住悲鸣一声，手上拿的作为晚饭的烤肉都掉了——不那不重要！我惹到她了吗？难、难道我代替她向贺拉克图作解释也是雷点？到底是怎样！ “啊……啊！对不起妮儿！我不是故意的……呜……” 她也立刻蔫了，连连道歉，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秋米拉解释了几句又没声了，只好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而我只顾着擦从眼角渗出来的眼泪了。 “……咳咳。” 最后还是贺拉克图打圆场。 “时间不早了，简单洗漱一下就睡觉吧，这几天一直在赶路，不出意外的话短期内不会被莱本托德发现的。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慢慢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切……”←秋米拉 “好的……”←我 “啊，当然，我不会打扰两位的，出去睡了。” “呃？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我忍不住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妮儿？绝对不行的吧！白痴吗！？” 秋米拉又吼了出来，她瞪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呃……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凶啊…… “埃隆梅德小姐说得对，”贺拉克图苦笑道，“所谓瓜田李下，你们二位都是青春少女，就算是避嫌也理应和我这个男士在夜晚保持距离的，晚安咯。” 说着，贺拉克图就走到了废屋之外，而莱瓦汀跟在他身边一起出去了，负责监视他。 “……” “……” 房间内只剩下我和秋米拉。 气氛再度僵硬了起来。 总觉得，今天的秋米拉有点不对劲。 以往和我相处时她总是温和又体贴的，总是能迁就我的种种任性，甚至在我自责时还会安慰我，但现在是怎样？ “……那，妮儿，我先睡了……抱歉，今天态度不太好。” “没、没关系的……晚安。” 简单用水魔法清洁了一下我们就睡下了，贺拉克图那边有不需要睡眠的莱瓦汀监视，应该不用担心。熄灭灯火后，废屋立刻被黑暗浸透，今天是无星无月之夜，屋内几乎一点光线都没有。我没有把魔力注入眼睛夜视，因为此刻的黑暗对我而言就像盾牌一样，把我和秋米拉隔开。 睡吧…… 快点睡…… 明天还要早起…… …… …… …… …… 睡不着。 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也没什么睡意。 只要一闭眼，就会忍不住地感受到离我不远处的秋米拉的存在。 她大概也一样吧，没听到往常的可爱呼噜声。 她是否也在辗转反侧呢？ 要不要……叫她一声呢？ “……妮儿？” “诶？” 没想到是她主动叫了我。 清澈动听的声音从黑暗的幕布的彼端传来，仅仅是如此就让我放心了不少，我一直在担心是不是无意中触怒了她，如果她不愿意理我了……根本不敢想象，实在太可怕了。 “那个……真的，对不起……可能是我这几天比较急躁……说话有点冲了。” “不，没关系……大概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吧……？” “不是的！妮儿没有错！是我……只是……姆~~~~~~” 她好像在剧烈地纠结些什么，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等她整理好语言—— “你、你好像很依靠贺拉克图那家伙啊？” ——结果她半天就憋出来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呃……？我……依靠他？” 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啊啊不对……也不能说就是很依靠……总之就是……呜哇哇……” “？？？” “总总总之就是，明明以前还是敌人的，为什么就这样相信他了？” “但目前来看相信他并没错啊……” “我知道没错但是——啊啊啊该怎么说啊，可是可是……我的话……你也相信我……” “？？对啊，我当然最信任你了。” “‘最’……唔，但是，当初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不是一开始总是疑神疑鬼的吗？还说我是想用你将功赎罪！” “好像是的……但、但都过去了啊！那时候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吗？原来你其实到现在还记恨着？” “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会记恨妮儿啊啊啊！我是想说……啧……明明当时花了不少时间才完全信任我，为什么轮到贺拉克图就……才刚见面你就信任他了？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啊！” “就算你这么说……呃……” 我真是完全搞不懂了。 她这是在闹别扭？为什么？闹什么别扭？因为我轻信别人？可现在来看除了信任贺拉克图我别无选择啊？她是在担心我吗？还是单纯的讨厌贺拉克图？说到底—— “说到底，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贺拉克图？” “呃、诶？诶诶？？？” 她的声音更加慌乱了……你究竟在慌什么呢？ ~~~~~~~~~~~~~~~~~~~~~~~~~~~~~~~~~~~ 吔醋啦！ 第619章 糖与毒药 秋米拉在闹别扭。 我如此确信。 而且和以前那种半开玩笑的性质不同，她是在“认真”闹别扭。 ……到底为什么啊？ 人什么时候会闹别扭？就是现实与自身愿望严重不符的时候，典例似乎就是我。以往都是我控制不住情绪闹别扭，然后秋米拉耐心地哄我劝我——虽然我才没求她哄呢哼——但现在似乎反过来了？ “说到底，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贺拉克图？” “呃、诶？诶诶？？？” 她的声音更加慌乱了……你究竟在慌什么呢？ “就是……就是讨厌啊！不行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就是这样！” “可我从没听你说过无缘无故讨厌哪个人啊？” “也不是无缘无故！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原因就是——那个——内个——唔~~~~~~！”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在摸不着头脑之余甚至感到了一丝不耐烦，她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就是，感觉，妮儿你……突然跟那家伙的关系变得很好的样子。” “……我和他关系很好吗？” “也不是很好总之就是……就是那种感觉啦！之前你对别人都……都很有戒心不是吗？尤其是对男人！” “嗯，是的……” 发生剧变之后，我只要一靠近男性被害妄想就会严重发作，总觉得会被他们追捕，被他们伤害，被玷污侵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为什么贺拉克图就成例外了？你……不但主动和他说话，还、还谈得很亲密的样子？总觉得很奇怪……” “就算你这么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 硬要说的话…… “大概是因为……感觉贺拉克图很特别吧？” “…………………………………………………………！” 总感觉黑暗中的秋米拉……似乎僵住了？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贺拉克图确实很特别，虽然外表年轻，但总是散发着一种如同“充满智慧的知心爷爷”的氛围，能无形中消解我的紧张。而且目前来看他确实是个靠谱的人，经过这么多糟糕的遭遇后我对人的恶意也变得十分敏感了，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这也是让我对他放心的原因之一吧？ 而且他说……他爱着阿格克萨斯？这也是让我感觉他很特别的重要原因……倒不如说是最重要的原因。爱情，爱情，又是爱情，在莱耶斯镇时奥菲利亚和卡嘉丽的爱情已经让我受到了十足的感动，而贺拉克图和阿格克萨斯……爱情可以驱使两个毫无力量的少女逃离宿命，追寻新的生活，也可以驱使一个明事理知轻重的老智者以身犯险，对抗全人界最残忍狡诈的人。 所谓的“爱情”…… 爱情的魅力究竟为何？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它如此重视？ 为什么它可以驱使人们做出各种各样……或好或坏的惊人之举？ 我以前一直认为爱情只是情欲的附属品，或者是人类为了应对进化而产生的新择偶观，但现在看来过去的我完全错了。爱情是美好的，虽然我不清楚它本质为何，不清楚它为何有如此力量，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很美好，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那……我呢？” 她的声音再度传来，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思考。 “你……？” “我，你觉得我……也是……‘特别’的吗？” “？？？” 她的意思是“我是否感觉秋米拉很特别”吗？ 答案当然是“否”啊。 虽然她身怀极刑魔王的一半灵魂和力量，虽然她日常的言行举止都很奇怪，虽然偶尔会显得很急躁，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她是个值得提防或畏惧的可怕的人。如果抛开这些部分的话，秋米拉就是一个非常漂亮又非常可爱的青春少女，和万千生灵一样是正常人类，不是魔王，也不是什么怪物。 （作者：蠢闺女啊！她说的特别不是指这个特别啊！） “不是哦，秋米拉就是一个普通的可爱的女孩子，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人。” “…………………………………………………………………哦，这样啊。” …… …… …… …… 秋米拉的这句话没表露出任何感情，平平板板的，然后就没了动静。 睡着了吗？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睡了。 “晚安……” ———————————————————— “噗！哈哈哈……” 此刻，正在屋外的贺拉克图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笑什么？” 在他身旁的莱瓦汀冷冷地问道，它正警惕地看着贺拉克图的身体，刚刚他一直在将构成自己身体的肉线散布在以废屋为中心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形成了类似玛耶的预警结界一样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觉得年轻真好。” “如果你再偷听她们的谈话我就把你耳朵割了。” “只要我愿意的话全身都是听觉系统哦。” “那就把你烧到连渣都不剩。” “火焰无法杀死我，神火也不行……不开玩笑了。我当然要对她们多留意一些，泽拉赫小姐就不用说了，埃隆梅德小姐的情绪也不太稳定，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当然要第一时间过去调停。” “就算你不在她们也能好好的，用不到你操心。” “没有证据证明世界下一瞬间不会毁灭，她们之前相安无事不代表下一秒依然会和和睦睦，事实上她们都在因为微妙的问题困扰不已呢。” “……什么问题？” “‘爱’。” “…………？” “看一眼就知道了……埃隆梅德小姐就像所有恋爱的少女一样闹小别扭，再加上对父母的担忧，她最近心情一定相当糟糕；泽拉赫小姐就更好懂了，她甚至还在纠结‘爱’是什么呢。” “人类都会纠结于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吗？” “应该说正因为会纠结于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人类才是人类。” “…………你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 “慢慢就会懂的。” “我也懒得懂，我是武器，是物品，不是人类，所以也不必纠结。” “其实你在意识到‘自己是物品’之时，你就已经接近‘人类’一大步了。” “……………………？” “呼，布置完毕。” 贺拉克图把手部伸出的细小触手切断，审视自己的布置。直径不超过一百微米的无数细胞连成肉眼无法辨别的丝线，又相互交叠成巨大的不可视的网把这一代完全笼罩，一旦有人入侵，贺拉克图立刻就会发觉。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我稍微睡一会……你需要睡眠吗？” “不需要。” “那么守夜就拜托你了。” 说着，贺拉克图直接躺在了地上，下一秒就入眠了。 —————————————————— …… …… …… ……？ 一片空白的空间。 只有如同血滴的液体在空间中缓缓盘旋漂浮。 已经很久没来到过这里了，经过了最初的陌生感后，那种可怕的熟悉感就席卷了大脑。 环顾四周，直视前方时看到的是不变的空白空间，头稍微向左转时眼前出现了尸山血海，再转动一点又能看到破败的宫殿，往右转能看到黑暗的监牢……随着视野角度的变化，看到的景象也在变化。 秋米拉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这是记忆，传承了四百年的古老记忆，不属于自己之物。 这其中也能看到原主人作为青春少女的一面，但更多的是残忍的景象，尸体，受苦的人，燃烧的城市……太过于悲惨，秋米拉完全无法直视。 “好看吗？” 不，一点也不好看…… “是吗？尔身为本宫的一半，居然不懂得欣赏淋漓的鲜血之美，甚是可惜啊，呼呼呼。” 一半……吗？果然阿斯特罗伊老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正因为他说的是真的，尔才会真正意识到本宫，才能直接听到本宫的声音。” 你一直都在这吗？活在我的意识深处？ “怎么可能？本宫早已香消玉损啊，尔只是和‘像是本宫的尔自己”对话罢了。 是吗……果然是这样吗？所以……我从出生的那一刻——不，出生之前就注定不是完整的自己？注定只能是你的一半？ “尔能意识到这点真是太好了。” 那……我的存在呢？我的存在岂不全是虚假的？我的自我全都是虚构的？ “往好里想，尔的一半是本宫，反过来说另一半就是属于尔自己的啊~当然，如何平衡尔和本宫就看你自己了~” 说得倒轻松……就因为你……就因为你……就因为你这乱来的想法，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吗！？ “但也正因为本宫，尔才能拥有足以和各路强敌抗衡的力量，不是吗？” 呜………… “而且尔会如此苦恼不只是因为本宫的存在吧？尔有其他烦心事，和本宫或尔无聊的父母不同，是真正属于尔自身的烦恼……” 闭嘴……闭嘴啊！你又不懂我的心情！ “本宫就是尔啊，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但…… “对自己诚实点吧，可爱的秋米拉啊……想要保护那个女人，想要独占那个女人，想要她只属于自己……呵呵，何等可爱的少女情怀啊……” 都说了闭嘴！！！ “醋意满满的少女最是可爱，本宫甚为欣赏，当年本宫还专门抓了上百个热恋中的少女，剖出她们的心细细欣赏呢，真是太美丽了……” ……变态！ “随尔怎么说，本宫的行事方针可不会因为外界的庸人之语而发生改变。” 根本就是我行我素的杀人狂，别把自己说得好像多了不起一样！ “如果生前有人跟我这么说话的话他的脑袋早就不保了哟，不过……也罢，给尔一点忠告吧~” 才不想听你的什么忠告…… “爱情是会变质的哦，在它从蜜糖变成毒药之前，趁早享用它吧……呵呵呵呵……” …………………… ……………… ………… …… 第620章 爱与困惑（上） 第二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昨晚睡得不怎么样，好像做了不太好的梦，但也不是那些混杂着世界惨叫的噩梦，而是有种……谜一样的伤感的感觉。 醒来后我就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唯独胸口隐隐作痛。 秋米拉……还没醒来。 她在废屋的另一端的床上，裹着被子，背对着这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醒了还是没醒。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到她身边叫她起床，而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玛耶的异常严寒已经开始减轻，各地开始回暖，但大早上湿冷的寒气还是让我打了个哆嗦。天空刚蒙蒙亮，呈现出变质茶水一样的奇特颜色，熹微的阳光从云间洒下，仿佛给冻结的地面镀了层白霜。 我用大衣裹紧身体，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姑且用水魔法简单做了洗漱，凉丝丝的水让刚起床的大脑清醒了点，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惆怅感觉。 我究竟是怎么了？ “醒了？” “……嗯，早安。” 贺拉克图从我背后走来，他昨晚是在外面睡的……在哪睡的？冻得硬邦邦的地上？还是石头上或者树上？肯定不怎么舒服吧，但他看上去毫无异样，没有黑眼圈，头发也没乱，身上的休闲装依然像熨过一样平整。 “你看上去睡得不好啊，有心事？”他问道。 “……不，没什么。” “如果有心事，欢迎跟我聊聊。” “嗯……” 大概是注意到我不想多谈吧，他知趣地和我保持距离，和他相处总有种舒心感……或者说他对于如何让别人保持好心情很在行。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准备早餐，你可以散散步，但别走太远——” “——喂！” “嗯？” “呃……”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他，他回过头看我，而我反而有点尴尬了。 “有个问题……很小的问题……想问问你。” “尽管问吧。” “…………”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了这个……感觉十分羞耻的问题。 “你觉得……所谓的‘爱情’是什么？” “………………” “你觉得太无聊的话不回答也罢，无所谓啦……” “不不不，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本以为他会嘲笑我这个可笑的问题，没想到他居然露出了既欣喜又欣慰的表情。 “要知道，爱情的本质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统一定论，无数学者为此殚精竭虑但最终颗粒无收。爱情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重要凭证，认识爱情就是变相的‘探明人类为何物’，这是个非常宏伟的课题。” “呃，不，我不想知道学术上的那些东西，我只是……单纯问问？”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先让你明白——‘好奇爱情为何物’不是什么幼稚可笑的想法，所以不必为提出这种问题而羞愧。” ……看来他真的把我看得太透了。 “从头开始说起吧，泽拉赫小姐，你为何会想问这个问题？契机是什么？” “…………” “……抱歉，这问题似乎有点为难你了。其实关于爱情的本质，就连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知道完美的答案，因为连我自己对爱情的看法都在不断变化。” “不断变化？” “如你所见，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遇到过无数人，收过无数个学生……其中问过我相同问题的比比皆是。” “难道你每次的答案都不同吗？” “最初我引经据典，结合人类的发展，用长篇大论论述爱情的奇妙和伟大……后来我又觉得不该把爱情过度神话，于是仅把它当作人类的感情的一种来对待……又过了很久，我试图从物质层面上解析爱情的产生，而且得到了很多种可能的答案……再之后，我又觉得爱情是不能用理论加以限制的……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我对爱情的看法都有所改观，甚至很多次都绕回了原点。”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说道—— “你还记得吧？我说过我现在这个形象的由来。” “好像是吸收了灵星的一个厉害的尸体……” “我啊……在灵星吸收了那个堪比至高者的尸体后，也获得了他的大部分记忆。” 他的表情变得伤感起来，这是不加掩饰的悲伤，他的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啊，抱歉……虽然这不是我本人的记忆，但只要一回想起来，这身体就会自然而然产生反应……很令人伤感呢。” 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 “这个肉体的原主人是个令人感慨的男人，出身微末，体会过最底层人的劳苦，怀抱着弱小又难以施展的异能力，站在食物链的最末端……他是全靠自己的才智和努力慢慢打拼并终获成功的典型，不断积累财富和权力，不断壮大自己的能力，不断向人类社会的最高点攀登……他体会过最最堕落的纸醉金迷，也体会过最最枯燥的禁欲生活，当钱财对于他已经宛如尘埃之时，他才意识到自身感情的空缺。” “……那个空缺是？” “真挚的爱情。” “‘真挚的爱情’？” “是的……更可悲的是他在所爱之人死去后才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爱，爱情在开始的同时就已结束，只留下无尽的、由爱情变质而成的悔恨。” “………………” 那还真是，十分悲伤的故事…… “大概是受到他的影响吧？我的爱情观又有了新的变化，或许我无法准确解答爱情为何物，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爱情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我急忙问道，甚至忘了掩盖言语中透露的迫切。 “……能有幸品尝爱情的总是先知先觉者，后知后觉者往往只能收获爱情的变质品。” “………………………………我不太懂？” “说的通俗易懂的话就是——‘不想当败犬就快快行动吧’……哈哈。” 说完他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声说了句“玩笑而已啦”，但看上去更像苦笑。 “快快行动”……………………吗？ 我要行动吗？ 等等，就算要行动……我要对谁行动？ 不对不对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不像我！ 但……啊啊真是的，脑子里一团乱，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想什么了！但是反正都和贺拉克图聊到现在了，干脆一鼓作气莽到底，不要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那、那么——那么——那样的话——就是内个——” 支支吾吾支支吾吾支支吾吾个什么啊！果断点！直接问出来！！！贺拉克图也在用温柔的微笑鼓励我继续说不是吗？问他的话就没什么可羞耻的！！！！！ “那个——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恋爱，会不会很奇怪？” 我几乎是大吼着问了这个更加羞耻的问题。 “姆……‘奇怪’？在你看来‘奇怪’的标准是什么呢？” “就是……就是……一般……同性之间应该不会……” “同性之间的爱情吗……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告诉你‘我一直爱着阿格克萨斯’？” “大概……吧？” “原来是想把我作为前辈取经吗？倒也无妨……不过很可惜，我对于阿格克萨斯的爱是不掺杂情欲的，比起肉体上的接触，我对他更偏向于精神层面上的依存和惺惺相惜，并不适合作为参考对象。” “更何况还未开花就夭折了”——他露出略显落寞的表情。 “呃……对不起……那……如果我只是单纯的问问，单纯想知道……同性之间的爱情真的是正常的吗？不会……很奇怪吗？” “这种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下定论的，需要结合时间地点场合以及大环境、历史背景，而且即使是同一环境同一时间中的不同人对此的看法也千差万别。如果是较为开化的社会，那么人们即使心里不认同，嘴上还是会说‘我们要包容同性恋者’的。讨论这种大的命题不能轻易掺杂过于美好且廉价的理想主义，必须从实际出发。” 他停顿了一下，食指轻敲下巴，略微思索，然后继续开口。 “事物不能用单纯的对错好坏一概论之，同性之间的情感更是如此，不同的世界在这方面态度也不太一样。就我所知，地球对此事看法分歧很大，大自在天和伊甸园对此严令禁止，玄元大陆和穆对此比较排斥，而灵星和你们玛耶相比之下放得比较开……但也只是‘相比之下’而已。玛耶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应该是以‘允许存在但绝不鼓励’为主吧？” “……应该吧。” “其实大部分世界或国家都是这样的，允许存在，但绝不鼓励，不论各种艺术作品中把这种恋情渲染得多美好，它与人类的繁衍本质上都是背道而驰的。人类会因爱情而结合，结合的结果就是产下后代，延续人类这个种族。异性繁殖是人类进化的最优结果，所以才会有男女之分，同性之间无法或者难以诞生子嗣，从根本上来说这对种群繁衍是不利的。” “所以……就是错的？” “我刚刚已经说了，不能用单纯的对错一概论之，不过……在玛耶，同性之间想要诞下子嗣，成本应该十分高昂吧？” “确实……” 精与精、卵与卵结合并得到发育正常的后代——这需要非常复杂的魔法工序，需要精通医理的资深魔法师主持，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如果是富贵之家还可以考虑，一般平民几乎是想都不会想的。 “是吧？就算存在方法，由于成本问题也不可能推广，终究只能成为少数人的特权。如果一百对男女经过十月怀胎能产下一百胎，那么一百对同性情侣或许只能产下一两胎，这对种群的繁衍当然是不利的。” “照这么说……岂不是……太残酷了？” “我的说法很残酷吗？但这就是客观存在的现实问题，也是大多数人类潜意识中排斥同性的根本原因，这是铭刻在生物繁衍后代的本能上的东西。” “可是——” “——所以，同性的恋情注定只能成为小众，但也正因为是小众，所以才能被允许存在。‘多数的正义’放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成立的。” “诶？” 第621章 爱与困惑（下） “——所以，同性的恋情注定只能成为小众，但也正因为是小众，所以才能被允许存在。‘多数的正义’放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成立的。” “诶？” 我发出了傻傻的声音，而贺拉克图耸了耸肩。 “多数的正义，能够惠及大部分人、能够被大部分人认同的事便是‘正确的事’。偷盗或许是‘错误’的，但如果全世界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都把偷盗视为理所当然的行为，那它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正确’。绝大部分行为的对错取决于行使这种行为的人是否是多数派，但很遗憾，同性之恋正是位于‘绝大部分行为’之外。” “因为……和人类繁衍背道而驰？” “可以这么理解，毕竟种族繁衍是最最根本的钢需。试想一下吧，如果全世界有八成的人性取向都是同性，那么人类的生育率会降到多低？” “但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单性繁殖甚至无性繁殖的技术……应该也会很快成熟起来吧？” “那么恭喜你，这样一来人类无数年的进化就白费了，你以为为什么生物越高等两性分化就越明显？” “……………………倒也是。” “所以，同性恋必然是少数派，也只能是少数派，来自大自然和社会的约束注定他们无法成为多数，但也正因是少数所以才能被允许存在。或许你会问——如果同性繁殖的技术真的完善了，成本低廉而且成功率高，即使是社会底层的人也能轻易实现，那么状况会不会变好？——很遗憾，答案是否。” 他轻轻叹了口气。 “拜欧哈扎德对人体的研究是登峰造极的，实际上在我之前就已经有非常厉害的研究者得到了趋于理想的同性繁殖手段，但结果他并没有将之公之于众，而是选择掩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同一物种的雄性和雌性归根究底是因为繁衍而被绑定的，正因为有延续种族这个‘大义’在，男性和女性才会互相包容、重叠。如果同性繁殖成熟了，那么男人将不需要女人，女人也不需要男人，这样一来肉体和精神的差异会瞬间把男女分割成两个‘物种’……试想一下吧，到时候人类社会会出现何等剧变？会造成多严重的连锁反应？看似美好的事物未必能把人引向美好的未来，真是可惜呢。” “……………………” 他遥望远方，似在沉思。 而我……我感觉我的心情都快跌落谷底了。 总觉得，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一堆很残酷但很现实的东西。 就在我沮丧之时，贺拉克图又忍不住笑了。 “哈，对不起，吓到你了？” “……才没被吓到。”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这么多年教人养成的坏习惯，总喜欢在第一课上说些严肃又吓人的东西把学生镇住……其实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啦，我也说了，我刚才是从实际出发来说明的。以实用主义为出发点属于右倾，以理想主义喂出发点属于左倾，维持中庸之道的关键就是在左右之间取得平衡，注重实用的同时可不要忽视理想啊。” 此刻，他的声音显得无比温柔，仿佛刚刚的冷漠都是假的。 “抛开什么种群繁衍人类未来之类的沉重话题，爱情不过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论周遭的目光如何，不论这个社会如何，不论自然法则如何，只要别给旁人太添麻烦，这份心情就是不容践踏的。” 他如是说道。 明明开头说得又沉重又严肃，结果又用如同从三流言情小说里摘出来的烂俗句子做结尾，而且两者放在一起居然没违和感。 我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所以，泽拉赫小姐，你的这份心情究竟是指向谁的呢？” “还用说吗，当然……诶诶诶为什么问这个！？” “你忽然对爱情产生了兴趣，想必是有什么契机吧？那个成为‘契机’的人是谁呢？” “是……呜呜呜……” 这一瞬间又很多人像在我脑中划过，就像一团团模糊的光晕，那是我十八年来接触过的所有人。这些人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模糊的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而清晰的会保留下来，就像筛选一样。筛选了一次又一次，筛掉了模糊的、不清晰的、不太清晰的、清晰的、很清晰的，最后留下来的是唯一的“非常清晰”—— “！！！” 意识到这个人是谁的瞬间我就感觉脸颊变得滚烫，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我甚至怀疑我的头上会不会冒出夸张的烟雾……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为什么我最后想到的会是她啊！确实那种一瞬间产生的被白马王子救了的感觉似乎很符合所谓的少女情怀但是那只是无意义的可笑东西等等等等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呜啊啊啊啊啊啊脸好烫！ “泽拉赫小姐？你还好吗？” “讨、讨厌！别凑这么近！” 我一只手遮住通红的脸另一只手啪叽啪叽地捶打靠过来的贺拉克图，你这混账到底诱导我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羞耻事情啊！难道说其实你很喜欢戏弄纯洁少女？人渣！变态！魂淡！滚啊—— “妮儿？你——啊！” “……” “……” “……” 第三个人忽然出现了。 似乎刚刚醒来的秋米拉顶着睡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准确地说原本应该是睡眼惺忪，但她现在已经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和贺拉克图。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变得很僵硬，但我的本能告诉我——现在是很不妙的事态，尽管我想不出来哪里不妙。 “……………………唔，嗯，呃，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去洗漱一下。” 总感觉那一瞬间秋米拉脸上闪过了无数种表情，但短短一瞬间后就定格在了“无表情”上。撂下这句话，她向我们点了点头作为打招呼，然后就转过身，快步离去了。 ………………？ 总感觉，秋米拉远去的背影正散发出十分可怕的氛围。 而我身边的贺拉克图—— “啊，啊……啧，沉浸于令人怀念的向年轻人教授知识的氛围，居然没注意到她的靠近，是我的疏忽……我一不小心扮演了我讨厌的角色啊。” 他扶着额头，面带“麻烦了”的表情，连连摇头。 ………………？ 不，内个，所以说…… 秋米拉也好贺拉克图也好，你们能不能给我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好像有某种很不妙而且只有这俩人心知肚明而我毫不知情的事情正在发生……到底怎么回事？ ———————————————— 嗯姆姆姆姆姆姆姆姆姆。 真是，美好的早上。 起床后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微风吹进屋里，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四肢，深吸一口气，嗯，精神还不错。总感觉昨晚睡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既然记不清那就彻底抛到脑后吧！别让过去的事坏了现在的好心情！ “妮儿……嗯？” 屋子另一侧的床上空空如也，原来妮儿已经起床出去了，出去找她吧。 妮儿~妮儿~妮儿~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就感觉心里好暖好暖，即使是在充满被动的绝境中挣扎，只要妮儿还在身边，就能涌出源源不绝的力量。近距离欣赏妮儿的美貌、听听她的声音之后新的一天才算真正开始，去找找她吧，大概是出去洗漱了。 去哪了呢？ 啊，屋子后面好像有声音。 妮儿在那边吗？ “妮儿？你——啊！” 然后，那个绝美的少女一手捂住通红的脸，另一只手撒娇般捶打她身边的男人的画面，直接穿透视网膜烙在大脑深处。 —— —— ——这是不到一分钟之前发生的事了。 “呼——咳！” 用冰凉的水用力洗脸，洗脸洗脸洗脸，仿佛要把看到的那一幕从脑子里洗掉一样。然而越洗只会让头脑越清醒，越来越清醒，甚至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妮儿和贺拉克图，妮儿和贺拉克图，妮儿和贺拉克图，妮儿和贺拉克图……脑子里全是这两个人的身影骨碌骨碌转。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很烦躁，虽然自己以往也有烦躁的时候但这次的烦躁和平时大不相同，就像心脏上压了个带刺的秤砣一样。 秋米拉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自从贺拉克图加入后就不对劲了。只要看到妮儿和贺拉克图坐得近心里就有点不爽，看到两人谈话——不论是谁向谁搭话——都会觉得心里堵得慌，看到两人有肢体接触就忍不住想挡在他们之间，看到妮儿帮贺拉克图说话就感觉心里发痛……与之相对的是对贺拉克图的怒气，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个大男人加入弄得自己不自在，现在已经发展到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心烦。 贺拉克图做错了什么吗？并没有，但正因为他什么也没做错，秋米拉反而无法向他发脾气。贺拉克图很可靠，贺拉克图目前没有反水的理由，贺拉克图的帮助是必要的——这些秋米拉都清楚，现在当然不是该发泄乱七八糟的情绪的时候，秋米拉也明白，但是……但是……但是…… （但就是想宰了他，对吗？） 一个甜腻到让人恶心的小声音在大脑深处响起。 “别开玩笑了……” （本宫可不会开玩笑哦，别忘了本宫说过的——‘爱情是会变质的，在它从蜜糖变成毒药之前趁早享用’） “闭嘴……我才不想听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想听也罢不想听也罢……但在那之前，如果尔连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的话 ……那本宫就说什么都没用咯~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622章 闹别扭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一个适合作为目标的方向。 “佛拉索公国”。 普雷恩大陆上一个不算大的国家，是诸多内陆国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地理位置，不出产什么特别的资源，没建立什么特殊的研究机构，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历史文化，一个普普通通的国家。放在普雷恩诸国之中一下子就会被淹没，缺乏存在感。 但仅仅是“秋米拉·埃隆梅德的故乡”这个新头衔就足以让它受人瞩目。 边境处，车道旁—— “这情况也不容乐观呢。” 走进魔道车车厢的贺拉克图恢复了原貌，拿出两张通缉令，一张是我的，一张是秋米拉的，两张看上去都很新。 “对你们的通缉越来越严了，而且入境关口也有大批人专门排查，装备了应对高级易容魔法的高端检查工具，不太好蒙混过去。” “嗯……”我点了点头。 “哦……”秋米拉反应比我还冷淡。 “但那也只是针对‘生于魔法世界的你们’而言，对于来自异世界的我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说着，他揉了一下脸，把嘴巴挤小，眼睛抬高，仿佛脸是橡皮泥做的。在他的操控下，他的脸眨眼间就看不出原本模样了，比玛耶的在脸上蒙一层幻象的易容魔法要精密得多。 “我们拜欧哈扎德人精于对肉体的控制，改变相貌从来不是难事。我们那边当然有应对肉体变貌的检查手段，但玛耶并没有。” “所以你要帮我们易容？” “是的，前提是你们配合。” “但是莱瓦汀呢？还有秋米拉的翡翠……” “藏在我身体里即可。” 他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再一次意识到不同世界的人之间的思维方式的差异。我们玛耶人遇到事情会先求助魔法，而他们会使用肉体能力。 “事不宜迟……快点吧。” 贺拉克图抬起右手，手分解成无数细胞连丝，就像一只海葵……说实话十分恶心，末端蠕动的粉红色肉线就像会引起不好的联想的触手一样。 “……必须要这样？” “你们的身体毕竟是你们的，我需要直接让我的细胞和你们的细胞接触进行改造，只是改变样貌程度的小改变而已，不用怕。” “……会疼吗？” “不会，而且我只需要一瞬间。” “那好吧……” “……喂！” 贺拉克图把触须伸向我的那一刹那，一直默不作声的秋米拉突然发声了，刘海下的脸显得有点阴沉。 “怎么了？” “…………不，没什么，妮儿你愿意的话就弄吧。” 搞不懂她，我耸了耸肩，示意贺拉克图继续。看到我的反应，贺拉克图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然后把“手”贴在了我脸上。 （——！） 非常奇妙的感觉，暖暖的，温温的，这触感……就像把一个长满绒毛的超大号蒲公英贴在脸上。而下一瞬间暖流就渗了进来，仿佛有温水在皮肤下流淌，又像是无数只柔软的小手在皮下按摩肌肉，不等我再仔细体会，贺拉克图的手就离开了。 “完成了，感觉如何？” “姆……” 对着镜子一照，眼前是个陌生的少女的脸，非常富有真实感。即使是非常高级的易容魔法也很难完全抹消违和感，但贺拉克图的手段明显更高明，一点违和感也没有，仿佛我生来就这样。而且仔细看的话—— “……明明完全是不同的人了，但仔细看的话改变的地方其实不多呢。” “人的样貌就是这样的东西，哪怕只是眼角的方向、眉毛粗细、鼻翼薄厚这样的微小变化，也能让人大变样。” “哦哦……” 我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虽然比不过原装，但依然十分漂亮，这让我十分满意……好吧，我承认了，我作为“人类少女”的“爱美之心”早已完全萌发了，现在的我就像无数普通女性一样希望自己能时刻漂漂亮亮的。 “然后是……埃隆梅德小姐？” 贺拉克图转向秋米拉，秋米拉和他互瞪着，僵持了几秒—— “……不，我就算了，感觉很恶心。” ——她这么说了。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是……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虽然看起来是很恶心。 “我可以理解你生理上的不适，但请放心，我绝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你要怎么过关呢？国境线被大结界封锁，从高空、地下绕路或者硬闯都很不稳妥，易容后混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和你们分头行动也不是不行。” ……这家伙说什么傻话呢？ “我很不建议分头行动，这样并不会降低被抓到的概率，所以可以配合一下吗？呐？” “…………” 面对贺拉克图的好言相劝，秋米拉表现得更执拗了，强行撇过脸不看他，就像朝父母撒气闹情绪的小孩子一样。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知为何我感觉心中腾起了一阵无名火，越烧越旺——秋米拉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虽然有时候有点笨手笨脚，但绝不是会在重要事情上闹别扭的人，她到底是想怎样？ “反正就是不太想——” “没关系的，我可以——” 别别扭扭别别扭扭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不是吗？你不是还要查明白你父母的真正去向吗？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国家？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大不了——” “请别任性——” “你好烦啊！要让我们等多久啊？赶紧弄完就了事了！！” “……” “……” 等反应过来之时我已经吼出来了。 而且还是冲着秋米拉，劈头盖脸的。 “啊…………”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又突然控制不住情绪了，虽然随着我对人性的逐渐适应，无法控制情感的情况越来越少，但这次还是失控了。悔意立刻从我心底萌发——不，这次不一样，看到秋米拉那张被吓到的脸，不知为何悔意又减弱了。 “…………总、总之，你快点吧。” 我咕哝了一句，姑且抱着身体蜷在魔道车的角落里。 “……………………呃，嗯，对不起。” 秋米拉看上去还是怔怔的。 “你们啊……啊啊，算了，唉。” 贺拉克图叹了今天最大的一口气。 第623章 尴尬 结果，我们很顺利地过了边境线，正式入境了。 被我一吼，秋米拉还是老老实实接受了贺拉克图的易容，她的相貌改变同样无懈可击，过关是没受到任何阻碍。贺拉克图就更不用说了，他给自己来了个从头到脚的大变貌，变成了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莱瓦汀和翡翠都被他直接用身体包裹藏起来。一开始我还担心如此简单粗暴的隐藏方法会不会被立刻识破，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我们顺利进入佛拉索公国的边疆，处于保险起见一直没解除易容，然后就开始向秋米拉的故乡前进。目标是贝尔郡的珊德拉市，佛拉索公国中部的一个城市，环境一般般，景色一般般，文化一般般，什么都一般般。 但就是这么个毫无特色的城市，居然诞生了当今世界最高通缉犯之一……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对，仔细想想，我的故乡亚伦王国本是个籍籍无名的效果，薇妮的故乡艾**亚原本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阿斯特罗伊隐居之处更是不为世人所知……莫非越是平凡普通偏远的地方就越容易产不得了的人才？ 维持着易容的状态，我们搭着魔道车一路深入，路上也遇到过几次盘查，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贺拉克图的手段很完美，莱瓦汀和翡翠也没被人发现过，秋米拉也开始老老实实配合了，但…… 但那之后，秋米拉似乎更……更……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她似乎总是在躲着我。 和她对视她会移开目光，和她搭话她会含糊其辞，和她打招呼她会勉强应付，很少主动找我说话，总之就是很奇怪。让我尤其觉得可惜的是——她似乎不那么爱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很可爱，只是看到她的笑我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心，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笑一下呗？” “啊？” 我不小心把心声说漏了嘴，在我旁边的秋米拉瞟了我一眼。 “呃，没什么。” “嗯……” 听我这么说，她一瞬间仿佛松了口气，然后又和我拉开了点距离。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的冲动，但这次我忍下来了……还是说不忍下来比较好呢？ （到底怎么了啊，这家伙……） 看到她这态度，我也感觉心里一阵郁闷……为什么我要这么郁闷呢？ 不爽。 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很不爽，但是…… 希望能快点和米拉恢复到原来的关系。 这是我现在最迫切的希望。 …… …… …… …… “今天就在这里歇脚吧。” 天色已暗，夜晚的巡查要严格得多，而且我们并不是特别急于赶路，所以夜晚还是照常住宿比较好。今天路上没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没什么突发事件，也没任何体力劳动，但就是让人身心俱疲。贺拉克图侦查了一圈后找了个不起眼又安全的小旅馆，今晚我们就住这里。 我和秋米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坐在旅馆一楼，离我们不远处贺拉克图正在柜台处办理入住。由于现在警备水平提高，即使是这样的小旅馆也必须出示能证明身份的有效证件，光有钱是没用的……这种时候就要靠贺拉克图的高超交涉手段了。 “……” “……” 很累，非常累，累得莫名其妙。 而且还要和秋米拉玩互相躲避对方目光的诡异游戏。 以往我看到秋米拉的身影就会感到安心，但现在这份安心中仿佛混入了一丝杂质，那种紧张、不安又揪心的感觉…… 应该……是我做错了什么吧？ 我不小心做错了事或者说错了话，惹秋米拉不高兴了？我是不是该好好和她谈谈，或者干脆直接问“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之类的？这样无言的尴尬真的让我坐立难安，秋米拉仿佛变得陌生了起来，这是最让我感到焦虑的。 “怎么分房？还是你们两位女士一间，我一个人一间？” 贺拉克图问道，这个问题让我楞了一下。 秋米拉情绪很不好，而且原因多半在我。 所以……如果我和她距离过近的话，会不会让她的情绪更恶化呢？ 这样的话，为了她好—— “不，还是开三个房间吧。” ——我这么说了。 “…………！” 正要说什么的秋米拉突然看向我，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如同被人迎面揍了一拳……呃？内个，秋米拉小姐？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啧。” 连贺拉克图都咂了咂嘴，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怎么你也这样？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不能直接说吗？搞什么啊真是的！ …… …… …… …… “……” “……” 我和秋米拉抱着各自的行李站在房门口。 “三个人三间房有点奇怪，难免引起猜疑，为了把危险性降到最小，还是我一间你们俩一间吧。” 贺拉克图扔下这句话就进了隔壁的房间。 结果，他不知为何完全无视了我的意见，还是按照他原来的打算开了房。 ……怎么办啊？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和秋米拉肩并肩站着……感觉尴尬的气氛都快把房间撑破了。贺拉克图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和秋米拉之间气氛有多尴尬吧？明知如此还要让我们住一间房？ 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开始各自整理各自的行李，各自洗了澡，各自躺在床上。 一张大双人床。 我躺在左边，秋米拉躺在右边，中间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从进门到现在，我们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必须说点什么。 不然这莫名的不安一定会让我失控的。 找话题，找话题，找话题，找话题，想想有什么能聊的—— “那个，妮儿……” “——说起来，贺拉克图的易容术真的很厉害呢。”（作者：傻闺女啊！） “……………………” 和我几乎同时开口似乎想说什么的秋米拉顿时沉默了。 啊……说起来她对贺拉克图很抵触来着。 是不是……不该提他？ “啊啊啊啊啊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米拉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妾身’只是想说，不早了，赶紧睡吧。” “……嗯。” 总觉得，被敷衍了。 ———————————————— 神器是没有睡眠一说的。 但有相对应的，类似电器的“低耗能状态”的模式。如果一直向周围释放强大的魔力的话，很快就会暴露自身所在，所以莱瓦汀在一般状态下都维持着极限的低耗能。 尤其是被贺拉克图收纳进体内的现在，莱瓦汀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对外界的感知，但这份感知也朦朦胧胧的，就像被无数只柔软的手温柔地包覆一样舒服。贺拉克图就是有这样奇妙的人格魅力，能让旁人不知不觉中依靠他、信赖他。 而就在莱瓦汀意识逐渐变得朦胧的时候，贺拉克图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看着外面的夜空。 青白色的明月。 璀璨的繁星。 这些都是拜欧哈扎德所没有的。 故乡的天空总是混着橙红的色彩，如同漂着油污的水面，每到晚上，红色的月亮就会高悬天际，而星星几乎一颗也看不到。从小在拜欧哈扎德长大的话不会觉得，但一旦离开故乡来到外界，就会真切地意识到其他世界的天空是多么美丽。 “看着吧，贺拉克图，要不了多久，这片天空就是属于你我的” ——初到玛耶之时，阿格克萨斯对着碧碧蓝的晴空张开五指，然后用力握住，仿佛要把整片天空攥在手中。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当初的豪言如今也沦为空谈，如今只有贺拉克图一人默默凝视着这片天空。 贺拉克图善于调整心情。 但该伤感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伤感。 人活久了未必会把这世界看得更透彻，越看越透彻的只有自己。 活得越久，就越能看清“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贺拉克图能够断言——自己不是被这世界所需要的。这世界需要的是颠覆性的人才，是兼具善与恶、光与暗的枭雄，而不是他这个在治学中默默感受时光流逝的老家伙。 （阿格……如果你还在的话，肯定能想出更好的计划吧？可惜啊，我妄活近千年，也只能想到这点程度的计划罢了） 冬季即将结束，时间已近初春。 距离预定的日期一点一点接近了。 贺拉克图不打算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妮尔丽斯和秋米拉，前者虽然已经对贺拉克图十分信任，但对于他的安排中会涉及的“其他人”就未必了；而秋米拉那丫头一直在吃毫无来由的醋，对他十分抵触，不能指望她好好配合。 之前跟她们说——“只需在玛耶东躲西藏，隐身于莱本托德视线之外，静待机会”——什么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静待机会”是必须的，但一味在玛耶躲藏是不现实的，何况听秋米拉说了她的情况后贺拉克图就更加确信了。 （莱瓦汀小姐……啊啊，可以先不用担心她了） 莱瓦汀同样也对贺拉克图抱怀疑态度，但现在他略施手段让莱瓦汀陷入了“意识朦胧”的状态，所以现在对他而言是绝对的自由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感知了一下隔壁的气息，确定那两人都没注意这边时，伸出了右手。 手腕处覆盖的皮肤分解成肉线散开，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一个手环造型的BBT。 而且看那规格和造型，竟然是至高者级别的人物才能用的高规格品。 贺拉克图轻触了几下开关，联系上了某人—— “——喂？我估摸着该给你汇报一下我这边的情况了。” 第624章 爱与欲望 “…………” 灯熄了，秋米拉躺在床上，背对着同床的好友。随着黑暗弥漫，视野被夜色蒙蔽，相对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 呼吸声一开始有点凌乱，然后逐渐平缓了下来，妮儿睡着了。 而秋米拉陷入了失眠。 胸中所沸腾的情绪是以前没体验过的，五味杂陈，让她不知所措。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 不是单纯的生气。 不是单纯的悲伤。 不是单纯的焦躁。 难以分析其成分，难以理解，秋米拉唯一知道的是——这不是什么好的感情，绝对不是。放任这种初次体会到的情感在胸中蔓延的话，自己的言行就会越来越别扭，和妮儿之间的气氛也会越来越僵。 现在秋米拉有点理解妮儿当初的感受了，仅仅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就能让她夜不能寐，如果接触到的所有感情都是全新的而且无法控制……想想就觉得一阵绝望。 不……不想那些了，现在她只要一想到妮儿，心脏就像被攥住一样，很难受…… 难受？ 确实难受。 但这难受之中还暗藏着其他东西。 某种甜美又危险的东西。 那到底是—— （尔不是很清楚吗？嘻嘻嘻嘻……） 那个讨厌的小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去死啦你这家伙……） （本宫已经死了四百年哦，尽管呈现在尔的意识中的是本宫的声音，其实和尔说话的人就是尔自己哦~） （你想说我精神分裂吗……） （难道不是吗？） （烦死了！我要睡觉！） （尔能听到本宫的声音，就说明尔根本不想睡，不眠之夜是何等漫长啊，呼呼呼） （你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听着好不舒服） （本宫的风格由本宫决定，这正是本宫的存在，尔继承了本宫的一半这一事实是逃不掉的） （我知道！不知道为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管你到底是我的潜意识还是其他人格还是幽灵什么的，别烦我了！） （尔心情不好的原因……尔明明是最清楚的） （…………） （对自己的心情视而不见绝不是好事，人类这种生物啊，可是欲望的集合体，每个人都是如此） （…………所以？） （老老实实忠于自己的欲望的话，能活得比现在自在得多哦） （咋可能啊……假如我天天在家睡懒觉不上班，假如我看谁不爽就揍谁，假如我花钱毫无节制……那在社会上根本活不下去吧……） （有足够的崇拜者供养尔就能永远不上班，怕对方报复的话一开始就把对方杀死，怕被法律制裁的话就把法律破坏，怕钱花完的话去抢就是了……当然，前提是‘足够强’）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没错！） （居然很自豪地承认了！？） （顺从自己的欲望在本宫看来是很正常的事） （影响到别人就不正常了！） （正因为会影响到别人才正常啊……啧啧，幼稚的小米拉啊，尔以为人类社会是如何构筑起来的？如果每个人都自愿当被动的一方、当‘被支配者’，那么这个社会就是一盘散沙！正因为有少数强者能充当主动的一方去影响所有人，社会才能如是存在！善恶不是关键，关键是影响力和凝聚力啊！）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喜欢扯这些高大上的东西啊！说简单点不好吗？） （上了她，宰了他） （…………………………………………………………………………哈啊？） 这家伙——不，自己的‘潜意识’在说什么？ 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身体深处升起，可怕，但非常熟悉。 （尔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 （不……什么……骗自己什么的……） （尔不愿意说出来的话，就让本宫来替你说吧——） 片刻的停顿，宛如死刑宣判的前一秒—— （‘区区一个臭男人，还是曾经的敌人，居然敢来装模作样地打搅人家和妮儿的幸福生活？开什么玩笑！’‘妮儿只要有我就够了！闲杂人等都给通通去死好了！’‘能保护妮儿的只有我！其他人都别胡乱插手！妮儿也只能依靠我！’‘该死的臭男人居然在我面前碰妮儿！真想把他的手剁掉！’‘为什么妮儿对他就这么信任啊！因为他聪明？温柔？长得帅？所以妮儿就对他抱有好感了？’‘我绝对不会认同！妮儿不能看除我以外的人！任何人都不行！’‘为什么妮儿就是不懂啊！她是白痴吗？’‘贺拉克图什么的赶紧去死就好了！！！！’） （…………………………） （嗯哼~本宫都帮尔说出来了哦，是不是感觉轻松多啦？） （怎么……可能……轻松…………） （不，不，不，这世上尔唯独骗不过本宫，骗不过尔自己……顺从欲望，顺从欲望，顺从欲望，听本宫的，绝不会有错哦……） （………………） （回头看看吧，看看这个少女，多可爱，多漂亮啊……） （…………） 秋米拉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双手引导，慢慢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最好的朋友……以及在那之上的那个人的睡颜。 妮尔丽斯大概是睡迷糊了，她已经翻了身，从一开始的背对变成正对着秋米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身上，给这个绝世的美人披上了一层银纱。银灰色的发丝不知不觉已经长到及腰长度，反射着月光耀耀生辉，长长的睫毛和秀丽的双眉如同拉成细丝的水晶。那樱色的小嘴微微张合，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唇上闪烁着润泽的光彩，就像在诱惑人亲上去一样。 美丽不可方物。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如此美丽，如此惹人怜爱的少女呢？ （多么可爱，又多么无助……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尔的保护，她在这污秽的世间会受到怎样的玷污？）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秋米拉浑身都颤抖不止，她的思绪一团混乱，只有脑中的小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啊……美丽地活着，纯净地活着，只等着……被采摘的那一天） 秋米拉在被子下面一点一点靠近妮尔丽斯，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这好像是第一次——第一次完全以“看一个绝世尤物”的目光看这个“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以前没意识到呢？妮尔丽斯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可怜，如此的……如此的……如此的……让人…… （让人忍不住想玷污她……对不对？本宫懂哦，本宫就是尔，最懂尔的当然是尔自己） 只是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象……如果妮儿被玷污，被侵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是在快乐和堕落中目光迷离？还是在悲痛和抗拒中失声哭泣？不论哪个……一定都非常美丽吧？因为她是妮儿，是妮尔丽斯，是秋米拉最……最……最…… （尔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漫长的等待，只为了采摘的瞬间啊……） 那甜腻的声音仿佛滚烫的糖浆充斥了大脑，把思考、理性、伦理道德之类的全都蒸发掉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些既原始又纯粹的东西，能够驱使人行动的，恶浊的欲望—— （‘爱情是会变质的，在它从蜜糖变成毒药之前趁早享用’……尔还在等什么呢？） 不需要什么犹豫……对……她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准有道理呢？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仅仅是如此而已…… （所以不要等了，择日不如撞日哦……顺从于自己的欲望吧） 那甜腻的声音弥漫升腾，补上最后一击。 （有着这个资格的人，全世界只有尔啊！） ——！！！！ 混乱的思绪在膨胀的顶点轰然爆炸。 理性的枷锁溶解在蜜糖般的低语中。 纯粹的欲望混合着恶浊的感情冲破堤坝肆意奔流。 秋米拉如同梦游般抬起剧烈颤抖的手，伸向眼前这美丽的身体，触碰少女柔嫩的肌肤，以污浊的欲望把少女染上自己的颜色—— “我可不建议霸王硬上弓，埃隆梅德小姐。” ——之时，她的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 这一瞬间，沸腾的大脑急速冷却，奔流的欲望烟消云散，身体的颤抖停止，连粗重的呼吸都像被冻结了一样。混乱的情绪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最后化为冷汗大量渗出，秋米拉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刚刚的一切都像个荒诞不经的梦——但比梦真实得多。 侧过头。 对上的是贺拉克图的……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视线。 狭小的旅馆房间内形成了奇妙的构图。 妮尔丽斯在床的一侧，睡得正香。 秋米拉保持着趴在床上手伸向妮尔丽斯的动作静止了，伸出的手被贺拉克图抓住。 贺拉克图静静站在床边，一边抓住秋米拉的手一边捂住她的嘴，动作十分自然随意，却有种不容反抗的魄力。 “……” “……” “……” “……” “啊……你……我……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 “嘘，别吵醒她了，你也不希望她被吓到吧？” “……” “别大呼小叫，懂了吗？” “……（点头）” “很好。” 贺拉克图松开堵住秋米拉的嘴的手，秋米拉就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在床上蜷成一团。 看着这样的她，贺拉克图轻轻叹了口气。 “我在守夜的时候感觉到你们房间有动静，幸亏赶过来查看了，不然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 “顺从自己的欲望不是坏事，但有理性的制约更不是坏事。” “…………” “不过……我也不打算批评你，你的样子明显不太对劲，想必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呃，嗯……” 看着面色仓皇的秋米拉，贺拉克图如同安抚她一般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如果睡不着的话就出去谈谈吧，正好也解开一下你那些可爱的小误会。” 第625章 是love的爱（上） “……留妮儿在旅店，真的没事吗？” “我嘱咐莱瓦汀小姐负责看守，不会出意外的。” 秋米拉和贺拉克图已经离开了旅店一段距离，走在深陷夜色的街道上，他们特意挑了无人烟的小路，而且贺拉克图小心避开了所有的巡夜人。 星穹废墟大灵脉遭到破坏引发的异常严寒终于过去，在晚冬初春的现在气候终于恢复正常，不再有惨白的阴云不分日夜遮蔽天空，现在的星空显得异常美丽。在这样美丽的夜空下散步的男女理应是恋人或夫妻，但现在的两人只是关系微妙的合作者，在某种程度上一方还在单方面敌视另一方。 两人都慢慢走着，贺拉克图仿佛闲庭信步，而秋米拉手不安地抓着裙子，勉强配合着贺拉克图的步伐，心中忐忑不安。 “喂？”贺拉克图突然出声了。 “怎、怎么了！？”秋米拉吓了一跳。 “不用这么紧张的，走路速度其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心情，走得悠闲一点的话心里也能舒服一点。” “呃……” 白紧张了的秋米拉顿时升起一股脱力感，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用和贺拉克图一样的速度慢慢走在夜色中。夜色弥漫，黑暗笼罩四方，偶然出现的街灯反而让夜晚显得更暗。黑暗仿佛墙壁，把两人关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中，让秋米拉更加强烈地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她甚至怀疑贺拉克图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营造出这种会“强烈意识到对方”的氛围和环境，好让秋米拉无处可逃。 “嘛……你大致上猜对了。” “！？” 自己想的什么全被看穿了！？ “别这么惊讶，这世界上我看不透想法的人只占极少数，阿格、莱本托德和剧变前的泽拉赫小姐都在这极少数中。” “……那我呢？” “很遗憾，你属于特别好懂的那一类。” “…………” “出于礼貌，请你先开口吧，我知道你已经憋了很久了。” “我才没有……呃……好吧是有一点……呃……总之……” 秋米拉支吾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别、别误会了！我……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做……啊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想做……但就是……没控制住……说没控制住也不太对……反正感觉昏了头了……啊啊啊……” “和你的另一个人格——或者说和‘你继承的那个人的一半’有关吧？” “啊啊……啊？呃，是这样的……” 用不着思考混乱的秋米拉多费口舌，贺拉克图自己就推断了出来，而且是非常理解的语气，她忽然有点明白妮儿为什么唯独会信任贺拉克图了。 “从小一直背负着这样的负担，想必很辛苦吧？” “也称不上……”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我说的任何事情都不会传到泽拉赫小姐耳中。” “……好吧，确实很辛苦，一直都是这样。” 结果秋米拉还是说了。 她放弃在贺拉克图面前掩饰了，因为任何掩饰都逃不过贺拉克图那老道的眼光。 “那个‘爱丽丝·布朗’的存在给你烙上了无法摆脱的烙印，虽然带给了你力量，但同样也暗含着魔王的残忍暴戾……没错吧？” “是的……而且，和阿斯特罗伊谈过之后……可能是因为了解了来龙去脉的缘故？我越来越能意识到她的存在了，甚至能做到类似……‘脑内对话’的事情。” “确实是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但表现在你身上可比精神疾病之流严重得多呢。” “是的……我……我今晚……心情不太好，然后又听到了她……听到‘另一个我’的声音，她让我……让我……所以我才差一点……要不是你阻止我的话……呜……” 说到这里，秋米拉已经忍不住哭出声了，这一刻她才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险些就因为那些肮脏的欲望而伤害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真的做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完全失去妮儿的信任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妮尔丽斯大概会从此彻底丧失对人类的好感和对生活的热情吧？真到了那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呜……真……真的，非常感谢你！！” 秋米拉原地站定，向贺拉克图鞠了个大躬，柔韧性良好的她几乎让脸碰到小腿了。 贺拉克图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看着这个果断向讨厌的对象鞠躬道谢的少女，然后忍不住笑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这份善良和直率也是罕见，怪不得泽拉赫小姐如此重视你。” “呃，谢谢……啊？妮儿她……‘重视’……？” “先来谈谈你的动机吧，所谓无风不起浪……”贺拉克图的语气一变，“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呢？‘另一个你’的教唆是一回事，但必然有成为开端的‘契机’所在。” “……” 秋米拉一下子窘迫了起来，又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于是贺拉克图放软了语气。 “突然问这个大概有点太欺负人了，其实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比、比起那个……就是内个……你刚才说的，妮儿‘如此重视’我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首先我必须想你道个歉。” 说着，贺拉克图向秋米拉浅浅鞠了一躬，幅度刚好控制在既能表达歉意又不至于让对方太手足无措的程度。 “虽然我预想了‘让你们其中一方醋意大发’这种可能性，但我擅自以为你们不会在关键的逃亡途中太过顾及私情，所以也就没太在意，但事实上你们比我预想的……更加‘青涩’。” “青涩什么的……等等等等醋意大发！？我、我才没有——” “我说的是‘你们其中一方’，没有特指你，你别这么急着承认嘛。” “你——呜！”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欺负了，秋米拉不满地鼓起脸颊，就像只小仓鼠一样，让贺拉克图不禁露出笑意。 “你真的是太好懂了……好吧好吧，不说了，还是先解开你那些可爱的误会吧。” 贺拉克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秋米拉，后者也连忙停下。 …… …… …… “首先声明，我对泽拉赫小姐并没有‘同伴意识’以上的感情。” “再者，泽拉赫小姐对我也同样没有。” “然后，泽拉赫现在正是对感情问题感兴趣的状态，称之为情窦初开也不为过。” “于是，她需要一个引导者，而我乐于担此重任。” “想象一下吧，体验了世间一切恶意的她终于走出阴霾，摆脱了负面情绪的纠缠，逐渐萌发了属于人类的美好感情。”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第626章 是love的爱（下） “首先声明，我对泽拉赫小姐并没有‘同伴意识’以上的感情。” “再者，泽拉赫小姐对我也同样没有。” “然后，泽拉赫现在正是对感情问题感兴趣的状态，称之为情窦初开也不为过。” “于是，她需要一个引导者，而我乐于担此重任。” “想象一下吧，体验了世间一切恶意的她终于走出阴霾，摆脱了负面情绪的纠缠，逐渐萌发了属于人类的美好感情。”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贺拉克图宛如刚刚完成一场精彩的演讲一样张开双臂，但秋米拉已经听愣了，于是他只好遗憾地放下手。 “好吧……我好像不该突然说这么多的，很抱歉，毕竟我的本职是教师，身为教育者的热情被点燃的话我也会难得失态呢。”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懂那些，但总之就是妮儿……不是……‘喜欢’你？” 秋米拉支支吾吾地问道。 “我倒要反问，和你相比我有什么竞争力呢？” “？？？？” “……好吧，你们这种类型的学生我也不是没见过……一方面的天才在另一方面就是白痴，对任何事都敏锐的聪明人偏偏在谁都能看清的事上愚钝不已，你也是，泽拉赫小姐也是。” “总感觉好像被鄙视了！？” “不过没关系，将朽木雕琢成良品也是传道受业的乐趣所在啊。” “你嘲讽我是朽木吗！？” “好了，不玩文字游戏了……我刚刚也说了，泽拉赫小姐正是‘开始萌发属于人类的美好感情’的状态。这是非常重要的时期，正如治病救人的关键往往不是救的过程，而是病后的调理。” “我也大概懂了……” “不，你还不懂。莱本托德把无血无泪的虫姬变成了一张纯白的画布，又用无尽的恶意把画布涂黑，而现在那些污浊的颜料终于被剥下，唯有在上面增添鲜亮的色彩才能把她引向光明。” “鲜亮的色彩……” 秋米拉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那天你看到了吧？” “看到……？” “泽拉赫小姐对我……姆……用年轻人流行的说法应该叫……‘软妹拳’？” “！！” 秋米拉一下子又变得像个气鼓鼓地小仓鼠一样，差点也抡起拳头边喊“坏蛋坏蛋”边啪叽啪叽打人了，贺拉克图只好苦笑着拉开距离举手投降。 “别误会，泽拉赫小姐可不是在对我撒娇，她只是像很多可爱又青涩的少女一样掩饰自己的害羞罢了，而引起她害羞的可不是我啊。” “那是谁啊！” “说破就没意义了。” “？？？” “先不说这个了……当时，泽拉赫小姐问我‘什么是爱情’。” “你怎么回答的！” “我怎么回答可不重要，关键在于——这个经历了无数黑暗的少女，居然对作为人类之证的‘爱情’产生了兴趣，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啊，即使是以我近千年的人生阅历，也从未见过像泽拉赫小姐这样特殊的例子。” “真的？所以妮儿真的就只是向你请教问题！？你们偷偷见面不是瞒着我约会之类的？” “那是当然。” “那……既然妮儿只是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当着我面问呢？或者直接问我也行啊！” “那你自己会轻易把‘爱情是什么’这个问题问出口吗？” “……总觉得好羞耻。” “泽拉赫小姐也是如此，不过她紧接着又问了个更有意思的问题，你听到之后可能会很开心。” “是什么是什么！？” 秋米拉一下子来了兴致，几乎是扑到了贺拉克图脸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弄得贺拉克图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恋爱，会不会很奇怪’——她这么问了哦。” “………………………………………………………………………………………………………………………………………………………………………………………………………………………………………………………………” 仿佛被按了暂停的秋米拉静止了几秒——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真的真的真的！？耶耶耶耶耶耶爽到！！！！我就知道妮儿怎么看怎么不像直的绝对绝对绝对应该是弯成蚊香的那种这样才对啊！！妮儿这种女孩子怎么想都和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在一起才比较般配啊！根本脑补不出来妮儿躺在男人怀里撒娇的样子！虽然前期帅帅的妮儿很棒掰弯力超强但是现在软软的萌萌的娇娇的傲沉的妮儿也超棒超有少女感觉的！！！只是看着就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啊啊啊妮儿世界第一可爱！！！！！” “姆~~很好很好，你这么喜欢她，怪不得会吃醋呢。” “呃？诶……啊……” 吃醋？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秋米拉措手不及。 吃醋……醋……酸意？谁吃醋了？秋米拉自己？说起来吃醋是什么意思？废话还能是什么意思？看到自己喜欢的对象和他人感情很好所以心里不爽呗……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吃这两人的醋？妮儿和贺拉克图？秋米拉对贺拉克图当然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岂不是……呃呃呃诶诶诶？ “妾身、吾、本宫、我……难道……” “冷静一下，整理整理语言，你的第一人称都混乱了。” “我我我我我……因为妮儿……吃醋了……？” “难道不是吗？” “那……这……说得人家……好像喜欢妮儿似的……” “那你不喜欢她？” “也不是……但……‘喜欢’这个词……到底是哪个‘喜欢’啊！like还是love！” “这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哦，你对她究竟是like呢？还是love呢？” “这个……嘛……我觉得我的性取向……还挺正常的……” “那你听到泽拉赫的取向为同性为何会这么高兴？” “那、那是因为……啊……总之……啊呀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内个这个thisthatwhat其实性取向什么的人家也没想过……我……我真的，从小到大都没对谁抱有过‘恋人之间的喜欢’那种感情，所以也从来没纠结过性向的问题……这对我而言也是第一次，……所以我有点搞不太懂，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我……觉得我的性取向还是和大部分人一样的，很正常。”（作者：正常个毛，你比皓月还弯） “但是？” “但是……单纯的喜欢……我觉得应该是和性别什么的没关系的……啊！” 秋米拉睁大了眼睛。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夜幕。 双瞳倒映着满天星光。 她看了一会天空，又低头看走过的路面，接着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最后又看向天空，仿佛在看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原来是，这样……” 小嘴微微张合，喃喃低语。 “我，一直……” “一直？” …… …… …… ……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她了。” “‘她’是谁呢？” …… …… …… …… “是，妮儿……” “……那么，是like？还是love？” …… …… …… …… “当然是……” …… …… …… …… 然后，秋米拉自然而然得出了答案。 此刻的她并没有脸红，那表情就像领悟倒了真理的哲人一样，又像终于卸去重担的被解放者，橙红色的双眼焕发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她没有表现得十分兴奋，也没显得很感动，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当明确了心中一直抱有的感情时，一种大彻大悟般的情绪在她脑内成型。 一开始只是憧憬，无力的自己憧憬着美丽又强大的妮尔丽斯，即使是那些狡诈又残忍的行为在她眼中也是妮尔丽斯实力的证明。那时候的她想成为像虫姬一样的人，用头脑和魅力俘获人心，用智慧和力量征服敌人，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最完美的人。 然后这憧憬逐渐产生变化，想要为妮尔丽斯尽一份力，想成为妮尔丽斯的力量，如果是为了妮尔丽斯的话，即使是极刑魔王之力也不会让她惧怕。妮尔丽斯的成功就是她的成功，妮尔丽斯的喜悦就是她的喜悦，她衷心希望妮尔丽斯能达成目的，不管这目的究竟是何等残暴。 当见到已经丧失力量和意志，连个普通少女都不如的妮尔丽斯时，本以为自己会对这样的她感到厌恶，但心中最先产生的竟然是怜爱和同情。即使以身犯险，即使成为共犯，即使要无条件包容她的失败，秋米拉也想救她。 会全心全意帮助她，会发自内心为她着想，会为了她奋不顾身，会为了她吃醋闹别扭…… 如果到了这一步还不明白胸中这份感情为何的话，自己干脆自行了断算了。 所以，承认吧。 正视这份感情吧。 秋米拉·埃隆梅德，爱着妮尔丽斯·泽拉赫。 “原来是，这样啊……” 秋米拉发出最后一声低喃。 然后，不禁露出微笑。 不是廉价的喜悦或感动，那是如同把在心中吹起的和煦春风描绘在脸上一般的，恬淡又宁静的笑容。 “这样啊……这样啊……真的，非常感谢你，贺拉克图先生，我对我之前对你的失礼感到抱歉，非常对不起！” “没事的，我不会放在心上。” “那我——我先回去了！如果妮儿半夜醒来看到我不在的话一定会担心的！” “好的，你自己做主吧。” …… …… …… …… …… …… 当秋米拉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时—— 贺拉克图露出苦笑，然后打开了脑内通话。 （如何，泽拉赫小姐？现在你知道埃隆梅德小姐的想法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远程把我叫醒，还让我听这些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不想听的话拒绝掉即可吗？但你还是听到了最后） （那是……呜……） （你似乎很高兴呢） （才、才没有高兴！） （接下来怎么整理心情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年人就不管了） （喂……） ~~~~~~~~~~~~~~~~~~ 诺贝尔僚机与助攻奖终身得主——贺拉克图 ~~~~~~~~~~~~~~~~~~ 薇妮：？？？？？？？？？？？？ 第627章 世界第一的可爱！ 清晨。 我迷迷糊糊醒来了。 愣了一会，看了看窗外的阳光，过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片朦胧中，我被突然在脑内响起的小声音叫醒了，然后发现本该睡着的秋米拉不在床上。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脑内传来了贺拉克图的声音，他似乎擅自把自己的细胞嫁接到我的耳朵上了，让我能与他共享听觉。 于是…… 于是于是…… 于是于是于是就是那个内个这个…… 就结果而言，全听到了。 贺拉克图和秋米拉的谈话内容。 不只是贺拉克图说的话，连秋米拉说了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是怎么做到听了那些之后还能安稳睡着的。 超~~~~~~~~~~羞耻的好吗！！！ “我我我我我……因为妮儿……吃醋了……？” “那……这……说得人家……好像喜欢妮儿似的……” “也不是……但……‘喜欢’这个词……到底是哪个‘喜欢’啊！like还是love！” “但是……单纯的喜欢……我觉得应该是和性别什么的没关系的……啊！” ——之类的，听着听着就——哇啊啊啊啊啊啊！这种、这种感觉说出来有人能理解吗？简直像——像有人掀开我头盖骨往里面倒蜂蜜一样！甜得大脑都麻痹了！！！当时我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啊！坐立不安啊！辗转反侧啊！脸上被不只是眼泪还是鼻涕还是口水弄花了啊！ “原来是，这样……”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她了。” “是，妮儿……” “当然是……” “love……” ——妈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她这么说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这么说了！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觉得不管在句尾加多少个“啊”都不足以表达我砰砰砰邦邦邦咚咚咚的心情！所以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咳……咳咳……” 糟糕，情绪太亢奋，呼吸都不顺畅了。默数一二三，一，二，三，平复心情，让狂跳的心脏冷静下来——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我——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这种——这种—— “秋米拉……竟然……真的……喜欢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只是试着小声把这句话呢喃出来心脏就要爆炸了！天啊啊啊啊啊啊！第一次！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 对我—— “啊……” 等等……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所爱”。 在那之前至少还有两人。 艾西亚·科提斯。 薇妮·莱本托德。 早在秋米拉之前，这两人就已经亲口对我说过无数次“我爱你”了。 过去没有人心的我当然对此不会有任何感觉。 即使我现在有了人类的感情，再回想起来以前的事……依然没有感觉。 艾西亚爱我是出于对美的追求。 薇妮对我是扭曲的爱情。 以前她们口中的“love”会让我觉得麻烦，现在那所谓的“love”会让我痛苦恐惧。 但……秋米拉的“love”，总觉得，不太一样。 里面没有那些疯狂又扭曲的感情，没有充斥着自我中心的狂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能感到秋米拉的love的青涩、稚嫩和笨拙，但也正因如此才让我觉得温暖、甜美又真实，我甚至能用唇舌品尝到这份甜蜜。仅仅是这样想着，秋米拉的心情仿佛就把我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比梦中母亲的怀抱还要温暖柔软。 在活了十八年……现在已经快十八岁半的今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 被人爱着是一件何等幸运、何等幸福的事。 太过美好，甚至能让我忘记一切不快的现实。 我原以为，在那场混乱中被秋米拉救出来的瞬间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瞬间，但这个记录要被刷新了。 现在的我……真的产生了一种类似“已经死而无憾了”的感觉。 能被人所爱，真是太好了。 罪业累累的我，曾经残忍冷血的我，现在软弱无力的我……其他人能够理解吗？“依然有人爱着我”这个事实对我而言是何等伟大的救赎，我甚至愿意为此殒命。 但……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能获得救赎吗？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值得被人所爱吗？ 让本应与光明或善意无缘的我，收获如此美好的礼物，真的好吗？ 尽管心中的某处依然惴惴不安，我的心情依然毫无阴霾，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少女甚至让我有点陌生。镜中少女在笑，比世界上一切花朵加起来更加娇艳的笑容，我甚至不敢相信我竟然能自然而然做出这样的表情。 很好，今天就这样—— “嘿呀妮儿！醒来啦~？” “——呜哇！” 秋米拉突然扑进了房间，就像叫早的青梅竹马一样——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 “还在赖床？” “没、没有……” “那就快起床吧！今天人家要亲自下厨！这旅店的厨房也可以让客人用呢！” “诶……诶？” 我这时才注意到她穿着围裙，在那有着复杂花饰的哥特风长裙外面套着围裙……虽然搭配很奇怪但是她穿着就很可爱——不这不重要！关键是她看上去真的很有精神，表情也很愉快，完全没了前几天的阴沉！ “你……似乎心情变好了……？” “那是当然，所以——对不起！” 她突然离开床边，向我深深鞠了一躬，吓了我一跳。 “对不起！这几天对妮儿的态度一直很差，因为我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闹别扭了！请原谅我！” “啊……没关系的，不过‘无聊的事情’是指？” “姆~~~这个嘛……” 秋米拉的小脸一下子变红了，扭捏了一下，然后—— “秘、秘密！好啦快起床啦！” 她“噗噗”地向我吐了吐小粉舌，然后红着脸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同样脸上有点发烧的我。 呜呜…… 好吧，起床…… 今天洗漱的时候把头发打理得漂亮点吧。 —————————————— 走下楼，已经能闻到早餐的香气了，秋米拉的厨艺相当不错。窗外是难得的大晴天，天空终于不是被让人心里发寒的苍白色，而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浅蓝，还点缀着点点白云。嗅着清晨的空气和木造家具的气味，我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秋米拉……？” 啊，果然在厨房。 贺拉克图不在，只有穿着围裙的秋米拉背对着我，戴着手套，似乎在搅动汤锅。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嘴里还哼哼着歌，果断向我道歉后她的心情貌似也好了起来。 这么看的话……她就像刚刚结婚、初成人妻的小妇人一样，努力展示手艺来讨丈夫的欢心，只是看到这幅姿态就让人会心一笑。 “……” 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股暖意在我心中腾起，现在我一定又情不自禁露出微笑了吧？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我轻手轻脚地向她走去，面颊微微发烫，肯定是因为最近气温回升了觉得热了对一定没错！ “……” “哼哼~~~啦啦啦~~” 她还在小声哼歌，好像是玛耶北部的民谣，虽然听不太懂但十分好听。 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接近，那卷曲的长发离我越来越近—— ——唰！ “唔？妮儿？” 我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心里一动，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总之我就是这么做了。 “秋米拉……” 由于我比她高了一点，所以我的口鼻正好是她后脑勺的高度。我能闻到她秀发的馨香，柔软的发丝轻抚过我的鼻子，痒痒的。稍微弯下腰，让脸贴近她的侧脸和肩膀，她身上的馨香更加浓郁了，弄得我的头有点晕晕乎乎的。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589fb7d4-8db8-4856-ab26-59e0ae154f9c.jpg[/img] “妮、妮儿？忽然怎么了？” 尽管她对我的突然举动有点困惑，但还是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我能感觉到怀中这纤柔娇躯的温度，暖暖的，软软的，十分舒服。我想搂得更紧一点，但她的身体实在太过纤细，就像奢华又脆弱的艺术品一样，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压碎。所以我只能这样轻轻抱着她，下巴靠在她的香肩上。她真的好瘦，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肩骨的硬度，就是这样纤瘦的身体，竟然不止一次在危难中拯救我……想到这里，一股混合着怜惜和幸福的情感从心底发散出来，让我情不自禁和她贴得更紧了。 “妮、妮儿……到底怎么了啊……” 她的声音慌张了起来，对啊，她是喜欢我的，不是like的喜欢而是love的喜欢，我这么做会让她困扰吗？还是说她其实是乐在其中？这么一想就觉得她更可爱了，可爱，可爱，可爱，超级可爱，米拉米拉一定是世界第一的可爱！ “呜，妮儿……那个……那个那个……” “嗯……？” “太紧了……” “啊，抱歉，妨碍到你了……？” “不不，就是那个啊……软软的……挺大的……那个……” “？？？” “胸！胸部！你的！挤上来了！” “啊！对不起！” 我连忙松开她，这次换我慌慌张张整理衣服了，真是的我居然都没意识到！而且胸部在她光滑的背上摩擦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对不起！我……只是……” “啊啊没关系的！不如说被妮儿抱着很开心……啊啊我在说什么呢！吃饭吃饭！” 她红着脸端着汤锅快步走开了。 而我手足无措了一阵后，也连忙帮着准备餐具。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个早上。 ~~~~~~~~~~~~~~~~~~~~~ 作者君：我说了吧？虫交是治愈文 薇妮：治你mb 第628章 恋爱的少女啊 直到我们即将开始吃早餐，贺拉克图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两位，昨晚睡得如何？” 而且还笑嘻嘻地这么问道。 “还行吧……”“就那样……” 我露出了“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秋米拉也一样，一瞬间我和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下一瞬间我们就红着脸同时看向别处。而贺拉克图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那目光就像温柔守望青春期女儿的通情达理的父亲一般，让我想生气但生不起气来。 “妮儿妮儿，今天的汤是妾身的得意之作哦，快吃快吃！” 秋米拉十分雀跃，而且自称又不知不觉间变回“妾身”了，她貌似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用这个自称，好可爱啊。 “嗯，好的好的……” 看着盛在我碗里的浓汤，琥珀色的液体影影绰绰地倒映出我的脸，我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尽管我甚至都没有此自觉。不知为何，一个怪怪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型了——秋米拉不是喜欢我吗？只是和我肢体接触就脸红得不行，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故意逗逗她呢？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上下都为之振奋了起来，心里痒痒的，超级痒的！我好像从小到大还没主动对谁恶作剧过，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一定要试试！谁也别想拦我哼唧！ “秋、秋米拉？” “嗯呐嗯呐？” “那个……w……wwww……wewewewewe……” “嗯？” 结果我反而自己害羞了，“w”“we”了半天都说不出来，啊啊啊真是的！是我要逗她！自己先败下阵来是怎样！来吧，一鼓作气—— “你你你你你你来污偶——” “诶诶诶？” “呜……” 咬！舌！头！了！ 啊啊真是的！ “秋米拉！” “在、在！？”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啊？呃、好？” “喂我！” “好的——诶诶诶！？” 秋米拉的脸一下子红了，从额头红到脖子根，像腌萝卜一样，好可爱！——啊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但果然还是好可爱！太可爱了！为什么以前没注意到秋米拉有这么可爱啊！把你的可爱分我一点吧！ “喂喂喂喂你？让妾身？” “是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想看你害羞又难堪的表情——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啊！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 快想想啊！妮儿酱快用你无敌的妮尔丽斯想想怎么回答啊！ “因为因为因为……勺子太重了人家拿不动！” 我！在！说！什！么！啊！蠢死了！！！ 但是—— “妾身居然无法反驳……！呜呜呜呜哇既然是妮儿的要求……姆~~~~~” 秋米拉兀自抱着小胸脯扭捏了起来，经过了大约三秒钟的心理挣扎，她“啪”的一下拍桌而起，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 “好吧！既然是妮儿的要求妾身一定做到！⁄(⁄⁄•⁄ω⁄•⁄⁄)⁄”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红的快滴出血了，即使如此害羞还是拼命满足我任性的要求——啊啊怎么办！突然觉得米拉米拉好帅！又帅气又可爱！米拉米拉绝对是世界第一的可爱加世界第一的帅气！！！（←废妮特有的滤镜） “那么……妾身要上了哦……” 明明只是喂个饭她却一副大战来临的样子，气势汹汹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 ———————————————— 我，妾身，秋米拉·埃隆梅德，无尽黑暗混沌的王女，天命的什么什么来着，今天遇到了超级大超级无敌的挑战。 经过和贺拉克图那家伙的谈心（姑且称之为谈心吧？虽然很不爽），妾身意识到了自己的烦恼的幼稚，更重要的是意识到了对妮儿的心情。本着“不想被妮儿讨厌”的行动准则，妾身今早第一时间向她道了歉，并且参考了“要征服女人的心就要先征服她的胃”这一名言展开了米拉米拉大魔王的愉快早餐计划，要让妮儿娇！ （妮儿……） 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初恋。 仅仅是想到她的名字，就感觉胸口中的暖意都快溢出来了。 再怎么说，妾身也只是个芳龄十七的少女。 少女情怀可是普通少女的两倍！ 和无数少女一样，也会梦想从一而终的完美的爱情。 一旦意识到这份感情，满满的爱意和甜美的妄想就疯狂涌出，止都止不住。 （啧，无聊的傻丫头，尔这样就满足了？如果是本宫的话——） （住口啦讨厌鬼！） 即使是脑子里的小声音也无法影响这份幸福，这一定就是爱情的力量……没错，爱丽丝·布朗啊，自以为是的你根本就没有真正体会过爱情！不要小看妾身对妮儿的爱啊！ 好了好了话题回归！妾身遇到的超期厉害的挑战就是—— “秋米拉！” “在、在！？”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啊？呃、好？” “喂我！” 妄☆想☆突☆然☆成☆真！！！！ “甜甜蜜蜜的喂食play”——这可是妾身的《以后有了恋人一定要做的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情排行榜》里排在第六的超级大事啊！说是很久以来的愿望都不为过！甜死了！没想到现在机会就来了！而且是妮儿主动提出的！难道妮儿也对妾身有点意思？妾身可以抱有期待吗？唔啊啊啊啊超开心的但是但是—— 但是也好害羞！ 虽然凭着一股气势莽到了妮儿面前舀了满满一勺汤但是但是但是……啊啊啊天啊妮儿怎么这么漂亮啊！ 她眯起眼睛，脸色微红，抬起头，就像嗷嗷待哺的幼鸟——但是比幼鸟什么的好看太多了！虽然一直都知道妮儿是个绝世美人级别的大美女，但离得这么近欣赏的次数还真不多！洁白的肌肤就像羊脂白玉，秀发和睫毛就像拉成细丝的水晶，眯起的眼中氤氲着苍蓝双瞳的光泽，完美无瑕的五官构筑的美貌堪称暴力……啊啊啊妮儿超漂亮！漂亮，漂亮，漂亮，超级漂亮！妮儿绝对是全世界第一的漂亮！（←拉二特有的滤镜） （中二的秋米拉简称拉二，没毛病嘛） “要、要来了哦！” “来、来吧！” 妾身咽了口口水，伸出勺子，她也抬起头张开嘴……勺子边缘碰到嘴唇了！好软！超级柔软！嘴唇的触感通过勺子传到手上了！然后是伸进去——把勺子伸进妮儿嘴里——唔啊啊碰到牙齿了！牙齿！妮儿洁白的整齐的小牙齿！好了，就这样，倾斜勺子，让妮儿把汤喝下去—— “——咳咳噗！！！！！！” “咿呀！？” ——然后她呛住了，华丽地喷了妾身一脸。 ————————————— “咳咳……呜啊……” “咿呀烫！为什么喷出来了啊！” “你至少吹一吹啊！好烫的！” “喷了妾身一脸哦！” “你湿漉漉的还挺好玩的！” “妮儿难道是抖s！？” “才不是！啊啊对不起！” 太破坏气氛了！ 秋米拉给我喂的时候我心都快跳出来了，结果一入口就被烫到了！好不体贴啊你！都不知道吹一下的吗？但是……看到她这脸上湿漉漉的样子，我又开始觉得她可爱了。真的超级可爱，就连“忘记吹凉”这份笨拙都是这么可爱！这应该可以侧面说明以前她没跟其他人玩过喂食play吧？ 这么一想就觉得心情又愉快了起来。 “来，擦一擦~” “嗯……妮儿你帮我擦！” “好好好……” 我接过贺拉克图变魔术般递来的毛巾——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了——招呼秋米拉，手隔着柔软的布料在她脸上蹭来蹭去，这感觉相当舒服。手上能感觉到她脸颊柔嫩的触感，偶尔碰到嘴唇时我就会心跳加速，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青春？感觉怪怪的——但并不讨厌。 “嘻嘻……” 不知为何，秋米拉笑了。 “呼呼……”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抛开乱七八糟的烦恼，偶尔像这样闹一闹，感觉真好。 米拉米拉果然是世界第一的可爱。 —————————————— “塔塔利亚女士……很抱歉，我实在无法让步。” “我提出的‘请求’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血狱的维和部队计划正在筹划中，为了更加有效地维护边境战场以及666个世界的稳定，一支受到统一领导的精英部队是必要的。” “可是——” “我们经过商讨后统一认为——此次的事件后，魔法世界玛耶将成为不安定因素的温床，而且现在玛耶人才凋敝，仅靠可敬的圣女小姐也难以维持局面，所以我们非常乐意将玛耶作为维和部队的第一个帮扶对象。” “这……已经违反边境议会的条约了！‘互不干涉内政’是各个世界和平共处的最基本原则之一，您这样的行为——” “——但我们从来没说过要干涉贵世界的内政，不论执政的是阁下还是巴尔扎克小姐，我们都愿意不计回报地予以帮助。” “…………” 薇妮在心中咬牙切齿，月神实在是……脸皮厚到新境界了！什么‘维和部队’啊，傻子都知道那群血狱的混账是打算干啥！这还只是个前兆，“维和部队计划”的出现意味着月神已经开始打算僭越协议的管束范畴了，她正在制造协议管不到的灰色地带！况且—— “——！？” “？你怎么了？” “呃，不，没什么……” 刚刚薇妮突然感觉……内心被揪了一下。 那是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讨厌的感觉。 恶心得让她想吐。 （……妮儿吗？） 是妮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总有种“妮儿那边发生了让自己十分不快的事情”的直觉，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是秋米拉那混球—— （可恶……该死的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img=272,90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4/de5dc945-c91e-4d45-9040-876a510fd162.jpg[/img] 故宫博物院典藏名画·《青帝日天图》 PalaceMuseum CollectionofWorldFamousPaintings·《Vini-Say-Fuck》 “此作品运用简洁的线条，以直通天际的青绿生动形象地表现了画中人物睥睨天下的凌云壮志”——吴道子 “十分前卫的构图，大胆运用多个多边形的堆叠进行创作，这是足以引领新的绘画革命的划时代作品”——文森特·梵高 “绿得牛逼”——列奥纳多·达·芬奇 第629章 坏孩子的末路（？） 边境战场，血狱，血晶宫—— 病房中—— 这个天使般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 帷幔和轻纱增添了一分圣洁之感，但无法掩盖她身体的日渐消瘦。 自从大事件之后，萌月·塔塔利亚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尽管有无数人精心看护，但她还是没有醒来。虽然避免了脑死亡的最坏结果，但她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容乐观，集中在血狱的全玛耶最顶尖的医疗系异能者们都无能为力。 皓月一开始还每时每刻都陪在萌月身旁，但之后就很少抽出时间陪她了。 取而代之的是咲舞。 “今天的情况……如何？” 咲舞一边轻轻抚摸着萌月的头发，一边问向负责管理萌月的主治医生。 “依然安定，没有恶化，但也不能确定是否有所好转。” 医生忙不迭回答道，额头直冒冷汗。 “……连‘是否有所好转’都无法确定？” “我、我们绝不敢有任何松懈！但但但但是萌月三小姐的情况确实特殊，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特殊病例！” “特殊？唉……” 咲舞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皓月现在在就好了，然而她正在外面积极地搞她那一套对外扩张，几乎就没有回过血狱。 和皓月有着近二十年孽缘的咲舞当然很了解皓月，她不是那种会扑在心爱的女儿身上哭哭唧唧的人，她绝对会让惹恼她的所有人付出代价。皓月的怒火可不单单指向一个泽拉赫，而是指向整个玛耶，不把玛耶的每一寸土地吃干抹尽的话她肯定不会罢休吧？ 天呐…… 咲舞对此当然是持绝对的反对态度，她甚至想放开手脚和皓月大战一场把她打趴下然后拽着她的头发说教……但也只是想而已，她现在连皓月人都见不到，更别提要和她打的话血晶宫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而且……以前还没显现出来，但最近经过进一步调查，发现三小姐体内出现了隐藏很深的……‘病毒’。” “病毒？”咲舞皱起眉头。 “是的，我们发现她体内有微生物超标的迹象，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的病毒，而且主要集中分布在脑部。” “…………？” 脑部有大量病毒？ 大事件的一片混乱中……萌月感染了未知的病毒？ 微生物型的界兽也不是不存在，但穿界门附近是没有分布的，这究竟是……？ “而且，更诡异的是……” “更诡异的？”咲舞的眉毛皱得几乎搅在一起了。 “是、是的……” 顶着武圣的威压勉强站立的医生擦了把汗，战战兢兢地说道—— “皇血，对此效用甚微……” “……啊？” “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清除病毒，最后动用了少量皇血……结果连我们都十分震惊，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几乎不受皇血侵蚀的生物体。” “哈啊！？” 连咲舞都大吃一惊，身为跟了烨近二十年的“好友”，她和皓月最清楚烨是何等强大，最明白她的血是何等神奇。血皇之血能够成为蕴含无尽能量的能源，能炼成杀尽一切生物的毒药，能结成坚不可摧的晶体，能化作燃尽万物的烈焰，能活死人肉白骨，能成为生命的温床…… 病毒病菌之类的东西，碰到皇血的瞬间就会被同化为单纯的营养物质，不论皇血量再少都是如此，但这一次皇血居然无能为力了？ 咲舞对此中原理当然不清楚。 “那……就是因为这些病毒，萌月才醒不过来的？” “目前来看病毒导致沉睡不醒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些病毒的功能应该不在于‘让人患病’，详情还需要继续观察。” “……继续观察？该不会不等你们找到解决方案萌月就撑不住了吧？” “我我我我我们必将尽职尽责尽力！一定——”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空话了，加油吧。” 咲舞摆了摆手，最后看了萌月一眼就离开了病房。 …… …… …… …… 血晶宫，地下深处，监牢—— 如果说血晶宫地面以上是“由红色晶体构成的美丽宫殿”，那么地面以下的部分就是“怪物的腹腔”。从自动升降梯出来后，突然的闷热让咲舞呼吸不畅，而迎面扑来的湿热空气更是让她眉头紧皱。 放眼望去，这是个比地上部分还要大得多的空间，亿万条粗大的血管组成数以千计的、如同高塔的一根根肉柱，每一根直径都超过百米，无数狰狞的血兽在上面爬来爬去。更多细小的血管布满了一切能攀附的表面，而且还微微跳动着，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微弱的红光在血管下流动。高达数千米的天花板上布满无数眼睛，监视着下方每个角落的动静，而且每只眼睛的眼角都不时滴下粘稠的血液，一般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当场暴毙——暴毙还算好的，通常会被同化成血兽，作为新的狱卒永远徘徊于此。 这用来关人的鬼地方当然是烨亲自建的，咲舞很讨厌这里，而皓月很喜欢。 现在，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就被关押于此。 咲舞大步流星地沿着通往最中央的（血肉构成的）大桥一路走去，至强者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放出，经过之处所有血兽都瑟瑟发抖，连上方的无数眼睛都不敢直视她。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一个规格明显不同的血肉高塔出现了大桥末端。这个高塔上的所有血管都高速蠕动着，上面还分布着无数疯狂转动的眼睛。穿过好几层跳动的肉膜，咲舞终于见到了关押在此的人。 这个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女被无数血管拘禁着，四肢完全和血管同化了，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嵌在墙上一样。渐变粉色的长发垂下遮住脸，纤细的身体未着寸缕，灼热的血液不断流过她的体表抑制她的力量。 这正是“不听话的坏孩子”的末路。 看到小蝶的这幅惨样，连咲舞都有点不忍心。 那场大混乱的最后，可能是因为受到烨突然醒来的影响，小蝶最后变回了**的体态昏了过去。和萌月一样，她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但萌月一直躺在最好的病房里，而小蝶被烨如扔垃圾般扔进了监狱。 小蝶再怎么说也是四骑将之一，认真起来的话实力极其强大，所以咲舞每天都会代替窝在房里不出来的烨定时前来查看小蝶的情况。 今天就和之前一样，毫无变化。 幼小的少女被无数血管拘束，就像个沉眠的人偶一样，没有丝毫生气……仅仅是“活着而已”。 就算是“惩罚”，在咲舞看来烨这么对自己的亲女儿也太残忍了，但她也无能为力。 “小蝶……” 面对咲舞的轻声呼唤，小蝶没有任何反应，宛如尸体。 “……” 咲舞伸出手，摸上**纤瘦的胸脯，能够感觉到胸腔中生命的鼓动，但这份鼓动也满溢着无力感。 “啧……烨那家伙，也真是做得够绝的了。” 确认一切如常后，咲舞长叹一声，离去了。 （唉……一切都，越来越乱了……） 这么想着，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皓月沉迷对玛耶的扩张、烨闭门不出之际，实际的最高话事人的只有咲舞了。 高塔又只剩下小蝶一人。 小蝶继续垂着头，沉睡于此。 没有丝毫生气。 仿佛这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 作者君：‘鲁伊斯把薇妮给的人之心病毒注射到了血样里’……说明薇妮病毒不会被渣烨的血杀死，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是个伏笔了。 烨继承的是魔界十王的鲜血之王的残渣，薇妮是瘟疫之王，妮儿是虫之王，同等级的规则外之物，本体序位较高的不会轻易被序位较低的干涉…… 鲜血之王排第八，虫之王第七，瘟疫之王第五，渣烨你好鸡儿菜啊 附：远古时期魔界十王的序位 Ex：魔帝（旧魔界最强者，反正就是最强，没什么特色的纯粹的很强） 1：虚空之王（穿界门最初的发明者，“无”的概念的源头，据说本体是位于一片虚无中心的+21的黑色的剑） 2：不灭之王（防最高血最厚，本体是不定形肉块，据说是什么犹什么索的远亲） 3：暗影之王（一切符合黑暗概念的存在的源头，他的存在使得光明和黑暗被划分开来，本体黑不拉几的） 4：恶戏之王（小丑扮相的面具男，摘了面具据说是美男子，全血变虫交世界观最恶趣味的生物，据说是旧魔界的实际掌权者以及现魔界的实际掌权者，不是因为他最有心机，而是因为在魔界钻研权术只是类似兴趣的行为而其他王没这兴趣） 5：瘟疫之王（本体是一大堆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病原体的腐败物，自称慈父，似乎是什么纳什么垢的远亲） 6：蛤之王（平平无奇的蛙类） 7：虫之王（本体是只拿着大剑的人形蟑螂，自称Sparda，据说有俩儿子） 8：鲜血之王（本体是超大号的血肉混合物，据说本体的本体是混合物内部的一朵彼岸花，似乎是什么恐什么虐的远亲） 9：元素之王（全属性制霸的王道角色，给人一种很强的感觉，声优是内田真礼） 10：常青之王（一切符合植物概念的存在的源头，本体是旧魔界所有植被的总和，眷属最多但无战斗力） ↑以上设定均没机会在正传中出现，大家看看就好 第630章 其为钢铁（上）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真是一群有个性的家伙……） 在宽广的会谈现场中，钢铁之王看着外形各异的各个都散发着强横威压的至高者们，在心中暗暗叹息。好不容易有人能把这么多有个性的家伙聚集起来坐下来好好说话，但想要获得切实的成果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那是边境战场开辟之初，各个世界的至高者踌躇满志前往更加高远的新世界。那是人类史上最疯狂的一小段时间，那些在自家地盘叱咤风云的人们首次遇到能与自己匹敌甚至远远凌驾于自己的其他至强者，自然摩擦除了大大小小的火花。 当时的至高者们或宁死也不肯放下自负最终自灭，或立刻认清现实玩弄心机拉帮结派，还有人早早就厌倦了争斗选择避开……而钢铁之王属于较为复杂的一类。他放不下身为帝王的身段，但为了自己的家园又不得不寻求稳妥的出路，也就是那时他起了“拉帮结派”的想法。高傲如他当然不愿沦为他人附庸，如果能成为一个同盟的领导者的话—— “啊、对、对不起！” 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个……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牛奶般的白润肌肤，卷曲又柔顺的金色长发，人偶般精致又稚嫩的容颜，而且真的很幼小，怎么看都只有十二三岁。 “不，没关系，你……一个人来的？” “哎呀……和里维斯塔一起来的，但是好像走散了……啊哈哈……” 少女露出苦笑，看上去手足无措，钢铁之王皱了皱面具下的眉毛。这大概是某个至高者的随从或者徒弟吧？“里维斯塔”大概就是她那个世界的至高者？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把这种小姑娘带到这种地方碍事…… “啊……真是的，他还没来，我就先入座吧。” 少女喃喃自语着，拖着大行李箱走上前，然后——直接坐进了专供至高者坐的上座中。 （……？？？） ……啊？ “喂，喂，等一下！” “诶诶？” 钢铁之王连忙叫住少女，然而少女很不解地歪过头，显然没有一点自觉。 “你在干什么啊！”他压低声音急急地道。 “干什么……就是坐下啊？” “你……啧，你注意一下周围啊！” “周围……诶！？”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其他至高者朝这里投来的目光，不悦，惊讶，蔑视，甚至毫不掩饰的厌恶……她被吓了一跳，同时也十分困惑不解，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感到头大的钢铁之王揉了揉眉心——虽然隔着面具完全揉不到——姑且作出解释。 “你啊……看清楚再入座好吗？这里是给至高者们的上座，既然你是随行人员就老老实实坐到外围去！” “可我就是至高者啊！” “你——哈啊！？” 钢铁之王久违地被惊到了。 而仿佛是算准时机般—— “大贤者大人——喂！啊，十分抱歉，打扰各位了！” 一个苍老的披着绘有星辰纹路的布袍的瘦削老人急急忙忙走来，凑到少女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论怎么看这个老人都更有至高者的样子，但…… “诶、诶！？是吗里维斯塔？可我明明真的是至高者啊！呜呜……” “别这么失落，这也是没办法的。” “如果我是巨乳翘臀大长腿就好了……” “请别说胡话。” “呜呜……” 少女——“大贤者”消沉地垂下头，满脸沮丧，任谁看到这楚楚可怜的姿态都会心软吧？然而在此的都是见过无数风浪的至高者，都是用铁石心肠都不足以形容的精通厚黑学的人，自然不会受到任何触动。 （没办法……） 直到今日，钢铁之王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为何当时自己会走过去搭话？ 为何当时自己会向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伸出手？ 为何当时自己会向这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家伙提出“结盟”？ 那时的心情到底是怎样？钢铁之王早已忘记了。 只有一个想法如同封在琥珀里的飞虫一样被保存在了下来。 “没法，放着她不管” —————————————— （啧……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在心里破口大骂”什么的，这种如同三流恶棍的行为绝不是薇妮的风格，但饶是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开骂了。皓月很缠人，太过缠人了，薇妮已经确信这位月神大人“利欲熏心想要侵吞玛耶”只是个借口了。 毫无疑问，月神对玛耶抱有“恨意”，害血皇差点被灭，害边境战场险些终结，害她的爱女险些脑死亡而且昏迷至今的凶手就来自玛耶，以月神的个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月神身上有很多和薇妮相似的特质，尤其是那份冰冷的疯狂，那是超出利益追求的恶意的凝聚体。如果说武圣是顾全大局的大公无私，那么月神就是把自身诉求看得比大局更重要的极端个人主义者。与利益无关，她之所以对玛耶步步紧逼，纯粹就是为了——说难听点的话纯粹就是泄愤！ （麻烦的混账……） 薇妮越想就越头大。 月神的行动是基于自身情绪，不牵扯利益，那么就无法用通常的博弈方法让她退降。对付这类对手，要么让其改变想法，要么干脆用强硬手段将其打垮。若选前者，月神的心机之深主见之强是难以动摇的，若选后者……全人界的强者从强到弱排个顺序的话，这女人能排进前五，谁能动得了她？ （难道说……要用到科黛伊洛？）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就被薇妮自行按灭了，最终手段正因为不能随便动用所以才叫最终手段，解开科黛伊洛的项圈这一行为本身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双方同归于尽都很有可能！ 而且…… 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薇妮的心情愈发焦躁了。 如果她预先计算的没错的话，大事件中控制萌月大脑时用的病毒……现在可能已经显现出来了。 搞不好血狱的医生们已经检查到萌月脑内的病原体了。 为了将妮儿的罪行和薇妮自己的“英姿”向全世界直播，萌月的“和万物对话”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薇妮在与萌月的短暂接触中向她脑内植入了病毒，是她精心准备的效力极强而且隐蔽性极佳的病毒，能够控制萌月的行为迫使她超负荷使用能力。但所谓的“隐蔽性强”也是有限度的，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然而然显现出来。 原本她这么安排是为了卖血狱一个人情的。 让小蝶沉睡的病毒自然只有伟大的薇妮大人能除去，这样一来以后就可以制造戏剧性的“救世的圣女又拯救了血皇和月神的亲生女儿”，让自己的声望更上一层楼，还能成为血狱的座上宾。试想一下——惹人哀怜的可怜少女，因绝世的凶犯的作祟而长睡不醒，唯有人界的大英雄出马才能解除咒缚，这是何等激动人心的剧情？ 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计划进展顺利的基础上的，如果顺利的话，如果顺利的话，如果顺利的话……“如果如果如果”，薇妮最讨厌“如果”，她要的是能切实成功的保障！ 但想归想，再在心里发狠都没意义。 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如何突破月神的封堵？ 如何解决事件？ 不止是月神，还有剑帝和钢铁之王……薇妮该如何应付他们？ （佛格莱特！） （臣下明白） 暂且让佛格莱特去代替自己应付月神了，接下来自己要去应付另一个麻烦的家伙。 钢铁之王。 …… …… “阁下在前些时日的边境议会上为了玛耶据理力争，实在是非常感谢！” 薇妮向眼前的浑身金属的面具男深深鞠躬道谢，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最最诚挚的感激，宛如书中描绘的圣人。 “……嗯，这是身为盟友应该做的，你不必多礼。” 但钢铁之王对此反应有点冷淡，他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一礼就坐回座椅上，被铁面具包覆的脸部根本看不出表情。 气氛有些僵硬。 不对，是十分僵硬。 “……” “……” 薇妮之前对钢铁之王一直是避而不见的，应付血狱的麻烦人物就已经够费心力了，这个铁家伙还偏偏要过来添乱！如果月神能来找钢铁之王的麻烦就好了，让两个人一起自灭掉……然而以薇妮的估计，钢铁之王恐怕还不够月神塞牙缝的。 “说起来……” “嗯？” 钢铁之王终于出声了，薇妮立刻抬起头和他对视——随后就失望地发现自己无法判断钢铁之王的想法。这幅铁面具宛如无法逾越的障壁，眼睛部分露出的也不是肉眼而是精密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机械眼。 “玛耶的办事效率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把盟友晾在这里这么久，怕是有点不成体统吧？” “十、十分抱歉！如您所见现在玛耶上层实在人手不足，而且对虫姬的抓捕和对血狱的应对都需要大量人手，面对您的大驾光临疏于款待实在非常抱歉！” “……” 钢铁之王又沉默不语。 薇妮感觉这家伙在观察她，让她十分不自在，计划的异常让她越来越偏于被动，以至于连面对钢铁之王这家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感觉真是太让人不爽了！这算什么？ 但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 · · · · · · · · · · · “我想，见一见巴尔扎克。” 第631章 其为钢铁（下） “结果还是……唉……” 看着前方放在宽阔桌面上的那张纸，钢铁之王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心情这么复杂。 为了象征“合作”，用来写结盟协议的纸张使用玛耶传统的羊皮纸和马西阿罗的人造纤维共同编成。顶部印着两个风格迥异的纹章，左边是三个互相咬合的齿轮，右边是两根交叉的法杖，分别是马西阿罗和玛耶的至高者的标志。 结果还是，最终还是，准备，结盟，了。 万事大吉？ 可喜可贺？ 门当户对？ 好像并不是。 总感觉有点不对。 马西阿罗的高官们，玛耶的贤者和战帝们，双方似乎都对此次结盟十分满意。本来马西阿罗和玛耶就实力相近，而且两者虽然力量体系迥然不同，但整体的民俗文化之类意外的很合拍。双方的高层精英和下层民众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而且广大人民们大部分都对未曾接触过的其他世界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珠联璧合。 水**融。 “魔钢同盟”的创立没有遇到丝毫阻碍，简直顺利过头了。硬要说有什么让人不满的话，就是巴尔扎克起的“魔钢同盟”这个名字有点蠢了吧？然而钢铁之王也不是什么擅长起名的人，看看他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了——钢锑锡·铁心·之江·王尔德，不知道的还以为钢铁之王是称号而不是名字简写呢。 真是够不爽的了。 但意外地……不是很讨厌。 “请二位走上前来——” 听到司仪的声音，钢铁之王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走向放着契约书的长桌。 这时他身上装备的全方位感应器把现场的一切都如实传入了他的脑中，大厅左边是马西阿罗的重臣，右边是玛耶的贤者和战帝们，而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的是—— “呜啊啊啊这是这辈子要签的最重要的协议了好紧张呜呜呜……” ——低声嘟囔个不停的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外边怎么看都是个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 当初钢铁之王得知这个所谓的“少女”其实已经是一百三十岁的高龄老奶奶时着实吓得不轻。问题就在于这家伙不但外表年龄只有实际年龄的十分之一，就连内在也和外表一样欠缺居于上位者的心性。 这样的家伙……天呐，仅仅是因为战力和知识居于玛耶巅峰就背上了至高者的重任，“以强为尊”也要有个限度吧？马西阿罗同样是以强为尊的风气，但必要的心机城府还是必不可少的，巴尔扎克这样的人完全就和心机之类的完全没关系。通常而言经过无数试炼成为至强的人，必然会经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危难，心智会得到远超其他人的锻炼。然而巴尔扎克明显是个例外……能不谙世事到这个地步，真好奇这家伙是怎么长大的。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钢铁之王走上前准备拿笔签字，然而—— （……嗯？） “早知道就好好练字了字写得越来越难看了怎么办怎么办要出丑了……” “……” 这家伙还站在原地，叨叨咕咕个不停，手足无措的。站在大厅对面一侧的玛耶高层们拼命使眼色，但巴尔扎克完全没注意到，而另一侧的马西阿罗重臣们见此已经忍不住暗自交头接耳了。 “玛耶的至高者在搞什么……” “嘀咕什么呢？” “居然让陛下等！” 这些声音被钢铁之王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好说什么，但这样下去结盟对象的可靠性被怀疑的话他也会很难办。 真没办法…… 钢铁之王迟疑了一瞬，然后—— （让人头疼的家伙……） 他直接把协议书和笔从烫金的桌面上拿了起来。 “陛下？” “喂！？” 无视周围人的惊疑声，钢铁之王拿着协议书大步流星地穿过大厅，径直走向巴尔扎克。而她也是如梦初醒，这时才搞清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比周围的人还手足无措。而钢铁之王清了清嗓子，用恰到好处的音量说道—— “为女士代劳是马西阿罗的美德……感谢你，巴尔扎克小姐，给我一个展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说着，钢铁之王径直走到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巴尔扎克面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递上了纸笔。黛连续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明白他的意思，最起码的借坡下驴她还是懂的，于是（故作）庄重地接过纸笔，在钢铁之王的签名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字真的不怎么好看，放在如此郑重的协议书上简直犹如小孩子的涂鸦。 不过就这样吧。 “那、那个……” 忽然间感觉衣袍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比自己矮了好几个头的少女正对自己露出羞涩的微笑。一双水眸弯成月牙，脸上是淡淡的红晕，淡金色发丝间露出的小耳朵也红扑扑的，这是不染纤尘的，纯洁又美丽的微笑。 “我刚才实在太紧张了，谢谢你，帮我下台阶……” 她小声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在意。” 他也只好小声回了一句。 和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孽缘，似乎不会轻易结束的样子。 —————————————— 然后谈话开始了。 说是谈话，其实也只是事务性的交谈而已。 “血狱是否能应付得来？”“很勉强，但目前还能承受”“泽拉赫的抓捕如何？”“仍有待进展”“是否需要马西阿罗向玛耶提供人手支援？”“暂时不用，如果需要我们一定开口。” ……诸如此类的。 如同白水的事务**谈，令人心生无趣，但薇妮当然没有因此就松懈。她能感觉到这全都是铺垫，就像放大招前的蓄力一样，越是交谈就越是让她绷紧神经—— “那么……” 钢铁之王微微侧过头，手抵在下巴上，似乎是略作思考。 但薇妮知道，通常人刻意摆出这个动作时，就意味着他其实心里早就做好打算了。 一股十分不妙的预感袭来—— “我想，见一见巴尔扎克。” “………………………………………………” “怎么？不行吗？” “……恐怕，现在有点困难。” “莫非巴尔扎克有些难处？” “大贤者大人在那次事件后收到的打击过大，她的性格阁下应该是明白的，大贤者大人绝不是什么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 “这我当然知道，她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担当大任，随时被挫折打垮都不奇怪，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钢铁之王低垂下头，回忆起了那些……不知该说是值得怀念还是让人无奈的过往。 “每次想到巴尔扎克，都会连带想起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啊……有兴趣听我唠叨几句吗？” “……嗯，我很乐意。” 薇妮迟疑了瞬间，姑且还是答应了，现在还是顺着钢铁之王说比较好，于是她也坐到了钢铁之王对面的椅子上。该说不愧是一世之君吗？仅仅是面对面坐着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为王者的威严，虽然薇妮当然不会受到影响，但心里还是略感不爽。 “说实话，你作为至高者，给我的感觉可比巴尔扎克强多了。”他缓缓开口。 “多谢夸奖，但我实在不敢当，毕竟缺乏经验——” “她比你还要缺乏经验，而且从我认识她开始到现在，她似乎就没进步过。” 钢铁之王叹了口气，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薇妮能感觉到他在苦笑。 “她啊，心肠太软，脸皮太薄，看问题太理想化，会自己给自己施压，又不会说话。别说是一个世界的至高者，即便是普通的官员她也没法好好担当的。” “大贤者大人确实欠缺了一些待人接物的经验……” “不是‘欠缺了一些’而是‘几乎没有’，我的手下里不乏擅长话术的人，第一次正式会谈时我家宰相只是试探性地说了些套话，巴尔扎克就差点把玛耶五年内的边境战场发展计划说完了，要不是你们的克莉妮恩斯插嘴不然早就酿成大事了。” “啊哈哈……还请别欺负我们的大贤者……” “扩张地盘的时候也是，我软硬兼施从其他世界那边弄来的新开发区归属权，对魔钢同盟大有好处，结果对方只是装了装可怜巴尔扎克就心软了，险些把我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也真是服了她。” 说着，钢铁之王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冰冷的干巴巴的混杂着电子音的笑声，而是略显怀念的苦笑。 然后，语气一转—— “但是，说实话，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啊……” 他顿了顿， “还是，挺欣赏巴尔扎克这家伙的。” “…………欣赏？” “是啊，如果满世界都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家伙的话，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未免太累了。每次看到巴尔扎克都会想——‘啊啊，至高者里还是有傻乎乎的正常人的’，巴尔扎克的这份天真和无防备的善良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中难得的清流啊。” “………………” “所以——” 语气再次转变，钢铁之王的声音再次低沉了下来，其中夹杂的电子音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 “如果我看到她受伤，或者出了其他什么意外，一定会不爽。” 周身散发的威压也突然成倍攀升。 “很不爽。” 仿佛是为了强调般，他又说了一遍。 “……………………您是指什么意思呢，钢铁之王先生？” “你觉得呢？” “……” “‘请’安排我见见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越快越好。” 第632章 噩梦？ 秋日的黄昏总是显得特别伤感。 昏黄的光从高远无云的天空投下，洒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落叶的枯黄和夕阳的昏黄叠加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宛如死寂的无力感。 在这一片枯萎凋零的景色中，幼小的少女跪坐在地上，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捧着某物，默默垂泪。 “怎么了，米拉？” 一个轻柔的男声从少女身后传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头看去，一个相貌俊美又柔和的青年男人向她走来。 “爸爸……” “再过半小时就是晚饭时间了哦。” 拉泽尔·埃隆梅德温柔一笑，摸了摸秋米拉的小脑袋，但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后就沉默了。 “爸爸，它……它……” 秋米拉已经眼泪汪汪了，她手上是一只毫无生气的小鸟，这一带的常见鸟类。 它的体态和毛色都十分可爱，但双眼是紧闭的，身体直挺挺的，已经僵硬了，大概死了三小时以上。 “它……它……明明早上还……但是……刚刚我……再看它的时候……它……” 秋米拉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了，拉泽尔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秋米拉当时还不那么长的头发。 这只鸟是夫妇两人带着秋米拉到后山散步时发现的，一只摔在地上孤独无助的幼鸟。找了一圈发现附近树上并没有像是它的家的鸟窝，于是喜欢小动物的秋米拉爱心大发，把它作为宠物带回家里，还亲自喂它吃新鲜的虫子。 “等它再长大点就试试教它飞”——当时秋米拉还兴致满满地这么说，对于这只小宠物倾注了无私的爱心，但现在看来这份爱心算是白费了。 “好……好奇怪……明明……天天都……呜……喂它吃饭……喝水……为什么……呜呜呜……”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拉泽尔苦笑着帮秋米拉擦去眼泪，揉捏她的小脸蛋，安抚她。要说这只小鸟为何会死？可能性实在太多了，可能是摔在地上时内脏受创，可能本身就得了病，也可能是没经验的小米拉过于热心的照料起了反效果，甚至有可能是这孩子“极刑魔王的一面”突然显露，让她无意识中拧断了它的脖子…… “生死总是常事，这样的小生命尤为如此，它一定是摔下来时就受了伤，像这样早早死去大概也是一种解脱吧。” “可是……感觉……我感觉……呜……好难过……” “那就让它魂归大地吧。” …… …… …… 短短几分钟，一个小小的墓穴就被挖好了，小鸟的尸体已经被掩埋在干燥的土壤下。盖上土后撒了一把红红黄黄的落叶，让小小的墓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秋米拉原本还想在上面插几根树枝作为墓碑，但想了想又作罢了，画蛇添足之举只会破坏这份宁静。 “呜……呜呜……” 尽管秋米拉低着头努力咬嘴唇抑制啜泣，呜咽声还是从齿缝间漏出，成为为小生命送行的唯一的哀乐。拉泽尔手放在她肩上，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这个逐渐被落叶掩埋的小小坟墓，直到女儿的啜泣逐渐减弱才缓缓开口。 “有形之物终究会凋零的，秋米拉，这是世间常理。” “……世间，常理……？” “啊啊，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吧？但是……” 拉泽尔低头看了女儿那泪痕未干的小脸一眼，随后就仿佛是不忍般移开了视线，看向远方。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将来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辛酸，而我和妈妈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 “有形之物终会凋零，人类当然也是如此，关键在于我们在凋零之前能做多少事，能做什么事，还有……以‘怎样的方式’迎接结局。” “不很懂……” “不用懂，先记在心里吧……米拉，不论你以后会遭遇什么，会变成怎样，爸爸都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自由的人’？姆……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 秋米拉还太小，说起‘自由’，只能联想到“能敞开肚子吃零食而不被妈妈训”，“能到处玩而不被爸爸责备”之类的事。 “那可不一定，自由的人未必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但一定能决定自己的结局。” “……？” “若一个人能以自己的意志决定凋零的方式，那他就是自由的。” “还是不懂……” “哈哈，记住就好，回去吃饭吧，今天妈妈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真的真的？烤鹿肉也——” “烤鹿肉当然有，对了，可别告诉妈妈我跟你说了那些话哦，不然她又要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好的！”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一听到晚饭能吃好吃的，捡回家的小鸟死去的悲伤就被冲淡了大半，她蹦蹦跳跳跟着爸爸回家了。 黄昏的夕阳余晖变得更加模糊，宛如加上了一层毛玻璃般隐隐卓卓，就像糖稀一样把世界笼罩。在这样的一片昏黄中，一切景色都被定格于此刻，仿佛被琥珀包裹的飞虫。画面凝固之后，就在某种引力的拉扯下越来越远。 秋米拉感觉一股力量把自己抽离了梦境， 自身的意识从年幼的自己身上剥离，她完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和父亲离去的背影，反倒是被落叶覆盖的幼鸟的坟墓愈发显眼。能感觉到温柔的气息，令她极为怀念的父亲的温柔仿佛包裹了全身，就在画面越来越暗的同时，那轻柔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秋米拉” “别忘了，我亲爱的孩子” “有形之物终会凋零” “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吧。” “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 —— —— —— —— —— ——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 —— —— —— —— —— —— 纵使抱有美好的期待，命运也可能用最残酷的现实将希望打碎 —— —— —— —— —— —— —— 秋米拉，我可爱的女儿，请一定记住…… —— —— —— —— —— —— —— —— 昏黄的远景突然染上了杂色，是红色，铁锈般的红色，血液般的红色，红色之中是无数扭曲的怪物正向自己大笑，想要捂住耳朵蹲下却发现这笑声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年幼的自己和父亲的背影变得扭曲又诡谲，噩梦的呢喃化为有形的色彩把换面搅浑，凶戾的情感宛如火焰不断喷涌，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 ……！！！ 一片朦胧中，秋米拉突然惊醒。 “呜……痛？” 头痛！ 好痛！ 一跳一跳一突一突的痛！ 就好像头盖骨下的血管在不断冲撞脑壳一样！ “怎么……呜……？” 即便是对疼痛耐性极强的她也忍不住抱住头在床上蜷成一团，痛得钻心！就像有无数只手侵入大脑搅来搅去一样！剧烈的反胃感让她抽搐不止，滚到床边张大嘴巴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怎……呕……呕！怎么搞的……这……呜！” 体内的魔力沸腾了，一根根隐隐约约的荆棘已经在微冷的空气中浮现，皮肤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极为狰狞！但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是——情感！这股熟悉的情感，这令人厌恶的情绪，这种——嗜虐的欲望嗜血的凶残好战的渴望恶意的凝聚叫什么无所谓总之就是这令人作呕的感情在胸中翻滚不停！ “嘎啊——啊——呜啊！！！！！” 翻来覆去东倒西歪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这是什么感觉？秋米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在卡索鲁时，在奥科密时，在密斯拉学院时，在星穹废墟时，在边境战场时，每当激烈和残酷程度超越她承受极限的战斗来临时，一定会涌向全身的，属于极刑魔王的极端的暴戾！ “暴……走？为……什么……？” 力量的暴走已经有相当一段时日没出现过了，经历了这么多，秋米拉不可能没有长进！她已经逐渐能控制行刑魔法，对极刑魔王的恐惧也淡化了，正因如此才能在那个时候救出妮尔丽斯，但为什么现在又—— （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那个令人厌恶的小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去听的，明明已经坚信自己不会为之所动的—— （尔以为尔能抗拒吗？可悲兮，可叹兮，本宫早已提醒过尔了） “唔啊啊……提……醒……？” （顺从自己的欲望，顺从内心的冲动，不要顾忌，无须顾忌） “那怎么……可能……呜啊！！” （越是压抑，越是无视，爆发起来就越是痛苦，就像弹簧一样啊，尔该不会不懂吧？）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变得……和你一样！！！！” （这不取决于尔，也不取决于本宫） “那……取决于……什……” （取决于什么呢？嗯哼哼，本宫也不知道，别忘了，现在和尔对话的本宫只是尔内心中‘爱丽丝·布朗’的那部分，尔不知道的话本宫怎么会知道呢？） “你……这混……！！！！！” “秋米拉？早上好！” “！？” 门突然被打开了。 秋米拉浑身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就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身上湿湿的，是冷汗，大量的冷汗，量多到秋米拉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脱水。 看向门口—— 那个绝美的少女的身影在晨光中摇曳，向自己走来。 就在刚刚门打开的瞬间，体内沸腾的凶戾突然褪去了，魔王的低语也消失了，清新悦耳的少女之音传来，仅仅是听到就感觉身体被洗净了。 而体内依然残留着令人恶心的余韵。 “秋米拉？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妾身……” 第633章 伪经 又是新的早晨。 这次是我先醒了。 虽然想看看秋米拉的睡脸，但又觉得有点羞耻，所以先一步出去洗漱。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别问我为什么需要整理心情我也不知道——站到房门外，伸出手…… 敲门？ 要敲门吗？ 万一她其实还没睡醒，我敲门把她吵醒了该怎么办？ 不对等等，该动身了，她没醒的话我当然要弄醒她。 可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多休息休息，不要因为旅行而过于操劳，一直以来我都感觉我让她太累了。 不对不对，该叫醒还是要叫醒啊！ 说到底我在犹豫什么？就好像是强行给不敢进门的自己找借口拖延时间似的，搞什么啊！难道说我羞于直面睡着的她？别开玩笑了！区区一个秋米拉而已！ 区区一个秋米拉…… 真的只是“区区一个”吗？ 对我而言秋米拉是什么呢？ 伙伴？朋友？英雄？恩人？王子大人？可利用的工具？一个恰好喜欢自己的人？ “……………………” 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清楚。 不是很清楚，但是—— “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回过神来时已经低喃了出来，而且我脸上似乎不知不觉间浮现了笑容。 先整理一下头发。 现在我偷偷学会了很多打理头发的办法哦，长发打理起来比较麻烦，以前留短发是为了方便，但现在看来还是长发更适合我……或者说我更喜欢长发，因为很有女人味。 再打理一下衣服，把衣服上的皱褶抚平。以前我出于种种考虑，选衣服都以“朴素”“素雅”为基准，颜色也都是灰啊蓝啊之类的素色调。但现在我的心境也逐渐产生了变化，贺拉克图易容后出去帮我买替换的衣物时我会特意拜托他买“更有那种感觉的服装”，虽然我每次都支支吾吾说不清，但他总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照了照走廊上的镜子，镜中的我和过去的我已经完全是两种感觉了。 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长发末尾用头绳束起，刘海修剪成了合适的长度。身上穿的是带着简单花边的白色半袖连衣裙，领口和袖口有淡粉色的布料做装饰，裙子下摆刚好比膝盖高一点点。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穿会让手臂和腿部在外露出这么多（至少对我而言算很多了）的衣服，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但又有种莫名其妙的开心。 镜中的少女真的很美，虽然我自己夸耀自己的美貌会显得很自恋但……不论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我的长相和身材绝对是足以引以为荣的。我为自己是个美人而自豪，为自己不论穿什么衣服留什么发型而自豪，为即使不化妆也完美无瑕的肌肤而自豪，为能羡煞无数女性的身材而自豪…… 若让以前的我来评价的话，一定会给现在的我贴上“庸俗”的标签吧？ 但现在的我果然还是想当个庸俗的女孩子。 当个爱美的，想穿好看衣服的，想把头发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这样就好。 好吧，上吧，打开门，用最清新的自己，面对重要的米拉米拉—— “秋米拉？早上好！” ——然后就看到她在床上打滚的一幕。 但也只是一瞬间。 听到我声音的同时她就停了，愣愣地坐在床上，隔这么远都能看出她满身是汗。不规律的喘息在微冷的空气化作白雾，眼圈红红的，脸色又是惨白，怎么看都不像感冒……而且以她的体质也不可能感冒。 “秋米拉？你怎么了？不舒服？”我连忙问道，感觉心里一揪一揪的。 “我……妾身……” 面对我关切的询问，她挠了挠头，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妾身……妾身……呃……” 她支支吾吾的，而且表情十分茫然无措，只是看到就让人心痛。 “你看上去好难受……身体不舒服？不会是生病了吧？” “呐哈哈，就是那个……我……妾身……对！妾身来那个了！” “……‘来那个’？” “就是那、那个啊！那个不痛月月轻松的那个啊！” “难道说你——” “没错！传说中的痛经王就是妾身！哇哈哈哈！” 她插着腰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勉强？ “痛经？？？你还有这毛病？” 我从来不痛经的……所以下意识觉得大家都差不多，但理论上几乎所有女生都有痛经的经历，我这种人应该算非常非常罕见且幸运的吧。 “妾身可是痛起经来能毁天灭地经血如洪水的级别！可别小看痛经呀哼唧！” “我知道但是……既然你这么痛了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当然是怕让你担心啊笨蛋妮儿！” “竟然说我是笨蛋！——不对那不重要，真的很痛吗？痛到你浑身冷汗？” 没体验过痛经的我当然无法理解痛经到底有多可怕，只知道好几百年前有个魔王靠痛经魔法差点击败了当时的女大贤者……无聊的冷知识罢了，不过也可以侧面反映出痛经的强大吧？看样子秋米拉应该是那种痛经起来非常严重的体质…… “让我看一下！如果血量过多的话——” “啊、啊！？你要看！？” “我很担心啊！” “诶诶诶但是但是没事的已经不痛了！” “但既然你刚才痛经这么严重就别大意！” “噫呜呜噫——”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然后一瞬间露出了下定决心的眼神——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好像隐约听到了切割什么东西的诡异声音，但那只是比一瞬间更短的一刹那。 “……好了，来检查吧。” 说着，她掀开了被子。 （……！） 这一瞬间我血液直接涌上大脑，连我都有所不及的洁白又修长的双腿映入眼帘，简直就是神造的艺术品！从嫩白的裸足到笔直的小腿到圆滑的膝盖到紧致的大腿到充满诱惑的大腿根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啊你居然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些太恬不知耻了！等等好像是我要看的来着？ 而就在大腿最根部，十分成熟的黑色蕾丝内裤边缘，能看到溢出的血……这个量应该超过普通的侧漏了，把内裤边缘的一大块面积也染成了暗红色，但也不算很夸张……大概？ “其实也就这样啦！好了别看了！哪有一大早就看痛经+侧漏的少女的下面的啊！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级的变态！” “对！！！！不！！！！起！！！！！” 我已经面如火烧了，一边稀里糊涂地胡乱道着歉，一边急急忙忙离开了。 —————————————— “呼啊………………” 可算把妮儿支走了。 秋米拉捂着头，长叹一口气。 月经？痛经？废话当然是骗人的，侧漏更是骗人的。一开始秋米拉以为一说自己严重痛经啥的妮儿就能理解然后离开，结果她居然急急忙忙凑上来看了，弄得秋米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无奈。为了不露馅，秋米拉小小动用了一下魔法——不是行刑魔法而是普通魔法——在下面切了一刀。当然不是直接砍关键部位，而是在大腿根处胖次边缘割破了皮放了点血，还好害羞的妮儿一直是从指缝间看的所以没发觉异样，也没发现秋米拉其实连卫生巾都没垫。 （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哎呀，尔可真够有创意的，本宫简直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脑子里那个小声音又回来了，而且还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直接在大脑深处响起，震得秋米拉头痛不止，更加烦躁了。 “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闭嘴，闭嘴，但尔要无视尔内心深处的污浊之物到什么时候呢？真是期待啊，尔彻底沦陷的那一天……） “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 （呼呼，走着瞧吧~） 小声音再次消失，这次没有再响起的迹象，秋米拉努力咽了咽口水压下反胃感，摇摇晃晃从床上坐起—— 咚！（开门声） “埃隆梅德小姐？泽拉赫小姐很焦急地跟我说你身体不适，听她说是月事问题？” ——贺拉克图一马当先走了进来。 “现在还很不舒服吗？我把贺拉克图叫来了！” ——焦急的妮尔丽斯跟在他身后。 “呃……………………” ——秋米拉已经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 妮！儿！你！在！搞！什！么！啊！ 总之先糊弄过去！ “没没没没事的！只是普通的有点痛经！血量有点大而已！” “消除女性痛经对我而言易如反掌，一眨眼的事。” “这么神！？——不不不对！我、妾身可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哦！你个大男人就这样——” “变一下不就得了。”说着，贺拉克图外貌变成了慈眉善目的像助产婆一样的女性。 “不对啊啊啊啊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呃呃啊啊……” “不必害羞，交给我就好……嗯？” 不等秋米拉躲避，贺拉克图就抓住了她的手。 “……” “……” 空气顿时变得凝滞了起来。 贺拉克图先是微微皱眉，然后看向秋米拉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埃隆梅德小姐，你……？” “我、我、我……那个……” 而只有妮尔丽斯还搞不清情况。 “怎么样秋米拉？还痛吗？”她急切地问道。 “……放心，我已经治好她的痛经了，已经不会痛了。对不对，埃隆梅德小姐？” “……啊，嗯，对！已经不痛了！贺拉克图好神奇啊！” “啊？那就太好了！” 妮尔丽斯打从心里感到高兴，松了口气后终于离开房间，秋米拉顿时产生了一股负罪感。贺拉克图最后深深看了秋米拉一眼，也跟在妮尔丽斯身后离开了。 出门前抛下了一句话。 “快点准备起床吧，下一站就是你的故乡珊德拉城了” ……………………哈？ 第634章 下一站 “……放心，我已经治好她的痛经了，已经不会痛了。对不对，埃隆梅德小姐？” “……啊，嗯，对！已经不痛了！贺拉克图好神奇啊！” “啊？那就太好了！” 妮尔丽斯打从心里感到高兴，秋米拉顿时产生了一股负罪感，贺拉克图最后深深看了秋米拉一眼，也跟在妮尔丽斯身后离开了。每次被贺拉克图这么看着秋米拉就浑身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在这个智者面前就像个被剥了皮的生鸡蛋，内在的一切在他面前都藏不住。他只用了一瞬间就确定秋米拉是另有隐情，搞不好这隐情是什么他也看透了，怎么办？他会告诉妮儿吗？应该不会吧？不然他就没必要配合秋米拉演给妮儿看了…… 临出门的那一刻，贺拉克图忽然抛下了一句话。 “快点准备起床吧，下一站就是你的故乡珊德拉城了。” “诶……？” 秋米拉愣住了。 她想说些什么，但贺拉克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处。 下一站就是…… 自己的…… 故乡？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这几天沉浸在对妮儿的爱意中，竟然都没注意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对于这次佛拉索公国之旅，秋米拉的态度一直是又怕又期待，急不可待地想要到达终点，却又对终将迎来的结局忐忑不安，就像等待重要考试的考生。 尽管一度借着对妮儿的爱来麻痹神经，但这终究也只是暂时的。或许昨晚的梦就是一个警告，爱丽丝·布朗的低语也是同样，但问题在于体内的极刑魔王之力……真的就像弹簧一样，以为自己已经驾驭住、压制住了，结果只是把这根带刺的弹簧紧紧压缩而已，压得越紧，反弹越强烈。 那熟悉的恐惧感，时隔许久，终于再次闯入秋米拉心中。 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之间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在失去意识的暴走期间伤害了甚至杀害了很多人？ 自己是不是放任力量失控造成大规模破坏？ 自己的身心还是自己的吗？ 这样下去的话—— —— “秋米拉，我可爱的女儿，请一定记住……” —— 一瞬间，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男人的温柔的声音在耳畔浮现，让秋米拉触电般从床上弹起。她努力拨开被冷汗黏在脸上的发丝，努力眨着因泪水而变得浑浊的眼睛，就像在寻觅什么一样在狭小的客房中东张西望。眼睛扫过窗户的瞬间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窗外闪过，男人的身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离得好远。 “爸……爸？” 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般猛然转身，但身后是乱糟糟的床铺和胡乱叠放的衣服，那一瞬间感觉到的人的气息是错觉吗？然而还不等细想，她背后的神经就绷紧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布满后背，刹那间的头痛—— —— “记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 “——呜啊！！！” 秋米拉一声悲鸣，踉踉跄跄脸朝下倒在地上，顾不得揉揉摔疼的地方就立刻翻身看向后面——当然，什么也没有。这一切当然都是她的幻觉，而且父亲的幻影从未在视野中出现过，只会在意识的边缘一晃而过，就像自己的大脑抗拒他的存在一样。 在疯狂的边缘看到幻觉——这在以前并不是没发生过，但以前都是类似做梦的幻觉，是让人沉浸其中的往昔记忆被扭曲的产物。这次不一样了，记忆深处父亲的身影竟然和现实重叠了，就好像他真的存在于此。这是什么征兆吗？难道对她而言现实和幻想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了？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秋米拉用力摇了摇头，让发胀的脑袋冷却下来，明明是大清早她却感觉疲惫不堪，连衣服都没力气穿了。她姑且挑出构造最简单的小裙子，不用系乱七八糟的扣子或带子，只要从头上套下去就好了。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是个脸色不佳的少女，皮肤惨白惨白的，头发是乱的，衣服也穿得不整齐…… 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好陌生。 觉得整个世界都好陌生。 ——————————————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秋米拉以惊人的气势大吃大喝，面包和火腿片一股脑塞进嘴里，嘴角还沾着煎蛋的碎屑。秋米拉的胃口不算小，但她也不是会在早上吃这么多的人，总觉得她是刻意这么猛吃免得我担心……是我的错觉吗？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噗哈！好喝！” 把加了棉花糖的热可可一饮而尽后，她伸了个懒腰，抹了抹嘴，就像刚刚打完一场大战一样。现在她的气色已经完全正常了，肌肤恢复以往的润泽，头发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穿得衣服款式比较朴素（和往常相比），可能是想换个心情？反正朴素的风格也很适合她。 “身体确实没关系了吗？” “非常没关系！你看我现在超有精神的！食欲也很好！” 秋米拉得意洋洋地插着腰，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在卡索鲁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真的是好久远啊。而一旁的贺拉克图没有作声，只是瞥了秋米拉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看贺拉克图的样子……难道其实秋米拉还是不舒服，她在勉强自己？ 我试试换个能让她转换心情的话题吧。 “说起来，马上就到你的故乡了啊！” “……” （作者：玛耶第一ky补刀王·妮儿妮儿妮） 她身体微颤了一下，看来对新话题有反应？太好了！ “是叫珊德拉城吗？挺好听的名字！那里漂亮吗？” 一般朋友之间互相聊个子的家乡是很有助于增进感情的，秋米拉已经阔别故乡这么久，应该也很想家吧？而且她的父母或许就在前方等着她，她肯定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 “…………嘛，啊，嗯，我记得是挺和平的城市，风景也不错。” 秋米拉有一瞬间的表情……就像吃东西噎住了一样？我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吃噎着了？ “那能跟我讲讲吗？我对秋米拉长大的地方也很好奇！” 好，趁着这不错的气氛继续话题—— “等下，先别闲聊了，收拾好东西出发吧。” ——然而不等我继续加深感情，贺拉克图就打断了我，总感觉他的声音有点冷冷的，又有点无奈……诶诶诶？我又做错事了？ “嗯嗯~贺拉克图说的没错，出发吧！……嗯，该出发了……” 秋米拉的句尾听起来也有点蔫了。 …… …… …… …… 果然。 总觉得，秋米拉有点怪怪的。 第635章 困惑的少女 “——！？” 躺在马车中的提耶拉忽然心有所感。 她顾不上维持平日的淑女作态，腾地一下从躺椅上跳起，宫装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烫，心脏更是高速鸣动。这种感觉是什么？好熟悉，很久违的感觉了，当初在密斯拉学院第一次见到秋米拉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时和她对视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对接”上了，随即充满身体的是那种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的感觉，那种仿佛从小到大都等待着的、渴望已久的情感。心灵的相连，灵魂的共鸣，肉体的同调，那是超越了庸俗的善恶是非，超越了心灵、肉体、灵魂的最高级的调和。引导这一切的是两人的存在本身，是两人体内的极刑魔王的存在！ “这个感觉……对……不会错的！” 太怀念了，这种感觉……宛如初恋的甜蜜，宛如命运的注定，宛如久别的重逢，宛如……世上所有美好之物。曾几何时提耶拉也对秋米拉感到失望，尽管初见面时在激动之下夺走了她的初吻，但随着对秋米拉的进一步了解，她一开始的热情就渐渐冷却了。 这个“半身”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对自己身怀的力量抱有恐惧，对自己身份的尊贵没有自觉，对“身为极刑魔王的继承者” 这一事实十分抗拒，即使往好里说也只是个“恰好获得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的平凡小丫头”而已。看她那副样子，大概连和另一个自己在脑内交流都做不到吧？这就是她无法适应力量的直接表现，着实令人失望。 但现在……她对秋米拉改观了。 在虫姬即将按照薇妮的计划落网时，是原本最不被薇妮看好的秋米拉杀了出来，进而扰乱了薇妮之后的所有计划。 薇妮本人对此当然是极度愤怒，她恨不得把秋米拉碎尸万段。 但提耶拉并没有生气，正相反，她甚至有点……开心？ 秋米拉用行动证明了自己非但不是杂鱼，反而是最危险的不安定因素，能让薇妮·莱本托德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瘪的少女……提耶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此，她真的是感到相当高兴。 事实上提耶拉并没有对秋米拉的精彩表现太惊讶，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极刑的魔王爱丽丝·布朗的继承人，吾之半身，这样的表现才算是够格不是吗？ 当然，她的想法不能被薇妮发现，万一被当成迁怒的对象就不妙了。薇妮的理性正在受到重大失败的冲击，可能是因为过度的不忿和过高的自尊心作祟，她在待人接物方面明显没以前那么完美无缺了。 其实薇妮什么的怎样都好啦。 现在最关键的是—— “终于被吾找到了哦，吾之半身……” 提耶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左边嘴角柔和地上扬，右边嘴角狰狞地扭曲，一半微笑一半狞笑，她的脸仿佛被撕裂成了左右两边。 两人既然各自继承了爱丽丝·布朗的一半，那么相互之间自然是存在“感应”的，这也是为什么薇妮要派提耶拉去追踪她们。 说是感应，其实绝不是像gps一样的方便东西，此前提耶拉的感应一直都很朦胧，毕竟秋米拉的‘觉醒程度’实在太低了。除非两者近在咫尺，否则根本无法确切感应到，只是‘知道这世上存在和自己对应的另一半’的程度。 但就在前不久，她对秋米拉的感应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秋米拉那边显然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她终于正视自己的力量了，可能是她终于意识到体内魔王的存在了，可能……可能性很多，但毫无疑问秋米拉得到了某种进化。 一天一天，每一天提耶拉都能比前一天更准确地感应到秋米拉的位置，并且向着大致方向不断前进。 而就在刚才，这种感应一瞬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强度。 强到她甚至在刹那间看到了秋米拉的身影。 “佛拉索公国，珊德拉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何等有趣的故地重游，吾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越是近在眼前的答案就越容易忽视啊，吾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汝再会了，吾之半身啊！” ———————————— “这可不是‘青春期少女闹别扭’的程度的问题了啊……” 贺拉克图喃喃自语，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的学生。 秋米拉在撒谎——他当然立刻就识破了，接触身体的瞬间他就确定“严重痛经”什么的是骗人的，秋米拉是因为其他的麻烦原因才状态不佳的。她脸色惨白，眼睛下有明显的阴影，全身冷汗，手脚冰凉，但也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说明她精神状态非常非常不好，明明前两天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当时的秋米拉因为爱情的滋润容光焕发，但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幅德行？ 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了。 “她体内的魔王之力啊……” 严重的类人格分裂症状，难以驾驭的力量，嗜血的冲动……真是不得了的问题儿童。那天晚上秋米拉差点没控制住夜袭妮儿，被贺拉克图阻止时，他就意识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内心深处隐藏之物是何等危险。拜欧哈扎德也有类似的情形，多发生于实力不够的下位者吸收了实力相差太大的上位者的肉体，结果反而遭到反噬的时候。秋米拉这个少女自身是无法和魔王之力相称的，就算她自身真的达到了那种境界，极刑魔王疯狂的意志恐怕也会逼得她发疯。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如果是在拜欧哈扎德，贺拉克图或许还能用调理肉体和神经系统的方式帮忙压制，但玛耶的力量体系和拜欧哈扎德是迥异的，所以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这可不是谈谈心讲讲道理就能解决的，关键全在于秋米拉自己。 出了旅店的门，那两人还在里面做最后的整理，现在的妮尔丽斯收拾起东西来总是磨磨蹭蹭的，这或许是更人性化后的副作用？ 确认两个少女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后，贺拉克图再次打开了藏在手腕皮肤下的BBT。 华美的造型，每个细节都体现出华贵感，分开来看很好，但整体构造却仿佛在刻意凸显所有者的身份一样，就像庸俗的暴发户。 这当然不是贺拉克图的BBT，这个至高者级别的BBT的原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贺拉克图以前教过的学生——罗肖伯恩茨。 每当看到这个BBT，贺拉克图就会暗中感叹这个学生的不争气，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所以贺拉克图对于“盗走至高者BBT”一事没有丝毫负罪感。 …… “喂？” …… “对，是我，贺拉克图。” …… “没错，定期联络。” …… “哈哈……我知道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不，不是的……并不是陪小姑娘玩过家家，我本人也不讨厌这种感觉……至少原本就是如此。” …… “意外情况？意料之外的事当然是有的，埃隆梅德小姐她……不，等等，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说到这里，贺拉克图心念一转，又重新盘算了起来。 根据他已知的情报，秋米拉·埃隆梅德，提耶拉·盖勒汀…… 秋米拉现在的状态虽然既不稳定又危险，但反过来善用的话，或许……？ “那个……” “嗯？” 贺拉克图刚收好BBT，妮尔丽斯就从后面走过来了，让他不由得抹了把冷汗，这事还不能让她知道。 “怎么了，泽拉赫小姐？” “呃……” 妮尔丽斯东张西望，确认秋米拉不在之后，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她苍蓝色的眼眸中透出忧郁的光，面色也有点焦虑，显然也有心事。 支支吾吾了一会，她才壮起胆子开口。 “其实是，骗人的吧？” 贺拉克图一瞬间挑起了眉毛，随即又恢复平静的表情。 “…………你是指什么呢？” “就是……秋米拉，她才不是什么痛经吧？你肯定也意识到了吧？你们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不说实话吧？” “………………” “秋米拉到底怎么了？告诉我！生了严重的病？遇到了可怕的事？有什么危险要来了？还是——该、该不会是她又暴——” “泽拉赫小姐。” 逐渐激动起来的妮尔丽斯被贺拉克图有点强硬地打断了，她张着嘴楞了一下，然后蔫巴巴地低下了头。 “啊，对不起……也是啊，就算问也没用，而且……也不是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按理说不关我事的，但……但……” 她的双手在胸前攥紧了，然后紧紧掩住胸口，就像在按住狂跳的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是，想到她现在可能在痛苦，可能有难言之隐，可能正在承受煎熬，可能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就……”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就感觉好难受……呼吸很困难……心……跳得好快……呜……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这也是以前没有过的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我……难道我也得什么病了吗？” 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妮尔丽斯可怜巴巴地看着贺拉克图，贺拉克图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他当然知道妮尔丽斯是怎么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妮尔丽斯是为什么所苦。她的苦恼从何而来，她的困惑因何而起，这本该是件散发着青春的酸甜味道的美好的事，但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时机…… “……这种事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谈，但不是现在，不是在埃隆梅德小姐面前，如何？” “嗯……好吧，谢谢了。” 第636章 返乡之人 于是， 怀着各自的心事， 我们再次上路了。 离开暂时落脚的城市，继续向佛拉索公国北方前行，用经过精心伪装的外表越过一次又一次的盘查。有时混在繁忙的车队中沿大道前进，有时假装普通的旅人走小路绕行，有时光明正大，有时偷偷摸摸，有时走正规的道路，有时经过沼泽山林等偏僻之地。贺拉克图的路线规划以稳妥为核心，虽然牺牲了不少时间，但一路上没遇到任何危险，连有惊无险的状况都没出现过。 时间的流逝随着心情变换而变得时快时慢，太阳从天空一端移动到另一端，流云从视野正中飘流到遥不可及的远方。当习惯了路上尘土的味道之时，那一片广阔无垠的麦田在我们面前铺展开来。 新一年的春小麦尚在播种中，麦田还是光秃秃的，到处都是新翻过的迹象。佛拉索公国的土壤肥沃，传统的农耕业十分发达，城郊外常见大片大片的麦田。尽管现在世道不太平，古来就从事农业的人们还是按照历法在此耕作。 一路上我们一开始还有说有笑，但就连我都能看出秋米拉在强作镇定，一想到她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就感觉内心疼痛不止。而随着越来越接近终点，我们的话也越来越少，到了现在连秋米拉也不说话了。 马车缓缓前进，贺拉克图在前面充当车夫，而我和秋米拉无言地坐在车厢中。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几天前秋米拉吃醋闹别扭的时候，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我透过摇曳的马车厢窗帘看向外面的天空，月亮早已落下，群星已然黯淡，天空是通透的黛青色，而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天空下的农田显得格外宁静，新翻的田地散发着清新的泥土味道，看着这景色，我的意识也变得宁静而悠远，我甚至产生了我们已经到达世界尽头的错觉。 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坐在我对面的秋米拉也正在凝视车窗外。她眼中映出的景色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现在的她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呢？在故乡有什么正等着她呢？她的情绪……能调整过来吗？ “……突然觉得，我们就像走到了世界尽头一样。” “！？” 她突然开口，把我吓了一跳。 原来她也在想着和我一样的事情吗？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神也是宁静又悠远，但表情又有点茫然，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实感。 “妮儿，我……小时候问过爸爸妈妈，‘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的？’……这样的很像小孩子会问的幼稚问题。” “啊，嗯……然后呢？” “他们说，对于整个世界而言，世界有没有尽头是难以确定的，但是……” “……‘对于个人而言’呢？” “对于个人而言，世界的尽头就是一个人经历了‘应当经历的一切’之后，最终到达的地方。” “……………………” 异样的伤感让我说不出话来，而秋米拉露出苦笑，继续缓缓说道。 “呐……妮儿？你觉得，会对结局感到害怕的我，很可笑吗？” “……………………当然不可笑了，任何人都可能对将来抱有不安吧？” “但我已经不是不安的程度了，这种……哈哈，对不起，明明下定决心要在妮儿面前做最有元气的自己的，结果还是……” 她的眼眶湿润了，用手擦了擦眼睛，而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秋米拉在恐惧。 我能感觉到。 我获得人性后，最先理解的感情就是“恐惧”，所以我对这种感情非常敏感。 她在恐惧什么呢？ “真的，我很害怕……这种……这种即将揭开盖子的感觉，这种马上就要直面一直等待自己的命运的感觉，这种……无法言明的，就像沙漏一样缓缓流泻的……” 长叹一声，她仰起头，表情变得更加悲伤了。 “……大概，这条路的前方，即将到达的地方，就是‘属于我的世界尽头’了吧？” “——不是这样的！！！！” 在我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前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猛然从座位上站起，头碰到低矮的车厢顶部也毫不在意！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说完这句话后连我都不知所措了，秋米拉当然也是一样！ “妮、妮儿！？你怎么了——” “我说，不是这样的！世界尽头什么的命运的结局什么的，不是这样的！” 面对惊讶的秋米拉，我再也抑制不住，任凭情绪驱使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倾吐而出。 “为什么说得像遗言一样？为什么说得好像这就是你人生全部的意义一样？你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你最初是为什么走出家门踏上旅行的？” “因……因为……想找到失踪的爸爸妈妈……” “找到之后呢？” “找到之后………………………………………………？” 秋米拉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找到之后……？事情解决之后？我……我……” 她竟然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秋米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挠着头，眼中满是迷茫，嘴里叨叨咕咕念念有词，但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之后……之后……之后的话……对啊，该干什么呢……？” 秋米拉，恐怕，真的从来没想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打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视为“最终的目标”，即将到达的地方对她而言就是世界的尽头，是命运的终点站，那之后的事情她甚至都没考虑过。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里我就一阵无名火起，甚至想揪住她的头发狠狠骂她一顿。 “所以你真的就完全没想过！？” “大概，真的没有……” “这才不对吧！你明明才十七岁，你明明还有无限的未来，你明明是个比我自由得多的人！你比废物的我强太多了！只要你想的话就能做任何事成为任何人！” “不对……不对！我已经——已经——” “什么‘已经’！你的人生还是‘未完成’！和我不一样！！！” “但、但我连我还能作为‘我自己’存在多久都不知道！至少我想完成最后的心愿！了结了爸爸妈妈的事情后我至少就没有遗憾了！” “那我呢！？” “……………………啊？” “我呢？你了却心愿之后就打算就此打住了？就没有遗憾了？就打算挖个坟坑躺进去？那我呢？你就打算把我扔下吗！？” “不……不是……不是的！怎么可能啊！我……我……我最喜欢妮儿了！” “那就——” 那就—— 那就…… 我眼前的景色扭曲了，是眼泪，光线经过泪的折射，把秋米拉扭曲成了模糊又歪曲的形象。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接近她，找到她的双手，用力攥在我的手中。 “那就……别说什么‘这就是尽头’‘这就是最后’之类的话啊……听到你这么说……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真的好难受……” “妮儿……………………” 低着头的我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心情还是通过颤抖的双手传达给了我。 一时无言。 我们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 我忽然觉得，这是我离这个名为秋米拉·埃隆梅德的少女的心灵最近的一瞬间。 “妮儿……” “嗯？” “能，抱抱我吗？” “嗯……” “在你面前的话，我不勉强自己笑……也是可以的吧？” “当然……” 我松开手，从正面环抱住她，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感觉肩上有点湿湿的，她是哭了吗？她这段时间总是在我面前强打精神，加上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她大概早就不堪重负了吧？但是这样就好，看到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就心痛无比，看到她不加掩饰地哭出来我反而能放心一点。 ……这样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仿佛算准了时机似的，贺拉克图的声音隔着车厢传来。 “做一下准备吧，快到了。” …… …… …… …… …… …… “就在，前面……” 当表情有点恍惚的秋米拉低喃着说出这句话时，清晨的地平线上，广阔的麦田对面，长长的国道彼方，在背光中出现了一大片黑影。旁边的车辆多了起来，以马车为主，三三两两地朝远处的黑影前进。 随着太阳升起，光线角度改变，我们看清楚了眼前之物。 一座新的城市浮现在我们眼前，在熹微的晨光中展现自己的全貌。 “如同世界的尽头”——我脑中再度浮现出这句话。 这并不是什么能让人有深刻印象的历史名城，也不是什么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更不是山清水秀的旅游胜地。城市近郊是大片稻田，城市边缘的一侧是不算繁忙的国道通路，另一侧依着还算漂亮的山峰。山上植被比较繁茂，虽然因为之前的异常严寒的影响显得有点苍黄，但初春之际，那层苍黄外表还是覆盖了一层嫩绿。 远远看去城中高层建筑并不很多但也不算少，整体规模只是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中央的位置耸立着几座飘着彩旗的高塔，大概是地标性建筑吧？建筑的样式是标准的玛耶中部偏北的风格，简朴，方正，惯用粗线条勾勒建筑外观，但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冰冷。 这就是佛拉索公国的珊德拉城。 这就是极刑魔王的继承者，世界头号通缉犯之一，灭世的虫姬的同党——秋米拉·埃隆梅德的故乡。 “终于，回来了啊……” 第637章 世界尽头（1） “终于，回来了啊……” 在珊德拉城的城门外，秋米拉喃喃低语。 当年，她就是从这个毫无特色的城门离开了故乡，不知道回头看了多少次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她才终于迈起双腿走向外面的世界。 而现在她回来了，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原点，但这次抱持的是迥然不同的决心。 马车缓缓经过城外关口，作为最高通缉犯之一的秋米拉的故乡，这里的警备意外的不怎么森严，在贺拉克图的帮助下我们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大概是上面的人想不出秋米拉有什么返乡的理由吧？毕竟珊德拉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地理位置并不特殊，没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也没盘踞着什么厉害的势力，秋米拉几乎没在这里留下任何东西。 伴随着车厢的轻微震动，马车驶入了城中。 我靠坐在车厢一侧的椅子上。 秋米拉靠在我身上……比起“靠在”更像是“依偎在”，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要把两者融为一体一般。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摇曳的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看着一条条街道，看着一栋栋建筑物……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现在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呢？即将面对结局的不安？对故乡的怀念？对岁月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和伤感？ （‘世界的尽头’……吗？） 如果秋米拉依然把最终回到的故乡视为终点的话，那未免太过悲伤了。 我无论也不想看到秋米拉难过的样子，但更怕看到她明明心里紧张不安却还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最初在卡索鲁见到的秋米拉是纯真又可爱的，是当时那个肮脏的小团体中唯一的清流。而现在呢？物是人非的现在，她是否依然美丽无瑕？ “……呐，妮儿？” “嗯？” “那封信，我到现在还留着。” “……就是那个，当时你醒过来时，你父母给你的留言？” “是的……” 秋米拉在衣服口袋中翻找了半天——不，从她的动作能感觉到她马上就找到了，但就是迟迟不拿出来，犹豫不决。我如同在安慰她般把脸颊贴近她的侧脸，她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这才把保存地意外完好的信纸拿了出来，展开。 还是不变的内容。 还是不变的字迹。 男人用简短的几行字表达了对女儿的祝愿，并且告诉她，“我们去了边境战场”。 尽管语句精简，但还是能感受到融在纸墨间的浓浓关怀。 但事到如今再拿出来看，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最初啊，我看到他们的留言后，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真的……好害怕。” 秋米拉仿佛在抚摸惹人怜爱的小动物，用轻柔的指法把信纸上的皱褶抚平，把过去的心情缓缓道来。 “那时的我才十二岁，十二岁啊，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亲人突然离去，感觉就像被遗弃到了满是荆棘的迷宫里一样，真的好可怕……” “边境战场是什么我还是知道的，那绝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立足的地方，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完全不知道……” “最初的那段日子真的很难过，一切都是从尝试着独立生活开始的……自己打扫一整栋大房子，自己学着做饭洗衣，磨破了皮割破了手，就一边哭着包扎一边想象着下一秒爸爸妈妈就会回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恶作剧……” “看到那边的山了吗？珊德拉城一侧是靠山的，我们的家就是山丘上的一座孤零零的大房子，人们都说那是‘鬼宅’，都不敢靠近……” “埃隆梅德家的风评真的超级差，每当我到城中集市买东西，人们都对我议论纷纷，摊位啊商店啊都像赶瘟神一样躲着我，每次都会露骨地让我下次别再来了……” “痛苦，无助，悲伤，恐惧，每况愈下的每一天……那时候的我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直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的话一切都会无法挽回’之时，我才终于展开了行动。” “我从小到大都没一个人出过远门，所以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最开始连迈出家门都要下很大决心，然后活动距离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能鼓起勇气独自出城了……现在想想，我当时竟然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了磨磨蹭蹭上，真是傻啊……” “尽管用看上去很华丽的衣服和自认为很帅气的说话方式武装自己，但我是知道的，我骨子里大概还是那个蜷缩在沾着血迹的床上瑟瑟发抖的没用的我吧？” “一路上无依无靠，凭借超直觉不断躲避危险，时而独来独往，时而混进别人的团体中与人同行……漫无目的地来到卡索鲁城，卷入复杂的事件，遇到了那么多事……然后，我遇到了你们啊，妮儿……” “妮儿，现在的你能理解我当时有多感动吗？” “无依无靠的我终于找到了真正值得依靠的同伴，找到了愿意帮助我的、仿佛把我的梦想捏成人形的强大的伙伴们，那真的是我此生最最快乐的瞬间……” “但是……哈哈，真的是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啊……” “见到了大贤者，寻找爸爸妈妈在边境战场的行踪，在大贤者的帮助下调取记录，却发现他们最后的记录是‘离开边境战场’的……他们根本就不在那个写在信纸上的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啊……” “不断寻找，不断调查，不断追寻，顺着爸爸妈妈的旧案底，找到了莱耶斯镇，见到了……阿斯特罗伊爷爷。” “然后，从他那得知了最后的线索，‘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尽管我已经绞尽脑汁了，但能想到的只有这里了，珊德拉城，我长大的地方，我和爸爸妈妈留下了无数回忆的地方，我的家……” “要说‘在一切开始的地方’，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如果，如果，如果……在这里没有找到答案，或者没发现隐藏在最后的线索的话……” “…………………………” 说到这里，秋米拉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我能做的只有默默抱紧她，用体温温暖她逐渐变凉的肌肤而已。 …… …… …… …… …… …… …… “妮儿。” “嗯？” “谢谢你，能一路陪我到这里。” “……不，是你陪我，而不是我陪你。” “那我们就是互相陪伴了呢，哈哈……” “哈……” “互相陪伴”……吗？ 原本是十分温暖的话语，但现在听在耳中只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 …… …… …… 到了城中的马车停放地后，我们终于从车厢中走了出来，腿都坐麻了。 “两位，路上辛苦了。” 贺拉克图向我们走来，他看上去毫无疲态，体力真好。 “泽拉赫小姐，可否帮个忙呢？” “啊？” “看到那边的小房子了吗？不论是马车还是魔道车，寄停在这里都需要去那登记一下……喏。” 贺拉克图塞给我了一个小档案袋。 “这里面是我准备好的证件，你只要去交给工作人员就行了。” “这样的话不如你——” “慢慢适应社会也是很有必要的，拜托了。” “………………嗯，好吧。” 我答应了。 现在的我已经能明白他的一些用意了。 —————————————— “好了，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妮尔丽斯离开后，马车旁只剩下贺拉克图和秋米拉，看着妮尔丽斯故意走得慢慢悠悠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嘴角上弯。 “……那么，你要说什么？” “只当是闲聊一下，你在烦恼什么我自然是清楚的，但这次不太一样……我不会给出什么解决办法。” “啊？” 面对有点惊讶的秋米拉，贺拉克图苦笑着摇了摇头。 “‘引导学生’和‘自以为是插手别人的私事’的界线常常被搞混，我终究是外人。而且你的情况很特殊，不论我再怎么帮你想办法，最终要去面对一切的人还是你，我是无法真正帮上忙的。” “确实是这样……哈哈。” 秋米拉也忍不住露出苦笑，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这句话是对的吗？” “……优秀的学生的一个标志就是能问出有趣的问题，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和泽拉赫小姐都很优秀。” 贺拉克图露出仿佛要扫去秋米拉心中阴霾的柔和笑容。 “我想想……十之八九不如意啊，我觉得你肯定不是想让我用概率学来解释这句话吧？” “是的……” “那我就这么说吧，这句话不是用来概括人生的格言，也不是什么经验论，而是对人心、对人的思想和性情的描述，是一句兼具了唯心和唯物的很有趣的俗语。” “‘人心’？” “人的思想，人的愿望，人的目标……这句话所描述的，实质上是现实和人的美好理想之间的落差。它的正确理解方式应该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是普遍存在的’，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无法避免’。” “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吗？” 秋米拉若有所思。 贺拉克图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不要急于去打开盖子，也不要急于揭开最后的幕布，如果你真的如此重视这个结果的话，就把最后的时间用在其他看上去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吧。” “比如？” “给自己放一天假，从白天到黄昏的这段时间，就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吧。” 第638章 世界尽头（2） “给自己放一天假。” “从白天到黄昏的这段时间，就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吧。” “比起只能给建议的我，她才是真正能帮上你的那个人。” ——贺拉克图如是说。 “诶？等等，你是说妮儿……？” “这是你的家乡吧？虽然阔别已久，但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带着泽拉赫小姐游览一番总能做得到吧？” “诶诶？这岂不是像约会一样？” “你可以将此视为约会，也可以当成单纯的和朋友一起游玩，取决于你……要知道，重点不在于‘干什么’，而在于‘和喜欢的人一起’。” “……我知道了。” 秋米拉点了点头，她深深看了贺拉克图一样，迟疑了刹那，然后——深深聚了一躬。 不是慌慌张张地补上礼节，也不是敷衍了事地做样子，她缓缓地，深深地，十分郑重地鞠了一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其中的重量。 “其实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我觉得，我必须要和你正式道谢一次。”秋米拉的声音也极其郑重，和平日的她完全不同。 “……何必呢？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多礼的人。”贺拉克图淡淡说道。 “请让我向你道谢，不论怎么说，你一路上陪我到了这里，开导我，帮我认清了对妮儿的情感——可以说你对我有恩，而且是非常大的恩情，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必须郑重感谢你。” “……”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 “……………………唉。” 沉默片刻，贺拉克图叹了口气，向秋米拉伸出手—— “痛！？” ——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好痛痛痛！你干什么！？” “你才十七岁，少学大人说这一套，没啥意思的。” “姆~~~~~~！” 秋米拉气鼓鼓的，脸颊鼓起，又变成了嘴里塞满东西的小仓鼠，贺拉克图笑着帮她揉了揉头上刚才弹的位置，说着“这表情才比较适合你”。 “好了，她回来了，和她好好在阔别许久的故乡玩玩吧。” “你呢？” “我当然会和你们保持距离，你们的二人世界无需我的踏入，我这人还是很知趣的。” “……嗯，谢谢。” 秋米拉难得向贺拉克图露出明媚的笑容，嘴里说的也不是那套小大人似的说辞。 “那，我们走了！” ———————————————— 确认了易容没问题，确认了换装没问题，确认了伪音没问题，一切都确认完毕后，我和秋米拉在贺拉克图的目送下走入了这个城市的街道中。 秋米拉忽然说“想和妮儿一起逛逛”，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还是有点伤感和不安，但比原来好了很多。我也乐于接受她的邀请，如果说我对秋米拉的故乡没有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我想知道秋米拉是在怎样的地方长大的，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的故乡和过去自然也包括其中。 “我……看上去怎么样？” 我把街上的橱窗当做镜子照了照，倒影中的我头发依然是银灰色，扎成了看上去很有少女气息的双股辫。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条以白色为底色，有花纹和粉色布料作为装饰的同样很有少女气息的半袖连衣裙，很是可爱……至少我觉得很可爱。虽然面容经过了贺拉克图微妙的调整不会被人认出来，但依旧称得上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只当我自卖自夸吧。 “嗯，很漂亮哦妮儿。” 秋米拉夸赞道，但她看上去并没有平时的她那么兴奋，笑意也不是很浓厚……我忽然觉得我和她的角色调转了，以前是她努力让寡言的我开心，现在是我想努力让情绪低迷的她振作。 “互相扶持”——这个词又浮现在我脑中，但依然带有迷样的伤感。 “走吧？” “嗯。” …… …… …… …… 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肩并肩在光天化日下的市区转悠。 我原本是不喜欢逛街的，何况现在还是被通缉的状态，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但目前来看还好，没有伪装被识破的迹象。秋米拉走在我身旁，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看着她，那股莫名的情感再次在我心中升起，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我的手就已经伸了出去。 伸出手，然后，牵住了秋米拉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 牵到她手的瞬间我感觉她的身体震了一下，她扭过头来看我，我佯装镇定直视前方，尽管脸上已经热热的了。 “……谢谢。” 我听到她小声的咕哝，感到她的小手用力回握我的手，这个小动作更是让我心跳加速。 两人一起，走进了珊德拉城的市井中。 …… …… …… …… ……这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不带有什么目的性，也不是为了躲避追捕，只是两个人单纯地在这个城市里结伴游玩。不考虑通缉的事，不考虑薇妮的事，不考虑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重点不是干什么，而是和她在一起。 “这里是邮局……我记得以前还有猫头鹰使魔飞进飞出呢，但猫头鹰通讯现在只不过是少数人的爱好了。” 秋米拉指着这个像罐头一样的小型建筑对我说道，虽然有点冷清，但还是相当可爱的建筑物。 “你以前用过这里的猫头鹰吗？” “没有，不过我一直觉得猫头鹰很可爱呢。” 说着，她摸了摸在邮局门外支架上睡觉的小猫头鹰的脑袋，露出微笑。 每每她露出微笑，我都会看到入迷。 “前面是靠近市中心的公园，要从里面穿过去吗？” “嗯，好呀。” 初春的公园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新绿，而且人烟稀少，一条小河从正中穿过，为这个平凡的小公园增色不少。我们沿着石子路走过，在河边坐了很久，期间基本没说什么话，只是一边感受对方的存在一边看着河水缓缓流淌。 时间接近中午时我们才离开，穿过公园后我们已经在市中心边缘了。 “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有吗？我是觉得一般般啦，而且和以前都没什么变化。” “可能是你小时候看习惯了？” “有可能。”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一边在人流量不算很大的街道上走着。魔道车在公路上时来时往，两旁的楼房逐渐变得高大，人们大多是行色匆匆，这里应该就是商业区了吧？街上的公告栏上依然贴满了我和秋米拉的通缉令，但我们不约而同地无视了。 到了午饭时间，我们都属于食量较小的，寻找解决午饭的地方时秋米拉来了些精神，拉着我向市中心的广场边缘走去。 “去哪？” “就是那里！” 她把我拉到了广场边上的一个小摊旁，这里是卖博饼的，看上去十分温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拿着锅铲一类的厨具站在摊位后面，摊位上放着炸肉饼、鲜果、蔬菜，甚至还有水果糖。 “这是……？” “这一家薄饼特别好吃！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到城中心的时候，每次我都吵着要买一个吃，现在居然还在呢！” 看到她兴奋起来的模样，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啊啊，两个可爱的小姑娘，你们要什么口味的？” 拿着锅铲的老太太温柔地向走来的我们搭话。 “就要鲜果吧……加鸡蛋，少放点奶油。”我说道。 “你呢？” “我每一样都加一点！可以吗？”秋米拉说道。 “哈哈，可以可以，不过会很不好拿哦，所以很少有人会全要。” “没关系！” “好好好，这就来做……” 说着，老太太用极其娴熟的动作在平底锅中加入黄油，倒入面糊，把面糊摊成博饼，动作流畅到足以用“表演”来形容了。 “哎呀，突然有点怀念了……”老太太忽然说道。 “怀念？” “是啊……” 她一边动手，一边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回看多年前的过去。 “我记得几年前，那时候还比较太平，顾客比现在多得多……时不时会有奇怪的一家三口来我这买薄饼呢，虽然后来就没来过了……” 站我旁边的秋米拉肩膀一震，但还好表情没出现什么异常。 “听你说‘每样都要’我就想起来了，老太婆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哦，那家人的女儿每次来也会是‘每样都要’……” 以前的秋米拉……吗？ 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年幼的秋米拉拉着埃隆梅德夫妇吵着要吃薄饼的情景，一定很可爱吧？ “唉，那么可爱的孩子，不知道为啥每次见都戴着手铐脚铐一样的东西，是受父母虐待了吗？但看他们的互动也不像家庭关系糟糕，我有一次忍不住问了，结果被糊弄过去了呢，唉……啊，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就是爱唠叨……喏，你们的好了。” “嗯，谢谢……” 我们接过薄饼，老太太微笑着说“慢走，趁热吃哦”，真是很温柔的老人，我们也笑着道谢。 但一走出老太太的视线之外，气氛就冷了几分。 “……” “……” 已经快走出广场的范围了，而秋米拉什么也没说，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薄饼。 她的眼眶好像有点湿润。 是我的错觉吗？不，应该不是。 …… …… “……以前，即使知道我不适合出门，爸爸妈妈还是坚持陪着任性的我到城里中心玩，那时候我就总是吃那个老奶奶家的薄饼了。” “……之后呢？” “之后……爸爸妈妈失踪后，我也没再去过了，当时我已经被邻里当‘瘟神’排斥了……我大概是因此才不敢再去吧？” “……” “啊啊真是的，不该想这些的！” 秋米拉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薄饼吃完，拉着我的手指向前方的商业区—— “要不要去看看衣服？我一直都很憧憬和朋友一起逛商店呢！” 第639章 世界尽头（3） “要不要去看看衣服？我一直都很憧憬和朋友一起逛商店呢！” “服装店？你好像对那些很懂的样子，毕竟总是穿着那些超华丽的衣服。” “那、那些都是我买了布料后自己缝的啦，实际上逛服装店什么的一次都没有……” “那就一起去吧！” “嗯，好呀！” ——当时我们是这么说的。 而现在，我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服装店内，看着琳琅满目的春装，感到头晕目眩。 “客人？啊啊两位小姐可真漂亮！” “试试这一件！白色和您很配！” “不不，来看看这个凉鞋吧？百搭的良品哦！” “要不要试试内衣？” 如此这般的。 一连串大事件的影响仍在持续，现在的社会依然充斥着不安，拜此所赐各地的经济都处于萧条期，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本来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竟然只有稀稀拉拉的客人。玛耶各地都一样，服务业空前的不景气。 所以我们一进店就受到了服务员啦导购员啦店主啦之类的人的超热情接待。 特别是我们亮出携带的现金后，她们更热情了。 “来点简单的就好……呜啊！” 虽然我尽量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她们好像擅自曲解了我的意思。“要走简约风是吧？包在我身上！”“极简主义也是现在的新风向！”“要试试这几件裙子吗？简单明快的线条！” ……诸如此类的。 说实话，我虽然被弄得不知所措，但心里却忍不住高兴……能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试穿各种各样的衣服，还能被夸赞美貌，简直超开心的不是吗？更何况—— “这、这件感觉怎么样？莱拉？” 我问向秋米拉，同时小心不要一时大意说出她的真名。 “emmmmmm……” 本以为秋米拉一定会像炸了毛一样一个劲的喊“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妮儿啊不对奈尔莉亚超漂亮”，然而她用手抚摸着下巴，眯起眼睛，异常仔细地审视我。非常认真的视线把我从头扫到脚，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到底……呃……怎么样？ “姆……我想想……” 秋米拉又思索片刻，然后——突然从店员手中抢过几件衣服，拉着我进了更衣室。 “莱、莱拉！？” “买衣服可是很重要的事！必须认真对待！看我的！” “诶诶诶？” 秋米拉拿着一堆衣服，一件一件在我身上比比划划，嘴里还念叨着“这件腰太宽了”“这件做工不精”“这件的色调太鲜亮了”之类的。说起来她对于服装搭配好像确实很讲究？在我们所有人中她的衣服是最多的，也是唯一一个很擅长裁缝活的……这么一想好像很可靠！ 等等，但是，按照秋米拉平时的穿衣风格来看，她的品味，恐怕…… “等一下！我……我觉得，秋——莱拉你的风格，可能和我不太搭……” “妾身又不傻！当然会因人而异搭配不同衣服的！” 啊，自称又变回“妾身”了。 …… …… …… …… “所以……呃……这个……怎么样？” “看上去，嗯，应该，嗯，或许，嗯，比较合适了……不，应该还有很多更好的搭配……” “求求你放过我吧……” 当女生，好累…… 都不知道试了多少衣服了，到后来我都完全麻木了，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我现在穿的衣服是否好看。 不过……小鹿乱撞还是有一点的。 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少女霞飞双颊，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脸上的表情也是不知所措。 这样……可爱吗？ 长发梳成了长马尾扎在脑后，头发上别了发夹，上身是一件浅蓝色的……该叫短连衣裙还是什么？我不知道……领口还有深蓝色的……该叫领巾吗？下身是深蓝色的短裤？或者叫热裤？反正是从外界传进来的玩意……腿上是黑色的连裤袜，连裤袜我是很喜欢啦，但把被丝质面料包裹的双腿大面积暴露在外什么的，感觉……好羞耻…… 脚上还穿了黑色的小鞋子，看上去跟挺高的，但活动起来意外的……灵活？现在的制鞋工艺都这么先进了吗？明明这是我第一次穿有较高鞋跟的鞋子，走起路来竟然都不觉得别扭。 “很好看哦客人！” “很青春同时又觉得很沉稳！” “总之就是很好看！” “买吧买吧！还要其他衣服吗？” “还有很多款式任您挑选！” 店员们七嘴八舌的……求求你们别恭维了，我感觉脸都快滴出血了…… …… …… …… …… “啊，累死了……” “女孩子逛街就是这样的啦。” “但愿我能习惯吧……”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总算逃出服装店，我穿着新买的衣服和秋米拉并肩走在大街上，总觉得回头率好像变高了？说起来现在才是初春吧？寒气未散，我现在的衣服明显偏薄了，虽然只要稍微用魔力加加温就行了…… 虽然我很害羞，但秋米拉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让我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但她的笑容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啊，这里……” 我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城中心的一处集市，来到这里后，秋米拉的脸色就微变了。 “这里……怎么了吗？” “姆……” 一条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五花八门的店铺，很像家庭主妇每天购物或者一家三口外出散步会来的地方。 难道勾起了秋米拉什么不好的回忆？ “以前……爸爸妈妈失踪之后的那段时间，我通常就是在到这买生活必需品的，日用品啊，食物啊……” “啊……” 原来是这样。 秋米拉说过很多次她“被人当成瘟神排斥”，这样的她到这种闹市区的话……一定会受到非常冷漠的对待吧？ 一想到当时那个尚且年幼的少女不得不承受这些，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她在这条街道上留下了多少足迹？遭受过多少唾骂？被多少人避之唯恐不及？明明她是一个如此善良又如此温柔的人…… 为什么温柔的人总是无法受到温柔的对待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 “若没有人愿意温柔对待这个少女的话，就让我一个人对她温柔吧” 这份心情…… “走吧，妮儿，在那里能俯瞰到全城。” 秋米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我看向她所指的方向，那里是……作为地标耸立在城市正中心的高塔。 “嗯，去吧。” …… …… …… 当我们乘着高高的魔道升降梯到达塔顶之时，太阳已经有了落下的迹象，天空不再是一片碧蓝，西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稻草黄。 和商业区一样，这里也是一样的萧条，明明是城中心却人潮稀少。 我们慢慢走上观景台，穿过狭窄的阶梯后眼前一亮，整个城市的高楼都出现在我们视野之内。上塔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观景台上的人更是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手牵着手站在围栏旁，高处的风有点冷，但也很怡人。 “刚才我们走过来的商业街……就在那里。” 秋米拉指向南面的一个大十字路口，我们刚才买衣服的地方就是其中的一家店吧？明明当时逛的时候感觉很大，现在又觉得很小。 “然后那里是先到的——” “——公园。” 我抢在她之前说了出来，那一片新绿和穿过的小河十分显眼。 “嗯嗯，然后最开始到的邮局是在……嗯……啊！在那里！” 邮局太小了，她眯着眼找了好久才顺着猫头鹰飞过的轨迹推断出具体位置，好厉害。 “那个是什么？” 我指向离得不是很远的一座大楼，十分古典庄严的建筑。 “记得是市政府大楼吧，看上去翻新过了。” “那个呢？” 我又指向更远的地方，靠近城墙边缘。 “那边我不太熟悉……岗哨营地？” “那边的呢？” “啊，一个在城里小有名气的餐厅，记得以前爸爸妈妈带我去过几次。” “这边的呢？” “魔法学院，但当然只是很初级的那种，只能教导魔法学徒和初级魔法师。” “那边那个……” …… …… 我一边问，她一边讲解，时间在我们的一问一答中缓缓流逝，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珊德拉城迎来了黄昏。淡橙色的光晕以西方的天空为起点，转眼间就覆盖了全城，就像在我们身上镀了层黄金。 我们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对方的话语，刻意没有提那个地方，但可问的东西越来越少，时间也所剩无几，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 “那么…………那边的，山上的呢？” “那里啊……” 我们看向珊德拉城西面倚靠的山峰。 说是山峰其实并不高，更类似于……数个山丘的集合？但上面的岩石又要多一些。 山脚下有许多建筑物，有些是住宅，有些是农业设施。越是往高处建筑物就越少，到了某个山丘的顶部，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栋建筑。 那是个别墅式的大房子，面朝着夕阳，背靠着树林，本应是十分漂亮的建筑，但在夕阳投下的橙红光芒中显得分外诡异，就像鬼屋一样。低处的建筑物仿佛刻意避开它一样，没有任何一块地和它的地界接壤，就连掠过天空的飞鸟都将其绕开，仿佛那里充满了不祥之物。 “这个就是……？” “……嗯。” 秋米拉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仿佛穿越了时光，看向昔日成长的地方。 “那就是，我的家。” · · · · · · “走吧，妮儿，是时候了。” 第640章 世界尽头（4） “走吧，妮儿，是时候了。” 她的面孔在夕阳光辉中变得模糊，唯独那略显复杂的微笑分外清晰，这一瞬间我的心被揪紧了，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和她对视着。我想安慰她，我想鼓励她，我想……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是，但是—— “……嗯，我知道的。” 秋米拉回握着我的手，紧紧的，紧紧的，那双眼宛如被薄雾笼罩。 “我知道的哟，妮儿你在担心我吧？你能担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当然，更开心的是……你能一直陪我到现在。”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吗？但……” 秋米拉上前一步，抱住了我的身体。 不是宣泄情感般的热烈拥抱，而是轻柔的环抱，就像情侣之间的耳鬓厮磨一般。 “妮儿你说过是我拯救了你吧？对我而言也是一样啊，你……同样也是我的救赎啊。” 啾。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不等我反应过来，秋米拉就红着脸离开了我的身体，而我的脸上依然残留着她突然亲上来的感觉。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站了……我的‘家’哦。” —————————————— 从塔上下来之后，天色已经完全进入黄昏，橙黄色光芒将大地笼罩，给一切都覆盖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搭乘公共的魔道车到达城西，越是靠近城市边缘，建筑物就越是低矮稀疏，就像匍匐在夕阳下的无数暗影。沙沙的风声拂过刚刚抽出新叶的树梢，屋顶的炊烟也被清风扭曲，天空的飞鸟成群结队向着前方——西面的山丘飞去，而那也是两人去往的地方。 平直的道路逐渐变成平缓的斜坡，两边的建筑物也变得越来越少，山丘已经近在眼前，行道树也逐渐密集了起来。 “妈妈！看！” 娇俏的**手脚并用爬上行道树粗壮的树干，手上脚上的镣铐丁铃当啷响。 “秋米拉！别爬这么高！你这孩子！” 年轻的少妇在下面记得大叫，想要把**包下来，但**却调皮地躲过妈妈的手。 “哈哈，加油啊米拉米拉，别让你妈抓到啦~” 同样年轻的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任凭妻子对他怒目而视。 “你看什么热闹呢，快来帮忙！” “好好好~” 男子挠着头向母女二人走去，一把就把**抱了下来，然后三人的幻影就淡去了，只留下残留的伤感在秋米拉心中发酵。越来越频繁了，越是靠近回忆之地，就越是频繁地看到过去的画面，秋米拉已经搞不清这究竟是单纯的回忆还是临近疯狂的幻觉。 这条路，秋米拉走过很多次了。 被父母牵着手走过，在这里留下了无数的足迹。 独自一人孤零零走过，投在坡道上的影子只有一人。 而现在，她在这条长长的坡道上，和所爱的少女妮尔丽斯·泽拉赫结伴前行。 “秋米拉？” “……啊，抱歉，发了一下呆。” “没事吧？” “没事的，放心吧妮儿。” 秋米拉向所爱之人露出微笑，但妮尔丽斯的表情还是很担心，秋米拉已经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笑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只为了让同伴安心了。 走着，走着，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寂寥的城市边缘被夕阳橙光覆盖，宛如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 连时间都被定格在此刻。 “爸爸妈妈，这边——这边——” “跑慢点，别摔着了……” “来嘛来嘛~” 少女的声音，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回荡于寂寥的街道上。恍然间，三个人影从秋米拉视野边缘闪过，秋米拉连忙顺着人影回过头，但只捕捉到了幻象消散的那一刻。一对男女和一个少女，美满的一家三口，他们可曾想象过分离的将来？ 而就在把头扭回去看向前面的瞬间—— “啊……”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静静站在坡道的顶端，亭亭玉立，淡薄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时隐时现。爱斯蒂亚·埃隆梅德遥望着秋米拉，没有更多动作，只是淡然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满是怀念的微笑。 又是缥缈的幻影。 和之前在朦胧中看到父亲拉泽尔·埃隆梅德一样。 隐隐约约中，母亲的幻影似乎说了什么，但没发出任何声音。秋米拉想要回话，想要向她招手，但即将动作的瞬间夕阳光晕仿佛变强了，再定睛看向坡道顶端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 坡道变得越来越陡，很快就扭曲成了蜿蜒的盘山路，周围已经看不到其他住家了。这里正是城镇和山区的衔接处，越是往上走路就越窄。一棵又一棵刚抽出新芽的树木将道路包围，橙黄色的夕阳余晖从枝桠缝隙间洒在路上。两人沿路一路向上走，这条路再往深处显然很久没人走过了，枯草和藤条让道路显得破旧不堪，甚至连道路本身都越来越模糊，几乎要消失在山丘的土石中—— “没路了……” 一旁的妮尔丽斯念叨了一声，确实如此，再往前就已经看不出明显的道路痕迹了。 该往哪走呢？秋米拉以前都是顺着路走的，从未特别注意过自己家在哪个方向…… “呐呐，妈妈！今天晚上讲故事给我听嘛！” “好，好，故事你来挑……” （啊……） 恍然之间听到了声音，循声看去，一个年轻女人一手拎着买来的菜，另一只手牵着女儿的小手，向树林的某个方向走去，很快又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妮儿？” “嗯？” “往那边。” —————————————— 秋米拉似乎确定了方向，我们走在树林中，明明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她还是笔直地走着，仿佛已经对要去的地方了然于胸。 她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想知道。 有时，我会对秋米拉感到恐惧。 并不是对她本人恐惧，而是她的一些时期，一些行为……我害怕看到她消沉的样子，害怕看到她沮丧的样子，害怕看到她悲伤的样子。我希望我所认知的秋米拉永远都是美丽的，可爱的，充满活力的，我害怕我心目中她的完美形象会被玷污。 但现在我似乎改观了。 看到她闹别扭的样子，看到她钻牛角尖的样子，看到她吃醋的样子，看到她恐惧不安的样子……我发现，原本预想的“心目中的形象崩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相反，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愈加鲜活起来，我对她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也更加强烈。我想被坚强的她保护，我想和充满活力的她同行，我想给悲伤失意的她安慰，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想和她一起面对，一起走到最后。 这份感情，究竟是…… “……啊，这里？” “嗯，对…… 转过一个弯，绕过几棵大树，我们终于从树林中走出，眼前豁然开朗。 山丘之上，以将落的夕阳为背景，一座别墅式的大宅孤零零耸立着。 总共三层，灰白色的石造墙壁，蓝瓦铺就的屋顶，顶端还有彩窗装饰。外侧围着一圈木造的拱廊，边缘处有凉亭之类的小型建筑做点缀，小庭院的正中还建有已经许久不出水的小喷泉。装饰性的花树早已枯萎，地上野草疯长，爬山虎的枯枝覆盖了宅邸墙面的大半。 原本应该是兼具雅致和华美的风格，但或许是因为荒废太久，它看上去分外的阴森诡谲……本应是这样的，但现在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栋承载了秋米拉无数回忆的建筑物，仿佛一个大号的保温盒，里面收纳着凝固不动的时间。 这就是埃隆梅德家的宅子。 这就是秋米拉的家。 这就是她生长的地方。 “这就是……”她喃喃道。 “……可不许说这还是什么‘终点’‘世界尽头’哦。”我连忙说。 “我知道的……不会说的，哈哈。” 她虽然嘴里发出笑声，但握着我的手的掌心已经汗涔涔的了，同时我能感到她的皮肤十分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她终于松开我的手，踏前一步，仰视阔别许久的家。 破败的屋门大敞着，屋内是一片昏暗，看不清楚。 她脚下被荒草覆盖的十字路可以直通门口。 “……” “……” 无言的压力在沉默中弥散。 空气仿佛变成了情绪的良导体，即使已经和她分开，我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终于，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姆，不用了，我自己就好。” “嗯……但是……”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但脚又收了回来。她在喘息，呼吸前所未有的粗重，我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就此背过气去。她果然还是太过不安了吗？这样的她真的没关系吗？还是我一起—— “妮儿！” “嗯！？” 她突然转过身，大步走到我面前，脸上是泫然欲泣的—— “一个请求，我，只有一个请求，帮帮我……” “帮……怎么帮？” “能不能对我说‘喜欢你’？” “嗯……啊？啊！？” “就算只是哄我也无所谓，敷衍了事也没关系，只要对我说……只要妮儿你对我说出这句话，我就一定能获得承受一切的勇气！所以，求求你！” “…………” 这是她的请求。 从她泫然欲泣的脸上，我能看出这份请求的分量。 灼热之物在我心中流淌，却并没有让我心脏狂跳，反而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平静。 于是…… “嗯，我喜欢你，秋米拉，最喜欢你了。” 我说了。 “……好的，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她的眼泪终于收住了，回退几步远离了我，然后深吸一口气，大踏着步走向最终回到的地方。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纤细的身体在昏黄的光晕中变得模糊。 最终，隐没宰了宅邸内部的昏暗中，看不清了。 而我颤抖着长出一口气，坐在庭院外的木桩上，遥望着夕阳等她回来。 第641章 在世界尽头守望 走进满是尘埃味道的门厅，穿过悬挂着巨大枝形吊灯的大厅，拉开窗帘，让逐渐暗淡的夕阳余晖照进屋内。随着景象变得清晰，秋米拉所见的回忆也愈发清晰。只要凝视着一个地方超过两秒就会看到过去的幻影，一对夫妇和一个少女，一家三口无可替代的幸福生活。 美好却虚假，虚假却美好。 “……爸爸，妈妈？” 姑且尝试着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这也是当然的。秋米拉咽了口口水，依着自己的记忆走上二楼，在落满灰尘的木质地板上留下脚印，而脚印通往的地方正是当年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被灰尘呛了几下，阔别已久的自己的小屋出现在眼前。还是当年的样子，造型可爱的家具，点缀着许多有少女风格的饰物，目光扫向那张小床时还依稀能看到母亲读故事哄自己睡觉的幻影。 离开房间，走到二楼另一端的大房间，这里的陈设很简单，是父母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个大双人床，衣柜里是一些旧衣服，书架上是一些旧书。秋米拉简单翻找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最后只好离开。 来到过去父亲一直禁止自己进入的书房，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四壁被大书架填满，书架上堆满了各种艰深的魔法书，书房中央还堆放着大量爱丽丝·布朗昔日留下的刑具。书房另一端是一个大书桌，以前爸爸就是在这里研究破除极刑魔王的咒缚的方法的。 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翻看着，翻了没两下就放了回去。一般来说书房是最有可能藏有线索的，但直觉告诉她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接下来该去哪呢？ 厨房？餐厅？储藏室？地下室？客房？ 还是…… 恍然间，秋米拉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锁定了要去的地方。 阁楼。 秋米拉从小到大都没上过家里的阁楼。 现在想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爬到三楼，走到最里面，拉下梯子，打开活板门，扫开灰尘，秋米拉钻进了阁楼。 尘土味，朽木味，还有五彩斑斓的光辉。阁楼一侧正对着夕阳，还镶嵌着装饰性的彩色玻璃，夕阳的光辉被过滤成五彩斑斓洒在阁楼中。这里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到处堆放着杂物，旧书，废弃的生活用品，还有—— 一个像是保险柜的小柜子。 察觉到这个和周围杂物格格不入的小柜子的瞬间，秋米拉感觉自己的手腕上传来鸣动。 是她的BBT。 当初逃离边境战场时，妮尔丽斯把所有人的BBT里的定位装置都破坏掉了，所以上面的人无法靠这个追踪她们。 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秋米拉直到现在都把BBT戴在手上，近似于一种留念。 而现在，她的BBT对这个小柜子产生了反应。 秋米拉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露出手环形状的BBT，伸出手，缓缓靠近柜子。 嘶嘶嘶…… 嗡嗡嗡…… 柜子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魔法阵，同时手环也发出微光，两者交相辉映，就像在彼此扫描对方。 这光芒闪烁了瞬间就消失了，手环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柜子发出卡嗒一响。 这是锁打开的声音。 “……妮儿…………” 低喃着这个能带给她勇气的人的爱称，秋米拉向解锁的柜门伸出手—— —————————————— 秋米拉好慢。 我不清楚我在外面等了多久了，但一定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吧？ 黄昏即将结束，太阳西沉，昏黄的阳光已经黯淡无比，即将被夜色取代，天际的红霞也染上了深蓝色。 而在这段时间中，我一直在思考。 我心中这温热的情感的正体，究竟为何？ 只要看到秋米拉就会感到安心。 只要看到秋米拉开心我也会跟着高兴。 只要看到秋米拉悲伤我也会一起消沉。 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无所畏惧。 我想陪伴她，我想被她陪伴。 我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伴，我的恩人，我的…… “啊…………” 原来如此…… 仿佛绕过一大圈回到原点，心中的迷雾消散，答案自然而然浮现了出来。 秋米拉。 秋米拉。 秋米拉。 可爱的秋米拉。 美丽的秋米拉。 可靠的秋米拉。 爱哭的秋米拉。 坚强的秋米拉。 吃醋的秋米拉。 悲伤的秋米拉。 消沉的秋米拉。 努力振作的秋米拉。 爱着我的秋米拉。 秋米拉，秋米拉，秋米拉，秋米拉，不知不觉之间，我的心中已经全是她了。 我…… 喜欢，秋米拉。 不是like的喜欢，而是love的喜欢。 妮尔丽斯·泽拉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秋米拉·埃隆梅德。 “原来是，这样啊……” 意识到这份情感——这份此生首次萌发的恋心的瞬间，我并没有脸红，也没有觉得羞耻，只感觉内心无比的温暖、平和。 不只是心灵，连生命和灵魂都被这温暖的感觉包裹。 我扬起身，背靠着树桩，抬头看向转变为暗蓝色的天空。 那些憎恨我、厌恶我、鄙夷我的人们啊。 你们可曾想象过，昔日的虫姬也会有爱上某人的一天？ 这份爱情究竟是福是祸？ 这份爱情我究竟配不配拥有？ 这都不重要了。 “我发自内心爱上了一个人”——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 我， 是否已经是个 完整的，真正的， 人类了呢？ 我究竟…… “妮儿！” “啊？” 我所爱的人终于来了。 秋米拉一边从大宅中走出，一边拂去身上沾的灰尘。 “秋米拉？怎么样了？” “要说怎么样的话……” 她的目光低垂了片刻。 随即，露出笑容。 这是我所无法形容的笑容。 我只知道，她此刻的笑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丽，同时也最易碎的笑容。 “果然还是失败了呢，爸爸妈妈已经去更远的地方了，不好找啊，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就算真留下了什么也早就找不到了。” “倒也是……” “总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我们走吧？” “嗯，好……”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宛如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伟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好了，我们走吧。” 然后，牵起我的手，沿着来时的小路渐行渐远。 夕阳终于落下，夜色覆盖大地。 埃隆梅德家的宅邸也被黛青的夜幕笼罩，最终隐匿于寂静的夜色里。 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下一个客人光顾了。 而在我视野的角落，秋米拉隐藏在衣裙中的手似乎攥紧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追问。 她也没有多言。 我感受着所爱的她的存在，一起走下山坡，走向被夜幕笼罩的珊德拉城。 ———————————————————— ———————————————————— ———————————————————— ———————————————————— ———————————————————— ———————————————————— ———————————————————— ———————————————————— ———————————————————— ———————————————————— ———————————————————— ———————————————————— ———————————————————— ———————————————————— ———————————————————— 秋米拉，我们最最亲爱的女儿 看到这封信时，你已经多大了呢？ 依然是少女，亦或是已经长大成人？ 我和你妈妈经常幻想未来的你会是什么样，一定已经长成了大美人了吧，就像你妈妈当年一样。 如果你用通常手段在阁楼的柜子里找到了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拥有了BBT，换言之就是已经去过边境战场并顺利归来了吧？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想必你已经得到了相当的成长，拥有了坚强的意志，甚至能够抵御极刑魔王的侵蚀了吧？ 如果是这样，我们真的非常，非常为你自豪。 既然你已经跨越了无数考验，最终回到这一切开始的地方，想必你也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心理准备了吧？ 或许，你早就已经猜到结局了吧？ 那爸爸就直说了哦。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我和你妈妈都已经尽力了。 一直以来，为了把你从极刑魔王的咒缚中解救出来，我们已经尝试了无数办法。 极刑魔王对你的影响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容器都严重，我们不得不豁出一切压制魔王的力量。为了遏制你的暴走，我们的魔力时常处于透支状态，我们不得不使用燃烧寿命的禁咒才能勉强支撑。 我们做了无数实验，染指过大量禁术，加入过魔王教，甚至找到了当年的始作俑者之一阿斯特罗伊。 但直到最后我们都没能成功。 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你比我们要辛苦百倍，你恐怕会一生都背负这个重担，所以我们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不断尝试。 所幸，我们在昔日的医之魔王那里并非一无所获。 能够将极刑魔王长时间封印的办法是存在的。 如果成功，就能让极刑魔王在至少十年内都能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如果不受到外界刺激的话，就这样保持终生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如你所想，代价实在太大了。 但是没关系。 我和你妈妈都未曾后悔过。 对抗魔王之人，不抱持必死的觉悟是不行的。 这大概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尝试了。 你周期性的暴走马上就会到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剧烈，这一次想必会是最最严重的暴走吧？想靠通常的手段压制已经不可能了，我和你妈妈剩下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会在这一次堵上一切，将爱丽丝·布朗封印。 这便是世界的尽头，是对我和你妈妈而言的，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的终结。 所以，在施术之前，我留下了这封信……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遗书吧？ 我们已经体验过最美好的爱情，有了最可爱的女儿，经历过无数普通人一生都没机会经历的事，我们已经没有遗憾，所以我们能够坦然接受这个结局。 除了你。 我们唯一无法放下的，只有你。 你的性格我们是知道的，试想一下，当你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满是血迹的大厅中，而旁边躺着的是亲生父母的尸体……你会怎么想呢？ 你还太小，而且心智还太不成熟，何况体内还有极刑魔王这颗定时炸弹，这样的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的。让你就这样孤零零地直面这一切的话，那就和我们亲手把你推下悬崖无异。 所以，我们做了这些准备。 等我写完这封信后，我们会把它锁在阁楼的柜子中，柜子的锁是当年我们在密斯拉参与BBT的改进时制造的试作品，只有用经过正规登陆的BBT扫描才能打开。 我们已经在自己体内刻下了咒文，当这副身体的心脏停止跳动的刹那，咒文就会发动，让我们的尸体自动烟消云散。 然后，我们留下了虚假的留言，指引你去边境战场寻找我们的行踪……其实你到边境战场之时，应该就发现那留言是假的了吧？ 对不起，我们对你撒了谎。 但温柔的谎言至少比让不成熟的你直面冰冷的现实要强得多。 我们相信你骨子里是勇敢的，或许会犹豫很久，但你一定会踏出这个家，踏入这个世界，循着留言去寻找我们。 当你强大到足以具备进入边境战场的资格，成功破解了重重谜团，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你一定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坚强的女性了吧？成长后的你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知道真相之后，或许会悲伤，或许会痛苦，或许会怨恨我们，但至少你已经能够承受这一切了吧？ 没能陪伴你长大，真的太遗憾了。 真想看看找到这封信时的你啊。 是不是还喜欢吃甜食？ 是不是还喜欢偷偷熬夜？ 不爱叠衣服的坏习惯改掉了吗？ 吃饭是不是还在挑食？ 身体是否健康？ 个子长高了吗？ 头发留长了吗？ 会穿衣打扮了吗？ 会洗衣做饭了吗？ 长得像不像妈妈？ 还是说长得更像我？ 交到朋友了吗？ 找到恋人了吗？ 组建家庭了吗？ 成为出色的魔法师了吗？ 是默默无闻，还是名扬天下？ 是依旧善良纯洁，还是已经走上歪路？ 想问你的事情简直堆积如山。 不过……不论怎样，都没关系。 秋米拉。 我最最亲爱的女儿。 我们永远爱你。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所以，继续前进吧。 走下去吧。 活下去吧。 如果有朋友的话，就互相扶持。 如果孤单一人的话，也一定要坚强。 不要悲叹命运，也不要对这世界绝望，既然你已经走到了现在，何不再继续前进几步呢？ 我们今后会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永远守望你的。 记住。 秋米拉。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我们永远爱你。                                                                      你的爸爸，拉泽尔·埃隆梅德                                                                             还有妈妈，爱斯蒂亚·埃隆梅德 第642章 浮生的泡沫 我们并肩走下长长的坡道，明明不久前我们才走上来。 这途中，我们一直手牵着手。 她的手依旧很凉，但不再是毫无温度了，我能做的只有努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而已。 从家里走出来时，她的笑容是那样美丽，又那样脆弱易碎，就像用琉璃雕琢的花朵一样。 她的父母…… 姆…… 几乎适应了人性的我已经没那么迟钝了。 理性受感性冲击而无法好好思考——这种现象也越来越少。 看秋米拉的反应，现在我的已经大致猜到真相了。 埃隆梅德夫妇……大概，八成，是，不在了吧？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不在某个地点，而是生物层面上的“不在”了，阴阳两隔，人鬼殊途，逝去的男女和沦为孤儿的女儿，就是这么一回事。 类似的事每天都发生在世界各地。 但只有真切地亲眼见证时，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悲伤。 秋米拉大概从很早以前就隐隐察觉了吧？ 回忆的缺失，逻辑的漏洞，温柔的谎言，把这些联系到一起的话，实在很难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秋米拉是何等敏锐我是知道的，她应该早就在潜意识中就确信了父母的离世，所以她的旅途与其说是寻找失踪的父母，不如说是直面真相前最后的巡礼。 佛拉索公国，珊德拉城，埃隆梅德家族宅邸，既是她巡礼的起点也是终点。 如今，漫长的巡礼终于结束。 未来的她又会何去何从？ 不会……真的寻短见吧？ 想到这里我又害怕了起来，我真的太害怕孤独一人了，而且在此之上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与此生第一次爱上的人就此分离。 我忽然有种冲动，强烈的冲动——我想把我对她的爱意告诉她，把我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全说出来。我爱着她，她也爱着我，我们之间没有世俗利益的纽带，没有各种心机和尔虞我诈，我们对彼此的爱意大概就是是人们所说的“真爱”？事实上初尝爱情滋味的我根本搞不懂什么真爱假爱的，我只知道这种感觉很美好，很幸福，爱一个人和被人所爱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 —————— —————— 砰通！ —————— —————— —————— “！？” 这一刹那。 真的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甚至可能短到连一刹那都不足以形容。 我听到了杂音。 不是普通的嘈杂声音而已，这感觉仿佛有人用鼓锤像敲鼓一样捶打耳膜，而且是从内侧而不是外侧。 这是什么声音？ 像是非常沉重的心跳声，但又不太像。 像是用力摔门的声音，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不像是此事存在之物能发出的诡异声音，但我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熟悉，我听过这声音，绝对听过，而且以前听到过很多次。 —————— —————— —————— 砰通！ —————— —————— —————— “呜……！” 又来了。 这次不只是杂音，还有痛感，不是身体的某处痛，不是来自外伤也不是来自内脏，这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痛？ “妮儿？怎……” 秋米拉察觉了我的异常，但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好远，很快就淹没在嗡嗡耳鸣中，耳鸣？我在耳鸣？为什么？ —————— —————— —————— 砰通！ —————— —————— —————— 痛。 好痛。 不是肉体层面上的痛。 甚至不是精神层面上的。 这是更加深入，更加原始，更加本质，我知道它从哪来了。它来自我的存在内部，来自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存在的最深处，是我的“芯”，我的“轴承”，是使我能够作为我正常运转的不可或缺的核心。 —————— —————— —————— 砰通！ —————— —————— —————— “妮儿！？你还好吗？脸色好难看！” “不，我……” 我…… 我没事吗？ 我没有受伤，没有生病。 现在突然显现在我身上的现象远是非伤病、诅咒之流所能及的。 我已经确认这痛感，这又像心跳又像摔门一样的杂音，这存在的芯受到震颤的感觉，其正体究竟为何了。 曾几何时，相隔一年以上才可能痛一次。 曾几何时，痛的间隔缩短到小于一年，甚至半年。 曾几何时，这间隔继续缩小，变成以月为单位。 而在边境战场，我即将展开最终行动，摧毁穿界门，把烨连同整个边境战场一起葬送的时候，这疼痛的间隔已经连一周都不到了。 自从我全盘皆输，狼狈逃窜，失去力量，获得人性后，这种痛感就很久没出现过了——就算偶尔出现，也被我当时脑中混乱的思绪和心中的苦痛掩盖，无法察觉。 而自从被秋米拉救出，我就再也没痛过，我甚至都快忘了这最最重要的事实。 我最初，是因何而行动的？ 我最初，为何会产生“毁灭边境战场”这种可怕的念头？ 我最初，为何会和恶魔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内容是…… 我替恶魔杀掉烨。 相对的，恶魔会帮我—— 这一瞬间我如遭重击，就像被钝器砸中了脑袋一样眼冒金星，随之而来的是手脚冰凉，仿佛四肢百骸的热度都被剥夺了一样。维持运转的齿轮嘎吱嘎吱作响，那黑暗的扭曲的丑陋的残渣侵蚀着存在本体的芯，陶瓷娃娃的外壳碎裂剥落，提线木偶的线断裂扭曲，灵与肉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旦意识到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视若无睹——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了？准备破坏穿界门时我刚满十八岁，那之后我究竟过了多久的逃亡生活了？一个月？两个月？我很早之前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浑浑噩噩过日子——冷静，冷静，冷静，求求我自己求求你冷静一点！从边境战场返回时是异常的严冬的开始，初春时节人们开始播种——但也只是这次的冬季很特殊，冬天特别长，玛耶各地都比往年提前了很久入冬，气温回暖的时间也比往年晚了太多！这个冬季已经远超过三个月了！虽然现在的气温和初春近似，但实际上已经几月了？难道说——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甚至都无法产生危机感。 “妮儿？妮儿？” 秋米拉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在耳中却格外清晰，把我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你怎么了！？突然脸色很不好，不舒服吗？” “我……” 看着她那张无比关切的神情，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我咽了回去。秋米拉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单是在我面前忍住眼泪就非常勉强了吧？如果我突然告知她的话—— “等等……不太对劲！！！” 原本担心地看我的脸的秋米拉忽然低喊一声，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环顾四周，我立刻发觉了是什么不对劲。 没有灯火。 经管现在只是在城西的边缘，但住家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不可能没人在夜里点灯的。 然而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片昏暗，每家每户的窗户里都没有透出灯光，往远方看也是一大片漆黑。 “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恐怕……” 我立刻提高警戒，而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轰然降临，这是令浑身皮肤起满鸡皮疙瘩的刺骨杀意！这魔力波动……我还记得这感觉！宛如锋利的刀尖直逼喉咙，宛如即将从高楼跳下的刹那，宛如坠入冰窟，这是将人引向死亡的致命压迫！ “这感觉…………” 秋米拉一瞬间握紧了我的手，但又松开了，她踏前两步像盾牌一样站在我面前，这小小的动作让我心中充满暖意——但在那之上的是对她的担忧。 “秋米拉……” “没事的，妮儿，你先保护好自己。” 说着，秋米拉也突然释放出极为强大的魔力波动！无色的魔力化作荆棘缓缓缠绕她的身体，头顶上也具现了若有若无的荆棘王冠，她完全没有压制自身力量的打算，一上来就把极刑魔王的力量完全展现了出来！ 这份果决令我感觉有点陌生，我后退几步张开魔力屏障保护住自己，于此同时秋米拉提高了音量—— “我之前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终于找上门来了吗？ ………… 片刻的沉寂。 然后， “边境战场……” 空间波动了起来，冰寒的杀气就像活着的生物一样绷紧了。 “整个玛耶……” 那个少女从摇荡的夜幕中现身。 “走过了大半个大陆……” 华美的宫装在夜风中摇曳，黑纱般的秀发随意披散着，本就美丽的容貌加上精致的妆容更令人为之目眩。 “对汝的一切朝思暮想……” 她微笑着，这是何等美丽又何等残酷的笑容，就像把死亡一词作为表情呈现一般。 “跨越了这么多，终于被吾找到了啊，吾之半身！” 提耶拉·盖勒汀向我们款款走来，对我们——准确地说是对着秋米拉张开双臂。 “放心吧，放心吧，事先通风报信的话未免太不知趣，在吾和汝尽兴之前，汝不必担心吾会通报薇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喂喂？定期联络哦。” 在城市另一侧的城墙上，贺拉克图独自一人坐在城墙边缘，遥望着刚刚出现在天际的月亮。 …… “……嗯，是的，没错。” …… “不不，这就不归我管了。 …… “埃隆梅德小姐的私事应该已经办完了。” …… “嗯，嗯嗯，好的……” …… “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也必须好好把握才行。” …… “……你那边呢？进展如何？该不会还是按兵不动吧？” ……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 “哈哈，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泽拉赫小姐才刚刚走出阴影，让她意识到这一点有点难吧？” …… “是啊，她迟早会意识到的，‘她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掌握了切实毁灭掉一个世界的办法，并且差点成功的人’这个事实是何等恐怖……为了这灭世级别的终极武器，不止是血狱，任何一个世界都必将对她脑子里的知识垂涎三尺啊。” 第643章 25仔之王 “我是不一样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是很多小孩子潜意识中对自己的认知。 年少之时的天真，年幼之时的幻想，小孩子总会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生活中的背景、幕布，而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未来广阔的世界等着自己闯荡，未来无限的可能性等着自己发掘，自己的梦想和抱负一定会像书中的伟人一样最终实现。 某个少女也是如此。 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她小时候也抱持着这天真又可爱的想法。 但她有所不同。 随着成长，孩子们自然会逐渐抛却那份天真，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头脑未必比别人聪明，身体未必比别人强壮，家境不会比别人好多少，幼稚的梦想实现的几率微乎其微。孩子们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个特别的人”，这边是成长的开始。 然而，那个少女不一样，她一直都没抛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特别的”这看似幼稚的想法。 因为她真的是人们口中的‘特别的人’。 而她也有此自知之明。 坚信自己是不同的，坚信自己是特别的，坚信自己是注定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人。 所以，当她第一次将惹她生气的儿时玩伴肢解时，她没有丝毫罪恶感。人类分为‘平凡的’和‘特别的’两种，前者永远是后者的玩物和食粮，所以根本不值得怜惜。 所以，当她第一次从家族的书库深处找到封印的先人的日记时，当她了解到自己的力量为何物时，当这份认知引导她第一次听到爱丽丝·布朗的低语时，她完全没有感到惊讶，甚至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特别的人自然有特别之处，人们都认为是“特别之处”造就了“特别之人”，但在提耶拉看来正好是相反的。正因为一个人是“特别的”，所以才会延伸出“特别之处”，对她而言，即使是伟大的极刑魔王也只不过是她的点缀罢了。“提耶拉得到极刑魔王之力”不是提耶拉的荣幸，而是爱丽丝·布朗的荣幸，正因为这样的观念对她而言简直是理所当然，所以即使是魔王的凶戾也无法侵蚀她——或者说她本身就有着魔王级别的残暴个性。 特别的人总是在追寻特别的人，这并非是飞蛾扑火，而是火与火的碰撞。 而现在就是碰撞之时。 ———————————————— “放心吧，放心吧，事先通风报信的话未免太不知趣，在吾和汝尽兴之前，汝不必担心吾会通报薇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提耶拉款款走来，动作无比优雅，但笑声十分骇人。她周身的魔力也不断浮动，具现成一条条带着倒刺的锁链，几条细小的锁链在她头顶盘踞成环状，就像王冠一样，和秋米拉头顶的荆棘皇冠就好像镜像的表里。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秋米拉冷冷地问道。 语气中毫无温度。 唯独面对这个“半身”，她绝不会有丝毫温柔。 “吾的目的是什么？啊啊，是什么呢？有时候吾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她的步伐依然缓慢，但散发的压迫感随着她的接近呈指数攀升。 “魔王教很重要吧？吾也曾以为它对吾很重要，但终究还是玩闹般付之一炬了，吾很开心，而且也没怎么觉得可惜。” 咔嚓！一条由大量锁链缠绕而成的铁鞭出现在她手中，铁鞭的边缘布满倒刺，这显然是古代用来折磨人的刑具，只要一鞭下去就能血肉横飞。 “薇妮很重要吧？她是吾此生唯一真正佩服过的人，也是连吾都不得不老老实实自认不如的人，但是呢？当吾认为现在的事情远比薇妮重要时，吾就果断选择了‘不向她上报’，对此吾也没什么愧疚感。”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越来越多的刑具在她周围浮现，每一个都有着极尽狰狞的造型，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切实的痛苦。 “讲了那么多……说到底，吾真正关心的似乎只有吾自己呢，那些对吾而言有趣的事才是最优先的……不过啊，猜猜看，‘有趣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咔哒一声，她停住脚步，此刻她和秋米拉的距离不足三米了。 “对吾而言啊，‘有趣的事’……永远都是‘下一件事’！” 话音刚落，提耶拉突然发难，手中的铁鞭破空而来！ “我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啊！！！” 而早有准备的秋米拉手持荆棘组成的巨骑枪，快若闪电般向她刺去！ 轰隆隆隆隆隆隆——！！！！！！！ ———————————————— “那么，请问您是如何打算的呢？是想亲自去探望？还是由我来把大贤者大人带过来？” ——当时，薇妮是这么说的。 “当然是由我亲自前去，哪有劳烦病人出门迎客的？” ——当时，钢铁之王是这样回答的。 而现在—— “姑且可以过这一关，办法倒是简单……” 暂时远离客人房间的薇妮稍稍松了口气。 钢铁之王要亲自“探病”的话，只要先一步把黛转移就好了。最适合疗养的地方当然是圣都笛梵伦萨，现在每个属下都各有要事要忙，也就在圣都协助主持政事要务的圣安德烈相对空闲。只要让圣安德烈立刻前去魔女之森，把黛带到笛梵伦萨，然后打理一番，剩下的交给薇妮就行了。 而现在正是行动的好时机，月神那边暂且让佛格莱特稳住了，钢铁之王不知为何没有再咄咄逼人，决不能错失良机。 于是——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不是什么麻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哦安德，马上办好） （……你确定吗？由我来办这件事？） （那还用说？安德，现在你的存在是必须的，其中利害关系你应该理解吧？） 薇妮加重了语气。 （…………） 而圣安德烈陷入了沉默。 薇妮口中的“其中利害关系”，指的当然不只是玛耶和血狱的关系，也不只是薇妮和月神的纠纷，其中还包含着对圣安德烈的威胁。唯一的亲人，圣都数十万人，所有人都被薇妮埋下了病毒，只要圣安德烈稍微让她不满，这所有人的生命都会在顷刻之间凋零。 到时候，美丽的圣城就会成为瘟疫弥漫的停尸房。 唯一的亲人——母亲也会永远离开，父亲死前的嘱托会变成一纸空谈。 这样的威胁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了。 枯燥乏味，却无比有效，这是最最无情的赤裸裸的威胁。 但—— （……莱本托德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来自地球的俗语，你听说过吗？） 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完全只是平板地陈述某物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 一股讨厌的感觉开始在薇妮心中酝酿。 令人作呕的不快感。 仿佛芒针在背的紧迫感。 这感觉—— （喂，莱本托德，自从埃隆梅德坏了你的好事后，你的步调就被完全打乱了吧？） 而圣安德烈突然扯开了话题。 （……是又怎样？所以现在才——） 薇妮集中精神分析圣安德烈话中的含义，试想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然而—— （有点讽刺呢，以往都是我小心翼翼地揣测你话中的意思，但现在似乎反过来了？） （你——！！） 这句话仿佛迎面扇了薇妮一耳光，一瞬间爆发的感情险些冲垮了她的理智，以至于她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被羞辱了。被羞辱了？被冷嘲热讽了？而且对方还是这个圣安德烈？薇妮几乎控制不住此刻的杀意，继秋米拉之后终于又有一个让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了。 （你很生气吧？抱歉，只是……说实话，我觉得埃隆梅德最大的成就不是在乱军中救出了泽拉赫，也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那又是什么？） （你啊，总是用一环又一环的周密计划武装自己，说好听点是善攻人心，说难听点就是很会装神弄鬼，让自己显得无懈可击） （…………………………） （而埃隆梅德出人意料的行动不但撞破了你的计划，也撕掉了你完美无缺的表皮，想想看吧，你不就是从那时开始才逐渐展现出自己暴躁、偏执、不擅长应变的一面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话收回去，我还可以把这视为单纯的呈口舌之快） （你这话说的可比你以前的水平差远了，顺便一提，你现在应该是希望赶在血狱之前，先一步把泽拉赫控制住吧？） （……？） （很遗憾，大概不可能了） （你说什——） 薇妮正要追问，圣安德烈却单方面断掉了念话，不等她再强行连通，新的念话就传了过来—— （陛下！） （佛格莱特？怎么了？） （尼德·布莱德维奇突然有异常动向！正在向普雷恩大陆北部高速移动！） （啊？……等等，等等，难道……？） （似乎是突然发现了泽拉赫的踪迹！） …… …… …… …… 突然发现？ 什么突然发现？ 之前剑帝还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打转，现在就突然找到目标了？ 有人提前行动了。 有人先薇妮一步发现了妮儿，然后立刻通报给了剑帝。 …… …… …… …… “……………………圣安德烈！！！！！！！！！！” 第644章 她的继承者们 “…………” 在星穹废墟新建的客房中，钢铁之王靠在靠椅上，侧着身子，单手托腮，既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小憩。他仅仅是坐在这里就散发出极为恐怖的压迫感，玛耶方的接待者根本不敢轻易靠近，这也给了马西阿罗的来客相对自由的空间。 “陛下……您还好吗？” 感受到了微妙的既视感，钢铁之王的随行侍从关切地问道，这个男人表面上是侍从，实际上是马西阿罗皇家亲卫队的队长博古金。在马西阿罗的世界，亲卫队都是最顶尖的人才，身为队长的博古金的地位正相当于玛耶的贤者，是顶尖的战斗力之一。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来之前把原本高达四米的巨大身躯上的部件拆拆卸卸，费了一番功夫才轻量化到现在的普通人型大小。 “无妨。” 钢铁之王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就没再做声，博古金也不再多言，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帮端茶倒水的另一个侍从。 这个侍从看上去也平平无奇，长了张路人脸，然而他实际上是马西阿罗的宰相卡罗尼亚。和博古金一样是钢铁之王的心腹，论实力相当于玛耶的贤者，为了把身体改装成平平无奇的样子也同样费了一番功夫。 “圣女明显是在敷衍我们……” 卡罗尼亚低喃道，“不值得信任”——这是几人得出的共识。万众敬仰的圣女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圣洁无瑕，她有着自己的心机和城府，从现在开始最好把她当作潜在的敌人看待，这也是钢铁之王的意思。 两人一同看向似在沉思又似在休憩的王。 钢铁之王。 马西阿罗的现任至高者。 那个世界的唯一且最高的统治者。 皇室的主宰者。 钢铁王座的主人。 虽然马西阿罗也有“皇室”一说，但这只是对最高政治机关的笼统称谓罢了，和常说的世袭制皇室有着本质不同。通过替换身体部件，每一代至高者的寿命都很长，在位时间也很长。每当前一代至高者即将到达活动极限之时，就是马西阿罗上层混乱的时候。无数立场迥异的党派厮杀不断——政治意义和物理意义上的双重厮杀，败者轻则沦为政治犯，重则永远消失在世上。 尽管每次旧至高者退位新至高者即将上位的那段时间，都是马西阿罗的混乱时期，引发战乱也是常有的事。但相对的，以这种形式决出的至高者无一不是兼具知识、力量和心计的狠角色，是各种意义上的马西阿罗最强者。和拜欧哈扎德这种纯粹的世袭制相比的话，罗肖伯恩茨之流在钢铁之王面前简直形同幼儿。 即使放眼马西阿罗历代至高者，钢铁之王也是十分优秀的。 远超常识的运算处理能力，压倒性的武器储量，从远程轰炸到近距离搏斗全制霸的恐怖实力，能够承受最高级过载反应堆的意志力，加上笼络人心的手段，以及未曾摘下过的金属面具所带来的神秘感……这一切都铸就了钢铁之王的强大。 卡罗尼亚和博古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钢铁之王登基那天的景象。 敌党的残骸在熔铁堡垒外堆积如山，插在地上的无数重炮和离子切割刀就像无数墓碑一样。数千自律决战用人形机器如同幽灵在尸体堆中游荡，上百个编队之多的轰炸机在天际盘旋。在亲信们的陪同下，钢铁之王——王尔德走过硝烟弥漫的宫殿，一把将已经到达活动极限的前至高者从钢铁王座上扯下，自己坐了上去。 “啊……” 博古金突然明白为什么会从现在的钢铁之王身上感到既视感了。 当年，钢铁之王坐上象征无上全力的钢铁王座之时，没有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没有对败者们大肆嘲笑。那时他只是靠在王座扶手上，侧着身子，单手托腮，既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小憩——就像现在一样。 看了卡罗尼亚一眼，这位宰相似乎也意识到了。 难道说……对钢铁之王而言，现在他要面临的是和当年的登基同等程度的大事？ 还是说他的心境如同当年？ “……卡罗尼亚。” 钢铁之王突然发话，声音十分低哑厚重，这是他有要事要说的前兆。宰相忙不迭地单膝跪地领命，钢铁之王稍作停顿，然后说了一句……让两位心腹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大概要到了。” 什么大概要到了？ “卡罗尼亚，由你出去迎接，就在星穹废墟之外，记得张开电磁屏蔽和光学迷彩。” “迎接……？” “现在无法说明，照办即可。” ———————————————— 时间倒回一点——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激烈的对撞在夜晚的街道上演，秋米拉刻意控制了破坏力以免波及无辜民众（虽然很可能大部分都死光了），但提耶拉就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了！明明是纤长的铁鞭却仿佛包含了远超常识的巨大质量，挥舞的瞬间却连空间都为之震颤！ “呜——！！！” “秋米拉——啊！！！！！” 秋米拉被直接吹飞了出去，我想上前，但恐怖的余波宛如狂风巨浪，我用脆弱的魔法护盾保护自身就是极限！ “喂~喂~不是吧？吾之半身啊……” 提耶拉把玩着铁鞭，发出嗤笑。 “汝难道是唯恐把无辜之人卷进来，所以留了手？啊啦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汝大可不必担心，因为啊——” 她一挥手，堪比地震的强烈震动就覆盖了近半个城市！岩石路面分崩离析，数以百万计的锁链冲破地面，把一切建筑物全部绞碎！锁链缝隙中是零零散散的建筑物残渣散落，明明不到一小时前我们还一起赞叹过夕阳下城市建筑的美景，现在却…… “——为什么今夜会如此安静？因为贴心的吾早就把碍事的垃圾全清理干净了啊！” 咔嚓！！！！！！！ 无数锁链化作巨型的绞肉机，把建筑残骸进一步粉碎，而从中撒落的不只是土石，还有大量的碎骨和肉片！仅仅是为了清场就如开玩笑般杀了数以万计的人，如此的惨剧让我目不忍视！ “住手！！！！” 秋米拉的声音中散发着明显的怒意，她无暇再顾及我，只是用力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躲避——我也立刻照做了！堪称恐怖的魔力量从她身上不断迸射，同时散发的还有那极致的凶戾气息！她的双瞳犹如狂舞的橙红火焰，在明灭之中锁定了敌人的身影！ “赞美凶刃的寒光，剥离其之灵，其之肉，其之骨，其之血——” 高速的咏唱，伸出的手，如同要把提耶拉抓在手心一般—— “马匹的嘶鸣招致死亡，纤奢的死亡之花于血色中绽放——” 而提耶拉大笑着迎敌，同样伸出手锁定了秋米拉—— “——剥皮剔骨！！！！” “——五马分尸！！！！” 两人之间的空间扭曲了刹那，魔力的对冲，术式法则的交错，短暂的沉默，然后…… “呜啊！！！！” “哈哈哈哈！！！！” 秋米拉发出悲鸣，她的左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肩部关节异常扭曲，只剩皮肉还连在一起！就像被极为强大的外力撕扯过一样！ 而提耶拉发出大笑，她的右臂鲜血四溅，皮肉就像被削皮器刨过一样，连深处的白骨都暴露了出来！看上去比秋米拉还要凄惨！ “想做的话不也做得到吗？不过还差得多，差得多啊，根本就不够尽兴啊！！” 咔嚓咔嚓咔嚓！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声撕裂了夜晚的空气，提耶拉的锁链自动盘绕在她重伤的右臂上，嵌入皮肉，支撑起了断裂的骨头！只是看着就觉得剧痛无比，但提耶拉依然笑着，右臂在锁链辅助下已经能够活动自如！ “我可，不想管什么尽不尽兴的……呸！” 秋米拉吐出受冲击时涌上喉头的鲜血，右手抓住扭曲的左臂，魔力化成的荆棘迅速缠绕其上！她模仿着提耶拉，用荆棘支撑被重创的部位，荆棘毫不留情地拉扯她的手臂，在嘎吱声中硬生生把骨头拉回原位！ “让吾更开心点吧！汝喜欢哪种死法？凌迟如何！？” 一把沾满血腥的凌迟用刀出现在提耶拉手中，和她纤细的少女身躯形成了极不平衡的构图，但这完全没影响到她的速度——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然消失，同一时刻周围的一切，包括带来寒意的夜风都被削成碎片！而秋米拉立刻迎击，手上出现的是—— “不好意思，我喜欢干脆利落点的！” ——斩首的大刀！ “汝还真是缺乏情趣啊！” “彼此彼此！” 凌迟刀和斩首刀正面相撞，只有第一击是犹如慢动作的强力对碰，其后的第二击第三击第四击……全都是超高速的对拼！血腥与锈迹点缀着两个少女只剩残像的身影，双刀对撞的频率超过眼球的承受上限，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经验更丰富的提耶拉占了上风，秋米拉一直被死死压制！ “秋米拉，小心”——还不等我喊出声，两人的刀就同时粉碎！凌迟刀和斩首刀的碎片在空间中飞舞，两人都是一瞬间空门大开，但比起秋米拉的无措，提耶拉明显游刃有余—— “呜！腰，斩——” “腰斩”，能够把接触到的一切物体拦腰斩断的行刑魔法，即使是在极刑魔王的招式中也算是极为强力的！秋米拉大概是下意识想要释放最强攻击吧？但这就是经验的差距，如此短的空隙，根本不适合这种强力魔法！ “泥足！” “啊！？” 果然，提耶拉只是打了个响指就封住了秋米拉的行动，后者的脚仿佛突然有千斤之重，根本无法迈开步子！ “听说过的吧？把人脚插进煤渣块灌上水泥，沉到海底……不怎么残忍，但用来限制行动很有用。” 失去平衡的秋米拉向后倒去，表情仓皇无比，而露出嗤笑的提耶拉迈步向前，仅仅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向秋米拉的眉心—— “碎颅！” 第645章 激战 失去平衡的秋米拉向后倒去，表情仓皇无比，而露出嗤笑的提耶拉迈步向前，仅仅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向秋米拉的眉心—— “碎颅！” 这一刹那，我感觉我的心跳都停止了。 提耶拉没有留情。 她和薇妮不同。 她不像薇妮，不会因为对方是“对自己而言特别的人”，就故意像猫玩弄耗子一样捉弄猎物以增添乐趣。 即便对方是所谓的“吾之半身”，只要有明显的胜机，提耶拉就绝不会收手。 在我眼中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一切都变得好慢。 “秋米拉——！！！！！” 我大喊了。 为什么要大喊？ 因为…… 因为……我好像只能像这样大喊大叫了？ 对啊…… 别说战斗，别说帮助秋米拉二打一，现在的我，连接近她们都做不到。 我无法使用虫魔法，而我在其他能用于战斗的魔法上造诣并不高，不像薇妮在驱使瘟疫的同时也把圣魔法修炼到了顶点。 更重要的是——我，无法战斗。 战斗就意味着伤害，我必须要伤害别人。 即便是过了半年以上的现在，我依然无法伤害他人，哪怕是要取我性命敌人。 我逐渐习惯了人性，逐渐接受了作为人类的我，逐渐理解了人类的感情，逐渐能够重新驾驭理性。 但唯独“伤人”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做不到。 仅仅是试想一下要伤害他人，即便是出于正当防卫攻击敌人，我也会痛苦不已，剧烈的头痛和反胃会瞬间剥夺我的战斗力。 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眼睁睁看着我此生爱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就此，在我眼前，被碾碎头颅？ 这许久没出现过的自我嫌恶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秋米拉。 求求你，秋米拉。 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 —— —— —— 嚓！！！！ 一声轻响。 “啊……？” 某人发出了困惑的声音，是提耶拉。 沙沙…… 她的食指——原本点向秋米拉眉心的食指，现在已经在飞溅的血中飞了出去，被从根部削断了。 “可别……” 而秋米拉站了起来，“泥足”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以为，人家只有行刑魔法啊！” 绿色的疾风骤起，刚刚就在提耶拉即将放出必杀的一击的瞬间，气流化为利刃将她的食指整根切断！立场顿时逆转了，这次是提耶拉失去平衡，而秋米拉从地上一跃而起！优势方和劣势方的角色调换，突然的逆转，还不等我的理性反应过来，我的感性就爆发出了狂喜！太好了，对啊，这么一想秋米拉根本没可能输！她不但有行刑魔法，还有翡翠和莱瓦汀啊！莱瓦汀虽然还没赶过来，但加上翡翠的力量就足以胜过提耶拉了！ “别——对我——纠缠——不休了！！！！” 之前向周围爆散的荆棘在此刻收拢，像铁笼一样封死了提耶拉能闪避的空间！而翡翠化作巨剑的形状，被秋米拉高高举起，然后直接对着宿敌当头劈下—— 翡翠是大秘宝所化的攻防一体的神器。 尽管秋米拉还不算它的原主人，只是暂时取得了使用权，而且用的也很不熟练，但也足以发挥出非常可观的力量了。 而现在被秋米拉毫无保留释放的话—— ▇▇▇▇▇▇▇▇▇▇▇▇▇！！！！！！ 爆音几乎撕裂了我的耳膜，明明我已经拉开足够远的距离了但依然十分勉强！碧绿的气流直冲天际，但转瞬之间又汇集在一个点，全部的力量都被秋米拉集中在宿敌身上！ 好厉害…… 这、这样的话，赢定—— “啊啦，吾是不是该表扬表扬汝呢？” ——下一秒我就被打脸了。 四溢的寒气将空气冻结。 连碧绿的疾风都凝滞了。 提耶拉用冰蓝的寒气，挡住了秋米拉的迎头重击。 普通的冰魔法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更何况提耶拉的专长是行刑魔法而非元素系。 除非—— “汝真以为吾毫无准备吗！？” 咔嚓一声，冰屑四溅！寒气和疾风的对冲形成了小规模的暴风雪，秋米拉被远远弹开，手中的碧绿色大剑也险些脱手！而提耶拉游刃有余地站了起来，冰蓝的寒气逆流回她掌心，翻滚，凝结，最终变成固体！ 这是一把冰蓝和象牙白相间的，华美的折扇。 折扇的扇骨由冰晶构成，扇面上描绘着绚烂的冰纹，边缘点缀着蓝白色的绒毛，整体包裹在冷蓝的寒气中，宛如精美的艺术品。 但它美丽的外表完全掩盖不住它散发的危险感。 毫无疑问，这个也是—— “大秘宝——！？” 秋米拉惊讶道，而提耶拉轻轻一笑，摆出贵妇般的优雅作态用折扇轻轻扇风，悠然自得。或许是气质使然，她在战斗中把玩这堪比艺术品的折扇的动作简直毫无违和感，反倒显得秋米拉像个庸俗的粗民一样。 ……等等，这把扇子？ 我总觉得有点……‘眼熟’？ 倒也不是见过，但就是好像知道它的存在……啊！ “秋米拉小心！那个……那个原本是森精灵的武器！原主人恐怕是——” “——克莉妮恩斯！？” “对！” 我想起来了！我当年好歹是对各个贤者和战帝做过一番调查的，而这把扇子——卡俄涅（Chione）的原主人正是克莉妮恩斯！准确地说这是森精灵一族共有的宝物，并非克莉妮恩斯占有，所以可以说它是个以“一个族群”而非“某个个体”为主人的特殊大秘宝！ “是不是很好奇吾是怎么得到它的？”提耶拉把玩着卡俄涅，喜爱奢侈品的她对它自然是爱不释手，“说来简单，汝等是不是还不知道啊？克莉妮恩斯……已经被吾等的主将‘绷带’击杀了哦~压倒性的胜利！” ““什么！？”” 说起来我们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了解过贤者战帝他们的破事了，但……不不不这不重要，克莉妮恩斯死了？而且……绷带？是绷带杀的！？ 我脑中立刻描绘出了那个过着过着绷带的小矮子的形象……对，她的咒杀领域确实很危险，而且在边境战场时也被薇妮用来防身，差点阴了塞卓昂，说起来那家伙似乎和海德里希家族有关系……但……但…… 凭她，击杀了现存资格最老的贤者？ 而且是“压倒性的胜利”？ 这……恐怕连薇妮也不容易做到吧？ “然后啊，虽说卡俄涅是属于森精灵全族的，但他们的大族长一死，剩下的也只是乌合之众了，所以薇妮就把卡俄涅‘借’了过来给吾用了哦！她本身就没有独占大秘宝的兴趣，而且她也知道吾之半身正在使用温迪·希瓦用剩下的东西，多少也要平衡一下战斗力嘛~” “…………切！” 秋米拉难得露出了烦躁的表情，也难怪，毕竟优势被一下子抹平了！她这次把翡翠重塑成长刀的形状，而提耶拉优雅地摇着折扇，游刃有余的态度和秋米拉形成强烈反差！ 轰！！！！！！ 秋米拉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提耶拉，长刀形的翡翠闪电般刺出，掀起的飓风形成强大的涡流将提耶拉吸住无法躲闪——但提耶拉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卡俄涅一挥，这片区域的温度就下降了几分！银白的霜华混入风中，秋米拉刺击的动作立刻减慢了，提耶拉轻轻一摇折扇，扇面和长刀交错—— ——铮！！！ “诶！？” 秋米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闪电般刺出的风之长刀，居然被折扇的扇骨夹住了。 而且角度的把握堪称绝妙，紧紧卡住，让秋米拉难以发力。 “嘻嘻……” 提耶拉轻笑一声，随即卡俄涅释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凛冽寒气！青白色的冰霜顺着翡翠的刀身向上蔓延，直逼秋米拉持刀的手！这充斥着饱和魔力的冰霜破坏力极强，只要碰一下手就会立刻坏死！ “可恶！” 秋米拉放弃了，松开手，同时翡翠再度还原成碧绿的气流，化为护盾挡在两人之间！卡俄涅的冰霜被气流挡住，看准这个机会，秋米拉把气流压缩后立刻爆开！狂暴的风再一次把两人弹开，距离又被拉开了，提耶拉依然游刃有余，而秋米拉手撑着膝盖喘息…… “呼……呼……呼……真麻烦……” 喘息，喘息，十分剧烈的喘息。 “呼……呼啊……怎么……感觉……？” 等等，不管怎么看她都喘得剧烈过头了—— “诶……？” 秋米拉腿一软，单膝跪地，她的喘息一点也没有燥热的感觉，反而变成了冰蓝的寒气！原本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红潮的皮肤迅速变得苍白，这模样绝不正常——对了，难道说，是卡俄涅的寒气？ “你把……这破扇子的冰霜……混到了我的……风里……？” “呐哈哈，吾之半身哟，汝果然还是经验不足，汝呼吸时吸入了多少混在气流里的冰霜呢？虽然有点慢，但它们……会从内部冻结汝的身体哦。” “呜……” “秋米拉！！！！” 看到如此无力的秋米拉，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我想帮她，我想保护她，我想战斗，我不想就这样光看着什么也不做！如果是为了她，让我变回以前的虫姬也没关系！我的力量，力量，力量，虫魔法—— “要结束了吗？吾之半身？有点扫兴啊！” 提耶拉用力一挥卡俄涅，铺天盖地的冰雹就向无法行动的秋米拉轰去！每一颗冰雹的魄力都能媲美炮弹，而秋米拉伸出双手，努力想用翡翠和行刑魔法做最后的防御—— 轰！！！！ 然而突然亮起的火光打断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动作！绚烂的火焰刺得我睁不开眼，只能从指缝中看到——那个人影，那个纯白色火焰组成的人形，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莱瓦汀终于赶到了！ “莱瓦汀！” “抱歉，慢了一步……” 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太好了，这样一来提耶拉就毫无优势了！本身莱瓦汀就有媲美贤者的力量，和秋米拉联手的现在，恐怕没有任何一个贤者或战帝能战胜她们！提耶拉再强终究也和贤者存在差距，这样的话——赢定了！ …… …… …… ……以上是我两分钟前的想法。 而现在， “啊……啊？” 秋米拉表情恍惚地半跪在地上。 莱瓦汀脱手而出。 提耶拉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 她左手拿着冰之扇“卡俄涅”。 而右手—— “可别以为装备了两个大秘宝的人世上只有汝啊，吾可怜的半身啊……” 是一把被血腥和锈迹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原本似乎是银白色的小小匕首。 “啜饮鲜血吧，悲悯之刃！” 第646章 仁慈 莱耶斯镇，已经面目全非的山区，地下空洞—— “啊，啊，不愧是来自界外的大人物，夷平一整片山区就像揉泥巴一样……” 一大团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的物体盘踞在空洞深处，钟乳石地下的水打在它身上，它的一部分已经与石柱和石笋等无机物同化了，通过某种只有它能理解的原理完成身体基本机能的构建。 “世界变得躁动起来了……” 连活了四百年以上的医之魔王，此刻也不得不感叹。 尽管隐居在深山中的他无法直接接触外界情报，但从四百年岁月提炼出的对世间大事的敏感还是做出了判断。玛耶正处于有史以来最糟糕的状态，但这还未结束，之后还有更大的浩劫等待着玛耶……不，等待着所有人，所有世界。 在即将到来的浩劫中，究竟有谁能力挽狂澜，拯救一切？ 但不论怎样都和阿斯特罗伊无关了。 虽然有点好奇这一切究竟会如何收场，但他终究也累了，延命的实验已经持续了四百年，基本可以认为是成功了，是时候睡下了。 “不过，说起来……” 不禁又想起了那两个少女。 尤其是那个埃隆梅德，爱丽丝·布朗的继承人。 继承了极刑魔王的应该有两人。 经过四百年的积累和蛰伏，这一代的两个宿主理论上是历代最强的，两者必然会在这一代之内做出决着。 听她所说，埃隆梅德和盖勒汀这两家的小丫头已经互相见过面了。 但似乎还没有真正战斗过……或者说两者还没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冲突。 这两人打起来的话绝对是不死不休吧？ “埃隆梅德家的孩子……不像是适合战斗的样子啊。” 虽然很坚强很勇敢，但缺少了身为极刑魔王继承者应有的残忍凶暴，这样的话是没法尽情使用极刑魔王之力的。 而盖勒汀家的…… 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听埃隆梅德的描述，似乎是个十分凶暴的丫头。 搞不好是媲美爱丽丝·布朗的，魔王级别的凶暴。 这两人如果单纯靠行刑魔法决胜负的话，恐怕会是盖勒汀的压倒性胜利吧？ 但相对的，埃隆梅德她们同时拥有两个大秘宝相助，其中一个还是混合了昔日大战帝的力量的炎之神剑，只要善用它们，完胜盖勒汀是没问题的。 问题就在于…… “可别把布朗那家伙想得太简单了啊，埃隆梅德……啧啧啧。” 爱丽丝·布朗不但喜欢杀人折磨人，还是喜欢各种可爱的、漂亮的、奢侈的东西，她身为极刑魔王的同时也是当时世界首屈一指的收藏家。 这样的她，怎可能不会垂涎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大秘宝呢？ 而且……自视甚高的她，怎么可能满足于“仅仅是拥有”呢？ “小心点，埃隆梅德，布朗流传下的禁物中很可能有和莱瓦汀类似的东西啊……” —————————————— “莱瓦汀！” “抱歉，慢了一步……” 莱瓦汀把手放在秋米拉身上，转眼间就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气！秋米拉确认身体受创情况后就立刻站起，被荆棘固定的险些脱离身体的左臂依然剧痛，但姑且能够活动，身上其他位置伤势也不严重，完全能继续战斗！ 两人对视一眼，莱瓦汀点了点头，还原成原本的长剑形状被秋米拉握在右手，而她的左手握住了翡翠构成的大剑！她身体右侧顷刻之间被火焰覆盖，而左边挂起了狂暴的疾风，现在的她就像是使役着自然之力的战争女神一样！ 本身莱瓦汀就有媲美贤者的力量，和秋米拉联手的现在，恐怕没有任何一个贤者或战帝能战胜她们！提耶拉再强终究也和贤者存在差距，这样的话——赢定了！ 同时装备两个大秘宝。 再加上本身的行刑魔法。 现在的秋米拉是所向无敌的！ “哎呀哎呀，变得棘手起来了……” 提耶拉挠了挠头，虽然她嘴上说着“棘手棘手”，但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吗？还是真有什么底牌？抑或是只是单纯享受这样的状况？搞不懂…… “卡俄涅~” 提耶拉用贵族大小姐般的语气喊着——与其说是喊不如说是娇呼——同时一挥扇子，凛冽的寒气暴涌而出！但现在这寒气已经完全不是对手了，秋米拉只是低喃了一声“莱瓦汀”，长剑的剑身就爆发出地狱般的高温！搭配上翡翠的疾风，绚烂的火焰大范围扩散，顷刻之间就把提耶拉的攻势完全瓦解！ 但极寒与高热的碰撞产生了大量的蒸汽，弥漫的白色水汽完全遮蔽了视野，趁着这个机会—— “——在这哦，吾之半身！” 少女的身影在水汽中掠过，再出现时已经位于秋米拉身后！布满倒刺的锁链迸射而出，但还不等碰到秋米拉就被火焰融化！秋米拉一挥莱瓦汀，赤红的凶焰立刻如海啸般向提耶拉迎头盖下！ “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提耶拉手中的卡俄涅猛然张合，爆发的寒气形成了一圈范围不大但极为坚固的冰墙！这冰墙简直就是的寒冷这一概念的具现，冷热抵消，就连莱瓦汀的火焰都没能立刻融掉冰墙！冰墙扭曲变形，形成光滑的球状把提耶拉完全包裹！ “这家伙……？” 秋米拉皱起眉头，在远处观战的我也感到困惑——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想尽办法远离吗？卡俄涅遇上莱瓦汀只有被克制的份，莱瓦汀的最强之火加上翡翠的最强之风，攻守兼备，远程近战都毫无缺点，遇到这种情况怎能不尽量拉开距离？ 难道说另有隐情？ “给汝看点好玩的吧，吾之半身——” 已经融化大半的冰球中传来提耶拉的声音，秋米拉微怔了一下，但还是选择继续进攻—— “——呃啊！？” 秋米拉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她的身体怪异地扭曲了，嘴巴大张，舌头都完全伸了出来！我头一次见她表情如此狰狞，就像被极为恐怖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与此同时原本和半个城市的气流混在一起控场的翡翠突然现出了原形，变回原本的一束碧绿色气流盘旋在秋米拉周围！就连被莱瓦汀点着的木材残块上的火焰都熄灭了！ 怎么回事！？ 等等，难道说—— （真空处刑……很偏门的处刑法，对不对？但有些时候就是很好用呢……） 脑中传来提耶拉的声音，是念话！真空之中无法传声，所以她用不取对象的大范围念话直接传递声音！而秋米拉痛苦地跪倒在地，表情依旧扭曲！提耶拉制造了一大片真空区域，她一开始用极为坚固的冰球包裹自己就是为了防止被真空误伤！ 真空范围内没有空气，所以翡翠无法调动环境中的气流，莱瓦汀的火焰虽然是由魔力转化成的所以不会因此熄灭，但它所引燃的二次火焰会直接失去效果！ 这样的话—— 我也，迅速加入了念话，直连秋米拉的大脑—— （秋米拉！从地下！！！） 她和我对上眼神，目光交错，我知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莱瓦汀的火焰向下刺去粉碎了路面，秋米拉的脚对着地上的裂纹用力踩下！ 轰！！！！！ 保护提耶拉的冰球的下方地面碎裂了，无数荆棘击中冰球，直接将其打飞到了半空！这一瞬间真空区域解除了，突然涌入的空气造成的强压让秋米拉咳出鲜血，但她完全撑得住！ 飞舞的荆棘缠住冰球，莱瓦汀的火焰顺着荆棘一路向上烧，一瞬间就把保护提耶拉的冰球完全融化！提耶拉就这样完全暴露了出来，身处半空，无法灵活移动，而包围她的是荆棘、疾风和火焰的集合！ “穿刺刑！” 数以千计的刺枪以提耶拉为中心迸射，每一根刺枪都附着了卡俄涅的寒气，一通乱射之下竟然短暂地击散了莱瓦汀的火焰！在这短短的空隙间，翠绿的疾风被无数凌迟大刀的斩风暂时挡住，眼看提耶拉要死里逃生之际—— “抓住你了！！！” 噗哧！！！ 秋米拉的一根荆棘穿越了重重阻挠，顶端化作利刃，如子弹般贯穿了提耶拉的腹部！ “呜哇……” 提耶拉的表情也一瞬间因剧痛扭曲了，每一根魔力化成的荆棘都能成为行刑魔法传递的媒介，一旦被这种东西刺穿身体触及内脏——下场就是必死！ “结束了！！行刑——碎骨！！！” 秋米拉右手握住了刺穿提耶拉的那根荆棘，那凶戾的波动顺着荆棘一路之上！她没有留情，没有丝毫留情，这是能够将人体瞬间破坏到无法修复的，最最狠绝的杀招—— “啊啦……” 而提耶拉的眼睛微微眯起。 “好~可~怕~❤” —— —— —— —— 嚓！ —— —— —— —— 那一瞬间实在太快。 太快，而且太混乱了。 我只是依稀看到提耶拉动了一下，似乎用什么利器割了一下穿透她腹部的荆棘。 然后…… “诶……？” 莱瓦汀脱手而出。 秋米拉握住荆棘的右手，就结果而言——碎了。 物理意义上的碎掉了。 但绝不仅仅是碎裂那么简单。 右手粉碎后，手腕断面的伤口仿佛变成了某种活物，仿佛瞄准了目标的、会自己思考的怪物一样。 扭曲着，蠕动着。 然后——向着没有受伤的部位扩散开来。 第647章 悲悯之刃 “啜饮鲜血吧，悲悯之刃！” —————————————— 秋米拉的右手碎掉了。 物理意义上的碎掉了。 但绝不仅仅是碎裂那么简单。 右手粉碎后，手腕断面的伤口竟然像蠕动的蚯蚓一样向手臂蔓延，顷刻之间她的右臂大半就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上臂部分的骨头大部分都碎成了细渣！不等她发出惨叫，伤口就继续向着肩膀蔓延了！ 一旦蔓延到躯干上的话—— “秋米拉！！！” 掉在地上的莱瓦汀大吼一声—— “我——知道——！！！” 千钧一发之际，翡翠的疾风突然奔向秋米拉自己，化作利刃从肩膀处切断了她的右臂！大量鲜血喷涌而出，而掉落在地的右臂很快就在扩散的伤口的侵蚀下变成一滩碎肉！ “哈……哈啊……呜……” 秋米拉腿一软，跪倒在地，满脸冷汗，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她表情还有点恍惚，而提耶拉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提耶拉左手拿着冰之扇“卡俄涅”。 右手—— “可别以为装备了两个大秘宝的人世上只有汝啊，吾可怜的半身啊……” 刺穿提耶拉腹部的荆棘已经消散。 她从半空落下，站在建筑残骸的顶端，居高临下俯视着秋米拉。 明明腹部还血如泉涌，她却依然维持着贵妇般的优雅姿态，仿佛完全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她左手拿着冰之扇“卡俄涅”。 而右手——是一把匕首。 一把被血腥和锈迹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原本似乎是银白色的小小匕首。 论起外表，它远不及卡俄涅、翡翠和莱瓦汀般华丽。 但它散发的危险感完全超过了卡俄涅和翡翠，甚至足以和莱瓦汀媲美。 而两者的危险感有所不同。 莱瓦汀是来自上位的压迫，是纯粹的强大。 而它是让人如坠冰窟的极度危险，是纯粹的恐怖，仅仅是目视它就能感到仿佛肉体被切割的幻痛。 “啧啧啧，吾可怜的半身啊，吾就是喜欢看这个瞬间……呐，呐，知道吾指的是什么吗？” “…………” 面对提耶拉的冷嘲热讽，秋米拉只是跪在地上，喘息连连，用左手努力捂住右肩上的断面试图止血，但如注的血流丝毫不见凝结的征兆。 “就是希望变成绝望的瞬间啊！说起来似乎有点俗套，但吾就是超超超超超~~~~~喜欢的！特别是汝陷入绝望的瞬间，瞧瞧汝那表情——啊啊啊吾都湿成一片了汝知道吗！？” “谁……管你湿不湿……你……那个……到底是……？” “啊？啊，你说这个？” 提耶拉故意表现出很戏剧性的样子，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沾满血腥和锈迹的小匕首在她嫩白的指间旋转，呈现出带有诡异妖艳感的反差。好几次，那肮脏的刀刃都险些割破她的皮肤，但她显然乐在其中。 “看来汝继承的记忆中并不包括它呢，不过汝那贫乏的想象力大概也无法容纳它的存在吧？爱丽丝·布朗啊，她是个习惯于骄奢生活的女人，这汝是知道的吧？她热爱奢侈品，热爱奇珍异宝，她的很多刑具都嵌满了钻石珠宝，就连她的战利品收藏也大多是当世名人的头颅和心脏，真是超~~~~~庸俗的家伙啊！” “…………”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不对大秘宝垂涎三尺呢？但问题就在于爱丽丝·布朗是个超级挑剔而且超级洁癖的坏孩子，那些早已易主了无数次的中古货当然是她接受不了的，而且她也决不允许自己的收藏在未来会因他人的愿望而重塑！所以汝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 “她……以自己的意志……‘改造’了大秘宝？” “答——对了！！她究竟是真的天才还是歪打正着吾也不知道，但就结果而言，她将自己的意志永远写入了大秘宝中，让它永远都保持为被她持有时的状态！从这个层面上而言它可是与汝的莱瓦汀极为相似之物啊！” 但是—— “比起莱瓦汀那无聊的‘放火’，它可是要有趣多了~” “扩大痛苦……增强对肉体的伤害……关键是……呼……制造的伤口会不断扩散……？” 秋米拉喘着粗气说道，而提耶拉露出美丽又狰狞的笑。 “哈哈，虽然不全对，但八九不离十吧~但更具体的还要汝进一步体会了~” “别开玩笑了……而且……‘悲悯之刃’？什么破名字……简直就是讽刺好吗？” “说实话吾也挺奇怪的，它的名字确实够怪的不是吗？史上最残忍的魔王之一居然给自己最宝贵的武器起名为‘悲悯’？吾也曾试图探明其中含义，但太无聊所以就作罢了，毕竟——” 提耶拉轻笑着，手一翻，反手握住匕首—— “不用管它是什么叫什么，只要能为吾所用就够了！啜饮更多鲜血吧，悲悯之刃！！！” 她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原地，汝闪电般逼近秋米拉！莱瓦汀的火焰立刻熊熊燃起，但火墙被悲悯之刃触碰的瞬间就分崩离析！秋米拉实在失血太多了，意识已经陷入模糊，悲悯之刃显然有抑制伤口愈合的特殊能力！这传承自魔王的杀器实在太过凶险，如果再命中一次的话—— “秋米拉！！！！！！” “妮儿……！？” 铮——！！！！！ 画面定格了。 秋米拉跪在地上，肩上的断面血如泉涌。 提耶拉维持着挥出悲悯之刃的姿势停住了，匕首边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而插在她们之间的人是——我。 匕首尖端就停在我的鼻尖前，相距不足一厘米。 就在刚才，不等理性阻止，强烈的感情就驱使我动了起来！冲刺，冲刺，冲刺，拦下提耶拉！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她！再回过神时我已经挡在秋米拉面前，背后是重伤的秋米拉，而眼前是明晃晃的利刃和杀意涌现的提耶拉！ “哦……？汝是长了胆子还是怎样？” 提耶拉的笑意完全消失了，那双黑瞳冷漠地看着我，仿佛一对能吸入灵魂的黑洞。 “别、别想……再动她一下！” 我努力压抑中内心不断泛起的恐惧，努力让打颤的双腿支撑身体，强迫自己和她对视。 “……哦，哦，原来如此，汝失去了‘伤害他人’的能力，所以也只能当肉盾了……这可不太好啊泽拉赫，吾对汝毫无兴趣，可别碍事哦？——闪开！！！” “除非你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噗，汝以为吾会大发慈悲不杀你？” “你真想杀我的话就不会停手了！” “…………” 提耶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她虽然这次瞒报了薇妮，但她终究还是对薇妮十分忌惮。薇妮想要的是活着的我，如果提耶拉杀了我……薇妮绝对会彻底翻脸，这绝不是提耶拉想要的。 就算她真杀了我…… 现在死和半年之后死，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 “……唉，笨蛋，看来汝是真的变笨了啊。” 提耶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吾的确不能杀汝，但卸几条胳膊腿的话，薇妮不会怪吾的。” 嚓！ 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悲悯之刃消失在她手中，取而代之的是凌迟的大刀，寒光闪闪的刀刃向我袭来—— “——趁现在！！！！！” 第648章 幕后之人 “……唉，笨蛋，看来汝是真的变笨了啊。” 提耶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吾的确不能杀汝，但卸几条胳膊腿的话，薇妮不会怪吾的。” 嚓！ 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悲悯之刃消失在她手中。 取而代之的是凌迟的大刀。 果然。 果然是这样的。 虽然刚才提耶拉只用了一下悲悯之刃，但它的威力和大致功能作为旁观者的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毕竟一目了然，非常好懂。 造成的伤害能够顺着魔力传递，能够令接触到的魔力造物崩解，关键是只要伤到人体，哪怕只是擦破皮程度的小伤口，都会立刻向心脏——向全身扩散。 换言之，悲悯之刃作为对人武器的话，是有着一击必杀的效果的。 如果提耶拉不想杀死我的话，她就绝不能用如此危险的悲悯之刃攻击我。 所以，她必然会暂时收起这压箱底的宝贝，换上普通的行刑魔法。 等的就是这一刻。 “——趁现在！！！！！” 熊！！！！！！ 熊熊烈火在提耶拉背后骤然燃烧，势头之猛烈连提耶拉都没有反应过来！莱瓦汀的火焰汇成一股从背后向提耶拉射来，地狱般的高热全部凝聚在一个点，足以让提耶拉瞬间致命！ 现在提耶拉要么选择立刻躲开，要么立刻防御，不论如何她都必须收手了—— （——诶！？） “嘻……” 然而， 提耶拉嘴角扭曲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是嘲讽的笑。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防御。 而是——无视。 无视从背后逼近的必杀的火焰。 继续她原来的行动。 向我，挥下手中的凌迟大刀。 啊……啊？ 等一下。 等一下？ 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是要继续攻击？ 你会死的啊？ 在攻击我的同时你也会被火焰从背后贯穿身体，必死无疑啊？ 你是在拿命打赌，来争取不到一秒的主导权吗？ 我和她的眼神对上。 她是认真的。 她的眼中同时闪烁着沉着和疯狂两种光。 原来如此……吗？ 我以前就觉得，她和某个人很相似，和一个我既了解又不了解的人很像。 血皇，烨。 她们大概是一类人吧。 理智与感性的平衡犹如被抛出的硬币。 十分疯狂，但这份疯狂却又被理性束缚，“冷静地发疯”，“理性地失控”，就是如此诡异的性格特质，如同在冰块中燃烧的火焰。 “来吧，试试吧——哈哈哈哈哈哈！！！！” 刀刃挥下。 与此同时她背后传来了焦灼的滋滋声。 莱瓦汀命中了她，她背上覆盖的一层魔力瞬间就被烧穿了。 而她的挥下的刀，触到了我的身体—— 啊。 糟糕。 凌迟大刀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被它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大块皮肉就会被活活剜下。 完了。 最后一瞬间，我在恐惧之中闭上了眼—— —— —— —— “别动她！！！！！！！！！！！！！！” 某人怒吼的声音，液体滴落的声音，固体烧焦的声音。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我强忍着不安和恐惧，努力睁开眼—— 提耶拉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停住了，她躯干中心破开了一个小洞，灼热的刀刃穿透了过来。 明晃晃的凌迟刀就停在我眼前。 而一只手，一只越过我肩膀、从我背后伸出的小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由于直接和凌迟刀接触，这只手已经皮开肉绽，几乎只剩染满鲜血的白骨。 这是秋米拉的手。 “我再说——一遍——别·动·她！！！！！” 她从我背后站起，把彻底僵住的我强行推开，然后用只剩白骨的手紧握着凌迟刀一甩——刀立刻就脱离了提耶拉的手掉到地上。 “哇……哇……真感人啊……吾都有点嫉妒了呢……” 提耶拉露出半是感慨半是嘲弄的笑，但笑得十分勉强，她的身体显然已经完全无力了，连刀都握不住了。 “啊啊……真奇怪……真是的……你我的差别究竟在哪呢……？” “与其说是‘差别在哪’，不如说我们根本没任何相同之处……莱瓦汀！” 秋米拉一声令下，贯穿了提耶拉的莱瓦汀立刻燃起熊熊火焰，提耶拉的面容在火光中变得模糊，奢华的身躯在扭曲中变成焦炭——然而并没有。 “秋米拉——！？这家伙——” 莱瓦汀发出惊讶的叫喊。 紧接着我们也看到了。 “啊啦啦，被发现啦？真可惜啊……呼呼呼呼。” 提耶拉扭曲的笑容在火光中显得分外诡异。 她的躯干——一言以蔽之，已经被“烧烂”了。 汗毛、肌肤、丰满的双乳，在一瞬间就被碳化，剥落了下来。 但看向露出的内部的话，预想中被烧得漆黑的内脏残骸并没有出现。 里面几乎是空的。 五脏六腑甚至骨骼都没有，在人体必需的脏器的位置上只有一些不规则的肉块。 以及——锁链。 大量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和血肉混在一起的锁链。 我不禁联想到一些廉价的玩偶，那种骗小孩的玩偶往往只有外表的一层皮，而里面是铁丝拧的骨架绷着外皮，不是丑陋而是简陋。现在我眼前所见的提耶拉就像那种廉价的玩偶，锁链构成了内部的骨架，绷着外面的一层皮，作为外皮的美丽肌肤被烧烂后，里面简陋的内容物就暴露了出来。 就在包括莱瓦汀在内的我们全愣住之时，提耶拉的身体突然散发出寒气—— “卡俄涅！” 冰霜覆盖了火焰，莱瓦汀的火焰虽厉害，但卡俄涅的寒气若集中起来也是同等级的强悍。灼烧她身体的火焰立刻被熄灭了，提耶拉趁这个极端的空隙挣脱了出来，一下子就和我们拉开了距离。 她的衣服当然早就只剩灰烬了，露出的身体躯干被烧烂了大半，完全暴露了她的身体内部全是靠锁链支撑的本质。 目不忍视。 这样的她真的还算……还算是活着吗？ 倒不如说她是怎么靠这样的身体活到现在的？ “哎呀呀……终究还是暴露了呢……不对，说‘暴露’也不确切，毕竟也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提耶拉歪了歪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放进身体被烧穿的洞中抠挖着，沾满鲜血和灰烬的手摸过一条条支撑身体的锁链，就像在抚摸老情人。 “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汝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行刑魔法都没被大众所知吗？吾之半身啊。” “……不知道。” “因为在吾等之前，大部分人都死于自己的力量……死于极刑魔王的力量失控，真是可悲不是吗？当初的吾也太青涩了呢，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结果就搞成了这幅下场……一直以来，吾都是靠着悲悯之刃蕴含的大量魔力和来自珀尔的技术援助才能维持生命的。” 提耶拉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身体，似在感慨，似在回味，但唯独无法从她脸上看到“后悔”。 “不过似乎也快到极限了，现在吾的状态几乎就是半死不活，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呢？一年？半年？一个月？一周？管它呢，哈！” 提耶拉一声大笑，手一晃，悲悯之刃又出现在她手中，沾满鲜血和锈迹的尖端对准了我们。 “对吾来说，所谓的‘人生’就是‘到死之前都努力享乐的过程’！就算吾明天就会殒命，只要能在今天之内把几十年份的乐趣全享受完，那就算是此生无憾了！！！” 说着，提耶拉匕首反握，魔力化作无数锁链迸射，死亡的凶光将我们锁定！提耶拉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正可谓介于生死之间，既然她失去了几乎所有脏器，那‘破坏要害’这一基本的杀敌方式就对她难以奏效！正如她所说，直到她的肉体支撑不住崩坏为止，她都能一直大开杀戒！我们该怎么办？提耶拉可以毫无顾忌舍身攻击，但秋米拉真的无力再战了，她伤得太重了！我是个拖油瓶，翡翠离了秋米拉就无法使用，只能指望莱瓦汀？但莱瓦汀能抵挡住持有悲悯之刃的提耶拉的自杀式猛攻吗？我们到底该怎么—— —————— —————— —————— “终于……” —————— —————— —————— ““““——！？”””” 这一刹那，我们三人外加一把剑，全都如同被钉住一样停在原地。 是威压。 宛如大海，宛如巨峰，宛如无穷无尽的兵刃的威压。 这个感觉，这股所向披靡的、压倒性的力量，难道说——！？ “你们的战帝给的情报是正确的呢……很好，很好，总算能把闹剧做个了结了。” 铮！！！ 清脆的剑鸣声，随后我们所站的大地就崩成了无数碎块，大量深不见底的沟壑将我们互相孤立！尼德·布莱德维奇从天而降，他的异色双瞳左右一扫，如刀的目光依次经过我、秋米拉、提耶拉和莱瓦汀——我们每个人被这目光扫过的瞬间都浑身一颤！ 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就在我们面前。 他身后是一男一女。 千夜，和司南颖。 我大脑的混乱程度前所未有的高，我已经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提耶拉正要做殊死搏斗，结果——结果——结果剑帝就突然出现打断了！？ 我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真的是毫无先兆！而且他说什么？‘你们的战帝给的情报是正确’？战帝？现在玛耶所剩的战帝——只有圣安德烈和法兰了吧？这两人其中之一发现了我们？还给剑帝报了信？先不论其他的——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一路上都是贺拉克图引路，路线是他制定的，他也做好了一切能想到的反追踪的工作！按理说，我们的行踪是不会被暴露的！ 提耶拉能追踪过来是靠和秋米拉的共鸣，但她确实没有通报薇妮，更别说通报圣安德烈乃至布莱德维奇了！ 等等，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直视的可能性。 但—— “来得比我想象中慢啊，尊敬的剑帝先生。” 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远道而来辛苦阁下了，想必……您想见这两位小姐很久了吧？” 第649章 反面的反面 “来得比我想象中慢啊，尊敬的剑帝先生。” 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远道而来辛苦阁下了，想必……您相见这两位小姐很久了吧？” 这一刻我如坠冰窟。 几乎要让骨髓冻结的、阴冷的恶寒在我全身流窜。 真是久违的感觉了。 这种希望落空、被某人、被现实、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此刻的我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回到了被大雪覆盖的敦威治村，被居心叵测的猎人们包围，当时的恐惧已经被铭刻在我大脑深处，只要一点微小的契机就会再次想起。 贺拉克图缓缓走来。 他的动作是那样舒缓柔和，就像饲养员安抚凶残的猛兽一样。 让人安心。 让人畏惧。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真正的“老手”，即使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气场，也是能散布最最深切的恐惧的。 “你是……？” 布莱德维奇看向贺拉克图，那双冷冰冰的异色双眼眯起，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但即使是与这样的剑帝正面相对，贺拉克图也毫无退缩之意，剑帝释放的杀意被轻易化解，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反应。 “哇~这位小哥好帅！大龄温柔未婚的女青年有兴趣吗？呐呐呐？” 司南颖自顾自兴奋了起来。 “……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千夜喃喃低语，从他出现开始他就一直没和我对视过，说起来贺拉克图好像提到过千夜？似乎布莱德维奇看中了千夜“知情人”的身份，刻意带上了他……而且千夜和贺拉克图存在联系？原来是这样吗？ 其实这两人，早已勾结好了？ 在我心乱如麻之时，布莱德维奇看着贺拉克图，缓缓开口。 “等等，我对你有印象……以前玛耶的‘圣地陷落事件’我也是知道的，没记错的话你就是罪首阿格克萨斯的重要帮凶吧？” “能被阁下记住真是万般荣幸。” 贺拉克图行了个非常标准的礼，无懈可击的的礼数，让布莱德维奇都无法保持高压的态度。 “我接到的是玛耶的战帝圣安德烈的通报，但我也有所猜疑……就我所知玛耶的高层人员目前没有直接探知泽拉赫一伙的手段，换言之应该是有‘真正的知情者’先通报圣安德烈，然后圣安德烈再通报我的吧？换言之……” 两者对视。 布莱德维奇的眼中另有深意。 “……真正的通报者，是你。” …… …… …… 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 我，现在，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张口结舌？ 五官扭曲？ 万念俱灰？ ……等等，对啊。 我，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相信贺拉克图啊？ 他在危难中救了我们，向我们讲了各种利害，温柔地对待我们，循循善诱开导我们，解开我们的心结，扮演着完美的良师益友的角色。 于是，不但是我，连一开始抵触他的秋米拉也开始全方面信赖贺拉克图了。 我们都是如此。 于是，“他可能一开始就另有所图，只是为了看着我们被送上绞刑架”这个可能性，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我们完全排除了。 唯一的逻辑矛盾就是——他一开始把我们从剑帝手中救出，但现在又把我们交给剑帝，这是不是自相矛盾？如果他只是单纯恨我们的话，从一开始就不救我们不就行了？ ……不，不对，两者是有区别的。 如果“一开始就不救我们”的话，那世界第一通缉犯的落网就是剑帝的功劳，是血狱的功劳，就没贺拉克图什么事了。反之，现在的情况是“在贺拉克图的见义勇为下，血狱成功拿下了世界第一通缉犯”，这样一来贺拉克图以往的罪名全都会被既往不咎，甚至还会像薇妮一样被冠上新英雄的头衔。 一切都是一场周密的计划。 对我们而言是从希望到绝望的过山车。 但对贺拉克图而言，这只是陪着两个头脑简单的小笨蛋来一场异世界观光旅行。 “贺拉克图，你……你……” “——你这混账！！！！！！！” 不当我把话说完，秋米拉就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跳了起来！她用荆棘面前驱动着只剩白骨的那只手，握住了莱瓦汀，砍向贺拉克图—— “别这样，埃隆梅德小姐，我会很为难的。” ——轰！！！ 莱瓦汀的火焰灼烧在贺拉克图身上，但身体碳化的同时也在再生，他的再生速度甚至比受伤的速度还快！他曾说过很多次的，“战斗并非我的长处，但论起防御力和生命力我能够冠绝拜欧哈扎德”绝非戏言，即使是炎之神剑的直接劈砍都无法立刻造成有效伤害！ “你这天杀的混——” “我想任何老师最先教学生的事之一就是‘别说脏话’吧？” 咚！！ 贺拉克图身体反卷，修长的腿散开成肉线紧接着又合拢，乍看之下就像肢体毫无预兆移位了一样！秋米拉软趴趴的身体被他直接踩在脚下，同时从他身上分离出的肉线变成了白色卷住莱瓦汀，显然经过了耐高温的特殊变异！ 很明显他已经蓄谋已久了！早已应对我们每个人的特性做好了准备，随时都能行动，一直以来都在陪我们玩过家家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一击制胜！ 被骗了，从头到尾都—— “你也是哦，泽拉赫小姐。” 不等我躲闪，贺拉克图的一只手就变成触手打在我背上，让刚要爬起的我又躺回地上，而且被死死压住了。他行云流水地操作自己的身体，很快就用大量肉线把我、秋米拉和莱瓦汀绑成了一团，就像把货物打包一样轻描淡写。 “好了，这样一来就束缚完成了，不必担心她们有冒犯之举。” “……你倒是识相，不过我也没啥可说的，倒是那边那位——” 布莱德维奇冷冷地看向另一边的——提耶拉，这个少女一开始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所以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布莱德维奇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话……她……她在布莱德维奇眼里，究竟算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啊，吾只是个见义勇为的少女，想抓住两个通缉犯，为玛耶的未来尽一份力！”提耶拉笑嘻嘻道。 “说瞎话至少也先打个草稿吧，你这种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和恶意的家伙最没可信度了……也罢，毕竟你不是重点。” 布莱德维奇轻叹了口气，走了过来。 “司南颖，留意周围，没准泽拉赫有后手。” “明白！” “但不许随便爆破。” “切……” “小子，你也一样，注意周围。” “好的。”千夜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么……” 布莱德维奇跨前一步。 “我代表血狱，感谢，你的见义勇为。” 贺拉克图深鞠一躬。 “我的荣幸，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把我的免罪和功绩评定提上日程。” “那是当然的，不过在那之前——” 铮——————————————————！ 悠长，悠长，悠长的剑鸣声。 不知何时，布莱德维奇手中出现了一把充满沉重感的巨剑。 肉眼完全捕捉不到他是怎样出剑的。 但造成的结果看得一清二楚。 贺拉克图“裂开”了。 从肩膀到侧腹，整整齐齐，就像是比着尺子划出的切口。 “——在那之前，让我砍一下，没意见吧？” 剑帝冷声道。 就连贺拉克图的表情也僵住了一刹那。 但他随即换上了无奈的笑容。 “原来如此……‘先砍了再说’吗？一刀切的武断，但却很有效啊。” 这一剑把贺拉克图的躯干纵向剖开了。 但里面露出的不只是各种形状怪异的肉线状内脏，还有更加奇怪的东西。 在他身体内侧的空间里，几根血管的末端连接着形状类似注射器的小肉瘤，处于半压缩状态，仿佛从一开始就在蓄势待发弹出体外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贺拉克图？” 布莱德维奇的眼神愈发锐利了，他紧盯着贺拉克图体内那几个形似注射器的肉瘤，仿佛仅靠视线就能切开空间。 “我说是为了压制泽拉赫小姐她们……阁下会接受吗？” “她们早就无力化了，无需压制……你这样子，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打算对我发动偷袭’一样，让人很不舒服啊。” “阁下想太多了，我没有这样的实力，也缺乏行大事的胆量。” “说起来，我听说拜欧哈扎德以前搞过一些小动作，提取不同世界的人的基因特征，培育出‘有针对性’的生物武器。” “好像是这样？” “灵星似乎也包含在其中呢。” “是这样吗？” “真巧，我也是灵星出身的。” “那可真是太巧了。” 贺拉克图的微笑依然柔和。 布莱德维奇的视线依然冷厉。 对视的瞬间—— “少给我来这套！！！” 积压的怒气瞬间爆发，等身大的巨剑携卷着无上的力量挥出，剑帝布莱德维奇的这一招没有任何留手，他真的动怒了！剑还未至，仅仅是风压就将贺拉克图的身体碾压，但不知为何贺拉克图的表情依然镇定—— 轰！！！！！ “老实呆着吧——怎么！？” 布莱德维奇第一次发出震惊的声音。 他的剑，人界最强的剑士的饱含怒意的一击，居然被挡住了，连冲击力都被完全吸收。 闪闪发光的某物拦在贺拉克图和布莱德维奇之间。 四瓣翅膀轻柔地包裹住了巨剑的剑刃，将斩击化于无形。 这是一只蝴蝶。 一只由金粉相间的光组成的蝴蝶。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这样我们就能把剑帝甩在这里了——就是现在，走了！” 贺拉克图的声音能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我感到包裹住我们的触手用力一扯，蝴蝶的金粉光晕将我们吞了进去—— “去哪——！？” “故地重游！” 唰！！！ 第650章 逆子 闪闪发光的某物拦在贺拉克图和布莱德维奇之间。 一只蝴蝶。 一只由金粉相间的光组成的蝴蝶。 四瓣翅膀轻柔地包裹住了巨剑的剑刃。 将斩击化于无形。 有了上一次的失败，这次尼德事先预想到了各种弄各样的情况。 如果是假情报的话，如果是泽拉赫的阴谋的话，如果贺拉克图这个人其实只是假意归降的话——各种情况都想好了应对措施，所以在即将交接犯人时他才毫不犹豫地先砍了贺拉克图一剑。 然而，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这一步。 这个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的可能性。 “你脑子在想什么啊………………？” 先于理性，过度的震惊就化作喃喃低语从嘴里漏了出来。 尼德当然知道这个金粉色光组成的蝴蝶是什么东西。 他所指的人界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招式，可以说是那个人的标志了。 “疯了吗……和这些家伙联手……你认真的？” 金粉色光芒紧紧纠缠住他的巨剑，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动作！尼德眉头紧皱，索性直接松开巨剑，直接伸手抓向同样被笼罩在金粉色光晕的三人！然而已经晚了，光芒瞬间增强，把三人的身影完全覆盖，尼德仅靠着直觉把手伸向光芒中，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扯—— 轰！！！！ 金粉光芒轰然炸裂，贴脸的爆炸，连尼德都震得后退数步！绚烂的光柱直冲天际，剧烈的冲击力让大地都为之震颤，这一瞬间尼德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和神之怪物对峙的时期！足以刺穿眼皮的强光终于消散，尼德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围…… 周围的一小圈都被夷为平地了，范围不大，但威力极强，就好像把剧烈的爆炸威力限制在一个狭小空间里一样，并非为了大范围破坏，而是单纯为了击退尼德。 再定睛看向手中握着的刚刚扯下的东西…… 是一只手。 贺拉克图的断臂。 在那一瞬间尼德抓住了贺拉克图，但贺拉克图就像蜥蜴断尾一样，放弃了胳膊带着两个通缉犯逃走了。 “……………………” 而背后传来了新的动静。 “呜哇哇哇哇……这、这是搞什么！？好痛！” 司南颖跌跌撞撞爬起来，她被冲击波吹飞了，但所幸没受什么伤。尼德摇了摇头不再管那个笨蛋，凝视了手中断臂数秒—— “……啧！” 剑光一闪，啪嚓一声，断臂就变成了一摊碎肉。 晃了晃头，挤了挤眼睛，尼德稍微清醒了点，但那种梦游般的“不现实感”依然存在。 又被泽拉赫逃了——这本该是个让人无比羞愧的坏消息，但和更富有冲击性的事实比起来就没那么令人震惊了。 “小蝶，你……？” 叛逃的血狱高层，蝶仙——小蝶，出手救了他们？ 小蝶是什么时候和泽拉赫她们联手的？ 不，在那之前，说到底—— “她……大事件后不就被囚禁在地下监牢了吗？怎么逃出来的？而且为什么——” “——呀！！？？” 然而还不等尼德细想，司南颖的尖叫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又怎么了？吵死了！！！” “不、不是啊！内个内个内个，千夜小哥他……” “哈？” 再回头看…… 的确，少了个人。 刚刚大爆炸的瞬间，尼德忙于防御，司南颖这没用的玩意被吹飞了，按理说实力最弱的千夜应该比司南颖还惨才对，但……他消失了。不是被吹飞了，也不是死无全尸，而是完完全全的不见了。 他逃了。 而且如果不是小蝶使用某种手段引发的爆炸完全吸引了尼德的注意力的话，千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尼德眼皮底下溜掉。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开始就做好了趁这个机会脱离尼德的准备。 千夜。 贺拉克图。 小蝶。 这些人…… “原来是……这样吗？” ———————————————— “你说什么！？” “对！就是刚刚的事情！小蝶她——” “他妈的！！！” 接到尼德紧急联络的咲舞久违地说了脏话，嘴里叼的烟在紫色闪电中化为灰烬，她关掉BBT，以最快速度前往血狱最下层的升降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时候明明……” 升降梯迅速下降，已经深入血狱地下，但咲舞眉头紧皱，在心急如焚的她看来这速度实在太慢了！ “啧——碍事！” 她的双腿迸发出灼目的紫电，双腿的肌肤在紫电映衬下宛如剔透的紫水晶一般！高高抬起一脚，算准距离后——用力踩下！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压缩的紫电轰然爆发，和天下无双的强烈踢击结合，汇成了紫色的雷瀑向下奔流！升降梯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雷光顺着电梯井一路下降，一重重还未完全打开的防护墙都被扭曲撕裂！ 但咲舞本人还要更快！她如流星般下坠，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冲出了电梯井，进入了地牢！她的行动使得警报声大作，但她逛不了这些了！加速，加速，加速，在无数巨型血管林立的广阔空间中冲刺，浑身上下爆发的能量让狱卒血兽们四散奔逃，很快她就到了地牢最深处—— “给我开！！！” 噔！！！！！！ 不耐烦的她直接一脚踢爆了当初烨亲手布下的血肉牢门，大步流星走进囚禁着小蝶的监牢——那个淡粉色头发的幼小少女依然被双目紧闭，四肢被固定在无数血管中，就像被嵌在墙上一样，十分的凄惨。 每天都一样。 每天都是如此。 伸出手放在她的胸脯上的话还能感受到她胸中无力的心跳。 很真，真得不能再真了，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可怜的小蝶就这样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咲舞也是这么认为的。 “……………………” 咲舞不擅长感知，但就算是让擅长此道的皓月来大概也很难分辨真假吧？这样的话办法就只有一个。 “……抱歉了，如果是我们搞错了，到时候一定把你治好然后郑重道歉。” 紫电凝聚在手上，咲舞迟疑了一瞬，然后一拳打出！ 砰！！！ 这一拳完全洞穿了少女的腹部，娇柔的身体顿时鲜血淋漓，让人目不忍视—— “——！？” 然而她的腹部破洞中涌出的不只是鲜血，还有淡粉色的光芒，光芒就像炊烟一样飘飘忽忽弥散，而“小蝶”的身体也逐渐失去了固定形体，变成一堆肉块掉落在地。 “空壳…………吗？” 一直以来囚禁于此的小蝶是假的，是她事先精心准备的足以乱真的徒有生命的替身。 说起来，那个时候…… ~~~~~~~ “喂尼德，小……嗯？” 抬头看向旁边，不知何时，小蝶昏倒了。 倒在地上，从少女的体型变成了**的体型，一如当年咲舞第一次见她。 而在她旁边是个血红色的空间裂缝，皓月搀扶着看上去半梦半醒的烨从中走了出来。 ~~~~~~~ 那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小蝶恢复成**体型并昏迷，每个人都想当然地认为是烨的苏醒影响了脱胎于她的小蝶，使得小蝶失去了战斗力。 但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场面实在太乱了，每个人都不明就里，状况一团糟，在那样的混乱中……如果小蝶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且抓住机会的话，来个金蝉脱壳是轻而易举的，而大脑一片混乱的人们不会对此产生怀疑。 囚禁于此的小蝶是假的，那么真的小蝶呢？她在哪？ 关键是…… “居然和泽拉赫她们勾结上了吗……这孩子！” ———————————————— 尼德的心思当然早就不在提耶拉身上了，但她作为重要证人还是溜不掉的，她现在只能抱着残缺不全的躯干等候发落。 不过…… “喂喂喂……不妙吧？这绝对不妙吧？” 就连她也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剑帝现在心情很糟，他打开BBT和光幕上的某人说着话，表情十分严肃。 提耶拉本以为这一次就能做出个了解，但就结果来看并没能成功，反而把事情变的更麻烦了。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总之，不把身体修补一下不行，即使这躯体只是用来苟延残喘的，但至少也不能妨碍到正常行动。 必须联系一下珀尔…… （喂喂？珀尔？）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念话。 （吾这边出了点事故，被她们溜掉了呢，吾的身体也受创严重，需要汝来修复一下） （………………） （有在听吗？回话啊，还是汝老到耳朵都聋了？） （……………………） （……喂？珀尔！？） 念话另一端突然传来杂音，不是珀尔的脑内传讯，而是……很嘈杂，爆炸声，断裂声，还有什么东西崩碎的声音，这都是珀尔的感官直接听到的环境音，现在居然直接顺着念话传到提耶拉这了？ （珀尔？珀尔！快回话！汝——） （……哈啊，哈啊，呼……他妈的死老头子……够耐操的哈？老不死的玩意……） （！？） 新的声音出现了。 一个……很耳熟的女人的声音？ （好了……别给老娘装哑巴了……你家主子莱本托德呢？咋不管你了？还是说丫自身也难保了？不过我才不在乎……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马上！我他妈还要给我那混账老爹交差呢！！！） ~~~~~~~~~~~~~~~~~~~~~ 忠诚不二安德烈 身娇体弱塞卓昂 心地善良提耶拉 稳操胜券薇日天 模范女儿血小蝶 从不吃瘪尼德酱 家庭美满夏洛蒂 铁石心肠钢铁王  ~ xk哥哥骗过你吗.jpg 第651章 反击战的开始 剑帝追击到泽拉赫一伙的行踪，但因为特殊原因失手时，时间倒回一些—— “喂……喂……所以……到底有什么意义……” 夏洛蒂站在在神泪之原的冰天雪地中，遥望前方。 由于圣地陷落事件中神泪之原上也发生了足以改变地形的大战，所以这已不再是一望无际平滑如镜的冻土平原，而是如同由无数巨大碎石七零八落散落堆积而成的丘陵地形一样。夏洛蒂不知道在这一带徘徊了多久了，但始终无法靠近星穹废墟——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无法靠近，现在星穹废墟的新大结界远远没构建好，人手的分散导致警备力大不如前，如果她拼一把的话也不是无法潜入进去。 绊住她脚步的更多是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只是听从圣安德烈不明就里的指示，在心里希望并怀疑着丈夫和女儿的存货，向着星穹废墟前进。 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不能自己把控自己的命运了，她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像暴风中的小船，被化身为飓风的大人物们扯来扯去。最早是以撒拉，之后是是剧变前的妮尔丽斯，然后是薇妮，圣安德烈……她到现在都没以自己的意志做到过什么，就连最初的“向圣安德烈复仇”一事也变得凌乱起来。 现在的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现在的她究竟还能干什么呢？ 夏洛蒂从不知道藏身了多少天的岩石后走出，遥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圣地，上次来到这里是乘着黛的龙车从天空降落的，由于一直待在车厢里所以无法看到星穹废墟的全貌。而现在再看的话……真的是十分壮观的建筑群，一想到许久之前他们曾在这卷入了玛耶历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夏洛蒂就缺乏真实感。 “唉……” 夏洛蒂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又重复了几次深呼吸。 用微弱的死灵魔法包裹身体抹去生气，小心翼翼地在一片狼藉中移动，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还完全没想好该如何潜入……说起来潜入进星穹废墟后又能怎样？该干什么？是要做什么事还是要见什么人？圣安德烈只说“去星穹废墟”，但没有说之后的事吧？ “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底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么来了？ 开什么玩笑？ 现在要折返吗？ 不可能了吧？都到现在了，如果还—— “——！？” 这一刹那间，夏洛蒂浑身一颤，刚才她突然感觉到了除自己之外的人的“生气”，但这生气又和普通活人的生气有所不同，不像是通常生物的，但又确实是“活着”。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夏洛蒂想到这里立刻环顾四周，青白色的亡灵环绕她周身，不死生物们也从土石下爬出做好警戒。 “谁！？有人吗？” “………………” 无人回答，夏洛蒂绷紧了神经，然后—— “魔法的世界果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你那个是……‘亡灵’？在我们那亡灵什么都是纯粹的迷信，但在玛耶就是真实存在的，真是奇妙。” “！？” 夏洛蒂猛然回头，她眼前的空间扭曲了——不，不是空间扭曲，而是最高级的光学迷彩被关闭了。一个不论怎么看都相貌平平的不起眼男人从光学迷彩下现身，属于让人看一眼就忘的类型，但不知为何却散发着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压力。 “你是……？” “这位女士是夏洛蒂·菲尼克斯吧？” “啊，是、是的……” “我是卡罗尼亚，姑且算是马西阿罗的宰相。” “哈啊！！！？？？” “我等的陛下让我出来迎接一个‘重要人物’，姆……” 卡罗尼亚上下审视着夏洛蒂（视线在她的胸和屁股上多停留了几秒），微微眯起眼睛。 “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你这样的女人……罢了，也这只有你一人了，跟我来吧。” “等等，去哪……？” “别多问。” 卡罗尼亚的右手突然展开，变成了十分复杂的发着蓝光的机械结构，不等夏洛蒂反应过来，宛如冻结的火焰的蓝光就蔓延到她身上，将她完全拘束—— ———————————————— 中央神学院，地下实验基地—— 和地面以上的恢弘大气的宗教式建筑不同，距地表数百米的地下满眼全是冰冷的金属感。 巨大的石造建筑和钢制骨架层层叠叠，构成了这个异样的广阔空间，看似杂乱，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每个细节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兼顾和实用性和美感——当然，这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 现在这里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惨烈程度堪比龙卷风过境，已经是连废墟都算不上的垃圾山了。 而就在破坏旋涡的正中，这个异样的怪物一手撑着腿勉强维持站立，另一手拽着另一个人的头发。 “呼……呼……呼……啊啊，真是……好吧，你丫确实也够强了……” 塞卓昂·海德里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潮水般的疲惫让她睁不开眼，过度的魔化也让她不堪重负。她的大半边脸都仿佛覆盖了一层角质壳，身上满是重装甲般的魔力层，但大部分都已经七零八落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鲜血淋漓。 “…………” 而被她抓在手里的家伙更是凄惨，很显然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大半，原本从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中闪烁的符文之光也消散了。炼金术，肉体改造技术，符文魔法，把这三者完美融合的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被塞卓昂以微弱优势战胜了。 “呼……呼……好了……妈的……累死了……不过……” 咚！ 塞卓昂抡起魔化的手——或者该说爪子——狠狠拍了珀尔一巴掌，差点让他的脖子折断。 “好了……别给老娘装哑巴了……你家主子莱本托德呢？” “…………” “不说？哈？” 咔嚓！！ 长刀一挥一挑，行云流水般把珀尔的两根肋骨挑了出来，带出了一大块碎肉，珀尔发出一声闷哼，但仍然没有多说话。 “莱本托德咋不管你了？还是说丫自身也难保了？啊？还有你藏着的大秘宝呢？” 轰！！！ 手指插进珀尔后背，凝聚在指尖的魔力小规模爆发，把腰椎部分完全粉碎，已经无力再战的珀尔无法再维持肉体强化，只能任人宰割。 “你在打什么小算盘？不过我才不在乎……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马上！我他妈还要给我那混账老爹交差呢！” “…………” 而珀尔依然沉默不语，塞卓昂啧了一声，这次抓住他的腿—— “好了，够了，别再拆我的身体部件了。” ——这时珀尔终于出声了。 “哈，早点认怂不就得了，浪费我时间。” “不不，一开始任你折腾是为了测试符文效果消失后我的肉体强化能保持多久，现在大致能得出结论了，所以你可以停手了。” “……” 喀嚓！！！！ 感到不爽的塞卓昂硬是把珀尔的双腿扯了下来，珀尔闷哼一声，但没有更多表现出疼痛。 “所以，够了吧？你丫的……纠缠了这么久，该说的情报就赶紧吐出来吧……你这辈子都在收集魔王的遗骸和大秘宝吧？” “正是。” “老娘对魔王的那套东西不感兴趣，大秘宝啊大秘宝，剩下的大秘宝都被你藏在这了吧？在哪？老实交代！不然我——” “我投降，我交代，我会乖乖配合的。” “……哈？” 正要放狠话的塞卓昂被打断了，她又感到一阵不爽，但也没法说什么。 “我话先说在前面哦？我和薇妮·莱本托德本质上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隶属关系，我为她提供技术援助，她为我提供让我的成果大显身手的舞台，我们互不相欠。” “…………所以？” “所以我本来就没打算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这样就已经够了，毕竟……” 珀尔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我最失败同时也最强大的作品已经交付给她了，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只等她提供一个足够宏大的舞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世界扭曲成了一团扭曲的色彩，金色和粉色在我视野边缘不断掠过，高频的色彩转换让我恶心想吐。我不得不努力闭紧眼睛，不让绚烂的光芒照进眼睛，即使如此剧烈的失重感还是包围着我。混乱之中只有一个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我一直紧紧握着的、那只只剩白骨的小手。 失重感忽然减轻了，几乎要刺穿眼皮的强光也突然变暗了，我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我看到了无比宏大的景象，这是近乎永恒的一瞬间，水箱中的光景，我们离开脆弱的肥皂泡的保护，无尽的水体包容了一切，而无法用距离概念衡量的远方是巨兽们的影子，那些界外巨兽—— 轰！！！ 剧烈的冲击传来，震得我头晕眼花，那一瞬间看到的光景消失了，回过神来时脚下已经有了地面的触感。 我这是在哪？ 周围空气的感觉……和玛耶完全不一样。 而且能量十分混乱驳杂，绝不是玛耶特产的纯净魔力。 这里，难道…… “上次见已经是半个地球年之前了呢，你变得还真是彻底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不等我环视周围环境，一对修长的腿就填满了我的视野。有人站在跪在地上的我面前，顺着退向上看去，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她露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神秘微笑。 然后，向我伸出手——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蝶’，欢迎回到边境战场，妮尔丽斯·泽拉赫。” 血皇之女，前血狱四骑将之一，就站在我面前。 ~~~~~~~~~~~~~~~~~~~~~~ ~~~~~~~~~~~~~~~~~~~~~~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卷十四，惘之梦，完 次卷，恶之逆 进入收尾 第652章 旧账清算（1） 时间倒回一些—— “原本还以为是无稽之谈，结果居然是真的啊……” 塞卓昂看着空间戒指中的几个大秘宝，语带感叹。 曾有一种论点，那就是大秘宝之间是存在“联系”的，彼此之间存在着微弱的感应——这一点基本已经被证实了，但这个论点后来拓展出了一个如同天方夜谭的假说，那就是“当一次性凑齐了多个大秘宝时，它们彼此的感应就会叠加增强，从而能用它们搜索下一个大秘宝的位置”。 这个假说当然无法被证明，毕竟要论证的话就必须让多方势力都自愿拿出秘藏的大秘宝凑在一起，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而塞卓昂也一直把这个假说当成瞎扯淡。 但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 大秘宝这种东西，通常一个人一生中想要弄到一个都难如登天，更别提同时持有两个，三个……但这种东西就像地震中的死亡人数一样，死一个两个是真切的恐怖，但死成百上千的话就只是令人麻木的数字罢了。当塞卓昂按照老爹留下的指引把一个又一个大秘宝收入囊中之时，看着这一堆或保持原型或维持着各自不同形态的东西，塞卓昂几乎都对它们失去了兴趣。 目前已知的大秘宝，全玛耶大约有十七到二十个，大秘宝这东西的来源归根究底似乎是玛耶这世界的规律的产物……如果一个大秘宝被毁坏，理论上相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大秘宝诞生，但这个“一段时间”恐怕就要以千年万年为单位了。 “七，八，九……天啊，九个啊，九个……” 清点了一下空间戒指里大秘宝的数量，塞卓昂忍不住发出叹息。 九个大秘宝。 而且全都是未定型状态。 如果塞卓昂愿意的话，她现在立刻就能把它们全都据为己有，让它们变成一整套装备组合起来……想想就刺激。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马格纳斯留下的指引百发百中，说哪里有大秘宝就一定不会落空。也就是说海德里希家族其实在几千年来一直都掌握着世上大部分大秘宝的下落，只要他们愿意就能随时回收，而世人却傻傻不知道，就连一两个大秘宝的出世都能引起震动……现在想想卡索鲁城中发生的种种简直可笑。 这么一想的话，一股无聊透顶的枯燥感就扑面而来，这些玛耶最不可思议的珍宝也失去了吸引力。 一共要收齐多少个大秘宝？要未定型的还是已定型的？马格纳斯并没有说，只能理解为“越多越好”“形态不限”。 硬要说的话，莱瓦汀也是大秘宝，妮尔丽斯的虫仓也是大秘宝，总不能现在找上她们把东西硬抢过来吧？而且有些大秘宝已经被别人抢先了，比如她潜入森精灵的圣地的时候发现卡俄涅已经被薇妮先一步取走了，但应该不是为了阻碍塞卓昂…… 塞卓昂不蠢，她不想在这期间贸然和薇妮起冲突。 但现在不得不和他们牵扯上了。 “一直都很好奇，那之后丫都躲到哪了，原来就在眼皮底下啊……” 正如霜林演武场地下有着藏有大秘宝的地下大空洞一样，万神殿的中央神学院地下也有，但这里早已被薇妮·莱本托德的盟友改造成了试验场。 和地面以上的恢弘大气的宗教式建筑不同，距地表数百米的地下满眼全是冰冷的金属感。 巨大的石造建筑和钢制骨架层层叠叠，构成了这个异样的广阔空间，看似杂乱，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每个细节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兼顾和实用性和美感。 但在塞卓昂眼中只是个贼窝罢了。 充满令人作呕之物。 现在的她站在最高处的一个钢架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或许是触动了这里的警报系统，一个又一个徒具人形的怪物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它们身上满是增生的肉瘤，血管和肌肉外露，不知为何关节处都闪烁着明晃晃的符文。 这就是珀尔的作品中最下级的存在，不是成功之作，连伪王都成不了，只是炼金术师的狂想的牺牲品罢了。 “姑且，由我来给你们送葬吧——” 塞卓昂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自从自己对父亲和家族没那么抵触了之后，就好像心中的某个梗塞被消解了一样，很多东西——包括境界的跨越也是，等回过神来以前还难以做到的事现在已经能理所当然般做到了。 她伸出手，淡淡的魔力从手上散发出来。一开始是透明无色的魔力，塞卓昂聚精会神，按下了意识中的开关，魔力立刻有了新的形态。 这究竟是电光还是火焰？ 电的光芒被赋予了火的形态，火焰状的放电，光彩无时不刻不在变化，就好像要不间断地呈现光谱上的所有色彩一样。灼烧的感觉，刺痒的感觉，跃动的感觉，以及其中隐藏的能量—— 玛耶历史上也有人制造出过类似之物。 但在相关知识并不发达的玛耶，先驱者们并不了解这“火焰状放电”的实质，只是单纯将其理解为“将雷元素赋予火焰的性质”，这当然只是最粗浅的理解。 原本塞卓昂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什么。 直到她后来恶补了从其他世界流入玛耶的知识。 “魔力质变——等离子体！” 轰！！！！！ 质变的魔力轰然爆发，在最高处铺开，仿佛在大空洞顶部覆盖了一层火焰状的雷电之海！猛烈的放热与魔力的激荡让空间隐隐发出悲鸣，辐射出的强光更是让怪物们难以靠近！ （塞卓昂，量力而行，你应该还掌控得不熟练） “鬼知道我他妈能维持多久……不过轮不到你担心，速战速决吧！” ———————————————— “嗯…………？” 试验场最深处的珀尔微微睁大眼睛，扫了一眼一旁的魔晶石屏幕，映出的影像中出现了塞卓昂的身影。她浑身爆发着炫目的光，火焰状的闪电？带电的火焰？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只要有“总算有人入侵到这了”这个事实就够了。 “不过你们也真够体贴的了，刚好等我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后才过来砸场子……” 轻轻一笑，珀尔拆下面前的精密仪器上一块铭刻着符文的小晶石，握住它默念了几句，晶石就化为一道光芒消失在空间中。 “搞定……这是构成科黛伊洛的钥匙的最后一环了，已经交给你了哦莱本托德小姐，我们互不相欠了。” 接下来就是—— “久违地，活动一下身子骨吧……别让我失望啊，塞卓昂·海德里希！” 第653章 旧账清算（2） 轰！！！！！ 火焰状的电光之海在空中沸腾，持续释放的高热把周围的一切都烧熔毁坏！塞卓昂从质变的魔力中提炼出纯度最高的一部分，凝聚在剑鞘状的握柄上凝成魔力刀刃，这次要做得更轻薄，更修长，对，要的就是“电浆的长刀”——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或许是特化了再生速度吧？几只扭曲的怪物强行顶着电浆灼烧推进了过来，它们嘶吼着向塞卓昂挥下利爪，但下一瞬间身体就被分割成了无数碎片！等离子体构成的魔力刀刃锋利到足以粉碎一切防御，绚烂的光芒在摇曳之后颜色定格在了紫蓝色，而怪物飞溅的鲜血沾上的瞬间就被蒸发！ 塞卓昂知道的，现在这群杂鱼根本就是拖延时间，不能在它们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一定要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 “悬浮的领地——” 一打响指，所有被塞卓昂的魔力覆盖的范围全都出现了复杂的魔法阵，变成了无重力空间！怪物们在无重力中失衡漂浮，趁这个瞬间电浆海翻起巨浪向它们碾压而去，大部分怪物顷刻之间就在放射的能量中化为飞灰，至于少数能够抗高热和强辐射的个体—— “——碾杀的深井！” 轰！！！！！ 骤然的重力剧变让空间不堪重负，前一秒还是失重，下一秒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千吨重的钢铁压着怪物们向下砸去！无数怪物在坠地的瞬间血肉横飞——但由于重力实在太强，爆出的鲜血甚至都没能溅起来就紧紧贴在地上，就像为地底铺上了红毯一样！ “还不出来吗？该死的老小子……” 塞卓昂左右环顾，并没有看见珀尔的身影，想张开感知魔法，但充斥空间的高能量会造成极大阻碍。而远处更多的怪物们出现了，它们似乎终于学乖了，不敢再贸然靠近，而是从远处发动攻击。那些身上有大量空洞的怪物们就像成捆的炮管一样，大量的魔力在他们体内锤炼压缩，然后收束成混着驳杂元素的能量团块。 然后——发射！ 成百上千的密集炮击把塞卓昂覆盖，那是距离范围当量属性都截然不同的火力网，在一瞬间内构建出能讲这些完全防住的防御是不可能的，但—— “术渊！” 塞卓昂张开领域，而且一口气扩展到最大！所有附带着乱七八糟不同属性的魔力团块全都被还原成了无色透明的纯魔力，但这下一秒就变成了质变成了电浆海的一部分！塞卓昂开始了高速咏唱，直接用等离子体描绘出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魔法阵，光芒压缩着，色泽从紫蓝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鲜艳，最终是灼目的赤红—— “死吧！！！！！！” 最快的刀—— 最准的尺—— 最亮的光—— 无需计算弹道之类的提前量，在发射的瞬间，轨道上一直线的所有建筑物就化成了熔铁和岩浆！这可能是玛耶直径最大的激光炮，狂暴奔流的高频电磁波将怪物们的魔铠顷刻间摧垮，而就在它们还处在被破甲的硬直中时，直径百米的光之洪流又凝聚成一直线收缩！ “LichtKonvergenz……” 所有光都集中在塞卓昂长刀的魔力刀刃上，就连巨大的魔法阵都收束成了像刀锷一样的小小圆环，提供瞄准的辅助—— “……Stirb！” 飒！！！！ 聚成一束的激光化为最锐利的切割刀，延展、切割、收刀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人眼能捕捉的极限！所有怪物都被横向一直线切开，笔直的切割断面是威力的完全收敛，一瞬之间，所有怪物都已被腰斩！ 塞卓昂甩了甩刀消去残留在上面的等离子体，再次环顾全场，扫视怪物们的残骸。 “呼……乌合之众罢了，主菜呢？还不上吗？给老娘出来啊！” 被魔法放大无数倍的声音在大空洞中回荡，但没有一个人回应。塞卓昂啧了一声，一打响指，她的领域“术渊”立刻变了，海市蜃楼般摇荡的黑色浸染了无色透明的魔力，就像隐藏在深海的巨兽张开巨口一样。她自如操作着“星骸”，扭曲，折叠，然后突然铺展开，把所有怪物尸体都笼罩了进去！ “再现……我想想，星间的超重力吧。” 咔嚓咔嚓咔嚓！！！！ 所有尸体都像沉入深海的铁罐一样被压扁了，但这压力远比区区深海强大无数倍！即使只剩尸体，怪物们的肉体强度也是超规格的，若要把如此大量的它们压缩成一团的话，需要的是堪比恒星地层深处的巨大压强！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怪物的尸体压缩，压缩，再压缩！从全尸变成骨骼碎裂的惨状，又变成连原本形状都看不出来的肉块，紧接着连肉块都被进一步压缩，细胞结构被彻底破坏，分子间距不断缩小！很快，它们的密度就超过了玛耶密度最大的天然矿物！ “姆~这样就可以了吧？” 看着最终得到的这个二十英尺见方的超高密度的东西，塞卓昂点了点头，她伸出手，五指握成爪状，就像直接捏着这个用无数尸体做成的超高密度产物一样。 “重力变更——” 浮动的重力把这个超加强版铅球变得像棉花一样轻（对塞卓昂而言）。 “转轴固定——” 而向中央收束的重力把塞卓昂固定在原位，不会为惯性左右，就像坚固的轴承一样。 “弹道计算——” 预判，预估，做好提前量的推演，瞄准最有可能是目标所在处的位置。 “动力压缩——” 星骸把这个超质量体完全包裹，而大量等离子体在其间闪烁，在不断的压缩和激发中积累能量。 “准备——” 在动力的推进下塞卓昂像陀螺一样旋转，但旋转轨迹比差分机的齿轮还要精确，等离子体在小规模喷发推动投掷物和她一同旋转，经过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Tombstone——piledriver！！！！” —— ——■ ——■■■■ ——■■■■■■■ ——■■■■■■■■■■■■■■■！！！！！！ 足以把耳膜彻底贯穿的尖锐爆音激荡，尸体压缩堆叠成的超高密度团块化作模糊的影子向大空洞最底部下坠，顷刻之间就完成了音障的连续突破，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建筑都被震碎成沙尘！被星骸异化的重力引发了空间的扭曲，连带产生的震荡聚成一束进一步推动超重物的坠落，四散的能量几乎要把大空洞击垮，这是足以引发小规模地震的冲撞——！！！ —————— “潜能爆发×肌力增强×冲击消解×无力化×稳固空间×超防御——” —————— 然而， 撞击的瞬间，预想的超大破坏并没有发生，甚至都没什么很响的撞击声。 或者，这到底算不算发生了撞击都难说。 “喔……喔喔……这玩意可真够重的……体贴一下老人家吧。” 这个老人用两手撑住了这个超重超高密度的投掷物，他的身体几乎没被冲击损伤，连脚下的地面都只有浅浅的碎裂。他上半身的衣服或许是受到冲击波及而碎掉了，露出的肉体无论如何都不像个上年纪的老人，黄金比例的肌肉质感犹如人造纤维，美丽，却让人毛骨悚然。 “嘿——咻！” 再一使力，他轻描淡写地把这东西扔到了一边——正要脱手之时动作又停住了。 “等等，这么重又这么高密度的东西，怕不是会一路压穿地层啊，现在的年轻人发招之前都不考虑后果吗？” 他身上浮现出乳白色的纹路，那是一个个符文。 “ਮਰᛋ！” 从未听闻过的符文咏唱，乳白色符文接触到物体的瞬间，同样颜色的火焰就将其包裹，眨眼间就烧成了灰烬。 “嗯，这样就好，毕竟乱扔垃圾是不对的，保持实验环境的卫生非常重要。” 说着，老人——珀尔抬起头，和空中的塞卓昂对视，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塞卓昂也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准确地说，是看着这家伙身上闪闪发光的符文。 以具有魔力的文字发动魔法，自古以来都是魔法的重要一支，符文学是任何魔法教育机构的必修课。然而……珀尔身上的每一个符文看上去都很眼熟，但塞卓昂能肯定自己一个都没见过，至少它们不存在于任何魔文里，也不符合任何咒文的语法构成。 “……说实话，” 塞卓昂把珀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缓缓开口。 “我对你们这些学者的印象就是绝不会直接参与战斗，当初奥希米尔也是一直躲在那个铁罐头里，结果你丫的……” “我直接用肉体作战很奇怪？不，不，别把我和奥希米尔相提并论，我们的理念从根本上背道而驰，唉……” 珀尔像个普通老头子一样揉着腰，叹着气，但他身上浮现的符文越来越多了，全都是塞卓昂从未见过的怪异符文。 难道是他自创的？ 如果真是完全的自创，那……确实是太厉害了，魔文字依托于完备的体系，自创符文就相当于自创了一整套新的符文魔法体系，恐怕就连身为同等级大学者的奥希米尔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奥希米尔那老傻瓜怕不是忘了自己魔法师的本质，一门心思捣鼓那些铁疙瘩，在我看来完全是舍本逐末啊，如果是我的话——” “——！？” 塞卓昂骇然回头的瞬间，珀尔布满符文的手已经近在咫尺！ “——绝不会，犯他那种可笑的错误。” 轰隆隆隆隆隆——！！！！！！！！！！ 第654章 旧账清算（3） “奥希米尔那老傻瓜怕不是忘了自己魔法师的本质，一门心思捣鼓那些铁疙瘩，在我看来完全是舍本逐末啊，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犯他那种可笑的错误。” 轰隆隆隆隆隆——！！！！！！！！！！ “啧！！！” 塞卓昂骇然回头的瞬间，珀尔布满符文的手已经近在咫尺！她迅速转身，先于意识，等离子魔力刃就水平挥出！ 噔！！！！ 冲撞的瞬间，剧烈的震荡让塞卓昂在这一刻天旋地转，大脑仿佛在脑壳中左摇右晃一样！周围的一切景色都变成一片模糊，呼呼风声掠过耳畔，这时她猛然取回意识，让魔力遍布体表形成坚不可摧的护甲—— 她和地面剧烈撞击，但撞击之时她就已经调整好了体势，脚一蹬地就一跃而起，地上留下了巨大的蛛网状裂痕！ “老不死的东西——！！！” 塞卓昂的愤怒成了引爆的催化剂，电浆之海沸腾爆发，把珀尔整个人都席卷了进去！ “你只有一张嘴皮子会说了吗？” 然而造成的伤害之时微乎其微！珀尔直接穿透了等离子体的浪潮，他身上的符文散发着灼目的光，把所有攻击全都弹开了！ “隔热×极限速度×续行特化！” 珀尔的身影瞬间消失，眨眼间就再出现在塞卓昂面前！然而这次她早有准备，浑身的等离子体突然爆散，隐藏其下的、缩小到极限的星骸领域突然展开！速度过快的珀尔来不及收手，他的半条右臂都插进了星骸中！ “喔喔……” 珀尔一刹那惊讶地睁大眼睛，想把胳膊抽出脱离，然而塞卓昂先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 “别想逃——别西卜之触！” 红黑色相间的魔力从塞卓昂身上爆发，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波动，并在塞卓昂的控制下形成了蠕动的蛆虫一般的触手把珀尔的左臂固定！珀尔左臂上的符文立刻爆发出乳白色的强光，白光和红黑色光形成了拉锯战，一时间难解难分！ “这魔法……真新奇啊，我又对你有兴趣了。” “不好意思，老娘对老头子可没兴趣！” 轰！！！ 星骸的范围进一步收束，把珀尔的左臂包裹的严严实实—— “超重力！！！” 噼哩咔嚓！！！！！ 骨骼压碎的声音和符文爆炸的声音叠加，巨大的冲击力把两人弹开——并没有！红黑色的触手依然把两人牢牢连在一起！但珀尔的右臂已经从星骸中抽了出来，骨头碎了大半，肌肉呈现坏死的紫黑色，颜色难看的血液像烤漆一样糊在皮肤上！ “真是够狠的啊，我错估了压强的瞬时最大值，结果符文的防御没有跟上呢。” “你他妈还真会假装游刃有余啊！！！” 塞卓昂陀螺般高速旋转，在变向的重力的加速下向地面直线下坠！两人落地的瞬间整个大空洞都在震动——当然，是珀尔先一步落地，被塞卓昂垫在下面！喷发的等离子体全部收束到塞卓昂左手，她左脚撑地，右脚死死踩在珀尔肚子上，右手依然维持着对他左臂的禁锢，而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左手直接扣住了珀尔的正脸！ “Atimulated——Absorption！！！” 塞卓昂咆哮着吼出咏唱，左手的全部等离子体在魔法阵中剧烈受激，化作零距离的激光炮击完全轰在珀尔脸上！绚烂的光芒像狭长的刺钉一样钉穿地底，然而正面零距离吃了这一击的珀尔的脸竟然只受了轻伤，无数细小到目不能视的符文嵌入皮肤，形成了极强的防御！ “能量分散×冲击消解×过硬化×……” “闭你妈嘴！！！！！”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零距离的激光轰击再发射！一发，两发，三发，四发，五法……接连不断迸射的激光炮每一发都打在珀尔头上！地面轰鸣不止，连天盖都出现了垮塌的迹象！炫目的光芒过于强烈，就连塞卓昂自己的视力都被蒙蔽，只能通过左手传来的触感判断珀尔的状态！透过肌肤能感到珀尔的脸上出现了大片的焦灼，还有坚硬的感觉，皮肤终于被烧毁了？摸到的是骨头？对，就照这样来，继续感触，继续零距离轰炸，直到—— “——！？” 感觉不对的瞬间，塞卓昂猛然扭转身体躲闪！从背后袭来的激光擦过她的侧腹打在地上，这正是她自己刚刚发射的激光炮！不等她再转身面对珀尔，后者突如其来的踢击就正中她腹部，在轰鸣声中把她踹飞了数百米远！ “我……靠……！” 塞卓昂从巨大的石壁上落地，摇晃了两下才站稳，吐出嘴里的一口血痰看向珀尔。 珀尔的脸上依然覆盖着大量从未见过的乳白色符文。 但这排列方式和构型……？ “传送魔法……？” 用为止的符文构筑了传送魔法？相当于在自己脸上开了个传送门？在塞卓昂炸得正爽的时候把她的攻击转移到她背后来阴她？ 思路倒是简单明了，问题是…… “不可能啊……？喂喂喂，你以为我每一发打出去的是什么啊？激光，等离子，乱七八糟的魔力……在如此的过强干扰环境下临时构筑精密传送阵是不可能的，这是基本常识啊？” “……噗！” 珀尔哑然失笑，他脸上符文的乳白色光辉渐渐淡去了。 “亏你还是当年的密斯拉学院第一高材生呢，居然被无聊的老规矩束缚思维。” “什么老不老规矩的，事实就是事实，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重新创一套规矩不就得了？” “哈！？” “ਰᚳᛠਨ！” 就在塞卓昂惊疑之际，珀尔突然念出了一个符文组成的极为简短的短句，但引发的现象堪比咏唱长度十节以上的大魔法！乳白色火焰在塞卓昂脚下轰然爆发，突然的高热甚至压过了覆盖在她身上的等离子体！仅仅是一瞬间她的双腿就被严重烧伤，甚至隐隐出现了碳化的痕迹！而她也是反应极快，白光闪烁，利用信标的无前兆瞬移避免了进一步受伤！白光再闪，她已经出现在珀尔头顶，手中长刀的刀刃变得粗大又厚重，就像巨大的骑枪般捅下—— “单纯堆叠攻击力是没意义的——” 符文脱离珀尔体表，在他身前编织成了障壁，明明只是松散的符文而已，却完全挡下了塞卓昂毫无留情的刺击！不仅如此，塞卓昂就像被吸在符文障壁上一样无法脱离，而珀尔空着的左臂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肌力强化×超加速×能量爆发×零反冲×冲击收束——ᛞᚷমກ！” 一拳挥出！ “唔！？” 反应过来时增强的魔力刀刃已经溃散，长刀飞出，塞卓昂感觉就像有人在自己的下巴上装了炸药一样！在颅骨内震荡的大脑失神了数秒，以至于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上勾拳命中下巴时，珀尔已经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说实话，我原以为你会打得更聪明一点……” 肌力强化×能量对冲×逆卷！ 轰！！！！！ 凶猛的拳头再次把塞卓昂打上更高处，而这次符文直接从珀尔身上附着到了塞卓昂身上，还不等她调整体势，蓄势已久的符文就接连爆炸！ “呜…………！！” “反向结界×冲击循环×能量积蓄——टടবি！” 轰！轰！轰轰轰轰轰！！！ 符文如鞭炮一样接连爆炸，每一击都有不亚于塞卓昂一发激光炮的威力！塞卓昂想紧急调用进一步强化肉体的魔法，还有加速肉体再生的魔法，不然的话—— “魔力场混乱——ᛄᚷ！” “！！” 然而新的符文的光芒照到她身上的瞬间，她临时构建的辅助性魔法就全被扰乱了！没了魔法保护的她的肉体直接承受接连的暴击，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格外清晰！珀尔冷笑一声，向塞卓昂伸出手，符文汇聚成长长的锁链把她紧紧捆住，然后骤然加速！ “镜像大回环×音障×收束爆发——ᚻᛗস্থ！” 塞卓昂的身体在爆鸣声中飞出，乳白色的火焰携卷着她，而无力抵抗的她飞出一段后就失速，软绵绵地摔落下去，像破布一样掉在了地上！莹绿色的光芒在她浑身的伤口下闪动，但还不等治愈魔法发动，从天而降的符文就汇成小小的利剑插在她身上，就像把她钉在地上一样，而刚构建出的治愈魔法一碰到符文就自行崩坏了！ 珀尔缓缓降落在他身边，一边念叨着“老了，老了”，一边活动肩膀和腰椎关节，看着塞卓昂这幅惨样，发出了不知是遗憾还是嘲讽的叹息。 “塞卓昂·海德里希啊，说实话，你有点让我失望啊？” “你……他妈的……” “嘴巴放干净点。” 咚！珀尔的这一脚几乎踢碎了她的颊骨，塞卓昂发出一声闷哼。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真是完全不会教孩子……不过很显然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一点没进步。” “你在……说什么……？” “当年你那老爹就是因为轻狂又冲动才在我这吃了大亏，本以为你能有点进步的……呵，女儿简直和她老子一个德行呢。” “你！？等等……你意思是……那家伙……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啊，当年的那些过节……等等，哦？哦哦？喂喂喂，不是吧，塞卓昂·海德里希。” 珀尔忍不住又笑了，他似乎是真被逗笑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可怜，可怜，又可悲的小公主啊，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就是给你的血脉蒙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良师益友老珀尔 虚心受教塞大壮 第655章 旧账清算（4） “你！？等等……你意思是……那家伙……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啊，当年的那些过节……等等，哦？哦哦？喂喂喂，不是吧，塞卓昂·海德里希。” 珀尔忍不住又笑了，他似乎是真被逗笑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可怜，可怜，又可悲的小公主啊，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就是给你的血脉蒙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放肆，尽管塞卓昂听不出其中有什么可笑的，但珀尔就是笑个不停，这让塞卓昂愈发焦躁。这混账到底在笑什么？显然有些极其重要的事情是他知道而塞卓昂不知道的，而且珀尔原本还把“塞卓昂知道这些事情”视为理所当然，但事实上塞卓昂完全不知道…… “是那个……‘绷带’吗……？还是该叫她……‘科黛伊洛’？” “啊？啊啊，呵，问得出这种问题，看来你是确实不懂啊？” “少废话！！！” “好好好，暴躁的小丫头，‘绷带’和‘科黛伊洛’二位一体，叫哪个都没差的，顶多也就是谁主导的问题。” “他妈的装神弄鬼——” “这个词我可不喜欢。” 咚！！！ 珀尔一脚踩在她腰上，塞卓昂听到要不传来了十分不妙的咔嚓声。 “学者最讨厌‘装神弄鬼’这个词，这可是莫大的侮辱啊？我可是在耐心为你讲学啊？” “切……” “听好喽，绷带和科黛伊洛的根本差别就是理性的有无，据此才能划分出两者的危险度。” “哈……确实那个疯疯癫癫的绷带女是够危险的……虽然能力限制很大，但中招了的话基本上就是必死来着……” “啊？等等，你说什么？” “啥？” “……………………噗！啧啧，你果然是完全不理解啊？无理性=危险度高？压根不合逻辑！听好了，科黛伊洛的危险度和绷带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啊，绷带的存在意义就是禁锢恶龙的镣铐，她是科黛伊洛的替身，是真正的抑制器！” “………………？” 听到不得了的情报了。 无理性的一方是用来抑制有理性的一方的？ 用疯狂遏制冷静？ 但如果这疯狂的危险度更低的话……用危险度低的疯子来遏制危险度极高但不疯狂的家伙？还是说其实科黛伊洛正因为不疯狂所以才危险？绷带的咒杀领域有多凶险塞卓昂是知道的，如果这都能算危险度低的话，科黛伊洛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 “科黛伊洛是我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作品，说真的我讨厌她，非常讨厌，我绝对比你们还要不喜欢她。” “为什么……？说到底……‘最成功也最失败’算什么鬼……” “我倒还想问你算什么鬼呢，对话时间拖得够长了吧？我的自创新符文体系你解析明白了吗？” “…………” 果然被这家伙发现了。 塞卓昂忍着痛努力活动着碎掉的下颚和颊骨和他对话，套话当然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把这诡异的符文魔法解明。这就像破解密码一样，把自己的体系套用在对方体系上，反复尝试，探索期中规律，寻找突破点…… 这种事情塞卓昂以前做过无数次了。 但这次绝对是最难的一次。 根本，完全，完全，完全，完全—— （一直在变动……为什么！？） 一种魔法的体系一定被确立那就是固定的，就算改变也只是微小的改进，但这种新的符文魔法则不同，每一次塞卓昂感觉自己抓住了头绪，它们的体系法则就摇身一变，从根本上就成了新的东西！框架并非固定，而是随时可变随时可调，这样的塞卓昂还是闻所未闻！ “无迹可寻，对不对？别白费力气了！重力逆反×零反冲×扬力——Πហោះ！” 大量符文突然集中在塞卓昂身下编织成了魔法阵，不给她防抗机会，风和魔力的洪流就把她冲上半空！她努力构筑魔法，治愈也好控制重力也好肉体增强也好哪怕仅仅是发发光干扰珀尔视野也好，不能这么坐以待毙！然而符文构成的小剑依然插在她身上，魔法一构建就会被它破坏，不论构建得多快都没用！ 除非用纯粹的魔力量碾压！ 释放魔力，大量释放，跳过乱七八糟的精炼，直接进行质变转换，然后把质变为等离子体的魔力全部都—— 咔嚓！ “——！？” 这一刹那，塞卓昂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无法……质变？） 不仅如此—— （领域都无法张开？这他妈夸张过头了吧……？） “放弃吧，塞卓昂·海德里希，压缩×能量循环×硬质化×坚固架构——ჯᚻ！” “呜！！！！” 大量符文像牢笼一样把她包围，她的身体顿时被某种巨大的外力压缩成了一团！就好像自己体内出现了个小型的黑洞，自己的全部身体都因引力向黑洞压缩一样！骨骼已经不是咔嚓作响的等级了，这声音就像把大骨扔进碎骨机强行碾碎一样！被紧紧挤压的内脏和碎掉的骨头混在一起，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挣脱了也会超过自愈的极限的！ “还以为你真能翻起什么浪花呢，这个世界可不太适合你这种自由惯了的小公主，老老实实呆一会吧……在另一个世界。” 咔嚓！咔嚓！咔嚓！！！ 珀尔冷笑着操纵着符文把塞卓昂的身体不断压缩，他原本还希望马格纳斯之女能让他有个尽情发挥的机会好测试符文魔法，但现在来看是不可能了—— ——卡嗒！！！ “…………啊？” 珀尔的眼中的世界倾斜了。 而且是顺时针倾斜了超过九十度。 割了片刻他才意识到倾斜的不是世界，而是自己，他的脖子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顺时针弯了过去，而且颈部衔接处发出了非常危险的声音。 有一双坚硬的大手——不，比起手更接近爪子，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头，然而把他的脖子扭断了。 努力转动眼球，但只能从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红黑相间的模糊影子。 以及非常异常的能量波动。 （不是魔力——！？） 轰！！！！！ 不等他仔细思考，这双大手就以非常野蛮的动作把他扔了出去！硬化×冲击吸收×应力分散，在撞击大空洞墙壁的瞬间紧急调动符文保护身体，这才没有受重伤！关键是脖子——这个真的是大意了，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自己身后，要不是内核部分有符文保护，这一击就足够把他秒杀了！ 喀啦一声，符文像触手一样附在他脖子上强行把脑袋扳正，他看向刚刚袭击他的东西—— “魔像……吗？” 那是个红黑相间的人形。 身上被甲壳和倒刺覆盖，十分狰狞，长长的白发从后脑延伸出来直垂腰际，双手双脚都是锋利的爪子，而且放射的能量……这个当量无论怎么看都在普通魔像的水平之上。 但要说这是大战灵的魔像的话，那未免也太细小了。 真正的魔像动不动就高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而战帝们的魔像都是五六十米的庞然大物，魔像的速度和灵活性不会受体积影响，因此战斗力当然是和体积成正比。 然而这个东西只有三米……不对，三米都不到，两米左右的样子，这真的是魔像吗？ “你的从容呢，老东西？” 在珀尔的注意力被完全分散的现在，塞卓昂当机立断挣脱了束缚，她的魔像瞬间出现在她背后支撑住了她的身体。她伤得太重了，浑身上下严重骨折，内脏受创不计其数，虽然已经用了最强的治愈魔法，但也不可能马上治好。 所以—— 魔像融入了她的身体，即使是在恶魔之力的掌控上她也从未懈怠过。从一开始的只能仗着蛮力暴走，到现在能够控制魔像支撑受重伤的身体继续战斗，她一直都在进步，从未停滞。 “你这力量……啧！” 珀尔第一次露出不爽的表情，他一瞬之间拉开距离，大量符文集中在他身前，而半魔化的塞卓昂骤然加速，对着符文障壁一拳轰下—— 轰！！！！！ 红黑相间的能量四处爆散，又一次，塞卓昂被弹飞出去——然而这次珀尔的脸色也不好看，障壁上的大量符文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被击中的位置像水波一样动荡不止！刚才塞卓昂的一拳绝非是蛮力的一击，她在试探，在试探他符文魔法的本质！ “哼……哼~” 被弹飞的塞卓昂稳住身子，张合五指，半魔化的略显狰狞的五官扭曲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是吗？是这样啊？啊啊，能做到这种程度，你确实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 “虽然了不起，而且几乎无法破解，但一旦满足条件的话破解起来也很简单——” 再一次加速，塞卓昂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红黑色相间的不明能量和她魔力质变的电浆混在一起凝聚在利爪上，对着已经动荡不已的符文障壁狠狠挥下！ “——恶魔爪痕！” 魔力，电浆体，恶魔之力衍生的特殊能量，三者的混合物混入了符文的间隙，就像流入雪地的污水一样！符文的乳白色光芒立刻变得暗淡，在浊流的冲刷下失去光彩，恶魔的爪痕牢牢铭刻在障壁上并不断延伸，最终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障壁在猛击下支离破碎！ “啧——” “别想跑！” 抓！ 塞卓昂一把抓住珀尔的头发，面对这面，极近距离下，两人都无法逃离对方！珀尔面带不甘，而塞卓昂露出很有恶人风范的狞笑—— “接下来是round2了，老东西！！！” ~~~~~~~~~~~~~~~~~~ 尊老爱幼塞大壮 第656章 旧账清算（5） （这丫头——！？） 本以为她只是年轻时的马格纳斯的劣化版，结果实际上她超过了珀尔的想象。 在短时间内看穿了珀尔新符文魔法的运转方式的这份脑力，在极端痛苦中依旧能维持思考的这份意志力，看似处于被动实际上早已做好了反击的方案的这份冷静，以及最重要的—— （这是什么力量……？） 她身上散发出的这种诡异的能量。 红黑相间浊流，和魔力似是而非，更加狂暴，更加浑浊，但也不是边境战场那种驳杂的能量形式……这绝对不是魔力，也不是其他世界的灵力元气幽能之类的，这究竟是什么？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勾起了珀尔身为学者的这份好奇。 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有点麻烦了。 构筑新符文魔法体系时，为了不被轻易破解，他考虑了各种各样的因素，玛耶现存的各种魔法体系，乃至大部分其他世界的能量体系都包含进去了。但他对于塞卓昂现在实用的力量毫无头绪，临时再构筑符文应对这股力量？但未经过严谨的分析的话—— “啧——” “别想跑！” —— —— —— 珀尔面带不甘，而塞卓昂露出很有恶人风范的狞笑—— “接下来是round2了，老东西！！！” 话音刚落塞卓昂就一拳轰出！她的手仿佛成了激光炮的发射器，电浆的洪流以指尖为原点向外迸发！每一道激光都成了利爪的延伸，留下一道道绚烂的残影划破空间，而头发被抓住的珀尔只能再度发动符文防御！ “耐高热×冲击吸收×切割弱化——” 锵！！！！ 激光和他侧腹体表的符文冲撞，破坏力被弱化了不少，但绝不是像之前一样毫无作用了！珀尔的侧腹溅出鲜血，但鲜血中也附着着无数微小的、闪闪发光的符文！血即将喷溅到塞卓昂身上时就轰然爆炸，激光切割刀被冲散，塞卓昂在半空中连续翻滚卸去冲击的力道—— “你比我想的要厉害——” 符文从体表渗入他体内，他的右臂整个都被符文染成了象牙般的白色，其中凝聚的力量足以令大地动摇！他瞄准了塞卓昂，更多符文环绕在他周身，做好了打出致命一击的准备！ 而塞卓昂面带轻蔑。 “但你比我想得要弱啊？” 她完全无视了摆出必杀的架子的珀尔，被恶魔之力环绕的利爪突然向身后挥去—— “——太好猜了！” 利爪把悄然出现在她背后的某物紧紧抓住！这是个符文组成的炸弹，里面蕴含的魔力极不稳定，就在即将爆炸从背后重创她时就被她预先阻拦了！ “你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摆出一副要怼大招的样子，实际上正戏是从背后来的偷袭，战斗经验稍微丰富点的人都不会被骗好吗？你丫是小瞧我？还是说——” 轰！！！红黑色能量和电浆一同爆发，利爪把符文炸弹狠狠捏碎！而从里面溢出的大量魔力被术渊吸收，还原成纯净的魔力后就汇入了塞卓昂体内！混入恶魔之力的电浆再度凝成魔力刀刃，塞卓昂如离弦之箭般向珀尔冲去！ “你他妈压根就——” 珀尔立刻用布满符文的左手去挡，而右手放低用手指编写着什么，看似隐蔽但塞卓昂却中途变更动作砍向他右手，打断了他的小动作！ “——不擅长战斗吧！？” 被砍中的右手上浮现出伤口，珀尔眉头紧皱，在符文的加速作用下向后高速移动，同时大量符文离开体表像导弹一样向塞卓昂撞去——但在那之前塞卓昂就一个瞬移偏离了轨道，并在紧随其后的加速中用膝盖狠狠撞在珀尔脸上！ “是吧？是吧？是吧？毕竟你丫是搞学术的啊！！” 咚！！！！ 膝击令珀尔失去平衡，塞卓昂紧随其后的鞭腿更是把他踢飞了出去，撞穿了不知多少栋废墟！渗入符文间的驳杂能量破坏了它们原本完美无缺的协作，大大削弱了它们的防御力和肉体的强化效果！珀尔喘着粗气从一片瓦砾残骸中站起，抬头看向落在他面前的塞卓昂。 “你根本就不擅长战斗，那些小动作啊什么的太容易看穿了！一开始虽然能看穿但防不住也打断不了，但现在不同了……哈，你自创的符文魔法体系与其说是一个‘紧密结合的整体’，不如说是‘大量不同体系的整合’，每一种符文都代表了一个单独的体系，对吧？” “…………” “于是符文的排列组合就成了不同体系之间的合并与调用，就像一个大工程中的不同模块，这就是我一开始每次尝试破解都会发现符文的体系发生变化的原因……其实不是体系变了，而是排列和调用方式变了，而且这个系统的稳定性很强，你应该是把现存的所有魔法种类都作为假想敌了吧？” “……确实如此。” “所以现存的所有魔法都难以干涉你的符文……然而反过来说，只要是‘任何人都闻所未闻’的东西，就能对你正常施加伤害了。” “确实如此呢，哎呀哎呀，果然你还是聪明的，不过——” 珀尔活动了活动四肢，视线变得凌厉起来。 “这也只是把规则变得公平而已，从原本的‘我能干涉你，你却不能干涉我’变成了‘我们都能互相干涉’，胜负从九一开变成了对半开，仅此而已罢了。” “对半开？其实你丫是想说‘老子赢定了’吧？看看这周围……” 塞卓昂插着腰，用魔法增幅的视力扫过整个大空洞，对魔力高敏化的视野中映出了宛如点点繁星的光点，以一定规律均匀地分布在大空洞中。 “你也不是完全的没脑子，一边战斗，一边把符文散布到各处……你这是在准备什么？特殊的大魔法？是禁咒吧？看样子已经完成了大半了嘛。” “你不也一样……” 符文出现在珀尔瞳孔中为他提供全方位的视角，在他的视野中，同样也能看到大量暗红色的光点以复杂的排布方式分布在大空洞各处。 “边战斗边埋陷阱布置其他大魔法”是魔法师之间的较量的常见方式，但这两人布置的陷阱不论是质量还是规模都十分夸张。 “究竟是谁先完成呢……？”一边说着，塞卓昂身上的恶魔之力分解出新的部分飞向远方。 “我倒也好奇……”一边说着，更多符文从珀尔身上分离，向大空洞各处散播。 原本只维持着半魔化的塞卓昂松开了心中的限制器，身上那些狰狞的布满倒刺的鳞片和角质层迅速在全身蔓延，连面部都被完全覆盖，就像当初对战奥希米尔一样。但不同的是，上次大战机动要塞阿特拉斯时他靠的是纯粹的恶魔之力，而这次他把魔力质变的等离子体以领域束缚武装到了身上。火焰状的电光像盔甲一样镶嵌在魔化的躯体上，绚烂的色彩如同把光谱打碎后重新拼接，极端的狰狞和极端的华丽，两者居然无违和地结合在了一起。 而珀尔也面露狰狞之色，原本只是覆盖在皮肤上或者嵌在皮下肌肉中的符文继续向深处扩散，越向深处符文就越是细小。每一块皮肤，每一丝肌肉，每一个脏器，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神经，全都被符文染成了无瑕疵的乳白色。增殖的符文与每一个细胞完全契合，如此多的数量之下完全消解副作用是不可能的，但珀尔不可能管这么多了，何况做这种实验的机会真的很少——甚至有可能此生仅此一次。 “比一比吧——” “究竟是你快——” “当然是老娘快！！！” 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大地上出现了两筐同等规模的巨大龟裂！塞卓昂没有直接攻击珀尔，而是用魔眼检视大空洞全范围锁定珀尔布置的符文！珀尔也是一样，仅用了一秒不到就已经大致掌握清楚！ “目标锁定——阿兹撒勒的羽箭！！！” 塞卓昂抬起手，红黑相间的的羽毛状的箭矢就喷发而出，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然而不等触及目标，大片乳白色符文就编织成了巨网将羽箭全部拦下！巨网收拢，符文聚合，就像张开又压缩的弹簧—— 轰！！！！！ 携卷着海量魔力的符文巨拳正面打在塞卓昂身上！而塞卓昂反应更快，凝聚了游离在空间中的魔力的双臂挡在胸前，消解了大部分冲击，但腕部的角质层依然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趁着把塞卓昂打退的空隙，珀尔又把符文凝聚成数以百计的小型魔法阵，每一个都是浮游的炮塔，瞄准塞卓昂布置下去的能量衍生物！ “想也别想！” 塞卓昂直冲上去，同时把融入了恶魔之力的星骸扩张达最大，把所有炮塔全部笼罩——并一口气扰乱消除！珀尔在最后一课瞬移到星骸范围之外，同时把身上的符文汇聚成巨大的光球向塞卓昂砸来！与等离子体融合的利爪把光球一击粉碎，利用碎裂的光粒的掩护，塞卓昂一口气和珀尔拉近距离！ 轰！！！！ 恶魔的利爪和被符文浸透的手掌对撞，两人趔趄了瞬间——然后便再度向对方发难！ “本该是见招拆招的智慧比拼的，结果变成毫无美感的野蛮暴力了啊……” “这倒正合老娘的意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大脑迟钝塞卓昂 胜券在握老珀尔 第657章 旧账清算（6）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暴力，暴力，暴力，暴力，暴力。 世界上第一个人类第一次用拳头这种天生的武器殴打某物的瞬间，暴力就诞生了。 无所谓技巧，无所谓谋略。 仅仅是尽情释放自己的力量和嗜血的本性，用绝对的“强”来压倒对手！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完全魔化的塞卓昂发动狂风骤雨般的连击！利爪紧握成拳，在恶魔之力和大量等离子体的武装下持续放射海啸般的能量！每一击都凝聚了纯粹的杀意，每一拳都向着最致命的位置挥击，把几乎要撑破身体的能量拼命释放，全部转化成极致的速度和力量！ “外表犹如野兽，连理智也像野兽一样蒸发了吗？可笑！” 每一个细胞都被符文渗透的珀尔依然冷笑不止，面对恶魔的拳风，他非但不闪避，反而释放出混杂着符文的魔力光束面对面轰击！接连不断的轰炸要么被塞卓昂打散，要么撞在她遍布全身的恶魔铠甲上弹开，但没有一发偏离目标！ 嘶嘶嘶嘶嘶—— 嗤嗤嗤嗤嗤—— 大量的恶魔之力衍生物化作羽毛的形状从塞卓昂身上剥离，向着大空洞各处飞散而去。 同样大量的符文不断从珀尔身上释放，以同样快的速度散布到大空洞各处。 即使是如此硬碰硬的战斗，两人都没停下对禁咒的布置！而且两人都已经无心打断对方布置禁咒了，与其费心阻挠，不如抢在对方之前布置完成！ 但其中依然暗藏玄机—— 部分飞散出去的红黑色羽毛突然转向，化作夹杂着闪电的流光向珀尔射去！而部分飞散的符文也同样突然转向，一边放射着不稳定的能量一边向塞卓昂砸去！混在“布置禁咒的过程”中的“突然袭击”，如果是普通的战斗确实非常有效，但在两人的搏命之战中并不能造成多大阻挠！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内，两人已经不知道交手了多少回合！电浆和符文，恶魔化的人和偏离人的疯狂学者，原本毫无联系的两者此刻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置对方于死地！恶魔的利爪划出光弧撕裂学者的皮肉，符文的炮击打烂恶魔的铠甲，你来我往，几乎每一击都能扎扎实实打在对方身上，而紧随而来的反击也定会命中对方！两人时而站定肉搏，时而高速移动，时而远程轰炸，时而近距离交锋，速度快到只剩一道道残影！ 魔铠的碎片在半空飞舞，暗淡的符文消散在冲击波中，爆散的能量把周围的一切都震碎成粉末，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造成伤亡严重的地震！不只是周边环境，他们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受伤速度早已超过自愈速度，从体表到体内都是数不尽的明伤暗伤，但两人都不以为意！无需思考任何无用之事，分心的瞬间就是落败的瞬间，在理性被暴力蒸发的大脑中只需要存在一件事——就是切实地杀掉对方！ “ᚩᛏខ្យᚣ！” 珀尔突然最大限度爆发能量把塞卓昂震开，用最高速度咏唱了符文，这是赌博，风险极大的赌博，这咏唱带来的短暂停滞极有可能分出胜负——他赌赢了！不等塞卓昂再接近他，一个复杂的小型魔法阵就出现在她身下，饱含符文魔力的飓风让塞卓昂身体失衡了瞬间，趁这个间隙珀尔一口气拉开距离，无数符文魔法阵在他背后展开，巨大的能量在法阵中酝酿！ “送你些小礼物，海德里希——” 数以百计的符文之光从魔法阵中倾泻而出，毫无保留地笼罩在塞卓昂身上，形成了不留任何余地的地毯式轰炸！大地动摇不止，大空洞已经有了崩塌的迹象，但是无所谓——珀尔只要在那之前把她干掉就好！ 轰炸在塞卓昂身上的符文让恶魔铠甲破损，冲击直透体内，但这只让她的战意更盛！红黑相间的魔力在她身后组成巨大的翅膀，明明是羽翼，展开时的凌厉更胜利剑！羽翼一直线劈开了符文的狂轰滥炸，强行打开了只能维持刹那的通道！ 穿越乳白色的强光，弹开魔力的动荡，逆流而上，对着狂轰滥炸的源头—— “Behemoth，atqueunguibusaureis——” 塞卓昂紧握的拳头张开，利爪的每一根都延长到数十米长，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红色纹路！电浆体如绚烂的彩纱般包裹其上，手臂的每一块肌肉都极度膨胀—— “——贝希摩斯之爪！！！” 咔嚓——————！！！！！！！！！！！！！！！！！ 巨大的抓痕横贯整个空间，漆黑的光芒在虚空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创痕，眼前所有挡路的符文魔法阵都被撕碎！塞卓昂大吼着向着消散的光芒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珀尔—— 咚！！！！！ 然而珀尔的突然加速+迎头一拳将她打飞了出去！符文能量转化为纯粹的动能推动他前进，他的飞踢重创了她的腹部，紧随其后的手刀直接砍向脖子——但在即将命中之际被塞卓昂抓住了！她以足以把珀尔手腕捏碎的握力紧紧抓住他，然后用最大力量——向下摔！！！！ 飞出的珀尔直坠地面，砸出了直径数百米的巨大坑洞！裂纹一直从地面上延伸到整个大空洞的石壁上，连天顶处都发出不妙的声响，但塞卓昂当然不在乎！她也飞身直下，一边俯冲一边翻转身体，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右腿瞄准珀尔踢下，宛如断头台的刀锋—— 然而， 在这一刻，摔落地面、身体陷入无数碎石的珀尔，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你输了，白痴。” “——！？” 乳白色的光芒大盛，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大空洞的各个角落都被白光填满，符文之光浓郁到几乎要凝成实体！杂乱分布在各处的符文全都排列成一段一段的符文字串，无数字串彼此衔接，最终形成了只是看一眼就足以烧坏大脑的囚笼状的魔法阵，把整片地面都完全笼罩！ 突如其来的重压彻底破坏了塞卓昂的进攻，她失速般坠地，被魔力的重压狠狠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而珀尔一边从用手挑出发丝中夹杂的碎石，一边摇摇晃晃地从大坑里走了出来，举起右手，五指张开——就在他右手手掌的正中，一个迄今为止最最复杂的符文在掌心处闪烁不止，它的造型是其他所有符文的重叠！ “原——咳——原来如此——呜——这就是——你符文魔法的——咳咳——支柱——原始的——符文——” 动弹不得的塞卓昂脸上的狰狞之色更盛，而珀尔炫耀般把右手高举过头，随着他的动作，笼状巨型符文魔法阵运转了起来，密密麻麻交叠的无数符文串穿梭不止，同时把塞卓昂牢牢锁定！ “可惜，可惜，海德里希啊，是我先一步完成了禁咒的布置！能成为它的第一个牺牲品，尽管自豪吧！” “切——” “智慧之神的天彗降诞于世，为一切愚行带来毁灭，吾之父，吾之师，吾之主，将全知全能的权柄交付于吾！” 充满压迫力的声音发动咏唱，而所有符文字串的能量都飙升到了最大值！珀尔的右手垂下，伸出食指，掌心上的原始符文蔓延出一束微光盘绕在他手指上，指向塞卓昂！ “涤尽愚昧腐朽之物，彰显神智的威光吧！破灭之神威啊——” 轰！！！！ 轰响声。 作为禁咒发出的声响，这动静未免也太小了。 这不是禁咒发动的响声。 而是某物引发的小型爆炸的声音。 “……………………诶？” 禁咒在即将发动之际被打断了。 珀尔惊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就在右手腕部分，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炸裂了。 骨骼受创，肌肉撕裂，掌心处的原始符文也迅速变得黯淡。 而从破口上透出的是红黑相间的光芒。 “啊……” 珀尔想起来了。 “是那个时候……” ———————————————— 那是对战刚开始时的事了—— 珀尔的身影瞬间消失，眨眼间就再出现在塞卓昂面前。 然而这次她早有准备，浑身的等离子体突然爆散，隐藏其下的、缩小到极限的星骸领域突然展开。 速度过快的珀尔来不及收手，他的半条右臂都插进了星骸中。 珀尔一刹那惊讶地睁大眼睛，想把胳膊抽出脱离，然而塞卓昂先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将他束缚住。 ———————————————— 那时候，半条右臂都被塞卓昂领域中的超重力压碎了，但脱离后就在符文的辅助下迅速愈合了，所以珀尔也没太过在意。 现在想来—— “那个时候，在你的领域中，你对我受伤的手做了手脚……‘埋进去’了一些东西……” 珀尔愣愣地看向前方，禁咒的打断导致好不容易构筑的符文大魔法阵也随之崩塌，而塞卓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他咧嘴一笑。 “这样啊，你……在最开始……就全都计划好了……只等着这关键时刻？” “终于发现了啊老傻瓜？那么接下来——” 塞卓昂已经伤得十分严重了，连站立都十分勉强，但她也不需要再多动了。 “——轮到我了哦，愉快的死亡禁闭时间要开始了！” 只需一个响指。 噼啪。 略晚于珀尔的塞卓昂的禁咒终于构筑完成，红黑光束直冲天空，在半空中交叠，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脸——和完全魔化的塞卓昂的脸十分相似，但更加恐怖，更加狰狞，这是不加掩饰的极端的恶意和暴戾，宛如要把“恶魔”这一概念完美诠释一般。 灼灼双瞳放射着血光，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但里面不是喉舌或食道，而是幽深的、广阔的、浩瀚的、超出人智极限的、星间的可怖深渊的景色—— “绝世的大炼金术师啊，现在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塞卓昂·海德里希，于此降下审判。 “在恐惧的深处灰飞烟灭吧——陨灭星渊！” 珀尔没有半点躲闪的机会。 恶魔之口俯冲而下，这是洞穿了空间的神速。 巨口张开，把珀尔一口吞下。 第658章 被世界厌恶者 …… …… …… …… 时间回到现在。 地下大空洞的全部实验室都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惨烈程度堪比龙卷风过境，已经是连废墟都算不上的垃圾山了。大空洞的四壁和天顶都布满裂痕，细小的碎石不断落下，任何时候崩塌都不奇怪。 不夸张地说，这已经完全是贤者等级的战斗了，激烈程度甚至还在普通贤者间的战斗之上。魔力，暴力，符文，恶魔之力，禁咒，等离子体……两人释放的能量若释放到地表，足以把头顶上的中央神学院夷平大半。 破坏旋涡的正中，这个异样的怪物——塞卓昂一手撑着腿勉强维持站立，另一手拽着另一个人——珀尔的头发。 “呼……呼……呼啊……” 塞卓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潮水般的疲惫让她睁不开眼，过度的魔化也让她不堪重负。坚不可摧的恶魔铠甲已经是七零八落的状态，其下的肉体也是鲜血淋漓，浑身的伤修复的速度很是缓慢，连站立都很勉强。 她缓缓解除魔化，身上覆盖的角质层、倒刺和鳞片化为红黑相间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她的长发，虽然魔化已解除，但双眼由于过度充血还是呈现可怕的猩红。稍一动，浑身上下都噼里啪啦响，就算是胜利也是惨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塞卓昂，你的身体……） 恩多利昂担心地问道，而塞卓昂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啰嗦死了，我说没事就没事！” （左手的状况如何？） “还可以吧……”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 逃亡期间为了从必死的局面中把众人带出来，她向恩多利昂献祭了一条胳膊，从此永远失去了“左臂的功能”，即使是用义肢或者其他的魔法代替也不行。 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她原本的左臂”。 想反悔并不是不行，但反悔的代价自然只能自己承担了。 毕竟是拿十年寿命换回来的，不好用的话塞卓昂就真要发飙了，而且绕了这么一大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用十年寿命来换算了。 “倒是这家伙……太耐打了吧喂？” 被超重力、强磁力、强辐射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的星间深渊，就算是大贤者大战帝在里面走一遭不死也只剩半条命，珀尔居然还保有意识。他比塞卓昂还要凄惨得多，很显然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大半，原本从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中闪烁的符文之光也消散了。如果说塞卓昂连站起来都很勉强，那他就是连睁眼看塞卓昂都很困难。 “不过也好，不然连拷问都拷问不了了啊……妈的……累死了……” 塞卓昂一屁股坐到地上，顺手给了珀尔一巴掌——不过此时她的手还没完全恢复成人形，依然保持着恶魔之爪的形态，所以这一巴掌几乎从珀尔脸上刨下来了一大块肉。 “好了……别给老娘装哑巴了……你家主子莱本托德呢？” …… …… …… “我投降，我交代，我会乖乖配合的。” “……哈？” 正要放狠话的塞卓昂被打断了，她又感到一阵不爽，但也没法说什么。本来还以为这老小子会宁死不屈，她还想借此动用一下私刑发泄发泄。大概是察觉到了塞卓昂的想法，珀尔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这混账在故意气自己”，塞卓昂如此确信，这让她更不爽了。 “我话先说在前面哦？我和薇妮·莱本托德本质上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隶属关系，我为她提供技术援助，她为我提供让我的成果大显身手的舞台，我们互不相欠。” “…………所以？” “所以我本来就没打算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这样就已经够了，毕竟……” 珀尔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我最失败同时也最强大的作品已经交付给她了，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只等她提供一个足够宏大的舞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 极度不耐的塞卓昂又给了他一巴掌，力气再大点的话就能把他整张脸扯下来了。 “少废话了，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从哪开始说？我收集的大秘宝藏在哪吗？” “这个当然也要说，但比起这个……科黛伊洛，告诉我她的事情。” “现在？” “就现在！！！” “你家的陈年旧事，你父辈的那些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破事，说实话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你何不直接去问本人呢？倒不如说——” “别耍嘴皮子！海德里希家族……算了，你不说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也不想在乎，关键是科黛伊洛……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她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是莱本托德的最终武器？为什么你说她是‘最失败同时也最强大’的？” “你这问得跟连珠炮一样……其实归根结底，我只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就行，听好了——” 珀尔清了清嗓子，似乎想咳出梗塞在喉咙中的血块，不耐烦的塞卓昂在他后背一拍就让他咳了一大口血。 “咳咳咳，粗鲁的女人……原因其实很简单，‘最强大’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科黛伊洛是‘最强’，无可置疑的‘最强’，不仅限于我的作品，放眼整个玛耶都是绝对的最强。” “呵，老东西连吹逼都不会吗？你是想说你他妈自己动手做了个至高者？” “……至高者？噗！至高者，至高者，至高者，你怕不是想让我笑死啊！区区至高者？拿区区至高者和科黛伊洛比？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连比较的意义都没有！” “…………哈啊？” “科黛伊洛正是‘最强’，无需质疑！至于为什么是我‘最失败’的作品？因为很可惜啊，她的强大从根本上是没有关系的，我只是把她的本质上的力量激发出来而已！明明做出了最强的作品，但她的强大却和我无关，这对学者而言难道不是最大的失败吗？” “………………” 塞卓昂扔下珀尔，皱起眉头。 这家伙，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是在认真地诉说科黛伊洛的强大。 “你总是说‘最强最强最强’的，但是……她到底强在哪？有怎样的力量？怎样的能力？使用什么魔法？” “她的力量已经和魔法无关了，说到底魔法什么的还是略显低等了啊，她的力量来自于她的身份，这人世间最高贵同时也最恶劣的身份……” “……‘身份’？” “你对血皇烨有何了解？”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一下不介意吧？” “……………………” 塞卓昂皱着眉头思考片刻，但她对血皇其实没什么太深刻的了解，甚至都没和她直接面对面过，所以只有很模糊的印象。 “…………应该是，极端强大的疯子吧？” “强大在哪？” “强在……” 根据听说过的种种传闻，结合以前妮尔丽斯的说辞，血皇有着能单挑一大大大群至高者的绝对实力，是血液的主宰，能够一击摧毁边境战场的一整片开发区，甚至操弄生命……但她隐隐觉得珀尔不是指这些。 对了，仔细回忆一下妮尔丽斯曾经提到过的，血皇的一些很少会在人前展现的特殊能力…… “能够……呃……吞噬时间和空间？……啊！” 吞噬时间？ “察觉到了？吞噬时空的能力，你是从泽拉赫那听来的吧？我其实也是从薇妮·莱本托德那听来的……没错，吞噬空间虽然强，但更重要的是她能吞噬时间，这可是能干涉时间的能力啊。” “是啊……” “时间干涉”，玛耶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魔法，其他世界也没有，但血皇却可以做到。 “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秘闻……血皇昔日的宿敌也拥有干涉时间的能力，甚至是最强大的时间系能力‘逝去之物的重现’，而血皇曾经的战友拥有‘能操控万物数值’的能力的‘雏形’。” “……这他妈也太夸张了吧？” 时间吞噬，时间重现，数值操控，以塞卓昂的脑子当然能立刻理解这些能力究竟是多么强大，强大到……对，只能用‘无敌’来形容，根本想象不出如何和这样的怪物们战斗，大概能杀死他们的只有他们彼此吧？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说，那家伙也……？” “啊啊，没错哦。” 珀尔笑了。 他第一次露出带有疯狂色彩的笑容。 “科黛伊洛，和那些人，是‘同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需更多说明，塞卓昂已经完全理解了事情的可怕，久违的不安之感直冲大脑，甚至让她头皮发炸！同时产生的还有后怕，强烈的后怕，一想到自己当初竟然和这样的究极怪物面对面而且幸存了下来，她就出了一身冷汗！ 但现在该如何是好？就算知道了这情报……自己该做什么？直接去找科黛伊洛对砍？不可能！告诉马格纳斯？等等，根据马格纳斯的反应，他一定早就知道这些了，他一直以来都知道—— “——塞卓昂！！！” “哈！？” 塞卓昂面前的空间突然打开，吓了她一条，而这个熟悉的老妇人突然从中走出——伊美尔似乎也被吓到了，她环顾周围犹如龙卷风过境的惨状，又看向趴地上动弹不得的珀尔，双目圆瞪。 “是你做的？你……把这家伙……？” “还能是谁！倒是你来这干嘛？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你一直在监视我！？” “以后再说——跟我来！马上！把这家伙也带上吧！” “到底怎么了——” “科黛伊洛！” 伊美尔只是说了这个不祥的名字，就把塞卓昂和珀尔拉进了空间魔法中。 第659章 lovers 少年在废铁和垃圾中成长， 作为宫中大党派的党魁的私生子，只因不受待见就被远远驱逐出权利和财富的中心，和母亲与祖父母在城市边缘最荒僻的角落蜗居。 从他开始记事起，他就从未体验过同龄人的幸福。他没有和伙伴玩耍过，没有被家人带去过游乐场，没有收看过五花八门的电视节目。充斥他心中的只有火焰，对上面的大人物的愤恨的火焰，不甘于这样落魄的生活的火焰，以及终有一日要站上巅峰的决心。 学习知识，寻求力量，搜罗志同道合的同伴，用尽各种手段——正当的也好卑鄙的也好——不断向上攀登，从未因任何原因停滞过。各种各样的诱惑在他眼中只是过眼云烟，女人也是一样，完全没有留恋的价值。 “之江，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 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某一天，已经年迈的母亲突然如是对他说道。 “我的地位不断攀升，敌人都被我踩在脚下，这已经足够幸福了。” “这是身为战士、身为统治者的幸福，你要多想想自己身为人，身为一个男人的幸福。” “……你是说，‘女人’？” “人不能没有爱情滋润，大概你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迎来属于你的恋爱吧，愿你能找到值得你投注恋情的对象。” “就像当年的你和我那愚蠢的父亲一样？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不要拿我作参考，孩子。” “罢了，这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被庸俗的爱情观绊住脚步——那时的他是如此确信的。 当时，距离穿界门开启还有十年。 距离他的想法动摇还有十年。 而当时的他并不知道。 ——————————————————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安德……” 面颊深陷，肤色死灰，声音无比虚弱的父亲躺在床上，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少年的手，用干燥的唇舌努力编制出话语。 “你的母亲……她是……万神殿的圣女……现在大概已经到达更高的……地位……了吧……” “她……犯下过禁忌……因为我……咳……咳咳……” “我已经……到此为止了……” “只剩，你……” “找到，你的母亲……代替我，好好……好好陪伴她……” “你一定要……你们一定要……连着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是父亲的遗愿。 也是这个男人出发的原点。 渴望家人。 渴望亲情。 就连秉持的正义都只是这个过程中偶然产生的衍生物。 如果把正义和私情放在天平上比较，男人一定会选择后者。 一定。 按说，是一定的。 但—— “记住，安德……你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无愧于心的，不让我和你母亲蒙羞的男人……” —————————————————— 男人很清楚这样的行为只是自我安慰。 与其说是为了深仇大恨而奋起反抗恶势力，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个大闹一场然后寻死的理由。 不论有什么遗憾，不论有什么未尽之事，现在都不可能实现了。 他活过了极为漫长的岁月，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各种各样的悲剧不知见过了多少……但这一次呢？为何只有这一次是不同的呢？因为是深爱？应该不是，男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爱过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刻骨铭心的挚爱也有过很多。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大概是……累了吧。 经历了太多事情，见过了太多事情，对生命的执著早已消散，对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渴望，对人世的未来也不那么有兴趣了。或许自己一直都期待着吧，比起生命如何开始，生命如何结束更能决定一个人的价值。他从很久以前就在思考了，自己该以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形式来赴死，该为什么事、什么人而赴死。 现在差不多可以决定了。 “心怀无法实现的悲爱，为私仇和大义而死”——这或许是很适合自己的死法。 如果是以这种形式结束的话，他大概也能挺起胸膛去另一个世界与故人相会了吧。 —————————————————— 少女曾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深爱的妈妈，有亲爱的叔叔阿姨们，有可爱的朋友们，全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善意，自己一直活在善意的包围中，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但随着深爱的母亲的变化，充满幸福的天堂逐渐崩塌了。 母亲不再对她展颜微笑，不再耐心陪她耍闹，不再对她施以善意——不只是对她，对其他的一切都一样。昔日那个好妈妈仿佛变成了恶意的凝聚体，只是存在在那里就会把周围的善意全部污染，总是用嗤笑、疯狂又颓废的态度对待一切。 少女无法接受，无法承认，更无法纵容。 她知道，那个昔日的好妈妈已经不存在了，在这里的是一个怪物，一个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热情后不断走向自我毁灭的怪物，而她这样的态度会把一切都变得更糟，最终无可挽回。 于是，少女揭起了反旗。 为了矫正这一切。 为了让母亲走回“正确的道路”。 除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一种比“好妈妈变成了坏妈妈”大得多的可能性。 或许， 坐在那王位上的根本就不是本人， ‘真正’的妈妈，究竟—— —————————————————— 对一见钟情的女人的不计后果的恋爱。 对挂念已久的家人的刻骨铭心的深爱。 对早已逝去的故人的无法实现的悲爱。 对最最重要的至亲的闹别扭般的关爱。 无论哪一种爱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春天飘扬的柳絮，只需一阵微风就会吹得干干净净。 脆弱。 易碎。 渺小。 但也正因如此，才会令人忘记轻视它的后果。 即使是微小的火花，汇聚到一起也能燃起熊熊大火，当这大火完全蔓延开时，再试图扑灭它就来不及了。一次次的轻视，一次次的傲慢，一次次的不以为然，被胜利麻痹的心以及不善应变的弱点都在此刻完全暴露了出来，没能把微小的火花及时扑灭的后果，终究会在最危急的时刻报应自身。 贺拉克图坐在结晶状的岩石上，仰望着边境战场的隐世的天空，这是宛如琥珀和玛瑙混合在一起的绚烂色彩。一边欣赏这美景，他一边回想着一直以来发生的一切。 “薇妮·莱本托德啊……” 贺拉克图喃喃自语。 “口口声声诉说着对妮尔丽斯·泽拉赫的爱的你，才是那唯一的不懂爱的可怜人啊。” 第660章 连环车祸 边境战场，血晶宫外—— 一道紫电越过广阔的庭院和高高的血晶宫外墙，向着外边疾驰而去！咲舞瞄准了高空中离得最近的血红色空间裂隙一头扎了进去，经过了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后就冲了出来，此刻她已经前进了一段极长的距离！ “对，没错！我们都被这死丫头耍了！！！” 焦躁无比的咲舞对着BBT大吼着，BBT的另一方是现在人在玛耶的尼德和皓月。 就在刚刚，尼德抓捕泽拉赫失败，但这并非尼德的过失，而是出现了超出所有人意料的状况——这其中有小蝶插手，贺拉克图恐怕是早就和小蝶串通好了！ “嗯……是，是的，我现在正往穿界门那边赶过去，但如果是小蝶的话……不能指望她乖乖走穿界门！你们两个动作也快点！” 摔下最后一句话，咲舞加速移动，身上完全被紫电覆盖，速度进一步攀升！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空间裂隙，在血色光景的快速切换中距离穿界门越来越近！这已经是她速度的极限了！ 小蝶和泽拉赫联手了。 情况越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但是。 最让咲舞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迟疑了一下，在高速赶路中再次打开BBT。 但这次要联络的不是皓月，也不是尼德。 把名单拉到最下面，看着这个令人心情复杂的名字，咲舞又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 …… …… “……喂？” …… “你在吗？” …… “算了。” ……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就直接问了吧。” …… “你在想什么？” …… “大事件的末尾，危机解除，小蝶恢复了**的身体并被回收……那个时候你不可能没察觉到吧？” …… “就算你当时太虚弱导致没能察觉，但之后把小蝶关进地下监牢的可是你啊。” …… “她是诞生自你的，你不可能没意识到。” …… “老实说吧，烨……” 咲舞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通话另一端的人的气息，但这感觉冰冷又僵硬，仿佛两者都不存在于同一位面上，中间隔着无法打破的隔阂。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 “过去你对什么都不关心，而且态度越来越恶劣兴趣越来越变态……如果说过去的种种还在能勉强容忍的限度内的话，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 “你恢复原形回来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处的混乱，泽拉赫搞的那些破事，这都是与你直接相关的——甚至一度威胁到整个边境战场的存亡了啊！你再怎么堕落再怎么颓废，连这基本的一点点责任心都没了吗！？” …… “就算你真的一点点责任心都不剩了——这可是差点威胁到你的性命啊？不是生命储量的消耗，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啊？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关心吗？” …… “回答我啊，烨！！！！” …… …… …… 无回应。 咲舞恼怒地咂了咂嘴，正要关上BBT—— “……嘻，谁知道呢。” ——另一端突然传来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烨！？喂！烨！！” …… 然后又没声了。 这次连BBT另一端的人的气息都没有了，烨已经没在听了。 “…………” 而咲舞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是烨的声音。 那是烨的语气。 但为什么会感觉如此陌生，如此令人胆寒？ 咲舞甚至一度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 · · · · · 那个，真的是烨吗？ ———————————————— 星穹废墟，慰灵殿—— 不知这究竟是第几次了，古圣地再一次乱成一团，但这次的规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热闹程度直逼当初的圣地陷落事件。玛耶侧穿界门的监视和维护人员们奔来走去，每个人都神色慌张，而穿界门本体——那个色彩斑斓的旋涡突然出现在慰灵殿上空。 明明在玛耶有权限直接打开穿界门的只有至高者，然而不论是原至高者黛还是代理至高者薇妮，这期间都没和穿界门发生过直接接触，为何门会自己打开！？ 在混乱到达顶峰之时，那个人的突然出现把混乱推向了新的境界。 “都让开！” 一个清丽却充满魄力的女声响起，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诶！？” “怎么……” “天啊！” 人员们惊慌失措纷纷让道，而这个女人——皓月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血狱四骑将之一，鹰派的魁首，有月神之称的皓月·塔塔利亚，无论何时在人前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态度——但这次不同了，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月、月神大人……” 维护穿界门的女官鼓起勇气向她搭话。 “就在刚、刚才，穿界门突然反应异常，明明没有人操作的，但是，突然……” “收声！” 皓月厉喝一声，全场立刻寂静，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身体化为光流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和穿界门近在咫尺。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未经任何保护措施就直接把手探进穿界门中，在里面搅动着，然后抽出—— “……啧！” 这是一丝淡粉色的固态的光，被皓月捏在手中，光晕里还泛着淡淡的金色。 看到这个，皓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真的是小蝶……那毛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她把金粉色光一把捏碎，懊恼不止。小蝶，小蝶，小蝶，又是你！这件事也只有小蝶做得到了！即使不直接走进穿界门也能以穿界门为媒介进行位面穿越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烨，另一个就是直接由她的身体孕育的小蝶！ 过去的小蝶就是靠这种特权才能把精炼的血样走私到各个世界的，而她现在居然又用这套把泽拉赫一伙救走了！ 眼下的话…… 皓月知道再留在玛耶也没意义了，她想让玛耶付出代价——但就因为小蝶的擅自行动，这档子事已经被搅黄一半了！现在她该做的应该是尽快回到边境战场，确认情况，主持大局，而且——对，烨不可能没察觉到关在血晶宫中的小蝶是假的，但她为何什么也不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眼下玛耶这边…… “没办法了！啧，你们！把圣女和钢铁之王给我叫过来！” “““““…………””””” 而周围的所有人，不论是玛耶人还是皓月的随从，都面面相觑。 “你们……愣着干什么？” “不、不是的月神大人，只是……” 下人之一战战兢兢说道， “就在您刚刚和武圣大人通话时，出了点新的情况……圣女小姐和钢铁之王先生几乎是同时离开了星穹废墟，去向……暂且不明。” “…………………………哈啊？” —————————————————— 几分钟前—— （你！说！什！么！？） 薇妮用力摇了摇头，她真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是真的！提耶拉找到了泽拉赫和埃隆梅德并发生了交战，之后状况两度突变，先是剑帝突然出现，然后泽拉赫一行又被某种外力传送走了！）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连薇妮都有点懵了！ （不，等等，首先……提耶拉既然找到了妮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上报给我？反而擅自行动？） （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埃隆……） （私情？一己之快？那个白痴！） 佛格莱特话说一半薇妮就已经明白了，是秋米拉吧？提耶拉大概是想和这所谓的“半身”痛痛快快打一架，不想让任何外人插手，于是故意瞒报！白痴吗她？——不，倒也不对，薇妮是知道的，提耶拉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我行我素，按说派她寻找妮儿之前就该考虑到这些的，但……啊啊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而且，不止如此……还……） 说到这里，佛格莱特语气犹豫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有话快说！） 薇妮已经彻底不耐烦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珀尔那边失去了联络，根据提耶拉所说……可能是，被塞卓昂·海德里希击破了） （……？？？等等，先不论海德里希怎么赢的，她是怎么找到珀尔的？怎么知道珀尔把实验基地建在中央神学院地下了？） （具体未知，而且还有情况，就在刚才，您那边——） （这个我知道，我就在现场！） 星穹废墟的穿界门突然有了反应，很显然是受到小蝶帮助的妮儿被传送到边境战场了，如果是血皇亲女儿的话确实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那只臭蝴蝶会找上妮儿？这两人怎么会扯上关系的！？单纯的结盟？还是——薇妮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又是艾西亚又是秋米拉又是小蝶，怎么一个个都跟白痴一样来和她抢妮儿？你们当她是超市里的特价商品吗？ 但还有更让人觉得不妙的状况——就在刚刚，原本薇妮正要去像往常一样应付钢铁之王，然而等她发现时钢铁之王已经擅自离开了！不是通过穿界门回马西阿罗老家，而是离开星穹废墟到了玛耶别处！薇妮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钢铁之王来玛耶的目的说到底只有一个——那就是黛！那家伙看准了这个混乱的节点自行出发去找黛了，说没有预谋的话傻子才会信！ 黛位于魔女之森中，但魔女之森远离尘世，若没有具体情报，绝对找不到它的具体位置，更何况钢铁之王是个不懂魔法的外来人！ 除非——有某个一开始就知道魔女之森所在位置的人，把消息透露给了钢铁之王！ 一个又一个突发状况，纵观全局的话，一切都关联得清清楚楚。 贺拉克图的到来，小蝶突然出手救了妮儿，钢铁之王的突然行动，珀尔被塞卓昂突袭……这所有事件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新的大事件，这是某些人经过精密策划之后的结果，而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必然是他了！ （……………………该死的，我们走，佛格莱特！） （去哪？） （圣都，笛梵伦萨！） （可钢铁之王——） （这是二选一的问题，选哪个都一样对我不利！那些家伙竟然用我的套路来对付我！） 所以—— （钢铁之王是我的天敌，贸然交锋是绝对的下策！所以可选的只有——） 第661章 圣者 时间稍微倒回一点—— “呜啊！” 意识的空白结束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充斥大脑，夏洛蒂被人用绝不温柔的动作放到了地上。她强忍着涌上喉头的呕吐感，用力眨着眼睛看清周围——然后被吓了一跳。 一个男人，像铁塔一样耸立在她面前。 字面意思上的“铁”。 身躯高大，全身被金属覆盖，脸上是无表情的冷冰冰的金属面具，身披机铠和皇袍组合而成的奇特服饰，威严感十足。 不是别人，正是马西阿罗的至高者，钢铁之王。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散发着惊人压迫里的男人，虽然外表不同了，但夏洛蒂还是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把她强行带来的人，马西阿罗的宰相卡罗尼亚，另一人不认识。看他们身上结合的痕迹，似乎是刚刚更换了装备……或者该说是替换了身体零件？原本不起眼的样子荡然无存，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人形高达’？ “女人！” 见夏洛蒂愣着不动，卡罗尼亚旁边的那个大块头不满地轻喝一声，又吓了她一条。 “在陛下御前竟然毫无礼数？若你有点自觉的话，就——” “罢了，博古金，她可是贵客。” 钢铁之王摆了摆手，被称为博古金的大块头立刻噤声，态度毕恭毕敬。 “啊，您……” 不知所措的夏洛蒂正要说“您好”，但钢铁之王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强行拽起。铁面具眼睛部位的微型镜头重复着缩放，就像照相机变焦一样，一股令人轻微灼痛的感觉覆盖了她的身体。她直到钢铁之王正用他们世界的某些手段扫描她全身，很难受，而且有种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的羞耻感—— “——！？” 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体内仿佛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她急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部分的皮肤似乎在微微蠕动，一丝丝金色的纹路浮现了出来，最终汇成了一个纯金色的印记离开了她的皮肤，向钢铁之王飘去！ （这是——！） 夏洛蒂身为死灵法师的感应清楚地告诉她——金印是用圣属性魔法编织成的！有人把这东西放在了她体内，而且完全避过了她的感知！ 会是谁？ 只可能是圣安德烈！ 当时两人在混战的城外遇到了一起，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圣安德烈指示她前往星穹废墟——夏洛蒂以为只发生了这些事情，现在想来当时的他的动作是有点古怪，原来是那时候吗？在对话途中圣安德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金印放进了她体内？怎么听着有种诡异的背德感？ 而钢铁之王轻轻把金印捏在手中仔细观察。 “这个印记……果然，这个女人就是‘信号’！” 信号？ 信号又是什么意思？ 夏洛蒂彻底蒙了。 “原来如此，陛下，那信中所提到的‘请施与保护’的对象就是……？” “就是这女人没错，而且——嗯？” 不等钢铁之王说完，金印忽然绽放出光芒，就像融化的黄金一样在空间中流淌，竟然自行组成了一个离地几厘米悬浮的魔法阵。 “女人，这个是？” 钢铁之王对魔法一无所知，他锐利的目光划向夏洛蒂。 “是、呃、这是传送魔法！而且应该是非常非常高级的一种！” 夏洛蒂连忙回答。这种非常高阶的传送魔法能用的人极少，肯定也是圣安德烈布置的吧？但他想传送什么过来？不会是他本人亲临现场吧？但那有何意义如此大费周章？ “传送魔法……和我们的空腔门作用类似的东西吗？但传送过来的是谁？我可没听说过这一出。”钢铁之王喃喃道。 而他的一伙很快就有了答案。 传送魔法浮动着，隐隐有个人形浮现，好眼熟，超眼熟，等等，这家伙不是——！？ 这个身材高挑修长的青年男子从传送魔法中走了出来，一头黑发略显凌乱，苍白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呼吸也有些急促，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紧张的赶路，但这一切都无损他的英俊。他站定之后先是环顾周围确认自己在哪，然后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目光在略显诧异的钢铁之王和张大了嘴巴的夏洛蒂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你……是你！？” “好久不见，夏洛蒂小姐，”千夜抹了把汗，向夏洛蒂露出了微笑，但这笑容略显仓促，“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很想和你叙叙旧，说明一下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很遗憾我才刚从剑帝那边抽身，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着，他在钢铁之王面前单膝跪地，行了玛耶对君主的最高礼仪，一旁的博古金和克罗尼亚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点。 “非常荣幸见到您，无上最贵的马西阿罗统治者，钢铁之王陛下——” “多余的礼数就不必了，你是他们派来的吧？快点说明情况！” —————————————— 圣都，笛梵伦萨—— 万神殿总部所在之处。 历代圣者诞生和安葬之地。 无数年来，太多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名誉和责任的人驻守于此，有贤者，有战帝，有祭司，有数以万计的圣职者们。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侍奉神明？ 有多少人是真的心怀正义和责任？ 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善人？ 又有多少人只是沽名钓誉？ 圣安德烈站在山顶的小神殿门外，俯视着山下的圣都。无数以金黄和象牙白为主色的建筑排列得整整齐齐，或大或小的神殿坐落其中，各处都升腾着圣洁的光辉，然而谁能想到圣洁与和平背后涌动的凶险？ 他轻叹了口气，走进小神殿，刚一踏进门，原先被她安排在这里照料母亲的侍女们就上前迎接。 “您来了，圣，安德烈，大人。” “欢迎光临，有失，远迎。” “请问您，是来，看望，圣泽西莉亚，大人，的吗？” 侍女们看上去行动如常，动作流畅，但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眼中的血丝变成了恶浊的紫黑色，而且一点神采也没有，活像是提线木偶。从薇妮开始用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信徒的人名要挟圣安德烈以来，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些无辜的侍女早已在病毒的侵蚀下变成了无自觉的傀儡，自我意识非常稀薄，只是机械式地完成照料圣泽西莉亚的日常工作而已。 圣安德烈没有理睬她们，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最深处的寝房，只经过了刹那的犹豫就走了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 一人是放慢脚步走进来的圣安德烈。 另一人是躺在床上的圣泽西莉亚。 这位昔日的“圣母”，万神殿的“双璧之一”，如今也终于变得形销骨立了。 原本的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五六十岁的人，但现在说她有七八十岁估计都有人信吧。原本美丽的金发已变成灰白，严重老化的皮肤遍布皱纹，皮肤下透出的血管全都是难看的紫黑色，面颊深陷，双目紧闭，嘴巴紧紧抿着，鼻息也十分微弱。 薇妮的病毒已经侵蚀她太深了。 最初，圣泽西莉亚毕竟有着贤者的底子，而且还是世间最高级的治愈系魔法师，薇妮无法彻底感染她。而现在反了过来，与其说是“薇妮在迫害她的生命”，不如说是“正因为有薇妮在她才能活着”。这昔日的贤者，身体从里到外都被病毒蹂躏到面目全非，正因为圣安德烈一直以来都乖乖听薇妮的话，她才抑制着病毒对圣泽西莉亚的侵蚀，如果薇妮放松抑制的话，病毒们顷刻之间就会要了这位贤者的命。 “母亲……” 圣安德烈在床边俯身，用手轻抚过他仅剩的亲人的头发，以及她布满紫色斑块的皮肤。 然后，闭上了眼。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自己终于凭借不懈的努力进入万神殿高层，终于与分离太久的母亲相认的那一天。两人就是在这个偏僻的小神殿中秘密会面，圣泽西莉亚抱着他，哭泣着，诉说着道歉的话语，向他忏悔自己一直以来都受到禁忌所限无法与他们父子相会。圣安德烈自然接受了她的忏悔，向她报告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成长经历，和她说起父亲的事，说起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说起了自己的童年，说起了父亲的死。 那是圣安德烈最伤感也最轻松的时刻。 实现了父亲的遗愿，和仅剩的亲人相认，对把亲情看得无比重要的圣安德烈而言，这边是人生愿望实现的一瞬间。即使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即使自己已经是立于无数人之上的强者，他的内在依然还是当年那个哭着跪在父亲病榻旁、握着父亲尸体的手不愿松开的孩子。 但这份回忆也马上就要成为过去了。 “记住，安德，你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无愧于心的，不让我和你母亲蒙羞的男人。” 这是父亲所说的最后的话。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把它忘却的呢？ 圣安德烈伸出手，稍微向掌心注入魔力，淡淡的金色纹路浮现在他掌心中，越来越亮，甚至隐隐之间发出了嗡鸣声。 看到这个现象，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夏洛蒂已经和钢铁之王碰头了，千夜应该也通过传送魔法和他们汇合了吧？圣安德烈并没有和千夜直接联系的机会，但显然贺拉克图的交接工作做得很好。 这么算的话……还有一点时间。 在要等的人到来前，还有一点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会很长罢了。 稍微，在回忆中沉浸一小会吧。 恐怕不会有下一次了。 第662章 初次接触 伫立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她露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神秘微笑。 然后，向我伸出手——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蝶’，欢迎回到边境战场，妮尔丽斯·泽拉赫。” 血皇之女，前血狱四骑将之一，就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的表情大概很可笑吧？ 切实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超~~~~~~~~大幅度的大起大落，都把我彻底搞懵了。 “喂喂？泽拉赫小妹？或者我可以叫你妮尔妮吗？听起来比较可爱。” “啊……啊？呃，可以……” “那就这么叫吧，很高兴见到你哟，妮尔妮~” “嗯……” 她伸出的手一直悬在我眼前，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和她握了握。她的手真的好软好柔嫩，即使是我的手上也是有点老茧的，但她不同，完全就不像习惯了战斗的人的手。 “啊，还有你，是叫秋米拉吗？能不能叫你米拉米拉？这样比较可爱。” “诶？呃？诶诶诶诶诶诶？啊啊额那个内个这个你你你好？——咕咳咳咳咳！” 就在短短几分钟前，秋米拉还在和提耶拉大战三百回合，她现在依然满身是血，身负重伤，被血小蝶叫到时一紧张甚至咳出血来。 “啊……抱歉，你还是先别勉强自己了，贺拉克图先生？” “交给我吧。” 贺拉克图的肉线在她身上的伤口上一扫而过，似乎是把自己的有极强自愈能力的细胞接种到了她身上，帮助她修补伤口，虽然缓慢，但已无性命之忧。 “你这边都准备好了吗，蝶小姐？” “那是自然，关键是玛耶那边……” “钢铁之王和那位圣安德烈先生……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你觉得成功率如何？” “不好说，但不论成败，都足够给莱本托德重创了。” 这两人径自攀谈了起来。 就好像已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段时间的我是多么后知后觉。 就在我经历那些颠沛流离的同时，就在我沉浸在和秋米拉在一起的幸福的同时，另一拨人已经秘密行动起来了，而我竟毫不知情。 钢铁之王，和……圣安德烈？ 钢铁之王姑且还能理解，但圣安德烈？他按说是站在薇妮那一边的，薇妮用大量人命要挟着他，但他为什么……难道破罐子破摔了？放弃了？还是做出了别的觉悟？我完全不得而知。 “我倒是不在乎那位所谓的圣女会怎样啦，”小蝶耸了耸肩，“与她的本性无关，她挽救了边境战场和无数人的命是既定事实，就算她搞小动作坑害玛耶至高者什么的，那也只是玛耶内部的权力斗争罢了，我和你们姑且只是合作关系，不可能亲自帮你们打跑莱本托德的。” “那是当然，说到底，这是玛耶内部的事情，以及我们这些人的一些私人恩怨，你贸然进入玛耶也只是白白把自己暴露给血狱罢了。” 两人越聊越起劲了。 而我越来越晕乎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谁能跟我说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啊，抱歉啦妮尔妮，应该跟你解释一下的……边走边说吧。” 小蝶一挥手，金粉色的光晕就把我和秋米拉轻柔地托起，向着某个方向缓缓飘去。我现在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确实是边境战场，但风景要柔和得多。天空十分璀璨，就像琥珀和玛瑙的叠合，地上是松软的泥土和结晶状的岩石，周围植物十分繁茂，看上去就和玛耶的植被差不多。温度和湿度也很宜人，空间中游离的能量没那么驳杂，总之就是边境战场中难得的宜居地。 ……不，感觉和边境战场不太像。 微妙的不同，但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由我来简单说明一下吧。” 贺拉克图一边治愈自身一边说道， “最初的最初，是从我在拜欧哈扎德的监牢中，设法弄到有高级权限的BBT的时候开始的……” ———————————————— “为……什么……呜……呜呜……” 简陋的木屋中，破旧的床榻上，身形佝偻的男子无力地躺在床上，而一个年幼的金发少年跪在床边，哽咽不止。 “爸爸……呜……为什么……求求你……再……再等一会就好了……医生……医生……” “医生不会来了哦，安德……” 男子缓缓把手放在少年的头上，揉着他的头发，如此简单的动作就消耗了他大半的力气。 “抱歉……我……恐怕，真的到此为止了……” “可是、妈妈她还——”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很抱歉，我……恐怕不能带着你去找她了……真的，十分抱歉啊……” 男人凹陷的眼眶中流下泪水，而少年已经泣不成声了。 “以后……你必须……一个人了……坚强一点吧，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找到你母亲……帮我……照顾好她……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愿望了……” “除此之外……要干的事，要走的路……由你，自己决定吧……” “但……记住……” “记住，安德……你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无愧于心的，不让我和你母亲蒙羞的男人……”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还历历在目。 收回投向久远的过去的目光，圣安德烈斜倚在露台的栏杆上，回忆起了更近一些的事情。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看到薇妮的种种行径之后？ 看到被千夫所指的昔日虫姬的惨状之后？ 看到夏洛蒂的眼泪之后？ 都不是。 大概，从边境战场的大事件结束之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的某个开关就被按下了。 这世界大概真的疯了。 恶徒被千夫所指，而更甚恶徒的极恶却被当成英雄，这样下去，一切的一切都会落入薇妮之手，一切都会陷入疯狂，万劫不复。 当时的圣安德烈陷入了迷惘。 极度迷惘。 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知道今后玛耶会何去何从，不敢想象万神殿的未来。尽管内心想要展开反击，不想再任由薇妮摆布，但心乱如麻的他想不打到可行的办法，不能再极度的不甘中一筹莫展。 也就是在那时，一个人和他搭上了线。 各世界高层人物才有资格使用的BBT一对一热线，突然收到了从未见过的来电。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正在听我说话的应该是玛耶的高层，圣安德烈先生吧？” （…………？） “我有一个提案，或者说一场豪赌，在你为要不要把次事上报莱本托德而纠结之前，可否听我把话说完呢？” ———————————————— “这就是最初的开始了，最初的最初只有我一个人，我当时也基本上是豁出去了，单是在监牢中想尽办法弄到权限足够打热线的BBT就费了我好大功夫呢。” 贺拉克图苦笑道。 但我却感到了更大的疑惑。 “你，主动，联系上了圣安德烈？” “是啊。” “但……虽然他是被要挟的，但他终归还是薇妮那边的人啊！” “所以说我在赌啊，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豪赌，赌圣安德烈的反抗之心未泯，赌我看人的眼光。” “但你和他都没怎么接触过吧……而且为什么会选他？” “无非就是排除法。” 贺拉克图举起一根手指。 “首先，以莱本托德的实力和声望，从外部击破她实在太难了，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内部下手。” 他举起第二根手指。 “然后，我一直在对莱本托德做侧写，从我所知道的她所有的行径中寻找她的弱点，毕竟真正无懈可击的人是不存在的……我可以确信莱本托德属于那种喜欢在一开始就把一切事情处理完美的人，但相对的并不是很擅长应对突**况，而且她的大部分行动都不是她亲自干的，她对‘靠谱的属下’的依赖很严重，尽管她本人肯定不愿承认就是了。” 举起第三根手指。 “圣安德烈是玛耶高层，一直为了玛耶尽心尽力，具备很高的人望，风评也很好，这样的人心中是不可能完全没有‘良知’和‘大义’存在的。他会被莱本托德所用，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心存的妇仁……或者说他也有其致命的、脆弱的地方。假如他能跨过这道坎，如果他能做出抉择，那么我们就能得到一个极为可靠的盟友，而莱本托德对此不会很快察觉。” ———————————————— “选择权在你，圣安德烈先生” ——那个时候，贺拉克图以这句话做结。 “…………你真的，很精通话术，贺拉克图先生。” 当时的圣安德烈听完之后，压下了内心翻腾的种种情感，只能轻叹一口气。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各种各样的暗示和诱导，你真的很擅长说服人。” “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我不会怀疑，你肯冒着下一秒就被我出卖给莱本托德的风险与我接触，这就足够表明你的认真程度了。” “既然如此，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案吧。” 好好考虑一下吧。 好好考虑？ 圣安德烈突然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圣安德烈先生？” “哈，不，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对啊，怪不得你会找上我，也只有我了啊……”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 “是啊……” 是啊。 这一刻，圣安德烈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所处位置的特殊——以前并不是没意识到，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产生实感。 他可以说是处在最最微妙的位置上。 来自整个世界的责任与大义，以及来自薇妮的黑暗与疯狂，他就位于这两者的夹缝中。 在光明一侧和黑暗一侧他都有着重要的身份，可谓正处于天平的正中间。 只要他往哪边靠近，天平就会往哪边倾斜。 “不管你本意如何，你现在都处在‘对抗莱本托德’一事的最重要的位置上，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你我的这次谈话，恐怕能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是啊，我理解了，我已经……充分理解了。” “那么，请一定，好好考虑清楚。” “……我可不敢保证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无妨，但请相信我——薇妮·莱本托德绝不是无懈可击的完人。” …… …… ——这即是，圣安德烈和贺拉克图的第一次接触。 第663章 ！？ “……所以，以撒拉，你每天除了你的研究之外就没有什么新东西可干了吗？” 那是在中央神学院深造时期的记忆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长期浸淫于各种奇奇怪怪研究的以撒拉终于肯出来晒晒太阳了，圣安德烈也暂时从繁重的训练中解放出来，两人闲聊之间圣安德烈如是问道。 “我乐于此道，倒是你，”而这位未来的渎神之魔王反问了回去，“日复一日做着重复的努力，只为了未来向上攀登，难道不累吗？” “这很正常吧？” “放在你身上就不正常了……说到底，你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实现亡父的愿望吧？” “什么叫‘只是’？他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愿望吗？” “………………成为一个英勇无畏的圣骑士，作为众神的使者守护世界的和平。” “这是《圣骑士规章》里的原话，我问的是你本人的想法，安德。” “……总觉得被你戏弄了。” “不是戏弄你，只是……” 以撒拉合上手中的大部头书，转身面向圣安德烈。 “……我，有点担心你啊。” “…………你？担心我？” 圣安德烈顿感疑惑，以他对以撒拉的了解，这家伙是不会真正关心除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的，哪怕圣安德烈这个发小也一样。 “是啊，我担心你……在这世上的数亿人中，只有你一人足以被称为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会关心你？”以撒拉淡淡地说，从他语气中感觉不到什么“关心”，但突然被人这么说，圣安德烈还是感觉有点别扭。 “……所以，你到底担心我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了？我惹哪个大人物生气了？” “我担心的是你本身，你的性格，你的一些脆弱的部分……听着，我没在开玩笑，是很认真的。” “喂……喂！？” 以撒拉的手离开书籍，纤长的、毫无血色的十指，握住了圣安德烈的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和圣安德烈碧蓝色的双眼对视。 “我和你一起长大，所以我很清楚……你是个内在很两极化的人，坚强之处比任何人都坚强……但脆弱之处比任何人都脆弱，甚至脆弱到任何心怀歹念的人都能利用你的弱点控制你。” “…………” “所以，我才担心你。” “……我可没你说得这么不堪。” 感觉莫名烦躁的圣安德烈甩开了以撒拉的手，以撒拉耸了耸肩，继续开始翻看膝上的大厚书。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终有一天会需要你的帮助，在那之前如果你不好好摆正心态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所以—— “抛开无谓的执念和软弱吧，该放下的东西还是放下为好。” …… …… …… ……又忍不住回想起了令人怀念的事情。 圣安德烈倚在栏杆上，俯瞰圣城，再次把思绪从当年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充满希望，又是多么踌躇满志啊。 坚信自己能一路攀登，坚信自己能变强，坚信能实现亡父的遗愿，与母亲相认，成为一个伟大的圣骑士。 那个时候，会给他泼冷水的只有以撒拉。 这位发小对圣安德烈的了解甚至更甚圣安德累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很早以前以撒拉就对他提出过警告了，但当时的自己只把那当做耳旁风。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正视以撒拉所说的“你的脆弱之处”的话，也不至于被薇妮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吧？ 而这一切发生变化是不久前……大约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他沉入了新的回忆—— “妮尔丽斯·泽拉赫，被秋米拉·埃隆梅德救走了。” 这个消息改变了一切，影响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圣安德烈。 当时，圣安德烈内心的震撼是强过任何人的。 他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薇妮·莱本托德，第一次，失败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她原本视为废物的小丫头挫败了。 不败神话被打破了。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圣安德烈才真正开始重新审视薇妮·莱本托德这个人。 那一刻，贺拉克图与他初次接触时所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中—— “请相信我，薇妮·莱本托德绝不是无懈可击的完人”。 没错。 莱本托德不是神，是人，伟大的瘟疫之王也绝非完美，单是她的这次重大失败就足以暴露出她的一大堆缺点了。 要对抗的不是不可战胜的神，而是人，一个有很多缺陷的、不善应变的、会气急败坏的、对手下依赖严重的人。 “………………哈啊。” 圣安德烈长叹一口气。 脑中的混乱之物忽然间有了调理，就像很多凌乱的点突然连成了整齐的线。 “故友”，“请求合作者”，“亲人”，三人的话语连成一串，在他耳畔低语不止。 —— “抛开无谓的执念和软弱吧，该放下的东西还是放下为好。” —— “请相信我，薇妮·莱本托德绝不是无懈可击的完人”。 —— “记住，安德……你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无愧于心的，不让我和你母亲蒙羞的男人……” —— 那是仿若命运的必然，又仿佛真心的流露。 既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一直以来压抑的情感的释放，但在那之上，充斥圣安德烈的胸膛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手指放在BBT上，沉默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在沉默中静静流逝。 当神殿的钟声第三次敲响之时，他突然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觉悟般，手指按了下去。 “……是我，圣安德烈，你是贺拉克图吧？” ———————————————— “圣安德烈……答应了！？”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可——可他亲手杀了艾西亚啊！” 秋米拉直摇头，她的混乱程度不亚于我。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提也不会改变什么——重要的是，圣安德烈回应了我，我的豪赌总算有了好结果。” 贺拉克图微笑道，他大概是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了吧？那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 “但……他怎么会答应呢？”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煽动，诱导，努力唤起他心中的良知和反抗之心……但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你啊，埃隆梅德小姐。” “我！？”秋米拉大吃一惊。 “你干的那场大事造成了很多很多改变，不但打乱了莱本托德的计划，更重要的是——你成功证明了‘薇妮·莱本托德也会失败，她绝非完美’。” “可我当时只想着把妮儿救出来，其他什么都没想……” “但就结果来看是这样的，你大可为此而自豪。我们的对手不是不可战胜的神，而是人，一个有很多缺陷的、不善应变的、会气急败坏的人……这才是促使圣安德烈决心向莱本托德揭起反旗的决定因素。” 毕竟，没人会试图挑战一个没可能战胜的对手。 一边说着，我们继续前行，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漂亮，简直就是度假胜地，很难想象边境战场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而我的疑问还没结束。 “圣安德烈的情况我姑且理解了，但……钢铁之王呢？他是怎么卷进来的？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这个嘛……”” 贺拉克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而血小蝶红着脸别过了头。 第664章 祭奠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虽然圣安德烈感觉自己等了好久，但实际上也只过了不到一分钟而已。 滋滋滋滋滋滋—— 一股黑雾忽然在房间中央展开，与此同时一股饱含怒意的恐怖威压将整座山顶都完全笼罩，这是纯粹的愤怒和杀意，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圣安德烈脸上没有惧意，也没有慷慨激昂的正义之色，只有淡漠的伤感和些微的释然。 他转过身，看向瘟疫之王和雾之贤者。 “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圣安德烈转过身看向来者。 圣女，代理制高者，瘟疫之王，薇妮·莱本托德。 雾之魔王，雾之贤者，瘟疫之王的忠臣，佛格莱特。 瘟疫之王的脸上洋溢着怒意。 圣安德烈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满脸怒火的薇妮。 咄咄逼人，杀意涌现，但没有了原本那暗含疯狂的高深莫测之感，反倒像一只发怒的野猫。 “……是你吧，圣安德烈？” 薇妮显然想努力维持一贯的语气，但句尾还是因为满溢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是你吧？你……是你，勾结上了贺拉克图！” “你觉得呢？” 圣安德烈轻声道，用只包含着淡薄感情的双眼与薇妮直接对视。 “是你，利用玛耶高层的权限使用热线，把那几个铁疙瘩引到了玛耶！” “你觉得呢？” “你和贺拉克图和钢铁之王搅在了一起……还有……还有那个血小蝶……！” “你觉得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着一切的？从边境战场回来之后？妮儿被秋米拉那混账劫走之后？” “你觉得呢？” “什么‘你觉得呢’，我是在问你！！！” 此话一出，从薇妮身上爆出的魔力让空间都抖了一抖，而圣安德烈只是耸了耸肩。 “既然你都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了，就代表对于这些问题你早就在心里有了定论，那还何必浪费口舌向我求证？你倒是越来越像一个气急败坏的普通小反派了。” “…………………………………………好，很好，很好……很好！” 薇妮的眼中刹那间浮现了真正的凶光，她轻轻一打响指，圣泽西莉亚的病榻上就传来了异响，而圣安德烈的瞳孔猛然一缩。 圣泽西莉亚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双目也依然紧闭。在薇妮的操控下，她跌跌撞撞走下床，脑袋歪着，四肢扭曲，污浊的液体从她的口鼻流出，没了被子的遮掩，浑身的病毒斑块更是显眼。 昔日的圣母，万神殿地位最尊贵者，圣安德烈秘密的生母，早已成了薇妮形销骨立的提线木偶。 薇妮露出残忍的笑，手一挥，圣泽西莉亚就摇摇晃晃站到了她面前，成为了她和圣安德烈之间的盾牌。 “啊啊……你的好妈妈状况真的已经很不妙了啊，亲爱的妈宝小安德。” “……” “瞧瞧她这幅德行。” 薇妮的目光如剃刀般划过圣泽西莉亚的身体，就像在评估一头待宰的猪。 “你应该很清楚吧？她现在还能活着，纯粹是因为由我抑制着她体内的病毒，只要我一放松控制，不到一分钟她就会死个透彻。” “……” “再看看这美丽的圣都吧……” 她又伸手向阳台之外的山下城市一指。 “圣都总人口超过二百万，世界最大的宗教都市，所有人都是忠实的信徒，其中一半都在万神殿中工作，而他们全都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感染了我的病毒——但同样因为有我在抑制，所以病症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 “你明白的吧？一定明白的吧？你是个懂得权衡的聪明人。” “……” 圣安德烈微微低下头，薇妮脸上的笑意更浓。 “长话短说吧——把你们的一切，迄今为止的计划也好，如何勾结在一起也好，下一步行动也好，简洁明了地跟我说明清楚。” 说着，薇妮身上散发的恶浊的魔力波动陡然增强，圣泽西莉亚佝偻的身躯猛然抽搐了一下，她身上的病毒斑块迅速扩散，几乎遍布全身。 “别浪费时间，把该说的都说明白，或许我还能大发慈悲，既往不咎。” “……” “快点，安德，想想其他人，母亲，信徒，无数的无辜人。想想那些对你而言重要无比的人，也给你自己个台阶下，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 …… …… …… 圣安德烈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 ———— ———— ———— “记住，安德，你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无愧于心的，不让我和你母亲蒙羞的男人。” ———— ———— ———— ———— ……这是父亲所说的最后的话。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把它忘却的呢？ “…………遗落之后又拾起的话，大概还不算晚吧？” 圣安德烈睁开眼，低喃道。 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从背后看着他，父亲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已经没有‘以后’了，薇妮·莱本托德。” 光之战帝沉声说道。 话语中没有迷茫。 “……你说什么？” “最初的我确实太傻了……纠结于眼前的牺牲，却忘了更重要的事。” 他伸出手。 万千光芒在他右手汇聚，凝成了一把光之巨剑。 毕露的锋芒完全是冲着薇妮去的。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5/63cab2a6-af3a-4922-a6d8-e4115b6a0c21.jpg[/img] “你……！？” 薇妮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而圣安德烈淡淡地说了下去。 “从年少时期就推动我前进的亲情以及我自幼对英雄的崇敬之情，最终被你利用，变成了束缚我的锁链……我真是太懦弱了，也太蠢了。屈服于你，臣服于你，只能对着无力救治的母亲和人民们暗自垂泪，我亡父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 顿了顿，他的目光从薇妮身上，移到了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薇妮操纵的圣泽西莉亚身上。 “……我的母亲，万神殿的圣母，原玛耶最优秀的治愈魔法师，她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被恶徒利用，被疾病操控，变得如丧尸般形销骨立，还成了控制她儿子的筹码，又会怎么想？” 圣安德烈轻挥巨剑，挽了一个剑花，然后指向薇妮——剑锋并未因为泽西莉亚这个盾牌而指向别处。 “你……难道不顾——啧！给我想清楚点啊，安德烈！” 薇妮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她眼瞳深处那污浊又疯狂的某物肆意燃烧着，向周围的一切无差别地宣泄恶意！ “你那过劳死的老爹的遗愿！你费尽千辛万苦才重逢的老妈！居住在笛梵伦萨的百万信徒！万神殿的整个未来！他们所有人的命！你难道都不顾了！？” “并不是‘不顾他们死活所以能动手’……” 光之巨剑上魔力凝聚，瞄准薇妮，以及，早已丧尸化的圣泽西莉亚。 “而是——正因为重视他们，正因为尊重他们，正因为所有人对我都无比重要，所以我才必须动手！！！” 圣安德烈厉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光之巨剑迎头斩下—— “那你只能等着后悔了！白痴！！！” 薇妮一招手，圣泽西莉亚立刻像被牵线拉扯的木偶一般，以扭曲的姿势挡在薇妮身前！圣安德烈剑锋已至，在这一瞬间慢了半拍，薇妮露出了残酷的笑容——这白痴终究还是犹豫了！！！！ —— —— —— 父亲 你的肩膀承载群山的轮廓 你的头发落满岁月的寒霜 —— —— —— 母亲 你的怀抱是春天轻柔的风 你的双手捧起生命的重量 —— —— —— 父亲 母亲 请原谅你们不成器的儿子吧 原谅他，直到现在才做出觉悟 —— —— —— 你们的身躯已经腐朽 但你们的灵魂将恒永存在 —— —— —— 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 —— —— 然后—— “……请永远，守望你们不成器的儿子吧。” 咔嚓！！！！ “呜啊啊啊啊啊啊——！！！！！！？？？？？？” “陛下！！！！！” 少女的惊叫。 男人的惨叫。 剑刃划过肉体的声音。 魔力的剑锋画出流畅的弧线，宛如被这预先描绘好的轨迹吸进去一般，锋芒划过了圣泽西莉亚的身体。 因病毒侵蚀而枯朽的身躯自肩部裂开，切口平滑如镜，她就先被狂风吹散的落叶一样腾起又落下，污浊的血液飞溅着，在地板上形成了斑斓的花朵。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刹那，本应无意识的泽西莉亚的脸上，仿佛闪过了一丝微笑。 作为人母的，慈祥的，温柔的微笑。 而她身后的少女—— “呜……嘎啊……嘎啊……你……居然真的……！！！” 薇妮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肩跪倒在地，喘息粗重。 原本确信圣安德烈会在关键时刻住手的她猝不及防，那短暂的迟疑后又骤然加速的剑锋无比迅捷，圣安德烈把力量全部转化为了攻速，出剑之快已经远超嗜魔菌侵蚀魔力的速度！大量鲜血从她左肩的断面上涌出，而她的左臂孤零零地掉落在地——这是她有史以来受过的最重的伤！虽然避开了圣安德烈一开始瞄准的心脏要害，但她还是被斩落一臂！ “你这混账！！！！！！！！” 震怒的佛格莱特不等薇妮命令就护在她身前，浓厚的黑雾弹开了圣安德烈的第二击！于此同时紫黑色的浊流从薇妮身上爆发，是瘟疫，她把自己的所有魔力全都质变为瘟疫将圣安德烈包围！她扭曲的面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恐怖的力量在极端的震惊和震怒中达到顶峰，就连这座圣山都被隐隐震动！ “真的动手了……你……你……你……该死的……都是因为你……这个那个都……全都是……好吧……我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成全你！！！！！！！” 轰隆隆隆隆隆隆！！！！！ 笛梵伦萨各处突然爆发出紫黑色的污浊光流，远远看去就像无数巨型喷泉一样！恶浊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圣城中的每个信徒此刻都痛苦倒地，他们的身上全都出现了紫黑色的病毒斑，大量病原体透过他们的口鼻向上喷发！在瘟疫之王的暴怒下，仅仅是一瞬之间，万神殿的总部，信仰的归宿，每个信徒心目中的圣地，就变成了瘟疫肆虐的鬼城！ 数十万人的呻吟和哀嚎于此时响彻，在这圣山之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论男女老幼，正常作息的人们，祷告的人们，有说有笑的人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之灾金属笼罩，在疾病侵蚀的痛苦中挣扎不止！ “成全你……成全你……哈……哈哈……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反抗的话，只要你乖乖听我命令的话，只要你不搞小动作的话，你的白痴老妈也是，所有无辜的信徒也是，几百万人，原本都可以安然无恙的！！！！但现在就是因为你！他们！全都！死！！！！！！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薇妮眼中只剩下了愤怒和疯狂，她把这一大堆话断断续续说完，一股脑抛向了圣安德烈，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砸死一样！然而圣安德烈的脸依然像大理石雕成的，没有流露除了‘淡淡的感伤’之外的感情，只是看向薇妮的眼中更多了一丝近似轻蔑的成分—— “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吗？莱本托德？” “……哈啊？” “我原以为你是个捉摸不透的、聪明绝顶又强大至极的疯子，所以我畏惧你。但根据你后来的表现来看……你也，‘不过如此’了。” “…………………………” 薇妮的表情僵住了。 然后，宛如降下诅咒一般，从牙缝中挤出了字。 “——宰！！！！！！！！！！” “——了！！！！！！！！！！” “——你！！！！！！！！！！” 瘟疫的风暴向圣安德烈呼啸而至，只要稍一接触就会让肉体彻底崩坏，根本无从防御！薇妮就连慢慢折磨圣安德烈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目的——杀了他！立刻！！！ 然而—— 缠绕着电光的盾牌放射出与魔力迥然不同的立场，轻而易举就将充斥病原体的浊流全部隔绝。 同时，两个混杂着刺耳电流音的说话声响起。 “你这是破相了吗，所谓的‘圣女’？” “‘瘟疫之王’……倒还真是名副其实呢。” “不过很可惜……” “生物层面上的瘟疫，对我们无效。” 马西阿罗的两位高层，钢铁之王的得力助手，亲卫队队长博古金与宰相卡罗尼亚终于赶到，挡在了圣安德烈面前。 “喂、喂！？这究竟是……你、你没事吗？” 以及被一同带来的夏洛蒂，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圣安德烈身边，惊慌地看着他们。 “我无所谓，不过……” 圣安德烈走上前，把夏洛蒂护在身后，和两个全身机械化的战士并排站在一起。 “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是现在，我必须要把薇妮·莱本托德截杀于此，用真正的极恶之徒的脑袋……祭奠所有因她而死的人！” 第665章 审判日 “圣安德烈的情况我姑且理解了，但……钢铁之王呢？他是怎么卷进来的？说到底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这个嘛……”” 贺拉克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而血小蝶红着脸别过了头。 “…………？” 总感觉这俩人的反应有点怪怪的。 血小蝶似乎想说明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清楚，然后她用似乎有点羞恼的目光看向贺拉克图。贺拉克图耸了耸肩，代替血小蝶开了口。 “简而言之，我们很多年以前就认识了，至今都保留着BBT上的联系方式。” ““诶诶诶？”” “那大概是穿界门出现的第……五年？那时候血皇还比较正常，蝶小姐自然也还在血狱中当乖乖女。” “什么‘乖乖女’啊！”血小蝶不满道，脸更红了。 “当时罗肖伯恩茨满脑子都是攀上血狱这个大东家，但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为了稳妥，他把他当年的家庭教师——我给叫上了。拜欧哈扎德第一次正式访问血狱的代表团，我就是随行者，而且也算是实质上的带队者了。” “都是陈年旧事了……” “当时血狱三巨头可能是想让血狱的大小姐多见见世面多学学待人接物吧，派出的接待人员中就有蝶小姐。”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烦死了……” “当时的蝶小姐正是逐渐自立的时期，成长迅速，心智的成熟也同样迅速，就像每个青春期中春心萌动的少女一样——” “喂喂喂喂喂喂什么春心萌动的少女啊啊啊啊啊！” “——一样渴望着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说起来血皇月神武圣这三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竟然能教出来个异性恋的女儿，我真有点惊讶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别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小蝶捂着脑袋狂叫不止，扭来扭去扭来扭去，脸红到……都不是“快滴出血”的程度了，简直就是“快喷出血”，惊人的颜艺都把我和秋米拉吓到了。而贺拉克图只是礼貌地闭上了嘴，乖乖站在一旁，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只差满地打滚的血小蝶。 而当小蝶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开脑袋，情绪稍微稳定之后—— “说来你俩可能不信，是她先勾搭的我。” “揭人家的黑历史很有趣吗！？闭！！！！！！嘴！！！！！！！！！啊！！！！！！！！！！！！！！！！！！！！！” 贺拉克图仿佛是随口一言，血小蝶的脸再次爆红，满地打滚——这次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满地打滚。 ““………………”” 我和秋米拉傻傻地看着他们。 三言两语就把前血狱四骑将、血皇之女、站在全人界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个人之一的血小蝶，臊得满地打滚泪流满面表情扭曲情绪失控毫无战斗力。 感觉突然见识到了贺拉克图强大+坏心眼的一面。 “你、你们听好哦！！！” ““哇啊！？”” 血小蝶突然嗖的一下出现在我们面前——超越了感知极限的超高速——把我们的领子紧紧抓住，把依然红扑扑的脸怼在我们面前。 “当初！我！太青涩了！所以！才会！稀里糊涂！要！他的！联系方式的！” “嗯，面对血狱的大小姐的要求，我当然要尽量满足了。” “你闭嘴！！！——然后！然后！当时也只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觉得这个！活了！上千年的！看上去年轻实际上是！臭老头！的家伙！又帅又温柔！的！” “不过世人对我的风评普遍都挺好的。” “都说了你给我闭嘴了！！！——当时！我也是！我大概！脑子被！舞阿姨踹了！突然就觉得！找个靠谱的！男、男男男男朋友！会！很给自己长脸！所以才——才——才！！！” “嘛，虽然我只用了半分钟就礼貌回绝了，我们没可能的。”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生的污点！！！！！！！” 啊，血小蝶变成灰白色瘫在地上不动了。 贺拉克图耸了耸肩，对我们继续说明，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你所知，虽然我当时拒绝了蝶小姐的好意，但她的联系方式和给我的直连通话权限我还是保留下来了，当时我就觉得未来可能会有用——事实上确实派上了大用。” “所以……你逃狱了，她一开始就没被抓住，然后你们联手了？那钢铁之王呢？” “他啊……” 贺拉克图微微眯起眼睛。 “你知道，我们急需人手，而且要足够强大的玛耶外部的力量，这样才能对莱本托德造成撼动。马西阿罗与玛耶是稳固的同盟关系，钢铁之王一直对巴尔扎克小姐关心有加，而且还能在边境议会上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为玛耶辩护，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但是……单凭你们是说不动他的，你们都是外人，是戴罪之身，都有黑历史，他不可能会信你们……所以需要圣安德烈？” “要说动钢铁之王就需要玛耶的内部高层人员，这个人还必须对莱本托德足够了解，要有足够左右局势的特殊地位和强大力量。” “非圣安德烈莫属呢……等等，那这样的话！？现在薇妮肯定火冒三丈了吧？而钢铁之王也来玛耶了，这样岂不是……” 想到这里，我的心没来由地剧烈狂跳了起来。 钢铁之王…… 原来如此，吗？ 贺拉克图没把话说全，他们联合钢铁之王的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但就算不说也呼之欲出了。 薇妮是“瘟疫”。 世上最凶最恶的大规模对生物杀伤能力。 能让上千万人乃至数亿人在痛苦中凄惨死去。 但，瘟疫针对的对象，终究是“生物”。 钢铁之类的金属不是生物，马西阿罗的产物和魔法或魔力也毫无关系，据说那里存在着大量的无机生物，许许多多高级的战士都把几乎全身都替换成了机械。 在玛耶叱咤风云的薇妮，在马西阿罗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钢铁之王是薇妮的天敌，可能是全666个人界最能克制薇妮的人。这两人如果直接交战的话，完全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的薇妮是没有招架之力的，再加上战斗经验的差距，钢铁之王一个照面就把薇妮秒杀都是很有可能的。 佛格莱特……圣安德烈可以把佛格莱特牵制住，提耶拉……提耶拉已经受了重伤，千海……她根本无法插手至高者的战斗，绷带……她的咒杀应对不了面对面的激烈战斗，珀尔……这家伙的实力未知，但钢铁之王不可能只身前往玛耶，他一定会带上堪比玛耶的贤者战帝的强悍战斗力。 而剑帝和月神呢？他们也在玛耶……不，他们没有权利插手，这是其他世界的内政问题，也是魔钢同盟的内部纠纷，除非薇妮提前就知道了这一切并请求支援，否则月神只能干瞪眼。更何况现在对血狱而言更重要的我已经逃了，在血小蝶的帮助下逃进了边境战场，如此一来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把重心放在玛耶内部了，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外部力量干扰钢铁之王和圣安德烈对薇妮的夹击了！ 我的心脏就像被攥紧了一样。 我看向贺拉克图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我向他投去了包含了什么感情的目光，因为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而贺拉克图深深看了我一眼，似在安慰，似在责备，似在无奈，又似在“劝我放弃”。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看向边境战场辽远的天空。 “没错，这一次，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就在刚刚我开始说明情况的时候，那边已经行动了。” “圣安德烈先生，千夜先生，以及钢铁之王和他带来的顶尖战斗力。” “我们的力量已经准备充足，而莱本托德一方的力量空前羸弱。” 贺拉克图就像在背台词一样，简洁又流畅地把一切娓娓道来，语气无比的平板，我甚至无法从中听出任何感情。而越是听他说，我心里就越是混乱，心乱如麻，一股近似于恐惧的感情在我心底酝酿，但我不知道它的正体。 我为何会如此？薇妮·莱本托德，她是我的仇人，是我最大的敌人，世间极恶，是她一直以来都在玩弄我、算计我，是她挫败了我准备了四年的计划，是她让我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是她剥夺了我活下去的可能性，是她篡夺了玛耶的权力，是她蒙蔽了世人，是她把局势变得如此混乱，是她害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是她……全都是她，我会有这样的今天，我们会有这样的今天，全都是因为她。 但，为什么，我…… 宛如要打断我混乱的思绪一般，贺拉克图的话语重重捶打在我头上。 · · · · · · “这一次，我们定会取下薇妮·莱本托德的项上人头，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这是审判之日的到来。 第666章 腐烂之森 玛耶，阿芙列史塔大陆，腹地，深处—— 现在玛耶虽然已经度过了异常的严寒，但各地依然寒气未消，然而只有这里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完美的气温，不太冷又不太热，比万物复苏的春天更加温和。 这里群山掩映，云雾缭绕，形成了一个低凹的盆地构造，空气十分湿润。苍翠的乔木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知名的野花遍地盛开，潺潺溪流在草地上流过，汇入更低洼的地方。越往盆地深处靠近植被就越是茂盛，雾气也越浓，空气湿度越来越大，行走其中甚至有一种被浸泡在水里的感觉。 嗡嗡嗡嗡嗡—— 空间动荡，就在雾气和湿度都增加到极点的位置，潮湿的空气中被凭空撕开了一条裂缝，裂缝被类似小型机械爪的东西撑开，两人从中走了出来。 “这就是马西阿罗的‘空腔门’啊，名不虚传。” 千夜揉着在机械风格的空间隧道里穿梭而隐隐作痛的脑袋，环顾四周。 “说了多少遍了，无谓的恭维话给我少说。” 钢铁之王关闭了空腔门，他身上的所有感应器仅用了几微秒就把周围的环境扫描完毕，然后得出了采集到的所有结果。他仔细对照着扫描结果，进行分析，面具下的眉头越皱越紧。 “架构不明，布局不明，构成不明……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伸出手，但林中雾气和水汽就像有意识的生物一样缠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前进。钢铁之王的手部装置打开，以不断变化的频率发出激光照射在雾中，就像在解析什么一样，但没过几秒他就放弃了。 这里就是把魔女之森和外界隔绝开的大结界。 历代魔女都参与了构建，其中还有黛本人的痕迹，外来者是绝对无法侵入的，除非使用强大的外力直接炸开。 “您瞧，您确实难以解决这结界。” “如果是我们那的隔离墙的话，我一瞬间就能破解。” “可惜它不是，所以由我来吧。” 这次换千夜上前，他把手插入雾中，运转魔力，雾的抵抗力一下子减弱了，千夜的身影缓缓隐没了进去。 “这是类似口令的东西，只有被魔女们信任的大人物才能取得口令进入魔女之森……当然，我这口令是从圣安德烈先生那里得来的。” 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消失在了雾中，钢铁之王想要跟上，但还是被雾挡在了外面。 “还不行吗……” “很抱歉，这是魔法的结界，对玛耶之外的外来者不太友好。” “你说的‘口令’呢？应该和我们那的电子秘钥是类似的东西吧？告诉我。” “很遗憾，说是口令，其实是一种魔法术式，就算告诉您您也无法使用。” “…………” “所以才有我在，按照计划，我被送来就是为了帮您开路的。魔女之森中央存在结界的控制台，我会用最快速度关闭结界让您进来，然后——” “——然后，全部交给我即可。” “……嗯，之后就麻烦您了。” 千夜深深地看了钢铁之王一样——准确地说是他拿在手里的东西，然后整个人完全消失在雾中。 钢铁之王也看向自己手中所持之物。 一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中空管状物体，只有手指粗细，材质是透明的，里面装有像清水一样的透明液体。 —— “还有这个，这是最关键的。” 在星穹废墟时，千夜刚一露面，就把钢铁之王最挂心的东西给了他。 “这个就是……” “贺拉克图先生的杰作，利用了他身为大学士的所有智慧以及拜欧哈扎德的顶尖生物技术，这是理论上能对莱本托德的病毒奏效的疫苗。” “……” “虽然我可以直接去魔女之森给大贤者注射，但很可惜这还不够——那毕竟不是单纯的瘟疫，而是莱本托德的魔法，是它的武器，单纯的注射疫苗是绝对不够的，所以需要您的帮助，由您使用马西阿罗的技术亲自动手。” “……我知道，我也是有备而来的，不过既然他能造出这种东西，何不多造一点？” “时间紧迫，而且制作起来太难。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给圣安德烈先生的母亲也制作一份，但那已经没意义了，那位圣母大人的身体机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破坏，就算清除了病毒也一样会死。” “所以把它留给了巴尔扎克，吗……” —— 千夜完全走进了雾中。 “…………” 沉默了片刻，钢铁之王用力场包裹住装着疫苗的容器，打开容器的开口，又从手部伸出一根探针伸进容器中。 探针接触页面，停留了几秒，向里面注入了一些东西。 来自马西阿罗的科技技术——纳米机械。 ———————————— “嗯，进来了……” 魔女之森内部，雾气翻腾着，再迷雾中穿梭片刻后千夜进真正进入了魔女之森。 虽然他是第一次来，但根据耳闻，魔女之森作为魔女们世代的隐居地，被渗透着古老魔力的一层又一层结界保护着。这些结界让魔女之森永远都风调雨顺，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是真正的人间仙境，有着凡人无法想象的美景。 ——而绝不该是现在这样。 污浊的空气。 扭曲的枯木。 灰暗的天空。 满地紫黑色的不知名菌类。 而且异常寂静。 可爱的鸟鸣声和清脆的虫鸣声都没有。 在枯黄的草地上流过的溪水是肮脏斑驳的色彩。 林间的一栋栋小木屋呈现出过度腐朽的痕迹。 太诡异了。 “……啧！” 保险起见，千夜摸出一支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针，这也是来自贺拉克图的礼物，虽然无法完全免疫薇妮的病毒，但至少不会仅因为吸入这的空气就染病。 他放出感知魔法探索周围，然而一点人类的反应都没有。虽然大部分魔女都因为各种原因调离了魔女之森，但应该还是有一些留守于此的，但……人呢？ 答案很快出现了。 “啊……啊啊……啊……” 走了一段不算长的距离后，千夜第一次听见人声。 这是一座用一整个大树桩建造的木屋，造型很有童话风格，但被菌丝爬满的现在只剩下了极度的扭曲诡谲。就在屋脚，是一大滩——千夜一开始以为是一堆腐烂的垃圾，但靠近一看才发现这是个女人，一个陷在一大堆不明腐菌里的女人。 她显然是个魔女，而且看样子原本应该是个身材标致的美人，但现在她完全和这堆菌状物同化了。瘟疫的紫黑色斑块布满她的皮肤，她的脸颊严重凹陷，眼眶深陷，头发散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三十岁。 “……喂？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啊……呃……啊……” 对于千夜的询问，魔女只能浑浊的双眼根本没看向他，她只是呆然注视前方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而已。 太惨了。 千夜摇了摇头，虽然悲惨，但他不可能为无关紧要的人而驻足。 继续往深处走，越靠近中心部，空气就越是恶浊，无时无刻都充满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危险感。林子越来越密了，能见度越来越低，中途他又见到了好几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可怜魔女，这些人大概全都沦为了瘟疫之王的玩物吧？ （恶趣味的家伙……啊！） 千夜终于找到了目标。 一个和树木完美融为一体的小屋，也是可爱的童话造型，但散发的氛围和别处明显有所不同。魔法的节点，建筑布局的正中间，周围的一切景色都仿佛是为了拱卫此处——错不了了，这里想必就是“大贤者的居所”。 而距离此处不远的对面—— “结界控制台……” 一个类似放大版的神龛的笼罩之处，虹色的魔力光辉隐隐闪烁。 就是这里了。 千夜稍稍松了口气，目前来看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看来是没有危险了，接下来只要关掉结界让钢铁之王进来—— “——你以为我会在此刻大意吗，千海？” 铮！！！！ 刀光一闪而过，但被飞出的纸牌打断！千夜瞬间变换姿势，像蜘蛛一样压低身体，然后如猎豹般一跃而起！那个隐藏在林间阴影里的少女正要闪避，但千夜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手中的纸牌挥下，瞄准的是四肢——但千海的身影诡异地一动，身影忽然变得如海市蜃楼般模糊！ 暗杀家族代代相传的回避魔法——蜃景！ “好久不见啊，兄长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好久不见了……”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居然回来到魔女之森，薇妮明明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都没说就对了，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无所谓啦，无所谓，无所谓，当然无所谓！对我而言当然是兄长大人你要重要得多啊！！！” 用蜃景挣脱出千夜掌心的千海翻转身体，右手五指夹着的四把漆黑色匕首同时投出！千夜一边后退闪避，一边飞出数倍于匕首的纸牌把匕首击落！而千海俯下身子，右手把新的匕首放在腰间，左手虚握做刀鞘状—— “拔刀！！！” 铮——！！！！！、 黑色的斩风划破了空间，就在快要出击千夜之际他的身影忽然变得朦胧，再凝实时斩风已经透过了他的身体，这是对蜃景的更高级运用！ 然而—— “嘻……” “嗯？” “月黑夜，薄雾，血迹，惨叫声，刀刃的寒光，坠地飞蛾，尸体与尸体与尸体，欢迎，兄长大人，欢迎来到我的——惨杀空间！” 第667章 Dear My Friend 时间倒回几分钟，几乎与千夜进入魔女之森同时—— “敌方确认——” “薇妮·莱本托德——” “你觉得该如何评定呢，博古金？” “超S级的极度危险对象，还用说吗？上吧！” 加丘·衍·博古金，马西阿罗皇家亲卫队队长，皇家圣盾，帝王之铁拳，在钢铁之王发迹之初就已陪伴左右南征北战，马西阿罗最强的短近距离战士。 菲斯·卡罗尼亚，马西阿罗宰相兼高级安全顾问，帝王之眼，皇室幕后的支撑者，最高权力层的维系者，中远距离战几乎从未有过败绩。 这样的两人时隔多年，终于再度并肩作战—— “莱本托————德！！！！” 轰！！！！！！！！ 博古金大吼一声，他的脚部推进器宛如爆炸一样放射着大量的光焰，神殿的地板顷刻之间就碎成了粉末！然而还不等碎石腾空他就已经逼近了目标，右手的压缩结构全部驱动，内置能源功率顷刻之间开大！ “接招吧你！！！！” “咕——”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博古金右拳击出的瞬间，整座山峰都为之颤抖！仅仅是拳风就让神殿天花板灰飞烟灭，而被正面击中的那个少女——先前被圣安德烈斩去左臂的薇妮已经飞到了比圣山之顶更高了近千米的高空！尽管在那一瞬间用圣魔法做出了护盾挡在身前，但这一拳太狠了，实在太狠了，护盾几乎已经碎完了，参与的冲击力打在她胸口让她胸中气血翻腾！ 而下面的博古金—— “呵……这就是你那什么……‘瘟疫魔法’？” 他巨大的铁拳上萦绕着紫黑色的污浊气流，无数病原体拼命往他体内钻，然而接触到的全都是或冰冷或灼热的金属、蜂巢状的碳涂层和作为血液的液态合成材料，别说细胞结构了，连有机物都很少！ “对老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啊！” 脚步推进装置再度爆发，他瞬间就跃起到高空中，凝聚了比上一击还要庞大的能量的铁拳准备完毕——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面色阴沉的薇妮喃喃着，尚且完好的右手同样有金色的光芒汇聚—— 轰！！！！！！！！ 两人第二次冲撞，互相之间都被弹飞了数百米，无色的冲击波和金色的光辉同时爆散把空间震得隆隆作响！稳住身体后，博古金惊讶地看向右拳——坚不可摧的超合金右拳上，关节部位竟然出现了松动和裂痕！他连忙看向薇妮，只见薇妮的右手满是鲜血，但在金光的包绕下很快就愈合了，然后给右手覆盖上了更厚的白金色魔法阵！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铁疙瘩……” “不是铁疙瘩，是集合了马西阿罗智慧结晶的超合金！” “管你是什么——” 薇妮抬起右手，一个又一个金色魔法阵在她背后展开，孕育着极致纯粹的圣洁的魔法能量！她的手对准博古金，用力一握！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光球疾风暴雨般向博古金展开了连环轰炸！博古金展现了和庞大身体完全不符的灵活度，他时而在光球夹缝间闪避，时而用拳头把光球击落，几乎完全没受伤，但相对的也难以接近薇妮！ “喂喂喂你丫还真凶啊……那个那谁，安德烈小哥？这是什么鬼？她其实挺能打的啊？” （那是圣魔法，她是能同时使役瘟疫魔法和圣魔法的！） “所以她还有底牌咯？” （原本她的圣魔法并不是很强，但现在她大概快把大贤者的魔力吸完了，所以圣魔法应该也提升到贤者……就是和你们同级别的程度了！） “啧……” “你还有心思分心吗！！！” 薇妮厉喝道，数十层叠加在一起的魔法阵连续运转，压缩到极点的光炮穿破层层叠叠的阻碍，打向博古金—— “看来是本以为你只有瘟疫那套比较厉害的我们错了……” “——！！” 薇妮猛然扭头，卡罗尼亚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到了极限，他用了光学迷彩和能够扰乱感知的发射器！发出刺耳电流声的高振动离子刀向薇妮砍去，但反应神速的她先一步出手，宛如熔化的黄金的光刃和离子刀撞在一起，金光爆发，竟然把卡罗尼亚逼退了回去！ 咔嚓咔嚓咔嚓！ 巨大的机械翼突然在卡罗尼亚背后展开，他一边向后倒飞一边向薇妮倾泻火力！从机械翼上剥离下来的微型导弹接连不断轰炸在薇妮的护盾上，但当她把大部分魔力都用来抵挡正面的导弹轰炸时—— 唰！！！ （啧——） 一道炽热的光束从侧面射来划破了她的皮肤，那是悬浮在空中的不规则机械，很小，但数量足有上百！ 浮游炮！ 卡罗尼亚噼啪打了个响指，数以百计的浮游炮的激光就把薇妮覆盖！恼怒的薇妮将魔力瞬间压缩，然后向四面八方发动了猛烈的魔力爆发！激光火网被撕裂，薇妮从中脱离—— “嘿——哟！！！” 重拳从天而降，压缩动力在命中的瞬间释放，顷刻之间就把薇妮砸飞出去！如果不是薇妮及时护住头部现在她已经头破血流了！博古金不给薇妮反击的机会，他闪电般近身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连击，魔力护盾顷刻间就布满裂纹！ “麻烦的混账们……！” 博古金和卡罗尼亚，一近一远，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佛格莱特呢？ 薇妮努力抽身，同时看向下面——黑雾和金红色的光芒不断对撞着，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佛格莱特努力想要突破圣安德烈的阻拦，但圣安德烈毫不退让，把佛格莱特挡在薇妮三人的战局之外！ （没用的东西！！！） 薇妮的脑子高速运转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自己的圣魔法也提升到了贤者水准，但这两个家伙都是和玛耶的贤者同级别的强者，二对一，对薇妮是压倒性的不利！也就是因为圣魔法善于防御和治疗她才能一直支撑，但这样下去的话—— “没办法了……” 圣光炸裂，薇妮冒着自己也受重伤的危险把包绕在身上的圣魔法全部释放，宛如自爆！被爆炸的余波席卷，博古金和卡罗尼亚一时间都拉开了距离，薇妮要的就是这个瞬间！ 只要有一点点准备时间就够了！ “不就是速战速决吗？来吧！圣属性的禁咒我收集的可不少——” 分散在大气中的魔力全部集合，之前薇妮散布在空间中的圣光粒子也全部凝聚，再加上薇妮本身爆发的魔力，超大量的圣光全部汇聚在她右手中！ “光啊，汇于我手——” 极度压缩锤炼的圣光延展成长枪的形状，过于强烈的魔力波动令空间都不堪重负！博古金和卡罗尼亚先前的游刃有余之色消失了，都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万轮天光贯世圣枪！！！！” ———————————————— 黑雾翻卷。 光焰喷发。 佛格莱特和圣安德烈就像两头互相撕咬的猛兽一样胶着，佛格莱特很明显是真的急了，而圣安德烈也寸步不让！他使用的是圣魔法和火焰魔法的混合，凝聚了圣光力量的火焰对佛格莱特有很强的压制作用！佛格莱特的黑雾虽然适合控场和防御，但绝不适合强攻！ “你——给我——让开！！！” “不可能的！” 爆发的黑雾像海浪一样朝圣安德烈席卷而去，但光焰撕裂了黑雾，并把趁着黑雾掩蔽向薇妮飞去的佛格莱特拦了下来！ “奈落之——” “——我可不会给你用禁咒的机会！” 佛格莱特刚要发动能把一切固体化为无形的禁咒“奈落之暗”，圣安德烈就立刻切入近身战把他打断！身为战帝的圣安德烈在近距离下是占绝对优势的，佛格莱特怒吼着，黑雾铺开，展开了领域！那是一大片浓雾区域，黑雾之中隐隐有着无数的殿宇漂浮，就像是死寂的鬼城！ “圣安德烈！你这不忠的狗，别想把陛下——” “别白费力气了。” 然而圣安德烈根本就没管佛格莱特的领域，他只当那浓雾领域不存在，魔像显现，那长有绚烂光翼的魔像轻而易举就压制了黑暗！ “好……强……” 缩在后面观战的夏洛蒂忍不住感叹，但下一秒她就收到了圣安德烈的念话。 （不是我强，而是他的力量太畸形了） （什么意思……？） （领域的构建基础是使用者的内心世界，内在混乱的他，领域只是徒具其型，所以他以前一直都没用过领域）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把你带来？） （哎？） 持续压制着佛格莱特的圣安德烈没再管夏洛蒂的疑问，而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你拜托他们的吗？） （我为什么拜托他们？） （呃……） （因为你必须知道……你也该知道了，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 “给我闪开！圣安德烈！！！！！” 另一边的佛格莱特愈发激动，他的黑雾狂乱地向圣安德烈席卷，但全都被他的魔像劈开！佛格莱特想赢的话必须抢先手并拉开距离，但圣安德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大量魔力凝聚在魔像的剑上，一剑劈下，包裹佛格莱特的黑雾被吹散了大半！ 佛格莱特披着黑纱的身影直接暴露在圣安德烈和夏洛蒂面前—— 圣安德烈深吸一口气。 看着佛格莱特的身影。 按个忠心于瘟疫之王的黑纱怪人。 然后，缓缓开口。 “——！？” 这一瞬间，高空中的薇妮汗毛倒竖！ 她在即将放出禁咒的瞬间停住了，看向下面，看向圣安德烈和佛格莱特，然后立刻明白了，她知道了圣安德烈真正的底牌是什么，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已经察觉了，原来他是要在这一刻揭穿，不行，不能让他如愿，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住口！！！圣安德烈！！！！！！！！！！” 但他已经说了。 对着黑纱怪人说出了口。 “……已经够了吧？以撒拉。” 第668章 愚妹 黑色斩锋固定在了空间上形成了“固定的斩痕”，与此同时新的匕首如暴雨般向千夜倾泻！他以超过肉眼捕捉极限的高速操纵纸牌，把匕首一一斩落，但匕首落下时的痕迹却在空间上固定成新的斩痕，像牢笼一样把千夜笼罩！ “惨杀空间！！！” 千海一上来就开了领域，她是认真的！千夜知道此刻不能和她多耗，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宝贵，所以一定要用最快速度解决她！ “为什么啊，兄长大人……” “啊？” 大量漆黑斩痕汇成一股，如同撕裂空间的利爪一样向千夜抓去！千夜的身影不断在虚实之间切换，闪过一波又一波攻击，但在这间隙中千海一口气拉近了距离！匕首和纸牌相撞，两人几乎是零距离脸对脸，千海狰狞的表情填满了千夜的视野！ “为什么！你还是！执迷不悟啊！！！” “执迷不悟？我？” “当然！！！” 铮！ 又是一次撞击，两人的僵持被打破了，千夜迅速后退拉开距离，而千海低垂着头站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你还不明白吗……真是……真是……笨蛋吗你！？兄长大人是笨蛋！” “我倒觉得我比你聪明多了……” 千夜再度高速移动，一边逼近一边不断放出纸牌，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但每一发都被蔓延的黑色斩痕撕裂。千夜在斩痕被纸牌吸引走之时迅速拉开距离，瞄准的是千海的死角，但千海也反应神速，迅速转身抛出匕首，刚刚拉近的距离又被拉开了。 “你啊……” 千海咬牙切齿。 “你都知道了吧？泽拉赫一直在利用你，你全都知道了吧？你对她而言只是个工具！只是个玩物！你已经没必要为她做任何事了！” “…………原来你是指这个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这次换千海主动进攻，匕首划过空间，千夜连连躲闪。 “薇妮是泽拉赫的敌人，不是你的！你没必要和她对抗！没必要以身犯险！” “你的意思是，让我归降莱本托德？” “至少不要为了泽拉赫和薇妮作对了！” 铮！！！ “也别再为了泽拉赫折磨自己了！” 咚！！！ “老老实实远离这一切不好吗！？” 锵！！！ “就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吗？笨蛋兄长大人！ 千海几乎是咆哮着把这些说完，每说一句就狠狠砍一刀，领域中包绕整个空间的裂痕也回应着她的意志向千夜发起进攻！ 而千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恕难从命。” “那我就只能强行让你出局了！但是，放心吧——” 所有斩痕都疯狂蔓延，将千夜的退路完全封锁—— “就算少一两条胳膊腿，我也会负责照顾你一辈子的！”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空间距离仿佛消失了，所有斩痕一起向千夜袭来！ 既然如此的话—— 开领域吧！ “夜狩！” 透明的黑暗以千夜为中心展开，这是他的领域“夜狩”，被这个领域笼罩的所有人都会出现严重的认知障碍——任何人都无法感觉到千夜的行动！看不到，听不到，嗅不到，甚至即使身体碰到了他也感觉不到！用于一对一的厮杀的话这领域几乎是无敌的，只要对方没有极为强力的防御或过于夸张的恢复力，千夜就能百分之百能获胜！ “啊……” 果然，被夜狩笼罩的千海停下了动作，连空间中的漆黑色斩痕都停止了移动。她皱起眉头，左看看，右看看，明明千夜就在她眼前，但她还是视若无物。 “抱歉了，千海……” 他叹了口气，先向背后抛出了一张纸牌，。 “要退场的，是你。” 准备就位，瞄准了千海的四肢—— 但就在这一刻， 千海笑了， 虽然她感觉不到千夜，但她还是露出了诡谲的怪笑。 “既然我找不到兄长大人的话……” 她突然反握匕首，对准了——她自己。 “……就让兄长大人来找我吧！” 她用匕首向自己的喉咙划去！她的动作毫无迟疑，迅捷无比，她是认真地瞄准自己要害下手的！ “——！！！” 千夜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就动了起来，就在匕首尖端触到千海皮肤的瞬间，千夜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啊哈，胳膊动不了了，说明你抓住了我的胳膊——你就在我面前对吧？兄长大人！” 捅！！！！ 匕首捅进。 拔出。 “啊……” 腹部多了一道血痕。 捅得好深。 不是单纯用匕首捅一下而已，匕首上附加了什么？魔法？简易的诅咒？毒药？不知道，但无力感就是从腹部开始往全身蔓延，腿一软，想要支撑住身体之时已经跪倒在地。 “好咯，兄长大人❤” 千海揉了揉千夜的头发，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 “说实话我又有点开心了，我是在赌啊，如果看到我自杀，你明知是陷阱还来阻止我的话，就说明你依然很在乎我。” “如果……我……没阻止你呢？” “那就死掉呗~还能怎样？没了兄长大人关心的话，我的人生意义就失去了一大半呢。” “…………蠢货。” “随你怎么说了，兄长大人，你出局了，不要再插手这些危险的事了，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为泽拉赫卖命了。” “不…………你错了……” “错的是兄长大人哦，你——” “错的是你，千海，”千夜努力抬头与千海对视，“请你搞清楚……我想要集众人之力击败莱本托德，不是为了妮尔丽斯……” “那又是为什么？我的笨蛋兄长大人？” “笨的是你……你难道没想过吗？莱本托德把实力最弱的你留下……圣安德烈，佛格莱特，提耶拉，他们都比你强得多……她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你，而且还刻意护着你？” “…………谁知道呢，这不是我该考虑的。” “但这正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你对她而言一定‘有用’……但具体有什么用处，你的特别之处究竟是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莱本托德一定是想用你‘达成某种目的’……现在的我，想击败莱本托德的原因只有一个——” 千夜的眼中没有阴霾。 “那就是，为了把你从她手里解放出来。” “…………………………！” 千海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刚要说些什么反驳—— “对了，补充一句，你输了。” “哈啊？” 千夜伸手，指了指自己背后。 那是他刚开启夜狩领域时，靠近千海之前，向背后扔出的纸牌。 现在那张牌插在后面的结界控制台上，而控制台的微光迅速减弱了。 “别忘了，我根本没必要‘击败你’，我一开始只是想‘关掉结界’而已。” “可这又能怎——” 咚！！！ 超硬度合金构成的手指，结结实实弹了千海的后脑勺一下。 千海的动作定格了。 然后，慢慢的，翻起了白眼，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倒在了如鬼魅般在她身后现身的钢铁之王脚下。 “太慢了！你在磨蹭什么？” 钢铁之王不满道。 “抱歉，陛下，但放心，时间来得及。” “别说废话……她在哪？” “那里。” 千夜指向大贤者所在的小木屋。 第669章 Dear My Darling “太慢了！你在磨蹭什么？” 钢铁之王不满道。 “抱歉，陛下，但放心，时间来得及。” “别说废话……她在哪？” “那里。” 千夜指向大贤者所在的小木屋。 “那里吗……” 钢铁之王立刻张开了扫描仪，小木屋中传来了生命感应，比较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快点去吧，陛下……圣泽西莉亚被莱本托德的病毒侵蚀了超过两年，身体已经从根部垮掉了，就算疫苗能治愈她她也活不长……但大贤者不一样，她的境界更高，抵抗力更强，而且这只过了几个月而已……现在的话，她毫无疑问还有救。” “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嘴上这么说，但钢铁之王的心居然久违地忐忑了起来。 他曾和无数政敌在万众瞩目中对峙过，他曾不依靠任何装备和马西阿罗最危险的无机生物们正面搏斗，他曾在乱军之中以一敌万，他无数次杀人又无数次差点被杀，任何生死危机他都能淡然面对。 但就是这样的他，此刻居然感到了忐忑和无措。 明明只要用这混合了纳米机械的疫苗把同盟世界的至高者救了，卖个人情就好。 到底在紧张什么？ “啧……” 他挥去乱七八糟的情绪，大步流星走到小木屋前，到处爬满的散发着异味的菌丝被他释放的微波杀死。他正要强行破开门，但犹豫了瞬间还是把手放在门把上，缓缓把门推开，就像生怕吵到里面的人一样。 屋内还算整齐。 简单的木制家具，堆放的书，花朵状的吊灯，本应是个十分温馨的小屋，但扑面而来的污浊气息把一切都毁了。拂去污浊的空气，紫黑色、灰色的菌丝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盖满了，墙壁和天花板上隐隐能看到不祥的黑色污水流动，角落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小生物在蠢蠢欲动，令人作呕。 就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床上。 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 钢铁之王至今都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那一刻。 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少女，牛奶般的白润肌肤，卷曲又柔顺的金色长发，人偶般精致又稚嫩的容颜。在满是怪人的至高者中，黛简直就是心灵绿洲般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善人，没有心机，没有城府。这样的她作为至高者当然是失格的，但这也是她最可贵的地方。 记忆中的精致容颜依然残留在视网膜上未消，就已经和眼前的真人重合到了一起。 就像被蜘蛛捕捉的小虫子一样。 仰面躺在床上的她毫无生气，浑身上下——包括床铺都被菌丝包裹。原本如牛奶般润泽的肌肤是难看的死灰色，眼窝深陷，双目紧闭，紧紧抿着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头发已经和菌丝混在了一起，耳鼻中有污浊的黑水流出，而且她很消瘦，十分消瘦，就像一碰即断的枯枝一样。 “……………………” 钢铁之王已经许久没体会过如此复杂的心情了。 终于见到本人的安心感和对罪魁祸首的震怒同时在他心中激荡，他努力控制住情绪，俯下身，就像觐见公主的骑士一样单膝跪在床边。控制得恰到好处的能量以他为中心放出，满屋菌落立刻灰飞烟灭。黛的身体露了出来，她身上只有一件肮脏的睡裙，上面满是污垢和不明残渣，甚至还有血污，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亵渎。 钢铁之王深深叹了口气。 “………………………………………………抱歉啊，身为盟友，居然到现在才来救你。” 伸出手指。 指尖的机械接口打开，一根细小的注射针头弹了出来。 “真的是，让你受了太多苦了，我实在是失职……不论是作为同盟，还是作为男人。” 眼部的感知器把黛身上的每个细节巨细无靡地传送给钢铁之王，身体组织受损情况，呼吸，心跳，血液流动，乃至脑电波……他一抬手，空间中打开了新的空腔门，从里面一个头环般的装置——脑活动稳定器戴在黛头上，紧接着他又陆陆续续取出各种各样的机械。各种各样的急救装置，能够帮助稳定各项生命体征的高科技结晶，若不是最高级的生命维持装置无法适用于马西阿罗之外的人，他真想把最高规格的医疗团队全搬过来。 “好……” 准备工作完成。 如果失败的应对措施，如果状况恶化的补救措施，各种各样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能做的保险都做了。 接下来—— “巴尔扎克……不，‘黛’……” 他用和钢铁身躯极为不符的轻柔动作抬起黛的一条胳膊，一瞬间就分析出了最适合注射的位置。 “噩梦该结束了，请你——醒来吧！” ———————————— 这个世界充满死亡。 虽然是死亡，但老死，重伤死，事故死，过劳死，自杀……等等死法都不存在。 这里仅存的死亡方式就是“病死”。 病毒，细菌，真菌，任何病原体。 瘟疫，瘟疫，瘟疫，瘟疫，瘟疫。 疫病的海洋，无限的痛苦。 在这里，“病死”并非一个概念，而是一种具体存在的物质。 漆黑的，污浊的，散发着宛如能吞噬万物的腐败气息。 光芒不存在，希望不存在，未来不存在，一切能支撑人活下去的要素全都没有。 一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物就是她。 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甚至连活着的实感都没有，完全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放眼望去尽是蠕动的黑暗，蠢蠢欲动，无数微小的生物在其中讴歌着死亡。 赤裸的双脚踩着的是什么？软中带硬，黏糊糊的，是腐尸，数以千万计的腐尸，无一例外都浑身遍布毒斑的脓疮，皮肉就像紫黑色的果冻一样腐烂，每一具尸体几乎都黏在了一起，变成了腐烂的肉山。 在腐尸之山上还有流动的液体，就像溪流一样，但这液体是污浊又黏稠的，全都是腐烂至极的皮肉和恶臭的脓缓缓流淌。大量张牙舞爪的诡异菌类在尸体间扎根，讴歌着极致的腐败，菌丝把尸体层层包裹，就像蜘蛛网一样。 她也曾产生过逃离这里的想法。 但逃不掉。 不论怎么跑，怎么跑，瘟疫的浊流都会把她包裹，把她拖回去，拖入有着无边痛苦的黑暗中去。无数张狰狞的脸对着她狂笑，无数笑声中有一个少女的笑声最为刺耳，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嘲笑脚下的**。 不知不觉中，早已放弃了抵抗。 不知不觉中，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不知不觉中，不会再对明天抱有希望。 不知不觉中，连对救赎的渴望都淡去了。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痛苦，真的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喂…………” 比起这样丑陋地活着，是不是死掉还要更好一点？ “…………巴尔……扎克……” 但是，如果，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的话—— “巴尔扎克……不，‘黛’……” 是否，可以期待一下呢……？ “噩梦该结束了，请你——醒来吧！” ……嗯？ 那声音穿越了极为遥远的距离，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穿越了死亡和瘟疫的阴影，最终传入她耳中。虽然无比的微弱，但足以唤醒她早已在漫长的痛苦中沉沦自我。世界有了颜色，因为有光的存在，世界被清晰地分成了黑和白。漆黑的瘟疫，漆黑的痛苦，讴歌死亡的漆黑的小生物们，就像清晨的朝露一样迅速消失，对突然出现的光芒唯恐避之不及。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黛！！” 声音！又是声音！这一次听得更加清晰！ 这一次她完全取回了自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暗的彼方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夺目的光芒照了进来！她立刻动了起来，喘息着，努力着，用尽所有力量向光源奔去！瘟疫的浊流又从背后追上，但暴露在光芒中的瞬间就烟消云散！ “黛……黛……黛……求求你……醒来啊！！！！” 好熟悉的声音，非常熟悉，她想回应对方，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作为代替她只能奔跑，拼命奔跑，向着光照进来的地方，把痛苦和死亡抛在身后，纵身一跃—— ———————————— “………………………………………………………………………………………………………………………………………………………………………………………………………………………………………………呃，啊……？” 她终于睁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努力适应着透进眼里的外界的光线，异常干涩的唇舌发出声音，的这一瞬间—— “黛！！！！！”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某个坚硬的东西包裹，想动，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仿佛都被灌了铅，连一毫米都动不了。 “不……不，等一下，你先不要动，千万别……” 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只坚硬冰冷的手握得更紧，黛朦胧的视野中有一个伟岸的身影在她身边移动，她想扭头看，但实际上就连转转眼珠都很困难。 “疫苗起效了，但……啧，纳米机械的消耗很严重……还需要很多后续处理，还没脱离危险期！千万别动！！” 那个身影展开了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发出滋滋滋沙沙沙的电流声，浑身的麻木感有所减弱，能感觉到似乎有很多带电的小东西顺着血管在全身流动，有点可怕，但又莫名感觉安心。 “…………………………啊，嗯……………谢………” 迷迷糊糊地发出哼哼声。 说实话，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大脑也是一片朦胧。 紧贴着自己的冰冷钢铁比世间的一切都要温暖——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670章 未亡人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尚且年少的自己，在某一天，某一刻，在庸俗的父母的家宴上，在一堆凄惨倒地的人形垃圾之中，她遇到了那个全身包裹在黑纱中的怪人。 瑟缩着，颤抖着，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脆弱，却充满了与脆弱外表不符的强大力量。 这一定是上天的眷顾。 亦或是来自恶魔的礼物。 薇妮·莱本托德得到了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忠实的部下。 她当然知道这所谓的雾之魔王的过去。 但没人会关心工具是怎么造出来的，人们只会关心工具好不好用。佛格莱特的“过去”是怎样，“前身”是什么——或许很重要，或许有暗藏的风险，但跟他的使用价值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纠结于此的话反而是一种愚蠢。 当时的雾之魔王无比脆弱，一个脆弱的灵魂是最容易笼络的。薇妮立刻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他“佛格莱特”这个名字，关怀他，引导他，让他迅速褪去了稚嫩的外皮，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取回了魔王应有的威严。 他全心全意侍奉着薇妮，并且在薇妮的授意下，在玛耶中迅速崭露头角，释放迷雾让数万人或在幻觉中，挑战征服之战帝，一连串的大闹成功让他被世人称作“雾之魔王”，但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魔王只是极恶者的走狗而已。 薇妮乐见于此。 佛格莱特是她最强大的部下。 佛格莱特是她最忠诚的部下。 最开始决定吸纳圣安德烈时虽然考虑过暴露的风险，但转念一想——有什么暴露的可能呢？虽然圣安德烈当年和他面对面战斗过，但这位神子可是讨伐了渎神之魔王的人，是亲手杀了他的人，他理应是对以撒拉·奥杜怀特之死最深信不疑的，产生疑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说，就算他产生了疑心又能怎样？在薇妮的控制下，他还是只能乖乖和老对头共事。 感到略有不妥是后来的事了，后来她才了解了以撒拉的过去，知道了以撒拉和安德烈的孽缘。她加入万神殿是在收服佛格莱特之后的事，而知道以撒拉的过去是在控制了安德烈之后的事，这两人很久以前曾是故友——这或许会成为一层隐患，但只要安德烈好好听话，让佛格莱特想起“以前的自己”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再说了，安德烈会知道佛格莱特就是那个人吗？ 如果一开始不知道的话——他有机会发现吗？有可能识破吗？ 所以，无所谓。 些许的隐患无所谓。 少许的黑历史也无所谓。 只要佛格莱特足够好用，只要他忠诚依旧，只要他依然是那个宣誓向她效忠的佛格莱特—— 所以， 当她听到安德烈突然对他说出那个名字时， 看到佛格莱特的反应时， 自责，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那么大意”，之类的想法——全都没有出现。 充斥大脑的只有三个字。 “糟糕了”。 —————————————————— 夏洛蒂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她已经完全混乱了。 莫名其面被从星穹废墟带到了圣都笛梵伦萨，明明自己无法插手这种级别的战斗却被投入了战局，又被圣安德烈莫名其妙护在身后。她不明白安德烈为什么要求把她带来，有什么非她参与不可的大事吗？还是有什么必须要让她知道的事？ 然后—— （不是我强，而是他的力量太畸形了） （什么意思……？） （领域的构建基础是使用者的内心世界，内在混乱的他，领域只是徒具其型，所以他以前一直都没用过领域）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把你带来？） （哎？为什么……不是你拜托他们的吗？） （我为什么拜托他们？） （呃……） （因为你必须知道……你也该知道了，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 圣安德烈缓缓开口。 而上空的薇妮发出刺耳的怒吼。 “住口！！！圣安德烈！！！！！！！！！！” 但薇妮根本来不及阻止，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的圣安德烈已经把话说出了口。 “……已经够了吧？以撒拉。” · · · · · · ………………………………他，刚才，说什么？ 夏洛蒂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以撒拉？ 谁是以撒拉？ 是以撒拉·奥杜怀特。 那又是谁？ 是渎神的魔王。 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何止千丝万缕。 是渎神的魔王把尚且年幼的她掳走，作为生育的工具，永远改变了她的人生。 最初只有无尽的绝望，每天都生活在冰冷的城堡中，周围是更加冰冷的不死生物。渎神的魔王虽然并非什么丑陋的怪物，但他魔王的身份是不会变的，他很少和夏洛蒂交流，他的一切都充满了谜团。夏洛蒂被迫怀了孕，产下了孩子，爱丽儿是他们的女儿，虽然有着可爱**的外表，但实质上也和其他不死生物同属一类。 身为魔王的“丈夫”和身为怪物的“女儿”，等着她的本该是最最悲惨无助的人生，但这一切到底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化的呢？ 女儿比她想象中可爱得多，最初的恐惧过后，她竟然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半是怪物的亲骨肉。以撒拉也从来没难为过夏洛蒂，“强迫”之事只在把她刚掳走时发生过，自己醒来时就已经怀上了魔王的女儿，但之后以撒拉从来没做过任何会让她反感的事。他带有一种超然的冷漠感，埋首于自己的研究，极少主动和夏洛蒂交流，但也从来不会难为她，甚至他还让夏洛蒂过得挺好。随着对女儿的恐惧消失，夏洛蒂发现自己对以撒拉居然没那么反感了。 对绑架+**犯的同情？ 当然不是。 斯德哥尔摩效应？ 不是这么肤浅的理由。 人的适应力？ 好像也不太对。 究竟是为什么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和以撒拉独处时不会再感到恐惧，能够逐渐判断以撒拉的微表情，会对于他每天忙于研究而不陪女儿刚到不满，甚至会想尝试改善他过于寡淡的伙食……当她对一切都习以为常时——她才惊觉，自己居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个魔王当成“丈夫”看待了。 而现在，那位按说早已成为过去的亡夫—— “哈？以撒拉？你在说什……么……以……撒拉……你在对谁说……我……对我……呃……？不……我是……诶……啊……等……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我……是……？” “我…………” “你……” “是……” “为什么……？” 第671章 恶魔啊—— 圣安德烈说出决定性的话语的那一瞬间，佛格莱特的动作就定格了。 无关乎意志，仿佛身体的本能，佛格莱特僵在原地，停止了疯狂的攻击。 一开始是不屑的语气。 “哈？以撒拉？那你在说什么？” 而这语气很快就转变了，变得飘忽不定。 “你在说什……么……以……撒拉……你在对谁说……我……对我……呃……？” 再然后，他几乎是顷刻之间陷入了混乱。 “不……我是……诶……啊……等……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我……是……？” 攻击完全停止，黑雾剧烈颤动着，佛格莱特显然陷入了强烈的动摇，而夏洛蒂也是一样——恍然之间，她似乎看到了黑雾中有什么别的东西在翻滚，说到底佛格莱特的“黑雾”到底是什么？各种魔法典籍上都没有相关记载，这世上也不存在专门的“雾魔法”，雾只是其他一些魔法的表现形式罢了，那么这位“雾”之魔王一直以来使役的究竟是什么？ “稍微，冷静一点……” 圣安德烈缓缓走向佛格莱特，虽然他嘴上说着“冷静一点”，但从他颤抖不止的肩膀和粗重的呼吸就能看出他恐怕比夏洛蒂还紧张。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一点一点接近，他口中的“冷静”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而佛格莱特的姿势扭曲了，扭曲着身体，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就好像在火盆上挣扎的受刑者。包裹他浑身的黑纱摇曳着，像海浪一样波动着，边角处竟然化成了黑色液体滴落，但还未落地就消散在空气中。 “别……过来……你……离我远点……” 面对缓慢逼近的圣安德烈，佛格莱特摇摇晃晃地后退，但圣安德烈依然在接近—— “离我远点……别……别过来！！！！” 他突然发出刺耳的大叫，是错觉吗？夏洛蒂总觉得他的声音变了，过去的佛格莱特每次现身，体型、声音和说话语气都有微妙的不同，像雾一样飘忽不定，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好像表面的伪装渐渐淡去了一样。 “冷静点……我，不是来杀你的……” “别！！！过！！！！！来！！！！！！！” 佛格莱特咆哮着爆发出黑雾，黑雾向圣安德烈扑来——但圣安德烈只靠指尖爆发的小规模光爆就挡住了，因为这黑雾几乎一点威胁都没有了，失去了“整体”而变得“分散”。这一瞬间夏洛蒂终于看清楚了，也感知到了，佛格莱特放出的黑雾形态溃散之时，她对其中包含之物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别过来……别过来！！！” 而佛格莱特依然在挣扎，就像哭闹着扔出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放出一波又一波的黑雾，但攻击力越来越弱小，形态也越来越分散了。从一开始犹如液态的浓雾，变成越来越淡薄，现在黑雾仿佛分解成了多个零散的个体，被圣安德烈打散的瞬间，那些个体都呈现了……人类的姿态。 或者说，“亡灵”的姿态。 原来……是这样吗？ 雾之魔王的“雾”，不是某种特殊元素魔法，本质上就是亡灵的集合体，只不过把其中“死者”的部分剔除，仅保留了亡灵的“性质”，从而形成了和死灵魔法似是而非之物，所以就连夏洛蒂这个死灵法师之前都没能意识到其本质。 “为什么……你……我……到底……在搞什么……呜……头疼……不对……我……” 佛格莱特停止了后退，半跪在地上，捂住头，不断说着零碎又无意义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以撒拉……以撒拉……以撒拉……以撒拉……什么鬼名字……我……佛格莱特……为了陛下我可以……做任何事……我侍奉的……永远只有伟大的……瘟疫之王……！！！” 他的声音中居然隐约混入了哭腔。 “所以……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不可能的……” “但是，以撒拉……” “别叫我……别用什么以撒拉称呼我……闭嘴！安德！！！” “……很久没听你好好叫我‘安德’了呢。” “……………………！！！！” 佛格莱特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混乱，他在抗拒着什么，用凌乱的大脑努力抵抗着什么，但即使是从旁观者视角也能清楚地看出他的“自我”正在不断溃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不知道！我不想！你算什么东西……你……和伟大的陛下相比……你……你什么都不是！！！！！！！” 无力地辩解和挣扎，现在的他如同酷暑下的薄冰，只要再施加一点点压力就会彻底粉碎。 而这最后的“一点点压力”正是—— “对，你说得对，我确实什么都不是，连个可悲的失败者都算不上……” 圣安德烈的声音反而变得温柔了起来，就像一个对着小孩子循循善诱的大人一样。 但之后，语气一变—— “但……她呢？” “啊………………” 就在这一刻，圣安德烈突然让开，把之前一直护在背后的夏洛蒂露了出来。 之前的战斗中佛格莱特一直对派不上用场的夏洛蒂视若无物，过去他们也有过数次接触，在星穹废墟时他依照薇妮的命令迷晕的夏洛蒂，甚至还一度在她身上插入了自己的灵魂残片操控她。 如果要说“了解程度”的话，佛格莱特已经和夏洛蒂做过足够深入的接触了。 对彼此而言，对方都只是“敌对阵营的麻烦人物”而已。 但，在意识到了某些可怕的现实的现在—— “难道对你而言，连她也‘什么都不是’吗？” “————！！！” 扑通。 佛格莱特脱力般跪了下来。 身体的颤抖达到顶峰。 包绕全身的黑雾剧烈波动，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就连始终笼罩身体的黑纱都化成黑色的液态魔力消散。 面纱摇曳不止。 以超高密度魔力结合异化的死灵魔法构成的、将真身与外界完全隔离开的物质，此刻终于真正淡化了。 而缓缓分解的面纱下露出的脸—— ———————————————— “佛格莱特！！！！！啧——该死的白痴！！！！！！！！！” 看到彻底被弱化失去战斗力的佛格莱特——不，“以撒拉”，薇妮发出了迄今为止最最震怒的吼叫！质变为瘟疫的魔力从她全身剧烈爆发，化作紫黑色的浊流倾泻而下，绝不能有迟疑，事已至此，至少把圣安德烈和夏洛蒂给—— “你丫在看哪啊，所谓的‘瘟疫之王’？ 轰！！！！ 骤然加速的博古金的重拳狠狠打向薇妮，命中的瞬间他的手部居然脱离了身体，依靠自带的推进装置狠狠轰在薇妮身上，几乎贯穿了她刚刚重构的防御魔法！而她放出的瘟疫流还未淌下就被阻隔在空中，卡罗尼亚释放的六边形隔离墙把瘟疫流包裹，高热的强光闪过，瘟疫就一点也不剩了！ 能力被克制得太严重了。 而卡罗尼亚向薇妮投去轻蔑的目光。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自称瘟疫之‘王’？” “给我闭嘴——” “比起我们老大，你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哈哈哈哈！！！” 轰隆隆隆隆隆！圣魔法的光枪和博古金的飞踢对撞，与此同时空腔门中飞出的机械接在他身上组成新的手臂！散落在空中的金色粒子突然收缩，像锁链一样把博古金团团围住，但卡罗尼亚发射的光束立刻帮他解了围！浮游炮的数量不断增多，已经到了近千之数，操纵如此数量的单元可谓难如登天，但对卡罗尼亚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很擅长装样子，一被戳破就气急败坏……” “闭嘴……” “你他妈根本就不被自称‘王’啊！哈哈哈！”博古金也大笑着吼道。 “闭嘴……！” “真是够任性的，想当老大可不是‘脑子好’就够了啊。” “闭嘴！” “你连点为王者的气量都没有！去他妈的‘瘟疫之王’！” “闭嘴！闭嘴！你们给我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 咔嚓！！！ 刚刚还在向薇妮倾泻激光的浮游炮突然剥离出了一部分，从死角突然接近薇妮！超合金变形为机械的枷锁把她团团围住，宛如固态的闪电成为了最坚固的牢笼！卡罗尼亚冷笑一声，向被困住的薇妮伸出手，但薇妮刹那间目露凶光—— “雷啊，赐我权柄——” 顷刻，夺目的电光在天际闪烁—— “——天罚神之暴怒！！！！” 混合着圣光的雷电从天而降，宛如吞噬一切的雷龙！向四面八方辐射的闪电将浮游炮尽数瘫痪，而雷电本体直奔卡罗尼亚和博古金而去！圣雷所过之处的空气都被完全电离，禁咒级别的杀伤力，就算是这两人也—— “博古金，让她见识一下你帝王之盾的实力。” “明——白！” 然而卡罗尼亚躲也不躲，博古金大笑着将推进器开到最大，直接迎向圣雷！先前极度压缩的金属结构以他为中心完全展开，大量实体金属和湛蓝色的力场拼接，形成了一面足以遮蔽半个天空的巨大盾牌！圣雷集中盾牌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响彻天空，巨盾决裂颤抖，力场闪烁不止，金属层上也出现裂纹——但还是把这一发禁咒完全挡了下来！ “懂了吧，莱本托德？” 卡罗尼亚冷然道。 “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 被困在牢笼中的薇妮牙冠紧咬，瞪视着卡罗尼亚。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是懂的吧？瞧瞧你，你的瘟疫对我们不起作用，你的实际战斗力被我们压制，你仅剩的部下……啊啊，已经被安德烈先生无力化了啊，好个可怜的光杆司令。” “……………………” “投降吧，也别让我们多费功夫了。” “…………………………投，降？哈！” 薇妮笑了。 “我本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没办法了啊……原本大家还能坐下好好谈的。” 本已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卡罗尼亚，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汗毛倒竖。 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占据了他的心。 · · · · · · · · · · · · “恶魔啊，倾听我的声音吧！！！！！” 第672章 坏孩子 少女曾一度拥有除了爱情之外的一切。 强大的力量。 可靠的部下。 崇高的地位。 无比的声望。 挥手即来的财富。 这些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很难得到的东西，尚且未成年的她就已经全部攥在了手中。 她聪明。 强大。 博学。 善用人心。 只要动动脑子，说几句话，付诸一点简单的行动，任何想要的东西都会被放在银盘子里送到她面前。 就连一直渴望的理想中的爱情，也即将成为囊中之物。 “她非常聪明，非常强大，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太过于一帆风顺了。” 在和同盟者的联络中，贺拉克图曾如是评价薇妮。 “她简直就像妮尔丽斯·泽拉赫一样。” “看似占尽上风，其实她和过去的泽拉赫小姐是一丘之貉。” “过度的自信，过度的自负，以及万事如意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懈怠。” “不知不觉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才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忘记了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的道理。” “忘记了能真正做到算无遗策的人是不存在的。” “过去的泽拉赫小姐从未认真考虑过万一‘全盘皆输’的话该怎么办，对此莱本托德曾嘲笑过她的愚蠢。” “却没意识到——她自己也没认真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说到这里时，贺拉克图摇了摇头，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半是“这家伙活该”的冷笑，半是“惋惜人才”的苦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过度轻视自己会一事无成。” “但过度高看自己会一败涂地。”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踏踏实实，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这些话或许都只是乏味的大道理，但大道理正因为放诸四海皆准才是‘大道理’。” “莱本托德实在是自视过高了，甚至把一步登天这种事视为理所当然，对看不起的事物非常麻痹大意，从这一层来看的话……她的失败大概和泽拉赫小姐一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毕竟， 她们终究还只是孩子啊。 她们的所作所为超越了世上几乎所有人，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她们尚且是少女，尚且是孩子。 但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才危险。 不成熟的她们掌握了规格过高的力量和智力，就像拿到了玩具的小婴儿一样。她们会玩，尽情地玩，把玩具里里外外玩个遍，用玩具对所处的环境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乐在其中，而不会真正意识到后果有多可怕。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很喜欢这句话。” “要我说的话，泽拉赫小姐遭遇的不幸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运。” “在一连串巧合和必然下，她活了下来，并远离了过去那个非人的自己。作为一个‘知晓了失败的滋味’并已经‘自食了恶果’的‘人类’，她被迫成熟了起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如今的她是全世界最能理解这些大道理的人。” “泽拉赫小姐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 “但莱本托德就不同了。” “虽然她的失败是注定的，但她在最后一刻会干出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气急败坏的孩子撒起脾气的话是绝不会顾及后果的。” “如果真被闭上了绝路，她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 —————————————— 全面溃败。 妮儿逃掉了。 手下们大部分都不在身边。 一直以来要挟的方便工具在关键时刻破罐破摔阴了自己。 最拿手的瘟疫被压制。 而现在，就连最最忠诚的部下都失去了战斗力。 但至少先脱身—— 消耗大也无所谓了，来吧，禁咒连发！！！ “火啊，萦绕我身——” 所有圣光转化为滚滚热浪，电光的牢笼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薇妮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但周围环境却急速降温，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就好像所有光和热都被她集中了一样！ “——圣焰炙羽衣！！！”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圣光和火焰同时爆发，牢笼瞬间就被圣焰冲垮！马西阿罗的人非常依赖通过感知器对战况进行判断，而极端的高热和强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确实让卡罗尼亚和博古金失去了对现状的把控！ 现在薇妮该怎么办？ 逃？ 逃不掉的！ 周边被全部封锁的现在，凭她一个人，在极短的一瞬间从马西阿罗的两个超强者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用——佛格莱特！ —————————————— “是你……真的……是……你？” 从未被揭开过的黑纱终于失去了隔绝外界的魔力，就像即将汽化的黑水一样飘忽不定，在若隐若现的黑暗间，夏洛蒂窥见了“佛格莱特”的真面目。 不是易容魔法，不是幻术，不是任何形式的特殊化妆，而是他真真正正的原本的脸。 纤细的眉，黑玉般的眼。 稍高的颧骨，像死尸一样惨白的皮肤，略微凹陷的双颊。 五官的线条精致中透出一种冷峻，仿佛能拒人千里之外。 和圣安德烈给人的感觉正好相反的美男子，让人联想到冰冷的黑曜石。 但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此刻却带着和无机质的美貌完全不搭的表情。 扭曲，混乱，无措。 夏洛蒂从未在以撒拉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圣安德烈也一样。 但这个人，这个“雾之魔王”，“佛格莱特”，毫无疑问正是—— “以撒拉…………？” 夏洛蒂忍不住快步上前，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考虑危险之前，她就已经向眼前的男人伸出了手。 “………………………………………………夏，洛……蒂？” 佛格莱特——不，以撒拉依然在颤抖着后退，但他的步伐减缓了，眼珠疯狂转动着，颤抖不已的嘴含糊不清地叫出她的名字的，那一瞬间—— “小心！！！！” “诶——哇啊！！！！！！” 炽热的圣焰从天而降！毫无预兆！圣安德烈强行把夏洛蒂拽了回来，而动摇不止的以撒拉根本无法反应，瞬间就被圣焰吞没！ “以撒拉！！！？？？” 情急之下夏洛蒂急得大叫，若不是圣安德烈拦着她恐怕已经冲入火中了！然而火中显现出了少女的身影，她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吃力地抓住以撒拉—— “你在搞什么？佛格莱特！！！” “佛格……佛格莱特……？” “别被骗了！！！你是佛格莱特！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无可置疑！无可动摇！别像个白痴一样被这群渣子的三言两语给耍了！！！” “耍了……我……他们……啊……对……对……” 以撒拉——佛格莱特用意眨了眨眼，呼吸平息了，那张脸露出了无比阴冷的表情。 “我是……雾之魔王佛格莱特……我是……对，我是您的臣子，您永远是我的陛下！” “这才对！！好了，别磨蹭了，我们必须撤退！！！” “遵命！” 本已经消散的黑雾再度化作黑纱披在他身上，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个黑雾组成的旋涡——传送魔法！薇妮的表情终于略微松弛，正要踏入其中—— “想逃！？” 轰！！！ 从天而降的重压直接把薇妮压趴在地！卡罗尼亚和博古金从高空迅速下降，卡罗尼亚放出了类似拟态质量的特殊力场，完全压制了薇妮的行动！ “陛下！！” 化身成传送门的佛格莱特立刻行动，想用黑雾包住薇妮将她强行带走——但是失败了！黑雾和特殊力场产生了激烈的互斥，根本无法接近被笼罩其中的薇妮！要么佛格莱特一个人用传送逃走，要么留下来给薇妮陪葬，他彻底陷入了两难！ “陛下，您——” “别给我——吵吵嚷嚷的——白痴一样——” 被压得死死的薇妮依然试图挣扎，金光不断从她身上迸发，她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向力场外爬去！然而圣光组成的巨剑突然斩下，光的鸿沟横在薇妮和佛格莱特之间，在这一刻圣安德里及时出手了！同时，卡罗尼亚和博古金已经降落在地，两人把薇妮包围！ “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眼中全是血丝，往昔的镇定自若全部烟消云散，现在她的双眼已经被疯狂填满！嘴角上弯，眼睛瞪大，双眉高扬，在这绝境之中她反而露出的发狂般的大笑！！ “陛下——？” “你先走——现象一出现——就把她带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 薇妮最后的圣魔法短暂地撕裂的力场和光的鸿沟，强行把即将也被力场笼罩的佛格莱特打飞了出去！圣安德烈急忙想要追击，但手里抓住的只有化作黑雾消散的黑纱，佛格莱特还是逃掉了！ 一时间，现场归于寂静。 维持着想要抓住佛格莱特的动作的圣安德烈。 依然开启着力场的卡罗尼亚。 摸不着头脑的博古金。 彻底愣住的夏洛蒂。 佛格莱特虽然逃了，但最重要的薇妮已经被完全压制了，成功了，胜利了，按说是这样。 但浓到化不开的危险感越来越强，就像有什么极度恐怖之物正在不断逼近。 在最后一刻，薇妮对佛格莱特说了什么？ “现象一出现就把她带来”——把谁？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打破沉寂的是薇妮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 · · · “好吧，好吧，很好……这是你们自找的……最终的手段……无可挽回的混乱……我原本真的不想这样……是你们……你们啊，你们逼我的……” · · · · · · “恶魔啊，听到我的话了吗？” · · · · · · “献以‘钥匙’，剥离‘肉体的限制’，我，薇妮·莱本托德，将被世界厌恶者放归自由！” · · · · · · “我，最强的，底牌啊！！！！！！！” 第673章 白发独眼的恶魔 “好吧，好吧，很好……这是你们自找的……最终的手段……无可挽回的混乱……我原本真的不想这样……是你们……你们啊，你们逼我的……” · · · · · · “恶魔啊，听到我的话了吗？” · · · · · · “献以‘钥匙’，剥离‘肉体的限制’，我，薇妮·莱本托德，将被世界厌恶者放归自由！” · · · · · · “我最强的底牌！！！！！！！” ———————————————— ———————————————— ———————————————— ———————————————— ———————————————— 魔女之森，内部，大贤者居处外—— “这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疲惫的千夜蹲坐在地，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千海。 真的，累死了。 不只是这一场短短的战斗带来的疲惫，还有一直以来的很多事情，从边境战场的大事件开始直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千夜一直都把神经绷紧到了极限，而现在紧绷的他终于能稍作歇息了。 再看看千海，昏迷的她看上去分外乖巧，这么看的话完全就是个纯真无垢的少女。如画的娇艳美貌，黑瀑般的秀发，白皙的肌肤，外人恐怕很难把她和优秀的暗杀者联想到一起吧？ “兄长大人，求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对你而言，难道我还比不上那虫女重要吗！？” 隐隐间，千海过去说过的话在他耳畔回响。 他不由得露出苦笑。 “你怎么可能不重要啊，傻妹妹……” 兄与妹，任性的究竟是谁？ 彼此都执拗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而对方是错误的，或许这也是一种傲慢？难以协调，难以统一，坐下慢慢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还不如先兵后礼。 等千海醒来后肯定会怨恨他吧？但千夜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薇妮那边自有人解决，大贤者交给钢铁之王负责，千夜只要把千海带走就完事了， 这样就够了。 “唉…………” 一股倦意袭来，千夜感觉自己脸眼皮都变沉重了。好累，太累了，大概自己此生的所有精力浓缩起来也不及这两年间的大起大落吧？被妮尔丽斯蒙骗入伙，跟着她到处作乱，见证她的崛起和陨落，他自己也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一样沉浮不定…… 而现在，一切都能画上句号了。 卡嗒！ 门响声，千夜扭头一看——钢铁之王已经从小屋里出来了，他身边悬浮着一个等身大的形似透明胶囊的治疗仓，里面躺着一个佩戴着各种复杂仪器的少女，是大贤者。 “陛下，大贤者她……？”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必须转到其他地方继续治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哦哦，那就好。” 说着，千夜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陛下，我只是觉得……真是太好了呢，你们两个。” “在马西阿罗，无意义的调侃可是算欺君之罪的。” “十分抱歉。” “不过……” “呃？……啊！” 钢铁之王在千夜面前站定，马西阿罗的最高统治者，此刻居然深深聚了一躬，连千夜都慌张了起来。 “陛下！您这是——” “不论如何，我必须对你和其他很多人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感谢你们帮了黛……巴尔扎克，也帮了我。一切结束后我会带着最高规格的代表团来访，届时会更加正式地道谢的。” “该道谢的是我们！如果没有您……嘛，算了。” 这种时候还说这些的话未免太不知趣了。 “钢铁之王陛下，能够帮上您，我也非常高兴，但请别忘了，直接救了大贤者大人的可是您。” “……我？” 钢铁之王扭头看了一样治疗仓里的黛，面具下的脸忍不住露出笑意。 “呵，你小子还是挺会说话的，好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阵怪声突然响起，不只是千夜，连钢铁之王都心里一惊——这里还有其他人！？ 千夜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钢铁之王都发觉不了？ 两人看向怪声传来的方向，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腐败的菌落旁，一个人影就像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一样现身了。她究竟是一直都在那里，还是刚刚通过某种方式传送过来的不得而知，但竟然避过了钢铁之王的感知，这也太诡异了。 “你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呼……哈哈……咿呀呀呀呀……嗯姆姆姆姆姆……就是……这里？这里？那里？哪里？嘿呀呀？” 来者的诡异姿态连钢铁之王都忍不住心生厌恶。 这是个戴着兜帽裹着肮脏斗篷的……应该是女人的家伙。 她苍白色的头发从兜帽缝隙垂下，摇摇晃晃的步子就像丧尸一样，兜帽下露出的下半张脸裹着绷带，从缝隙间能看到扭曲的干涩的嘴唇。 不论怎么看都令人十分不舒服。 关键是她的体型。 她斗篷下的身体仿佛在进行某种缓慢而痛苦的形变，原本她应该是十分矮小的，但恍然之间仿佛又变得高挑起来，她好像存在于眼前，又好像不属于任何地方。诡异的距离感，异样的氛围，刺骨的寒意，钢铁之王瞬间就将她认定为“敌人”，但那诡异的不祥之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绷带女……”千夜低声道，他立刻站起绷紧全身，眼中满是警惕。 “你认识？” “莱本托德的手下——别冲动！她有能把人咒杀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对马西阿罗人管不管用，但请别轻举妄动！而且她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 钢铁之王冷言道，他和太多千奇百怪的敌人交手过了，自然知道摸清对方能力底细之前就动手是大忌，然而——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是如此不妙？明明至高者的战斗力应该是压倒性的…… “嘻……叽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对，没错……嗯……杀……杀死谁？谁被杀了？啊啊……亲爱的马格……呜啊啊……珀尔，你看上去可真糟……” 而绷带依然在自言自语，而且语气越来越混乱了，简直就像一个人体内有两个人在对话一样。 “什么？我……要杀的是我？啊啊……咿啊啊啊啊啊不要……呀嘿嘿……死？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谁死了？” “要杀？不杀？笨蛋啊……要动手就动手吧……不不不对不对还是算了……动手还是算了……好难决定啊……” “薇妮……薇妮在哪……千海呢……提耶拉呢……黑漆漆的家伙呢……” “哇哇哇千海倒在那了……死了？死了吧？但愿死了……但愿没死……死了还是没死……？” “难受死了……想吐……呜呜呜……” 呕！！！ 说着想吐，她居然真的跪在地上吐了起来，污浊的呕吐物，里面还混着血丝。 “咳……咳咳……天呐……恶心死了……” “不过吐出来清爽多了不是吗……？好像是的……” “对……清爽多了……啊啊……好吵哟……你好吵……” “你去死就好了……来吧……去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把这可笑的肉体剥离……把枷锁解开……” “解不开……呜呜呜呜呜呜……解不开解不开解不开解不开……钥匙……钥匙在哪……钥匙……钥匙钥匙需要钥匙钥匙钥匙钥匙！！！！！！钥匙！！！！！！！！！！” 绷带突然嚎叫了起来，一边大吼着“钥匙！！！！”一边趴在地上摸来摸去左顾右盼，赤裸的脚踩在她刚刚吐的东西里也毫不在意。但显然她在哪都找不到她要的“钥匙”，只好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绷带缝隙间露出的浑浊的暗红色眼睛疯狂转动—— “钥匙……钥匙……没钥匙的话……出不来……出不来出不来出不来好难受好难受！！！钥匙！！！给我钥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边吼一边撕起了衣服，肮脏的斗篷被一下子撕开，露出了身体。非常矮小的身体，简直如同幼童的体态，浑身缠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绷带——但这绷带现在也彻底松松垮垮了，她的身体几乎完全暴露在外。 这是何等令人不忍直视的身体。 疤痕，烧伤，大块肌肤的残缺，大大小小的伤痕将幼童般的身体覆盖。头上的绷带也剥落了，过长的刘海下是一张憔悴的脸，同样带着疤痕，嘴上有一条醒目的疤，而且还缺了一只耳朵。 “钥匙……求求你们……钥匙……啊啊……不幸……何等的……不，幸……” 她蹒跚着，不断接近千夜和钢铁之王，而钢铁之王手上的激光炮已经就位—— “给我吧……帮我找找吧……钥匙……在哪……” 钢铁之王在面具之下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 先动手吧。 激光炮的充能已经盈满，瞄准绷带的躯干正中，即将发射的瞬间—— ———————————— ———————————— ———————————— ———————————— 隐约听见了声音。 遥远，却又清晰。 “恶魔啊，听到我的话了吗？” “献以‘钥匙’，剥离‘肉体的限制’，我，薇妮·莱本托德，将被世界厌恶者放归自由！” “我最强的底牌！！！！！！！” ———————————— ———————————— ———————————— ———————————— 是薇妮·莱本托德的声音！明明距离此地相隔甚远，中间没有任何通讯媒介，但千夜和钢铁之王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股黑雾突然凭空出现，笼罩住了绷带！ “佛格莱特！？”千夜惊道。 “雕虫小技，别想跑！！！” 钢铁之王另一只手伸出，比卡罗尼亚还要强得多的力场直接压向那团黑雾，至高者亲自出手，即使是有着特殊空间跳跃方式的佛格莱特也不可能逃脱！ 除非—— “还是让他们走吧。” 千夜和钢铁之王定格在了原地。 继佛格莱特之后，又一个人出现了。 是谁？ 什么人？ 不知道。 不认识。 请报上完全没提及过。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在刹那之间就剥夺了两人的行动能力，连钢铁之王这个至高者都没能躲过。 “这…………是………………？” 钢铁之王吃力地用感知器探明情况，身体动不了是因为被什么东西束缚了，而缠绕在身上的东西是—— 沾着血腥和锈迹的……刺绳？ “亏他们能想到这种歪点子啊……”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绕到面前，这个男人，白发独眼的男人，空眼窝中伸出刺绳的男人，手里拖着一个人，千海，是千海，这一瞬间千夜剧烈挣扎了起来，但刺绳把他捆得紧紧的—— “用介于人鬼之间的**的肉体作为限制器，用拥有特殊灵魂的少女的灵魂作为钥匙，从而让世界的‘漏洞’变得可控……精彩。” 恶魔向两人露出空洞的微笑。 “抱歉，毕竟是她的要求，所以……我笑纳喽？” 然后， 恶魔掏出了千海的灵魂。 第674章 解放 那是，某段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往昔—— （不得不说……） 当时的珀尔在念话中感慨不止。 （尊敬的莱本托德小姐，你提出的构想确实足够有趣，而且或许真的可行……但条件很苛刻，太苛刻了） 而念话另一端的少女—— （有何苛刻的呢？最初的理论构建是珀尔先生您完成的，而且‘肉体的枷锁’我也帮你找好了） 薇妮将念话改为脑内图像传讯，她将眼前所见之物——这个用白布包裹着的幼小的黑发少女，向珀尔传输了过去。 （这是？） （佛格莱……不，渎神的魔王以撒拉的最高杰作，当时被他带在身边的，我就拿来用咯） （……我就不问你具体是怎么弄到手的了，不过关于她的详细特性，请跟我描述一下） …… …… …… …… （没错，可行，确实可行，以具备生和死两种属性的她的肉体作为枷锁的话，确实可以把科黛伊洛限制在生死的模糊边境上，让她的力量变得可控） （那可真是太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钥匙，我需要‘钥匙’，需要能够连接起生死的特殊的钥匙，这样一来对她的限制才算是完善） （连接起生死？阁下指的莫非是——） （对，灵魂，而且必须要‘足够合适的特殊灵魂’） （这可不好办呢，强大的人未必有特殊的灵魂，想要找到适合的灵魂无异于大海捞针，它可能在大贤者体内，也可能属于随便哪个街头乞丐，很难找的） （不不，这你不必担心，我已经物色好人选了） （哦？） （她叫‘千海’，你可以去会会她，莱本托德小姐，如果能顺便把她收为部下的话就更方便了） —————————————— “用介于人鬼之间的**的肉体作为限制器，用拥有特殊灵魂的少女的灵魂作为钥匙，从而让世界的‘漏洞’变得可控……精彩。” 恶魔向两人露出空洞的微笑。 明明十分空洞，但仿佛又包含了人类所能展现的一切感情，仅仅是看到他的笑，就仿佛要被笑容背后隐藏之物吞没一般。 他的身材又高又瘦，超越了“高挑”“纤细”的程度，那是纯粹的瘦削。褪色的旧T恤下能隐约看到肋骨的纹路，袖口伸出的胳膊简直是皮包骨头，简直像个多年没吃饱饭的灾民。 他的头发是全白的，不是梦幻般的雪白或温柔的棉絮白，而是令人联想起垂死老人的浑浊无力的白色，似乎有在梳理，但总体来看还是略显凌乱。 他的样貌十分清俊——本该是清俊系的美男子的，但他面颊有所凹陷，皮肤呈现出营养不良的菜色，而且因为缺乏护理而略显粗糙，把相当不错的长相全毁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右眼是完整的，但左眼只有个空洞洞的眼窝，眼窝深处渗透了化不开的黑暗，这黑暗中有无数超越人智极限的存在蠢蠢欲动。 咕啾咕啾咕啾咕啾。 嘶啦嘶啦嘶啦嘶啦。 又像是粘稠的液体声，又像是金属摩擦声，伴随着这诡异的声音，一条条刺绳从空眼窝中伸了出来。每一条刺绳看上去都血迹斑斑而且满是锈迹，仿佛还依稀能看到上面挂着碎肉残片，就是这样的刺绳捆住了千夜和钢铁之王，还像拎小鸡一样把千海提了起来。 恶魔端详着昏迷状态的千海，又扭头看向两人。 这一瞬间，千夜和他对上了视线。 只有空眼窝的左眼，和浑浊中闪烁着诡谲光泽的灰色右眼。 明明是在和这双眼睛对视，千夜却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参透，简直就像一个无抵抗力的幼童被扔进深海，或者无防护设备的宇航员被抛入宇宙深空，那些扭曲的诡异的伟大的恐怖的邪恶的意志疯狂蠕动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抱歉，毕竟是她的要求，所以……我笑纳喽？” ……啊？ 疯狂的精神重压突然消失，千夜回过神来，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而恶魔已经不再看他，转而靠近千海，把手贴近她的胸口—— （等一等——） 千夜想动，但动不了。 （住手——） 千夜想喊，但发不出声。 刺绳，感觉不到任何魔力或特殊力量的刺绳，居然能将他的活动能力一瞬之间完全剥夺。 这个男人。 这个白发的，独眼的，瘦削的男人。 很强。 非常强。 绝对是千夜有生以来所见的、听闻过的人物中最强的，没有之一！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可怜的少女啊，谁叫你恰恰拥有如此高合适的灵魂呢？” 刺绳缠绕了上来。 就像把叉子戳进黄油一样刺进少女的胸口。 然后，如同从水果里剥出果仁一样，掏出了某样东西。 和心脏差不多大，就像是许多腐烂的肉块拼凑缝合起来的团块，恶心到让人无法直视。 这便是人类的“灵魂”，直接以视觉感知的话，所谓的灵魂就是如此恶心的东西。 （！！！！！！！！！！！！！！） 千夜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但他整个人都像痉挛一样剧烈挣扎着，眼中布满血丝！钢铁之王也是，他一口气把全身所有机械的功率全部开到爆表，按理说现在的他举手投足之间放射的力量都能夷平山岳，但现在却连一根小指都动弹不得！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魔抛下已经无用的千海，一边把玩着灵魂，一边走向同样像被咒缚钉住一样禁止在原地的佛格莱特！ “喏，你主子要的东西，快送去给她吧……” 灵魂就像被吸引了一样飞入黑雾中，和科黛伊洛一起被黑雾包裹！直到这时，恐怖的咒缚终于解除，刺绳凭空消失，千夜和钢铁之王再次动了起来！ “千海！！！” 千夜立刻扑在倒地的千海身上，而钢铁之王—— “混账东西！！！！” ——他向着前方一拳轰出！仅仅是释放的拳风而已，眼前数千米的直线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扫平！然而还是来不及了，黑雾已经像被吸入排水口的污水一样消失了，而恶魔身处毁灭性的冲击波中居然连衣角都没被吹动，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现实一般！ “那么，祝大家玩得开心。” 须臾之所在摊开手，行了个中世纪风格的礼，下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不见。 魔女之森再次归于寂静。 钢铁之王呆立在原地。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也太有冲击性了。 这个白发独眼男是什么人？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这个马西阿罗至高者彻底压制了？ 薇妮手下还有这样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贺拉克图和圣安德里都只字不提？连他们都不知道？ 而且……他究竟，干了什么？ 从那个少女体内抽出的恶心的肉块是什么？ “千海？千海？喂！醒醒！千海！！！” 往旁边看去，千夜正用力摇晃着千海的肩膀，但千海依然是失去意识的状态，没有任何回应，她胸前被掏出东西的位置看上去毫发无损。钢铁之王开启探测仪把千海扫描了一遍，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不，正在迅速变得衰弱，而且大脑几乎停止活动？为什么？明明她体内的任何部件都正常啊？也没有疾病。 不……不对，现在根本不是在乎这对兄妹的时候！ 白发独眼男和白发女，这两个人很显然都是薇妮那边的，如果他们去搅局的话—— “圣都笛梵伦萨……啧！” ———————————————— 笛梵伦萨，圣山之巅，神殿废墟中——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最强的底牌’？”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最强就是最强……你们逼的哦……是你们哦……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妈的住口！死娘们！” 已经彻底不耐烦的博古金扬起重拳，手臂上的驱动装置再次充能，这次他瞄准的是已经无力抵抗的薇妮的头！ “等等博古金！陛下也说过她有很多重要情报，尽量留活口——” “反正也只是‘尽量’吧？这样的家伙哪怕多活一秒也是祸害！” “喂——” 圣安德烈也急忙阻止，但博古金完全没听进去，他强行推开卡罗尼亚，一拳轰向薇妮—— “……嘻！” 轰！！！！！！！！！！ 重拳命中薇妮——然而就在半途，被突然出现的黑雾挡住了。 准确地说，是打在了从黑雾中剥离出来的那个矮小的身影上。 “呜啊——！？” 然而被打飞出去的是博古金！他的攻击完全反馈到了他自己身上，把毫无防备的他的体表护甲都打出了深深的裂纹！ “陛下，我回来了——” “太慢了！” 解除了束缚的薇妮用仅剩的右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卡罗尼亚和圣安德烈立刻包围上去——但那个矮小的女人突然横在薇妮身前！她浑身上下都是令人不忍直视的疤痕，浑浊的暗红色双眸疯狂转动着，干涩的嘴发出骇人的嘶吼—— “钥匙！！！！！！！！！！！！给我！！给我钥匙！！！！！解开它解开她解开！！！！！！杀！！！！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这凄厉的叫喊让圣安德烈汗毛倒竖，他当然认得绷带——但现在的她和平时完全不同！犹如实体的危险感几乎要让他窒息！如果贸然行动的话攻击会被反弹——不对，不是反弹那么简单！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点动起来！ “真麻烦——！！！” 卡罗尼亚也和圣安德烈同时奔出，他尽管不了解这些人，但本能还是告诉他接下来将会极度危险！不论她们要干什么，不阻止的话就无可挽回了！！！ “别急，我亲爱的，我最亲爱的，钥匙就在这里！！！” 薇妮的手从黑雾中抽出，此刻那恶心的肉块——千海的灵魂已经被她握在手中！她大笑着，从背后抱住被世界厌恶者，然后—— “给我献上他们最凄惨的死状！作为交换，我，薇妮·莱本托德在此放你自由！！！” ——把灵魂，直接塞入她的口中。 第675章 被世界厌恶的人们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 海德里希城，地下深处—— 两个人在滴着水的地下隧道中走着，照明物只有用照明魔法造出的光球。走在前面的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一头白发，猩红色的双目灼灼有神，衣着一丝不苟。 而走在后面的—— “啊……啊……啊……所以呢，尊敬的父亲大人，您把我带到这又黑又潮湿的地方是干什么？” ——是个露骨地表现出不耐烦的少年，他同样有着白色的头发和猩红的双眼，但态度看上去要随便得多。 “‘抱有敬意’，别忘了抱有敬意，马格。” “啧……还有多远？说到底一个传送魔法不就到了吗？为什么非要慢吞吞地走？” “这也是传统的一部分。” “无聊……” 马格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父亲虽然说这是什么“圣地”，是魔法之神的“陵墓”，但说实话他没感觉到这里有任何特别之处。 “到了。” 长长的隧道终于走到了头，眼前是个开阔的空间，四周亮着魔力的火把。一尊雕刻得十分粗糙的石雕伫立在空洞正中，似乎是个女性，一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托着一块似乎是魔晶石的石头。 “这是……密斯拉？我们的老祖宗？”马格皱起眉头看着雕像说道。 “准确地说，是这个。” 父亲指向雕像脚下的长方体。 那是一个石棺。 十分朴素，就是用普通石头雕成的，上面没镶嵌什么金银珠宝，连装饰性的雕刻都没有。 除了棺盖上用古文字刻着的名字——“密斯拉·海德里希”。 “……比我想得简陋得多。” “魔法之神的伟大无需靠俗物粉饰。” “哇哇，听起来可真够伟大的，所以呢？父亲大人，到底要干什么？要说什么？” “一些事情，我们海德里希家族代代相传的，和这世界的根本直接相关的事情。” “……………………好吧。” 感受到了父亲话语中的认真，马格微微挺直了脊背，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如你所知，马格，伟大的密斯拉·海德里希死后，将无数的宝藏留给了后人，古魔法的雏形，最原始的魔法系统，最早的魔法媒介……这都是永久影响了玛耶的东西。” “但据我所知，我们海德里希本家——魔法之神的直系血亲，却什么都没分到呢。” “恰恰相反，伟大的密斯拉给我们的是‘职责’，维护世界的‘根基’稳定的……最最崇高的职责。而现在，作为对你的‘认可’，我身为现任家主，要在这个神圣之地将这个职责传递给你了。虽然从古至今几乎必须要履行职责的情况极其少，但一旦发生，那必然是世界规模的灾难。” “世界的根基……？稳定？灾难？那都是什么？我可没见任何文献上提到过。说到底究竟是什么‘职责’？” · · · · · · “……简而言之就是，在世界意志有所不及之时，作为代理，向被世界厌恶者施以裁决。” —————————————————— 回到现在。 边境战场，血晶宫，某处—— 这是一个不算很小但十分拥挤的房间，满眼都是浑浊的红色调。 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帷幔，红色的家具，红色的血，各种各样的红色混在一起，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每个角落都堆满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加深了这一印象，书本，家电，装饰品，杂乱无章，摇摇欲坠，就好像在反映房间主人的心态一样。 “啊……………………” 在房间正中的一大堆杂物总缩成一团的东西发出古怪的声音。 “啊……啊……啊啊……” 这团东西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一件巨大的深红色睡衣和一堆粘稠的污血的混合物，那个女人在里面蠕动着，蠕动，蠕动，然后从缝隙间“噗哈”的一下钻了出来。 她就这样邋邋遢遢地坐在一堆杂物和垃圾中，半驼着背，血红色的长发随意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见她的表情。本应美丽至极的娇躯全都裹在又像睡衣又像污血的物质里，连身体曲线都看不到，简直像个难看的虫茧。 因满溢的鲜血而不堪重负的心脏萎缩溃烂，然后在乌七八糟的东西中重生，渐渐的连这生死回环都无聊了起来，就像飘进死水的羽毛一样溅不起一点水花。 保持这种混混沌沌恍恍惚惚、如同酩酊大醉般的状态究竟多久了呢？ 连她也不记得了。 只是把自己和环境弄成这幅德行，将感官全部搅乱，用半逃避的方式熬过令人恶心的时间流逝罢了。 除非—— “……………………啊？” 就在这一刻，仿佛有一个信号，一股波动，一声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的呼唤，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直击灵魂与存在的最深处。 被黏稠的血糊在一起的眼皮终于缓缓睁开，那双暗红的眼睛难得出现了一抹光彩。这种时候不做出点表情可不像话，于是肩膀上这一团肉瘤般的血块蠕动了起来，除了眼睛外又临时造出鼻子嘴巴。 于是，她笑了。 对位于遥远彼端的某人，也是对自己，露出讽刺般的浑浊笑容。 “欢迎加入被厌恶者俱乐部，新人…………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他妈的**。” —————————————————— 边境战场，最深处，扭曲的虚空中—— 此世无存的扭曲之物在这里浮动着，亿万光点构成的整体重复着膨胀与收缩，就像存在于虚实之间遍布天际的海市蜃楼。 隆隆……隆隆……隆隆…… 闷雷般的轰响在空间中回荡，激荡的声音携卷着超越任何仪器测量上限的巨量能量，空间不断崩塌又不断复原，每次复原时空间留下的碎片，以及游离于虚空中的物质，接近于原初混沌的原始能量，这一切都被无数光点包裹，卷入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内核，永远化作虚无。 它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呆在这里，哪也不去，只是无休无止吞吃着靠近它的一切。期间有许多其他界兽出现过，其中也包括ragnarok级别的巨擘，但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它的食物。吃不饱，填不满，欲求无休无止，永远没有尽头。 要说这是在干什么？ 只能是养伤，没有别的。 那一战的消耗实在太过巨大了，但对方应该也一样吧？当然，意志比混沌还混沌的它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是身为生物、身为界兽的最低限度的本能促使它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休养生息。 它空有着过于强大的力量，却没有自我，没有意识。 它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却又不属于现在。 养伤，养伤，但恢复之后又要干什么？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不要说复仇或战斗，它连活着的意志都没有，或许它的存在状态就无法用简单的生或死概括。 今天，它也依然用半逃避的方式熬过令人恶心的时间流逝。 它的存在也仅此而已罢了。 除非—— “………………………？” 就在这一刻，仿佛有一个信号，一股波动，一声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的呼唤，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直击灵魂与存在的最深处。 星云般的亿万光点再度开始剧烈的闪动，仅仅需要小小的契机和微末的奇迹，离散已久的齿轮就会重新结合，已经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沉寂了太久的意识终于抽出新芽，浮上表层。把每一次能量爆发作为一个音节，将这零散的身体勉强拼凑成能够进行基本活动的状态，然后发出它有史以来第一段有意义的声音。 “…………………………啊……………………嘎………………………………出现…………………………了…………………………吗…………第……………………………三个…………………………………………啊啊…………啊………………可笑至………………极……………………” ———————————————— 这一瞬间，每个人都听到了。 震怒的吼声，悲伤的哭泣声，尽管绝不是生物所能发出的声音——甚至都不是一种声音，而是这世界的基本和轴承绽开裂痕的瞬间。 每个人的动作都完全停止了，被远远超过人智极限的、庞大又伟大的意志所发出的愤怒和悲伤震慑。不仅是玛耶人，就连卡罗尼亚和博古金这两个外界人都被这强烈的震撼压迫。还能自由活动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祭出了最后底牌的薇妮，而另一个人—— 咔嚓，咔嚓，咔嚓。 就像蝉蜕皮一样。 咒杀的魔王真正的肉体，从作为枷锁存在的伪肉体的背上，剥离了出来。 何等扭曲诡谲的景象。 最先分离的面部，她的脸本是幼童般稚嫩的脸，但上面满是骇人的伤痕，而现在一分为二了——“幼童稚嫩的脸孔”是属于枷锁的，而从枷锁中剥离出来的她有着真正的成年女子的样貌，“骇人的伤痕”也是属于她的。 接着分离的是躯干和双臂，她的躯体原本是纤细又矮小的，同样满是伤痕，而现在——纤细又幼小的身体无力垂下，从里面分理出的成熟女人的身体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而所有伤痕都分到了她的身上。 最后是双腿，脸和上半身都脱离束缚之后，下半身的分离简直易如反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活动着，双腿剥离，就像脱掉一双长袜一样。 就这样，“被世界厌恶者”的“枷锁”——爱丽儿·奥杜怀特，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生气。 而她—— “终于……终于……终于……啊啊，薇妮·莱本托德，你兑现了你的承诺……” 终于甩脱了这令人厌恶的枷锁，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意志，重现于这令人爱不释手又恨之入骨的世间。 “还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啊❤” 第676章 怪物出笼 这是一个女人。 看上去比较年轻，但难以凭外表判断她的真实身份。 浑浊又苍白的长发，同样浑浊的暗红色双瞳。 高挑的个子，但背驼得很厉害，能从背后清晰地看到突出的脊骨。 称得上秀丽的五官，十分端正的容貌，或许她本该是个美人吧，但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可能把她当成“美人”看待。 她的面颊深深凹陷，颧骨凸出，身材瘦削，这是极为病态的瘦，就像把一层皮肤直接绷在骨架上一样，简直就是对“玻璃骨头纸皮肤”的最好注解。皮肤惨白，面有菜色，看上去就像个长期严重营养不良的病人，任谁都难以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美丽”的成分。 就是这样的人，用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身体，拦在薇妮和其他人之间。 “终于……终于……终于……啊啊，薇妮·莱本托德，你兑现了你的承诺……” 面对散发着圣光的剑刃、漫天浮游炮和充能的铁拳，她连一丝一毫的惧色都没有，一举一动都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还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啊❤”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散发的威压感陡然攀升！不论是圣安德烈和夏洛蒂这两个玛耶人，还是卡罗尼亚和博古金这两个外来者，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每个人都产生了身体和灵魂都被压垮的错觉！强烈的“危险”和“不安”像毒药一样渗入心房，肆意撕裂内脏，制造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仅仅是和她对视一眼，那浑浊的疯狂简直像要把意识从大脑中拽出来嚼碎一样！ 夏洛蒂也就算了。 就连圣安德烈、卡罗尼亚和博古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中。 他们身为各自世界的高层人物，经常出入边境战场，实在是见过太多强者了。 其他世界的高层也好，一千多个至高者也好，虽然很强，但并非不可触及，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逾越。 而再强一点的人……血狱的高层们，剑帝，月神，武圣，蝶，他们全都是当世之雄，位居人界顶点俯瞰众生。他们当然很强，非常强，但这样的他们并非强得毫无道理，依然在众人的理解范围之内。 但有些人的“强”是在规格外的。 不要说“逾越”或“触及”，就连“理解”都做不到。 完完全全超过了人类这个次元的存在。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讲那份遥不可及、超出认知极限的绝对的强大永远烙印在骨髓之中。 血皇是如此。 空蝉是如此。 最强人类与最强界兽，“超规格的绝对强大”——这样的称号放在他们身上是完全没有违和感的。事实上人们也不会太在意，因为血皇也好空蝉也罢，他们都离得太遥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他强由他强，反正都不会产生交集，更没人傻到去挑战他们。 井水不犯河水，永远的次方和彼方，境界差异过大，所以可以当做“不存在”。 所以没有一个人曾想过——假如那样的强大存在，某一天，真的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真的和自己为敌的话……不，说到底，就连“自己正在和那种强大存在为敌”这一事实都像荒诞不经的梦一样。 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宛如成真的噩梦，恶劣又好笑。 “你们……” 她摇摇晃晃走来，那姿势就像个行将就木的重症患者，每一个动作都渗透着衰弱和无力。 她抬起头，缺了一大块肉的鼻子抽动着，嗅着空气中某种只有她能闻到的味道，又伸出舌头，对着什么也没有的空间舔舐着。 “我尝到了恐惧，你们在害怕……害怕吗？” 不祥的化身看着他们，歪了歪头，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动作，但被她做出来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与其说她是个“年轻女子”，不如说是个瘦骨嶙峋的深海鱼，时刻准备把眼前的猎物一口吞下。 “当然了，科黛伊洛，我可爱的科黛伊洛啊……他们在怕你啊。” 薇妮捂着正在缓慢再生的左臂站了起来，剧痛让她满头冷汗，但她的表情终于恢复到原本的游刃有余了。 “薇妮……？你的胳膊是…………？” “很可怜，对吧？” 薇妮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血糊糊的左半身，那表情如泣如诉。 “瞧瞧我，很可怜吧？很不幸吧？我的左臂，我宝贵的身体的宝贵的一部分，就这样被整个砍掉了，太不幸了，对吧？” “是啊……好可怜……不幸……不幸……太不幸了……啊啊……呜……呜呜呜……薇妮……可怜的薇妮……” 在四人惊讶的目光包围下，被称为“科黛伊洛”的女子……哭了。 干涩的双眼渗出浑浊的泪水，她呜咽着，抽泣着，抱住薇妮，不停说着“好可怜好可怜”，就好像薇妮的痛也是她的痛一样。 “所以，我可爱的科黛伊洛啊……帮帮我吧，呐？” “帮你……？” “伤害他人的人就要做好被他人伤害的觉悟，坏孩子就是要受惩罚，给予别人不幸的人自己也要承担同样的代价，不是吗？” “是……对啊……对……啊……” “所以……让他付出代价吧！” “代价……” 科黛伊洛颤颤巍巍转过身，双眼瞪大到让人担心她的眼球会不会掉下来，污浊的暗红色双瞳捕捉到的是——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的圣安德烈。鼻子又开始了抽动，干枯粗糙的舌头一伸一缩，品尝不幸的流动。 “是他……是他，对吧？气味……味道……我能尝出来……你的不幸是他给予的……” “没错！” “给予别人不幸的人……自己也要承担同样的代价……” 刹那间，科黛伊洛与圣安德烈对视，浑浊眼珠中的瞳孔突然收缩——圣安德烈的意识顿时一片空白！澄澈的意识溶解在超常的溶剂中，脆弱的自我顷刻之间就分崩离析，在飘摇不定的自我意识中，只有突如其来的剧痛—— ——！！！ 圣安德烈如遭雷击，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同时左臂仿佛融化成了血水！他是怎么中招的？只因为一个对视？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但卡罗尼亚和博古金很清楚——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自己和圣安德烈一个下场！从之前博古金被莫名其妙弹飞就知道这家伙有类似“攻击反弹”的能力，不要主动攻击她，对，以束缚为主！ 一念及此，卡罗尼亚迅速操控剩下的浮游炮把科黛伊楼团团围住，每个浮游炮都放射出炽热的电光互相连接，形成了密集的电网把她包围！极强的电场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抵抗力，但在那之前，科黛伊洛歪着头，开口道—— “你这人好那啥……嗯？‘那啥’是哪个啥？不清楚诶……嗯嗯……飞来飞去好讨厌……这样如何？” 然后，她开玩笑般发出宣告， “扑棱着傻不拉几的翅膀飞来飞去可是超~~~~~级不幸超不祥超讨厌的坏兆头，这种家伙全摔地上就好了~” · · · · · · 覆盖范围究竟有多广？ 远未到666个人界那么夸张，但未经控制的、初次真正以自己的意志使用的力量还是如脱缰野马般，笼罩了整个玛耶。 这一瞬间， 这一刹那， 这一刻， 全玛耶所有飞在天上鸟类的翅膀全部折断。 全玛耶所有在空中扇动双翼的昆虫的翅膀全都变得破破烂烂。 全玛耶所有翱翔天际的龙类的双翼全部粉碎。 全玛耶所有“正在”用“翅膀”“飞行”的存在，他们所有个体的翅膀，全部都在此刻遭到了粉碎性的破坏，在惨叫中坠落。 当然也包括被直接作为对象的卡罗尼亚。 机械翼发出刺耳的轰鸣，莫名其妙的故障，连基础零件都接连崩碎，他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在引力的拉扯下一直线坠向地面。 —————————————— “呜！？” 左臂的剧痛让圣安德烈取回意识，充斥大脑的空白终于消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半边身体都染满了血……左肩处空空如也……手臂……手臂……？ “呃……呃？” 左半身完全没了感觉，而右半身传来被拖拽的感觉，碰到了身体，女人的身体，一个女人正紧贴着她，拽着他的右手把他往后面拖—— “……醒…………醒……” 谁？是夏洛蒂？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自己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说起来真的只有“一瞬间”吗？周围的光景映入眼中，混乱，一片混乱，叫喊声，光束，还有某些污浊的东西，身体的左侧全是血。他明白了，自己败了，在和“科黛伊洛”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莫名其妙败了，而夏洛蒂正在拼命把倒地不起的自己往战圈之外拖—— 咚！！！ 一声巨响，一个冒着烟和电火花的人坠落在地，是卡罗尼亚，他引以为豪的华丽的机械翼就像被某种巨大的外力扯碎了一样毁了大半。 “卡罗尼……亚？” “这家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圣安德烈的大脑更混乱了，自己刚刚失去意识期间卡罗尼亚已经败了？怎么败的？ “呜啊……呼……呼……好累……啊啊啊……累死了……怎么这么累啊……”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科黛伊洛喘了起来，脸色看上去更不好了，但她嘴角扬了起来，露出似乎十分满意的怪笑。 “那……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怎么玩？” “呐？呐呐？该谁了啊？” “快点啊？” “下一个要遭受不幸的究竟是谁啊！！！” 第677章 耍赖 “呜啊……呼……呼……好累……啊啊啊……累死了……怎么这么累啊……”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科黛伊洛喘了起来，脸色看上去更不好了，但她嘴角扬起，露出似乎十分满意的怪笑。 “那……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怎么玩？” 她摇摇晃晃走上前，但又踉跄了几下，差点倒下，薇妮立刻从后面扶住了她。 “啊……啊？薇妮……？” “冷静点，科黛，你才刚醒来，才刚开始，突然这么剧烈地使用能力，身子当然承受不住了。” “那我该……” “听我的，慢慢，慢慢来……” “慢慢来……啊……对啊……突然铺展开……拓展到全世界……啊糟糕糟糕……超级糟糕的……” 难受，难过，过于恐怖，过于疼痛，以至于科黛伊洛瑟缩着身体呻吟不止。不幸是相对的，衡量幸与不幸需要标尺，标尺是什么？凡人庸俗的主观判断？普世的幸福观？道德法律？全都不是。这把标尺就是科黛伊洛自己，任何现象，能让她痛苦的便是“不幸”，反之则是普通的“幸”，每次控制不幸的流向都要经过自身。 “慢慢来，轻轻的，慢慢的，稳住呼吸……对……好孩子……” “呜……嗯……” 科黛伊洛在薇妮的安慰和引导下呼吸渐渐平缓了，但她依然无力地向后靠着，靠在薇妮身上，薇妮轻柔地揉着她的头发，轻抚她刚刚承受了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痛苦的身体。 被世界厌恶的，逆转因果的，不幸的化身，同时也是“不幸”最好的良导体。 （这家伙……？） 机械翼被毁，自己身体也受到重创的卡罗尼亚半跪在地，虽然各种各样的警告窗口快把他的眼部显示器填满了，但他还是用极强的理智稳住情绪，极力记住看到的每一幕。 这个“科黛伊洛”很强，强得超过了人类的常识极限。 但她绝不是“完美”。 虽然一投入战场就把三人全部重创，但她明显也十分疲惫。现在的她就像个新生的婴儿，一个手握着致命武器的幼童，她很显然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且现在她也出现了明显的疲惫。不要被她压倒性的力量吓到，卡罗尼亚跟随钢铁之王无数年，大大小小的必死之局不知经历了多少，这种对手看似强大，其实解决方法非常多！ 除非—— “听我说哦，我可爱的科黛，‘对象’是很重要的，不要一次性网罗所有人。” “那……应该……” “先把目标局限在你眼前的人身上，呼呼……” ——有个足够残忍且狡猾的家伙在帮她。 薇妮轻笑着，在科黛眼中是温柔的微笑，但在卡罗尼亚眼中简直是恶鬼的狞笑。 “你看，你面前的是什么？” “是……” 科黛伊洛浑浊的双眼和飘飘忽忽的视线移向了卡罗尼亚，这一瞬间他通体冰寒，明明全身机械化的他早已不存在不必要的感觉，但这过度强大的恐惧感直击的事他的意识和灵魂！他甚至感觉天空中张开了一只巨口，即将把其下的一切吞噬殆尽！ “啧……” 手部武器库张开——重组——充能盾！有着冲击吸收能力的盾牌挡在他面前，虽然他完全无法解明科黛伊洛的能力作用原理，但至少要尝试防御！计算，计算，赶紧加速计算啊！植入脑部的alu阵列满负荷运转，把采集到的一切情报一切战况不管有关无关全部一股脑纳入计算范围！但是——无解，无解，无解！从现有情报来看，科黛伊洛的能力实在太疯狂了！“先确定一个坏结果，然后让影响范围内满足条件的所有个体都不可逆地向这个结果靠近”，这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实现啊！按照马西阿罗的理论学说，“控制时间”“达到永恒”“逆转因果”这类事想实现的话至少需要全宇宙规模的能量！ “看啊，这可怜又可憎的家伙张开防御了，而且好像在拼命想办法呢，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很不幸啊，‘用盾牌防御’是很不幸的行为，可能会——” “在那之前，先解决后面的家伙吧。” “诶……？” 这一瞬间，薇妮右手的圣光突然爆发，把科黛伊洛推向自己身后！她的行动太过突然，尽所能隐匿了气息从背后袭来的博古金已经无法停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所幸爆发出怒吼，液态燃料推进的双拳将两人同时锁定！ 咔嚓！ 就在重拳和科黛伊洛接触的刹那，科黛伊洛的脸病态地扭曲了，就像在大笑的同时大哭，强烈的愉悦感和剧烈的疼痛感同时刺激她的大脑！而博古金的超合金拳头因为不明的反冲而崩碎了，结构崩坏，材质崩坏！这一瞬间他确信了，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反弹攻击”，而是更加深层的—— “呐，科黛，从这粗人开始吧。” “我也这么想……” 科黛伊洛的脸依然扭曲，她就像个无魂的尸体，僵硬却极为迅速地伸出手，直接伸向手右臂被废的博古金的脸！博古金的本能促使他想要闪避——但真的能躲过去吗？薇妮那张在科黛伊洛背后浮动的笑脸是那样可憎，不能这样下去，每个人都陷入了被动，不做出抉择的话，不付出牺牲的话——！！！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博古金爆吼着，背后装甲全部打开，超强力的推进装置予以加速！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再快点！马西阿罗的皇家亲卫队队长，帝王之盾，即使拼上生命，也要释放出此生最“快”的一击！ 而瞄准的目标——当然不是科黛伊洛，而是薇妮！如果伤不到科黛伊洛的话换个人就好！用快到任何人都无法反映的速度，破除一切防御和躲闪的手段，直取这该死的万恶之源！！！ 然而， 科黛伊洛的声音传进他脑中。 言语只是形式，被世界厌恶者的能力发动只在一念之间，只要传达给这世界即可，其实根本没必要“用嘴说出来”。 而现在，科黛伊洛用超越话语的意志，世界的共振，低语道—— “规定……‘攻击薇妮·莱本托德’这一行为……是最大的不祥之兆……任何试图杀死她的人……” · · · · · · · · · · · · “都会死。” 第678章 审死官 “都会死。” · · · · · · “规定，‘攻击薇妮·莱本托德’这一行为是最大的不祥之兆，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人都会死。” 新的结果被确定了。 无所谓原因，无所谓过程，无所谓动机。 “伤害薇妮·莱本托德的人会死”——这一结果已经被确定，成为了不可违逆的铁则，是注定发生的“果”。 而由此延伸出的“因”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任何人，对薇妮发动攻击的一刹那，其死亡就成为了注定。 即死。 于是，诅咒应验了。 咣当！ 博古金突然失速摔倒在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背部的推进装置渐渐熄火，震荡空间的强大能量也不再放出，体内机械高速运转的声音也停止了，咄咄逼人不死不休的气势散去，骇人的凶悍也不再。 “啊……………………？” 他试图用剩下的那只手支撑起身体，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身体就好像不再属于自己，或者说不再属于“活着”的自己。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越来越暗，那些声音——不论是嘈杂的声音，还是少女的大笑声，或者同伴的呼喊声，都迅速远去了。显示自己身体各项数值的仪器就像故障了一样，所有数字都在直线锐减，系统是出故障了吗？ 受伤了？自己受创有这么严重吗？不至于吧？自己应该还能动……能动吧？但是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用身下的胳膊支起身体的尝试彻底失败了，这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伤吧？这可不行，帝王之盾必须时刻都是万全状态，不然如何担任陛下的近卫？空腔门为什么打不开？这样的话就没法连接到武器库了，必须赶紧替换损坏零件才行，而且为了抓住泥鳅一样的莱本托德，必须换上增加速度和灵活性的辅助装备……后勤兵？后勤兵在哪？不……后勤兵没有跟来？那是当然的，这是秘密行动，不可能大张旗鼓带一堆人来的……陛下呢？陛下在哪？皇家亲卫队的最高职责就是保护陛下，适合他的葬身之处应当是陛下面前，而不是这远离陛下的异国他乡的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黑暗，黑暗漫了进来，比深度睡眠更深的什么东西涌入大脑和处理器，把盛装在电子机械中的意识淹没，然后不断向下拉。这是损坏过于严重时的禁忌熔断机制吗？不一样，和那不一样，紧急熔断机制是十分干净利落的，一瞬间就会让不堪重负的意识暂时停止活动，但这次完全不同。 “呃……啊……？” 黑暗之中亮起了光，一幅幅画面，人生中的一幕幕，这是什么？传说中的走马灯？电子化的大脑也能看到走马灯吗？恍惚之间，他看到了陛下，看到了卡罗尼亚，看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也感到了充满冰冷金属感的皇宫，那是他们南征北伐时的记忆，那一他此生最光辉的峥嵘岁月。 “陛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方的微弱光芒伸出手—— “对不起……陛下……我……” 唰。 黑暗彻底把意识淹没。 死亡的触手把疲惫不堪的精神拖入深渊。 从博古金的角度来看，他的身体机能逐渐瘫痪，意识逐渐朦胧，又看了半天走马灯，似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实际上只有短短几秒而已。 博古金庞大的金属身体定格在努力用剩下的手臂支撑自己的动作，然后就不动了。 再也不动了。 只剩圣安德烈、卡罗尼亚和夏洛蒂惊讶地看着他——的尸体。 “喂……喂喂？博古金……？” 卡罗尼亚吃力地拆卸下已经无法再用的机械翼，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傻大个……你……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啊？” 他身上尚且能用的探测仪感知器全都展开了，齐刷刷对准了博古金，把他从里到外扫了个遍，他的所有数据巨细无靡地显示在卡罗尼亚的视窗中。 系统停止。 通路断线。 引擎熄火。 供能消失。 最重要的是——在反馈回来的结果中，博古金的识别码变成了灰色。 在习惯于用各种机械改造身体的马西阿罗中，为了准确辨识身份，每个人都有自带的、唯一的、举世无双的识别码，这是一个人身份的最直接也最根本的证明。 识别码变成灰色，即——识别码对应个体已销毁。 完全死亡，无复原可能性。 “博古金……博古金……博古金………………你们！！！！！！” 生死之交的多年战友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暴怒几乎要让卡罗尼亚的脑部处理器过载！而科黛伊洛迈着诡异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博古金的尸体前，就像对新玩具感到好奇的孩子一样，踢了踢博古金那颗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金属脑袋。 “好弱哦……什么啊，超级弱，无聊……但是很搞笑……意外的超搞笑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科黛伊洛发出如同脖子被掐住的猫的笑声，而且越笑越开心——咚！咚！咚！！！她用力对着博古金的头又踢又踩又踹，还一边哈哈哈大笑！而薇妮用十分温暖的声音守望着科黛伊洛，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卡罗尼亚！ “该死的——！！！！！！ 卡罗尼亚终归是智将，他用极强的自制力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他激愤无比，恨不得把这两个该死的女人撕成碎片，但他很清楚这么做就是自杀！攻击科黛伊洛的话会被反噬，攻击薇妮的话——下场就和博古金一样！“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人都会死”，科黛伊洛是这么说的，很显然这句玩笑般的话确实成为了不可违逆的铁律！ 不能攻击她们！不能攻击她们！决不能！！！ 但……这样该如何取胜？ 卡罗尼亚的所有alu快算炸了都没算出合理的战法！或者尝试不进行攻击就取得胜利——这样的先例当然数不胜数，也就是所谓的“不战而胜”，但这种的一般都是通过其他手段让对方放弃或让步！卡罗尼亚有可能让她们放弃吗？废话当然没有！这两个家伙正兴冲冲地要反杀呢！ “卡罗尼亚……先生……” 圣安德烈吃力地站起身，小声说道—— “没办法了，只能逃了，放弃吧……” “………………” 卡罗尼亚当然满心不甘，而说出这句话的圣安德烈更不甘心，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为了能在这一刻击败薇妮，他已经隐忍了太久，等待了太久，用完了所有底牌，弱化了佛格莱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和数十万上百万的无辜信徒！ 而现在，虽然他的一切付出并不是完全白费，但每个人都很清楚——薇妮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栽两次跟头，恐怕再也不会有下次机会了！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怎么逃？ “怎么？要逃了？难道你们要眼睁睁放弃这个彻底击败我的最好机会了吗？” 薇妮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她的手臂已经完成了再生，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走来。 她没有张开任何防御，没有任何要招架或躲闪的意图。 “难道你们认定自己会失败？都不试着挣扎一下吗？不来……试试吗？” ““…………”” 何等让人火大的挑衅。 但一旦向她发动攻击，死的就是自己。 “你们是不想，还是不敢呢？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们行动起来……嘿！” 她弯下腰，轻巧地抓住一个娇柔又幼小的身体——那个作为科黛伊洛的“肉体枷锁”的幼小少女。 现在她的身上已经没了浮动的黑暗，面容也和科黛伊洛完全剥离开来，她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科黛伊洛的痕迹了。 “呐呐呐，夏洛蒂小姐？认得她吗？” 薇妮炫耀般把**高高举起——然后，喀吧一声掰断了她的小指。 “爱丽儿！！！！！！！！！！” 这一刻夏洛蒂终于失声怒吼，她意识到了——当然意识到了，既然以撒拉（佛格莱特）还活着，那么她的女儿有何理由不也还活着呢？薇妮一直都把她，把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家庭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愚钝的她直到现在才知晓了一切真相！ “别动她！” “你来试着抢呗？” “你——把她还给我！！！！！！” —————————————— —————————————— —————————————— —————————————— —————————————— ——————————————  “目前出现过的被世界厌恶者，或者说是世界规则的bug，满打满算已经有五个了。” 白发独眼的恶魔托着下巴思索着，玩味着。 烨，时空吞噬，以现在的时间点向过去或向未来吞食一段时间或空间，升到满级可以把宇宙诞生至今的一切历史或还未发生的一切未来清零。 祭罹，时间重现，将消逝在时间长河中的任何事物或现象重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升到满级可以再现宇宙诞生与毁灭的瞬间。 梦音·图灵·诺依曼，数值操控，可以目视世间一切事物的参数并加以修改，升到满级可以覆写任何现实。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因果逆转，设定一个结果（坏结果），让满足条件的一切事物不可逆转地朝既定结果前进，升到满级可以逆转世界法则。 特殊个体空蝉，永无止境，永远无法被填满，一种另类的“无限”……这个暂时不用管。 “这样的话……嗯嗯，四个扳机可以凑齐了，又凑齐了。” “真让人期待啊，禊。” “这一周目，我们又会如何同归于尽呢？” “诺顿，宵野，观月，卡多，克莱因，吉泽，白羽……你的好朋友们又会怎么死呢？” “求求你这次给我点惊喜吧。” “我定会给你在那之上的报偿。” “以我‘愚者’之名。” 第679章 可靠的钢铁（1） “别动她！！！！” “你来试着抢呗？” “你——把她还给我！！！！！！” “别冲动！！！” 圣安德烈连忙出手压住夏洛蒂，但夏洛蒂还是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薇妮面带圣母般的慈爱微笑把爱丽儿抱在怀中，轻抚她的头发，然后——把大拇指放在她的左眼上，用力按了下去！ 噗哧！ “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点——” “亡灵啊，吞噬——” 看到好不容易重逢的女儿被薇妮如此虐待，夏洛蒂理智的纽带被轻而易举绷断！尽管她内心的小声音尖叫着让她住手，告诫她“任何对薇妮的攻击只会致自己于死地”，但几乎失去了判断能力的她还是如发狂的母兽般施展了死灵魔法！而重伤的圣安德烈和卡罗尼亚都已经无力制止她了！ “哈哈，来吧，来吧……” 这一瞬间，薇妮的目光变得像毒蛇一样。 “呐，爱丽儿小可爱，你妈妈来救你了哦，看看她的死状吧……” “姆…………？” 幼小的少女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而狰狞的亡灵已经从夏洛蒂黑暗的魔力中涌现，眼看就要向薇妮扑去，但就在这一刻—— “聒噪！” 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把夏洛蒂压倒在地，同时她即将释放的亡灵也溃散了！空间中打开了个巨大的门扉——空腔门，这个覆盖着金属的伟岸身躯从中现身，伴随着遮天覆地的恐怖威压！ 钢铁之王！ 他环顾一周，进入视野的是扬起眉毛的薇妮，恍恍惚惚如在梦游的科黛伊洛，重伤倒地的卡罗尼亚和圣安德烈，被他亲手压制的夏洛蒂，以及——博古金的尸体。 钢铁之王的动作一瞬间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对着卡罗尼亚冷然道—— “说明情况。” “遵命！” 卡罗尼亚眼中的光芒微闪，仅仅一瞬间就把之前汇集的所有信息和战况报告传输给了钢铁之王，钢铁之王似乎有点惊讶地歪了歪头，扭头看向科黛伊洛，接着又看向薇妮。 “嚯，这是来重头戏了？” 当然，此刻的薇妮已经完全不会惧怕钢铁之王了，钢铁之王是克制她的天敌，但科黛伊洛可谓是所有活物的天敌，真正能克制‘不幸’的手段理论上是不存在的。 “……薇妮·莱本托德，你看上去真是春风得意啊？” “欢迎您和您的‘代表团’大驾光临。” 薇妮轻笑着，行了个夸张的礼，动作的每个细节都充满了讥讽和调侃。 “你的接待不可谓不热情，我的手下们……”钢铁之王扫了卡罗尼亚和博古金一眼，“……还真是，受你照顾了。” “不用谢，我这是尽宾主之礼，谁叫他们在‘我的玛耶’里撒野呢？” “你还真敢说啊。” 钢铁之王不知不觉间已经握紧了拳头。 “那么，黛又是怎么回事？” “黛？啊，啊，你说她啊~看来你已经把她弄出来了？” 薇妮装模作样思考了一阵，然后忽然打了个响指。 “我们的大贤者奶奶太累了，而且也太青涩了，和她的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呢，这样的她就算名望再大也不会高兴的。” “……” “您知道的吧？‘至高者’之位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啊，明明干不来却迫于压力和责任感强迫自己，您难道不觉得把她从中解放出来才是最好的做法吗？” “你口中的‘解放’就是把她关到另一个笼子里？用恶心的东西把她盖住日夜蚕食她的力量和生命？顺带把她的家乡也变成地狱？” “原本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被万众的希望压迫，被世界的重量压榨生命，只不过是从‘被全世界压迫’改成‘只被我一个人压迫’罢了。” “她的生命可轮不到你做主。” “那……难道就轮得到您吗？” 薇妮抚摸着怀中的爱丽儿的头发，毫无防备地走向钢铁之王，就像之前面对卡罗尼亚他们一样。 而科黛伊洛也晃晃悠悠从他背后包夹住了他，她看上去对这全部由金属构成的身躯十分感兴趣。而卡罗尼亚和圣安德烈顿时急了起来，尤其是卡罗尼亚，博古金的尸体还倒在那里，他绝不想看到同样的事在他的陛下身上重演！ “陛下！请小心，不要——” “让他闭嘴，科黛。” “随便插话的人下巴会掉哦~~” 咚的一声，卡罗尼亚的金属下巴就如字面意思一样，从脸部脱离，直接掉落在地。 对此，钢铁之王没做出任何反应。 “让我强调一下下吧，尊敬的钢铁之王。” 薇妮事务性的微笑开始向狞笑转变。 “请不要，在‘我的玛耶’里随便撒野，不然——” 咔嚓！！！！！！ “——咕呜！？” “不然？不然怎样？” 抓住了。 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钢铁之王的手掌完全伸展开，一把抓住了薇妮的脑袋，就这样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头被抓住的薇妮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他的手把薇妮的头抓得牢牢的，他的动作太过突然，速度实在太快，连薇妮都没反应过来！手部瞬间的脱力导致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爱丽儿落下，但立刻被钢铁之王发出的力场托住！ “接着。” 看不见的推力把爱丽儿向夏洛蒂和圣安德烈那边推去，兼具迅速和轻缓。夏洛蒂愣了一瞬间，然后忙不迭爬起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这个她久别重逢的女儿。她现在甚至都顾不得感动了，谁能料到情况会如此疯狂又多变？女儿身上传来的那熟悉的，柔软又冰冷的触感让她冷静了下来——没错，要感动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必须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 而圣安德烈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的，在科黛伊洛设定的“规则”下，试图攻击薇妮的博古金眨眼间就命丧于此。 但为什么钢铁之王会……？ “刚才卡罗尼亚传给我的情报我当然浏览完毕了，‘攻击你的人会死’，对吧？” “呜……咕…………”薇妮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至于你——能够将类似‘不幸’的模糊概念转嫁到他人身上，对吧？”他又看向科黛伊洛。 “啊呀……？” 不等科黛伊洛反应过来，钢铁之王如法炮制，伸手的瞬间大量复杂的机械透过空间中的武器库将她包围，组成了一张大手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抓住！科黛伊洛发出不满的叫喊，露出来的胳膊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巨大机械手，但反而被捏的更紧了！ “那么，我觉得首先要搞清楚一个先决问题——” 钢铁之王慢悠悠向科黛伊洛问道， “到底怎样的行动，才算是‘攻击薇妮·莱本托德’？” “…………………………？” 科黛伊洛眨巴眨巴充满血丝的眼睛，似乎陷入了困惑。 “……………………啧！” 而依然保持着头被抓住的状态的薇妮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啧”。 （这混账……真够敏锐的！） “啊？说啊？我觉得咱们说得说清楚，莱本托德，麻烦你也快点告诉我——我‘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要攻击你’？” 说着，钢铁之王晃了晃胳膊，连带被他抓着脑袋拎起来的薇妮也晃来晃去。 “用拳头往你脸上砸确实是攻击你，但如果我只是单纯‘把你的头抓住’呢？这位‘科黛伊洛’也是，我只是‘束缚住’了你，并没有‘攻击’你，还是说‘被束缚’也是一种‘不幸’？” “你这，家伙……”薇妮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呃……诶诶？”科黛伊洛看上去更混乱了。 “我再问一个问题吧，看看上面那个东西。” 钢铁之王松开一根手指，让薇妮的眼睛露出来，然后指了指正上方。 “……！？” 那是一个闪烁着白色电火花的不规则团块，悬浮在离他们约莫五十米的高空，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恐怖的能量波动。 “这是来自马西阿罗的K-N291爆弹，顶级的武装，能把一个城市瞬间夷为平地，原本是用来对付百年一遇的无机生物大兽潮的……” 他打了个响指，K-N291爆弹上萦绕的电火花立刻更加灼目了。 “如果它在这里爆炸，毫无疑问你也会被波及，很可能尸骨无存……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座城市已经算是被瘟疫毁了吧？这里的百万居民都因为你只有死路一条了吧？那么，假如我以‘除菌’为‘目的’，在‘这里’，在这个能‘波及到你’的范围内，‘引爆炸弹’……这该怎么算呢？” “……………………” “虽然你毫无疑问会被重创，但我‘攻击的目标是这座城市’，而‘不是你’啊？这样的话我也会死吗？” “科黛伊——！” “稍等！” 薇妮正要对科黛伊洛下命令，但钢铁之王抢在了她前面！ “还有个概念需要弄清楚，这位邋里邋遢的女士——你口中的‘死’是如何定义的呢？” “……啊？”科黛伊洛瞪大双眼。 “在马西阿罗，死亡的概念其实挺模糊的，毕竟大部分高等战士的心脏之类器官都被永久替换成了机械，有的还能把动力炉随意拿出体外。很多人把‘经过芯片植入和机械化改造的大脑永久停机’视为死亡，也有人认为只要留有充足的‘备份’就可以实现一定程度的永生，所以——虽然你刚刚用乱七八糟的规则杀死了博古金，但他的‘死’究竟是哪一种？你有想清楚过吗？” “诶……诶？哪种死……？” “别听他瞎扯！科黛伊洛，快——” 嚓！！！  ~~~~~~~~~~~~~~~~~~~~ ~~~~~~~~~~~~~~~~~~~~  钢铁之王a了上去！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零夜宇杰尼德余贺四大情圣此刻灵魂附体！舍生救舞爷的真情！舍身救祭灵的真爱！寻回逝去之艾的悲愿！继承亡姐之志的苦痛！四人的遗愿是最强的buff！加油啊！陛下您是真正的男神！ 零夜：加油，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宇杰：为了真爱而搏命，男人终极的浪漫啊！ 余贺：别犹豫，值得人豁出性命的都是钱换不来的东西！ 尼德：不要像我们一样抱憾，豁出一切上吧！ 零夜：你不但救到了所爱，还活到了现在！ 宇杰：你已经比我们加起来都强了！ 余贺：我们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尼德：所以你也别退缩啊！ 零夜：迎接一生仅有一次的终极浪漫吧！ 宇杰：尽情耍帅吧！帅到让所有女读者喊老公的程度！ 余贺：一定要让你所爱的人永远幸福，别像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尼德：总而言之展现最帅气的自己吧！ 四人：我们永远与你同在！百合文的所有苦情男永远与你同在！！！ 第680章 可靠的钢铁（2） “别听他瞎扯！科黛伊洛，快——” 嚓！！！ 不等科黛伊洛说完，钢铁之王突然对薇妮发难，细长的刺针从他手中的机关弹出！这正是他之前向黛注射疫苗时用的，只要换一种用法就能成为隐蔽的杀器！他有必要试一试——贺拉克图造的疫苗还有些微的剩余，而他的纳米机械也能从内部破坏薇妮的身体构造，关键在于他想要验证作为瘟疫制造者的薇妮会不会直接被疫苗伤到？ 然而还不等刺针击穿薇妮的脑袋，攻击就停止了。 钢铁之王的身体停止了活动。 电子的噼啪声，机械的嗡鸣声，机关的嘎吱嘎吱声，全都停了。 就像死了一样。 “……” “……” “……” “……” 鸦雀无声。 圣安德烈最先强迫自己理清混乱的大脑，正要说什么，爬过来的卡罗尼亚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喂——？” “冷静！” “你家主子他？” “先别急着慌……” 说着，卡罗尼亚也紧盯着钢铁之王。他的活动确实停止了没错，但依然保持着捏着薇妮的头的动作，束缚着科黛伊洛的机械臂也没有松开，只是没有再发力而已。 “唔……嗯……” 薇妮试图挣脱罩住头的大手，圣光侵蚀着手部关节，但就在这时—— 嘎吱！ “重启，完毕…………” 金属面具的眼眶处再次有了神采，庞大的钢铁身躯动了起来，他身上再次发出电子音和机关咬合的嘎吱声。他刚刚确实是“试图攻击薇妮”了，而且他是认真想要刺穿薇妮的头的，按理说已经完全满足了“攻击薇妮就会死”的先决条件。虽然他没能伤到薇妮，但他也确实没死。 “刚刚……一组生命支援模块和副处理器崩溃了，但备用品并没有受影响，嗯，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面具下的眼睛深深看了摸不着头脑的科黛伊洛一眼，露出谁也看不见的冷笑，唯独薇妮发出含混的“呜噜呜噜”声，十分气恼。她当然知道为什么钢铁之王没真正死去，虽然科黛伊洛可以用自身丈量不幸达到绝对的控制，但她逆转因果时设立的规则呢？ 如果要死抠概念的话，她制定的规则漏洞实在太多了。正如钢铁之王所说，首先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是“攻击薇妮”？判断标准是什么？仅仅是冲着薇妮去的就能算入吗？如果是意外波及呢？如果只是对薇妮抱有杀意但还未行动呢？“死”也是，怎样才算是死亡？心脏停跳？大脑停止活动？意识湮灭？存在被抹消？如果对方是机械或者植物呢？以损坏程度来判断是否死亡吗？ 说到底，这些的判断标准还是在于科黛伊洛。一开始，对于博古金，科黛伊洛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她没有想这么多，于是攻击薇妮的博古金就直接“死”了，意识湮灭，魂飞魄散，身体崩坏，再也无法复原。但在钢铁之王的诱导下，黛意识到了，开始思考了，于是原本简单粗暴的规则也变得复杂和不确定起来！ “诶……唉？奇怪，奇怪？好奇怪啊喂！死……你没死？等等……不对，你说的‘死’，你们说的死……诶……诶诶？啊啊啊啊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科黛伊洛晃着头像个歇斯底里症患者一样嚷嚷着，而薇妮已经咬牙切齿了。 （这家伙……！！！！！！）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钢铁之王的外表，都会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喜欢依赖暴力的粗人，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这混账的心思非常细腻！而且他的这份胆识……在成功之前他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正不正确的，换言之他是认真地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来探索科黛伊洛的弱点！ “虽然不至于即死了，但……” 钢铁之王喃喃着，确认了不会“立刻死亡”后，他当机立断，手部发力，试图直接捏碎薇妮的头！ 嘎吱—— 就在极大的压力集中在薇妮头盖骨上的瞬间，钢铁之王再次停止了行动！但这次并非“停机”或者“处理器崩坏”，而是他的身体——他那金属构筑的庞大身体摇晃不止，大量零件从上面剥落，抓住薇妮的头的手也松开了！这次攻击薇妮所带来的“死亡”是身体结构的损毁！ “这……切！” 空腔门立刻打开，大量备用零件从中出现，转瞬之间就将他的身体修复完毕。而终于获得自由的薇妮咳嗽着揉着脑袋，眼神闪烁不止。她在迅速思考对策，思考，思考，思考，不要停止思考！ 科黛伊洛很强，是拥有逆转因果能力的被世界厌恶者，是薇妮的最强武器。 但这样的她实在太过强大，薇妮和珀尔不得不想尽办法把她“囚禁”，封印她的力量，让她绝大部分时间都作为“绷带”而活。 当枷锁被卸下之时，她可以完全发挥出她的力量，但光是这样是不行的。薇妮希望她“是自己的力量”，假如科黛伊洛胡乱大开杀戒而不受控制、甚至伤及薇妮本人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必须给她加上限制。 不是力量上的限制，而是对她的意志、对她完整的人格的限制，所以她现在的表现才形同幼儿。 在这份限制下，科黛伊洛能应付大部分人，但显然钢铁之王不在此列。 “你真的很厉害，钢铁之王……” “被你这么说我可高兴不起来，不过你的这个‘底牌’好像没预想的好用啊？” “……………………科黛伊洛！” “呃……啊……威、威胁薇妮是最坏的兆头，这样的人会立刻——” “威胁的定义又是什么？如果我只是单纯在激怒她呢？如果她不认为我在威胁她呢？你又如何区分？” “诶……？”科黛伊洛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对此，钢铁之王冷冷道。 “太不成熟了……空有力量而无相对应的头脑和意志，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那可未必，你们马西阿罗人是我的天敌，对于天敌，我多少还是有所研究的——” “——！” 薇妮眼中一瞬间露出了笑意，而钢铁之王的身体陡然紧绷—— “科黛伊洛！从他的‘材质’和‘行动’着手！！” “啧——” 钢铁之王陡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从手臂分离又重组的机炮将薇妮锁定！ 但就在同一刻，纵使是大脑蒙混不清的科黛伊洛，这种程度的指示她还是能理解的！如果‘攻击’‘威胁’‘死亡’之类的概念都可以模糊化处理的话，那就从更加表面、更加具体的东西下手！虽然钢铁之王的身体构造、能力原理等都因为技术和知识限制而难以理解，但总有些表层的东西即使是外行人也能懂！ （按照我所说的进行设定！‘身体由金属构成的人，对身体部件的控制会彻底瘫痪’！） “知道……啊……知道了……身体由金属构成是噩兆，这样的人对身体部件的控制会彻底瘫痪哦……这样？” 念话的交流速度是极快的，薇妮和科黛伊洛只用了一瞬间不到就完成了命令的下达和执行！刚要重组身体框架助战的卡罗尼亚再次倒下，他发现他完全无法控制身上的任何部件！而钢铁之王也是同样，他的身体脱力了，手臂上那能顷刻之间轰飞半个圣都的机炮无力垂下，无法支撑身体的双腿弯曲，他就这样跪倒在薇妮面前！ 跪下了。 无力地倒地。 难看得不得了。 很显然，他这次是真的失去战斗力了。 “……搞定，真是的，这么费事……” 薇妮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也就是她的目光从钢铁之王身上移开的一瞬间—— “嗯，对啊，真是费了我不少事。” “！？” 这一瞬间薇妮身下的空间仿佛被压缩了，这一拳的速度和威力甚至让她产生了空间都为之扭曲的错觉！手臂穿透了她胸口的皮肤和肌肉，就在碰到肋骨的瞬间—— 圣佑之拥——自动发动！！！ 被她一直当做保命牌的魔法在最后关头突然触发，这是只有她的致命部位即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时才会发动的防御型禁咒！这只拳头和液体般的流光接触的瞬间，白金色的强光浸染了所有人的视野！尽管绝大部分冲击力都被分散或反弹，但薇妮依然吃下了不小的冲击！她划出一条高高的抛物线重重撞进圣山的山体，而发动攻击的人同样后退了数步，将脚步能源全开才稳住了身体！ “呜……咕……？咳……咳咳咳……” 顺着碎石滑下的薇妮咳出一大口血，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看向这个差点就奇袭成功要了她命的人！这是谁？明明应该已经瘫痪了钢铁之王的行动的，但这一击绝对是至高者的级别！可是…… “……你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防御手段，我都屈尊假装跪下了，结果居然没奇袭成功。” 这个人眉头皱得紧紧的，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凝重，和他十分不搭。 对，稚嫩。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十分端正秀丽的面容，发出淡淡荧光的莹蓝色头发，富有人造感的亮白色皮肤，以及和头发同色的莹蓝色双眼，这双眼里仿佛有无数电子的流光在浮动。他身上穿着材质不明的紧身衣服，看上去兼具奢华和实用性，还凸显了纤细的身材，而衣服领口处有一个齿轮和月桂叶重叠的图案，这是马西阿罗皇族的标志。 而他的脚边是一大堆已经废掉的金属壳子。 薇妮、圣安德烈和夏洛蒂都因这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少年而愣住了。 他是谁？ 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而只有卡罗尼亚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好久不见您脱下外骨骼了啊，陛下……” ~~~~~~~~~~~~~~~~~~~~~~~ 黛·酱·大·胜·利！ 黛奶奶的恋爱经验：当个130年的萝莉身老处女，自然就有娇嫩的高冷美少年（68岁）来爱你！ 善良的大贤者会骗你吗.jpg 第681章 可靠的钢铁（3） 在马西阿罗，用五花八门的机械改造身体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大部分人刚出生就往体内植入辅助活动和监视生命体征的芯片了。 身体对机械的契合度，精神对机械的控制力，是驾驭机械还是被机械反噬，一个人能使用多强的装备进行多夸张的改造是有极限的。意志越是强大，天赋越是过人，肉体越是完善，就越能掌控更加强大的装备。 神经改造、心脏改造和脑部改造各是一条分水岭。能承受神经改造，把除大脑外的中枢神经和其他大部分神经组织替换成更加敏锐的人造神经后，就能超越常人反应速度的上限，让意识和动作近乎完全同步。能挺过心脏改造，将血液的泵替换成动力炉的话，就意味着能直接使用非生物质能的其他能源，从而获得远超凡人的源源不绝的动力。而脑部改造更是苛刻，向脑中植入的大量机械和芯片能辅助记忆和超高速运算，但很容易就会把人原本的精神摧残殆尽，变成完全没有自我的机器人。 只有跨过这三道坎，一个人才能跻身马西阿罗的强者之列。 在外人看来，这成长过程中的一些列改造就像一点点舍弃身为人类的肉体一样，令人毛骨悚然。每当有重要会议需要出席时，马西阿罗的来使也都是浑身被五花八门的金属覆盖，浑身上下绝大部分都是机械，面部也是由数千个精巧零件构筑的，能完美做出肉身人类能做的所有表情——虽然都是冷冰冰的金属脸，外界人很难看出他们彼此间长相的不同。 久而久之，马西阿罗人=机械怪人这一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以至于——马西阿罗这个大块头至高者，钢铁之王，每次露面都戴着连显示表情的功能都没有的金属面具，每次活动身体都会发出比其他人大得多的噪音……这些不自然的现象都被人们视为了理所当然。 甚至，除了马西阿罗的少数几个高官之外，都没人知道平时所见的钢铁之王并不是他的真身，而是外骨骼，驱动铠。 他的真面目一直都被这凝聚了尖端科技的铁壳子包裹，直到现在。 ———————————————————— 端正俊秀的容貌。 兼具梦幻感和科技感的莹蓝色卷发。 闪烁着电流微光的莹蓝色双瞳。 紧身衣下纤细又匀称的肢体。 如果说黛的长相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美少女，那么他就是从绘本里蹦出来的美少年。 看着这样的他，卡罗尼亚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好久不见您脱下外骨骼了啊，陛下……” “我的驱动铠毕竟86%都是金属成分，这家伙把‘金属材质’限制了，再穿着也只是累赘。” 迷之少年——钢铁之王露出不耐的表情，没有了面具上发声装置的过滤，他的声音没了沙哑和粗重，更像清脆的少年音，但其中包含的压迫力居然丝毫不减。钢锑锡·铁心·之江·王尔德，虽然他对外表年龄并不在意，但他最初发迹时的年纪正是十三岁，那是他进步最快的一段时间，也是“最适应身体”的一段时间，所以之后的每次身体改造都刻意维持在了十三岁的外表。 即使实际年龄已经接近70个地球年了。 “啊，话说在前头，虽然我的大部分战斗行为都是建立在驱动铠的基础上的……” 钢铁之王本体纤细的手臂一瞬间忽然膨大，下一刻又突然收缩—— “……但，不代表我本体就弱。” 构成身体的仿生材质，人造皮肤下的纳米涂层，如果说装备驱动铠的状态下他是依靠大量武器进行火力压制，那么完全徒手的状态下的他靠的就是纯粹的速度和力量！ （啧——科黛伊洛！从现在开始完全按照我的要求进行‘设定’！） “诶……啊？那好吧……” 钢铁之王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薇妮冲去，他双手向前平伸——这一刹那无形的冲击波从他双手爆发，而薇妮紧急调动了圣佑之拥的残片挡在自己身前！然而冲击波的攻击对象并不是薇妮，而是她背后的山体！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山体崩塌，大量碎石向薇妮砸下！ “切……” 液体般的圣光改变流向向上方散射，把万吨巨石全部粉碎！但她旋即眼前一花，钢铁之王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刚刚我又验证了一点——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啊？” 钢铁之王露出了和这张略显稚嫩的美少年脸孔很不搭的冷酷笑容。 “规则漏洞太大了，不把你作为直接攻击对象，debuff就不会发动！” 轰！！！ 纤细的手臂挥出，再次向薇妮的头抓去！但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 “用由躯干延伸出的肢体触碰薇妮的人，所用肢体会以原子为单位崩坏！” “……哦？” 钢铁之王与薇妮接触的手碎裂了，而且转瞬间散成了比沙尘还要小无数倍的微粒！ “设定突然严谨了起来——是你吧？你直接把话想好让她复述？” “你以为呢！？” “无非就是无法‘直接束缚你’而已！” “切！” 钢铁之王刻意不瞄准薇妮，而是不断对薇妮周围进行攻击，仅靠冲击的余波不断削减薇妮的体力！圣山顶部早已被削平，而且两人的战斗位置距离圣安德烈等人越来越远了，他是有意将薇妮从他们身边引开！ （该死的，到底怎么处置他……） 办法很多，当然很多，但每一个都称不上十分靠谱！最好的方法是威胁，只要让科黛伊洛设置对他的同伙不利的因果逆转就好…… 轰！！！！！ 而钢铁之王不给薇妮足够的思考时间！激烈的拳风撕裂了薇妮的皮肤，她飙着血从山顶尽头飞出，在高空中画出平滑的抛物线，向着山下直坠而去！ “总算把你打下去了……” 钢铁之王也一跃而下，在空中不断加速落下，把薇妮控得死死的！薇妮很清楚，如果不是钢铁之王依然对‘直接攻击’这一行为有所忌惮，她早就变成一团肉酱了！ “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 要说薇妮蚕食了大贤者这么久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超大量的魔力！即使是贤者，平时放一发禁咒就会消耗很大力气，但有大贤者级别的魔力的话就能实现禁咒连发！或许薇妮“用圣魔法进行正规战斗”只有贤者水准，但如果她不考虑其他的，一味用禁咒狂轰滥炸的话—— “火啊，萦绕我身——圣焰炙羽衣！！！！”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薇妮就像一个小型的超新星爆发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射地狱般的高温和足以熔化一切的圣焰！圣焰在天空炸开形成一片浮空的火海，紧接着又随着薇妮的坠落而一同落下，直接砸进了圣都中心！倾泻的火雨熔化了一栋又一栋建筑，连带着被化成焦炭的瘟疫感染者们！然而薇妮刚从一片火海中站起，钢铁之王就穿透焰影向她袭来！ （这是——！？） 一层莹蓝色的光芒覆盖在他的表，完全阻隔了高热！这光芒是什么？既像是光又像是某种液体，但又不可思议地有着固体的沙尘般的质感！ “对我的纳米机械很感兴趣吗？” “纳米什么——？” 莹蓝色光流以钢铁之王为中心爆散，比薇妮的圣焰炙羽衣势头还要猛烈数倍！熊熊燃烧的圣焰被瞬间吹熄，数以亿万计的纳米机械混入空气的流动中，形成湛蓝色的风暴把薇妮包围！现在两人正是位于暴风眼的正中！ “机械？不对，按说因为规则限制，你不能使用——” “所以说玛耶人不懂马西阿罗的技术啊，‘机械’=‘金属构成’？开什么玩笑？就连普通人体中也有不少铁质，只是含有少量金属元素成分的话根本算不上‘由金属构成’！” “控制纳米机械的人，将会永久失去对其的掌控力！” “‘使用’？你搞错了——” 莹蓝色风暴汇成无数股，如同无数张开大口的巨蛇般向薇妮扑来，仿佛完全没受这个新规则的影响！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手，所以一分钟前我就完成了编程！现在控制它们的是它们内部运转的预编程序，是它们自己，而不是我！” “什么！？” 薇妮当然听不懂钢铁之王在说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混账一直在用“知识的漏洞”反制自己！他先是用言语诱导让科黛伊洛产生犹豫，以至于“模糊的规则”均被无效化，现在又用玛耶人和马西阿罗人的知识差距不断钻‘具体的规则’的空子！ 但，这样的话—— “那这样如何？” 就在，纳米机械的风暴即将接触到薇妮的那一刻—— “若钢铁之王名下的纳米机械继续运转，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一切生命体征就会永久消失！” “——你！！！！” 钢铁之王第一次露出动摇的神色！薇妮脸上终于又浮现了笑意，这下算是找到这个男人的软肋了！但她知道这不够，这还不够，毫无疑问钢铁之王已经把黛纳入了自己的保护之下，如果用马西阿罗的技术的话，或许真能让黛以某种玛耶人不了解的状态活下去！ 所以—— （终极的解决办法就是……） 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么做的话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把科黛伊洛，完全解放的话……） 第682章 可靠的钢铁（4） 纳米机械的风暴即将接触到薇妮的那一刻—— “若钢铁之王名下的纳米机械继续运转，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的一切生命体征就会永久消失！” “——你！！！！” 这一刹那间，莹蓝色的风暴——纳米机械的集合体的形态溃散了，化作无数闪闪发光的微小粒子散落一地，近半个圣都都被这非自然的莹蓝色覆盖！“太狠了”——连钢铁之王都不禁在心中如此感叹，这次薇妮不是针对钢铁之王，而是针对黛本人，她在用黛的生命做要挟！如果是圣安德烈或者夏洛蒂之流钢铁之王肯定不会理会，但如果是黛的话…… （不过……） 停止了纳米机械的运转的钢铁之王站在原地，而身上满是血迹的薇妮就站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位置和他对视。周围是被莹蓝色粉尘覆盖的破败废墟，尚未完全熄灭的圣焰依然明灭不止，白金色和银蓝色互相辉映着，明暗的间隙中仿佛有无数鬼影舞动。 两人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揣摩对方的意图，同时也在迅速思考。 钢铁之王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他的本体之中也是有大量纳米机械的结构，薇妮想必也猜到这一点了吧？所以她才下了这个命令，以至于钢铁之王不得不停掉了自己体内辅助行动的纳米机械，但这样一来他的战斗绝对会受到直接影响。 接下来薇妮一定会利用新的规则进行追击。 她会怎么做？ 如果……她发出类似“终极的二选一”的命令的话…… 假如……她用“对钢铁之王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的安危来进一步威胁的话…… —————————————— （接下来该如何设定……） 薇妮也在高速思考，思考，思考，思考，不要停下思考！ （如果给他制造一个终极的二选一的话……） （呐呐~薇妮薇妮，下一个规则该怎么定啊~？）科黛伊洛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十分急不可耐。 （先等等，别吵！） （诶~~~~） 在念话里暂且让科黛伊洛闭嘴，薇妮紧盯着钢铁之王的眼睛，努力捕捉其中哪怕是最微小的情感变化！钢铁之王停止活动了，果然他体内也是有那个叫纳米机械的玩意的辅助的，如果他不停下纳米机械的话薇妮大概已经死了，但他停手了！他很在乎黛，非常在乎！这究竟是同伴之情？还是真正的爱情？薇妮现在一听“爱”这个词就胸口发堵，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秋米拉也好圣安德烈也好贺拉克图也好钢铁之王也好其他人也好，这群混蛋不断妨碍她和妮儿的爱！一边妨碍还一边夸耀着自己的美好的狗屁爱情！ （怎么办呢……已经有‘使用纳米机械的话黛就会死’这个规则了，如果再规定……‘不使用纳米机械的话钢铁之王就会死’的话呢？） —————————————— （如果她再规定个‘不使用纳米机械的话钢铁之王就会死’的话该如何是好呢……） 钢铁之王不断在脑中模拟最坏的情况，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以薇妮·莱本托德的恶趣味来看，她还真有可能制定这种乱来的规则，从而让钢铁之王陷入两难的局面。不只是“使用纳米机械”，她还可以把这里的“纳米机械”换成任意装备或战术，换言之就是变相地规定“想赢的话黛会死，想保住黛的话他自己就会死”。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钢铁之王可以靠混淆“马西阿罗人的死亡概念”来应对，但薇妮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她应该会用“解除装备”之类的其他规定来代替，变相削弱他的战斗力，一点一点增大己方优势……真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或者，这个问题归根究底，就是拷问钢铁之王“自己的命和黛的命哪个更重要”。无聊至极，恶趣味至极，无意义的残忍，但放在这种场合下意外有效。 （这种问题……） 钢铁之王沉默了片刻，用最冰冷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本托德，但千万别以为我会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行动。”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本托德，但千万别以为我会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行动。” “……………………啧！” 薇妮的嘴角抿紧了。 （果然吗……他猜到我想干什么了，而且……） 她很善于从眼神判断一个人的真心。 钢铁之王，名副其实，虽然她也听说过这其实并非称号而是他那奇怪名字的缩写，但却歪打正着十分符合。 他的眼中是比钢铁更加坚固的觉悟，这份觉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再大的悲伤也会被其淹没。他是理性的怪物，是钢铁的化身，不论身心都是如此。 他是认真的。 薇妮能够确信，假如她真的这么做了，真的用黛的性命做要挟的话，钢铁之王绝对会不惜放弃黛也要取得胜利。他太过理性也太过果决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和放跑薇妮的隐患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更别提如果他真的抱恨死亡，黛的性命肯定也保不住了。 （这家伙和圣安德烈不是一个层次的，针对个人感情的肤浅威胁对他没用……） 但如果拿整个马西阿罗的人命做赌注呢？ 也不行，未将最后枷锁卸下的科黛，其因果逆转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跨越世界的隔阂。 （该死的……） 她知道钢铁之王是何等难缠，但没想到这男人的难缠程度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由于概念的混淆，让钢铁之王直接“死亡”、“瘫痪”、“被完全剥除战斗力”是很困难的，玛耶人的知识盲区给钢铁之王留出了无数可钻的漏洞。从精神方面入手也很困难，钢铁之王太会衡量利弊了，普通的威胁根本无法让他动摇。 （终极的解决办法就是……） 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么做的话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把科黛伊洛，完全解放……） 这是对科黛伊洛最后的枷锁，不是对她的肉体或力量进行限制，而是对她的精神和心智。如果解除了最后的限制，她就会以真正的科黛伊洛·海德里希，那个满怀着对人世的憎恶的姿态完全释放自我。绷带是个单纯的脾气暴躁的小疯子，科黛是个拥有强大力量却依靠他人引导的小婴儿，而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她应该是没有什么行为准则或目的可言，她的存在意义就是向思考所及的一切地方播撒恶意！ 但不这么做的话，钢铁之王他—— 不，不仅是钢铁之王，这家伙的行动其实是一个信号，一个给其他与她为敌的人的信号。有钢铁之王在前面踩雷，其他人就会很快导出对付不完全体的科黛伊洛的最佳方案，这对薇妮而言当然是极其不利的。 “……你刚才说，‘空有力量而无相对应的头脑和意志，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对吧？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 薇妮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的瞬间，钢铁之王的注意力立刻高度集中。 作为经历了无数修罗场的战士，他当然非常擅长通过敌人的一切细节推测其心态和想法。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说出这句话时，薇妮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平时的薇妮总是游刃有余，即使是接连遭遇失败，她表现出的至多也是愤怒和不甘。 而现在……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个薇妮·莱本托德，居然流露出了……“不安”？ “以我，薇妮·莱本托德，瘟疫之王之名——” —— —— ——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世界消失了。 变成了一大片黑暗与光明的夹缝，除了昏黄的夕阳余晖外什么也没有。 但紧接着，这个男人出现了。 这个白发独眼的恶魔。 “……决定权在我，你不需要多言吧？”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有什么目的’呢，你明明早就察觉到了。” “…………是啊，早就察觉到了，从一开始。” 薇妮微微颔首。 自从那时候，十三岁的某一天，当自己第一次与这万魔之王相遇的时候，当这恶魔中的恶魔向自己说明一切的时候，当这须臾之所在说出“我希望你尝试着阻止妮尔丽斯，顺便保住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家伙是在利用她。 但她从来都不在乎。 被这超越世界的强者利用并不算耻辱，而且她在被利用的同时也在利用对方，互相利用，双赢，公平的交易，谁也不欠谁的，恶魔之间的博弈也与她无关。 也正因如此，她从来不在乎这位恶魔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做的事终究是‘我自己’的事，会给这世界带来什么影响，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我从来不予以考虑。” “你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对与错只是硬币的正反面罢了，真正能左右世界的不是道德或价值观上的对错，而是掌握着颠覆一切的钥匙的人会如何抉择。” “你觉得我会如何抉择？” “你已经给出答案了。” “……” 薇妮的手缓缓张开，又缓缓握住，仿佛把无比贵重的某物攥在手心一般。 “……是啊，我已经有答案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 —— —— —— “——将被世界厌恶者，‘因果逆转’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完全解放！！！” 第683章 以撒拉（1） 钢铁之王和薇妮已经逐渐远离，卡罗尼亚和圣安德烈都在专心处理伤势，博古金死了。 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任何碍事的敌方或友方挡在夏洛蒂面前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渎神之魔王一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聚。 在最初的最初，谁能想到她的旅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结束？ 原本的她早已确信了丈夫和女儿的死，怀着对圣安德烈和万神殿的恨意，上了妮尔丽斯·泽拉赫的贼船。 当妮尔丽斯连遭失败，受到千夫所指，自己也沦为通缉犯时，别说复仇，连自己的生命安危都毫无保障。她为了自保不得不离开了已经变成废人的妮尔丽斯，一路颠沛去往前征服的战帝的国度，投奔仅剩的亲人——自己的姐姐艾米丽。 然而昔日帝国已经被魔王教控制，艾米丽也沦为魔王教的傀儡和玩物，她还未安顿就不得不开始筹划新的逃亡计划，混入被魔王教控制的远征军队中，阴差阳错参与了正义之师们围剿魔王教和妮尔丽斯的大战中。 在一片混乱中和似乎谋划着什么的圣安德烈再次相遇，得知了那令人震惊的消息，然后在半信半疑中踏上了去星穹废墟的旅途。 在星穹废墟和钢铁之王汇合了，这时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圣安德烈给钢铁之王的“信号”，同时也是他提供的传送门。当时的她已经完全不明所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全都不明白。 而又被带到圣都笛梵伦萨时，她都快麻木了……在这不算长的时日里她简直把玛耶名胜跑了个遍，而且是完全身不由己。她不知道为何要把实力不济的她送到薇妮这个最终boss面前，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直到圣安德烈叫出了佛格莱特的真名。 他没有骗夏洛蒂。 以撒拉一直都作为佛格莱特活着。 而爱丽儿呢？ 这个问题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爱丽儿也活着，只不过是作为绷带女的一部分。 自己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两个亲人，其实都在薇妮的阵营中以某种形式活跃着，她还和他们数次交锋，居然还一次都没有察觉过。 自顾自地憎恨，自顾自地闹脾气，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她时常会想——自己是个很自私的女人吗？ 一直以来她好像都只在乎自己，遇事优先考虑自己的心情，遇到麻烦事最先想到的就是抽身。妮尔丽斯最需要同伴的时候夏洛蒂抢先和她撇清关系，原本对圣安德烈态度极差但从他口中得知惊人的消息时又像奴才变脸一样改变立场…… 现在她对圣安德烈已经生不起半点恨意了，倒也不是感激什么的，而是……对，“羞愧”，极端的羞愧，她现在连和圣安德烈对视都做不到。但……圣安德烈又是怎样呢？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模糊很暧昧，为何他不在一开始就向夏洛蒂说清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以撒拉的城堡沦陷的那一天，自己在万神殿的狂轰滥炸下昏过去的期间，圣安德烈率领精锐部队攻入的那一刻，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以撒拉和圣安德烈展开了一对一的对决，当时没有任何人接近他们，换言之他们的战斗中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夏洛蒂最终所见的也只有以撒拉的“尸体”和爱丽儿被“净化”的那个瞬间而已。 ……对啊，为什么到现在才察觉到违和呢？ 说到底，自己最后是怎么平安离开城堡的？ 渎神魔王的根据地，万神殿肯定会把它翻个底朝天，不死生物的残骸一定会被清理掉，而埋在尸体堆里的夏洛蒂不可能不被发现。作为魔王的妻子，最最重要的证人，她理应被发现后带走的，轻则被软禁，重则直接送上火刑架。 结果，最终一个人也没发现她，她居然就迷迷糊糊地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恍恍惚惚地走掉了。与其说是没被发现，不如说她是被人故意放走的。 （难道是，那家伙……？） 圣安德烈？ （…………以后，道歉的时候一定会尴尬得要死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脸颊发烫。 但……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怀中抱着的少女是如此真实，这份重量，触感……没错，这正是爱丽儿，虽然是渎神的魔王禁忌实验的产物，但终究也是她最亲的亲骨肉。虽然现在还在沉睡，但应该不会持续很久，到时候自己该怎么面对她呢？ 而在那之前…… “以撒拉……” “他们……” “还在战斗……啧！” 薇妮和钢铁之王的战场已经从圣山之顶转移到了半毁的圣都中，于是山顶一时之间变得宁静起来。 圣安德烈和卡罗尼亚当然不敢放松，两人都用个自己的手段努力恢复自身的重伤。 而夏洛蒂—— “爱丽儿……爱丽儿……以撒拉……” 她一边抱着又陷入昏睡的幼小少女，一边缓缓地，慢慢地，靠近这团出现后便匍匐在地上的黑雾。 他的回归仿佛只是为了带回科黛伊洛以及千海的灵魂，在那之后他就像熄火了一样，以流动的黑雾的状态盘踞在地上，只是一团不定形的漆黑。 钢铁之王和薇妮已经逐渐远离，卡罗尼亚和圣安德烈都在专心处理伤势，博古金死了。 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任何碍事的敌方或友方挡在自己面前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渎神之魔王一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聚。 妻子，母亲。 丈夫，父亲。 女儿。 “以撒拉……？” 圣安德烈和以撒拉的决战中发生了什么？决战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以撒拉会作为佛格莱特重生？为什么爱丽儿还活着？他们是怎么落到薇妮手里的？各种各样的困惑堆积如山，但原因什么的以后问清楚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本以为已逝的故人，现在都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就够了。 “呐……以撒拉……你还好吗？” 夏洛蒂把爱丽儿抱得更紧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以撒拉身旁，蹲下来，手伸向那团黑雾。 一瞬间，她产生了佛格莱特突然发难、一边高喊着“你被骗了白痴”一边袭击她的错觉——然而并没有发生。她的手没遇到丝毫阻碍，轻而易举地伸入了黑雾中。粘稠的感觉，凉丝丝的感觉，就像尸龙的吐息一样，但夏洛蒂却感觉无比的温暖熟悉。 再往里伸—— “啊……” 碰到了一个冰冷而柔软的东西。 他的脸颊。 第684章 以撒拉（2） 碰到了一个冰冷而柔软的东西。 他的脸颊。 光滑而毫无温度，这正是以撒拉的肌肤的特征，虽然现在眼睛还看不到，但想必是死人般的惨白色吧？ 夏洛蒂咽了口口水，努力抑制心脏的高鸣，继续移动手指，通过触感来认知眼前的人的面容。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略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 错不了，真的是他，真的……是以撒拉！ 说起来，这黑雾实质上应该就是剔除了“死亡”的成分，仅保留一些特性的特殊死灵魔法吧？ 这样的话…… 夏洛蒂尝试着向黑雾中注入自己的魔力，用死灵魔法对付死灵魔法，但并非硬碰硬，而是一点一点化解。随着她的不断尝试，黑雾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了，她甚至已经能依稀看见其中这个裹着黑袍的瘦削男人了。 “以撒拉……？” 夏洛蒂定了定神，然后向手中注入了最后的魔力，用手——直接撕开了最后一层黑纱。 “啊…………” 这个人……这个男人。 毫无疑问，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见的那个人。 渎神的魔王，夏洛蒂之夫，爱丽儿之父，圣安德烈之友，瘟疫之王之奴。 当笼罩在他身上的一层层迷雾终于被剥下时，夏洛蒂终于见到了她最熟悉的那个他。 “以撒拉……以撒拉！！！”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跪在地上，右手抱着爱丽儿，左手紧紧搂住了以撒拉。这对父女都身体冰凉，这是他们的固有特性，虽然冰冷，但没有尸体的僵硬，这样的他们的的确确还“活着”无误。她一边感受着怀中爱丽儿的柔软，一边用自己的侧脸摩擦着以撒拉的脸颊，当她把两人都拥入怀中之时，才终于产生了一家人终于重聚的实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愿此刻永恒，在这须臾又永恒的安宁中和家人伴在一起，不再被外界的任何人打扰。 “他……还好吗？” 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打破了宁静，是圣安德烈。他看上去状态依然很不好，断臂处依然在渗出血，但已经能正常站立了。夏洛蒂的三人世界被打破了，她略显哀怨和不满地看向圣安德烈，后者耸了耸肩，然后走到以撒拉身旁。 “生命体征……嗯……” 他把手探到以撒拉的鼻子下面，又轻轻掐了掐他的脖子，最后在左胸停留了片刻，好像还注入了些微魔力。 “……嗯，不强，但还算平稳，以这家伙来说倒是正常水准。” 圣安德烈长出了一口气，以撒拉明明是夏洛蒂的丈夫，但他看上去比夏洛蒂还要紧张。紧接着，他又咏唱了一些复杂的治愈魔法方面的咒语，自顾自给以撒拉做起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甚至把夏洛蒂都挤到了一边。夏洛蒂当然十分不满，但看着圣安德烈那张被各种各样复杂感情填满的脸，她就完全生不起气来了。 （唉……）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开了以撒拉，完全让开了位置，好让圣安德烈更方便地检测以撒拉的状况。一方面以撒拉的情况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心，他身上尚有很多未解之谜，而另一方面…… 毕竟圣安德烈是以撒拉的“朋友”。 而且很可能是他此生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了。 虽然夏洛蒂和圣安德烈交流甚少，但她至少还是知道一些圣安德烈的人际关系的，他好像并没有和谁关系特别好，没有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仅剩的亲人只有他的母亲，而圣泽西莉亚也在数分钟前……牺牲了，就连圣都的信徒们也因薇妮而遭遇不测。 这个男人现在一定比夏洛蒂更需要以撒拉吧？ 这个男人……尽管努力不表现出来，但他的心此刻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吧？ 何等可悲的男人…… 他一直以来都承受着薇妮的高压，承受着良心和现实的谴责，在善恶的夹缝中挣扎，而且还承受着夏洛蒂——这个故友的妻子的仇恨，尽管他其实并没有置以撒拉和爱丽儿于死地。或许他做过很多错事，或许他一度助纣为虐，但他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且从受胁迫者转变成了反抗者，成为了挫败薇妮的极其关键的一环。 想到这里，夏洛蒂感觉自己内心中柔软的某物被刺中了。 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包含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妮尔丽斯。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虫姬，那个差点灭世但最终一落千丈的倒霉蛋，那个一度失去了一切并且众叛亲离的失败者…… 当时，在暴风雪中哭喊着、呼唤弃她而去的同伴们的名字时，妮尔丽斯究竟抱持着怎样的心情呢？ 悲痛？后悔？愤怒？绝望？ “唉…………” 夏洛蒂长叹一声。 不论妮尔丽斯曾经是何等罪恶，她现在已经改变了，而且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但反过来说——难道表现出悔改的样子，付出一些理所当然应该付的代价，人们就应该原谅她吗？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会怎么想？ 不论圣安德烈曾经是何等助纣为虐，他现在已经努力弥补了，而且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 但反过来说——难道推迟到现在才反抗他早该反抗的恶人，卖卖惨求求情，大家就应该原谅他吗？那些被他连累的人会怎么想？ 憎恨一个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向外泼洒恶意大概是唯一一件所有人类都能无师自通的技能。 但与此相对的，宽恕一个人大概是世上最难的事情，是对一个人最艰难的考验。 执掌天平的人是谁？ 是自己，而非其他的任何人。 “呼……没问题，确实没问题了，或许以后的生活会有很多障碍，但总归还是能好好活着的。” 这时，圣安德烈终于完成了对以撒拉的身体检查，并得出了良性的结论。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抬头看向高远的天空，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夏洛蒂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印象中的他永远都是表情紧绷的，“由衷松了口气的圣安德烈”，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 夏洛蒂缓缓攥住了自己的胸口，心中的柔软的部分更加刺痛，也更加温暖了。 她必须做些什么。 做一件事情。 一件早该做的事。 一件被无数人所厌恶并惧怕的事情。 或许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呐，夏洛蒂小姐。” 是圣安德烈先开了口。 他缓缓站起，似乎是刻意占据了背光的方向，让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或许…………我这么说的话会非常恬不知耻，但………………抱歉，我，可否问你…………” “……问吧。” 背对着阳光，圣安德烈的前半身被阴影遮挡，就像被燃尽的枯柴一般。这个身居高位的战帝，此刻看上去是如此脆弱，如此疲惫，如此无力。 “我……我知道我帮着莱本托德……做过了太多无法挽回、无法被原谅的事情，我……是真心想要赎罪，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这样的我，是否有资格被……被…………” 最后的那个关键词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的喘息愈发粗重，但就是无法顺利说出来。他看上去是如此痛苦，又如此弱小，一度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可怜人，拼命渴求着最后一丝光辉——在夏洛蒂眼中，此刻的圣安德烈和妮尔丽斯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啊……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夏洛蒂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那刺痛又温暖之物究竟是什么。 该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说出自己的真心就好。 “……我，原谅你。” 她说了， 不仅如此——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我必须对你致以谢意。” “啊……啊？” 圣安德烈似乎是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这个在战斗中无比敏锐的男人，现在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本，对他而言，只要能听到“原谅”或“宽恕”，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无比巨大的救赎了，但没想到得到的还不仅如此。 “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现在以撒拉和爱丽儿依然是那女人的玩物，翻盘之事也无从谈起。” “啊，嗯……不……我……应该做的……” “而且，你……一直以来一定很痛苦吧？或许这话被我说出来有点虚伪，但……我非常感谢你现在所做的一切。” 夏洛蒂小心翼翼地把爱丽儿放在地上，放在以撒拉身旁，因为她不需要抱着孩子，现在要做的事是她纯粹出于自己的角度、从自己的感情出发的。 憎恨一个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而与此相对的，宽恕一个人大概是世上最难的事情。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跨越这道坎了。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她站直身体，双手交握，然后——向圣安德烈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圣安德烈看上去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表情依然有点困惑，有点不知所措，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发不出声音。就像是不知道把手放在哪一样，他用手胡乱抚摸着自己的金色长发，脚步也有点虚浮，仿佛不知该如何站立，然后—— “…………啊？” 他的眼角出现了些微的水光。 他疑惑地用手擦了擦眼睛，看着手背上的湿痕，是眼泪，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流出过的眼泪。 “啊……不好意思，我这是……啧……” 他努力用手擦擦着眼睛，但眼泪反而越来越多了，染湿了沾满干掉的血迹的脸颊。 “啊啊，真是的……明明好歹是战帝的……我怎么……呜……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重压，罪恶，自责。 原谅，宽恕，救赎。 在善恶夹缝中煎熬了太久的心灵，此刻终于获得了渴求的一切。 他已经无法再强撑下去了，双腿脱力，他跪倒在地上，一边看着以撒拉一边泣不成声。 而感慨万千的夏洛蒂也弯下腰，轻轻抚摸他血迹未干的金发，用最轻柔的动作安慰着他。 就像听取罪人告解的圣母一般。 宽恕你过去的罪行。 抚慰你背负的伤痛。 感谢你付出的一切。 能够跨越这世上最艰难的考验，真是太好了。 第685章 以撒拉（3） 数年前—— （你的意思是说……第二道锁？） 当时，念话另一端的珀尔皱眉道。 （没错，不是限制力量，而是限制心智的第二道枷锁） 念话这一端的薇妮重复了一遍，告诉珀尔他没听错。 （需要第二道枷锁的理由是？） （我希望的是科黛伊洛的‘武器化’） （武器化……啊啊，尽可能保证她足够‘好用’的同时，将可控性最大化？） （是的） （嗯……） 珀尔的声音显得有点犹豫。 （虽然可以是可以，但……） （‘方法’和‘素材’我以及经想好了，只需要阁下来协助实施）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尊敬的瘟疫之王陛下，我只是觉得……恕我直言，我再怎样也是个研究者，虽然科黛伊洛的异常并非始于我，但既然我参与了对她的调整，那她也算是我的半个作品了） （我可以理解，阁下作为完美主义者，一定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以最强的姿态投入战斗吧？但是很可惜，不可控制的武器不叫武器，而是天灾，阁下也不希望反被自己的作品害死吧？） （说实话我还真的无所谓……算了，也罢，就按你说的做吧。那么，具体实施方法呢？你刚才说你已经有眉目了？） （是的，只需要——） ———————————————— “好了，请……别这样了，太难为情了……” 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稳定情绪的圣安德烈拂开夏洛蒂的手。 “不过，等一下，你还没跟我说明白呢，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率领着万神殿精兵攻入以撒拉的城堡时发生了什么？你和以撒拉一对一决战时又发生了什么？以撒拉为什么会变成佛格莱特？爱丽儿又是——” “等等，等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而且我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了一切……以后再说吧，或者等以撒拉醒后问他更快……啊，说起来我比以撒拉年长了一岁，我是不是该叫你弟妹呢？” 圣安德烈难得说了句连冷笑话都不算的俏皮话。 当然，换来的只有夏洛蒂的白眼。 “你可先别误会哦，我原谅你并感谢你，不代表我就愿意和你交好了。” 说着，她抱起爱丽儿，继续盯着以撒拉看，暂时把圣安德烈当空气。 “是的……抱歉。”圣安德烈无奈道。 （作者君：兄弟的女人.avi） （作者君：顺便一提，我总是把圣安德烈打成“上安德烈”或“圣安德累”……） 要感动或者感伤的话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危险还未解除，钢铁之王那边不知道战况如何，而科黛伊洛——科黛伊洛？ 啊，对啊，从薇妮和钢铁之王双双离开圣山开始，她就不见了。 想必是到薇妮那边助战了吧？ 想到这里，圣安德烈不由得捏了把汗。 科黛伊洛的能力正体究竟为何？圣安德烈完全不了解，但钢铁之王显然正使尽浑身解数见招拆招，不断破解科黛伊洛不讲道理的因果逆转，并且利用一切漏洞予以还击。钢铁之王能赢吗？现在看来他的赢面应该比较大，真不愧是老牌的至高者。 “你在担心陛下？” 身体面前恢复到能动的状态的卡罗尼亚走了过来，他依然维持着“没有下巴”的状态，似乎是用其他发声装置来说话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们的主子他……” “陛下正在努力，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别打扰他罢了。” “是啊……”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科黛伊洛不是那种能靠数量制胜的对手，贸然前去只会拖后腿，他们必须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你们玛耶的其他高层呢？现在的话……” “我已经通知了，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如今除了我只剩两个了。” “……真是惨啊，你们。” “是啊……” 圣安德烈深深叹了口气。 玛耶的高层……已经所剩无几了。 “虚鲸骑士”大战帝奥修·西斯特林奇，在边境战场初开时期被血皇击杀；“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玛格特，被妮尔丽斯一伙击杀；“巨人王”内伯鲁，被阿格克萨斯击杀；“森老人”提翁·克拉特鲁斯，被绷带和罗德里格联手暗杀；“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被阿格克萨斯和贺拉克图暗杀；“风之战帝”温迪·希瓦，被薇妮亲手击杀；“精灵之母”克莉妮恩斯·嘉瓦，被解放力量的科黛伊洛击杀；“圣母”圣泽西莉亚，生命被薇妮蚕食殆尽，就在刚刚被圣安德烈亲自手刃了。 这大概是数千年……甚至上万年间，玛耶高层力量最最空虚的时刻。 “你们剩下的还有谁？” “还剩下法兰，这家伙一直在状况外，而且脑子很不好使，最好别指望他。” “其他人呢？” “还有个——” “………………唔……” “——！？” 不等他说完，他的话就被突然传来的呻吟声打断了。 “以撒拉！？” 圣安德烈和夏洛蒂连忙凑到以撒拉身旁，这个苍白瘦削的男人似乎多了一点生气，呼吸的频率和幅度都提高了，而且眼皮似乎在微微颤动！ ““…………”” 两人紧盯着以撒拉的反应，卡罗尼亚耸了耸肩，知趣地不打扰他们，转而去收拾博古金的残骸了。 “…………唔…………嗯……嗯…………？” 以撒拉的喉头稍微动了动，嘴巴微张，发出含混的声音—— 然后，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金光只有一点，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他黑曜石般的双瞳。 瞳孔一开始还十分涣散，但逐渐凝实了起来，甚至还逐渐泛起了光泽，眼睛背后的某物似乎经过了长期的休眠终于复苏。 “嗯……呃…………你……们……………………？” 眼珠转动。 恍惚的目光移动着。 先是落在圣安德烈脸上，游荡一圈，然后又涣散了起来。他缺乏血色的嘴巴微张，可能是在迟疑，也可能是单纯的难以使用语言，大概是酝酿了很久，他才终于说出了一句有意义的话—— “……我的实验…………究竟……成功了……还是……失败…………？” 说出这句话之时，他的目光没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望向高远的天空。 不像是问旁人，更像是穿过了遥远的时光，在问过去的自己。 “……………………” 本以为会听到“对亲人的深情呼唤”的夏洛蒂愣住了。 “……噗！” 然而圣安德烈忍不住笑出了声，听到这家伙第一句话是这个他反而放心了，毕竟这才是他所熟知的以撒拉的作风。 “喂喂，死去活来走了一遭，你这家伙情商还这么低吗？” 他轻轻弹了一下佛格莱特的脑门，当然控制了力道。 “比起实验什么的，还有别的事更重要吧？” “重……要…………？” “你家太太可是急得不得了，就不能先安抚一下她吗？” “………………‘太太’？” “还有你女儿也是。” “…………‘女儿’？” 以撒拉收回看向远空的目光，似乎十分费劲地扭动脖子，然后把目光移到爱丽儿身上，打量了好几秒，最后停在了夏洛蒂脸上。 “……” “……” 两人相顾，无言。 以撒拉的脸仿佛是用大理石雕成的，冰冷又僵硬，看不出喜怒哀乐。 而夏洛蒂……她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无数次幻想假如一家三口重聚会是景象，可能是感人的，可能是欢乐的，可能是平淡的……但真的到了这一刻，真的抱着爱丽儿和“以撒拉本人”面对面时，她反而完全不知所措了。 “……呀……呀，好久不见了，呃……” 自己该怎么称呼他？第一个问题就让她犯了难。叫以撒拉？叫魔王陛下？叫奥杜怀特先生？叫丈夫？叫老公？叫亲爱的？啊啊真是的！ “以撒拉！” 出人意料，圣安德烈伸出了援手。 “你这对人交流障碍也该改改了吧？你知道为了把你拉回来，我和弟妹——喂别掐我——费了多大劲吗？不求你说谢谢，至少好好安慰安慰她吧？毕竟……那时候你说过，你是想把她当作‘妻子’的吧？” “呃……呃啊？啊！？你说什么？把我当作妻子？诶诶诶？” 夏洛蒂惊道，而圣安德烈没再看她，而是专心看着以撒拉的反应。 “……‘妻子’，吗？” 以撒拉喃喃道，仿佛在反复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良久—— “告诉我，安德……那之后……过了多久了？” “差不多八年了。” “不算长……也不算短……” “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你要听吗？” “不必了…………” 他张开嘴，发出悠长的叹息，双目再度闭起，把眼眸藏在黑暗中。 “……夏洛蒂。” “……我在。” “你，还活着？”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过得还好吗？” “……不可能好吧。” “身体怎么样？” “还算健康吧……” “爱丽儿呢？” “她……就在这里，看上去还算平安。” “冥煌灯呢？” “……抱歉，丢了，因为……一些原因。” “没关系，那样更好。” “………………” 以撒拉自始至终都是无温度的平板语调。 而夏洛蒂……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我不清楚，还有多久……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趁现在说了吧。” 他忽然说道。 “啊？‘不清楚还有多久’什么意思？” 圣安德烈立刻问道，但以撒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安德，谢谢你……你能是我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而夏洛蒂……让你蒙受了很多不安和痛苦，我很抱歉……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余生补偿你……和爱丽儿……” “但是，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大概……不会有下次了。” 这一刹那，夏洛蒂心中的不安突然攀升到了极点—— 噗哧！！！ 以撒拉的身体剧烈一颤。 仿佛有无形的某物，把同样无形的某样东西，从他身上强行剥除了。 有声音从远方传来—— —————————— “将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完全解放！！！！！” 第686章 将死之人与不幸 “以我，瘟疫之王，薇妮·莱本托德之名，将‘因果逆转’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完全解放！！！！！” 薇妮的厉喝将空气撕裂。 明明声音其实并不很大，但听在耳中却仿若惊雷，捣碎脆弱的耳膜，直接敲击羸弱的心房。她很清楚自己没有犹豫的余地，这种时刻探讨“眼前的危机”和“长远的隐患”是没有意义的，若无法守住现在，思考未来就不会有结果。 于是，她按下了毁灭的开关。 科黛伊洛如鬼魅般浮现在薇妮身旁，而一股漆黑色的、犹如黑雾的物质从似乎是圣山山顶的方向飞来—— ———————————— ———————————— （……你真的很擅长废物利用啊，我可敬的瘟疫之王） （不是‘废物利用’而是‘物尽其用’，对我而言，把‘以撒拉’作为好用的‘佛格莱特’确实很重要，但我还希望他能发挥出更多用途） （呼呼，何等的残忍啊） （哦？不合阁下的意了？） （怎会？统计学告诉我们，历史的推动者无一例外都是残忍的） （哈，这话我喜欢听） （具体的方针呢？你想必已经有想法了吧？） （那是当然，渎神魔王这对父女兼具着生与死的特性，小爱丽儿作为肉体的枷锁，但被她具备死亡性质的身体囚禁于生死之间的，可不只是科黛伊洛的肉体——） （包括精神也一并限制住吗……可以倒是可以，但‘钥匙’呢？第一个钥匙是千海，用于解开肉体和力量的限制，第二个呢？） （当然是——） ———————————— ———————————— “我不清楚，还有多久……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趁现在说了吧。” 面对一脸关切的圣安德烈和夏洛蒂，以撒拉忽然说道。 “啊？‘不清楚还有多久’什么意思？” 圣安德烈立刻问道，但以撒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安德，谢谢你……你能是我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而夏洛蒂……让你蒙受了很多不安和痛苦，我很抱歉……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余生补偿你……和爱丽儿……” “但是，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大概……不会有下次了。” 这一刹那，夏洛蒂心中的不安突然攀升到了极点—— 噗哧！！！ 以撒拉的身体剧烈一颤。 “以撒拉——！？” 这一瞬间，夏洛蒂明明没看到任何敌人或攻击，明明以撒拉身上没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异状，也没有任何伤。 但是…… 仿佛有无形的某物，把同样无形的某样东西，从他身上强行剥除了。 “以撒拉……？” “喂！？” 夏洛蒂急切地握住以撒拉的手——但什么也没抓到！他那双苍白修长的双手的形态溃散了，化成淡薄的黑雾消散在空气中！雾化的消散先是从手脚之类的肢体末端开始，然后不断向躯干延伸，连他的头部都开始消散！ “等、等等！？怎么回事？以撒拉？以撒拉！！！” 同样大吃一惊的圣安德烈胡乱抓向以撒拉的身体，但他压根就没摸到任何固体，就像把手伸进一大团粘稠的冷气一样！唯独以撒拉表情十分平静，他显然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显然早就知道这根本不是重逢，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别”！ “那女人……她的限制有两重，钥匙也有两把……” 即便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雾化溃散，以撒拉的声音依然镇静，但语速加快了不少。 “以撒拉！现在先——” “别想着保住我了，没机会的，安静听我说……第一把钥匙是那个少女，第二把就是我……” “她的力量能不断进化，无穷无尽，是无敌的……” “然而，力量或许是无穷的，但她的‘输出’并非如此……” “力量的‘输出’存在上限，规则的‘数量’存在上限，记住……” “从……这部分……着手…………” 最后，他的话语也弥散在了雾中，彻底消失了。 短短半分钟不到，以撒拉·奥杜怀特的身体就完全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而被剥离的无形之物呈现黑色的雾状，盘旋一周后，向着山下的圣都飞去。 ———————————— “养老的好地方” ——这是我看到这个地区的第一反应。 松软的泥土上覆盖着翠绿的草坪，苍翠的树林在草坪上繁茂生长，发着微光的晶石点缀其间，散发着银白色的光粒，增添了梦幻般的美感。碎石小路从林间穿过，拂开最后一丛遮挡视野的灌木后眼前就豁然开朗，碧蓝色的湖泊波平如镜，倒映着晶石散发的光粒流，仿佛溶成液态的玉石一样美丽。湖边是松软的细沙，在湖光的映衬下耀耀生辉，就像碾成粉末的银沙一样。 向前望去，湖的彼方是被碧绿色点缀的山峰，山在湖中的倒影和晶石微光相融。收回目光沿着岸边看去的话，距离这里只有几十米的位置是一座造型简约的小木屋，木屋旁有向湖中延伸的码头，码头上还系着小船。 “感觉如何呀，妮尔妮？” 血小蝶转着圈溜达到我面前，以这充满脱俗之感的湖光山色为背景张开双臂，就像展示成果的魔术师一样。 “非常漂亮，很让人安心的景色。” “姆……好平淡的反应，算了无妨啦。” 她耸了耸肩，拉着我和秋米拉的手向湖边走去。 “你这是……？” “把你们淹死在湖里哦。” “啊！？” “开玩笑的，看到那边的木屋了吧？很可爱吧？里面的所有东西你都能随意使用，闲着的时候可以在湖边散散步吹吹风，要划船的话注意安全，湖里有可食用的鱼可以钓鱼玩，这一大片树林也是散心的好地方——”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暂时藏身在这里？”秋米拉忍不住打断了她。 “对，妮尔妮的处境可是很不妙的，为了大局和长远考虑的话，我和贺拉克图都觉得把妮尔妮藏起来比较好，当然米拉米拉你想跟着她的话也可以。” “呃……但这里究竟是哪？边境战场还有这种地方？” 我疑惑地环顾周围，这里的环境和玛耶高度相似，而且几乎没有驳杂的能量，光源以晶石和不知道哪来的自然光为主……说实话和我印象中的边境战场很不相同。 等等，这里难道是—— “这是‘边境战场靠近玛耶的边际’……一个碎片化的空间，对吗？” “是的，看来你还挺懂的嘛~” “这倒确实是个好地方……” 边境战场的边际处，碎片化的小空间——假如把边境战场想象成一整块木头，这种小空间就是从木头上剥落的木屑一样的东西。很松散，每个都自成世界，数量大概在数十万到百万不等，由于太过狭小资源太少而且太偏僻，从来不被人重视。 但很适合逃犯躲藏。 而且…… 这里的景色是如此美丽，如此静谧，如此……安详。 是一个可以让人忘却痛苦安稳生活的空间。 非常适合……将死之人度过短暂的余生。 “妮儿？” “啊！？” 回过神来，秋米拉的脸近在咫尺，把我吓了一跳。 “妮儿？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不……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漂亮，看入迷了。” “有吗？” “…………” 秋米拉似乎有点狐疑，我忍不住移开视线。我感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感觉……如坠五里雾中，我以前一直视而不见努力无视的问题突然蹦了出来，就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边境战场大事件过后，我从虫变成了人，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我失去了力量，我一度崩溃，而万劫不复之时又获得了救赎，他人的温柔拯救了我。 而就在我此生首次感受到幸福，获得了爱情之时，被我有意无意地忽视已久的噩耗再度冒了出来，就像甩不掉的噩梦。 是啊，我失败了，我没能杀死烨，我和恶魔的交易无法达成了，我的十九岁大限无法破除了，只剩下不到半年了，身体轴心的悲鸣越来越响，透彻存在本身的疼痛越来越频繁，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涌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告诉我—— “你失败了” “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你的生命最多只剩半年了” ——一遍又一遍重复，一遍又一遍，让我一点一点产生“大限将至”的实感。 “你们要保护的这个通缉犯只剩不到半年可活了”——有一瞬间我产生了对血小蝶和贺拉克图如此大喊的冲动，但强行忍住了。 “妮儿……？” “啊抱歉，又分心了……” “……嘛嘛算了，告诉人家呗，‘碎片空间’是什么啊？” “呃，就是——” 凝视着秋米拉清丽的面容，我——感觉心脏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这一瞬，我不仅完全获得了“即将死亡”的实感，连带着恐惧感，罪恶感，悲伤感……一股脑涌了出来。 我该怎么说？ 我该怎么面对？ 我该怎么对秋米拉说？我该怎么面对她？ 我该怎么面对她的爱？ 我该怎么面对我的爱？ 我该怎么面对这稍纵即逝的微渺幸福？ 说到底，我…… 我，究竟该如何，把，“妮尔丽斯·泽拉赫活不过十九岁”，这件事，传达给他们？ 我—— “——！？” 这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耳鸣，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我心中燃起——令我惊讶的是不仅是我，连血小蝶也突然捂住了脑袋，面带十分震惊的表情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而秋米拉和贺拉克图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是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们俩。 “搞什么……？这……？” “小蝶？到底怎么了？”贺拉克图立马问道。 “为什么这感觉……就像……就像当年的妈妈还有祭罹大坏蛋一样？” 第687章 疯人 钢铁之王其实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他从卡罗尼亚那收到“这个叫科黛伊洛的女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逆转因果”这一情报后，他就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什么了。 马西阿罗的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狂人，他们不顾一切向世界的法则挑战，试图穷尽一切办法来实现那些在理论层面上就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比如停止时间，比如扭转历史，比如无中生有，比如掌控因果……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只有那些疯狂的传说代代流传。 每个至高者心里都是有数的。 越是强大，越是站在高处，就越是能触摸到“极限”。 这个世界的“框架”的极限。 不论如何天赋凛异，不论如何努力，不论遇到再大的机缘，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并不是人类自己制定的，而是被这世界本身所限制，再强的人类也只能在被限定的框架内叱咤风云罢了。 若想更进一步，唯有打破极限。 但这也就意味着和世界为敌。 钢铁之王不知道其他世界的情况是怎样，但在马西阿罗，那些想更进一步的疯子们无一例外都对根植于世界的物理法则发起了冲击，做出过很多骇人听闻的大事，酿成过许多灾难。钢铁之王并非对更高远的境界不感兴趣，但他的头脑很清醒，绝对的理智告诉他——染指不该染指的力量，终究会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科黛伊洛会自己把自己毁掉”——钢铁之王从一开始就如此确信了。 问题在于，她自灭之前会拉多少人垫背？ “‘这混账女人死前会拉多少人垫背’……你正在想这个，对不对啊？” “——！？”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钢铁之王所见的景象变了。 昏暗的天空，硝烟弥漫的战场，堆积如山的尸体，满地流淌的锈水，汝墓碑般散落大地的机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是如此清晰，而尸体堆中有人向他走过来，稚嫩的孩子们，身上却插满了机械碎裂的破片，血红色几乎要染满视野—— “呜！！！” 这一刻，钢铁之王动用了所有意志力将自己拉了回来，方才所见的幻景——自己幼年时期所见的第一场战争，同时也是曾折磨了他多年的阴影。那一次经历让钢铁之王幼小的心理解了何谓痛苦，何谓悲伤，何谓不幸，对他而言是在坏的方面上极具纪念意义的回忆。 在存储器深处尘封的、关于不幸的最初记忆，竟在和这女人对视的瞬间被挖了出来。 “你……！！！” 她迈着步子——不再是虚浮无力的步伐，而是怪异但确实注入了力量的脚步——向他迅速走来。头依旧歪着，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但那双浑浊的暗红双目在刘海后灼灼发光，干裂的嘴巴大大地咧开，嘴唇上的许多细小伤口都被撕裂，鲜血渗了出来。 “我问你呢……” 她又开口了。 预期完全不同了。 嘶哑，苍白，无力，但其中蕴含的恐怖感比原本至少提升了一个境界。 “你是不是在想‘这混账女人死前会拉多少人垫背’啊？是吗？是吗？是还是不是？不赶紧回答的话，小心厄运的——” “是！！！！” 危险感陡然攀升到顶峰的瞬间，钢铁之王用最大音量喊了出来！这一刹那他有种感觉——刚刚一直在向他逼近的、无法抵挡的东西消散了，他很清楚自己刚才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 “啊~回答了？很好很好……我喜欢诚实的孩子……咯咯咯咯咯咯……” 科黛伊洛一边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笑声一边靠近。 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弯向诡异的角度，全身的伤痕仿佛都有血渗出，此时的她就像具现化的噩梦一样。不但是钢铁之王，连站在科黛伊洛身后保持距离的薇妮的脸都绷得紧紧的，迟疑了数秒，她还是开口了。 “…………听得清我说话吗，科黛伊洛？” 咔嚓！ 科黛伊洛猛地后仰，脊椎反弯成了绝对会折断的角度，用颠倒的脸上的浑浊双眼和薇妮对视—— “当然听得清……听得清啊薇妮……啊……你在害怕？在不安？啊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科黛……” “放心……我啊……啊啊啊啊……其实很无所谓的呢……我只是想让这个糟烂的世界更糟一点而已，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所以你需要的是‘恶意的发泄口’和‘适合倾泻恶意的场所’。” “你很清楚嘛~~正好，我要的东西你都能提供给我……所以我焉有伤害你的道理？不过，这家伙嘛……” 卡嗒！ 过度向后弯折的脊椎又扭了回去，发出更刺耳的响声，科黛伊洛细细打量着钢铁之王，那眼神比起残忍或疯狂……更像是外出购物时在菜摊前挑挑拣拣的主妇。 “挺~~俊美的小男生啊……我还挺喜欢的……咯咯咯咯咯~♪” “别过来！” 钢铁之王张开手掌瞄准了科黛伊洛的脑袋，纳米机械的莹蓝色光辉在他手中汇成一股，蓄势待发。 “啊？啊啊，真是的，我讨厌被武器……姆……这应该是你的武器吧？总之我很讨厌被武器指着啦……规定一下吧，限定范围为‘我的视野’，限定对象为‘我眼前的你’，嗯……‘用武器指着别人的人，胳膊会断掉’，怎么样？够温柔了吧？” “……是吗？但你不觉得应该先明确一下概念吗？你所说的‘武器’的定义是什么？‘指着别人’的定义又是什么？‘胳膊断掉’的方式也可以有很多种，你——” 啪嚓！！！ “…………啊？” 回过神来时，他的胳膊已经从根部断掉了，滚落在地。 “什~~~么~~~嘛~~~~概念什么的定义什么的，太麻烦了，我啊……啊啊真是的麻烦死啦，那些乱七八糟的概念——谁会管啊！！！！” 唰！ 科黛伊洛的速度完全和她佝偻的体态不符，她闪电般抓向钢铁之王那人造纤维材质的头发！明明这速度还在钢铁之王的反应范围内，但这股险恶的浊流，这直逼内心深处的原始恐惧感，就像无法挣脱的触手一样束缚住了他的身体！为什么？就算他的意志被“不幸”所压制，无感情的机械应该也会带动他闪避的，为什么躲不开！？ “Catch！呀哈哈~你的头发摸起来电电的诶！咯咯咯咯咯咯！！！” 科黛伊洛怪笑着一把抓住钢铁之王的头发，莹蓝色人造纤维上爆发的强静电被她无视她把布满疤痕的脸贴到他眼前，直勾勾盯着他。 “听好喽？我啊，对那些死抠概念的特别耗脑子还毫无意义的问题最讨厌了，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啊我可懒得在乎这些——我，就是‘想让用武器指着我的你的胳膊断掉’而已，有什么可混淆的余地吗！！！” “你……呜…………” “新规定~呜呜咽咽的话会死得渣都不剩哦~” “……！！” 钢铁之王立马闭上了嘴，同时关闭了所有发声装置！已经多久了？上次经历“连大气都不敢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尽管愤怒，尽管不甘，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感受到了已经抛弃很久的“恐惧感”，而且是极强的恐惧！科黛伊洛对人心的干涉与对象的意志坚强与否无关，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能轻易攻破心房把内心最原始的恐惧刨出来！ “呐呐呐~能听我说说话吗？我已经憋好久了，能有个认真听我说话的人可不容易啊？” 科黛伊洛用力戳着钢铁之王的胸口，而他紧紧抿着嘴，不行，别分神，千万别发出声音！无聊的混淆概念已经没用了，这是认知的转变还是智能的提升？不清楚，但钢铁之王眼下已经想不到对付科黛伊洛的手段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她……尽量，稳住她！ “我对这个世界啊，真的没什么好的回忆，仔细想想……啊啊……想起来了，总算是，能正常回忆起来了……真是的，以前脑子总是混混沌沌的，你们给我加的限制可挣够绝的，是吧薇妮……？” “……我知道你一定有所怨言，但这是必要的，不然不但会害了别人也会害了你自己。”薇妮沉声道。 “哦吼？好像很有道理呢~~不过我啊，最讨厌有道理的事了……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以正义之名，以大义之名，那些辛辛苦苦积累的东西，只是也好力量也好生命也好，是可以在一瞬之间全部崩~~~~~~~~~塌的啊！” “……？” 仔细观察科黛伊洛微表情的钢铁之王注意到了，现在的科黛伊洛……第一次表现出“混乱的疯狂”之外的感情，她在回忆过去，就像个受过伤一样的普通人一样咀嚼过去的苦痛。 “‘辛苦你了但是抱歉你永远也轮不到’，‘别挣扎了没用的’，‘为了大家好麻烦你去死吧’，‘你一定很痛苦吧但对不起这是无可奈何的’，‘这种事怪不得谁’……啊呀呀呀呀呀，诸如此类的屁话，但不满有什么用呢？这些话都是对的啊……” “…………”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世界以痛吻我，让我报之以歌’，超俗气不是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单纯想报复社会？报复世界？不不不……我何必呢？蒙受一点不幸就大呼小叫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所想看到的，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是更加宏大的，更加美好的……甜美的……就像世界上最甘甜的蜜糖那样的……” “………………” “不幸又幸福的精美绝伦的黑暗与死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第688章 某些真相 轰隆隆隆隆隆！！！ 强大的魔力突然从她身上爆发，她的嘴巴大大张开，下巴几乎都要贴到锁骨，如同脱臼一般！满是裂纹的舌头像蛇一样伸出来，扭动着，舔舐着，品尝那些只有她能尝到的不幸！这动作是如此的令人浮想联翩，就像**无法满足的女人舔舐能给她带来愉悦的棒状物一样，但搭配上她的表情和裂开般的嘴巴只显得诡异无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何等腐臭的恶心的味道！如此的浓郁，如此新鲜……这样吗？是这样吗？薇妮，这是不久前被你的瘟疫杀掉的这破城里的人啊！！！！” 她的舌头卷曲着收回口中，眼中浮现了迷样的垂涎之色—— “如此大量的不幸诞生了……哦哦哦……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我的因果逆转终究是有限制的，只能实现坏事，不能实现好事，可以杀人但无法救人，因为这可是‘不幸’啊……” “…………” 钢铁之王当然知道。 此前，每次科黛伊洛规定“如果xxx的话，就会ooo”时，“ooo”永远都是坏事，肉体崩坏生命凋零之类的……虽然她有逆转因果的逆天能力，但这份能力有极强的偏向性，只能实现坏事，不能实现好事，再结合科黛伊洛总是挂在嘴边的“不幸”来看的话…… （这就是她能力的原理……） 就好比虽然木筏和轮船的功能同为水上航行，但两者的作用机理完全不同一样，一个靠划桨一个靠发动机……因果逆转这一“功能”是通过怎样的“机理”实现的？ 其本质是“不幸的流动”。 能够把“不幸”这种模糊的概念计量化，武器化，通过制定规则来控制不幸的流动……有人满足触发条件时，天平就会倾斜，平衡被打破，大量的不幸就会降临到那人的身上，就像猛毒一样，触发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为什么科黛伊洛的规定所实现的都是坏事？因为不幸所能引发的现象只有坏事！ 解明她能力的本质并不难。 问题在于…… （怎么办……怎么办？就算理解了……该死的！） 钢铁之王的脑子已经快算炸了，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实在想不到破解她能力的办法！脑内处理器已经满速运转了，模拟了无数种方案，推演了无数种实战，但每次都以钢铁之王的凄惨落败告终！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道科黛伊洛的极限在哪，她能制定的最不讲道理的规则是什么？她的能力影响范围最大有多大？全都是未知数！如果不把这些弄清楚的话反败为胜就无从谈起！ “很不幸，太不幸了，可爱的小家伙……你在害怕吧？你已经很久没如此害怕过了吧？我理解……我理解的……咯咯咯咯咯……” 科黛伊洛怜爱地抚摸着钢铁之王的脸颊，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 “但是我知道哦……知心姐姐科黛酱最清楚了……你超级英勇无畏的对不对？你根本不怕死对不对？就算脑子被砸烂身体被揉碎意识被清空灵魂被吞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不对？呐？回答一下呗？不回答的话脑袋会爆炸哦？” “……（迅速点头）” “哦哦，对，不出声光用肢体语言也算是回答呢……咯咯……回到原来的话题吧，连死都不怕的你，为什么会怕我……？知心姐姐知道哦……你有在乎的东西对吧？非常在乎的……朋友？同伴？家人？民众？乃至全天下？啊啊啊啊，真是辛苦啊，身居高位的人背负了太多东西，被太多人所需要，以至于自暴自弃一死了之都是一种奢望呢……” “………………” “更何况……哦哦？哦哦哦！是这样吗？是这样啊！怪不得我们的薇妮小亲亲会看你这么不爽……啊啊原来如此，你啊，现在正浸在‘爱情’的滋润里，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 （该死的！这家伙……终于还是提到了黛吗？）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联系’的，越是亲密，越是重视，越是在乎，人与人就会联系得越紧密……人会因爱人的死而痛苦，但不会因陌生人的死而痛苦，那是因为死亡的不幸通过这层联系传达到了重要之人身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不幸最佳的良导体！被我发现咯~铁酱，与你有‘联系’的人简直多到不能再多啊！” “…………” （别被激怒……不要停止思考……不要停止思考！这就是不幸的一种传播方式吗？把不幸量化为一种‘毒’，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量化成‘传播毒的介质’，不幸可以通过这种联系传播到亲密之人的身上……） “哦吼~看来你已经理解了？其实也就是这样呢~孑然一身之人只需独自承受不幸就好，而像你这种生死与无数人紧密相关的担大任者，一旦你身上那些数不清的联系被我发现的话~~~~~嗯？等等，等下……” 科黛伊洛脸色一变，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 她的手送了，钢铁之王立刻抽身退开，疑惑地看着她，而她身后的薇妮似乎也同样疑惑。 “科黛伊洛……？” “等一下薇妮小亲亲，嗯……嗯？等等……我想想……确实诶，不幸可以通过人之间的联系传播，但如果我没发现两者中存在紧密联系的话，也就不会产生让不幸在两人间传播的想法……这样的话……诶诶诶？假如‘其实有关系’，但故意在不知情的可怜小科黛面前装成‘没什么关系’的话………………啊！” 科黛伊洛的眼睛陡然睁大了。 她捂着头，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眼睛越睁越大，嘴唇也不住颤抖，双手在脸上乱抓乱闹，很快就给脸颊添上了新的血痕—— “为什么，以前，我没想到呢？” 她原本轻浮又浮夸的语气变了。 她认真了起来。 “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她没有看钢铁之王，也没有看薇妮，这两人在她眼中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啊……是这样啊？原来你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早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怜的维多利亚死了之后……好像是我杀的来着？啊啊啊……出现违和就是在那时候吗……当时死掉的小婴儿到底是谁……这样吗……是这样吗……啊啊……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马格纳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科黛伊洛发出爆炸般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连嘴角都如字面意思上撕裂了。 “…………？” （这家伙在搞什么？马格？马格纳斯？我记得……啧……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对于这个实力似乎略显不济的玛耶高层，钢铁之王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所以他被弄得一头雾水……所以说这个马格纳斯是和科黛伊洛有关系咯？这又是什么情况？老对手？仇人？ 而科黛伊洛自顾自地笑得更癫狂了—— “噗噗噗噗呼呼呼呼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嘻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是这样啊！真有你的啊马格！失算了失算了真是被你吓到了，哈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不但狂笑，而且断断续续自言自语着只有她能明白的话。 “不是制止我，而是从‘掐断媒介’着手吗？该说你是深情还是绝情啊……应该是绝情吧？居然连我都被骗到了……一直以为没联系……一直以为是代替品……所以我居然真的就没往那方面想……通路被截断……不成立……” “这样啊……果然是，这样啊……真~是~聪~明~又~残~忍~的~小~马~格~啊~~~~” “那时候被我咒死的婴儿是谁？那个可怜的孩子是谁？是你搞的鬼吧？把她的头发染成白色眼睛弄成红色，改造一番之后还真的把我蒙过去了……嘻嘻嘻……那个才是真的养女啊……你收养了一个无辜的女婴，就是为了打掩护骗过我啊……” “啊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这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他妈的有趣了！！！！！” “什么养女啊……什么血脉变异啊……分明就是最最正统的纯血……呵……故意的，你全都是故意的……让我以为，让所有知情人都以为，你只是为了家族存续才勉为其难收了个养女……但其实根本不是……” “她……就是……就是你和维多利亚的亲生女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了让我相信你们‘无联系’……你居然能做得这么绝……呼呼呼呼……真是太有趣了了！！！” “不过这可真不符合你的作风啊！！！当年那个自大又桀骜不驯的你哪去了？当年那个最爱践踏别人尊严的你哪去了？当年那个自顾自说着大道理把我的喉咙扯断的你哪去了？‘失去’是成长的催化剂，说得真是太好了！！！！你难道也终于会心存妇仁了？别开玩笑了！！！！” 科黛伊洛的胸口剧烈起伏，她表情的扭曲程度前所未有，她不是向着钢铁之王或薇妮，而是向远处的某个方向大吼道—— “你在看吧？别装阴沟老鼠了，出来面对我啊！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不然的话——” 唰！ 科黛伊洛突然抬手指向钢铁之王。 “——你们这边目前的最强战力死了的话你也会很头疼吧？我倒数五声！！！” 第689章 救世主？ “你在看吧？马格？你一定按捺已久了吧？别装阴沟老鼠了，出来面对我啊！！！！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不然的话——” 唰！ 科黛伊洛突然抬手指向钢铁之王。 “——你们这边目前的最强战力死了的话你也会很头疼吧？我倒数五声！！！” 突然被科黛伊洛锁定的钢铁之王就像被毒蛇盯上的老鼠一样，他立刻在脑中模拟了数十种逃跑的情况，但最后无一例外都已死亡告终！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如何应对现在已经无懈可击的科黛伊洛？用超越她反应速度的超高速进行空间跳跃？风险太大了！ “三千二百五十六！！！” 科黛伊洛开始倒数了，明明是倒数五声第一个说出的数却是个匪夷所思的大数字。 “-12！！！” 不知为何又变成了负数，跳水般的减小，“这疯子该不会下一声就直接说零吧”——如此担心的钢铁之王瞧瞧调整体内部件的运转，做好打开空腔门的准备，定位的话……不能是魔女之森，黛还在那里呢，决不能把危险引过去！所以该怎么办？星穹废墟！ “4+11i！！！” 又变成了虚数，但数值的模确实在减小！钢铁之王依然在高速思考——跳跃到星穹废墟确实是个办法，如果科黛伊洛不追过来则已，追过来的话就会直接撞上人在那里的月神！月神是否能压制住科黛伊洛？十有**不能，但争取时间是足够了！ “十六开六次方！！！！” 第四声了，她已经放下了四根手指，如果要空间跳跃的话必须现在决定，但……该死的，卡罗尼亚他们都在这里，一般来想的话科黛伊洛会追着钢铁之王离开，但不能指望这疯子按套路出牌！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了，生与死，同伴与爱人，逃与不逃……这时钢铁之王才发觉，不论选哪个选项到头来风险都一样大！ “啊啊啊在数最后一声之前先定个新规矩吧？” “！？” 这一刻，科黛伊洛突然改口了。 在震惊的钢铁之王的注视下，她露出诡异的怪笑，说道—— “在这里，心里盘算着逃跑方法的人，四肢会被废掉！” 咔嚓！咔嚓！咔嚓！！！ 原本，钢铁之王的一条胳膊就已经断裂掉在地上了。 而现在，他的双腿和剩下的那条胳膊，全都在同一刹那崩碎成了极细的粉末，大概已经从分子层面上被破坏了吧。 （不只是……‘行为’……连‘想法’……都……能成为……规则的触发点……？） 四肢全部崩坏的钢铁之王如断线木偶一样倒在地上，完全变成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使用机械——普通机械也好纳米机械也好，总之赶快支撑起身体！他再怎么理智也是有限度的，贵为一世之王，却像破抹布一样被单方面凌虐，现在又被削成了**倒在敌人脚下，与其承受这样的屈辱还不如搏一把之后一死了之！ “喂喂喂~别这样啊~别忘了，你的黛小可爱的命还捏在我手上呢~~” “！！！！” 之前的那些规则居然还有效吗？ 膨胀的怒火几乎要撑爆脑中的辅助处理器，但他还是用纯粹的理智把所有冲动都压了下去！正如科黛伊洛所说，这也是一种不幸，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不幸传递的最佳媒介，只要这女人想的话，随时都能让黛死无全尸！！！ “嗯嗯~知心姐姐最喜欢听话的小可爱了~~那么……呃……那我继续倒数了？没意见吧？肯定没意见吧？说说话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左摇右晃，干涩的眼中甚至笑出了混着血的眼泪，她正要继续倒数，似乎又忘记刚才自己倒数到哪了，于是看了看自己只竖着一根食指的右手—— “哦哦哦，不知不觉已经到最后一声了哦——0.0000！！！！” 最后一根手指放下！ “““…………””” 无声。 鸦雀无声。 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救世主，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英雄。 这里只有结束倒数的科黛伊洛，被削成**的钢铁之王，以及看戏的薇妮。 “……不出来？嘛啊，随便了~反正我其实也不知道马格到底来没来啦~~” 科黛伊洛很无趣似地嘟哝了一声，吐了吐舌，活动了活动手腕，伸出枯枝般的食指指向钢铁之王——刚刚还她很无趣的表情一下子就转变成极端的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钢铁之王七零八落的惨样了！ “这片土地散发的不幸，足以致你于死地了——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着将不幸聚集，而钢铁之王也在这一瞬间发动了空腔门，准备奋力一搏—— “——笑你大爷！！！！” “……啊？” 信标的闪光突然在科黛伊洛背后炸开，一个人影突然从中突然出现！塞卓昂·海德里希就像张开翅膀的大鸟一样从天而降，她出现得太过突然，就连科黛伊洛和薇妮都没反应过来！她手中是等离子体组成的魔力剑刃，其中还混杂着红黑相间的恶魔之力，剑刃边缘就像扭曲的利爪一样！ “啊……” 科黛伊洛缓缓转过身，看清塞卓昂的脸的刹那——她的嘴角在物理意义上咧到了耳根，脸颊上的皮肉全部被扭曲撕裂了！某种污水般的魔力从她身上涌出，面对塞卓昂的突袭她不闪不避，而是大大张开双臂，就像迎接久别的爱人一样！ “小姑可真想你啊——好个大孝女啊小塞塞！来吧！来吧！砍哪里都可以！！！” “切——！！！！！” （等等——） 钢铁之王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对着科黛伊洛出手，他急忙想要阻止，但此刻的他基本已经被无力化了！他只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塞卓昂的等离子魔刃向科黛伊洛砍下—— 咔嚓！ 塞卓昂和科黛伊洛交错，两人的身影重叠了瞬间，然后就错开了。 “咕……这……反伤吗……？” 塞卓昂身体一颤，她原本身上就还带着大量和珀尔激战后的重伤，连站稳都很困难，而就在刚刚——她的左肩上添了一道新伤，伤口微微冒烟，就像被炽热的刃物切割过一样。 这是被她的等离子刀砍中的效果，她刚刚瞄准的是科黛伊洛的左肩，然而现在伤口出现在了她的左肩上。 而科黛伊洛—— “诶……………………？” 她脸上第一次浮现“疑惑”之色。 就在她目光的前方——她自己的左肩处，也有和塞卓昂一模一样的伤口。 “承受砍击”的这份不幸，她确实返给了塞卓昂。 然而——她并没能把不幸从自身上转移走。 第690章 旧事重提 说到不幸的“流动”，大概很多人会联想到流水，但其实完全不同。 水的流动是物质的转移，把水从被子里全倒进碗里，那么杯子里就不会剩下水。 而不幸不同。 它的流动更像是疾病的传播。 第一个人得了传染病，传染给第二个人的话，第一个人并不会因此而痊愈。 不幸也是，一个人承受了不幸，并且把这份不幸撒播给他人，那么那个人承受的不幸并不会因此减轻。 对此，科黛伊洛是最清楚的。 因为只有她自己是“例外”。 她可以把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幸如数返还给施加不幸的人，是完全的返还，是“水的流动”的形式而不是“疾病传播”的形式，能把自身遭受的不幸直接全部转移走。 所以被攻击时，她自身虽然会痛苦，但不会真正受伤，伤害会全部由施与不幸者承受。 换言之就是不会陷落的绝对防御。 然而…… “受伤……了？我……？” 她眼中第一次浮现了疑惑之色，她对痛苦当然不陌生，但对自身受到实际伤害就很摸不着头脑了。她可以把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完全转移走，这是绝对的，规则就是这样，“自身承受不会承受直接的不幸”是她因果逆转的一部分。 “承受砍击”的这份不幸，她确实返给了塞卓昂，塞卓昂也因此受了伤。 然而——她并没能把不幸完全从自身上转移走。 “呼……呼……呼……” 再次用信标瞬移的塞卓昂趁着科黛伊洛愣神的功夫出现在了钢铁之王身边，她很快就理解了情况，钢铁之王这样的至高者居然如此无力，想必是被什么“特殊原因”限制住了！ ……虽然她当然不知道这个美少年才是钢铁之王的本体，只把他当普通的马西阿罗高层罢了。 “姑且一问，能把具体情况跟我说明一下吗？” “……（摇头）” “被封口了？妈的……” 塞卓昂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冲了上来，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对抗科黛伊洛，一路上伊美尔的说明也十分模糊……不，倒不如说伊美尔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个大部分材质是无机物的美少年一直在对自己使眼色，他的视线在塞卓昂和科黛伊洛的肩膀上移来移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注意她的伤？难道……啊！” 仔细看看的话，这**女人身上虽然有数不清的伤口，但明显都是很早以前的旧伤，只有刚刚被她砍中的伤是新的。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被揍得很惨，但她能感觉到这家伙的实力很不一般，大概是马西阿罗的顶尖一级了……换言之，马西阿罗的顶尖战士，和这个叫科黛伊洛的女人缠斗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却完全没能伤到她。 然而才刚出场的塞卓昂却做到了。 再联系科黛伊洛一开始的举动，她发现塞卓昂的突袭时，非但不试图躲闪或防御，反而张开双臂迎接她，还嚷嚷着“来吧！来吧！砍哪里都可以！！！”…… “是这样吗……她确实有‘完全反伤’或者类似效果的能力，按说不会受伤的，我却能给她造成有效伤害？但是为什么……啊！” 塞卓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握的魔刃上。 魔刃上不仅聚集了高密度的等离子体和霸道的魔力，还混入了红黑色的特殊能量。 恶魔之力。 理应不存于世的力量。 “……看来，发现了她能力的一个小漏洞呢。” 就在塞卓昂嘴角上扬的刹那—— “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呃！？” 薇妮如鬼魅般出现在塞卓昂身后，手中的圣光炸裂，被科黛伊洛剥夺了行动力的钢铁之王被炸飞出去！塞卓昂毫不迟疑，强行牵动重伤未愈的身体挥剑看向薇妮，然而瘟疫的浊流从她身上散出，顷刻之间就把塞卓昂的攻击侵蚀殆尽！这短短的一瞬间有无数念头在塞卓昂脑中闪过，但她还是选择了闪避——即使是万全状态下她也没把握对抗薇妮，更何况现在？ “蚕食生命的恶疾啊——” 病毒的凝聚物在薇妮手中汇聚，她已经完全抛去了玩乐心态，吃一堑长一智，塞卓昂也好夏洛蒂也好秋米拉也好，妮儿的所谓同伴们必须见一个杀一个！ “——将这令人厌恶的灵魂吞噬殆尽吧！！！” 恶疾之卵仿佛洞穿了空间直奔塞卓昂而去！塞卓昂想要再次瞬移避开，但重伤又疲累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正当她想要再次解放恶魔之力殊死一搏时—— “等一等啊……” 出人意料的援手出现了。 科黛伊洛浑浊的眸子看着这边，仅仅是一个瞪视，无尽的不幸就被施加在名为病毒的生命上，将它们全部抹杀。 “讨厌死了……薇妮……这可是我的好侄女啊……” “海德里希家族……尤其是……尤其是马格的血亲……你觉得我会把亲手杀死她的机会让给别人吗？” “但是我被伤到了……为什么呢……因为是塞塞小可爱？不管了……咯咯咯……嘻嘻嘻嘻嘻！！！！” （这家伙……！） 科黛伊洛再次癫狂地笑了起来，薇妮迟疑了一下，还是停手了，这个状态的科黛伊洛姑且还是和她保持友好关系的，但海德里希一事上科黛的态度极为坚决，最好别在这方面和她发生不和。 反正薇妮只想看到塞卓昂当场毙命，谁来动手都一样！ “这货……话说伊美尔那老家伙呢？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塞卓昂紧急构建了简易的传送魔法，她知道现在己方已经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了，再耗着就是傻！然而就在她迅速扛起钢铁之王，要踏入传送魔法时—— “使用传送魔法会死的哟，我的乖侄女~” ——关闭！！！！ 这一瞬间塞卓昂紧急关掉了传送魔法阵，虽然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多次生死困境锻炼出的战斗直觉还是促使她行动了！ “然后啊然后~扛着人的话也会死哦~两个人都是！” ——扔掉！ 她立刻把肩上扛着的钢铁之王扔到地上，她不知道科黛伊洛的能力究竟是如何覆盖如何取对象的，感官？认知？还是刻板的规定？亦或是完全的自由——？ “可别动了哦？你身上的随便哪一块肌肉出现和维持生命不相关的大动作的话，就会立刻化成水的~” “……………………” 塞卓昂立刻保持不动了，肌肉出现和维持生命不相关的大动作？说话也算吗？连声音都不能发出？等一下，这样的话就算是努力控制呼吸努力不发出声音努力一动不动，身上未愈合的大量伤口还是会让肌肉不自觉地绷紧，这样的话—— “是现在就大快朵颐呢，还是一点一点品尝呢？这还真是难以抉择啊……” 科黛伊洛的笑就像湿乎乎的两栖动物一样，黏腻又冰冷。 “啊，说起来，有个词叫‘如数奉还’是吧？还有个词叫‘父债女偿’，对吧？真是太让人感动了，马格纳斯豁出一切保护的小公主，最后还是……被我捏在了掌心里！” （她说什么——！？） “那么要来了哦？我昔日的不幸，如数奉还——” 科黛伊洛扭曲的手向塞卓昂伸出，就想要把她握在手中一样！令人战栗的气息充斥了空间，隐隐之间甚至能听到凄凉的哀嚎！这一刹那，塞卓昂眼前出现了诡异的幻象——一个年轻女人向某人下跪苦苦哀求，一个年轻女人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啜泣，一个年轻女人被无数锁链粗暴地捆绑，一个年轻女人被关在阴冷黑暗的空间中，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被火焰灼烧，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被利剑穿透，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被千刀万剐，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被浸入浓酸，一个年轻女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某人、某些人不断尝试折磨她杀死她，她无数次受伤无数次濒死却一直死不了，只有肉体不断异化，最后连最小的伤口都无法再愈合…… “——死吧，可怜的塞卓昂·海德里希！” 就在同一时刻—— “塞卓昂，退下！” 姗姗来迟的伊美尔的空间魔法开启，这个高大的白发男人从虚空之中一跃而出，突然插入科黛伊洛和塞卓昂之间！科黛伊洛和塞卓昂霎时间同时瞪大双眼，而科黛伊洛所释放的高浓度的“不幸”没有改变轨道，而是笔直地扑向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喂……喂？喂喂喂喂？马格……等等等等，你现在才出来？喂喂喂……这可不行啊？” 科黛伊洛张大了嘴巴，简直就像下巴脱臼了一样。 “呃……咳咳……咳……” 而代替塞卓昂挨了这一击的马格纳斯像断线木偶一样跌倒在地，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 “搞错没……搞错没啊你！！！” 科黛伊洛顿时勃然大怒—— “你可是主菜啊！是正戏啊！我可是想了千百种搞你的办法啊！结果，结、结、结、结果你就这么突然窜出来突然就死了！？我这一击可是凝聚了这狗屁圣都上百万人份的不幸哦？啊啊啊就这么简简单单死了！我可——我可——啊？” 然而， 在除了早已知情的伊美尔外的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无力倒地的马格纳斯——他的手动了一下。 就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活着一样活动着手，然后双手缓缓撑住地面，向双腿注入力量。 虽然十分吃力，虽然面无血色，但他依然维持着冷厉的神情，直面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科黛！” 第691章 Magnus 几分钟前—— “所以说——！！！” 在空间的隧道中，在让人头晕眼花的流光中，烦躁不已的塞卓昂一边把收集到的大秘宝交给伊美尔，一边向她大吼。 “到底怎么回事啊！科黛伊洛出动了？我那白痴混账老子需要帮助？你丫就不能说明白吗？” “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你专心给自己疗伤！” “说得轻巧……” 刚刚和珀尔大战三百回合的塞卓昂自然是苦不堪言，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会越战越勇，不等伤好就迫不及待和更强的对手交手吧？但她现在只觉得很累，累得要死，想好好歇歇……不对不行，大敌当前可不能懈怠。 “放平心态吧，塞卓昂·海德里希。” 被伊美尔用空间魔法束缚着的珀尔轻笑道，他比塞卓昂伤得更重，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的程度，但脸上完全看不到对死亡的担忧。 “我倒是能理解你，身子累了，心也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再战了，对吧？” “…………哈啊？” “只有小孩子才一天到晚精力充沛，会打从心里觉得累是长大成人的证明，尽管高兴吧，海德里希的小公主啊……” “闭你妈的——” 塞卓昂条件反射性地怼了回去，同时向珀尔举起拳头——但她突然又觉得没啥意思，伸出一半的手又停下了。珀尔已经输了，如果是以前的塞卓昂一定会说着“只有你死我活才算是战斗”，然后自顾自地把他的脑袋拧掉吧？但现在的她已经对手下败将生不起气了，而且她很清楚有很多情报需要从他嘴里问出来，留他不死是正确选择。 “……唉，算了，懒得理你。” 最后塞卓昂还是什么也没说，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将在空间隧道中前进的主导权交给了伊美尔，自己专心疗伤。 “…………” 伊美尔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塞卓昂的全部反应，她眼中浮现了复杂之色，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你确实有所成长呢，塞卓昂。” 此话一出，塞卓昂的表情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睁开眼睛——伊美尔本以为塞卓昂会怒气冲冲地说“老娘本来就够成熟了，闭嘴死老太婆”，结果她只是叹了口气。 “我成长？哪成长了……反正你指的不是身体层面的成长吧？” “感觉你不那么浑身带刺了，也不那么无法无天了，学会收敛了。” “什么叫‘学会收敛’了，我一直都懂收敛……只是有没有收敛的心情而已。” “至少你现在有那心情了。” “……” 塞卓昂白了伊美尔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专心维持身上的治愈魔法。莹绿色的光芒正在迅速修复她的肉体，但很多伤都太深了，而且极短时间内释放了过多魔力的身体状态很差，恢复起来也很慢。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 “……我啊，讨厌‘成长’这个词。” 她突然出声了。 “为什么？” “无数的前人，无数的历史，将人应当成为的样子做成一个冷冰冰的模具，人世的大手把人们像揉橡皮泥一样塞到模具里，强行挤压成同样的样子……这也就是所谓‘成长’的本质了。” “……你这说得就偏激了，不过……好吧，也不能算是错的。” “所以我不喜欢，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规定我成熟与否了？我只是……嗯……啧，算了，总觉得越来越无所谓了。” “……” “……” “……” “有时候……我总会产生我正在一点点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的感觉。” “塞卓昂……” “如果这就是所谓‘成长’的话，我宁愿任何事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 “但是啊，塞卓——” 轰！！！！ 空间隧道突然发生了极强的震动！伊美尔和塞卓昂立刻看向珀尔，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轰！！！！！ 又是震动，伊美尔发现空间魔法受到了远超常识的超强魔力场的干扰，几乎无法维系！ 轰！！！！！！ 而珀尔此刻突然兴奋地睁大了眼，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这魔力……科黛伊洛！哈哈哈哈！！啊啊可敬的瘟疫之王啊，你终于还是做了吗？干得太漂亮了！！！！” “科黛伊洛！？” “啊啊，看来你是知情人啊？对哦，看来我们的薇妮老大终归是豁出去了，你和马格纳斯最最熟悉的那个科黛要回来了哦？不知道她会先杀谁？” 轰！！！！！ 又是一阵轰鸣，空间隧道受震动的反冲也反馈到了伊美尔身上，让这老妇人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她看向手里的压缩空间，里面是塞卓昂收集的所有大秘宝，这个量的话——应该够了！应该能支撑马格纳斯的术式了！ 轰！！！！ 空间隧道眼看就要无法维持，巨大的扭曲让塞卓昂和伊美尔分离！伊美尔一手抓着珀尔，一手握着大秘宝，数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然后她一咬牙—— “没法带上你了——总之先撑住——援军的话马上——” 轰！！！！！！！！ 然后，空间隧道崩塌而产生的逆流让两人彻底分开。 ———————————————— ——时间回到现在。 虽然十分吃力，虽然面无血色，但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依然维持着冷厉的神情，直面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科黛！” 尽管能感觉到其中的逞强，但他的吐字依然清晰有力。 他缓缓地让双腿站稳，然后猛地挺直腰，这么简单的动作仿佛就消耗了他大半的力气一样。他本就苍白的皮肤更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脸上的皱纹隐约之间似乎又加深了，让他看上去更加疲倦和沧桑。 即使如此，他依然挺立于此。 而且细密的蓝色电光在他身上闪烁，铠甲一样，他现在直接解放了自己身为贤者的力量。这极为凶暴的质变为雷电的魔力在他体内激荡，给本就加速衰老的肉体增添更多负担，仅仅是站着不动浑身上下就传来爆裂般的剧痛。 但也仅此而已了。 马格纳斯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痛苦。 “喂………………？” 刚刚还仿佛失望透顶的科黛伊洛表情僵住了，她就像活见鬼一样看着马格纳斯，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是如此。钢铁之王已经完全体会过了科黛伊洛压倒性的强大，薇妮对她也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她的强已经接近法则的级别了，只要愿意的话她几乎可以一念之间杀死任何人。刚刚科黛伊洛绝对没有留手，她是真的将足够让任何人死个几百次的不幸直接施加到了马格纳斯身上，别说是他，就连……月神武圣这种级别的超强者也吃不消吧？ 然而他不但正面承受了下来，还留有站起来继续战斗的余裕？ 开什么玩笑？ “…………………………喂，喂喂喂，马格……你，怎么，做到的？” “我有必要说吗？” “……啧！” 科黛伊洛皱起眉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了，而马格纳斯仍然一步步向她逼近，既像是互相试探，又像是刻意吸引她的注意力。 “科黛伊洛！有点不对劲，先别急着‘尝试杀死’他！” 薇妮立刻说道，马格纳斯很显然采取了某种手段，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弱化科黛伊洛的攻击，但不清楚其本质之前贸然行动是有风险的，就算我方有科黛伊洛也不行。 “……emmmmmm，这个你比较懂，听你的吧~马格马格，你继续走路的话——腿会永远废掉！” 既然不杀死就从剥除行动力着手！这话说出口的瞬间，马格纳斯一个趔趄——但并没有就此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剧烈摇晃，腿部仿佛受到重击，但还是勉强站稳了！他的皱了皱眉头，把承受的所有痛苦直接忍下，然后——继续缓缓走向科黛伊洛！ “什么——！？” 这次连薇妮都忍不住发声了，马格纳斯锐利的目光扫向她，散发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以前就觉得你不是很能信得过，但……算了，这是主要心思放在别处的我的疏忽，居然到最后才发觉你的真面目。” “……劝你说话还是小心点哟，我是不清楚你是用什么办法防御了科黛伊洛的必杀攻击，但别忘了——现在你们面前除了她，还有我啊。” 污浊的魔力从薇妮身上漫出，顷刻之间质变成瘟疫的浊流，随时准备把马格纳斯淹没。 “原来如此……席卷玛耶的大瘟疫，就是这样……” “对于你的真实实力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你再怎样也只是贤者的顶峰，我可是已经一只脚跨入大贤者的境界了哦。” “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那又怎样？科黛伊洛的不幸无法感染我，你的病毒也一样。” “你真这么认为？” “没错。” “…………”薇妮抿紧了嘴唇。 “说起来，科黛伊洛，你不觉得为了‘上限’考虑，先把你之前定的规则取消掉比较好吗？” “姆…………” 科黛伊洛和薇妮对视了瞬间，然后伸出枯槁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这一刻，其他几人——尤其是钢铁之王，感觉心头一松，就像某些一直压在心……或者更为本质上的某物上的阴霾消失了一样！他尝试着发声，又立刻使用机械重组了四肢站起来，没有受到任何debuff的影响，科黛伊洛真的把规则都取消了。 “……多谢了，马格纳斯先生。” “我应该做的……” 于是，马格纳斯和钢铁之王并肩而立。 同时面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的薇妮和科黛伊洛。 第692章 青帝 “……多谢了，马格纳斯先生。” “我应该做的……” 于是，马格纳斯和钢铁之王并肩而立，同时面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的薇妮和科黛伊洛。 钢铁之王恢复了自由，现在的他又变回了克制薇妮的王牌，二对一的优势荡然无存。 但即便如此，科黛伊洛还是不等薇妮开口就解除了先前制定的所有规则。 虽然能理解科黛伊洛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但是……薇妮还是感觉一阵不爽。 现在对方对于薇妮和科黛伊洛而言是黑匣子的状态。 马格纳斯对科黛伊洛的能力之类的肯定是很了解的，但……为什么他能一定程度上免疫“不幸”这一法则级别的攻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实话她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很显然为了直面科黛伊洛的这一刻，马格纳斯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了，甚至拿出了应对因果逆转的某种解决方案。 如果马格纳斯确实能弱化科黛伊洛呢？马格纳斯的弱化加上钢铁之王的战斗力，恐怕真的能杀死薇妮和科黛伊洛。但也不能排除马格纳斯在虚张声势的可能性，这家伙摆着一张仿佛大理石雕出来的扑克脸，显然也是个隐藏心思的高手，薇妮难以从他的眼神或微表情中窥见真相。 如此一来，薇妮就更烦躁了。 她是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人。 她或许不善应变，但善于吸取经验教训，经过这一遭，她已经改掉了“轻视看似无用之人”的缺点。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会先攻击马格纳斯试试，但她现在比半年前小心谨慎了无数倍。薇妮对科黛伊洛的了解来自珀尔的研究，而马格纳斯对科黛伊洛比珀尔更了解，他恐怕真有可能知道一些连珀尔都不知道的她的致命弱点，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准备…… 科黛伊洛或许真的会被阴一把。 就算科黛伊洛不会因此落败，但如果钢铁之王趁着马格纳斯把她纠缠住的时候，对薇妮发难的话……她目前并没有在一对一的正面激战中胜过钢铁之王的方法。 但如果今次就此收手呢？这也不行，太亏了，尽管不愿承认，但这次的的确确是薇妮的大失败。她精心经营的假面被撕碎了，玛耶的高层们不可能再拥护她了，虽然这属于玛耶的内政纠纷，但传出去之后她崇高的圣女形象也会大受冲击。更麻烦的是马西阿罗势力、贺拉克图和血小蝶也插了一脚，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论成还是败，以后她都过不舒坦了。 无论哪一边都存在不容忽视的风险。 无聊又令人心焦的二选一问题。 而更让薇妮挂心的是…… （妮儿…………！！！） 她心爱的妮儿先是被秋米拉那混球劫走，又是被血小蝶那大混球劫走！说秋米拉对妮儿没啥想法的话弱智都不信，而且当时本该是薇妮作为救世主出现的，结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秋米拉做嫁衣！当时妮儿正是最最最最需要爱与关怀的状态，秋米拉的出现无异满足了她情感的空缺，这样下去的话…… （不，不不不，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吧？一定绝对必定不会吧？） 只是想象了一瞬间秋米拉和妮儿亲亲密密的景象，薇妮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她们现在正拉着小手呢？如果她们现在正亲着小嘴呢？如果她们进展到……甚至，如果血小蝶也插一脚玩3……不，不对！妮儿绝不是这样的，但……但秋米拉呢？ （如果那混账趁虚而入把妮儿给……喂喂喂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薇妮的处女情结非常——不，可以说是异常的强，足以在某种层面上独步玛耶的超强处女情结，强烈到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妮儿曾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就恶心想吐，脑子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 “说起来……” 钢铁之王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样开口了。 他直视着薇妮的眼睛，说道—— “贺拉克图那家伙，还向我说了一下妮尔丽斯·泽拉赫的近况来着。” “……………………！” 薇妮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 钢铁之王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才像刚想起来一样说，这明摆着就是要扰乱薇妮的思想。薇妮知道这一点，她当然知道，绝对知道，但是……但是……但…… “我只当是上一次当……要说的话快说！妮儿她怎么了？” “是她和秋米拉·埃隆梅德的事。” “……然后呢？” “据贺拉克图所说，她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状态。” “……………………………………………………………………………………………………………………………………………………………………………………………………………………………………………………………………………………………………………………………………………………………………………………………………………………………………………………………………！！！” ~~~~~~~~~~~~~~~~~~~~~~~ ~~~~~~~~~~~~~~~~~~~~~~~ ~~~~~~~~~~~~~~~~~~~~~~~ 紧急插播一条消息 诸君，虫交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我也在准备第三本新书了。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一个是《RealisticGame》，一个是《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这两个我都写了七八万字的稿子了，但还是无法取舍，所以来征求征求诸君的意见。 两本书在剧情上都更倾向于主流，都是男主角，都有不止一个妹子，但完全是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背景设定，两书概况就是—— RealisticGame（简称rg）（是rg不是rj更不是riddle joker）（我永远喜欢二条院羽月）： 核心角色为男主男二和男三。 主要配角为仨男人的妹子们，共计7~10个。 多个小boss，4个大boss，1个最终boss。 战斗风格为建立在一定科幻基础上的超能力战斗，所用能力皆为现实中存在的游戏中的角色技能，且都以实际游戏中的表现为准。能力可进化，从只能使用对应角色的少数技能到能使用全部技能，从伤害、防御力、技能范围、cd时间严格遵照游戏设定到能根据自身状况调整，几乎任何角色进化到顶点都是活生生的bug。（有兴趣者可以上游民查查科尔沃技能的质和量，然后会发现男主或成最大bug……） 男主角余禊（通称禊君，富家少爷的私生子，性格外热内冷偶尔玩世不恭，遇事较为沉着冷静但失控起来会很可怕，儿时经历凄惨，母亲早逝，父亲死因蹊跷，有个天才妹妹）为了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以及神秘组织“蛇之眼”而搬到东京，和久别的幼驯染重逢，并且遇到了新妹子新朋友等等。某晚和被称为“发信塔”的神秘少女four相遇后成为了受洗者——能够在现实中行使游戏角色能力的特殊人类（男主对应游戏角色为《羞辱2》科尔沃）。进而卷入了蛇之眼近神派（任天堂系为主）、蛇之眼普世派（民间/小厂商热门作为主）、黑道地头蛇（moba系为主）、佣兵公司（fps系、格斗系为主）四方势力的利益纠纷中。男主依次结交多个同伴（妹子）和男二（《苍翼默示录神观之梦》须佐之男）男三（《重力眩晕2》凯特），逐渐组建起自己的势力（索尼系、微软系为主）参与逐鹿，并且一步步接近幕后大boss。 氛围比起血变虫交更为轻松明快，类似于把烨月舞三姬佬换成三基友而且各自都有固定后宫的血变，基本不会出现虫交这样的超非主流剧情。前期只有个小便当，中期开始有重要便当，后期嘿嘿。 ~ ~ ~ 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简称雾血）（名字有血字但和血变没卵关系）： 核心角色为男主和大boss（男）。 主要配角为四个妹子，根据其书中经历可暂称为：咸鱼王、备胎王、苦逼王和翻车王。 一大群副本boss，1个大boss（主角的宿敌）。 战斗风格为写实系的冷兵器战，也夹杂着一定量的法术但远不像虫交那样随便毁天灭地，实战中的表现和魂系列的法术差不多。主要角色有一定的外挂能力，但并没有金手指的强度（甚至看起来平庸到完全没外挂的感觉），需要大量的实战练习才能派上用场。 异世界亚尔德兰被其他异世界的众神当作垃圾场，他们把各自世界中弃置的危险之物通过次元之雾扔到了亚尔德兰，导致亚尔德兰成为人间地狱，于是亚尔德兰的本土神明从没神管的地球绑架了十万个十到三十岁的青壮劳动力，让他们拼死拼活清理亚尔德兰（出于恶趣味，该神还在地球开了全球直播，实时报道被绑走的十万人的经历）。男主角周羽弘（通称弘哥，幼时父母早逝，和妹妹相依为命长大，高考省状元，有武术底子，随机应变能力极强，美男子，性格偏自律内敛，责任感和正义感都很强，很在乎别人想法，但也很容易背负压力，性格有极其偏执的一面）是十万人中的一个，被转移到了最差的开局点之一，无资金无武器无外挂无超能力，和最初相遇的迷之少女（咸鱼王）合作战斗，并逐渐遇到其他重要角色。男主在多次生死危机中被迫成长和变强，一次次以凡人之躯和被弃置物的boss们战斗，拯救过无数人，逐渐被视为英雄，同时过大的压力和恐惧感也逐渐将他的精神逼到绝境。与他形成对立面的是十万人中的另一人，大boss，靠着实力和心计在异世界成为一国之君的强者，与主角是同等级的超级天才但性格和行事风格完全相反。两人在多次对立和合作中逐渐视对方为无法相融的宿敌，同时各自以自己的方式不断清理世界并一步步走向终结。 整体气氛比较厚重，世界为半开放世界，一个大地图上分布着大量副本（魂+战神4？），每个副本都有强力boss，形似异世界穿越版的黑魂。重要角色比另一本少很多，但更少而精。死人……不会含糊，但由于男主什么事都自己豁命扛的超偏执性格，路人没准死的比rg还少（但谁会在乎路人呢噗）。 ~ ~ ~ ~ 各位更喜欢哪个？在评论区说一声？ 第693章 余温 “我只当是上一次当……要说的话快说！妮儿她怎么了？” “是她和秋米拉·埃隆梅德的事。” “……然后呢？” “然后……” 钢铁之王死死盯着薇妮的眼睛，薇妮也死死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咬合，就像互相噬咬的两条毒蛇一样。 然后，钢铁之王说出了决定性的话语。 “据贺拉克图所说，她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状态。” “…………………………………！！！” 来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薇妮还是感觉自己的脸皱成了一团，就像吃了黄连一样。 “蠢货，你以为这区区毫无根据的说辞能动摇我吗”——薇妮确实想这么说，但她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不是毫无根据，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真的，她只会对确实有可能发生的事报以担忧，而钢铁之王所说的正是她最担忧的事情。 （不，等等……原来是这样吗？） 贺拉克图钻空子接近妮儿和秋米拉，扮演知心哥哥的角色，取得两个少女的信任，原来还有这一层目的吗？ 就薇妮的观察，秋米拉在情感方面是很生涩的，而初获人性的妮儿更是如此，如果这两人就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在一起的话，天知道要过多久这份恋情才能开花结果。 但如果有贺拉克图这个活了近千岁的老油条插手，以师长的身份引导她们的话…… 大概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能达成两情相悦的状态了吧？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事实对薇妮的打击可是远超被钢铁之王和圣安德烈等人阴了一把、被迫解开科黛伊洛的封印之类的事。贺拉克图实在是太狠了，反叛、武力、身败名裂……这些问题总会有应对办法，实在解决不了的话逃也可以。但他是从精神层面上着手，制造出“你倾尽一切所爱的少女，她的芳心已经属于别人了”这个事实，无可抵御也无可逃避。 消除肉体的伤痛的办法数不胜数，但心的伤痛是没有特效药的。 “这个老狐狸…………！！！！！！” 现在的薇妮除了咬牙切齿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比起战略上的阴沟翻船，感情上的打击更让她痛苦。只要一想到——即使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其他人都在行动、都在战斗，而薇妮正痛苦不已的时候，她的妮儿正和别人度过甜蜜的时光——胸口简直痛得快要撕裂开来。她已经无法忍受了，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妮儿面前把她抢过来并在她眼前把秋米拉千刀万剐，但问题是…… “……她在哪？” “你指谁？”钢铁之王冷冷道。 “我的妮儿！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能去哪……只能是边境战场了吧？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躲了。” “废话少说！边境战场那么大，她到底躲哪了！” “我不知道。” “你——” 不，不对，说到底…… 这家伙……大概真的不知道。 把妮儿和秋米拉藏在哪是贺拉克图和血小蝶要考虑的，这是他们的问题，钢铁之王和圣安德烈等人并不需要现在就知道。只要等妮儿安顿下来后贺拉克图通知他们……不，贺拉克图就算不通知他们也无所谓，因为现在他们并没有迫切和妮儿接触的必要。 这是不会对友军的行动造成阻碍的信息保密，为的就是断掉薇妮追问妮儿下落的念头。 如今到了这一步，薇妮苦心营造的光伟正形象破灭了，失去了珀尔和佛格莱特这两个得力助手，牵扯进来了外界势力，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妮儿。大败特败，全盘皆输，对方的计划一环一环紧密相扣。单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拎出来，薇妮都能用各种手段轻松应付，但他们合在一起的话，干出的大事就完全超过了薇妮的承受范围。 “呐呐~薇妮薇妮薇~” 科黛伊洛晃悠着站到薇妮身旁，戳了戳她的侧腰。 “……怎么了？” “我现在的心情可是超~~~~~复杂的哦！马格不会轻易死掉是很好啦，但能力被莫名其妙无效化了却很~~~~不爽，不爽到干劲全无的地步了！！！” “……啊啊，我知道。” “所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 薇妮知道科黛伊洛的意思——要战的话就痛痛快快不计后果打一场，不战的话就干脆利落撤退，别再耗时间了。 “啧…………” 事到如今。 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了。 “…………………………………………………………………………………………………………………………………………………………好吧，好吧，好吧，那就如你们所愿，我承认这次是我输了。” 薇妮深深叹了口气。 她缓缓收敛了杀气，一扬手，在天地间盘绕的瘟疫浊流迅速消散了。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抑制科黛伊洛的能力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让科黛伊洛和你发生冲突确实不是上策，无意义的两败俱伤我也不喜欢。” 她身上再次散发出魔力，但这只是普通的圣属性魔力，白色和金色的光覆盖到她身上，修补了圣女服的破损，同时洗净了她身上的血污。她面无表情地行了个优雅的提裙礼，然后——转过了身。 “如果下次再见到，那必定是我决定全力击溃你们的时候了。” 说罢她就迈开了步子。 而科黛伊洛身子晃来晃去的，看看薇妮，又看看马格纳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怪笑。 “咯咯咯咯咯咯……嗯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美味的点心就是要~~~~~在更正式的场合慢慢享用啊~~~~啊对了小塞塞，其实马格就是你亲爹哦~我也真的是你血缘上的小姑哦~那些个黑历史你们就慢慢清算吧~血亲相残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呐哈哈哈哈咯咯咯咯咯咯！” “少废话了，走吧，科黛伊洛。” “好~~~~~的！” 科黛伊洛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跟在薇妮身后离开了。 所有人都绷紧神经注视着她们的背影。 已成废墟的圣都，无数平民的尸体，遍地的碎石瓦砾，四处弥漫的浓烟，那两人的身体穿过了这一切，很快就消失了。 她们走了。 确认那股压迫感真的完全远去了之后，大家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唉…………” 马格纳斯长叹一口气，他那不死不休般的气势消退了，毫无血色的脸露出疲态。他后退了两步，靠在一截断墙上，手指揉着眉心，看上去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 “喂。” 依旧板着脸的塞卓昂走到他面前，用……完全无法形容的复杂目光看着他，嘴角抽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喂，他妈的，我觉得咱有很多事需要讲清楚。” “的确如此，但不是现在。”马格纳斯漠然道。 “……我知道。” 塞卓昂也长叹了口气，那神态和马格纳斯一模一样，同样尽显疲态。她实在太累了，累到一步都不想多走，她走到另外一摊乱石堆上坐了下来，静静感受全身上下的疼痛。 “陛下！” 另一边，卡罗尼亚从空中轻缓地降落到钢铁之王身边，在科黛伊洛解除了无聊的限制的现在，他的机械翼已经修好了。 “情况——” “姑且是告一段落，莱本托德和那个叫科黛伊洛的女人都……撤退了。” “嗯……您辛苦了。” 到了现在，卡罗尼亚也暂且松了口气，那种压在心头的不幸终于是暂时消散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悲伤和空虚感。 “说起来，卡罗尼亚，博古金他……” “……是的。” “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识别码灰化，全身一切技能停止，连备份都被消去了。” “…………” 钢铁之王低下了头。 被莫名其妙的不幸所杀，这绝不是博古金渴望的死法，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死得其所”来形容他的结局。 但他人已经死了，无谓的哀悼不是用来安慰死者的，而是用来安慰活着的人的。 “……卡罗尼亚，要办的事情很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准备博古金的国葬。” “……遵命。” 然后，两人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伊美尔看着气氛压抑的众人，她自知不是擅长调节气氛的人，也只能静静立侍在旁。 而这时—— “怎么样了？” “以撒拉！以撒拉呢！？” 圣安德烈和夏洛蒂终于姗姗来迟。 “听我说，刚才以撒拉的身体雾化消失了，应该是被莱本托德掠走了什么东西，关于完全解放科黛伊洛的……嗯？” 圣安德烈说到一半就哑然了。 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薇妮和科黛伊洛的身影，有的只是五个气氛压抑的疲惫的人。 他大致了解情况了。 “这样啊……她们……他……终究还是……” “——什么叫‘终究还是’？他们哪去了？以撒拉哪去了？他在哪！！！” 情绪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夏洛蒂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疯狂地左顾右盼，眼瞅着满地的碎石瓦砾，仿佛恨不得就地用手把以撒拉挖出来一样。看不下去的圣安德烈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先冷静一下吧，夏洛蒂，以撒拉他，恐怕已经……” “什么恐怕不恐怕的！他——他几分钟前还在跟我说话啊？他明明还活着……虽然我——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死了但——他，明明还，活着啊！！！！他哪去了？到底哪去了？被莱本托德绑架走了？还是被谁藏起来了？到底是怎样——” ——啪！ 清脆的一响。 夏洛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一秒前，塞卓昂忽然站起身，甩了她一巴掌。 “塞卓……昂？” “先冷静点吧，大家都累了。” “……” “抱歉打了你，但……你也累了吧？我们都需要休息，好好理清一下发生了什么。” “……………………嗯。” 塞卓昂似乎有点抱歉地揉着夏洛蒂被打红的脸，逐渐冷静下来的夏洛蒂低下了头，眼泪渐渐流了下来。 …… …… …… …… ……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 “……嗯？” “好久不见了，夏洛蒂，说实话……能在见到你真好。” “……嗯，我也是，好久不见，塞卓昂。” 第694章 庇护？ 星穹废墟—— “果然是错觉吗，还是……？” 皓月皱着眉头站在瞭望台上看向远方。 就在几分钟前，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短暂到她都怀疑是不是错觉。 她虽然是顶尖的强者，但终究不是和祭罹或烨一样的被世界厌恶者，不是星球意志的化身，没有继承魔界诸王的力量残渣，不是恶魔，所以并不能在新的被世界厌恶者觉醒的瞬间就清晰地感知到。 不过比起那个，现在更重要的是…… “小蝶那家伙……” 刚刚结束了追击回到皓月身旁的尼德表情极度不悦，煮熟的鸭子飞了。如果妮尔丽斯·泽拉赫是靠她自己的本事逃走的话尼德反而清爽了，自认技不如人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但问题是……泽拉赫靠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小蝶，是前血狱四骑将，是烨的大女儿，是尼德多年的熟人。 到头来，尼德居然是被这个“老朋友”阴了一把。 这就非常让人不爽了。 “那边咲舞也传来消息了，被小烨关在地牢里的小蝶是假的，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替身，真正的她在我们找到小烨时的一片混乱中溜走了。” “这作风深得烨姐真传啊。” “呵，我也想说来着。” 血皇烨不是战斗的天才，却是逃避和自暴自弃的天才。 不过…… “你我都了解小烨，至少都了解以前的她……她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她会把一切影响到自己生命安危的不安定因素消除，这样的她会放跑小蝶？” “或许她真的没发现？” “小蝶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物理意义上），而且是她亲手把她关到牢里的，她不可能没发现。” “说的也是啊……” 尼德陷入了沉思。 烨难道在筹划什么大事吗？感觉不像啊？还是说她终于堕落到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想自杀？当初莫名其妙往魔界闯难道就是故意去送死的？她终于彻底疯了？ 还是说…… “……小烨她，越来越让我陌生了。” 皓月轻声说道，目光有点迷离。 “我和咲舞也不是没私下交流过，对于小烨，我们都……产生了一些奇怪的疑心。” “‘奇怪’的疑心？” “就是说……我们有时候会怀疑，我们所见的小烨……真的是小烨吗？” “…………” 空气顿时凝滞了起来。 仿佛整个天地间的温度都降了十度。 沉默。 沉默。 沉默。 然后—— “……皓月姐，这玩笑不好玩。” “我倒希望这是玩笑。” “你们，认真的？” “只是小小的胡思乱想而已，但……谁知道呢？” “…………” 尼德已经累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成浆糊了。 皓月和咲舞的“胡思乱想”确实疯狂，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而且是很可怕的可能性。如果以“现在的烨是假货”为前提的话，一大堆事情就能解释清楚了：首先是烨不断自甘堕落——因为是假货所以性情大变了；然后是小蝶的出走和反叛——小蝶或许发现了一些真相所以才和她闹崩；接着是为什么大事件时烨故意把小蝶放跑——因为她不想让其他人和小蝶接触从而得知真相，或者也有可能是“正因为现在的她是假货所以根本没发现抓到的小蝶是假的”……都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现在的烨真的是假的，那真货又在哪？ 还在空蝉的肚子里？或者还在魔界里？ 不可能，小蝶的出走是在烨单枪匹马前往魔界之前的事了，也就是说如果真出现真假替换的情况，那就是在更早之前……不行了，想不通！现在的线索太少……而且谈论“线索”之前，“现在的烨是假货”本身就是个不靠谱的狂想，怎么能轻易以此为前提？ 尼德和皓月的目光对上了，两人都在想同样的事情。 但又不约而同掐断了思考。 不能再想下去了—— “月神大人，剑帝大人！” 血狱的随从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尼德不满之余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皓月也一样。 “什么事？我们已经该回去了……” “就在刚刚有位要人突然造访，她……想见你们。” ““……？”” …… …… …… “……” 皓月秀眉微蹙。 “……” 尼德也眉头紧皱。 而他们眼前的少女满脸疲惫，脸上的事务性微笑明显是强装出来的。 她衣衫凌乱，圣女服上有很多地方明显是临时修补的，身上虽然被清洁魔法清理干净了，但细微之处依然藏着不少细小的伤口。头发显然经过了临时整理，但刘海和发梢依然略显凌乱，整体来看确实有点毁形象。 “非常感谢你们能听我诉说苦衷，月神大人，剑帝大人。” ““…………”” 尼德和皓月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眼中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寻求……‘政治庇护’？” 政治庇护——国家对因政治原因受到其所属国的通缉或追诉，而请求政治避难的外国人，允许其入境、居留并予以保护，并拒绝其所属国政府引渡要求的行为。 这个词大家都熟悉，在穿界门开启的这个新纪元中，把这个词的原本含义中的“国家”替换成“世界”或“位面”，就是新纪元的新政治庇护了。 “是的，月神大人，剑帝大人，” 薇妮·莱本托德深深行了一礼，表情拿捏得很好——少女的脆弱，凄凉，以及假装镇定的勉强，全都在她脸上体现了出来。 “如大家所见，如今的玛耶……上层政坛出现了极大的动荡，我不清楚究竟是如此年轻缺乏资历的我暂任至高者让其他人心生不满，还是他们早有预谋，我……”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流放者一样，孤独，无助，令人心痛。 “玛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圣安德烈、马格纳斯等高层突然揭起反旗，而且勾结了一直对我抱否定态度的钢铁之王，把马西阿罗的势力引入玛耶……” 她哽咽得越来越厉害，虽然努力抑制住哭泣，但呜咽声还是从嘴角漏了出来，无比的惹人哀怜。 “我的……随从们……也所剩无几了……我不清楚他们会怎么蒙蔽群众，但我已经……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依照边境议会制定的《跨界政治庇护协议》，我……应该是可以提出求取政治庇护的申请……吧？” ““……”” 尼德和皓月又对视一眼，皓月努了努嘴，示意尼德来讲，后者叹了口气。 “确实，就目前你所说的来看，你的处境符合《跨界政治庇护协议》的第1、3、6、7、18条拟定的情况，确实有提出政治庇护的权力，不过……” 尼德微微眯起双眼，说道—— “你要向哪个世界或团体申请政治庇护？你也知道现在玛耶的处境，不论是你口中武装政变的其他高层也好，似乎身处险境的你也好，你们在其他大部分世界中都是过街老鼠。就算是你们魔钢同盟的其他盟友，要接收你这个烫手山芋恐怕也很难吧？” “血狱。” “嗯，所以说我劝你还是……呃？” “我，希望，血狱的各位前辈，能予以庇护。” “……” 尼德想好好看看薇妮的眼睛，但她深深低着头，保持着“拜托你们了”的姿势一动不动。 如此直白又如此青涩的请求，反而让人找不到回绝的理由。严格来说申请政治庇护需要走一堆复杂的流程层层审批的，但现在明显刚经历了一番波折的薇妮直接找上门来，直面血狱的两个巨佬，连流程都省了。 “……” 尼德依然沉默不语，他正在思考薇妮的真意。 身为血狱高层的他早已习惯对一切事物抱持先入为主的怀疑态度，刚刚薇妮的说辞有很多避重就轻的地方，而且……尼德一直都隐隐觉得这个救世主少女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下。” 皓月发话了，薇妮忙不迭看向她。 面对这楚楚可怜的少女，皓月的眼神依然危险，就像裹了层橡胶的刀刃一样，爬开柔软的表皮后只有冰冷和锋锐。 “血狱确实有义务回应正当的政治庇护申请，但……恕我直言，圣女小姐，你能为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呢？” “这个的话——” “‘圣女在全人界都有极高声望，血狱肯向她伸出援手的话一定也能改善形象’——之类的烂理由我可懒得听哦。” “…………” 那些心狠手辣的顶尖强者不屑于理睬舆论，而皓月·塔塔利亚正是其中的典型。她就像一块坚韧的厚皮革，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眼里最首要的是利益，她自己的利益，血狱的利益……至于薇妮的利益？搞不好她还乐于看这位近来抢了血狱风头的圣女大人吃瘪呢。 “如何呢，圣女小姐？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当然希望给予你庇护，但如果你能为我们创造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价值就更好了。” “…………” 皓月毫不留情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薇妮，毫不掩饰掺杂着不屑和猜疑的高压态度。 “说啊？我们还有要事要赶紧回去，如果你没别的事的话——” “萌月小姐的事，我或许能帮上忙！” “……………………啊？” 这一瞬间，皓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首要大事，就这样被一个少女说了出来。 “是的，我愿意帮忙！” “…………你什么意思呢？” “我是如今全玛耶最顶尖的治愈魔法师！您的女儿自大事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请带我去吧！血狱的医生们大概还没尝试过最正统的魔法吧？” “姆…………” 第695章 中场休息 “萌月小姐的事，我或许能帮上忙！” “……………………啊？” “…………你什么意思呢？” “我是如今全玛耶最顶尖的治愈魔法师！您的女儿自大事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请带我去吧！血狱的医生们大概还没尝试过最正统的魔法吧？” ““……”” 这倒确实是非常非常可观而且皓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好提议。 众所周知，皓月·塔塔利亚对她女儿同时也是血皇的小女儿萌月·塔塔利亚极度宠溺，视她为掌上明珠，那是超越了母爱极限的极端溺爱。她可以为了博女儿一笑做出各种极端残忍又极端夸张的事，这是出了名的。 现如今萌月卧床不起，而皓月可是公开许诺过——拿自己的一个人情来悬赏一切有可能治好萌月的办法。 血狱鹰派魁首兼人界顶尖强者的一个大人情，是个人都懂这意味着什么。能治好萌月，让皓月龙颜大悦的话，她随手送几个未开发区和富矿带都不奇怪。 于是，许许多多世界为了能讨好她，都派出了自家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只为了治好这一个少女。 然而……不用说，全都失败了。 萌月至今卧床不起。 而皓月也越发急躁。 她现在对玛耶发难多半也有着宣泄内心焦躁的成分在。 而现在，薇妮居然……？ “倒也……未尝不可。” （作者：其实写到前几章的马格纳斯和现在的皓月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神父的那句台词——“可是！你的血统也正是你的弱点。空调承太郎……你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是你的弱点。”） ———————————————— 事件结束。 战况报告： 圣都笛梵伦萨全毁，80%的居民全部罹难，剩余的少数也在苟延残喘，死亡人数接近百万。 贤者·圣泽西莉亚，牺牲。 马西阿罗皇家亲卫队队长·博古金，牺牲。 原雾之魔王/雾之贤者佛格莱特，现确认为前渎神魔王以撒拉·奥杜怀特，暂定为下落不明。 损失是惨重的。 而收获呢？ 目前来看最大的战果是让薇妮离开了玛耶，而且当前薇妮一伙的技术提供者珀尔已经落网，原旗下大将佛格莱特已经“失踪”，另一员大将圣安德烈反水成为把薇妮逼入绝境的关键，目前来看薇妮手下只剩下了提耶拉·盖勒汀和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提耶拉暂且不论。 问题在于科黛伊洛。 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即使已经初步获得战果，笼罩在人们心中的愁云也依旧浓厚。 目前来看，对科黛伊洛有所了解的只有马格纳斯、伊美尔和珀尔，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尚有很多问题需要弄清楚，但在那之前—— 玛耶，密斯拉学院—— 作为万神殿总部的圣都已经被毁，骑士领总部和星穹废墟又相聚过远，于是密斯拉学院成了最合适的修整地，众人齐聚于此。 “血狱方面发表了声明，愿意给圣女提供政治庇护，切。” 钢铁之王眼中的电光微微闪烁，读取着新收到的消息。 “她投靠了血狱？虽然是狗急跳墙之举，但……这样确实有点僵硬了啊，陛下。玛耶大瘟疫的真相还没传出去……不，就算被血狱知道了，我们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证明是莱本托德干的，何况现在不论是玛耶还是我们，可信度都十分低下。” 卡罗尼亚也仔细看完了这份声明，血狱和薇妮一方的说辞天衣无缝，完全把其他玛耶高层和马西阿罗树立成了反面。虽然是无聊的舆论导向，但这确实也是薇妮深处不利中的一种先发制人，在玛耶有所行动之前先尽量使绊子拖延时间。 “陛下，虽然莱本托德的这一手很恶心人，但血狱想必也不会完全信任她。” “塔塔利亚那女人不可能会信任一个外人，不管这个外人的声望有多高。我对塔塔利亚的行事作风还是有所了解的，她就算接收了莱本托德也多半只会把她软禁起来，但……” “但以塔塔利亚的那种‘一切为了利益’的出发点来看，她应该是看中了莱本托德的某些价值了吧？也可能是她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卡罗尼亚接话道。 “应该是这样的，但不论如何，现在确实陷入僵局了……我们也是，她也是。” “是呐……” 现在，薇妮·莱本托德人在血晶宫中，以政治流亡犯的身份接受庇护和软禁。玛耶和马西阿罗动不了她，她也动不了玛耶和马西阿罗，中间隔了血狱这么个大阻碍，双方都只能干瞪眼。 双方都需要从别的方向着手打破这僵局，但眼下必须要稍作休整，要处理后续的事情有很多。 例如，对博古金的尸体进行了暂时处理并完成马西阿罗传统的哀悼仪式之后，对钢铁之王而言眼下最首要的事就是—— “…………她要醒来了吧？” “似乎是的。” 医疗舱内的少女（一百三十岁）眼皮微微颤动，各种仪表上的数值也显示她即将醒来。 经过了漫长的沉眠，挺过了疾病的折磨，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终于自由了。 而直接救了她的人正是钢铁之王。 “陛下，她大病初愈，不知道得知真相后会不会……” “这只能看她自己了，谁也没法帮她。” “话虽这么说，但您一副很心疼的样子呢。” “…………你说啥？” “抱歉。” “……” “……” “……” “……” “……喂，卡罗尼亚。” “有何吩咐？” “说起来，你和不少宫中侍女都传出过绯闻啊？” “呃……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你想必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吧？” “大概算吧……” “很会对付女人吧？” “会和不会二选一的话，我应该算是‘会’吧……” “……” “……” “……” “……” “对于当前战况，我需要你的参谋，作为稳定盟友心态的参考。” “……您就不能直说‘我不知道怎么哄女人你快教我’吗？” “……宰相当腻了？” “……十分抱歉。” “……” “……” “……” “……” “……作为世界首脑之间的正式会晤，我还是先去把我的驱动铠穿上吧。” “等等啊喂！！！” “哈？” “如果您以真面目示人的话，巴尔扎克女士对您的印象分一定会更高的！” “无聊至极。我只是出于习惯才维持十三岁的外表的，更适合战斗，但用于外交的话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甚至被人看轻。” “请您相信我！这对于巴尔扎克女士而言是加分项！” “真的？” “真的！” “……” “……” “……” “……” “我还是去穿上吧。” “别——” —————————————— “啊……” “……啊？” 密斯拉学院行政大楼外，两个女人相遇了。 面带倦色的夏洛蒂。 身上裹着大量绷带的塞卓昂。 阔别许久后，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直面对方。 两人都感觉有种迷之尴尬感，别说正常交谈，就连打招呼都觉得很别扭。 沉默了半天，结果还是塞卓昂先开了口。 “你不是要陪你女儿吗？怎么有心思在外面闲逛？” “你才是，我还以为你要去找理事长先生呢。” “他……哼，他和伊美尔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呢，让我再等一段时间。” “于是你就老实听话了？”夏洛蒂做惊讶状。 “……有啥稀奇的吗？” “不不，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三七二十一就闯进去呢。” “咋可能，我现在没那兴致，而且……说实话，我也需要整理一下心情，你呢？” “我也是……离爱丽儿醒来还有段时间，我也需要整理心情。” “……” “……” “……一起，随便走走？” “好呀。” …… …… …… 两人漫步在密斯拉的校园中。 辽阔的占地面积，杂乱无章却别有风味的建筑风格，唯独少了穿梭其中的学生和教职工们。在混乱时期，三大顶尖学府都进入了无上限的长假，显得寂静冷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逐渐的，隔阂化解了一些，两人多少都找回了一点当年作为一个团队时的感觉。 “所以，佛格莱特就是你本该死了好多年的丈夫？就是渎神的魔王本人？而你女儿其实一直都活在那个科黛伊洛身上！？” 塞卓昂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展开即使是她都完全想象不到。 “你才是……所以那个科黛伊洛真是你的亲戚？而你其实和理事长是……亲生父女？不是领养的？” 夏洛蒂也惊得不轻，毕竟看到两人糟糕的父女关系以及马格纳斯对待塞卓昂的态度，以及被刻意操作过的种种消息……任何人都不可能觉得两人居然是有血缘的。 塞卓昂还想就这些事深入问问夏洛蒂这都是怎么回事，而夏洛蒂也想问清楚海德里希家族的伦理大剧到底是什么鬼，但她们都不约而同打住了。现在先别聊这些，现在不该聊这些，暂且先放一放吧，必须给身心一个足够的缓冲期——她们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 “说起来，当时妮尔丽斯还想申请空轨整修的项目呢。”夏洛蒂指着从头顶掠过的一条魔道空轨轻笑着说道。 “啊啊我还记得，为了那什么公会竞赛对吧？” “是啊，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那时候妮尔丽斯还让我穿着ol状跟那群专家讲项目企划呢。” “噗，那些老头子怕是眼睛都快黏在你的胸和屁股上了。” “可没有发生你期待的剧情哦，不过后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避开了沉重话题，仅仅是回忆过去，回忆那些当时还一帆风顺时的记忆。 散步，聊天，谈笑，互相开玩笑。 就像真正的老朋友一样。 第696章 我可能要死了 …… …… …… …… …… “……喂，塞卓昂。” “怎么了？表情突然又变正经了。” “虽然我现在说这个可能显得很矫情，不过……” “没事，你说吧。” “……我们啊，也算是经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不好的。” “呵，岂止是大部分，分明是绝大部分吧？” “其实我一开始是很讨厌你的。” “喂喂……” 明明被说了讨厌，塞卓昂却只露出了苦笑，夏洛蒂也忍不住笑了。 “你讨厌我哪啊？我可以改。” “……有你这句话，感觉就对你完全讨厌不起来了。” “那我可真有人格魅力。” “也不是，总觉得你好像比原来……柔和了一点？” “有吗？” “真的，没那种浑身带刺的感觉了。” “这句话我都从不同人嘴里听到好几遍了……” “那就说明这是真的，不只是我的主观感觉。” “你们说咋样就咋样吧……” 塞卓昂叹了口气，她们已经不知不觉溜达到湖畔了，做到了湖边长椅上。 微微有点发寒的风拂过湖面，掀起淡淡的波纹，两人暂时无言，只是看着这静谧的景色。 良久…… “……喂。” “嗯？” “说起来，渎神的魔王……不，你丈夫他……” “……” 夏洛蒂的表情阴沉了几分，但她很快拍了拍脸颊振作了起来。 “还不能确定，毕竟没有尸体，也找不到证明他确实死亡的证据，之前圣安德烈说现在他应该处于某种我们无法感知的微妙状态，所以放弃还为时过早！” “但也没他还活着的证据吧？” “确实没……但尝试总是要做的！要抱有希望！” “……” 夏洛蒂虽然明显在强打精神，但这样至少比黯然消沉要强。 “我有点惊讶啊，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消极的人的，穿着像丧服一样的衣服，看问题总是很悲观……现在居然说‘抱有希望’？” “……你都能变成熟，我为什么就不能变乐观？” “哈，你他妈这句怼得我哑口无言。” “而且……” 夏洛蒂垂下目光，露出了复杂的微笑。 “现在还有爱丽儿在，我现在是个母亲，而不是个丧夫丧女的可怜女人……就算是为了她，我也要乐观起来啊。” “…………真好呢。” 塞卓昂喃喃着，一抬脚，把一颗石子踢飞到湖中溅起水花，暂时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我现在可有点乐不起来啊……咋说呢，糟心事真的很多……” “……你‘父亲’的事？” “…………” 湖中水花落下，波纹平息，湖面又逐渐恢复平静。 “我……很喜欢这个湖。” “没听你说起过呢。” “学生时代的事了，唉……” 塞卓昂抬起头，看向天上的流云，回忆起了过去的事，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我啊……说实话，没什么美好的童年回忆，马格纳斯那家伙很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想扮演‘好爸爸’的角色……不，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是刻意疏远我的。” “你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这不是废话吗？从我懂事开始，他传达给我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变强’。拼命积累知识，拼命锻炼实技，拼命锤炼肉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未曾让我感受过所谓家庭的温暖，未曾对我说过哪怕一句好听的话，甚至大部分时候都不屑于见我。” “那还真是……薄情呢。” “我还记得那是我十岁的时候……我用新学会的冰魔法做了个半身像给他，废了好大功夫只为博他一笑……现在想想当时也是够蠢的，就那么傻笑着送给他了，然后被他一巴掌打碎了。” “好过分……” “都是陈年旧事了，再提也没意思了。那之后过了很久，我也渐渐放弃把他视为父亲，后来无意间偷听到——现在想想大概是他们故意让我听到的——我只是他的‘养女’，并没血缘关系时，我震怒的同时也感觉释然了。” “但现在看来，其实你们就是亲生父女呢。” “是啊，乱七八糟的，妈的。” “……” “……” “……而且，他好像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的？” “………………鬼知道啊，先别谈这个了。” …… …… …… …… 之后，两人都知趣地没再多说现在萦绕在各自心头的麻烦事，而是叙起旧来。塞卓昂一边说着学生时代的事一边抱怨连连，夏洛蒂则回忆着在魔王城堡中的往事，那些以前连回忆起来都会让心脏揪紧的事情，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说出口了。 恍然间，两人都意识到了——她们都是“过去”的奴隶，被过去所束缚，有各种各样不愿回首的往事。而当经过了足够多的时间、知道了足够多的事、见过了足够多的人之后，过去的种种虽然还是让人不爽，但已经不是什么忌讳了，能够像面对任何普通的事一样坦然面对。 甚至能互相交流当年做过的蠢事。 “所以你以前还真的在深夜的校区里裸奔过？不是开玩笑？” “十五六岁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压力太大了，为了减压我也是豁出去了……你才是，女儿就睡在身边，你还敢那么大声地自w——” “打住打住！人总会有……有那么……就是有那么几次突然的冲动嘛！我反省了很久的！” “说实话，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婆绝对让你天天下不了床。” “别说啦……呜呜……” “不过，说实话啊……” 塞卓昂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 甚至可以用“温柔”形容。 看到她这样，夏洛蒂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又……怎么了？” “虽然我们闹过不和，经历过失败，遇到过很多操蛋事情，但是……” 不知是不是夏洛蒂的错觉，现在塞卓昂看起来……竟然有点“难为情”。 “……能认识你们几个，我还是挺高兴的。” 她脸上少见地泛起了红晕，又补充了一句更让夏洛蒂惊讶的话。 “还有就是……呃……以前老是对你、对你们恶语相向，抱歉啦。” “……” 夏洛蒂依然在惊讶，但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露出了笑容。 “………………嗯，我也是啊，很高兴能和你们相遇。” ———————————————— “就是这样，玛耶那边的事态已经暂时平息下来了。” 血小蝶说道。 而我和秋米拉坐在她面前静听。 地点是湖畔的码头上，贺拉克图在这支起了小桌子和折椅，我们三个女生就围着小桌子而坐。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耳畔是水波声和鸟鸣声，鼻尖还有不知名的茶的清香，就像度假一样。 大概是刻意要增强“度假氛围”，血小蝶的语调也十分轻松。 “大贤者得救了，薇妮的势力垮台了，圣安德烈弃暗投明，钢铁之王协助维稳，我们也付出了一点小小的牺牲，但和战果相比并不算什么。” “这样啊……” 现在的我应该表现出开心吧？ 但不知为何就是开心不起来，内心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强烈的焦虑感。 “那个，薇妮她本人……”我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你难道还对她念念不忘？对这个欺骗你伤害你玩弄你差点夺走你一切的人？”她扬起眉毛。 “不、不是的！只是……不，算了，我只是问问。” “她还活着啦，不过很有自觉地离开玛耶了，但那家伙反应也够快的，现在她申请了血狱的政治庇护，大概正被软禁在血晶宫里呢。” “这岂不是……陷入僵局了？” “看来你头脑逐渐恢复敏锐了嘛，对，现在血狱就是一堵墙，莱本托德在墙内，我们在墙外，谁也动不了谁。” “姆……” 啧。 总觉得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我想不起来，脑子太乱了。 甚至血小蝶跟我说的这些重要的情报，我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因为我心中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悬着。无法解决的麻烦，无法回避的命运，我失败的后果和惩罚……我不禁想到了一些文学作品中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的主人公，怀揣着这个定时炸弹般的秘密，一边悲叹自己的命运，一边苦恼该如何对亲朋好友说起…… 我……到底该怎么办？ “那个那个，有没有关于一个叫提耶拉的孩子的情报呢？她也是薇妮的手下，而且很针对我。” “她？啊啊有印象，没发现她的踪影，目测是作为薇妮的随行者，现在也在血晶宫里。” 秋米拉和血小蝶还在交谈着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我该怎么办？ 面对这已经无法逃避和改变的命运，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已经完全搞不懂我的心情了！我甚至无法分辨我现在到底是悲伤还是愤怒，是无奈还是绝望，我胸腔中生命的象征仍在跳动着，但这个名为心脏的器官能继续跳的次数也进入倒计时了！我恐怕已经—— “——！！！” 这一瞬间，某种由内而外缓慢膨胀的痛感席卷了我的身体。 （啊……） 那个熟悉的感觉。 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存在的轴心，正在发出悲鸣。 我的身体顿时脱力，视线极速变暗，就在即将倒下之时—— “妮儿？” “妮尔妮？你怎么了？” “啊……” 回过神来，两人都奇怪地看着我。 “啊……抱歉，我只是有点困了。” “困了？也正常，你们颠簸了这么久也没好好休息。” 血小蝶点了点头，秋米拉也点点头，但后者看我的目光好像有点奇怪……应该是错觉吧。 我，是否该—— 这一瞬间，我产生了某种冲动。 · · · · · · “呐，那个，我……” “嗯？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可能要死了。” ““……啊？””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卷十四， 恶之逆，完 次卷，死之舞 当死亡不再是一种惩罚…… 第697章 恶魔的疑惑 “我已经……已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穿ol装的恶魔——林森雅脱力般瘫倒在开线的躺椅上，束臀的窄裙几乎完全掀开，能看到被哑光丝袜包裹的大腿根，但精疲力竭的她完全没发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已经搞不懂了！完全搞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啊！？” 她眼前的棋盘——或者说某种姑且能被称为棋盘的载体——只能用一团混沌来形容了。几乎所有的棋子都杂乱无章地散落其上，乱糟糟的毫无规章，而代表双方主将的两个棋子——妮尔丽斯和薇妮，所处的位置都是既微妙又尴尬。 不，不对，说到底……这两人还能算是“主将”吗？ 薇妮姑且还在努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但妮尔丽斯呢？妮尔丽斯早就完全处于被动了，如今把薇妮怼回去的全是其他人，那些以前被薇妮伤害并被她轻视的人。而妮尔丽斯本人呢？她还远远处于状况之外，别说参与进去了，连整个时间过程都是靠小蝶转述才了解的。 这究竟是可悲还是幸运？ 就在林森雅还在烦恼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庾所在懒洋洋地坐在高脚凳上，打开肉夹馍的纸包大口吃着。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吃晚饭，肉夹馍对我而言已经是高档食物了，一星期才舍得吃一次。” “什么跟什么啊……说起来，你刚才是不是去见了薇妮·莱本托德？你直接动手干涉？” “我只是作为薇妮的‘工具’出现而已，只是顺应她的决定做出行动，作用和一把扳手差不多，你愿意的话也完全可以去找妮尔丽斯啊？只要不直接插手帮她的话。” “什么帮不帮的……就算真的能帮，现在妮尔丽斯到底……到底……问题是她现在几乎彻底边缘化了啊！？这样的她……这样的她……” 虽然薇妮已经转优为劣，但这其中妮尔丽斯发挥的作用极为有限，说是被彻底边缘化也不为过，这样的她还值得林森雅如此投注精力吗？这就好比把一个高难度游戏辛辛苦苦打到快通关，结果越往后主角存在感越低，到了最后挫败大反派的时候都快没主角什么事了……这到底算什么啊！？ “森雅，你不可能不懂吧……啊呜。” 庾所在优哉游哉地咬了口肉夹馍，用手背抹掉嘴角流出的肉汁，轻笑道。 “这才是人应该有的样子，这才是人生，这才是‘正常的’。世界不是围着某人转的，没人规定打败大魔王的必须是勇者，我们绝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配角，是局外人，都只是静静看着别人的故事而已。” “那妮尔丽斯……” “这终究是一群人的事，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有着她自己的故事，她有她自己迫切需要面对的问题。没有人能全知全能，没有人能在任何大事件中都掺一脚，妮尔丽斯正是其中的典型。她的小船被命运的巨浪打翻之后，她就注定永远失去了改变世界的资格。” “可你那个时候，烨不就是——” “所以说烨和祭罹是‘特别的’，是‘稀有货’，是纠缠于因果核心的可怜虫，是命运最可悲的提线木偶。” “照你这么说，妮尔丽斯反而比较幸运？” “幸运或不幸运取决于当事人的主观，不过……在我看来妮尔丽斯确实比较幸运，不是吗？” “说是这么说，但……” 林森雅很苦恼似地蠕动着嘴唇，支支吾吾道—— “……可是，可是……她……她会死啊！虫之王的残渣正在侵蚀她，这样下去的话——” “是啊，她会死，会死得连存在都不剩，这正是偶然获得了魔界诸王的遗产的普通人的悲惨结局。” “妮尔丽斯她不普通！” “错，她很普通。” “可是——她很聪明，做了那么多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 “但她失败了，而且为过去的一切付出了代价，别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战略或战术的失误，而是可能性之间碰撞的结果。妮尔丽斯·泽拉赫是个普通人，她的可能性就像无数普通人一样被局限得死死的，这样的她当然拼不过本就特殊的薇妮。” “但、但是——” “好好想想吧，妮尔丽斯小妹妹没了虫之王的残渣的话，她还能干出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吗？你以为她会被残渣蚕食生命只是因为身体或灵魂不契合？并不是啊，一个人‘可能性的多少’就好比装水的容器的大小，妮尔丽斯这个容器的容量‘太小了’。王的残渣也好，被世界厌恶的力量也好，要承受它们的话，就必须具备足够的容量。” “她……可是……她的容量……真的不够吗？” “那还用说？妮尔丽斯的情况说得形象点的话，就是强行用喝白酒用的小酒杯装一泳池的水，肯定是不堪重负。” 用过小的容器装过多的水，必然会立刻溢出。 如果硬要把所有水压进去的话，容器就会在顷刻之间被撑破。 这也正是妮尔丽斯一直以来所处的状态。 危险又脆弱。 “那其他人……” “而烨、祭罹、薇妮、诺依曼、科黛伊洛他们天生就有着堪比泳池甚至在那之上的大容量，尤其是烨，她甚至能同时装下‘鲜血之王的残渣’和‘被世界厌恶的力量’，她是绝对的逸才。” “但这样的话，妮尔丽斯……” “怎么，莫非你对妮尔丽斯起了怜悯之心？真心想救她？” 庾所在挑起细细的眉毛，他的眉毛和头发一样是浑浊的白色，充满苍老无力之感。 “不、我、我只是……但，如果妮尔丽斯确实如你说的那么平凡的话……” 被庾所在这么看着，林森雅忽然慌张起来了，说起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她原本就不必承受这些的……结果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岂不是……太可怜了？” 或许林森雅是真的懂了恻隐之心吧。 但现在的妮尔丽斯可不是说救就能救的。 为什么林森雅当初和她交易的时候，提出了“杀死烨”这么个苛刻的条件？那正是因为要把虫之王的残渣剥离甚至消除的话，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么大，不存在“打折”一说，难为她绝非林森雅的本意……虽然林森雅也确实期待着烨的死。 “看开点吧，森雅，你和妮尔丽斯都需要看开。” 吃完了肉夹馍，庾所在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把纸巾上没被弄脏的部分撕下来叠好以便下次再用。 “这是她的命运，而且她也确实把这杯命运的毒酒饮下了，‘打破命运’什么的，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 “可是……烨，她现在不是已经……脱离命运的掌控了吗？” “但你看看她现在还剩什么？” “…………” “她确实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力，但眼前已经不存在能供她选的选项了，还不如被命运肆意玩弄呢。” “………………？” 焦躁之中，林森雅忽然产生了莫名的违和感。 烨是庾所在的王牌，是他最强的棋子，是经历了无数磨炼后最终得到的真金，屹立于人类顶点的“最强人类”。 这样的她，理应被庾所在视为掌上明珠，被细心呵护。 就算庾所在有意继续打磨她，也至少该表明一些态度吧？ 但现在来看…… 总觉得庾所在似乎…… 有点对烨不屑一顾的感觉？ 不会只是玩腻了那么简单吧？ 最初的最初，林森雅还不知道薇妮才是庾所在的主将（？），一直都是以烨作为假想敌的，给妮尔丽斯开出的条件也是“杀死烨”。后来薇妮露出真面目，把妮尔丽斯反将一军，那时候林森雅以为庾所在一开始之所以游刃有余，是因为他成功隐藏了底牌…… 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庾所在，须臾之所在，白发独眼的恶魔，万魔之王，这家伙大概真的不怎么在乎烨了，或者说他这次压根就没把重心放在烨上。 他到底想干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静观其变，仅此而已。” “意思是，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就完全当旁观者？” “这是最好的选择，安安静静当个看客，不也挺好的吗？” “什么挺好啊……” 林森雅叹了口气，又躺回了躺椅上，感觉心中满是无力感。 忽然间有个冰凉的东西贴到她脸上，把她吓了一跳，探头一看，是一个手拿冰棍的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李依艾。 “原来你在啊……刚才一直没见你。” “我出去买了冰棍，才刚回来，你要不要来一根？” “不了，没心情……” “吃点冰的有助于改善心情哦。” “那好吧……” 林森雅姑且把这根老冰棍接了过来，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很冰，但凉丝丝的东西下肚后心情确实好了一点，而另一边李依艾把另一根冰棍从庾所在领口塞了进去。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无视了手舞足蹈把冰棍从衣服里拿出来的庾所在，李依艾向林森雅问道。 “我接下来……” 不知怎的，刚才庾所在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她脑海。 “我只是顺应她的决定做出行动，作用和一把扳手差不多，你愿意的话也完全可以去找妮尔丽斯啊？只要不直接插手帮她的话” “姆……” 如果，她直接在众人面前和妮尔丽斯接触一次呢？ “试试看吧……” 第698章 渐凋之花 不知名的晶石散发的光粒就像大群的萤火虫，纷纷扬扬飞过湖面，映照在粼粼波光之上，这是梦中也未曾见过的绝景。 我早已换掉了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现在身上穿着像睡裙一样的轻薄的银灰色连衣裙，脚上穿着藤条编成的凉鞋。我漫步在岸边，听着卵石和砂砾在脚下嘎吱作响，还有由远及近的潮水的声音，我感觉我的意识都浸泡在这清澈的湖水中，渐渐溶解。 （唉……） 回想起昨天的事。 结果，她们还是一笑置之了。 “呐，那个，我……” “嗯？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可能要死了。” ““……啊？”” ——当时我确实在心中某种不知名的冲动的驱使下说出了口，但是呢？ “你在开玩笑”——这是她们的共同反应。 ……废话。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冒冒失失地说出自己快死了之类的，任谁听都会觉得是玩笑吧？更何况我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无法说明事实，也没法把我的心情好好传递出去。 死期将至。 死期将至。 死期将至。 越是这么想，就越…… “害怕”？ “恐惧”？ “悲伤”？ “绝望”？ “焦躁”？ 好像……都不是。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现在的自己好像并没有太考虑自己的事，比起自身的死期，我好像更加烦恼如何让其他人知道并接受这个事实。至于我自己？我纷乱复杂的心绪已经是理也理不清了，我逐渐可以确信了，我没有在害怕，没在恐惧，没在悲伤，甚至都没有面对死亡的焦躁。 如果说其中真正的负面情绪是什么的话，大概就是…… “后悔”，吧？ 不是对和薇妮的对决中犯下的失误的后悔，不是针对自己的种种失败的后悔，而是……对，这股感情指向的对象不是他者，正是我已经逝去的十八年人生。 我是妮尔丽斯·泽拉赫。 亚伦王国大贵族克拉法·泽拉赫与庶出的绝色美人奈丽斯·泽拉赫之女。 我原本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作为一个封建君主制小国的贵族少女，度过说不上自由但衣食无忧的童年，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学习魔法，到了适宜年龄与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的某个门当户对的贵族青年联姻，被冠以xxx公爵夫人的名号，生几个孩子，作为普通的贵妇人度过平淡的余生……这大概就是我本该拥有的人生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被虫之王的残渣选中？ 为什么玛耶茫茫数十亿人中，它偏偏降临到我身上？ 脆弱的容器承担不起来自高次元的可能性，它赋予了我无人能比的天赋，却剥夺了我的人性、限制了我的寿命，让我不但像虫子一样无情，也像虫子一样短命。 换作其他人的话一定会诅咒这命运吧？但那时的我连“憎恨”的感情都不存在。“变强”，“变得更强”，“然后生存下去”，这是我童年时期唯一的行动动力。“变强”，“活下去”，这都是烙印在生物基因深处的本能，而虫类尤其如此。为了变强，我可以不择手段，我从不会在乎其他人，未曾试图走进他人的内心，就连回忆起被婴儿时期的我引来的虫群杀死的母亲时我也丝毫不会悲伤。 从恶魔那得知我最多只能活到十九岁时，我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使尽浑身解数变强，使劲浑身解数成长，构思一个又一个疯狂的计划，只为了能以强大的姿态长久活在世上。 结果，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我该责怪恶魔吗？ 当然不该，就算她什么都没对我说，那时的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生命的短暂了。 说到底，我…… 一边任由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翻腾，我一边向湖与岸边的交界处走去。鹅卵石逐渐变成柔软的泥沙地，随着我逐渐往前走，清澈的湖水也渐渐漫进了我的凉鞋，把脚掌也浸泡其中，凉丝丝的。 “我……后悔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没过脚踝的潜水中吧嗒吧嗒走着，时不时轻轻踢一脚水，带起了一连串波纹。 看着自己倒映在波光中的面容，我就像在和另一个扭曲的自己对视一样。 恍然间，我好像知道我究竟在后悔什么了。 我付出了无数努力，费尽心机，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但没能解除十九岁大限，还自己给自己泼了一身脏水。 假如，假如，我只是说假如。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话……就好了 人类之所以会虚度光阴，是因为无法预见自己的死。 意识到死期将至之时，人生才真正有了意义。 反正结局都是无法改变命运，我何必还要不断弄脏自己的手，不断推进那些残忍的计划呢？ 我本可以利用这份聪明才智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许多价值的，我可以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贤者受人敬仰，我可以用我的才能推动魔法的发展，我可以帮助很多人，我可以让自己的美名流芳百世，我可以做许许多多有意义的事。一个人的能量是有限的，把有限的能量用于创造要比用于破坏强得多，流芳百世总比遗臭万年好得多，为什么我是如此后知后觉呢？ 就算我无心成就大事，我也可以做好我自己。我可以享受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我可以努力把每一天都活得精彩，我可以尝试和很多人交朋友，我可以在平凡中品味人生……正因为生命如此短暂，才应该比任何人都积极地享受生命，不是吗？ 我太后悔了。 如果我能早点明白这些简单的道理就好了。 如果我能早早接受事实并把精力放在……在有限的人生中创造尽可能多的价值就好了。 我渴望如此。 我本应如此。 然而事到如今—— 我伸出手，伸向在湖面荡漾的粼粼波光，试图抓住那缥缈的光芒。 “……就连这份后悔，都毫无意义啊。” ———————————————————— “嘿咻…………” 秋米拉用力把小船拉到岸边码头，把船帮上的绳子整理好，然后在小蝶的指导下把绳子拴在码头上。 “把这里打个结……对……就是从这穿过来，手很巧嘛。”小蝶笑道。 “其实一般般啦……” 秋米拉也笑着回应，但总有种强颜欢笑的样子，这当然逃不过小蝶的眼睛。 “你看上去有心事？还是对现状感到不安吗？” “也不是，就是……妮儿的事。” “妮尔妮？她刚才到湖畔散步去了，真是的也不来帮忙整理整理，还不知道你们要在这住多久呢。”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妮儿好像在烦恼什么，她身上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小蝶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露出苦笑。 “我对原来的她就不了解，更别提现在的她了，她到底是开心还是烦躁我也看不出来呢。” “大概只有一直看着她的我能看出来吧……哈。” “你喜欢她？” “诶！？” 被突然问到，秋米拉一瞬间羞红了脸，她一开始还有点结结巴巴的样子，但……表情很快又沉静了下来。 “‘喜欢’……我当然喜欢她啊，我喜欢她，爱她，不然怎么可能一直陪她到现在呢？所以我才希望……希望她有什么烦恼别憋在心里，能好好跟我讲。” “…………我能理解你，被最重视的人瞒着总是很难受的。” 小蝶大概是想到了烨吧，她略显伤感地点了点头。 “那你快去吧。” “去哪？” “去找妮尔妮啊，既然她就近在眼前，有些事还是直接找她说比较好吧？” “……也是。” …… …… …… 秋米拉离开码头，沿着湖畔前行。 左边是美丽的湖光。 右边是苍翠的树林。 走在两者之间的卵石和泥沙地上，听着脚下砂石嘎吱嘎吱的声音，感受着从湖面吹来的清风，这真是一种享受。 而就在视野前方，那纤细的身影就伫立在那里。 轻薄的连衣裙在微风中飘动，精致的布料下能隐约看到美妙的娇躯。她的双足踩在水中，时而吧嗒吧嗒走动，时而像小孩子玩闹一样轻轻踢水，被溅起的水花染湿的裙摆黏在腿上，把她雪白的小腿完全衬托了出来。 过去的妮尔丽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或者巧夺天工的精美艺术品，那带有剔透感的无机质美貌足以让无数人对她卑躬屈膝。 而获得了人性的现在，她的美感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冰冷无机质，而是逐渐有了温度，不再是不可触及之物了。她更加温暖，更加柔和，更加娇艳可人，只是看一眼就会产生一股抱紧她的冲动。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妮尔丽斯·泽拉赫都是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嗯？秋米拉？找我有事吗？” 这时，她终于发现了秋米拉。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有点惊慌地从水里走出来，红着脸把染湿的裙摆拧干，把凉鞋里积的水倒掉……一连串十分人性化的举动，让她在美丽之余还多了一分可爱。 “妮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句话到了喉头，但看到此景之时，秋米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问不出口，莫名的恐惧感钳住了她的喉咙，抓住了她的舌头。 “…………………………呐，我们要清理住处了，要来帮忙吗？” “哦，好的。” 结果，秋米拉还是随便糊弄了过去，牵着妮尔丽斯的手走向临时的新家。 ……原本，明明只要把这柔嫩的手握在掌中就能心满意足的。 然而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满于此的呢？ 秋米拉反复诘问自己，当然，没得到任何答案。  ~~~~~~~~~~~~~~~~~~~~ 烨对应的花大家都知道，彼岸花，在生死夹缝中疯长，然后枯朽 妮儿对应的大概就是水仙花了吧，纯洁无瑕，亭亭玉立，然而要经过数年的栽培才能在寒冬开花。 第699章 Sorry 没有经过什么深入的考虑。 也没有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我和秋米拉的隐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同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本身应该只是个中性词，但说出来后总觉得有点小糟糕的。 地点是碎片空间的一隅，这里自成一方小世界，虽然狭小，但给两个流亡者住已经足够。 这是同居的第一天晚上。 ———————————————— “…………？” 我在一片迷茫中取回意识。 摇了摇头，大脑一片混沌，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揉了揉困倦的眼皮，我努力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对，我之前精神太过疲惫，而且一直在烦恼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稀里糊涂睡着了。我是在哪睡着的？好像是小木屋的二楼？记不清了，但我肯定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入眠的。 而不是这里。 我用力挤了挤眼睛，确认自己没产生幻觉。 我正躺在一个躺椅上。 并不是那种宽敞又高档的躺椅，而是十分窄小的那种，把椅背升起就能当办公椅，放下就能当简易躺椅，是办公室中的常见家具。用力按了按这把椅子，这织物的触感……不是手工编织也没有魔法的痕迹，这并不是玛耶的产品，大概是有机械化生产技术的其他世界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我眼前是个……办公桌？这桌子的材质应该是来自地球的塑料，玛耶虽然也有这种材料，但非常少用。办公桌上是看上去很陈旧的显示屏和键盘，还有一些散乱的文件夹、书籍和小摆设，不论哪个都有种莫名的冰冷感。桌子下面还放着一个大铁盒子，应该是被称为“机箱”的电器……毫无疑问，这些全都是地球的产物。 这个小空间是个单独的隔间，被灰白色的塑料隔板包围。我尝试站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我是穿着入睡前的衣服的，轻薄的睡裙，光着脚。我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感觉地上好像积了很多灰尘。站起来后在环顾一圈，这里确实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周围是白漆剥落的墙壁，大量塑料隔板和玻璃分割出了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配有桌椅，桌上的物品都差不多，陈旧的电脑，成堆的文件，有的电脑屏幕还一闪一闪的。 整个办公室光线十分昏暗，窗帘紧紧拉着，外面没有光透进来，大概是夜晚吧？最大的光源是办公室另一侧的吊灯，这个吊灯明显也很旧了，光线很暗，而且一闪一闪，什么时候坏掉都不奇怪。 “我到底在哪……？”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寒意掠过我的身体，我不禁抱住自己的上半身。 一个陈旧的办公室，光线昏暗，色调冰冷，而且无比的寂静。 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就像被莫名的冰冷感一点一点渗透身心一样—— “——吓到了？” 诶！？ 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立刻转过身——然后直接和她对视。 “呜啊！？” 我被吓得后仰——后仰过头了，再加上没站稳，我直接又摔回躺椅上，头正好撞到椅子边缘坚硬的地方。而她那一瞬间好像是要拉住我的样子，结果她并没有抓住我，反而把自己的鼻子磕在了隔板上。 “呜呜……” “痛痛痛…… “你……搞什么啊……” “抱歉……‘从人的视线死角出现’也是……恶魔的基本技能之一……但我用得不太顺手……” 喊了一会痛，擦干眼角渗出的眼泪后，我才终于看清了她。 这是一个……穿着……呃……好像是一些世界里经常坐办公室的女性常穿的……叫什么来着？套装？很标准的ol装？反正就是那一类的东西，深色的修身上装加上深色的束腰窄裙，双腿穿着黑色哑光丝袜，脚踩高跟鞋，有种干练的感觉。 而且她本人长得也相当好看，称得上是美女吧？小巧的瓜子脸，柔美的五官，微卷的棕黑色长发……看上去是烫过一次但之后就没再烫过了。她的身材称得上高挑，苗条的四肢很有魅力，就是胸围略显不足。 我不禁张大了嘴巴。 我认得她。 绝对认得。 那是很久以前的……不，四年前，也不算很久，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的脸，而眼前这个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面容完美重合了。 “是你——！？” “呃，啊，嗯，好久不见……哈……” 她有点慌乱地整理好乱掉的ol装，顺手梳理了一下头发，面带歉意地看着我。 “好久不见了……妮尔丽斯小妹，看来你还记得我啊。” “怎么可能忘掉啊……” 那个把噩耗带给我的人。 那个虽然并非决定性但也对我的人生起了催化作用的人。 那个——不，不应该说她是“人”，她只是和人类似是而非的其他存在罢了。 “‘穿ol装的恶魔’，林森雅……！” “呃，还请你别说那个‘识别名’了，超羞耻的。” 明明是恶魔，现在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她当初好像也说过自己只是“新人”，只是强行不当人的常人……不过我实在不太懂她话中的意思。 “……这里是哪？”这是我首先要搞清楚的。 “这里？呃，啊，嗯，啊，呃……” 你是要嗯嗯呃呃多久啊…… “只是觉得……咋说呢……从认知中隔离从而独立出来的个人空间……？啊其实我也是瞎蒙的，但是那个人就有自己的地盘，虽然很破烂但也迷之很有感觉，我就想着……我把你拖过来的时候也弄个专门的空间可以显得我比较专业……呃……好吧其实这里到底是什么个原理我也不懂呐。” “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呃……” “说到底，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心中突然生气了一股无名火，虽然这个女恶魔不是让我沦落至此的决定性因素，她只是个催化剂而已，但……好吧，我对她没点意见是不可能的。她既然把我当枪使，那就理应尽可能帮我创造有利条件，至少至少也该把一切用得到的情报全告诉我啊！ “等、等一下！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什么高大上的东西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我……其实……一直想向你道歉……” “…………诶？” ———————————————— 血狱，血晶宫—— “这里就是你的临时住所了，你和你的……‘侍女’，可以在房间里任意活动，到附近散散心也可以，但还请千万……姆……请千万要明白自己的‘立场’。” “是的，劳您费心了。” 经过了一番波折，搞定了各种手续，血狱这个戴眼镜的金发女干部终于把薇妮和提耶拉带到了临时住所。这里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宽敞客房，但薇妮才一踏入进去就有种汗毛倒竖的危险感，就像被置于无数张牙舞爪的猛兽的注视下的感觉。 “自己时刻处于被监视中，一旦有出格行为就是即死”——她仅用了一瞬间就确信了这一点。 真是麻烦。 “好了……提耶拉，真的是连累你了，一路颠簸你也累了吧？今天早点休息吧。” “……嗯，是的，圣女大人。” 虽然知道自己的可信度正在下降中，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她和提耶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后者就开始做入睡的准备了。 科黛伊洛可以存在于任何有高浓度的不幸的地方，相当于一种另类的空间跳跃，所以不必冒风险直接把她带进来。 薇妮开始换上睡衣，她的脑筋正在高速转动。 置身于血狱的政治庇下护——这只是个权宜之计，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在这待久。 当初给萌月植入的病毒，现在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吧？而薇妮身为瘟疫之王的事实也暴露给了玛耶和马西阿罗高层，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没啥话语权了，而且薇妮也没留下切实的物证。 但就算只是谣言般的可信度，一旦传到皓月耳朵里的话…… （啧……） 皓月·塔塔利亚是个狡猾又多疑的人，她应该再过不久就会听说此事，以她的性格，就算证据不足也一定会把薇妮当重大嫌疑人看待。而且她把薇妮和萌月的现状联系起来后，情况会变得极为危险。 事实上，“寻求血狱庇护”这一行为本身就形同自杀。 薇妮想暂时从麻烦事中脱身的话，只要随便在边境战场找个地方猫起来就行，去找其他好说话的世界入境也行，何必非要到血狱做这和自投罗网无异的事？ （‘富贵险中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说得真好……） 高风险，对应的是高回报。 薇妮是高傲的。 像阴沟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这种事她是宁可死也不会干的。 而且越是消极避战，越是把养精蓄锐放在首要，她就越是处于被动，同时也会离妮儿越远。 目的有两个。 其一——必须尽快夺回主动权。 其二——必须尽快找到薇妮。 在这里最好别使用科黛伊洛的力量，要知道，血晶宫深处可是盘踞着烨这个老牌的怪物的。同为被世界厌恶者，再加上战斗经验差距，薇妮不会蠢到现在就让科黛伊洛和血皇对上。 现在要做的是…… “哈……哈哈。”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很多人在形容一件事的简单程度时，会说“就像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容易”。 但事实上，说这些话的人是不可能真的折断无抵抗能力的婴儿的肢体的。 然而薇妮不同。 她能下得去手。 第700章 怕生的人（1） 密斯拉学院，临时宿舍—— “…………” 夏洛蒂正在熟睡。 她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 强烈的睡意就像万吨钢铁一样，顷刻之间就把她压倒在床上，压垮了她的眼皮，她甚至没来得及帮未醒的爱丽儿换衣服就被睡魔打倒了。 她做了个梦。 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长着一对蝴蝶翅膀在彩虹上飞，飞着飞着突然发现不是自己在飞，而是有一对腐烂的尸体载着她飞行。她浑浑噩噩地被尸体载到密斯拉学院，这里张灯结彩，所有本该死去的贤者和战帝都齐聚于此，他们穿着各种各样卡通风格的衣服翩翩起舞。身上爬着蛆的僵尸管家亲切地接待了她，她打扮成魔女的样子也加入其中。以撒拉开了一瓶起泡酒，晶莹的液滴喷得到处都是，而他以很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声音发出大笑。忽然间天色变暗了，一大团一大团的浓雾覆盖，很多婴儿尸体在地上爬来爬去，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尸体顺着夏洛蒂的腿爬到她身上，叽里咕噜叫唤着，与此同时她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 “…………？？” 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户，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星空，现在依然是半夜。 然后看到的是床，对，自己昨天也累了，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而黏在自己身上的是……？ “嗯……妈妈……” “！？” 女儿的呢喃声让夏洛蒂一下子清醒了，她看向自己胸前，那对丰满过头的柔软中……埋着一个娇小**的小脑袋。 她的睡姿好像是把爱丽儿紧紧抱在胸前的样子。 “嗯嗯……姆姆……” 爱丽儿一边哼唧着，一边在夏洛蒂胸前蹭蹭蹭，抱着妈妈的胳膊也更用力了。而夏洛蒂心中的激动简直难以言喻，虽然只是在哼唧梦话，但爱丽儿确实说话了，这说明她的意识终于回来了？那么—— “嗯……嗯？” 爱丽儿迷迷瞪瞪地离开了夏洛蒂的身体，坐了起来。 虽然明显正迷迷糊糊的，但确实是醒了。 “爱丽儿！？” 夏洛蒂更是彻底清醒了，她像弹簧一样弹起身子，紧抓住爱丽儿的肩膀，眼睛几乎贴到了她脸上。 “爱丽儿？爱丽儿！看得见我吗？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 “妈……妈？” 爱丽儿眨巴眨巴大眼睛，和她父亲同样的黑曜石般的双瞳中倒映出了夏洛蒂的脸。 “啊……妈妈？现在……几点了？我在……” 在来自星空的微光的照亮中，爱丽儿的脸上浮现了困惑之色。 “奇怪……脑子乱乱的……好多事情记不清了……之前……之前在干什么来着……？呜！头好痛！” “没事了！已经完全没事了！妈妈就在这，一切都很好！” “嗯……？嗯……” 爱丽儿还是迷迷糊糊地，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夏洛蒂的手，就像不安的小动物一样。 “妈妈……我……每次试着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很多东西记不起来，而且好像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叫声……好可怕……” “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夏洛蒂连忙不断抚摸爱丽儿的脑袋，女儿像小奶猫一样发出可爱的声音，看上去心情好了一点，夏洛蒂也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又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爸爸呢？” “…………” 夏洛蒂怔了一下，爱丽儿对以撒拉一直不怎么亲，所以突然问以撒拉的行踪也吓了夏洛蒂一跳……但仔细一想，以撒拉毕竟是她的父亲，虽然会畏惧和抗拒，但爱丽儿内心中不可能不在乎亲生父亲的。 “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以后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 “嗯……那就好……” 大概是又困了吧？爱丽儿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又窝在了床上。 “虽然爸爸有点可怕……但……还是希望能在一起……呼……” 小孩子的入睡总是很快的。 而夏洛蒂已经睡意全无了。 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床，给爱丽儿裹上被子，自己穿好鞋披上外衣离开了房间。 爱丽儿想见父亲。 “如果无法满足她的话该怎么办”“如果一家三口的团聚成为泡影怎么办”，种种焦虑萦绕在她心中，让她压根就无法安然入睡。 出去走走吧。 她给自己泡了杯热茶端在手中，一边感受着湿热的水汽拂过脸颊，一边在临时宿舍空荡荡的走廊中踱步，随后向着顶楼走去。 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有什么在这里等着她。 果不其然—— 走过长长的楼梯，推开通往顶楼露台的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而这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以夜空为背景伫立于此。 “……你在这啊，安德烈。” “等你很久了，夏洛蒂女士。” “…………” 夏洛蒂默默拉紧了大衣以免露出下面轻薄的睡衣，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的圣安德烈露出苦笑，不过他现在显然没有观赏成熟女人的睡衣姿态的兴趣。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身上也没穿平时的圣骑士轻甲，而是玛耶随处可见的普通粗布短衫。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要处理的事像山一样多，不过我觉得还是尽早和你聊聊比较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撒拉为什么会变成佛格莱特？ 爱丽儿为什么会活下来？ 安德烈和以撒拉的决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啊，从学生时代开始……不，从更早以前开始，就对‘超越生死’抱有异样的执着。”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觉得，要打破死亡的话，用哪种方式比较好？” 傍晚，中央神学院的学院餐厅中，以撒拉突然向安德烈问道。 “……啊？” “没听清楚吗？‘肉体改造’‘实体化灵魂’‘转生’，哪个比较适合用来打破死亡？” “你在说什么呢！” 这可不是适合在公共场合谈论的问题，更何况万神殿对异端思想可是零容忍的，安德烈连忙打断了他。 “别在人多的地方说这种事！” “对此抵触才不正常吧？” “我知道你从小就对家人的死耿耿于怀，但——” “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以撒拉摆了摆手，那双眸子隐约之间好像更深邃了。 “目睹他们的死确实是一个契机，但……我的研究进行到现在，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呵。” 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而已，但安德烈还是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狂热。 “我认为寻求‘超越死亡的方式’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也是魔法研究的最终目标，有何不妥吗？” ————————————————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以前我一直把他那些研究当成恶趣味的兴趣，没想到他是如此认真。” 圣安德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而夏洛蒂静静听着。 “那之后的事情……你大致也有所了解吧？” “……他利用和你的关系，混进了边境战场，私吞了冥煌灯，之后……就逃走了？然后他做的那些禁忌实验也曝光了？” “是的，他的实力，和他所犯的那些禁忌……从罪行揭发到被认定为魔王只过了短短几天，就这样，‘渎神的魔王’诞生了。” “然后万神殿就派你去讨伐他？” “没那么快，那时的我还不是战帝，而当时的他也比较小心谨慎，从不留痕迹。” “直到，他绑架了……我？” “是的，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暴露出自己的行踪，在那之前他都只有恶名远扬在外而已。” “…………” 夏洛蒂又沉默了，圣安德烈也顿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 “不过，当时他虽然暴露了行踪，但他的城堡还是很隐蔽的，要不也不可能相隔了好几年才把我派过去。他的魔王城本身就位于荒凉偏僻之地，而且被一层层结界笼罩，很难发现。” “一找就找了几年？” “是啊。” “那这几年间你在干什么？” “我……” 圣安德烈看向自己的手，把手缓缓握成拳，仿佛用力捏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我在……努力变强。” “变强？” “那时初踏战帝境界的我，实际战斗力和其他老前辈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所以那时我不分昼夜地锻炼自己，变强，变强，变强，不断让自己变强，根本无暇考虑别的。” “……为了打倒以撒拉？” “与其说是为了打倒他……唉。” 圣安德烈仰头看向澄澈的明月，轻叹道， “……不如说是，我想努力和他站到对等的高度上。” “‘对等’……” “是的，对等，或者说我必须争取到能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我想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想搞明白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我想让他放弃歪门邪道的研究，我想……让他改邪归正。” “……唯独不想‘打倒’他？” “如果演变成武力冲突的话我只能努力打倒他，但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还用说吗？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他是我唯一能与之交心的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希望和他战斗？” “……” “……” “…………但是，你还是不得不和他战斗了，是吧？” “………………是啊，‘立场’这玩意，真是能折磨死人啊。”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 ~~~~~~~~~~~~~~~~~~~~~~~~~~~ 700章纪念！！！！！！！！！！！！！！！！ 诸君，欢呼吧！ 投膘吧！打赏吧！ 过了这一卷和下一卷，虫交就完结了！  今天或明天可能会更一个番外 第701章 怕生的人（2） 数年前—— 霜冻森林，渎神魔王的城堡—— 轰！！！！！ 尸龙的冰焰和萦绕着圣光的火焰在空中对撞，极冰和极热的两股能量同时爆散，化作无数冰雨和火雨从天而降！圣火把坚固的石造塔楼熔成岩浆，而满溢着死亡气息的寒气进一步覆盖了圣火！与此同时，白金色的圣光撕裂冰寒，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影子从苍穹坠落，在轰鸣声中落地！ “呼……呼……真难缠啊……以撒拉……！” 圣安德烈一脚踢开刚刚被他斩落的尸龙的脑袋，这脑袋还抽搐了一下。他浑身爆发出高热的魔力，将洒满全身的不死生物的体液蒸干，他看着尸龙的残骸，以及散落遍地的已经被完全剥夺了行动能力的不死生物，心中的疑惑加深了。 不死生物。 不死生物……？ 这些丧尸，骷髅，尸龙……全都是死灵法师的著名召唤物，是不存于世的污秽的死者。 但……又和普通的不死生物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圣安德烈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更……生动？更自然？更像活的？ 搞不明白…… “够了吧？以撒拉！好好听我说话！” 他向着天空大喊，而回答他的是一道水晶般的紫色光华。 “喂——” “——别做无用功了，安德。” 轰！！！！ 以撒拉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他手中是一把巨大的镰刀，刀刃就像闪闪发光的紫水晶一样！他背后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的巨大球体，呈现紫蓝色彩，其中是无数涌动的亡灵！浓烈的死亡气息和尸体的寒气向着圣安德烈压来——这正是以撒拉的领域，他甚至能将领域形状操纵自如！ “你先好好听我说完！！！” 固化的金光把圣安德烈笼罩，形成了拥有双翼的巨大人形——魔像！以撒拉低喃了一句什么，他领域中的滚滚尸气和寒气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而圣安德烈魔像手中的圣光巨剑光芒大作，向死亡瀑布一剑斩下！ 光与暗再次发生激烈冲突，圣焰的炽热和死亡的冰寒互不相容，两人的战斗已经趋于白热化！为了不被波及同时不给战帝拖后腿，万神殿精英部队的其他人已经暂时撤出了魔王城的领地范围，现在这里已经完全化为了两个人的战场！ “我可不想和你搏命，你知道吧？以撒拉！” 圣安德烈在一片混乱中大喊，尽管他给自己的声音注入了魔力，但还是被死尸大潮的尖啸盖过！ “我知道的，说实话，我也没要你命的意思。” 以撒拉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能穿过无数杂音直接到达圣安德烈耳中。 “那你还不停手！” “为什么要停手？” “喂！！！” 以撒拉的领域延展成薄膜状将魔像笼罩，无数亡灵的手汇成四只巨手，分别紧紧抓住了魔像的双手和双翼！而以撒拉本体瞬间拉近距离，巨大的紫水晶镰刀向圣安德烈斩下，但立刻被他用剑挡住！ “你真是变得很厉害了，安德……” “别岔开话题！” 圣安德烈用力挥剑，像打棒球一样把以撒拉打飞了出去！两人暂时拉开距离，亡灵领域和圣光魔像也终于结束了纠缠！但这短暂的停顿没持续多久，以撒拉再度主动发难！圣安德烈已经不记得自己挥舞了多少次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砍死多少不死生物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漫长的对战中越来越迟钝！魔像也一样，夺目的圣光越来越暗淡，燃烧的圣焰也不复原本的灼热，这是力乏的前兆！ 而以撒拉也是半斤八两，他的领域逐渐维持不住了，不死生物越来越少，魔王领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召唤物的断肢！他手中的紫水晶镰刀已经布满裂痕，他身上也有多处伤口，虽然两人都是同一级别的强者，但把重心放在研究上的他战斗力终究要稍逊一筹！ 但是，战斗依然没有结束—— ———————————— “所以……我被埋在尸体堆下面昏迷的时候，你们居然打了那么久？” 夏洛蒂惊讶道。 “历史上甚至有持续了几个月贤者之间的激战，这点时间倒不算什么。” 圣安德烈露出怀念的表情，他终究是个战士，与好友的激烈大战想必是值得怀念的回忆吧。 “那，所以你是真的一点也没留手吗？” “我想留手啊，我的本意是劝他别再走歪路，如果他肯保证不再做那些破事，我愿意放他走然后伪造他的死。” “但他毫不退让吗？” “他一上来就拿出了真本事，我也被逼得认真和他打了。” “……最后谁赢了？” 夏洛蒂声音微微颤抖，终于要到重点了。 “最后啊……” ———————————————— 魔王城已成废墟。 不知缠斗了多久的两人终于精疲力尽了，以撒拉放出的寒气化作皑皑白雪覆盖在堆积如山的死尸上，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惨白了。而圣安德烈用剑撑着身体维持站立，表情十分复杂。 “别执迷不悟了，以撒拉！向我发誓吧！”圣安德烈再次大吼，他这次放下了手中的剑，用双腿勉强站直，以表示没有继续战斗的意愿。 “发誓什么？”而以撒拉依然拿着镰刀，声音依旧冷漠。 “发誓你不会做那些恶心的研究！发誓你不会再伤害普通人！” “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会跟他们说你已经被我杀了！” “…………呵，哈哈……” “以撒拉……？” 令圣安德烈惊讶的是，以撒拉竟然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苦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安德……安德……你还是老样子啊，内心是个爱哭的小孩子，总是半桶水，半吊子……” “……啊？” “你既然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就该旅行你的义务，而不是一边战斗一边心存妇仁。” “我可没有——” “不，你有，你就是心存妇仁，你总是举棋不定，总是要别人逼着你才能下决定。” “……这不是现在该说的事吧？” “学生时代我就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你这种个性将来一定会让你吃大亏，结果你到现在都没改。” “你…………” 心里越来越乱的圣安德烈再次举起剑，直指以撒拉的脸，但以撒拉仿佛把他完全看透了，眼中毫无俱意。 “但是……” 他开口了。 说出了让圣安德烈意想不到的话。 “我还是很庆幸……到最后的最后，来取我性命的人是你。” “……说得你好像一直在等死似的。” “可不是吗？看……” “！？” 以撒拉打了个响指。 包裹他身体的、用魔力编制的黑袍消失了，露出了下面的肉体。 圣安德烈双目圆瞪。 以撒拉这个人。 他的脸、双臂和右胸没什么异常。 但除此之外的部分全都满是皱纹，还有溃烂的痕迹。 简直像尸体一样。 “我确实在等死。” 以撒拉轻声道。 他的声音拂过雪与尸体，扩散在寂静中。 “我剩下的时间，恐怕只有几小时了。” —————————————— “他那个时候就快死了！！！？？？” 夏洛蒂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尖锐的叫声，圣安德烈不得不强行捂住她的嘴免得她再歇斯底里。 “是的，我……也很惊讶，但现在想想那也算是一种必然吧？他是献出了全身心研究死灵魔法的，不给自己留后路，也没有防护措施，他和死亡走得太近了……” “可是——可是！！！就在魔王城陷落的前几天！他还答应——答应我，说可以让我和爱丽儿搬出城堡，可以到人类城镇去居住！他也会陪我们！！！！” “…………” “你是想说他当时在撒谎！？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即使如此还——可是——但……他明明……呜……” 夏洛蒂哭了出来。 她甚至连遮掩的余裕都没有。 圣安德烈缄口不言，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 直到她的眼泪终于快停的时候—— “……如果我说，‘三个人一起到人类的城镇中生活’什么的，那只是那家伙笨拙的安慰，你会信吗？” —————————————— “你……不……不不不……怎么……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也是我最后的实验。” “还谈什么实验！？你都已经——” “我的死已成注定，既然如此何不物尽其用？放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面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圣安德烈，以撒拉的表情依然淡漠，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处有炽热的光芒在闪烁。 “人们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束缚着，被无形之物压迫着，究其根源便是对死亡的恐惧……你知道的吧？过去有许多魔王，他们沉浸于‘超越死亡’这个魔法研究的终极命题，最终走火入魔，被打上魔王的烙印……” “………………这其中，也包括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我说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从未丧失理智。” “…………” 不知是不是错觉，以撒拉似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一点也不像他。 “我换了一种思路，过去那些失败者往往都执着于将‘完整的自我’传承下来，对‘生’的执着反而成了超越死亡的最后一道障碍。我和他们不一样，研究了这么久，我的结论就是……” 他眯起了眼睛—— “想要超越死亡的话，就必须拥抱死亡，唯有以死亡做筹码，才能换得真正的新生。” 渎神的魔王将双臂大大张开，就想要拥抱死亡一般—— “我终极的禁咒，最终的仪式——‘转生仪式’，这就是我的解答，是我此生所有心血的集合。” “‘转生’——！？” “没错，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舍弃此生那些不再重要的过去，仅保留力量，以新的姿态、新的人格和新的记忆重生于世，这就是我的‘永生’。” “痴人说梦！！！” “但我确实做到了。” “所以你只是想表达——你对这辈子不在乎？你不怕死？生命对你而言就是消耗品？说舍弃就舍弃？别开玩笑了！！！” “………………” 被激怒的圣安德烈大声呵斥，他本以为以撒拉会立刻反驳回来，然而后者陷入了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然后—— “如果是以前的我，确实会毫无犹豫舍去此生……” 他的声音中第一次浮现哀伤。 “……但现在，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她，她们，总是在动摇我的心啊。” 第702章 怕生的人（3） “……但现在，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她，她们，总是在动摇我的心啊。” 说出这句话时，以撒拉的表情是如此的…… 悲伤？无奈？温柔？泫然欲泣？ 此刻他的表情是如此复杂又如此丰富，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这辈子的表情变化全用在现在了。 “你……说的是……？”圣安德烈的声音微微颤抖。 “看来你们的情报并不是很完整。” 以撒拉发出轻笑。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安德，我现在有个妻子哦，还有个女儿。” “‘妻子’，‘女儿……！？” 圣安德烈感觉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以撒拉有了妻女？他成家了？和以撒拉是发小的他很清楚这家伙在感情方面有多淡漠，安德烈根本无法想象他向某个女人求爱的模样！更何况——居然还有了女儿！？ 关键是——他的妻子是谁？ 这是圣安德烈首先考虑到的问题。 魔王的妻女。 就算她们没有助纣为虐，落到万神殿手里也必定是凶多吉少。 以撒拉已经先一步把那对母女送走了？还是说…… “很遗憾，你们的突袭实在太迅速，我没能让她们提前安全离开，但我也能感应到夏洛蒂还没死。” “‘夏洛蒂’……夏洛蒂？ 圣安德烈隐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想起来了，行动前翻看以撒拉的资料的时候，他曾在几年前掳走了奥斯勒娃的一个国家的小公主，名字好像就叫夏洛蒂来着？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注意，通常来想的话那个公主应该只是以撒拉的实验素材而已，大概是碰巧有特殊的体质才被看上的吧？用完之后就会处理掉的。 “所以……你和掳来的女人……结为连理了？”圣安德烈难以置信。 “‘结为连理’？哈，不是这么浪漫的事情。” 以撒拉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最初，我只是想要个生育工具而已。” “生育工具……” “我说过吧？我的最终目标是完成真正的转生魔法，为此我做了大量实验，但还不够。转生魔法涉及到许许多多的知识理论，其中之一就是死者的活化。” “那是什么……？” “对灵魂的操作，让原生的灵魂以兼具生死的状态长存于世，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 圣安德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 他的“女儿”。 “你还真是，能做出这种混蛋事啊……！” 怒火在他心中燃烧。 “你把那女人当生育工具，实验材料，而你所谓的女儿就是你的实验结果，是个和其他不死生物同性质的怪物，她们……都是你的牺牲品！” 圣安德烈终究是个有世俗良知的人，再加上对万神殿教条的坚持，他的道德观不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哪怕做出这种事的是昔日好友也不行。 “牺牲品？或许吧，我确实是把她们当成消耗品使用的，但……她们的价值终究超过了普通消耗品。” “……啊？” 以撒拉的眼中透出落寞的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我……讨厌活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像一直以来支撑他的某物消失了一样。他的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都软软地斜倚在尸堆上，仿佛成了这一大堆尸体的一部分。他那半死亡的肉体令人目不忍视，而且圣安德烈注意到那些衰老坏死的部分好像更大了，甚至漫过了整个胸口。 “我不懂别人的心，我看不透别人在想什么，我研究死灵魔法的最初的初衷，其实也不过是……想看清那一张张脸孔后隐藏的灵魂而已。” 他抬起手拂过身体，拂过即将加入尸体行列的自己。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我吧？我讨厌活人，那些转个不停的眼珠，那些不断变化的表情，那些叽叽喳喳的嘴巴，那些胸膛下跳动的心，那些隐于肉体之后的灵魂，全都让我感到焦躁……甚至恐惧。” “所以你才……？” 圣安德烈至今都记得幼时的以撒拉是什么样子，当时的他被村民们视为“怪物”“瘟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诡异行径。 他在自己家里藏尸体。 不，与其说是“藏”，不如说是光明正大放在家中。 他亲人的尸体也是，周围死掉的小猫小狗也是，甚至曾捡回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尸体。 幼小的孩童，日复一日在家中与死尸为伍，任谁都会对他敬而远之吧？也就只有同样知晓失去至亲之人的苦痛的安德烈愿意和他相处。 “我喜欢死亡，死亡是静谧的，是温柔的，是平等的，不存在乱七八糟的不确定性，在我眼中一具干枯的尸体远比一个完整的活人要可爱得多，所以…………” 以撒拉垂下了目光，眼中那股对研究的狂热彻底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微漠的哀伤和深切的无奈。 “……我，对夏洛蒂感到恐惧。” “最初的最初，我努力让自己把她当成单纯的实验动物，当成一个没思想的肉块，这才能顺利与她结合让她怀上我的子嗣……也就是下一个实验品。” “我需要对她进行长期的观察，而且未来很可能还会用到，所以我一直没处死她，而是把她软禁在这，但……”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不知如何和她交流，甚至连和她对视都让我感到焦躁。我努力避免和她有过多接触，除了体检之类的事之外我从不碰她，和她同处一室只会让我难受……” “她究竟有多恨我，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努力投身于研究，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忘记我的住所中还有其他活人存在……只是一个她就很让我很头疼了，我不止一次想杀了她，但她是个珍贵的素材，杀了又可惜……” “然后……实验还是在继续，她产下了爱丽儿，我的实验结果……或者说样品。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似乎有所改变了……不那么畏畏缩缩的了，她就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照顾爱丽儿，而我……” “我……” “我更加困惑了啊……” 以撒拉长叹一声，身体完全躺下，逐渐涣散的双瞳看着飘雪的天空，不断有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眼中。 “我发现我无法把爱丽儿当单纯的实验材料看待，她……我越是看着她，就越是意识到‘这个少女是我的骨肉’……天呐……我那时才发现，厌恶活人的我，居然和活人的女子产下了新的生命……我成了丈夫和父亲……这真是……太可怕了……” …… “…………那，之后呢？”圣安德烈迟疑了许久，问道。 “之后……我，大概，习惯了。” 以撒拉又叹了口气，但这次他嘴角好像浮现了些许笑意。 “习惯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对她们的抵触感逐渐减弱了，我甚至……对，我甚至习惯了城堡中有她的存在，习惯了透过窗户看到她带着女儿玩耍……不知不觉间这对我而言已成常态。” 以撒拉抬起手，示意圣安德烈看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小小的手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道具，只是几条漂亮的绳子串着一颗橡子而已。 “这是……爱丽儿送给我的东西，虽然她很怕我……而绳子大概是夏洛蒂帮忙编的……她们当初把这个交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很不知所措……锁起来？扔掉？当作实验素材封存？我不知道……最后我也只好戴在手上了，虽然一直用袖子遮着没让她们看过。” “夏洛蒂真的很宠爱丽儿，不论她想玩什么都会陪同……不过爱丽儿似乎是个好孩子，很懂事的样子，而且也很活泼……一点也不像不死生物。” “爱丽儿的皮肤很冰，毕竟兼具生死的双重特性，她洗澡也是用凉水，当然夏洛蒂也是……但夏洛蒂似乎其实很怕冷，我想过给洗澡的浴室加上加温的魔法，但又觉得怪怪的……” “我给爱丽儿准备的食物都是不死生物会吃的带血的生肉，对此夏洛蒂好像不喜欢，但让她们吃和我一样的清汤寡水又不太好……” “夏洛蒂有时候会心情不好，她是想家了？还是单纯被爱丽儿偶尔的调皮惹生气了？我是不是该去安慰她……？我是不是该……为了她在城堡中增加点娱乐？” “偶尔会有抓住她的手的冲动……和她出去走走，和她谈谈心，和她……到阳光下散散步……就是那种冲动，但也只是冲动而已……” “夏洛蒂现在还活着……但她受伤了吗？伤得重吗……不知道啊……有点……不，应该是十分在意……” 圣安德烈还是第一次见以撒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与他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完全不符。而他只是侧着头，看也不看圣安德烈，只是用越来越小的声音不断呢喃，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夏洛蒂……她是个好女人。” 忽然间，他的音量大了一点，言语中流露出近似惋惜的感情。 “她很漂亮，很温柔，很……有礼节，而且坚强，我对她很满意……啊啊……对，不是对这个实验素材满意，而是……对她本人满意。” “我……” 以撒拉迎来了最长的停顿。 那是带有淡淡的伤感氛围的沉默。 唏嘘，感叹，惋惜，悲伤，庆幸……无数种感情在他眼中意义闪过，最后又归于漆黑。 …… …… “我……大概……不知不觉间，真的把夏洛蒂当作‘真正的妻子’来看待了吧？” …… …… “我想试着爱她，我想试着让她爱我，我想……我觉得我有很多事，很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可以做。” “作为‘丈夫’的话……” ~~~~~~~~~~~~~~~~~~~~~~~~~  呜哇突然有点心疼以撒拉酱了 第703章 欲 月亮被云层遮住了，黑夜短暂地陷入了更深沉的黑暗。 这黑暗就像完全不透光的面纱一样罩在夏洛蒂身上，她也有意地躲藏其中，用这天然的幕布遮掩自己的表情。 尽管如此，圣安德烈还是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光滑滴落在地，那是她的泪。 轻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夏洛蒂·菲尼克斯——不，‘夏洛蒂·奥杜怀特’。” “你的丈夫，你女儿的父亲，远比你想象中更重视你们。” “那家伙……哈，总是一副高姿态，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总是喜欢嘲讽我，说我‘不成熟’……” “明明他才是，说到底，不论过了多久……他都还是当年那个惧怕生者的怪人，不擅长和人相处，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可恨又可悲的以撒拉啊……既是坏事做尽的魔王，又是个孤僻又重感情的可悲者，是个寂寞的，怕生的，容易钻牛角尖的……让人无可奈何的家伙啊。” 对生者的恐惧。 对世界的逃避。 对法理的漠视。 对他人的冷漠。 对情感的笨拙。 对幸福的抗拒。 对永生的执着。 这一切加起来，最终造就了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奥杜怀特。 夏洛蒂沉默了良久——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 “谢谢你让我知道……他确实是爱我的。” 与此同时，流云终于飘走，清澈的月光再次洒落，照亮了她的脸。 她在流泪。 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泪痕。 但同时也在笑。 那是没有任何虚假成分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动。 这一瞬间，圣安德烈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某种震颤，一股发自内心的悲凉和同情涌了出来，无法抑止。 夏洛蒂·奥杜怀特这个女人。 她和以撒拉的感情实在太过扭曲了，一个是魔王、绑架和**犯、人格缺陷，一个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偏执狂和悲观主义者，这样的两人之间真的会产生爱情吗？但爱情却是产生了，为道德法理不容的扭曲感情，圣安德烈并不理解，也知趣地没有试图去理解。 “丈夫是爱着自己的”——这一对大部分女人而言都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最终寻到的真相，是精神的慰藉，是心灵的救赎。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在仇恨、孤寂和无助中挣扎了多久？如果自己能早点找到她，不是以薇妮的走狗，而是以以撒拉的旧友的身份予以帮助的话，多少也能减轻她的负担吧？ 但世上没有“如果”，圣安德烈最后能做的，也只有差强人意的亡羊补牢罢了。 即使如此，夏洛蒂还是向他致以谢意，明明他只是做了他早就该做的事情而已。 “……不，我才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能‘谢谢我’。” “啊？你在说什么啊，绕口令？” “不、不是的，只是……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嗯……” “……” “……” “……夏洛蒂女士？还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到面前女人的欲言又止，圣安德烈只好主动提问。 “……我有个相当失礼的想法，或者说很强人所难的请求。” “请说吧，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你。” “你之前也说过，以撒拉应该不是真的死了，而是以某种形式活在那个科黛伊洛中……我没说错吧？” “……仅仅是猜想。” “…………假如，我说我想找回以撒拉，你会帮我吗？” …… …… …… …… “嗯，当然会。” 圣安德烈久违地露出了符合他神子之称的爽朗笑容。 “毕竟，我也想和那混账好好叙叙旧啊。” ———————————————— ———————————————— ———————————————— “……………………？” 突然洒在身上的柔光让我醒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地用手遮住脸，待眼睛慢慢适应光线后，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秋米拉的大脸。 “呜呀……？” “起床咯，妮儿~” “姆……让我再睡会嘛……” 新的一天的新米拉也一样可爱，但强烈的困意让我爬不起来，我拽紧材质不明的柔软被子裹住身体。这床好舒服，超舒服的，可能是我这辈子睡过的最舒服的床，我以前从来不把睡眠当成一种享受，所以对床的要求只是‘能躺开就行’，现在才觉得舒适的床对高质量的睡眠真的太重要了。 而且……为什么我会这么困啊？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昨晚见了什么人，好像和某人聊天聊了一通宵，但现在完全记不清了。好困啊喵。 “妮儿？喂！妮儿！我早饭都做好了！” “喂我吃……要嘴对嘴的……” “咿呀！？真的！？不不不等等妮儿你睡糊涂了啦！快起床！” 秋米拉又强行凑到我眼前，气鼓鼓又红扑扑的脸好可爱，看上去好软软软软软…… （抱住！） “诶唉！？” “让我……抱一会……” “笨、笨蛋妮儿！别把我也拖到床上啊！” 我把她拖到床上了？无所谓啦……她抱在怀里软软的，但由于太瘦了，所以肩膀啊肘关节啊之类的都有点硌人，但这样也挺好……她身上还是香香的，很清爽的体香，还有些许咸咸的汗味，果然是刚做完早餐出汗了吗……zzzzzzzzz …… …… “妮儿？” “zzzzzzzzzzzz” “放手啊妮儿！” “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 “呜呜好羞人……” 秋米拉被妮尔丽斯像抱枕一样抱在怀里，虽然秋米拉也不是不能挣脱开，但……啊啊讨厌太舒服了！妮儿身上超柔滑超软的，贴在胸口的胸部也超丰满超有弹性，微微张合的小嘴中的吐息也甜丝丝的，身上还有好闻的薄荷系香气！啊，米拉可不是在享受哦，只是怕把妮儿吵醒了她发脾气才不挣脱的哦，真的哦！ “妮儿……” 看着这张表情松垮垮的可爱睡脸，秋米拉原本激情澎湃的心不知怎的冷却了下来。 一股如鲠在喉的惆怅感。 “妮儿……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她轻声问道。 但回答她的只有妮儿睡梦中轻微的呢喃。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吧？” ……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 “果然睡着了啊……” 没得到回应的秋米拉只好苦笑，而妮儿大概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了吧？那樱色的嘴唇翘起，嘴巴微微张开，能隐约看到洁白的皓齿和粉嫩的小舌。 “…………” 秋米拉忽然产生了一股冲动。 冲动来得太快，还不等她用理性加以遏制，身体就先行动了。 伸出舌头，轻轻拂过妮儿柔软的唇，然后在她的嘴角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妮尔丽斯的味道是如此清新又香甜。 秋米拉自己都对自己的大胆感到吃惊，无比的幸福感从嘴唇传遍全身，如此的炽烈，却又如此的理所当然。她努力让自己和妮尔丽斯贴得更紧一点，把头埋到妮儿的颈窝中，用鼻子努力嗅着她的味道，让少女的汗香和薄荷系的体香充满鼻腔，用小嘴轻啄着她的脖子和肩膀，全身心感受这吹弹可破的肌肤的柔嫩，用自己贫瘠的胸部和她丰满的双乳轻轻磨蹭，体会这身体无比诱人的女人味…… 大脑处于微妙的酩酊感中，但让她醉的不是酒，而是眼前这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这种感觉对秋米拉而言是陌生的，却又仿佛盼望了很久，长久以来被无视和压抑的本能，未经人事的少女对未知领域的好奇的和渴望—— 咕啾 “……啊！” 她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暖流经过。 从和妮儿肢体接触的部位开始，向上传到大脑，向下传到……很往下的地方。 努力压下冲动，稍微和妮儿拉开一点距离，把手伸到下侧探了探。 “…………” 温暖的，又粘粘的。 “呜哇……” 太糟糕了…… 羞耻感和背德感随着血液一起用上脸颊，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吧？擅自对着妮儿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擅自和她贴得这么紧，擅自这么无礼地感受她，擅自……性奋了起来，就算是真的两情相悦，这样也太…… （啊啦，情窦初开的小处女，总算要初尝禁果了？） （你……！） 那个讨厌的小声音久违地在她脑中响起，还是那么让人火大。 （没关系，不丢人的哦，尔早就想这么做了吧？本宫也说过，爱情就是占有啊，抢在别人之前，把这个尤物——） （少煽风点火了！就算想做……想做……我也一定要和妮儿两情相悦堂堂正正地做！） （噗哈哈哈哈哈！‘堂堂正正地做’？这句话超搞笑啊尔知道吗？） （有什么问题嘛，真是的……）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啊，要做就做到底哦~尔可是本宫的继承人，让女孩子快乐的办法，尔的身体可是记得呢~） （聒噪！） 秋米拉的心里大吼一声，爱丽丝·布朗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而她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再看向妮儿的睡脸时，那股粘稠的欲情和大脑充血的冲动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怜爱之情。 “……唉。” 轻叹一声。 爸爸妈妈走得太早，那时候的米拉还太小，她并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过这方面的教育。那之后的每天都过得十分疲累，事情太多，心事太多，以至于她几乎就没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就连自己做的情况都几乎没有。但她身上还有极刑魔王的一半，魔王的欲望，魔王的渴求，一直以来都努力无视的东西，现在……是集中爆发出来了吗？已经不敢想了，每次看到妮儿，“想更深地感受她”的冲动都会增强一点，这也是爱的一部分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欲求？ “搞不懂……呜呜呜……” 结果，她只能捂着通红的脸，在嘴角流哈喇子的妮儿身旁打滚而已。 而且—— “啊，得记得换条胖次……” 第704章 怕生的人（终） 非常抱歉，703和704章顺序放反了，原本这一章才应该是704，诸君见谅 ~~~~~~~~~~~~~~~~~~~~~~~~~~~~~~~~~~~~~~ “但是……” 圣安德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嘴唇已经无法停止颤抖。 “你这身体已经……” “是啊……已经……没机会了……” 以撒拉身上坏死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越来越快，本以为他只是极端衰弱而已，但现在看来…… “没错，安德，我正是我选择的结局。” 他是认真拿出全部实力和圣安德烈进行最后一战的，过大的肉体负担加速了死亡。 “原本我也没几天好活了，在这最后的时刻大战一场，其实是一种无痛苦的了断方式……而且这也是我最后的实验，转生的仪式。” “如果你成功了……你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在某一处某一刻重现于世？”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你的人格呢？记忆呢？其他的一切呢？” “……谁知道呢？” “…………” 圣安德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那这算什么啊……这样的话和‘彻底死掉’有什么不同？如果从里到外都变成别人的话……”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想要超越死亡就必须接受死亡，这是必经之路，或许未来会有人把这条路真正铺平，但那绝不会是我。” “………………所以，一直以来，你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一头待宰的猪？” “大概吧？” “…………！” 圣安德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凝成圣光的巨剑，一剑捅下——深深插在了尸体堆上，距离以撒拉的脖子只有不到一厘米。 “你接下来……” 巨剑的边缘无比锋锐，只要碰一下就会血溅当场，嘴唇颤抖不已的圣安德烈低头看着以撒拉，而以撒拉也平静地回望着他。 “你接下来……该不会想跟我说‘我出面和你决战，就是希望让你杀了我’之类的屁话吧？” 这句话从安德烈口中滑出，化作无形的波纹，消散在冰寒的空气中。 而以撒拉笑意更浓。 “安德，来了结我的是你真是太好了……我唯一的友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一点也不好！！！！” 圣安德烈彻底暴怒了，他一把抓住以撒拉的头把他拎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我来这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不想和你为敌，更不想杀了你！但你现在——现在——” “嗯，是啊，我知道，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半桶水啊……明明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却无法干脆地杀掉我，碍于无聊的同情和自我满足……” “一码归一码——” “爸……爸？” “！？” 那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在瞠目结舌的圣安德烈的注视下，一个幼小的少女，迈着不稳的步子，踏过无数尸体走了过来。虽然还十分幼小，但已经不难想象她将来会多么娇艳美丽，然而圣安德烈条件发射地绷紧了神经——他无法从这小女孩身上感应到“活着”的气息！ “爱丽儿……？” “爸爸……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所措的爱丽儿左顾右盼，看看半死的以撒拉，又看看抓着以撒拉的圣安德烈，陷入了混乱。 同样混乱的还有圣安德烈。 “喂，以撒拉，这个就是……？” “啊啊，我血缘上的女儿，实验的最重要产物之一，爱丽儿·奥杜怀特……没想到居然自己过来了，省得我拜托你去找她了。” “你的，女儿……” 圣安德烈细细地打量这个**。 除了皮肤惨白到让人怀疑她体内有没有血液之外，看上去完全和活人一模一样。 精致的容颜，乌黑的秀发，黑曜石般的双眸，略高的颧骨……这些全都和以撒拉如出一辙。 但以撒拉是直发，爱丽儿的头发明显有些卷，而且这脸和鼻子的形状，耳垂鼻翼之类的细节都和以撒拉不同，这些是遗传自她母亲的吗？来自那个名为夏洛蒂的，以撒拉的“妻子”的特征？ “她来这了正好，安德，还请你——” “——不、不许动爸爸！！” 然而爱丽儿突然跑着冲了过来，小小的拳头用力捶在圣安德烈身上——但她实在太矮了，胳膊也短，顶多只能够到圣安德烈的大腿。 “别动他！把他、把他放下！” 尽管这幼小的少女因为恐惧而脸色发青，但她还是努力施展自己小小的力量“阻止”圣安德烈，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怒火。不仅是圣安德烈，连以撒拉都愣住了，他显然从未想过这个和他一点也不亲的女儿居然会突然冲上来保护他，尽管她什么也做不到。、 “爱丽儿……” “爸爸你也抵抗呀！不然妈妈会伤心的！别让坏人——” “……爱丽儿，够了。” 以撒拉抬手的瞬间，圣安德烈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但爱丽儿立刻像断电一样倒了下去。少女的身体迅速消散了，变成浓稠的黑雾状物质，轻柔而迅速地融入了以撒拉的身体。 “……你做了什么？” “让她睡一会。” “她是被你吸收了？……死了？” “爱丽儿不存在死或生一说，她在转生仪式中的职能是保险装置和催化剂……简单来说就是，和我相融只是暂时的，转生完成后我们就会分开，她会作为独立的个体复原。” “……” 圣安德烈深深看了以撒拉一眼。 “这不太像是你的作风。” “……为什么？” “我虽然总是搞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还是知道的……她对你而言按说只是个一次性用品，你完全没必要增添‘转生完成后她会复原’这样的麻烦设置，让她自己消亡就好。如果是原本的你肯定懒得多费心的，但你还是做了。” “……” “你……就像你逐渐把那个叫夏洛蒂的女人视为妻子一样，你也把爱丽儿视为你真正的女儿了吧？” “…………谁知道呢？” 以撒拉陷入了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眼神不断闪烁，似乎在高速思考一些事情，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回到原来的话题吧，安德，关于我的死。” “你——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如果你还想让我杀了你的话——” “安德，我们分明都是大人了，却还是这么不成熟……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也是一样，所以——” “喂——！？” “由我动手吧，不必弄脏你的手。” —————————————— “就是……这样……？” 夏洛蒂动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从干渴的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就是这样，他居然还留着最后的一点魔力，突然行动，挣脱了我，然后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撞向……我插在尸堆上的圣光剑。” “…………” 夏洛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圣魔法对死灵魔法有天然的克制效果，而且当时以撒拉已经是半死的躯体了，别说贯穿要害器官，哪怕只是撞上去造成浅浅的划伤，若不作处理的话也会迅速致命。 “……” “……” “……” “……” “那，他岂不是自杀的……” “是啊……他一直都在找一个‘适合死亡’的场所和契机。他从小开始就和死亡为伍，少年和青年时期无限度地染指禁忌，在死灵魔法一途上比任何人走得都远的代价，就是灵魂和肉体的过早腐朽。” “爱丽儿也……” “是的，她其实一直都没事，以撒拉特意……留了她一命。” “但我看到了，在尸堆里，透过缝隙看到的……你和万神殿的人，用净化魔法把他们都……” “我和以撒拉都知道无数种伪造尸体的办法，从他那丰富过头的库存里找出他老早就准备好的代替品，完事后带去给精英部队看，他们当然不会怀疑。” “…………”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就亲自来验明实验成果吧’——以撒拉就是这么想的，像个傻子一样……” “……他最后没说什么吗？没说些其他的什么事吗？” “他啊…………” 圣安德烈闭上眼。 时至今日，他都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一刻。 朽烂的身体在圣光中不断被净化分解的以撒拉，面带着略显落寞的表情，说出像是遗言的话的样子。 —————————————— “小小的……只是我小小的请求……” “对夏洛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不会向你提出‘帮我照看好她’之类的为难的请求……只要，只要这一次不再深究她的事，只当她不存在放她走就行……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至于爱丽儿……她也是一样的，仪式结束后，她会和我一样出现在世界的某处……如果你运气好能找到她的话，拜托你把她带给夏洛蒂……如果找不到的话也不要自责……” “是的……她……夏洛蒂到最后都不知道……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不知道我对她的那些……关于美好未来的承诺都是虚幻……” “我一直在撒谎……等等，为什么呢……？我不记得我会屑于……用谎言隐瞒自己的死亡……为什么我会对她……？” …… …… …… …… “啊，原来是这样……” 净化的圣光即将把他的脸完全覆盖之时，以撒拉眨了眨眼，眼中浮现了恍然大悟之色。 “我一直不愿把我将死的事实告诉她，就是因为……怕她伤心啊……” “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啊，我……果然还是……对她……对她们……” “对她们”怎样——他的话只说了半句，而且永远不会有下文了。 他的身体化为漆黑的雾状缓缓消散，覆盖在他身上的圣光也静静蒸腾，光与暗，此刻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仿佛惺惺相惜的两人一样缠绵，然后作别。 第705章 湖上的爱 “呼姆姆姆姆姆姆姆姆姆……” 好困。 我记得我并没有低血压之类的症状，但今天早上的起床异常艰难，我还睡了个时间相当长的回笼觉，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吧？虽然不知道这破碎空间中存不存在正常的时间概念。 “奇怪……？” 我摸了摸嘴巴，摸了摸脖子和肩膀，又忍不住揉了揉胸。 怎么说呢…… 总觉得，这些部位都残留着……奇妙的触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很……柔软？麻酥酥的？有点奇怪，但并不觉得讨厌，反而好像还……呃……挺舒服的？ 走下楼来到小木屋的一楼，能闻到空气中飘扬的食物香气。秋米拉想必做好了早饭……不，现在应该是午饭了吧？她一定很早就在准备了，结果早饭我压根没吃……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厨房的一角是个烤箱，香气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好香……” “啊！？诶诶诶妮儿？” 正在洗菜的秋米拉吓了一跳，手里的卷心菜飞了出去，她惊慌什么呢？ “呜哇哇哇哇……妮儿……你、你醒来了？” “？嗯，醒来了啊？” “有、有没有……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不清楚啊，怎么了吗？” “没怎么没怎么！啊哈哈哈哈哈……” 秋米拉滴溜溜转过身把卷心菜啪叽啪叽切碎，明明还没洗干净……算了。 “呐……” “什什什什么事！？” “别一惊一乍的啊，我只是问问烤箱里是什么。” “诶诶诶那个就是普通的烤肉啦，因为要烤的时间很长所以我做早饭的时候就烤上了。” “嗯……抱歉，睡过头了，没吃早饭。” “连着午饭一起吃就好！嗯嗯就是这样！” 从背后能看到她耳朵都红了。 啊…… 是不是，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秋米拉。” “嗯嗯？” “其实……那种事……我也不讨厌的。” 啊啊真是的。 直接说出来的话……好吧，果然连我自己都跟着羞耻了起来，但她在我身上留下的吻的触感却阵阵发烫，就像烧起来一样，让我也有了奇怪的感觉。 “…………………………啊？” 她怔住了。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菜刀从她手里咣当一下掉落，而她迅速捂住红得快滴出血的脸扭个不停。 “你注意到了？等等等等今天早上你其实是醒着的？” “半梦半醒吧。” “那那那那那我做的那些……” “咋说呢……” 我也不好意思起来，手摸着后脖子回忆道。 “先是轻轻舔了舔嘴唇，还在嘴角轻吻了一下……不过位置很偏所以应该不算初吻？然后还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又是亲又是吸又是啄的，还在我胸……胸部蹭来蹭去……啊果然还是难为情。” “这这这这这你这不是全程都醒着的吗！？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她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糟糕，好可爱。 “没事呀，我不是说了吗，我感觉并不讨厌，倒不如说……还有点开心？” “呜呜呜呜要被妮儿讨厌了……诶？开心？” “是啊……怎么说呢？能被一个人像这样……不是病态地，而是正常地、真心地倾注爱意，能被人爱着……而且这个人是你，我……总之就是挺开心。” 啊……完了。 本来我是想臊一臊秋米拉看她脸红慌张的样子的，结果我现在脸也想烧起来一样……这像表白一样的说辞是怎么回事啊？感觉怪怪的。我获得人性之后因为恐惧和无助感的侵袭，异常惧怕他人的触碰。总感觉男人触碰我就是想侵犯我，女人触碰我就是想伤害我，但对秋米拉就不会有这种隔阂感。 毕竟是所谓的……呃……‘两情相悦’？就算不说出来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就觉得难为情…… “……” “……” “……” “……” 鬼知道我们红着脸对视了多久—— “……呐，米拉，能教教我做饭吗？” “啊好好好的！从哪一步开始？” “呃……基本的切菜？不使用魔法，而是用自己的手拿着刀普通地切。” “好的！交给妾身吧！” …… 我站在案板前，右手拿刀，而秋米拉站在我背后，双手绕过我的身体把着我的手，这个姿势就像把我抱在怀里一样。但她的身材比我纤细，个子也比我矮一点，所以她必须踮起脚才能约过我的肩膀看到案板上的菜，这样倒也很是可爱。 我后背能感觉到她前身的触感，她的胸部真的很平，但也很柔软……我知道这么说很矛盾，但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娇柔又易碎。 “然后，沿着这条线切下去，对，慢慢来……” 她的呼吸拂过耳郭，痒痒的，感觉很奇怪，但也很舒服，能让人心中升起暖意的舒服。 并不是我真的对做饭产生了兴趣什么的。 只是…… “趁着现在，多体验一些以前没怎么尝试过的事情吧”——这样的想法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大多数人活着都不知道心存感激，这些自毁人生的人对生命没有丝毫的尊重，人只有到死期将近之时才能真正懂得人生价值，才会真正反思自己的一生。 我的一生是残缺的一生。 我想填补它的残缺。 就算只是杯水车薪我也想努力尝试，努力给人生增添一点意义，增添一点乐趣，哪怕只有微末的一点点也好。 “对，然后现在把火关小，可以盛出来了！” 我真正意义上烹饪出的第一道菜——迷之浓汤完成了，虽然看上去有点怪怪的，但问起来还算不错。盛到碗里尝了一口，味道还行，并不算美味，但也不会难吃到夸张的程度，就是纯粹的“一般”。 另一边，秋米拉已经做完了所有菜，还把烤箱里的烤肉取了出来，香气扑鼻。 她真的是个好厨师，家务也很拿手，将来一定能成为人见人爱的贤妻良母吧？ 到那时……我不在了，陪在她身边的人会是谁呢？ “妮儿……？” “啊，我没事，吃吧吃吧。” “嗯……” 我刚才一瞬间肯定露出了相当阴沉的表情吧？米拉也有点狐疑，我还是不要想那些了，别为以后的事担忧，专注在当下吧。 …… …… …… 吃饭的过程倒是很平淡。 我们一边聊着以前的事情一边吃着，味道都很好，中途贺拉克图还来了一次，跟我们汇报了一下近况。 “是吗，玛耶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了？” “但是万神殿基本是彻底被毁了，还好其他关键人物都没事，大贤者也醒来了。” “那就好……” “值得一提的是，你们的两个老朋友也平安无事，她们现在还在玛耶处理一些私事，之后她们应该会来看看你们的。” “诶……？” 察觉到了我脸上的异色，贺拉克图解释道：“对现在的你而言友人是必要的，和友人熟人多交流是调整心理的第一步，而且你应该也想见见她们吧？” “确实如此……嗯，就这样吧。” 说起来，对，还有夏洛蒂和塞卓昂啊。 我将死的事实……也得让她们知道才行，感觉变得更麻烦了。 “…………？” 贺拉克图似乎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眼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异常吧？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呢，泽拉赫小姐。”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累了吧……” “嗯……如果是精神上的疲劳，我建议你们坐小船到湖上散散心，互相说说……‘心里话’。” 他在“心里话”上加重了语气，同时眼神瞟向秋米拉。果然，他们都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劲了，但是等一等，求求你们等一等，时机让我自己来选择—— “呐，妮儿？听贺拉克图说的，我们去划划船怎么样？” “…………嗯，好吧。” …… …… …… 波平如镜的湖面反射着晶石散发的光粒，就像倒映在镜中的银河，美不胜收。 而我们乘坐的小木船从湖面漂过，后面跟着一直线的尾浪，就像把这面镜子从中切开一样。水面清波让船体轻微晃动，就像摇篮一样令人安心。 我们给船身施加了简单的水魔法，即使不用动手划也会自动前进，时而平稳时而轻晃，我和秋米拉并肩躺在其上。我身上只穿了最近常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秋米拉穿着仿佛是和我成对的黑色连衣裙，上面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只是普通的款式而已。这样是最好的，我们都能以最普通的状态放松身心。 贺拉克图的建议果然是对的。 仅仅是躺在摇曳的小船上静静看天，就感觉心灵无比的宁静。 但我知道这份宁静不会长久。 随着时间推移，秋米拉似乎有点局促不安了。她一定正在犹豫吧？犹豫要不要打破这宁静，向我询问那些她在意的问题…… 我需要抢在她前面。 并不是刻意抗拒她。 而是我觉得……在那之前，应该有更重要也是更有必要说的话。 “妮儿——” “秋米拉·埃隆梅德，” 我近乎蛮横地打断了她，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我就侧过身，捧起了她的脸。 “……我喜欢你。” “嗯……？诶！？” “自从你挺身而出，把我从苦难中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喜欢你了。”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我径自把她拉进，把脸凑了上去。、 吻住了她的唇。 第706章 父女与被世界厌恶者（1） 密斯拉学院，中央，大图书馆—— “这里……一点也没变啊。” 塞卓昂走在无数书架之间，这些书架有的好端端的支在地上，有的悬浮在空中，有的像床头柜一样低矮，有的顶到了高达百米的天花板。大量铭刻了悬浮魔法符文的平台在书架之间缓慢飞行，即使现在这里已经无人，但整个图书馆的系统还是在正常运作。 看上去颇为滑稽。 这么傻的设计是谁想出来的来着？ “…………好像是我啊？” 她低喃着，忍不住露出苦笑。 学生时期的事了。密斯拉学院自古以来都乐于接受各种种族的学生，从身材细小的妖精到魁梧的巨人都有，所以才有这么多尺寸不统一的书架。为了方便学生们拿取书籍查阅资料，学院开启了优化图书馆阅览系统的项目，当时这活就落到塞卓昂头上了。 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那时候全都是些烦人的事，不过以前那些烦人的事现在再回想起来的话……确实挺怀念的啊……你说是吧，老太婆？” 塞卓昂回过头，半笑不笑地看向自己身后打开的空间门，以及从中现身的老妇人。 “你的反应还是一样敏锐。” “是你动静太大了。” 虽然比不上马格纳斯，但伊美尔这个管家婆一直以来也和塞卓昂很不对付，见到之后也会恶语相向的，但现在塞卓昂并没有和她耍嘴皮子的意思，那太无聊了。 “好久不见，塞卓昂。” “什么好久不见？明明两天前你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正式的打招呼还是第一次。” 伊美尔的声音依然冰冷又僵硬，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自打塞卓昂开始记事起，这个老妇人就一直是这幅样子了。 “所以，有何贵干呢？是他派你来的吧？” “是的，有些事他必须亲口和你说明，跟我来一趟吧。” “不给我点缓冲的时间？没点犒劳或者奖赏吗？” “无聊的玩笑话就免了，我还以为经过这一遭，你的性格能变得严肃点了。” “……喂喂，我难得不是和你撕逼而是好好和你开玩笑诶，你就不能表现得感动点吗？” “………………” 伊美尔诧异地看着塞卓昂，她这时才发觉……这个大小姐居然真的在好好和她说话。这么久以来，“和塞卓昂对话时总要话中带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现在塞卓昂既没挖苦人也没爆粗口，反倒让伊美尔不习惯了。 “……你居然稍微懂点礼节了。” “我一直都很懂好吗？只是不想用罢了。” “那就是和不懂没区别……走吧。” 她进行了一段又长又枯燥的咏唱，空间门中的旋涡变得深邃了少许，塞卓昂知道这咏唱是类似“秘钥”的效果，能让空间魔法通往拒绝外人进入的特定隐秘场所。 “这是要去哪？” “一个各种意义上都很重要的地方……” 伊美尔一只脚踏进空间门，向塞卓昂招了招手。 “……魔法女神，密斯拉·海德里希的陵墓。” —————————————————— 海德里希城地下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秘密隧道中—— “照明魔法……居然没用？” 从空间门走出的塞卓昂在伊美尔的带领下前行，她向眼中注入魔力却无法看透黑暗，想用照明术但魔力的光亮很快就被吞没在黑暗中。 “单论历史意义而言，这里可是比星穹废墟更加重要的圣地，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在前面引路的伊美尔书中握着类似符咒的东西，只有那玩意的光能照亮黑暗。两人在沉默中走了许久，地下水弄得脚下的路非常滑，而且头顶的钟乳石也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狭窄。 “……什么圣地会建在这种地方？”塞卓昂忍不住发问了。 “不是说了吗？魔法女神密斯拉·海德里希的陵墓。”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了，但……既然是魔法的始祖的永眠之地，理应建得更……郑重一点吧？在上面盖个宫殿，供人们天天朝拜之类的……” “密斯拉·海德里希原本只是个凡人，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她最早发现了系统的魔力使用方法，创造了最早的魔法体系，令远古的混乱时代走向文明，这些事迹一传再传就被神话了，她也被传成了将魔法赐予玛耶的神。” “只有人才会有死去的肉身，而神是不会有陵墓的。” “……也就是说，不把这地方公诸于世，是为了维持密斯拉的‘神性’？” “有时候，信仰比真相更值得维护。” “…………倒也是呢。” 密斯拉可以说是玛耶史上第一个被全民信奉的神。 其他的生命之神、医药之神、死亡女神之类的，都只是以密斯拉为开端衍生出来的虚构人物罢了。毫不夸张地说，密斯拉的神性就是玛耶人的信仰的起点和根基，所以她必须是神，所以她必须和凡人划清界限。 “可怜的女人……” “嗯？”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 “被误解，被神化，被捧得虚高……” “……别想这些了，到了。” 穿过几层魔法的帘幕，打开被奇特的古魔法封锁的门，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一个圆形的石室。 说是“陵墓”，塞卓昂一开始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就算不是金碧辉煌，至少也算恢弘大气的地下建筑群。 结果就只是这么个……把石头地穴进行粗糙加工的产物罢了。 说是“开阔”，也只是和来的路上的地道相比而言，其实还是个不算宽敞的小地方。别说王公贵族，哪怕是稍微有点钱的人修的墓都比这强得多。 房间中央是个雕像，基本上就是海德里希大宅庭院里的密斯拉雕像的缩小版，但要粗糙得多，表面上也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除了雕像外还有个石棺，材质不是什么绝世的天材地宝，没有镶金带银，甚至都没什么华丽的纹饰之类，就只是个光秃秃的石头棺材而已。 这就是，创造了魔法，促使玛耶走向秩序和文明，被无数人敬畏并神化的那个伟人的长眠之地。 “……还真是，够简陋的。” 塞卓昂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确实，她配得上比这强无数倍的陵墓，但既然在此永眠是她的意愿，那我们这些后辈就无权干涉。” 那冷峻的男声响起。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从雕像后走出，与塞卓昂面对面。 第707章 父女与被世界厌恶者（2） “在历史早已难以追溯的古代，世间虽有魔力存在，但尚不存在高效使役魔力的完整系统，没有任何相关学说，人们就像动物一样仅凭本能粗暴地吸纳和释放魔力。” 马格纳斯的目光移向密斯拉·海德里希的雕像，缓缓说道。 “那是个充满野蛮和暴力的时代，人的强弱完全取决于天赋，天生有高度亲魔体质的人便是绝对的主宰者，天赋稍逊的人只有被奴役的份。” 马格纳斯向伊美尔示意，伊美尔立刻从空间中解开了复杂的锁，凭空取出了大量……只能被称为“碎石块”的东西。这些原本应该是完整的石板，但历经岁月早已老化，只能从斑驳的纹路中勉强看出文字的痕迹，而这些文字也是早已失传的超古老文字。 “这是当时密斯拉的门徒们所写的宝贵记录，而且是历经风雨被密斯拉的直系血亲保留下来的珍品，真实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情况。” “……那倒的确是极为重要的史料呢。” 塞卓昂仔细看着那些远古文字，尝试着解读，她并不惊讶地发现自己读起来并没有太多障碍。 “出身贫贱，姿色平庸，又因为异于常人的白发红眼被人们排斥，这样的她奠定了后世几乎所有魔法的基础，创造了世上最早的冥想方式，发明了世上第一个魔法，构筑了世上最原始的魔法体系，写下了第一本魔法著作，把魔法的雏形传授给和她一样的贫民们，教出的许多徒弟后来都成了一些魔法流派的开山祖师……嘛，倒是和我想象的一样啦。” 塞卓昂耸了耸肩，似乎觉得有点无聊。 “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歌功颂德，宣扬密斯拉作为魔法鼻祖的伟业的话……抱歉，我还是不想奉陪了，你不觉得比起这些，还有其他事更重要吗？”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重要，你给我闭嘴听好——” “……啧！啊，啊，啊，是啊，闭嘴听好闭嘴听好，你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一句话吗？” “我要说的事很重要，注意点你的态度。” “……注意点我的态度？” 原本还一脸兴趣缺缺的塞卓昂就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要注意态度的是你吧？我来这可是认真地想和你好好交流啊？说真的我懒得管你有什么黑历史，懒得管你做过什么傻事或者有什么苦衷，难道你觉得我连和你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别跟我耍嘴皮子了，你——” “对对对，我什么都不懂，但你丫啥事都瞒着我我怎么可能懂？你不会对我说‘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废话吧？” “我再说一遍，注意点你的态度！” “我也再说一遍，要注意态度的是你！！” “你这——” “马格！！！” 伊美尔喝止了两人。 而且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她带刺的态度是冲着马格纳斯去的，而不是塞卓昂。 “马格，现在是你的不对，塞卓昂她是真的想好好和你交流的。” “……” “我知道你保持这种高压的态度这么久已经改不掉了，但至少没必要把气氛搞僵吧？” “…………” 马格纳斯动了动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咂了咂嘴。 “好吧，好吧，乱七八糟的暂且不论……塞卓昂，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关于这个‘世界’以及‘密斯拉这个人’的一些‘真相’。” 他的语气稍微软化了一点，但也只是软化了一点点而已，即使如此对他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什么真相？” 见马格纳斯这样，塞卓昂的火气也立刻消了，她感觉自己最近消火越来越快了。 “当初，我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就是在这里跟我说明一切的。这世上存在一些‘危险之物’，这直接关系到密斯拉的崛起，以及海德里希家族作为魔法女神的后裔所肩负的义务。” “…………？” 感觉话题的层次一下子不一样了，塞卓昂下意识绷紧了身体，集中精神。 马格纳斯闭上眼，整理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了下去。 “塞卓昂，你可知道……这世界是存在‘意志’的。” “……世界的意志？” “对，可将其称为‘世界意志’。” “姆…………” 塞卓昂总有种在哪听过的感觉，是妮尔丽斯曾经提到过吗？不清楚…… “简单来说，构成人界的666个世界，包括我们玛耶，都存在独立的意志。世界意志是这世界的自保系统，它在冥冥中引导世间万物的发展，并在有异常的危险出现时保护自己。” “‘异常的危险’？指的该不会是……” “对，就是科黛伊洛这一类人……或者这一类事物。” 马格纳斯点了点头，眼神凌厉了起来。 “你知道吧？这世上的魔法虽然多种多样，绝大部分事情都能用魔法做到，但有些领域是魔法也无法触及的。” “……世界上不存在直接操控时间的魔法，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死，无法从无到有创造灵魂，因果律不能逆转，其他还有很多限制……没人能打破这些限制，是这样的吧？” “是，也不是。” 马格纳斯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因果，时间，生死，须臾和永恒……这些都是构成这世界的法则的基础，基础不能被任何人撼动，否则会对整个世界都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但现在却有了科黛伊洛这个例外。” “她并不是第一个例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早在久远的过去就出现过一些像她一样的人了。超脱生死，逆转时间，打破虚实界限……这些许多贤者和魔王穷尽一生都无法实现的事情，有些人‘碰巧’就能做到。” “‘碰巧’？” “对，或天生，或机缘巧合，有些人就是不用刻意付诸努力就能获得如此超规格的强大能力，这是世界规则固有的缺陷所导致的漏洞。但相对的，代价也是极大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够长存。” “因为‘世界意志’？既然世界意志的作用是世界的自保，那它就不可能容忍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存在……这类人就是所谓的‘被世界厌恶者’吧？” “对，当一个人获得了能撼动世界根基的力量时，他就会沦为被世界厌恶者，世界意志会穷尽各种手段……甚至有可能会亲自出面，将其抹消。” “原来如此……但你刚才说‘这直接关系到密斯拉的崛起’？她和世界意志有什么关系吗？” “我刚才也说了，世界意志会‘在冥冥中引导世间万物的发展’。” “……哈啊？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塞卓昂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惊讶之色。 “你该不会是说……密斯拉发现魔法，将玛耶的文明引入新时代——其实靠的不是她自己？这是世界意志引导的？是世界发展的必然！？” “身为密斯拉的后人，这话由我说出来或许对祖先有所不敬，”马格纳斯轻轻摇了摇头，“但事实上……说难听点，密斯拉只是个出身低贱的贫民，没受过什么教育，没有特别的血统，没有获得足够的知识和眼界的条件，她本身甚至对魔力都没什么亲和性。这样的她却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才智和气运，能在短短几十年间仅凭自己一人从无到有奠定魔法的基础，整个过程顺风顺水，而且这真的就是史实……你不觉得这太夸张了吗？” “……的确啊，任谁听都觉得太扯淡了，如果除去神性的光环单独看密斯拉这个人的话，她的崛起实在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了，不是一句简单的‘天资过人’就能带过的。” “是吧？密斯拉自己当然也有所自觉，你看看吧，石板剩下的部分有她自己亲手记录的真实。” “嗯……” 塞卓昂从一堆碎石板上翻出看上去最久远的几块，看着看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喂喂喂……这……‘迷迷糊糊地听到陌生的声音’？‘脑子里突然浮现陌生的想法’？‘任何研究都能顺利得到结果’？‘能只靠直觉看出他人的魔法资质’？这……骗鬼啊？” “但这真的是她早期亲自写下的，能看出来当初的她对此也很困惑。” “该不会是……世界意志？世界意志想把魔法传授给人类，所以就让密斯拉……呃……充当了类似媒介的角色？” “你可以这么认为，玛耶是‘魔法的世界’，随着文明发展，魔法‘终会成为主流’。这是冥冥中的必然，这是这世界的命运，而密斯拉·海德里希就是充当了让人类文明迈进魔法时代的扳机。” “照你这么说，这岂不是……和她的资质或者才能之类的都无关，她……只是恰好被选中了？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她能发明魔法只是运气好？” “其实对这世界而言选中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让魔法流传于人世即可。就算密斯拉运气差没被选中，也必然会出现其他被选中的人，成为所谓的‘魔法之神’。” “所以我们的老祖宗，魔法的发明者，改变玛耶人类史的伟人，说到底就只是个运气好过头的暴发户！？”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 马格纳斯正色道， “要正确评价一个人的话，就要看那人在拥有力量之时做了什么事。” ~~~~~~~~~~~~~~~~~  玛耶最古玛丽苏——密斯拉·海德里希 第708章 父女与被世界厌恶者（3） “…………很遗憾，就是这样。” “这……这……那这算是什么嘛？魔法不是神的恩赐，也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只是单纯的……‘在这世界中必然会诞生’的东西？那密斯拉她……她……” “是不是顿时感觉魔法女神的形象崩塌了？” “废话啊！仅仅是运气好，就能被人当成神从远古崇拜至今？这……说真的，有整个世界的意志做后盾，换我我也行啊！而且绝对比她做得好！” “确实如此，但……” 马格纳斯的目光垂了下来，似在感伤。 “一个人怎么获得力量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个人会如何使用力量。” “……你是指，她把魔法之力在世间广传，所以她一定是个英雄？”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哈？” “她是在阿勒克提克大陆的中心——现在的星穹废墟所在之处，和最早的被世界厌恶者同归于尽的。” “………………哈啊？” 塞卓昂瞪大了眼睛。 “等等，等等等等，那个地方按照神话的内容来说的话……” 在玛耶的神话体系中，诸天众神让世界从一片混沌中现出形态，每个神明都将自己的力量投映到世界中，从而使世界向多元化不断发展，变得日渐丰富多彩。尽管每个神明的力量和司掌的事物不同，但彼此之间并无严格的高下之分，然而随着世界越来越完善，众神对“这个世界最终应当展现出何种姿态”而产生了分歧。 人类所拥有的一切诸神都有，因此他们也像人类一样有私心，会动怒，会制造不和。于是分歧演变成争吵，争吵演变成打斗，打斗演变成战争。众神之战，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而星穹废墟就是最终的决战之地。经过最终的大战，最为强大的三位神明——生命之神，魔法女神和战神看到人世因为神战而满目疮痍的惨状，纷纷流下眼泪，形成了包围星穹废墟的平原——神泪之原。 ——这是几乎每个玛耶人都知道的神话，传唱度极高。 有人认为这只是个神话故事，有人认为这是上古时代众神发生的真事，有人将信将疑，而几乎没人知道其中真相。 “远古时期，众神的大战绝非子虚乌有，这个神话的诞生是有蓝本的，那个蓝本正是——魔法鼻祖密斯拉·海德里希，和最早的被世界厌恶者的决战。” 马格纳斯用沉重的语气道出了远古时期的真相。 “当年的被世界厌恶者究竟是何许人已不可考，唯一能确定的是……现今许多传说中的‘恶神’‘邪神’之类的形象最早都来源于那个人。” “…………” 魔法的鼻祖，“暴发户”密斯拉·海德里希，和最早的被世界厌恶者在阿勒克提克中心大战了一场，于是形成了所谓的神泪之原。他们的惊天大战被少数人记录下来，流传后世，并在添油加醋之中变成了所有神都卷入的诸神之战。传到现在，别说参与者，就连起因经过和结果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远古时期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在此发生”这个事实。 “…………” 塞卓昂依然无言。 她默默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少量魔力在掌心汇集—— “Heydrich！” 一声非常简短的咏唱，她手中闪过一道细细的光束，压缩成团的魔力飞出，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引发了非常小规模的爆炸。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魔法——“定向魔爆”，把少量魔力凝成团块定向发射出去，然后引爆。非常简单，非常粗暴，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成分，是无数魔法学徒最先接触的一批魔法。而它的咏唱咒语——同时也是世界上第一个魔法咒语——“Heydrich”（海德里希），被密斯拉本人当成了她的姓氏以作纪念，同时也被她的后人继承。 “……我，有个疑问。” “我大概能猜到。” “密斯拉那家伙是‘凭什么’和被世界厌恶者决战的？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其他被世界厌恶者，但看看那个科黛伊洛就知道那是群什么怪物了。” “确实是一群非常非常麻烦的家伙。” “即使是魔法高度发达的今天，被世界厌恶者依然有凌驾于大贤者之上的力量，密斯拉根本不可能和那种人抗衡吧？巅峰时期的密斯拉的实力，换算到今天也就是中级魔法师的水准吧？别说被世界厌恶者了，随便找个像样点的魔兽就能啃死丫啊？” “因为她有整个世界做后盾啊。” “呃……” 塞卓昂的眼角止不住抽搐了几下。 “所以密斯拉这人……被世界选中成了魔法的老祖宗，又有世界给她站台助她打败超强的对手……你确定这不是什么下三流的小说的剧情？用地球的话说就是玛丽苏吧？” “真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不是说了吗？‘同归于尽’。” “有全世界给她撑腰结果才拼个同归于尽？那岂不更丢人？” “并非如此，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不同世界的世界意志，其表现方式和行事风格应该也有所不同。有的世界的世界意志大概会亲力亲为，直接追杀被世界厌恶者吧？但也有些世界意志，比如玛耶……本身并不具有形体，必须以某物为容器才能显现力量。” “难道说……？” 塞卓昂意识到了关键，脸上的不屑也转为凝重。 “玛耶的世界意志要显现力量，必须依凭于某人，不然它大可不必找密斯拉当代理人。世界意志选了密斯拉将魔法研究出来并发扬光大，而她任务完成得还不错，于是……有危难出现之时，她自然也成了首选。” “这……喂喂，要干死被世界厌恶者的话绝对要超大量超强的力量吧？如果是贤者或者大贤者级别的还好，但密斯拉巅峰时期也就相当于中级魔法师吧？她……承受得住？” “当然承受不住，‘容量’实在太小了，让她来强行承受世界意志的力量讨伐世界之敌，确实太过勉强了。” “……所以她死了？” “根据记录中留下的只言片语，应该是耗尽一切力量后……肉体终于彻底崩坏了。” “……身为魔法之祖的密斯拉，不可能不知道成为世界意志的容器的后果吧？” “是啊，她知道，她是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前提下，自愿成为容器，奔赴战场的。” “………………” “尽管她的成功几乎全靠运气……但在世界存亡大义的抉择上，她选择了舍生取义，这样的她毫无疑问是个英雄。” …… …… …… “而这，也成了密斯拉的后人——也就是我们海德里希家族从远古延续至今的义务。” ~~~~~~~~~~~~~~~~~~~~~~~~ 灵星的世界意志：行事夸张霸道，但事必躬亲 玛耶的世界意志：比较委婉，较为可控，但无法亲力亲为 第709章 父女与被世界厌恶者（4） “而这，也成了密斯拉的后人——也就是我们海德里希家族从远古延续至今的义务。” “…………！” 马格纳斯的语气更沉重了。 塞卓昂也不知不觉抿紧了嘴巴，她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啥了。 “魔法之祖，密斯拉·海德里希，自愿牺牲，化作世界意志的代理，将危害世界之物讨伐，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功业。击杀被世界厌恶者时她也耗尽了一切力量，连生命都完全透支了，她在奄奄一息之际吩咐人建造了这个陵墓……不，与其说是陵墓，更近似于‘祭坛’。” “……为了留下后手，为了应对未来可能的威胁？” “对……密斯拉的后人，也就是我们海德里希家族，从那之后就背负了‘讨伐被世界厌恶者’的伟大职责。海德里希家族几乎每一代都会出至少一个贤者，这你应该知道吧？” “是啊……” 海德里希家族是玛耶历史最悠久，势力也最大的魔法家族，巩固其地位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极高的贤者出产率。同一时代之内，海德里希家族至少会有一个贤者级别的强者，通常都是家主。 “莫非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作为世界意志的‘容器’，击败被世界厌恶者？” “是的，身为密斯拉的后代，血统越是浓厚，越是纯正，世界之敌出现时就越容易被世界意志选上。被选中之人会来到密斯拉之墓，在此接受世界意志的力量，成为新的代理人履行义务。” “所以才必须要贤者吗……就算是硬堆出来的贤者也好，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同一时代中海德里希家族必须有一个贤者存在，为的就是如果被世界厌恶者出现了，需要……” “需要献上合适的容器，没错。” “这样啊……” 塞卓昂抚摸着密斯拉的石棺，沉默了。 海德里希家族是全玛耶贤者出产率最高的魔法家族，但相对的质量却参差不齐。 那些能担大任的强大贤者当然有很多，但仅仅是强行提升到贤者境界实力却跟不上的家伙也有不少，因此还经常受到同时代其他贤者的嘲笑。 原来是这样吗？ 海德里希本家的着眼点并非争夺世俗中的名利，哪怕是靠资源硬砸出来的贤者也好，只要拥有容纳世界意志之力的容量即可。贤者的出产不可中断，哪怕几率极低，但一旦世间又有被世界厌恶者出现而海德里希家族人才凋敝的话，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我说啊，被世界厌恶者什么的，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吗？” “次数并不多，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会出一个，根据家族秘藏的记录来看，算上密斯拉最初击败的那个也只有十四人而已。” “十四人……” 塞卓昂垂下目光。 虽然马格纳斯加了个“而已”，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塞卓昂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可怕。玛耶的众生曾十四次面临灭顶之灾，而除了海德里希家族的核心成员外的一切人都对此浑然不知。 而到了当代…… “……所以，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就是最新的，第十五个被世界厌恶者。” “是的。” “而你就是……或者说‘本应该是’这一世代的，海德里希家族的贤者。” “……是的。” “但科黛伊洛还活着，活得好好的，甚至在莱本托德那混球的帮助下达到了力量巅峰……” 马格纳斯的表情绷紧了。 塞卓昂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悔恨”的表情。 每当新的被世界厌恶者出现之时，海德里希家族当代的贤者就会来到密斯拉之墓，化身容器接纳世界意志的力量，将危害世界之人讨伐——本该是这样的。按理说马格纳斯也该履行义务，作为世界意志的代理人，讨伐科黛伊洛，了结一切。 但是， 毫无疑问，马格纳斯没能做到。 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能是科黛伊洛命大，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但不论如何，马格纳斯失败了，现在的他日趋衰弱，而科黛伊洛越来越强。 放眼全世界，既是知情人，又是可用之才，还有合适的血脉，这样的人还有谁？ 马格纳斯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但没发出声音。 伊美尔眼神闪烁不定，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别处。 而塞卓昂—— “所以……我？你打算让我来接替你？” 塞卓昂低着头，马格纳斯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么多年来，你传达给我的唯一的信息就是……变强，变强，变强，不断变强，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我总算有贤者级别的力量了，终于是个合适的容器了，终于能被拿来用了？” “塞卓昂——”伊美尔想插嘴，但立刻被塞卓昂打断了。 “好啊，真他妈好啊，真是何等‘大义’啊！不被世人所知的英雄，无数年来默默守护世界和平，一代一代人都是自我陶醉的高手，好了不起的家族啊！能把堂堂贤者当成量产货，真他妈牛逼哈？” “塞卓昂，别这么说——” 听不下去的伊美尔又想插嘴——但塞卓昂已经自行冷静下来了。 “不过……嘛。” 塞卓昂吊起嘴角，露出半是嘲讽半是无奈的笑。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合适的打败被世界厌恶者的办法，而且与其等出事了再找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备好合适人选，这样更有效率……嗯？你这是什么表情？” 马格纳斯说起家族秘辛这些沉重话题时都没出现什么夸张的表情，但他现在满脸都写着惊讶，双目圆瞪，嘴巴大张，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就连伊美尔也是一样的表情。 “……你们都怎么了？” “不，只是……呵，看来你偶尔还是能说几句中听的话的，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哈啊？你找茬吗——啊啊算了，跟你争真是无聊死了。” 塞卓昂恼火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爽，但她懒得发火，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我该怎么做？反正现在能当世界意志代理人的只有我了吧？” “…………等等，塞卓昂，你真的愿意？” “看你现在这幅惨样就知道不会轻松，不过……反正不至于死吧？这样的话以后补救的办法多得是，而且我也看科黛伊洛和莱本托德那俩混蛋不爽很久了……还是说？” 塞卓昂扬起眉毛，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吧？” 而被塞卓昂挑衅般看着的马格纳斯—— “别说开无聊的玩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让你顶上。” “嗯……嗯？” 什么叫“如果可以的话”？ “甚至都用不着你顶替我，别看我现在身体是这样，再当一次容器也是没问题的。” “那你还——” “但已经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马格纳斯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那表情就像抱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不可能？为什么？” “玛耶的世界意志已经在十七年前消亡了。” “………………………………………………………………………………………………………………………………………………你说啥？” 塞卓昂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不顾形象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耳朵被堵听岔了什么。 “再说一遍？” “世界意志已经消亡了，你没听错。”马格纳斯阴沉沉地道。 “‘消亡了’……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死了，没了，不复存在了。就算有再多合适的容器，就算有你顶替我上，就算全玛耶的贤者和战帝争着出头，也不可能再借助世界意志的力量了。” “为什么！？世界意志啊，这应该是一个世界中最强的东西了吧？怎么可能死的？” “具体原因我也无法确定……以前我还能在密斯拉之墓感应到世界意志的存在，但自从穿界门打开后，世界意志就销声匿迹了。不只是玛耶，你不是曾经好奇这么多年我在干什么吗？我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到其他世界明察暗访，最终我确定了……不只是玛耶，所有666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全都不复存在了。” “就……没个理由吗？说没就没了？” “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理论上是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世界意志的，毕竟它们是无形的概念和法则的化身，除非是它们的同类。” “同类？” “穿界门和边境战场，那是通往更高元世界的通路，人界和高元世界连接到了一起，而高元世界……想必，也有着自己的意志。” “…………所以，人界的这些弱鸡世界意志就被……‘吞并’了？就像大鱼吃小鱼一样？” “河流在自己的土地上流淌才能被称为‘河流’，一旦流入海中就只是普通的水罢了，所有世界被穿界门和高元世界连在一起，如同百川汇入大海，最终……什么也不剩。” “但既然高元世界也有世界意志，那交给它来不行吗？让它对付科黛伊洛，它肯定比这些个下位面的意志强得多吧？” “别忘了世界意志的根本功能是世界的自保，高元世界的容量比下位面大了无数倍，玛耶所不容许的存在很难对高元世界造成实质伤害，所以你明白了吗？” “…………” 无言的沉默。 压抑，无力，又无奈。 塞卓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玛耶“世界意志”——这个对抗被世界厌恶者的天然武器已经没了。 而高元世界不会把科黛伊洛之流视为威胁，所以也就不可能出马干掉她。 从今往后，人界都不会再有能直接抑制世界之敌的强大力量了。 …… …… …… …… “但是……” 塞卓昂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找到办法了吧？” “…………” “那时候你正面挨了她一下，承受住了必死的咒杀。” “……就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你怎么做到的？” ~~~~~~~~~~~~~~~~~ 烨：你看看你丫干的好事！ 祭罹：怪我咯？你不也有份？ 烨：还不都是那独眼龙撺掇的！ 庾所在：嘻嘻嘻 第710章 稀释 “你怎么做到的？” “…………” “她的咒杀，她控制的不幸……按理说是不可能防御住的，你正面承受了一击为什么还能活着？你怎么做到的？和你让我收集的大秘宝有什么关系？” “………………” “说话啊！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算我求你了，别打马虎眼应付过去！” “喂！塞卓昂，等等——” “没关系，伊美尔，让她知道也无妨。” 马格纳斯向伊美尔压了压手，后者眉头紧皱，但还是后退了几步表示不会再做打扰。 “首先……你需要知道‘大秘宝’究竟是什么。” “能够根据持有着的愿望塑造形态的神器？” “这是通常人从功能的角度对大秘宝的理解，从本质上说的话，大秘宝算是世界意志对人类的小小恩赐，偶尔给人类一个心想事成的机会……就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大秘宝时世界意志的残留！？能对抗被世界厌恶者？” “哪有那种美事，大秘宝终究只是器物，它们重塑形态也有诸多限制，不可能打破世界规则变出很夸张的东西。” “什么嘛……”塞卓昂大失所望。 “但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确实可以达到‘削弱科黛伊洛的攻击’的效果。” “…………” 塞卓昂诧异地盯着马格纳斯，后者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我说，该不会是‘一个大秘宝能抵一命’这种老套设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意义啊，抵消个十来次大秘宝就毁完了。” “当然不是这种浪费的用法……要知道，大秘宝是可以变成‘各种东西’的，变成所向披靡的武器，变成坚不可摧的铠甲，变成美丽的珠宝，变成人体的一部分，变成液态或气态，甚至能变成一些独立的魔法。” “啊啊，我知道，妮尔丽斯她就是——呃……” “说吧，没关系，现在我们和她暂且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她就是把大秘宝变成了一个超大的独立空间，还自带完善的育虫环境……之类的。” “嗯，她倒是挺会物尽其用，这种用法基本上是完全发挥了单一大秘宝的潜力。” “大秘宝的极限吗？我倒是不太清楚啦……” “但我用大秘宝所构建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单一大秘宝的极限了，所以我需要复数的大秘宝，越多越好。” “你到底用大秘宝构建了什么？” “一个‘系统’。” “…………系统？” 塞卓昂皱起眉头，她不太理解马格纳斯的意思。 “如果要简单明了解释一下的话……在很多‘科学’发达的世界中，通讯网络都是靠大量所谓的‘通讯基站’‘发信塔’之类的设施构筑的，这你知道吧？” “嗯呐，有所未闻。” “大量基站构成一个庞大的系统，把用户都纳入其中，从而进行大范围的服务和批量的管理。我用大秘宝构建的系统也一样，利用大秘宝与世界的关联性，构筑成庞大的网络，把极大量人笼罩其中联系成一个‘整体’。” “……整体？” “经过了在学院中的试验，再加上你带给我的大秘宝，现在已经基本可用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说重点！把所有人联系成整体是几个意思？难道说——” 说到这里，塞卓昂突然停住了。 她不是傻子，到了这一步不可能猜想不到。 为什么马格纳斯当时没死？ 如果说科黛伊洛是通过改变“不幸的配比”来实现因果逆转的话，那么不幸的“流向”和“浓度”就是至关重要的。 “不幸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流动” “越是强大的不幸造成的直接危害就越大” ——这些都是科黛伊洛亲口说过的。 如果要对付她的话无非就是从这两个方面下手。 马格纳斯正是如此。 “你已经猜到了吧？塞卓昂？” 他轻声道。 声音十分低沉，但又包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意志。 “假如有一种毒药，一毫克就能要人命，那么如果把一克毒药全部喂给某人的话，那个人顷刻之间就会死亡。” “但……如果不是喂给一个人，而是分给很多人的话…………” “如果把一克同样的毒药平分成一万份，喂给一万个人，那么每个人吃下的药量都不足以致死，顶多只会有点不舒服罢了。” “所以你所谓的办法……就是把科黛伊洛施加的‘不幸’分成无数份，让‘系统内’的所有人一起承受……？” “没错，这实质上就是将不幸视为一种毒药并不断稀释的过程，系统内有多少人，就能把不幸稀释多少倍，浓度越低，造成的伤害就越小。” “………………” 塞卓昂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似乎在回忆之前的许多事情，听到这里，过去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疑问，此刻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是这样吗？ 当年塞卓昂走后不久，马格纳斯就突然在学院中推行了“公会制度”，还配发专门的身份卡之类的……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他所做的实验吧？假借公会这个系统能够把所有学生连成一张大网，密斯拉学院就是马格纳斯的第一个试验场。 后来……没错，在边境战场时，妮尔丽斯为了破薇妮的局而自导自演了一场“误以为塞卓昂是卧底将她误杀”的戏码。但当时妮尔丽斯假戏真做了，她偷袭时真的下了杀手，当时的自己的的确确被杀死了……但又莫名其妙活了，而妮尔丽斯对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一直闪烁其词。 原来是这样。 马格纳斯用大秘宝构筑的系统，早就把塞卓昂也包含了进去。“死亡”这一不幸被分摊到了成千上万人身上，这才救了塞卓昂一命，而妮尔丽斯当时应该是知道此事才下手的。她为何会知道？想必是那时临走前马格纳斯对她嘱咐了什么吧？马格纳斯难不成想扮演一把关心女儿的好父亲？真是够恶心的…… 塞卓昂想了很久，但想到最后——她发现，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她向来不把陌生人的命当回事，但她也不屑于遇到危险时去依靠那些明显不如自己的陌生人。自己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把自己的不幸强行仍给别人，就算那不幸是稀释过的……也依旧让人不齿。 “…………也真是，够差劲的系统了。”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虽然对此感到不齿，但她很清楚，作为受益者的自己若提出不满就是得了便宜卖乖。 就算她不是受益者也无法否定马格纳斯的做法，因为目前来看这确实是最靠谱的应对方式，塞卓昂也暂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对将不幸强行转嫁他人的做法很不齿，但创生后的不幸是无法消除的，只能在它的流向和浓度方面想办法，若你有更好的办法的话我洗耳恭听。” “你说谎！” 塞卓昂突然吼道，她死盯着马格纳斯的眼睛，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射穿他的大脑。 “说谎？什么谎？我没有骗你，我已经把我对付科黛伊洛的方法向你和盘托出了。” “是吗？百分之九十的真话混上百分之十的谎话，这样是最难分辨真假的。你跟我说的确实是真相，但关键在于那百分之十的细节，你以为我注意不到吗？”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什么——” “你说‘把不幸稀释，均摊给每个人’？这是假的吧？” 塞卓昂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身为系统的构筑者，一切的发起者，而且是直接被科黛伊洛敌视的人……说是‘均摊’，但不幸中的相当一部分必须由你直接承受吧！” “——！！” 马格纳斯眼中一瞬间闪过动摇之色。 —————————————— “你说谎，马格……你在骗我吧？” “我发过誓不会对你说任何谎言，维托。” “…………” “相信我，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一切都很好。” “……一点也不好。” “请相信我——” “不，一点也不好！你在骗我！我能从你的眼神看出来，你又在勉强自己吧！” “你先冷静一下……” “求求你，求求你马格，告诉我真相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话，一定能——” —————————————— 这一瞬，短短的一瞬，马格纳斯眼中的塞卓昂，和他记忆中的女人——那个和塞卓昂长相很像的女人——重合了。 该说不愧是遗传吗？连逼问真相的样子都如此相似。 塞卓昂真的很敏锐，这一点和她母亲很像。 而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马格纳斯身为系统的构建者，他自身就和大秘宝一起构成了系统核心，无法分割。 假如系统中包括他在内有十个人，十个人来共同分担一份不幸——很可惜，并不是如想象中那样，每个人都均摊一成。 其中至少有三成……甚至四成，都会强加到马格纳斯身上，而其他九人分摊的只是剩下的六成而已。 “说实话吧，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最简单的回答就好，yes，或者no？” “…………” 马格纳斯心中罕见地涌现了迷茫。 “让塞卓昂远离事件中心”“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长久以来，诸如此类的想法早就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而现在，塞卓昂就像她母亲当年一样面对面质问他，而且态度还如此咄咄逼人。 “马格，现在是你的不对，塞卓昂她是真的想好好和你交流的”——先前伊美尔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他脑海。 认真面对她……吗？ …… …… …… …… “…………yes” 第711章 疲累之人 “……yes，没错，如你所想。” “…………！” 结果，马格纳斯还是承认了，而且他完美地维持住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喂喂，就你这身体状况，你以为你还能坚持多久？” “比你想象的久得多，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说实话，不论怎么看，我都比你更适合当系统的核心吧？我比你年轻得多，身体皮实得多，用上我的话胜率也会提高吧？” “…………确实如此，但那也要等到我垮掉之后。” 塞卓昂的目光已经降到零度了。 当然，与她对视的马格纳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紧绷的气氛就像冰冷的尖刀一样，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伊美尔感觉自己都要被划伤了，却又碍于命令无法插足其中……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良久—— “为什么？就算做到这一步也要——” “因为这是我应尽的义务，也是我引以为傲的职责。” “…………” “唯独此事，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你要我怎么理解？背负诅咒的痛苦和黑暗的过去以及亲女儿的误解？你他妈也太会自我陶醉了吧？别说什么为了大义之类的套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告诉你了又怎样？” “哈？至少我能——能——” 能干什么？ 一瞬间，塞卓昂陷入了茫然。 确实，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能怎样？ “别胡闹了！” 马格纳斯的音量陡然提高，面露怒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塞卓昂啊塞卓昂，只有小屁孩才会一天到晚问‘为什么’！你以为只要问一句为什么所有人都会争先恐后跑过来给你解释？这是心智未成熟者才有的傲慢！管理层的人和居于上位者，那些真正的‘大人’是没必要也懒得陪小屁孩玩过家家的！原因是可以被随意捏造的，真相是可以有选择性地透露的，学术之外的事情，别管什么‘为什么’，只要知道‘是什么’就够了！” “……但这是我的事情！与我直接相关！我当然有权深究原因！” “这和你压根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你的多管闲事只会徒添麻烦！” “你的事怎么就不是我的事了！？” “…………………………………………！” 马格纳斯嘴张到一半停住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一时语塞”的感觉了。 并不是无法反驳，简直太好反驳了，但让马格纳斯突然感到犹豫的不是“如何反驳”，而是“该不该反驳”。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猜测。 “难不成塞卓昂是在关心他？”——这个猜测让他感到莫名的焦躁和恐惧，还伴随着强烈的抵触感。 “马格，现在是你的不对，塞卓昂她是真的想好好和你交流的”——伊美尔说的这句话第二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就像打在大脑皮层上的鞭子一样。 好好交流？ 如何交流？ 有什么可说的？ 有什么是该说的？ 有什么是不该说的？ 塞卓昂想知道的一切…… “…………够了，打住吧，你必须知道的事，我刚才已经全跟你说完了。” “喂……” “伊美尔，带她走，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信息。” “…………” 马格纳斯朝伊美尔做了个手势，后者半是遗憾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招手，打开了早已准备多时的空间门。 塞卓昂眼中的执拗也转为……某种以“无奈”为主干的复杂感情，她也没有再咄咄逼人。面对寸步不让的马格纳斯，她选择了主动退让，这对过去的塞卓昂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她最后深深看了马格纳斯一样，走向伊美尔。 伊美尔带领她迈入空间门。 空间门中的白光陡然增强，即将把两人的身影覆盖之时—— —— —— —— “马格……”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为了她，为了……我们的孩子……” —— —— —— 不愿再回想起的景象突然浮现在眼前的瞬间，马格纳斯喊出了声。 “喂，伊美尔！” “嗯？” “塞卓昂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已经没必要掖着藏着了，尽管跟她说吧。” “………………我知道了，马格。” 下一瞬间，两人完全消失在空间门中，空间门也关闭了。 —————————————————— 毕竟是在密斯拉陵墓的范围内，空间门传送不远，两人又只能沿着来时的幽暗隧道慢慢向外走。 伊美尔和塞卓昂都沉默不语。 伊美尔想说话但无从开口，而塞卓昂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她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理清楚。被世界厌恶者的事，海德里希家族使命的事，马格纳斯的应对方法的事，很多很多的事……马格纳斯确实把她有必要知道的情报全告诉她了。 唯独，唯独只差一个。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的来历。 以及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格纳斯和科黛伊洛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 他为什么硬要把塞卓昂当成非亲生女儿疏远。 以及……另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既然马格纳斯是塞卓昂的生父，那她的生母呢？ “呐，塞卓——” 打定主意的伊美尔想要说话，但—— “被世界厌恶者都像科黛伊洛那样危险吗？” “……啊？” “我问你，被世界厌恶者的一些具体状况，历代所有的他们都像科黛伊洛一样危险又疯狂？还是说只有科黛伊洛是个特例？” “呃……古籍在这方面的记录并不完善，但出现过的十四人中，超过一半……在表现出特殊力量之前，都只是普通人罢了。” “是吗……”塞卓昂垂下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嫌恶，“也就是说，大部分被世界厌恶者最初并没有用力量作恶，他们也是处于被动地位……是吧？” “是的。” “即使如此也依然要消灭？” “……是的，‘即使什么坏事也不做也依然会直接危害世界平衡’，被世界厌恶者就是这样的存在，没有除消灭之外的办法。大约一万年前龙族战争时期，海德里希的一任家主产生过恻隐之心，放过了当时还是无辜幼童的一个被世界厌恶者。” “……结果呢？” “一块完整的大陆被撕裂成了普雷恩和阿芙列史塔两部分，外加绝大部分龙都被杀绝，炎之战帝那些人起的作用实际上微乎其微。” “…………看来真是不抹杀不行啊。” “是的，而且越快越好，最好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 两人又陷入沉默。 走着，走着，一边听着滴水声一边在幽暗的隧道中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快到出口时—— “……那个。” “嗯？” “那个，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真相吗？”塞卓昂问道，语气有点沉闷。 “当然，我毕竟是海德里希本家的大管家，而且已经跟从了马格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好几十年，马格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所以，几乎所有真相你都亲眼见证过？” “……是的，当时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 伊美尔本以为塞卓昂终于要问正题了—— “……辛苦你了啊，老太婆。” “………………啊？” “又要充当那老头子的心腹，又要统筹各种大小事，还要帮忙保守秘密，还要一直插手这些危险又麻烦的破事……说真的……” 塞卓昂仰起头，哈出一口白气。 “我……对你，一直感觉有点……愧疚，从小到大……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 听到这话的瞬间，伊美尔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钝器敲了一下。 “……抱歉呐。” “呃，‘抱歉’什么的……” “没啥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直以来让你操心了，抱歉。” “……咳咳！” 伊美尔咳了几声，转身看向塞卓昂，表情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看来你那和礼法绝缘的脑袋也终于懂点事了啊？” “……哈啊？” “你太过桀骜不驯了，而且目无尊长，不守规矩，总是一意孤行，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就你这样还算是海德里希的公主？” “喂喂喂！你说话留点情啊！话说你突然说这个干啥？” “不过……一码归一码，” 伊美尔忽然笑了， 不是讥讽的冷笑，而是有点别扭但十分温和的笑， “一码归一码，我啊……能见到你平安，而且终于成长到能独当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 密斯拉之墓再度恢复宁静。 只剩马格纳斯一人。 他后退两步，靠在密斯拉的石雕上，揉着眉心，让有点发胀的脑袋冷却下来。 “如果维多利亚还在就好了”——这时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正要走，结果较大的动作牵动了内脏，已经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嘶……” 这个即使被抽筋拔皮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男人，此刻居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自己的手，昔日无数次握剑和法杖的有力的大手此刻已经惨白如蜡，而且动起来非常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又摸了摸脸颊，明明才刚五十岁的人而且高阶魔法师通常都显年轻，他脸上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皮肤摸起来还冰冰凉凉的，远低于正常人的体温。 这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了。 增强体质的魔法，肉体强化魔法，从骨髓开始的肉体改造……能做的都做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呢？马格纳斯无数次这么问自己，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生命是何其脆弱的东西。 …… …… …… …… （——喂——喂——喂？听得——见吗马——格纳斯先——生——） “嗯？” 脑中忽然传来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马格纳斯楞了一下才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是……贺拉克图？你怎么进入我的念话里的？） （动点小手脚就行——那不重要，出麻烦了！） （……？） 贺拉克图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妙。 完全没有沉稳的感觉，这个活了近千年的男人首次表现出明显的焦躁。 （出什么事了？） （妮尔丽斯·泽拉赫出事了，可能是殃及生命级别的） （……………………啥！？） 第712章 带我见他 “一码归一码，我啊……” 伊美尔的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 脸上的皱纹稍微舒展开，嘴角抽动，露出了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古怪笑容。大概这个严肃了一辈子的老人早就忘了怎么笑了吧？这笑容实在是非常怪异和僵硬，但其中的善意是货真价实的。 “……能见到你平安，而且终于成长到能独当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 塞卓昂楞了一下，和马格纳斯同样，伊美尔对塞卓昂的态度也一直是很冷漠的，虽然其中有配合马格纳斯的成分在，但…… “我还以为……你会更讨厌我一点呢。” 她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而伊美尔只是耸了耸肩。 “呵，我是看着你出生的，对你的祝福仪式也是我协助主持的，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我甚至暂时卸下了首席大管家的职务，专心给你当全职保姆……虽然你肯定不记得了。” “确实没印象……” “对我而言你就像让人操心的亲孙女一样，我怎么讨厌得起来？” “啊……” 塞卓昂忽然有点感动。 “不过要说讨厌也确实是挺讨厌的。” “哈啊！？” 这点感动刚产生就消失了。 伊美尔突然又板起了脸。 “先前我对你态度不佳，其中确实有配合马格纳斯的因素在，但更主要的是——我确实对你很多地方都非常不满！” “不不不不满？” “瞧瞧你穿的都是什么衣服？太薄了而且身体曲线全露出来了！你当自己是娼妇吗？还有你那说话措辞，怎么总是像故意挑衅人一样？给我好好复习一下礼貌用语！再加上你的动作姿势仪态，一点大小姐样都没有！不是要你刻意做作，但至少要优雅得体！还有还有……” “你罗里吧嗦的烦死了！” “给我耐心点，我非把你的所有坏习惯全矫正不可！” “喂喂喂……” 伊美尔依然喋喋不休，说这说那。 大概是终于不用故作高姿态了吧？她把这么久以来一直想对塞卓昂说的话像倒水一样倒了出来，“没能把塞卓昂及时教育成一个不给家族丢脸的淑女”——这一定让她一直都懊悔不已吧？ 这一瞬间，塞卓昂忽然意识到——伊美尔老了。 失去了平日那股冷冰冰的紧绷气氛的武装后，伊美尔也只是个苍白的、干瘦的老妇人而已。 这个自己一直不放在眼里的老人，一定也经历过很多吧？ 一生都在为海德里希家族效劳，默默帮马格纳斯和前代家主分担压力，甚至一生未婚……她的辛酸又有谁知道？有谁会关心？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知道了！” 塞卓昂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然后立正站好——只见她右足引向斜后侧，左侧膝盖微屈，双**叉，双手提两侧（不存在的）裙摆，小幅度鞠躬，含笑低头，行了个很有大小姐范的提裙礼。 “贵安，伊美尔奶奶，到下午茶时间了吗？” “……” “……” “……” “……给点反应啊？” “……噗！” “……” “……” “……你刚才偷笑了吧？” “没有。” “偷笑了吧？绝对偷笑了吧！” “说没有就是没有，而且你刚才做的并不标准，提裙礼的时候双脚不用刻意交叉，提裙子的时候别太高适当做出点样子就行，脸上的笑别太刻意，越自然越好！” “忒严格了吧你……” “还有，你刚才说到下午茶了吧？正好，下午茶是重要的社交方式，我必须让你用身体记住淑女是如何度过下午茶时间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我记得很清楚！” “记得清楚和会不会用是两回事！另外…………” “……？” “你……想知道的吧？以前一些不堪回首的事，你父亲年轻时候的一些经历，还有为什么不得不疏远你……” “要说不想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 —————————————— 时间倒回两天，边境战场，血晶宫—— “提耶拉。” “嗯？” “我要入睡一会，记住，绝对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啊啊，吾知道了，不过现在闷头睡大觉真的好吗？我们的处境超~~~~~不妙的吧？只要时间稍微拖长一点，月神肯定会把你视为重大嫌疑人的！” “我正是为此做准备，你想不必多言。” “那你随便咯~” 既然薇妮这么说了，她应该是有办法的吧？但如今身在血狱中，血皇月神武圣都是比她们强大得多的麻烦家伙，除非使用科黛伊洛的力量，否则她们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然而薇妮好像并不打算很快把这张底牌暴露出来。 她在谋划些什么呢？ ………………………………………………………… ………………………………………………………… ………………………………………………………… ………………………………………………………… 静谧的夜晚。 洁白的明月高悬天空。 这里是公园的一角。 有点杂乱的花草树木缺乏修剪，长椅和游乐器材也早已掉了漆，惨白的路灯点缀在道边，吸引着歌颂夜晚的飞虫。远处依稀有夜晚游人的影子，有散步的老人，有牵着父母手的孩童，但每个人都有微妙的距离感，身影在树木阴影和路灯光线之间时隐时现，看不真切。 薇妮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花圃旁的长椅上。 虽然是夜晚，但气温依然温热，似乎是夏天？ 耳畔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和玛耶的乐种大相径庭，似乎用了很多声音尖锐的乐器，其中还混着咿咿呀呀的唱腔，听起来乱糟糟的，超过了薇妮这种土生土长的玛耶人的接受范围。 “这是玉簪记，昆曲中的名段……其实我个人更喜欢桃花扇来着。” 男人的声音从左边传来，薇妮扭过头，看到了这个令人不舒服的男人。 瘦削的身体，浑浊无力的白发，缺乏营养的肤色，以及标志性的左眼的空眼窝。 他扭动着嘴角，向薇妮露出一个枯燥乏味的微笑。 “好久不见，薇妮。” “……嗯呐，好久不见，臭恶魔。” “主动要见我还真是难得，请问你有何贵干呢？” “…………你觉得呢，你这混账。” “……” “我以前也说过，我并不在乎你想怎么利用我，我也懒得管你们恶魔在玩些什么恶趣味的东西。” “……” “与其纠结那些没用的，还不如谈些切实的问题来的比较实际……喂？你在听吗？” “嗯？啊，抱歉。” 庾所在耸了耸肩。 “我刚才光顾着听曲子了，分心了。” “……你故意气我吗？” “怎会呢？下次一定注意。” “……” “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可以将这一刻的须臾延长至永恒，要不要陪我一起听听响？下一首应该就是桃花扇了，可以边听我边给你讲解。” “……” “没兴趣？没关系，那就换歌剧名段如何？说起多明戈的精选集——” “带我去见祭罹，马上。” “………………………………………………………………………………………………………………………………………………………………………………………………………………………………………………………………………………哦？” 第713章 遗漏事项 即使是恶魔，如果见过多次的话，多少也会摸出一点对方的行动规律。 不会说谎，但会有选择地透露真实。 有问必答，但会顾左右而言他。 惜时如金，但经常在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 其他恶魔是不是这样薇妮不知道，但庾所在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 要在他透露真实之时仔细诘问他。 要在他顾左右而言他之际强行打断他。 要在他无谓地浪费时间之前及时阻止他。 这才是恶魔的正确用法。 于是，薇妮打断了他无聊的话题，撕毁了他虚度光阴的借口，面对着面，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说出了口。 “带我去见祭罹，马上。” 她如是说道。 庾所在打住了。 他的眼神从薇妮脸上挪开，看向黑暗的夜空，夜空中只有月亮，没有星星。 “我……不太清楚你指的是谁呢。” “血皇烨的宿敌，曾经最强的被世界厌恶者，你最早看上的王牌，这世上就一个他吧？还能是谁？” “哦哦，说起来确实如此，真没想到你会突然谈起他。” “你装什么？你是全知全能的万魔之王吧？你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了，倒不如说你是在等我问出口吧？” “或许如此……但我个人认为，简单粗暴地切入正题并非好事，在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中慢慢酝酿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比如说……” “带我，去，见，祭罹，少废话。” “哪个祭罹？” “你一定要跟我说废话吗！？” 薇妮已经有点冒火了，她知道没必要在这能轻易看透人心的恶魔面前装淑女，于是索性一开始就摆出了最不耐烦的态度。 “不不，先别急着生气，”庾所在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问题是……” 庾所在眯起眼睛。 “你说的究竟是那个玛耶有史以来最强，甚至可能是人类史上最强的被世界厌恶者，在世界意志的眼皮底下活了四千年的强运者，最强的时间系能力持有者，将大量至高者级别的强者收入麾下的恶之帝王，一度让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祭罹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还是，那个卧薪尝胆数千年最后却被走狗屎运的烨击败的，在离大获全胜只差临门一脚时被手下坑了的，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的，连单一形体都难以维持的可怜虫呢？” “………………” 薇妮扬起眉毛。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前者，你还能把全盛时期的他给我带过来？” “只要你觉得我能做到，那我就能做到。” “……那么，恶魔啊，代价是什么？” “我可以把你带到他还没死的时间线上，或者没死的他带到现在，然后强迫他服从你——或者我只是让你们穿越时间的隔阂相见，由你尝试着说服他，几乎不需要什么代价。” “果然，全盛期的他还是算了。” “怕付出代价？” “在考虑代价之前，‘让这史上最心高气傲的自恋狂屈服于一个小姑娘’——这种事未免异想天开过头了。” “但我也说了，我可以‘强迫没死的他服从你’。” “这就是考虑代价的时候了，用后脚跟想想就知道这代价大到没人承受得起，所以——” 夜晚的公园中，薇妮的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炬，灼灼发亮。 “我要接触的，就是‘现在’的他。” “我当然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毕竟留给你的选择很少了。” “我犯了一些致命的错误，以至于我的很多计划还未实施就崩盘了。” “所谓出乎意料的失败就是这样啊，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倒，个个倒。” “确实是我的失误，我太轻视那些无聊的小配角了，对这些外围人的疏忽就是我失败的导火索。而且最初埃隆梅德让计划出现瑕疵时我也懈怠了，如果当时就努力补救的话还是能拉回正轨的。但我现在已经做了足够的反省了，所以也没必要沉溺在无聊的懊悔中，我需要的是当量足够大的炸弹，大到能把现在的僵局全炸碎的程度。” 薇妮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种种错误，脸上一丝窘迫也没有，她早已抛却了之前的坏情绪，正在全心全意为新的行动做准备。 “不过……你有把握用好现在的祭罹吗？” “你又在说废话了，不承担风险是不可能的。” 薇妮的态度十分坚决。 庾所在的表情似笑非笑。 如果他眼前的人换作烨的话，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怨一番。尽管“公平”两字已经快被他玩坏了，但为了名义上的“公平公正”，他最初给薇妮行的方便也是很有限的。薇妮显然也由此自觉吧？所以她没有丝毫抱怨，毕竟现在向他抱怨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过，这样的话…… “……倒是，还有个好办法。” 庾所在侧过身，面对这薇妮。 昆曲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夜风停止吹拂，微弱的虫鸣也完全消失，不知是不是错觉，公园的远景都变得模糊了。 “好办法？” “你不必战斗，不必费心思构思重重谋略，不必搞得惊天动地，就能把所有你认为麻烦的家伙除掉，俘获妮尔丽斯的心什么的更是轻而易举。” “…………有这种办法？” “当然。”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肯定也很累了吧？” “……？” “如果我说，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可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待着，由我来帮你摆平一切，你意下如——” 唰！！！！ 说时迟那时快，庾所在话音未落，薇妮的手刀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陷入了极度的冰冷。 “你是在，小看我吗？” “怎么会呢？毕竟你的目的很单纯——立于人界最高位俯视一切，得到妮尔丽斯这个佳人的心，爱情事业双丰收，难道不是吗？只要你向我许愿……相信我，交给我来办的话，一瞬间就完事了。” “呵，那如果我说我还想宰了血皇，还想毁掉整个边境战场——啊对了，顺便把那所谓的高次元世界魔界和神界也全毁掉，把思想所及的一切都毁成渣，你也愿意帮我代劳？” “可以呀。” “…………” “只不过要多费点功夫，即使是我也要花至少十分钟。” “………………” 庾所在说得轻描淡写，笑得很温和。 而薇妮眉头紧皱，她算是确定这恶魔不是在信口开河了。 “但前提是我向你许愿，进行等价交易吧？” “是的，这可不能开后门呢。” “代价呢？” “你的一切。” “…………啊？” 不是单一的灵魂、肉体、精神、记忆或者其他的什么。 而是将以上的一切都包含在内的，“薇妮的一切”。 “把你的‘一切’给我，我就为你摆平所有事，达成你的所有愿望。” 庾所在向她伸出手。 粗糙又干瘦的手在她面前紧紧攥住，仿佛要把她攥在手掌心。 薇妮紧盯着庾所在的眼睛，庾所在也淡淡地看着他，但眼神似乎和平时略有不同。 就在这一瞬间——薇妮眼前恍然产生了诡异的幻觉，她在无尽深空中坠落，无数绚烂的幻影从她视野边际划过，而这些诡异又瑰丽的幻影正是以为中心爆发的。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从恐怖的坠落感挣脱出来，向着潜意识判定的那个安全的方位摸索——但飘摇的光芒正中浮现出了这个男人的身影，他那骨节突出的干瘦大手将她的脸一把握住，透着病态菜色的脸一下子紧贴到她眼前。庾所在变了，模样变得狰狞又怪异，鼻子和颧骨高高突出，嘴角裂到耳根，牙齿变得雪白又尖锐，皮肤泛着诡异的暗淡色彩，耳朵也尖尖的，关键是他的眼睛，眼白变成黄色，火红的眼珠疯狂转动着，这副模样完全就是各种宗教传说中“恶魔”的标准形象—— 但在那之上她仿佛又看到了更多东西，一个陌生的房间，很多穿白大褂的人，大量精密的机器，画着睁着大眼的蛇头的奇怪标志，简直就像—— “薇妮？” “——！！” 而就在一瞬之后，幻觉就消失了。 她依然和庾所在肩并肩坐在长椅上。 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让她全身湿透了。 “……你刚才让我看到了什么？” “嗯？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会看错！” “只当你真的没看错……那也不重要，不是吗？专注于眼前的事吧。” 庾所在露出充满空洞感的微笑。 那双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的眼睛扫过薇妮的脸。 “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好吗？” 对此，薇妮嗤之以鼻。 “这就好比让探险家为了宝藏自愿跳入陷进，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是智力障碍？我的目标是‘得到’，而你却想让我‘交出去’？我连自我都失去了，那我得到再多又有何意义？可笑的自相矛盾！” “嗯，确实是自相矛盾，但我们恶魔就是如此矛盾的存在，不是吗？” “你真是世界上最不会开玩笑的混蛋了。” “嘛，或许吧……啊，时间要到了。” 公园的景色变得扭曲起来，庾所在的身影也迅速变得模糊。 “总之你目前的要求就是见祭罹一面吧？当然没问题，你觉得时机到了跟我说一声就好。” 幻景消失，薇妮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下水口，身不由己地被精神的洪流卷走，被冲向现实。 远远的，听到了庾所在即将消失的声音。 “但是你最好也多注意注意妮尔丽斯哦……” “毕竟，出于‘公平’，有件事我故意没说，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嗯？ “等等，你是指什——” 不等突然感觉不对的薇妮问完，庾所在就完全消失，她彻底从梦中醒来了。 第714章 kiss 妾身——秋米拉·埃隆梅德，最近的心情很是复杂。 啊，“妾身”这个自称已经随着不成熟的过去一起被抛却了，现在我的自称已经改回“我”了。 咳咳咳，虽然我经历过很多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我也干过很多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人家说到底还是个16……啊现在是17岁的花季少女，而且刚从确认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人世的打击中走出来，已经做好了要用崭新的心态迎接未来的万全准备！ 在蝶姐姐的帮助下（虽然和我差不多大但还是出于尊敬叫一声姐姐啦），我和妮儿转移到了这个叫碎片空间的地方，超漂亮的隐居处，世外桃源的感觉！能和最最心爱的人安然度过美好的二人世界，超超超超开心的！虽然外部还有诸多威胁，但能有这样的幸福也值了！只要和妮儿在一起就一定能破除万难！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说实话，我现在很不安。 妮儿。 我最最亲爱的，可爱的，挚爱的妮儿。 她在烦恼着什么。 虽然我不清楚内情，但她一定心怀某种烦恼。 她经常会突然发愣，眼神变得迷离，就像在思考什么不着边际的问题。 她时不时会露出难受的表情，就像在努力忍耐什么一样。 她有时候会对着我或者其他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有话想传达给我们，但她说不出口，为什么说不出口？ 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直接当面质问呗。 从今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必须共同面对，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有困难大家一起解决，如果心里有为之痛苦的事情的话何必要掖着藏着呢？ 一定要问出来，然后一起想办法，努力开导她，努力成为她的依靠——我是这么希望的。 但是， 但是…… 但是………… 为什么问不出口呢？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是什么？ 每当我想问她，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声。我在害怕，我在害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东西……这究竟是什么？一种讨厌的预感，一种茫然的恐惧感，一种让心脏停止的压迫感，我正在被整体不明的恐惧折磨。 她有时候……尤其是一个人默默眺望远方的湖面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寂寥和落寞。 宛如承载了世上一切悲伤。 每当这时，“一定要把她的心里话问个清楚”之类的想法都会烟消云散，我仿佛也被她的哀伤感染了。 我爱她。 我想再一次，更深切地，向她表明心意。 我想帮她分担痛苦，替她承担一切。 这是一生一次的初恋，这是我此生首次有如此愿意为之付出的人。 我想向她展现我的一切，我的爱，我的关切，以及我的那些……卑劣的欲望。 而这个愿望忽然就实现了。 明明只是听贺拉克图那家伙的建议，一起到湖上泛舟转换心情，明明只是一起躺在小木船上仰望碎片空间绚烂的天空而已。我本以为我们会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于是回到小木屋吃完饭，而两人的关系不会有实质进展……我本以为会这样的。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秋米拉·埃隆梅德。” “怎么了妮儿？” “……我喜欢你。” “嗯……？诶！？” “自从你挺身而出，把我从苦难中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喜欢你了。” 我只记得大脑被突然起来的冲击弄得一片空白。 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她径自把我拉进，把脸凑了过来。 她的脸是如此的近，我甚至能看清她每一根纤长睫毛的形状。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嘴唇被一片温热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 意识一片空白。 有着复杂的沟沟壑壑的大脑全部铺展开变成了一张白纸。 感觉仅存的一点理性变成了画笔，努力重新认知外界的过程，就像用画笔在这张白纸上画画一样。 首先画出一个圆。 当然不是正圆形，而是人脸那样的……嗯……什么形状呢？妮儿的脸型很好看，所谓的瓜子脸？总之就是很精致很可爱也很有气质的感觉。 然后划出眼睛。 嗯姆不太好画，妮儿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如果硬要我说她身上哪里最好看的话那一定就是眼睛！完美的形状，稍微吊起眼梢，苍蓝色的汝宝石般的眼珠，还有那银灰色的长睫毛……哇哇哇超过我语言描述的范围了！ 接着是鼻子耳朵头发。 姆姆姆妮儿真的是没一个地方不美，鼻子小巧又挺巧，藏在发丝中的耳朵也超可爱，一头银灰色的秀发更是绝品！以前大概是为了行动方便，她一直都是留及肩短发的，现在她换成了披肩长发，远远看就像液化的白银淌成瀑布一样光彩夺目！我一直都不喜欢我这让人联想到刀尖寒光的奇怪发色，如果能像妮儿一样就好了！ 最后是嘴巴。 嘴巴…… 嘴巴…… 嘴巴嘴巴嘴巴…… 她的嘴巴非常的……小巧，可爱，柔软，又温暖，还有种让让人欲罢不能的芳甜。 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她在吻我。 她真的在吻我。 自发地，主动地，用嘴，亲吻我。 这个吻是如此甜美，甜美到……我的意识都在一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理智的画笔在白纸上描绘出了她的脸，同时这也成了我感知到的现实，我迟钝到极点的到哪哦终于对现状做出了反应。 “嗯……嗯……姆……” “嗯呜……呜……嗯嗯……” 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她的嘴唇真的如此灼热？夸张的热度从嘴唇展开，迅速蔓延到全身。我渐渐的喘不过气了，甚至可以说忘了怎么呼吸了，“尽情品味这个吻”——这一信息简直成了大脑的最高指令，甚至覆写了呼吸之类的生物本能。我对接吻毫无经验，她应该也一样吧，我们只是不得要领地把嘴唇贴在一起而已，同时尝试着把对方的嘴巴撬开——嘴巴撬开？这是要干什么？等等等等—— 来了，一个更加柔软的东西过来了，究竟是我先主动的还是她先主动的？我们都松开了牙关，舌头，这一原本用于负责味觉和辅助发声的器官，现在终于用到了这种事情上，而就在我们的舌头触碰的一瞬间—— “呜呜呜呜呜等等等等等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感觉这么下去会变得十分不妙所以所以先停一停冷静一下啊妮儿你是怎么了啊！ 我下定决心一把推开妮儿，嘴巴上的热度一下子消失了，虽然很可惜但是很抱歉妮儿妮儿妮儿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点—— “姆……” 诶？ 诶诶诶诶诶？ 她， 又， 吻， 上来， 了？ 她这次动作更粗暴直接，把还在咿咿呀呀手脚乱摆的我按住，直接吻住了——不对不对这么用力已经是咬了吧？而且舌头——呜呜呜呜舌头一下子伸进来了！？说实话妮儿真的超不会接吻的！浪漫的舌吻啥的一点也没有，她就是用自己的舌头缠着我的舌头，还时不时对人家的牙齿牙龈口腔舔舔舔的呜啊啊啊妮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受啥刺激了？人家一直以为你是受啊！ “嗯……姆……滋溜……” “唔……嗯呜……哈啊……嗯……” “姆啊……啊……嗯……” “姆……噗哈！咳咳咳！” 要！窒！息！了！ 简直要让人溺死的青涩又粗暴的深吻，这太不像平时的妮儿了！好不容易分开时我甚至产生了“总算得救了”的感觉！ “呼……呼……呼……” “哈……哈……哈……” 我们分坐在小船的两侧，粗重地喘息着，我感觉自己的脸都红得快滴出血了，妮尔丽斯也——呃？ 本以为她也会和我一样害羞，但她的脸上只是微微泛着红晕而已，大部分肌肤还是像往常一样苍白。 好奇怪。 今天的妮儿，好奇怪。 “妮、妮儿……？你怎么了？这不像你……” “秋米拉！” 她突然又靠近，吓得我把脸往后缩，但她只是抓住了我的手，紧紧紧紧地抓住。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虽然我一度为这种感情迷茫过，但经过了贺拉克图的开导，我自己也想了很多——现在我可以确信，我爱你！” 她的眼中闪烁着热情和真诚，这又让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同时也感到了一丝违和，是哪里违和呢？ “这是我的初恋，很可能也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恋爱，我想——我必须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感情，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了，这种深情的告白通常不都是很缓慢且沉重的吗？小说里都是这样的……还是说妮儿很着急？她在急什么？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不是因为幸福或激动，而是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秋米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感谢你让我明白了何为爱，感谢你能爱上我，感谢你能让我爱上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无可替代，没有之一！所以——我——我……” 她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没有一点先兆。 “秋米拉……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我连忙扶住她，不然她就要从船上掉进湖里了。 “喂，妮儿……” “我……恐怕……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妮儿……？” 我的呼唤最终没有得到回应。 她在我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第715章 死之舞（上） 皎洁的月光下，被微风吹拂的水面上月影摇曳，零星点缀其中的芦苇丛抽出长长的穗，就像一排排米白色的波浪随风飘摇，银白色的薄雾掩映在其中。 这里是湿地？沼泽？虽然“沼泽”这个名字总有种阴森又湿冷的感觉，但我所见的光景完全和常人的印象不同。 过于广阔，也过于澄澈宁静了。 月夜之下，芦苇飘摇，波平如镜，清澈见底，宛若梦幻的景象。我就站在其中，水很浅，刚刚没过脚踝，脚下是松软的泥沙，混着亮晶晶的透明石子，十分漂亮。 “我在做梦”——我第一时间就确信了这一点。 而我所处之处就是梦中的世界……或者说我的内心世界？ 眼前是月下的宁静湿地。 而背后…… 侧过头看向后面，然后立刻转了回来，我似乎看到了什么阴森黑暗又黏腻潮湿的东西，也可能是一片黑暗又空洞的其他的什么区域。那一定也是我内心世界的一部分，然而那是过去的我，过去那个无人性的、冷血无情的虫姬。 我知道我在哪了，但…… 为什么会在这？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点点银雾被吹散了，我再定睛看向前方，发现多了一些东西。 水仙花。 一朵一朵，成团成簇。 纯白的花瓣，淡黄的花蕊，碧绿的花萼，在月下的湿地中钻出水面，与银白的月光倒影互相掩映。水面上的芦苇变得稀少，就像在为水仙让路一样逐渐消失。很快，一望无际的沼泽上，松软的泥沙上，银月的倒影下，全都是洁白的水仙。 美丽吗？ 当然很美。 但是美则美矣，看着这样的美景……我的心就像被拉扯住了一样，止不住地向下滑落，质变成难以抑制的悲伤缓缓升腾。这一定是现在的我的世界，只是多了水仙花……为什么呢？寓意为何？ “大概是因为，比作植物的话，你很像水仙？” “……是你啊。” 渐渐有点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回过头，看到的是她。 身穿ol装的恶魔，林森雅。 一个有着地球世界东方风格的名字的成年女性，将一切告诉了我的人。她给人的映像就是温柔、干练但时不时手忙脚乱的可爱大姐姐，很难把她和“恶魔”这个可怕的称呼联系到一起。虽然自称“恶魔”，但她其实很有人情味，甚至还为我感到抱歉……虽然她的道歉并没有实质性作用。 我不太清楚该如何与她相处。 她对我露出略带歉意又有点尴尬的笑，我也只好回以笑容，但我现在的笑大概比哭还难看吧？ “呐……又见面了，妮尔丽斯。” “嗯，你好……” 她犹豫着向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和她握了握。她走到我身边，这个过程似乎还挺费力的，因为她脚上是和ol装相配的高跟鞋，很容易陷在水底的松软泥沙中。我扶了她一把，她红着脸道谢后站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眺望这开满水仙花的湿地，彼此无言。 良久—— “……这里很漂亮。” 她轻声赞叹。 我斜过目光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倒映着月光，闪闪发亮，这份赞美大概是发自内心的吧？ “嗯……谢谢夸奖。” 不知怎的，我有点害羞。 如果这里真是我的内心世界的话，她在这毫不掩饰地看着……简直就像被迫把我的一切展现给她一样，感觉怪别扭的。 “对不起啦……”她忽然说。 “你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恶魔的基本能力，不过……呃……我也挺尴尬的，这么直接听别人的心声确实有点不礼貌，但这也不是捂住耳朵就能解决的事。” “那你遮住眼睛呗？” “不是的不是的，恶魔不是通过单纯的视觉器官认知外界景象，而且这又是在你的世界中，捂住眼睛也没用……啊啊啊这么说你也不懂吧，我真的很不擅长说明呢……” “呃，无所谓啦，不过这里真的是我的‘内心世界’？” “嗯姆姆姆姆姆不完全是，准确地说这里是你的内在、外在以及迄今为止积累的一切的总和，把‘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人展开铺平后所见的景象。” “大概能懂……不过也不太想懂，别人的世界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吗？” “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比如那个烨……呃……” “没关系，继续说吧，不用在意我。” “虽然我没进烨的世界参观过，但也听某个熟人说起……” 她和我并肩站着，眺望我内心的风景。 “烨的世界是看不到尽头的彼岸花海，鲜血汇成的河流在花间流淌，地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大块血晶，头顶是散不开的血色迷雾。” “还真是……不知该说是美丽还是可怕的世界。” “是啊，她的世界被染成一片红色，红本应象征生命与热情，但她的世界中只有颓疲和死亡。”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听你当初对我所说的，她的生活态度虽然令人不齿，但对生活还是多少有点热情的吧？” “我也不知道……” “和我不一样，她根本没有性命之忧，‘死亡’的命运对她而言不存在……那她还有什么不满呢？” “大概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那……我呢？” “………………” 她沉默了。 隐约听到了啜泣声。 “对不起……” 她在哭。 恶魔在哭。 这究竟是出于内疚和同情的真情流露？还是不可信的鳄鱼之泪？ “对不起……你本不该……不该承受这样的命运……如果我当初没有推你一把……如果我一直缄口不言的话……” “就算是那样，我也会以别的形式预感到自己的死期，那些过分的事我照样会做……这和其他人无关，只和我自己有关。” 我淡淡说道。 我已经厌倦从外界找原因了，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比起找借口或者自怨自艾，我更应该发自内心为过去的事忏悔，并尽可能弥补过错。我的人生实在是有太多错误和谎言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以自己的意志改变自己。 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接受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大概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吧，她的声音听上去更惊慌也更有负罪感了。 “可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你会……你……”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着，用颤抖的手指向前方，指着那个孤零零浸在水中、未被月光照亮的东西。 这一瞬间，月光变得黯淡，银月上出现了点点斑驳，睡眠不再清澈，所有水仙花都只剩残花败叶。 就像凋零的花瓣一般，昔日的美好全部都成泡影，只剩最凄惨的瞬间被永远定格。 “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无力，孤独，可悲，可憎。 散乱的银灰色长发浮在水面上，在越来越浑浊的水中摇曳。 纤细的四肢无力地弯折着，让人联想起失去操控者的提线木偶。 裹住肢体的白裙子上站着血迹一类的污垢，仿佛构成了一张大笑不止的鬼脸，嘲笑着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的人。 头发丝中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张脸，惨白，扭曲，被水泡得发胀。 那双眼睛再也配不上“蓝宝石”的美誉，更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蓝色洞窟，无比的黑暗和空洞，随着眼白向上翻着。 “……啊。” 我明白了。 我想起来了。 那个夜晚，我在梦里和穿ol装的恶魔再次相遇，和她谈了什么，我终于想起来了。 在我的要求下，她给我看了我的死状。 正是眼前的这一摊凄惨的东西。 我会死。 这就是我的死状。 比起缓缓衰弱然后如睡着般优雅地死去，如此狰狞恐怖地暴毙而亡的可能性更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已经试着和他交涉了……询问他有没有补救的办法……但是……但是……” 她仍在啜泣，我为而哭泣，这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的？都无所谓，有人肯为我落泪——单是这一举动就足以令我感动不已。 “别哭了，没关系的。” “…………诶？”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说明，但……” 我看着我那泡在水里的尸体，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并没有，那么可怕。” “…………啊？” 她诧异地看着我，我挠了挠头，忍不住笑了。 “哈……也不是不可怕，你看嘛，‘死亡’……死亡当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我也很害怕，毕竟死了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人生就终结了，嗯……或许我是该感到恐惧吧？我当然也很怕……不过……” 我以前的伶牙俐齿哪去了？现在的我就像刚学会说话、努力地表述内心所想之物的幼儿，说的话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我很怕死，当然怕，但不是通常的怕，而是另一种怕……就像……” 就像什么呢？ 最初的惶恐不安逐渐消去了，让个体存续的求生欲也淡化了，悔恨之类的感情也变成了无意义之物，对我而言，死亡究竟是什么？ 想理解死，就必须先思考生。 对我而言，这短暂的人生又是什么？ 生命…… 死亡…… 生与死之间的那段历程，被称为人生…… 过眼云烟般的往昔…… 还有那微不足道的爱…… …… …… …… “我感觉，我的人生，许多人的人生，就像一场‘舞蹈’……对，是‘舞蹈’，而死亡就是如同期末考试一样的、最重要的那场舞会。” 第716章 死之舞（下） “我感觉，我的人生，许多人的人生，就像一场‘舞蹈’……对，是‘舞蹈’，而死亡就是如同期末考试一样的、最重要的那场舞会。” 我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很好地表达我的意思，获得人性之后我的表述能力就下了一个台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舞蹈’？” 她眨眨眼，好像有点不明白。 “就是说……舞蹈，上流社会的人多少都会学的，我也是……” 我提起裙摆，回忆着依稀记得的交际舞的要领转了几圈，看样子跳得还不错，林森雅很惊艳似地鼓了鼓掌。 “该怎么说呢……舞蹈就是这样，或许是出于兴趣，或许是出于义务，就开始学习了……” 我挤干裙摆上沾着的水，慢慢说道： “日复一日的练习，有的人学得很顺畅，有的人就是怎么也学不会……有些人生来就能迅速适应一切，然而有些人永远只能当边缘人……” 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哪个更接近“边缘人”呢？ “跳舞的时候，尤其是跳很高规格高难度的舞蹈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小细节失误，都有可能酿成大错……多大的错误都有可能呐。” 伤害到无辜的人，酿成大量人伤亡的惨剧，错误的规模不断增大，直到动摇全世界。 “一步跳错，步步跳错，这种事也是很常见的……高度连贯的舞蹈动作中一旦出现连续失误，再拉回正轨就会……很难，非常难。” 岂止是难啊。 几乎就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薇妮给我的迎头痛击，如果不是米拉在最关键时刻伸出的援手，我到死都不可能回归正轨。 “有的人会选择独舞，但每个人终究——可能是自愿也可能是被迫——会得到舞伴。” 绝对孤独的人是不存在的，人必须互相依存着才能被称为‘人’，不然就只是一群高级灵长类罢了。 “舞伴对于舞蹈实在是非常重要啊……” 我的舞伴……仔细想想似乎还挺多的？ 已故的艾西亚，已经分离多时的塞卓昂和夏洛蒂，我的死敌薇妮，我所爱的秋米拉，以及……很多人，很多很多在人生中和我有过较大交集的人。 “有的舞伴只会拖后腿，不但他自己跳得不好，还会连累和他搭伴的你……” 比如泽拉赫一家，比如我过去除掉的很多我认为碍事的人，但他们真的就只值这个下场吗？实际上……并不是他们在拖我后腿，而是我在拖他们后腿吧？ “有的舞伴只会一味地配合你，迎合你，你跳错了他也会跟着跳错……” 艾西亚……塞卓昂……夏洛蒂……我取得了她们的信任，让她们听命于我，她们从未对我的目标和计划提出过质疑，只是遵照着错误的我的错误的指示行动而已。我是否该怪她们？当然不应该，说到底最先出错的那个人还是我。 “而真正好的舞伴……他们既有高超的舞技，又有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你跳得好的时候他会配合你，你跳错的时候他会把你拉回到节奏上……” 比如…… 比如谁呢？ 薇妮？ 并不是。 她是凶狠的掠食者，是远比我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她虽然打醒了我，但也仅此而已了。 果然……还是秋米拉么？ “人生……对，所以我们才不是孤单一人，所以我们才不能是孤单一人……我们需要舞伴，好的舞伴，能在我酿成真正的大错之前，把我拉回正轨，跟上节拍……” 就算已经酿成大错，秋米拉依然把我拉回了正轨，她无私的爱与奉献将我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让我能作为一个人类存活于世。当然还有贺拉克图，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在我迷茫的时候开导了我，作为师长，他绝对是一流的。 而我自己呢？ 我把手放在左胸，隔着柔软的胸脯，感受胸腔中生命的跳动。 越来越无力的跳动。 就像死亡的读秒。 “而我……没错，我是个错误，巨大的错误，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还未获得纠正我的舞伴或老师的时候就开始犯错了……” 没有生为人类，这就是第一个错误。 傲慢地以自我为中心，肆意践踏除我之外的一切，这是第二个错误。 后续的所有错误都是建立在第一和第二个错误之上的。 “不……请别这么说！” 林森雅终于忍不住反驳了，用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命运，是不幸，是……这几乎就是纯粹的天灾！虫之王的残渣把你选为宿主，我为了一己之私把残酷的真相告诉了你，即使追究责任也不能追究到你头上！所以求求你别这么说！也别怪你自己！” “不，不，我这么说不是在自怨自艾，也不是发牢骚什么的，只是……事实如此罢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 自怨自艾什么的，我早就没那雅兴了。 我只是诉说事实而已。 “不论根本原因在谁，我已经作为一个错误诞生在世上了，舞蹈的第一步就跳错了。然后我再也没回到正轨，只是一味地犯错，犯错，犯错，犯错……而过去的我甚至没有自觉，一直执拗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犯错，犯错，犯错，犯错。 下坠，下坠，下坠，下坠。 当我终于醒悟之时，我已经坠落到了地狱的最底层。 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了。 “至于死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把手从左胸拿开，伸向前方，展开手掌，遮住了那个浸泡在水中的“我的尸体”。 “人会用一生练好一支舞，而死亡就是作为考核的最后的舞会……是在众星捧月中光荣退场，还是在嘘声中黯然离场，全取决于你自己的训练结果……” 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很累了。 让我在这极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内重拾希望重走人生什么的，已经不可能了。 我实在太累了。 我根本无法想象我该用什么交差。 我很可能会是舞会上跳得最差劲的人。  悲伤，后悔，无奈，但…… “到了现在，说什么悲伤，后悔，无奈之类的话，都只是妄言罢了。” “我……虽然在最后的最后被拉回了正轨，但……已经太迟了啊。” “重新学习重新练习什么的，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就连弥补过错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世界上，我的一生中，奢望实在太多了，绝望也太多了，而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即使是维系此刻的我的存在就已经十分勉强。有可能实现的愿望一个个变成奢望，然后变成绝望，我就像一条即将枯竭的金矿矿脉，能开采出来的只剩极度不纯的金砂。 抛却了一切奢望之后，挑挑拣拣，仅剩的唯一一个不是奢望的“愿望”，就只有…… “我现在只想跳好最后一支舞，哪怕是临阵磨枪般学会的最简单的舞，我也想跳好。” 然后…… “然后，在最后的舞会上能有个体面的退场……仅此而已……这样就好……” 这大概就是我仅剩的愿望了。 既然早逝的命运已经无可逃避的话，那我也只能接受它了。 一遍一遍的思考和自我折磨中，本应不断加深的悲伤和恐惧却在不知不觉间淡化了。死亡失去狰狞的形态，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竖立在路边的道标，等待着我，为我指路。 我已经不想再犯错了。 也不想为了无谓的挣扎而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了。 “妮尔丽斯·泽拉赫，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淡出舞台”——这样就足够了。 每个人都在成长，我也在成长。 但他人的成长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我的成长是为了更好地接受死亡。 “但是……” 林森雅动了。 她走近到我身边，极近的距离，我甚至能看到她眼中的泪珠。 她伸出手，这个动作中不包含任何的恶意，所以连我都没有回避的意思。 那冰凉的指尖掠过我的脸，拂过我的眼睑。 当她把手从我脸上拿开时，那指尖上已经沾满了无色的液体。 “如果你真的已经看淡了的话……又怎么……怎么会……哭呢……？” ……哭？ 我摸了摸我的脸，揉了揉我的眼睛。 虽然不是难看的痛哭流涕，也不是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但我的手上确实沾上了些许湿润。尝了尝，咸咸的。 我在流泪？ 什么时候开始的？ “停下，不要哭”——即使心中如此呐喊，我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太难堪了。 “妮尔丽斯……” “不，没什么，我只是……” 我早已不再期待。 我早已抛却奢望。 我早已按灭心中希望的火种。 我已经洗心革面，作为人类，作为一个赎罪者，作为一个历尽坎坷的疲累之人，做好了迎接死亡的一切心理准备。 我是做好了一切觉悟，才和她在这里大谈生死的。 但是…… “秋米拉……” “塞卓昂……” “夏洛蒂……” “千夜……” “贺拉克图……” “小蝶……” 甚至， “薇妮……” 人，人，人，一个又一个人的脸浮现在我眼前，黑暗中似乎出现了许许多多个人影，包围住了我的尸体。 那些走近我生命中的人，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明明只是想想她们而已，明明只是把她们的音容笑貌从记忆中提取出来而已，就…… 抱歉…… “呜……呜呜……呜……” 虽然做好了觉悟，但想到那些人之后，我果然…… “还是……感觉很想哭……” 想当个坚强又淡泊的人，但所谓的坚强和淡泊终究只是廉价的伪装罢了。 伤心的事，终究还是会伤心。 第717章 我需要舞伴       “妮儿！到底！怎么了！？” “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 小木屋二楼的卧室，秋米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虽然她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视线总是像强力胶一样黏在床上。 床上仰躺着一个少女——妮尔丽斯。 她看上去很不好，状态非常糟糕，本就苍白的皮肤白得吓人，心跳脉搏明显十分絮乱，而她体内魔力的流动只能用混乱形容。秋米拉简直无法相信——就在几分钟前，她们两人还在湖上泛舟，妮尔丽斯拿出有生以来最积极的态度向她倾诉爱意，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回应，还不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妮尔丽斯就……倒下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妮尔丽斯的样子的确不对劲，就像是……已经预见到自己会倒下，于是趁倒下之前把所有想说的全说了出来。 就像一些自知时日无多的绝症患者一样。 “冷静一点，你这样子只会添麻烦……” 贺拉克图耐着性子紧紧压着秋米拉的肩膀，不然这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少女一定会立刻扑到妮尔丽斯身上。虽然贺拉克图看上去比较镇定，但他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他之前也注意到了，妮尔丽斯的样子有点不对劲，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妮尔丽斯经常有各种大小事，动不动就情绪失控甚至想不开，通常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妮尔丽斯和她唯一全心全意信任的人——秋米拉好好交流一下。 于是他提了建议，让这两人一起放松放松，说说心里话……结果证明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之前他已经确定过了，虽然有点疲惫和虚弱，但妮尔丽斯的身体总的来说还是挺健康的。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即使是以贺拉克图对人体的了解，他也无法判明妮尔丽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所措的秋米拉慌慌张张把他喊来时，他当然第一时间做了全身检查，但令他惊讶的是——妮尔丽斯身上没有外伤或内伤，没有疾病，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已知的会导致肉体突然衰弱的因素。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断定的贺拉克图情急之下找来了小蝶。 小蝶毕竟是处在更加高远的境界的人，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嗯…………姆…………嗯嗯嗯嗯……” 小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的手紧贴在妮尔丽斯的额头，淡淡的金粉色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一道道蝴蝶形状的纹路在妮尔丽斯肌肤上浮现又消失，但她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 …… …… 又过了几分钟，小蝶长吁一口气，放开了手。 “怎么样！？” 秋米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蛮力挣脱开贺拉克图，但即将扑到妮尔丽斯身上时被小蝶拦住了，她的表情十分复杂。 “总之……”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往下说。 “总之，我对她进行了我所知范围内的全部检查，不只是肉体上的，还有很多很多方面……要知道，边境战场也存在微生物型或灵体型的界兽，如果被它们入侵的话就十分危险了，而如果吸收了过于驳杂的能量也可能导致不可控的后果……” “直接说结果！”秋米拉已经急不可耐了。 “都没有，我找不到任何有可能导致她这样的原因，倒不如说她的情况本身就很……诡异啊。” “……诡异？”贺拉克图皱眉道。 “她的肉体有明显的衰弱迹象，但这只是次要，更主要的是她的内在，就像是……” 小蝶说到这里停了，她眉头紧皱，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 “‘凋零’，没错，就像花朵在秋冬凋零一样，她的……” “生命有危险！？为什么！” “等等，我没说她的‘生命’有危险——” “呃……没危险？” 秋米拉正要松口气—— “——事实上，不只是生命危险，情况还要更糟。” ——小蝶就狠狠补了一刀。 “还要……更……糟……？” “是的，岂止是‘死’，极有可能是惨死，暴死，甚至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完全抹消的程度……她现在的状况就是这么危险。” “………………” 扑通。 秋米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就像梦游一样摇摇晃晃，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在寻找噩梦的出口。 但她随即用力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勉强挤出像哭一样的笑容—— “但是，一定有办法的吧？贺拉克图这么博学，蝶姐姐更是见多识广神通广大！肯定绝对一定有办法的吧！” “…………” “…………” 然而，面对她硬挤出来的笑容，两人唯有沉默。 “呐……呐？有的吧有的吧？是不是有点困难？没关系我可以帮忙！不论多艰难我也一定会努力派上用场的！” ““…………”” “喂……喂喂喂？别不说话啊？说点什么啊……？” 良久—— 小蝶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会努力想办法，问题是……我们，甚至找不到原因，这是最头疼的。” 贺拉克图也开口说道：“我认为现在有必要把包括你在内的玛耶重要人物召集起来，共同商讨，妮尔丽斯毕竟是玛耶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我们外界人也不了解的原因在。” “…………” 越是听他们说，秋米拉脸上的血色就越少，现在已经完全惨白一片了。 见状，贺拉克图也只得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慰她。 “现在还不敢下定论，结果依然有很大几率是乐观的，不必太担心，等讨论出结果后再做打算。” “……嗯…………好吧，我……知道了…………” 秋米拉努力压下声音中的啜泣，但越是强压反而越明显，她捏紧拳头，提出了“请求”。 “我……可以在这陪她吗？” ““……”” 面对红着眼可怜巴巴的秋米拉，小蝶和贺拉克图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还是算了，我们继续在这做一些检查，你先回房休息吧，这种时候要尽量保持静养。”小蝶说道。 “……嗯，我知道了。” 秋米拉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离开房间。 确认她确实离去后，两人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 “我对此可是真的毫无头绪，”贺拉克图摇了摇头，“从‘肉体’层面上，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因。” “你们拜欧哈扎德对肉体力量的挖掘是登峰造极的，连你都这么说了，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她的身体上。” “我倒是想问问，你说的‘凋零’指的是？” “她的灵魂，她的内部，她的一些……更接近于存在自身的要素，全都在凋零。” “……为什么要用‘凋零’形容？” “因为确实就像花瓣凋零一样，先是衰弱，然后枯萎，最终掉落在泥土中，程度远比单纯的‘衰弱’之类的严重得多。” “…………” 贺拉克图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妮尔丽斯内在的一切都在凋零……这也就包括了她的精神一直灵魂乃至存在本身，究竟是多严重的原因才会导致如此可怕的现象？ “而且根据我的检查，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很久？” “从很久以前，她的一切就已经开始凋零了，花未完全绽放就已经开始凋谢……这就是她的情况。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这种现象恐怕从她出生之时就开始了，长久以来她都是在这种状态下活着的。” “……但说实话，即使是我一直以来也没察觉她背负着如此负担，不论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没在我眼前表现出来过。” “大概是以前还没那么痛苦难忍吧？我觉得应该是这段时间……差不多是这一年间开始迅速恶化的，她的恶化趋势大致是一条指数曲线。” “这样吗……” “照这么算，如果这种现象真是从她出生就开始的话，她大概只能活二十几年……不，很可能还活不到二十岁。” “……这样的话，她大概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状况吧？但是一直没说。” “大概吧……” 两人的表情越发凝重。 现在看来，妮尔丽斯很可能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甚至有可能推算出了自己的死期。 所以她前期才会有恃无恐，为所欲为？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而她为什么强撑着不告诉任何人？ 倒也，可以理解。 人类遇到自然灾害时，首先采取的行动中肯定有“估算灾害会持续多久”，只有预估出来一个可信的时间才能更好的予以应对。 如果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妮尔丽斯的死期的话……她还有何威胁可言呢？ 不论她再怎么危险，再怎么猖狂，时候一到，不用刻意做什么她也会自灭的。只要知道她的死期，她的所有对手一定会不约而同地采取拖延战法，无非就是拖延个一两年而已，在战略层面上一两年只是弹指一瞬罢了。 妮尔丽斯若让他人知道她的死期，那无疑是伸着脖子等着被人宰。 她理所当然选择了隐瞒，高傲的虫姬绝不会露任何破绽，哪怕是自己的死期也一样。 而结果就是—— “虫姬”欠的债由“妮尔丽斯”来还。 现在，她必须以柔弱的人类的心，独自面对最最绝望的命运。 —————————————————————— —————————————————————— —————————————————————— 告诉我，告诉我。 仁慈的恶魔大人，请告诉我。 在这分崩离析的世界中， 在这花朵凋零的黑暗中， 谁会愿意为我伴舞？ 第718章 养老 平静的水面在月光照耀下逐渐恢复清澈，枯萎的水仙花再度绽放，洁白的花瓣遮掩住了我扭曲的死状。 我侧身半坐在水中，感受着水的冰凉一点点浸透肌肤。 我不知该去何处，也不知道该做何行动。 林森雅也坐在我身边，她一直都一脸尴尬的样子，大概是我说的那些“死亡和舞蹈”的见解太蠢了，让她不知怎么回应？还是单纯的不太想说话？ 安静点也好。 景色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变模糊，我大概离醒来也不久了吧？ 那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异常，轴心崩坏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强，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而且是在秋米拉面前倒下，想瞒也瞒不过去了。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求助吧？一定会把所有人都招来吧？这下子可有点麻烦了啊，我的情况可不是用生病或受伤就能说清楚的，就算是博学的贺拉克图恐怕也查不清原因吧？ 然后，我必须亲口向她们说明一切。 “……” 只要一尝试想象他们——尤其是米拉——的表情，我内心就一阵绞痛。 我这辈子已经做了太多残忍的事了，但这次……大概会是最残忍的。 “…………嗯？” 一抹光晕突然从我眼前闪过，显然是不属于我的世界的东西。 我仔细看去，那是……蝴蝶？ 与其说是蝴蝶，不如说只是蝶形的光斑，就像太阳通过针孔成像原理透过树叶缝隙投在地上的小光点一样。虽然模糊，但有种让人很舒服的朦胧美。 粉色的蝶翼上隐约有金色的纹路，果然是血小蝶吗？她在用她的方法查探我的内部情况。 说起来，既然她是血皇的女儿的话，那十有八九也知道昔日魔界诸王的残渣的事情吧？ 蝶形光斑越来越多，汇成一股模糊的光流在虚空中流淌，飘飘忽忽，向着……啊！ 光流并不是向着我所视的月下湿地流动，而是流向我所背对的后方。 那阴暗，冰冷，潮湿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那一瞬间就和后面那浓到化不开的黑暗中的某物对上了眼。 巨大的身躯。 蠕动的肉体。 密密麻麻的眼睛。 尽管只是苟延残喘之物，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元存在。 金粉相间的光流流向那黑暗，然后顷刻之间就被吞没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 哈啊。 要被她知道了呢。 ———————————————— “……！！！！！” 聚精会神施展力量探测妮尔丽斯“内部”的血小蝶突然浑身一震，眉头紧皱，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 一旁的贺拉克图立刻关切地问道，但小蝶摇了摇头，继续努力感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小蝶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她仿佛在努力抵抗什么一样。在一旁看的贺拉克图感到奇怪——血小蝶从身份背景实力各方面来看都是立于人界顶点的那部分人，会让她有如此压力的存在应该是几乎没有的，她究竟感应到了什么？妮尔丽斯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啧……姆……姆姆姆……” 小蝶似乎和妮尔丽斯体内的某物展开了艰难的拉锯战，而且看样子很不乐观，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越流越多，终于—— “呜呀！” 她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就像被弹开一样远离了妮尔丽斯，差点摔到地上。 “没事吧？” “倒是没事，只是精神有点……” 小蝶揉着脑袋，十分疲累的样子，而她看向妮尔丽斯的目光中充满错愕和忌惮。 “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特殊……不完全的因果纠缠点，恶作剧一般的神性，还有这不断凋零的灵魂与寿命……不可逆，这下子的话可能真的束手无策了。” “看来你至少弄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一开始就有’，是先天而不是后天，这是超越了命运的、冥冥之间的大手肆意玩弄的结果……我的天啊……” 小蝶摇了摇头，严肃地看向贺拉克图。 “这已经超出你我的能力范围了，就连妈——就连血皇都难以处理吧，因为妮尔丽斯是和血皇同一层次的存在。” “同一层次！？” “我指的不是战斗力或者身份地位，而是……怎么说呢……” “没关系，慢慢说，别着急。” “不是着不着急的问题，那个……这事关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连时间都无法衡量的极为久远的事情了，你听说过‘魔界’吗？” “‘魔界’不是对边境战场彼方连接的高元世界的暂称吗？据说是血皇瞎起的名字？” “确实，而血皇强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继承了来自旧魔界的遗产，那赋予了她全新的可能性，令她和其他所有人都划分开了境界。” “泽拉赫小姐该不会……？” “对，她的情况和血皇相同，但问题就在于——血皇的容量非常之大，但妮尔丽斯的容量十分普通，这样的她非但不会获得半点好处，反而……” ———————————————— ———————————————— ———————————————— 黛的日记： 牧之月，第一日，多云 今天终于从长眠中醒来了，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精神非常疲惫，明明是一直在睡觉但完全没有放松了的感觉。 我好像一直在做梦，非常糟糕非常可怕的梦，充满死亡和绝望，但醒来后我却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或许记不起来更好？ 身体很迟钝，很衰弱，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为大贤者的人家只要一念之间就能抽空方圆几百公里的魔力，但现在就连凝聚起魔力都很困难。 魔力精炼很困难，施展魔法很困难，小型魔法就很吃力，试着构建大型魔法更是负担巨大。 虽然已经有非常差的预感了，但真正被告知的时候……果然，还是大受打击。 一百三十年，这么长久以来，我在魔道一途上投注的努力，几乎全清零了。 力量被剥夺，身体被透支，现在的我根本称不上大贤者，充其量只是……光有知识的空壳子罢了。 然而打击还不仅于此。 圣安德烈用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告诉了我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一切的真相。 ———————————————— ———————————————— 牧之月，第二日，多云转晴 迷迷糊糊地醒了睡，睡了醒，不知不觉就第二天了。 本以为努力睡着就能忘掉一切不快，然而即使是睡着那些事情也会在梦里出现，不断纠缠着我。 这是足以让我的三观彻底崩塌的状况。 玛耶的情势越来越不利，各地的混乱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剧了。 血狱，以及其他很多本来就敌视玛耶的世界都不断施压，想落井下石。 万神殿直接灭亡了，而且是薇妮亲手干的。 薇妮·莱本托德才是那个最坏最坏的大坏蛋，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大瘟疫是她搞的，圣地陷落有她一份，边境战场大事件只是她的垫脚石……心机到了这一步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妮尔丽斯·泽拉赫虽然也很坏，但比起薇妮还差了不少，她已经被薇妮彻底教训过了，现在也彻底改邪归正了。 我一直都很信任的圣安德烈其实一直在为薇妮做事，是帮凶，但现在也彻底改邪归正了。 佛格莱特其实一直是薇妮的手下，但他真实身份其实是睡糊涂了的当年的渎神魔王以撒拉，而他现在虽然醒了但也死了……算是死了吗？ 原本是敌人的那个叫贺拉克图的家伙突然成了朋友，联合诸多力量展开了对薇妮的反击。 薇妮现在暂且在玛耶垮台了，已经逃到边境战场了。 但情况并不容乐观，因为突然杀出来个超危险超可怕的家伙，能够直接动摇世界根基的能力……天呐！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恐怕也只能对这种人束手无策吧？ 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然而我这个名义上的至高者居然一直在睡大觉！？ 我已经……我感觉大脑都要爆炸了。 朋友变成敌人。 敌人变成朋友。 好人变成坏人。 坏人变成好人。 变来变去，折腾来折腾去，不知不觉已经乱七八糟了，完全不知所云。 我想做点什么，很想做点什么，但我现在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虽然我自己不太清楚，但听他们说这段时间……我好像一直被薇妮控制着来着，而且力量也被薇妮剥夺了。 …… 还真是，讽刺的一生。 啊，是不是有哪个人我忘了写了？ 还有个人，我必须好好谢谢他来着，但他似乎一直在代替我主持维稳，没空出现。 ———————————————— ———————————————— 牧之月，第三日，晴 第三天了。 突然意识到了活得久的优点——适应力。 虽然一开始完完全全懵了，但经过这么一遭，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被背叛了被利用了力量没了局势危险了，到了这一步反而……反而有点清爽了。 我这性格本来就不适合当至高者，我也知道，而现在我连至高者的力量都失去了，反倒是可以名正言顺退居二线……也可能是三四五六七八线。 我所挂心的魔女之森的魔女们也受到薇妮的侵害，所幸，靠着贺拉克图先生提供的疫苗，基本上全员都能得救，我也没法再奢求什么了。 外界的外援们，本世界的贤者和战帝们，他们代替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出了太多力了，而我完全没办法报答他们。 ……大概，好好静养，不再给他们添麻烦，这才是最好的吧？ ———————————————— ———————————————— 牧之月，第四日，晴 第四天了。 他突然来了。 第719章 与 air斗智斗勇 早晨，黛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毛绒绒的一团东西。 “……诶？”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贤者你丫你丫你丫！！！可把老子担心坏了啊啊啊啊啊啊！！！！” “喵喵喵？等等等等？”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一大团毛绒绒就把她抱住了——不对！收回这句话，毛绒绒什么的才不是！只有软乎乎的东西才能叫“毛茸茸”吧？这根本一点也不柔软！好硬！好扎！好难闻！ “幸亏你醒来了呜啊啊啊啊啊啊！靠靠靠他妈的那群王八羔子！莱本托德那他娘的小蹄子！老子一定砍死她们丫的！！！靠！！！” 隆隆隆的大嗓门在极近距离下响个不停，还伴随着浓烈的酒臭！呜哇哇哇哇什么情况什么情况！黛酱大危机！ “呜——搞——搞什么啊法兰！” 黛挣扎，但这情绪过于激动的矮人王压根听不进去，还是一直瞎吵吵。 “法兰，给她点空间。” 马格纳斯单手提起了法兰把他扔到一边，而法兰依然闹腾个不停，不耐烦的马格纳斯干脆直接给他上了静音魔法。 “…………（法兰无能狂怒中）” “别挣扎了，这静音魔法你解不开的……都说了先别打扰大贤者了，给她点个人空间吧。” 马格纳斯强行把法兰拽了出去，临走之时—— “对了，钢铁之王阁下来看您了。” “诶！？” “他大概是最关心您的那个人了，请您自己看着办。” “呼喵！？” 黛总觉得马格纳斯话里有话，不爽不爽迷之不爽，但为啥又有点迷之小期待？ 于是时间到了现在—— “……” “……” 令人窒息的迷之氛围。 黛静静地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这个浑身钢铁的魁梧男人站在床边，冰冷的金属面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废话。 钢铁之王的心腹卡罗尼亚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带着一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自觉离开了。 “……” “……” 病房中只剩下两人。 本来黛是想拿出至高者的姿态以外交的形式用成熟的外交辞令致以最崇高的谢意——什么的，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因为自己已经称不上至高者了，还摆出这种态度真的好吗？会不会显得太自大了？钢铁之王会怎么看她？马格纳斯他们说过，直接把她救出来的是钢铁之王，帮她祛除病毒的也是他，在关键时刻挺身面对科黛伊洛的也是他，他他他他他都是他，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但是……诶诶诶……呃呃呃……怎么说呢？如果套用每个女孩子小时候都听过的童话故事的架构的话，黛=沉睡的小公主（130岁），钢铁之王=骑白马的骑士大人或者王子大人（68岁），薇妮=坏巫婆或者坏皇后或者坏后妈（17岁）……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算了算了无视之。 呜哇哇哇哇哇！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黛酱大危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危机的但就是很危机！超级大危机！可能是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 偷偷瞄一眼…… （偷看） （回看） （！！！） 呜啊啊啊啊啊啊视线对上了！绝对对上了！虽然不知道那奇奇怪怪的金属面具的眼睛部分到底哪里是眼珠但肯定是对上视线了！慌！好慌！迷之慌！但是不行不行不行，黛奶奶可是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的成熟女人！拿出干练的成熟女性的气场来！！！ 先攻我拿下了！ “我发动十二兽的会局！” “…………啊？” 不对不对不对突然说什么胡话呢！哪有突然莫名其妙第一回合甩张禁卡的——啊不对这不是重点啊啊啊啊啊！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作为玛耶的前至高者我黛·喵喵喵·艾顿维尔·汪汪汪·巴尔扎克对尊贵的钢锑锡·铁心·之江·王尔德先生欧尼酱大老爷致以诚挚的谢意真的真的是太感谢了如果不是你帮我如果不是你力挽狂澜如果不是你拔刀相助我们就都已经玩完了谢谢感谢超谢谢太谢谢了小女我芳龄十三乘以十至今未婚也未交往虽然过期很久了但好歹是个干干净净的处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好吧其实不怎么会做饭也不怎么会做家务请养我啊不对请喂我吃饭不对感谢王子大人救出小公主啊也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啊我说什么呢！！！！！！！” 自顾自风中凌乱的黛捂着脑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淡金色的长发都被她揉乱了， “呃，巴尔扎克……” “sto——————ppppppp！” 黛用力揉了揉脸，终于强行把表情调整了回去，然后努力从床上坐起来—— “等一等！你这身体情况别乱动！” “啊呀！？” 钢铁之王把她摁了回去，而黛发出十分少女的叫声——虽然她确实是个少女——但只是外表而已。 “……” “……”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钢铁之王歪了歪头，铁面具下的表情似乎陷入沉思，虽然黛看不到。 “……看来，你现在精神还不太稳定，我先走了。” 说着，他如释重负般立刻走向房门，看着他的背影，黛不知为何感觉一阵揪心—— “等一下！” 钢铁之王回过头，结果正好看到黛摇摇晃晃地爬下床，结果她许久没有动过的双腿根本站不稳，才刚一着地就向前摔倒—— “啧！” 短短一瞬间，钢铁之王就出现在黛的身前扶住了她，两人微妙地形成了“黛小公主倒在铁王子怀里”的神奇构图。 “……” “……” 钢铁之王还来不及说什么，黛的脸就腾的一下红了，如果她耳朵里突然冒出蒸汽钢铁之王绝不会感到奇怪。 但她明显不敢看自己，这让钢铁之王感觉很别扭。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压迫感太强，而黛现在太过虚弱？还真有可能。 卡罗尼亚的建议忽然浮现在他脑海。 在这位陛下看来毫无理由也毫无必要的建议，但不知为何有着奇妙的说服力。 再看看微微发抖的黛。 （唉……） 钢铁之王让步了。 他一手扶着黛，一手扣在覆盖面部的金属面具上。其实说这是金属面具并不准确，其实整个头部构造都是一起的，看似平平无奇的材质其实是由无数超先进的感知器构成的。 咔啪一声，他打开了某个机关。 把面具摘了下来。 第720章 也算是原因之一啦 “呃……怎么说呢。” 钢铁之王终归还是让步了，确实，都到现在了还一直穿着驱动铠，实在是有点奇怪。 所以他还是采纳了卡罗尼亚的建议，以真面目直面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而且这姑且也算是至高者之间的社交，一直不以真面示人着实有失体统，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显得十分不尊敬了。没错，就是这样，没错的，不然伟大的高贵的铁石心肠的钢铁之王也不可能露出真面目，一定只是这样而已嗯嗯。 想到这里，钢铁之王把黛放回床上，然后发出了解除武装的指令。纳米材料构成的华丽皇袍分解成蓝色的光砂散落，其下魁梧的金属躯体上出现了大量缝隙，驱动铠以这些缝隙开合，转眼间就完全剥离钢铁之王的身体，在他脚下折叠成一小块。 驱动铠下是个表情十分高冷但长相十分娇艳的少年。 端正俊秀的容貌。 兼具梦幻感和科技感的莹蓝色卷发。 闪烁着电流微光的莹蓝色双瞳。 紧身衣下纤细又匀称的肢体。 如果说黛的长相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美少女，那么他就是从绘本里蹦出来的美少年。 “咳咳。” 他轻咳两下，发出的不是以往带着刺耳电流声的合成音，而是有点尖细的仿佛还没变声的小男孩的声音。他又活动了几下胳膊腿，紧身衣紧紧包裹在他身上，完全勾勒出了身体曲线，纤细的四肢和腰身甚至带有几分诱人犯罪的气息。 “那么——尊敬的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女士，” 钢铁之王回忆着在玛耶比较主流的礼仪，欠身微微鞠了一躬。 “马西阿罗作为玛耶的坚实盟友，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望将来玛耶能以其他形式让我们得到应有的报偿……喂？你在听吗？” “…………（盯）” 黛对钢铁之王整理出来的说辞无动于衷，她只是一脸傻样地盯着钢铁之王看，看看看看看个不停，看得钢铁正太呸之王浑身不自在。 “喂喂，你这目光是什么意思……” 感觉迷之不爽的钢铁之王撇了撇嘴，眼神更加冰冷，他这表情有着与年轻外表不相符的压迫感。果然外表不管怎么变，内在都是一样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黛现在才确信这就是马西阿罗的至高者本人，而不是冒牌货或恶作剧。 “…………” 总之， 不论怎么看， 都是个兼具高冷气质和迷之萌感的……鲜嫩的美少年。 “……………………（流口水）” “喂？怎么流口水了？” “呃……诶？啊抱歉！” 黛慌慌张张擦干嘴里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不知为何钢铁之王感到了一阵恶寒，大概是错觉。他皱了皱眉，正要再次接近床上的黛，但黛的脸突然红得一塌糊涂，慌慌张张躲到床的另一边缩成一团，像毛毛虫一样。 “喂……你躲什么？” “呃啊没有不是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呃话说你要干什么？” “病毒对你的侵蚀很深，用疫苗配合我的纳米机械辅助才能彻底除去病毒，但还不敢确定是否有残留，让我检查一下。” “身体检查！？” “你激动什么？” “呃，啊，哎哎哎，那好吧……” 黛一边小声絮叨着“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超可爱的红颜美少年主动玩医生play”一边颤颤巍巍地靠近床边，抬起缺乏血色的小手，解开了睡衣的领子—— 沙…… 牛奶色的肌肤和让人联想到玻璃艺术品的锁骨露了出来，紧接着是青涩的胸部和平坦的腹部，就在肚子上那个可爱的菱形肚脐露出来的一刹那—— “给我把衣服穿好把手伸出来就行，触诊啊触诊。” “诶喵！？不不不不用脱衣服？呜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脑子一时有点混乱！” “别废话了，赶紧的……” 一边催促着黛，钢铁之王一边别开脸，视线投向其他方向，死活就是不看半裸的黛。 怎么说呢……？ （与其说是彰显身居高位的男人的绅士风度，不如说更像……不好意思？） “你不会在想什么无聊的事吧？快把衣服穿好！” “啊是是是的！” 再次被呵斥的黛慌慌忙忙穿好睡衣，伸出手——钢铁之王立刻就把那只手握住了。 握住了，然后僵住了。 两人的手都十分小巧，毕竟身体都定格在了十二三岁的状态。 握住黛的手的瞬间，“温暖”“柔软”“娇嫩”等等触觉信息疯狂涌入钢铁之王的大脑辅助处理器，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而黛感觉浑身血液上涌，明明只是牵个手而已，脸都快红得烧起来了。既然是机械世界的王，钢铁之王的“皮肤”肯定是用不知名科技大幅度改造过的吧？甚至可能直接就是人造皮肤，但摸起来就和真的普通人类一样，有温度，而且很软，甚至能感受到其之下骨骼的触感。 经过了极短的心猿意马，钢铁之王定了定神，调动腕部感知器，与留在黛体内的纳米机械取得联系，进而获取她的身体状况—— （陛下，好机会啊！） ——脑内通讯器突然收到了卡罗尼亚的声音，听上去这家伙很急切的样子。 （……什么好机会？） （各种意义上的好机会啊！献殷勤也好展示魅力也好总之——） （聒噪） 被吵得烦的钢铁之王关闭声音，继续感知—— （陛下陛下，每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都是很重要的，要借此加深她对你的印象！） 虹膜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投影文字，又是来自卡罗尼亚，话说这家伙到底在哪偷看呢？ （住口） 简单回了两个字，钢铁之王直接关闭了通讯屏幕。 总算没人烦了，现在—— （叩叩叩） “……嗯？” 微弱的敲门声，钢铁之王回头一看，只见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卡罗尼亚半边脸伸了进来，用夸张的嘴型对他叨叨咕咕些什么。 （陛下……积极……进攻吧！） “烦死了！！” 钢铁之王怒吼一声，莹蓝色的光从他身上爆发，顷刻间就把房门推回，狠狠关上。 “怎么了怎么了！？敌袭？” 黛吓了一跳，但钢铁之王只是绷着脸摇了摇头让她别担心。 （卡罗尼亚：狗皇帝带不动啊艹） …… …… …… “嗯，看来是没有大碍，虽然很慢，但身体确实在缓慢康复。” 几分钟后，钢铁之王终于松开了黛的手，一瞬间他产生了“干脆多触诊一会吧”的迷之冲动，看黛的样子好像也想到了同样的事。两人的目光一瞬间对上了，紧接着又不约而同挪开视线。 “……” “……” “……” “那个……” 黛尝试打破沉默。 “……嗯？” “谢谢你……那个……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 黛说出这句话时没有强行摆出社交表情，也没有用那套让人耳朵听出茧子的社交辞令，她只是在病床上坐成鸭子坐，挨着钢铁之王，小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而且小脸还红扑扑的。虽然很害羞，但她还是努力仰头看向钢铁之王，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 这过分的可爱让钢铁之王一瞬间看入了迷，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入迷的。黛是盟友，是同行，是外交对象，仅此而已，本该是这样的……所以自己到底在窘迫什么？ “……嗯，没什么，这是我身为盟友该做的。” “……” “……” “不是……这样的吧？” “啊？” “不是这样的吧……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而且我也听他们说了，大事件后是你带头为我和玛耶辩护，其实你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只要不落井下石就是莫大的仁慈了，但你还是……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出马……” “这是……我只是……” 钢铁之王想要解释，但此刻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钢铁之王不擅长编故事。 “……我很重视和玛耶的关系。在马西阿罗这个机械世界当了这么久至高者，时间越长，就越觉得机械科技能达到的高度有限。穿界门的开启是个绝佳的机会，它给了不同世界一个沟通的桥梁，我认为想让文明真正得到发展的关键就是交流，和其他世界交流……我想要选择一个能和马西阿罗完全互补的世界作为盟友，而玛耶就是很好的选择。” “可是……” “对，可是，单是这样似乎还真不值得我付出这么多……哈。” 钢铁之王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 “说实话，我……很累啊。” “从小到大都活在血腥和铁锈中，南征北伐，勾心斗角，时间长了任谁都会累的……” “穿界门开启后，我第一时间尝试和外界接触，但我很失望……其他世界的最高统治者都和我是一样的，一路的货色，无聊至极。” “而你不一样……你大概生来就不适合当掌权者吧？谁都能看出你在勉强自己，你心太软了，城府太浅了，那副明知自己不行还拼命努力的样子……说实话，每次都能触动我呢。” “而且你是唯一一个不抱有过分野心的，你一直真心想和所有人友好相处，我能感觉到……这样很蠢，但也很美好。” “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碰一鼻子灰，要说我不心疼的话……一定是骗人的吧？” “当然，那个……就是……啧，‘长得很可爱’也算是原因之一啦……” “总之……” “……能遇见你，真好……就是这样。” 钢铁之王一瞬间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容，抛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只剩愣住的黛独自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 两个老妖怪谈恋爱谈得像小学生…… 第721章 被垂涎的（上） 薇妮败退之后短短几天，每个人才刚刚稍微放松神经，新的噩耗又来了。 紧急联络。 马格纳斯，圣安德烈，黛，钢铁之王，克罗尼亚，同一时间得知了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 面对来自血小蝶和贺拉克图的紧急通讯，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连血小蝶这个远比普通至高者强得多的大人物都感到棘手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 而他们很快知晓了答案。 …… …… 只有小蝶这样的高规格强者才有直接穿越次元壁、在边境战场向下界通话的本事，现在每个人眼前都是多个蝶形光斑组成的光幕，上面是参与商议的其他人。 小蝶和贺拉克图表情凝重，而其他人都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妮尔丽斯·泽拉赫，生命垂危……？” 马格纳斯喃喃道，眉头紧皱。 “单是生命垂危倒好了，她可是连灵魂甚至存在本身都迅速凋零的状态。”小蝶没好气道。 “你能确定原因么？” “大致能确定的……” 贺拉克图和小蝶对视了一眼，由贺拉克图负责说明。 “简而言之，就是‘高次元’的赠礼。” “高次元……？你是指边境战场的深处通往的更加混乱的高元世界？”黛立刻问道。 “是的，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某个即使是在高元世界也算是极为恐怖的存在，其残渣依附到了妮尔丽斯身上，这是导致她不断虚弱的根本原因，她天性扭曲应该也是受此影响。” “就算你这么说……”钢铁之王也皱起眉头，“你刚才也说了只是‘残渣’而已吧？不能剥离掉吗？只要能把根本原因彻底摘除，总有办法让她康复起来的。” “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她——” “——她恐怕，真的已经万劫不复了，她被侵蚀得太深了。” “““““………………？”””””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之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就连小蝶也一样。 然后， “““什么人！！！！！””” 每个人都进入临战状态，他们眼前——就是眼前，一个女人的身影和光幕重合了！小蝶当机立断出手，金粉色光芒缠绕在她手上，足以轻松撕裂大陆架的一拳却连这女人的身子都没摸到！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并不是这个女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而是女人的形象，就像烙在了他们的眼睛里一样，根本碰不到！ “等等等等一下！” 这女人连连摆手，表情惊惶，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她穿着黑色的套装，光看打扮似乎是个干练的职场女性，头发是黑色混着茶色，大概是染过一次就没再染了。虽然长相挺漂亮，但也只是凡人范畴内的漂亮，和黛或妮尔丽斯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 总之，这是个对至高者级别的人而言很没存在感的女人。 “请等一下！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啧……怎么说呢……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林，叫林森雅。” “林森雅…………？” 小蝶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但也不知道是在哪听过。 “那个，我，姑且，算是个恶魔……” ““““‘恶魔’……？”””” 除了小蝶之外，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并不知道恶魔的存在。 而小蝶顿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敌意，隔着光幕都能感受到那个令天地变色的压迫感！ “恶魔？所以你和哪个叫庾所在的混蛋是一伙的！？”她怒吼道。 “恶魔是什么？为什么连我都没听说过？”贺拉克图急切地问道。 “总之是一群混账！无聊无耻无下限的恶趣味王八蛋！而且非常强！规格外的极强！” “‘极强’？” “轻轻松松灭世的那种！甚至妈——血皇和她的宿敌祭罹，全都是被恶魔圈养出来的玩物！” ““““！！！！！！””””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脸色大变，虽然这些话夸张过头了，但从小蝶嘴里说出来简直太有说服力了！ 唯独林森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啊！！！！！你说的是所在！庾所在！只有他才有那本事！我只是个新晋的普通的恶魔而已！倒不如说666个恶魔中除了他，剩下的665个全都是很爱好和平的！” “……你不否认‘轻轻松松灭世’啊？” “呃，那个，这个那个这个……” 林森雅一下子窘迫了起来，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好吧……根据情况，如果许愿者给的代价真的是大到逆天的话，让我们毁灭一个小世界……确实是做得到的。” “做得到啊……” “真的做得到吗……” “别！在！意！那！个！现在最关键的是妮尔丽斯的事，还是我来说明吧！” 林森雅清了清嗓子。 表情转为严肃。 —————————————— 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水箱。 不同的世界就是飘在水中的巨大泡沫。 有三块最大的泡沫，人界，魔界，神界——当然，这三个名字都只是暂称，而且是当年血皇为了方便随口取的名字。 人界为低元，魔界神界为高元。 魔界有十王，十王之上是魔帝（均为烨图方便随便取的暂称）。 神界有十二神将，十二神剑之上是神皇（同样均为烨图方便随便取的暂称）。 魔界十王之首为虚空之王，穿界门最初就是由他设计的，是能够沟通魔界与下界的杰作。 之后，魔帝和神皇由于不知名原因爆发了大战，恐怖的战斗甚至波及到了人界，把完整的人界打碎成666块。魔帝神皇双双陨落，魔界十王死了一半，十王之首的虚空之王也永远消失了。 “不，不，等等，说真的我都有点晕了……” 马格纳斯揉着眉心暂且打断了她，眼前还有一堆事没解决呢，怎么话题突然就上升到这么高大上的境界了？而且说实话，什么魔帝神皇魔界十王神界十二神将的，这些家伙或许是很让人感兴趣，但现在连眼前的事都顾不完了，谁还会花时间了解这些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逆天强者？ “你说这么多，但那些家伙无论怎么看都是绝不可能和我们挂钩的吧？也就血皇之类的可能和它们会一会……你就不能直接切入重点吗？” “呃，啊，对不起！不论说什么事情我都习惯把起承转合说完整，抱歉！接下来才是重点！” …… …… 死去的王只剩些许残渣，仅仅保留了来自魔界诸王的一点点特质，甚至无法直接赋予人力量。然而，它们终究是来自高元世界的至强者，即便只是微末的残余，也能赋予下界凡人远超想象的可能性。 “十王中排名第八，鲜血之王的残渣，被烨继承。” “十王中排名第七，虫之王的残渣，被妮尔丽斯继承。” “十王中排名第五，瘟疫之王的残渣，被薇妮继承。” “人类的可能性是有限的，每个人能达到的高度也是参差不齐的。人的不确定性有多大，能容纳多少可能性，能开辟出怎样的道路，可能到达什么层次……我们恶魔将这些笼统地成为‘容量’，这是超越了‘才智’‘体质’‘意志力’‘运气’的，一个人最最根本的‘天赋’。” “烨，妮尔丽斯，薇妮，其中以烨的容量为最大，她既是被世界厌恶者，又是鲜血之王的继承者。” “其次是薇妮，薇妮是瘟疫之王的继承者，而且过去瘟疫之王的排位比鲜血之王更高，若她继续成长下去，或许在不远的未来就能和烨一较高下。” “而妮尔丽斯……” 林森雅似乎在寻找比较中听的说辞，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只好直接说道：“而妮尔丽斯是最倒霉的，她的容量……很可惜，如果只局限于玛耶这个世界，她是可以干出一番事业的，但要容纳虫之王的可能性的话……她还是差了太多。” “干出一番事业是指……？”黛弱弱地问道。 “比如成为你们世界的高层呀，是叫‘贤者战帝’是吧？她当个贤者还是没问题的，努力一把或许也能充一充至高者，但这也差不多是极限了。让这样的她继承虫之王，无异于把过多的水强行压进一个小水杯里，容器就算不当场破碎，也会被压得布满裂纹” “而血皇和莱本托德，她们的容量真有这么大？”圣安德烈问道。 “烨和薇妮有足够的容量，她们是残渣的受益者，获得了全新的可能性，没有生命危险，甚至心智也没怎么被影响。” “但妮尔丽斯，她难道就……？” “……是的，‘必死’，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结局。” “““““………………””””” 每个人都沉默了。 死亡。 妮尔丽斯，会死。 在此参与讨论的人都是见过无数生死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曾险些被妮尔丽斯所害，当然没有为妮尔丽斯的死泪流满面的道理。 问题就在于—— 妮尔丽斯的生死，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她所处的位置很麻烦，非常麻烦。 一个国家想在世界立足，一个世界想在人间立足，归根结底依仗的还是绝对的武力。核大国永远比无核国家有发言权，实力居于上游的世界不会把其他弱小世界当一回事，在愈发混乱的边境战场中，握有的力量越多，发言权就越大。 如今，整个人界，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烨。 空蝉。 以及——妮尔丽斯脑子里的知识。 第722章 被垂涎的（下） 如今，整个人界，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是血皇烨吗？ 她当然算一个，毕竟是位居人类顶点的女人，是无可置疑的最强。 至于空蝉呢？ 它自然也算一个，毕竟是位居界兽顶点的究极强者，能和血皇平分秋色的存在。 但讨论它们是没有意义的。 血皇有自己的意志，她站在血狱一方。 而空蝉是纯粹的怪物，完全不可控。 这两股力量固然耀眼，但既无法染指也无法争取，无法为自己所用的毁灭性力量不叫力量，而叫天灾。各方势力固然眼红，但也只能眼红而已，这些力量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们自己。 然而， 现如今， 第三股力量出现了。 妮尔丽斯是曾经“差点毁掉边境战场”的人。 尽管因薇妮的阻止而失败，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的的确确摸清了毁灭边境战场的办法，而且难度相当之小，她这种连至高者都不是的小丫头都能独自实施。成本低，可控性上佳，威力强大到能毁灭一切，只需少量人员即可操作，这简直就是战略级武器的理想形态。 那一天，通过萌月的眼，所有人都看到了妮尔丽斯举行不明仪式的瞬间。 这是世上最成功的兵器广告，简直就像病毒式传播的宣传片一样，那股魄力，那恐怖的压力，但源自世界本身的悲鸣——每个至高者都能确定，边境战场是真的即将被毁了，穿界门将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得陪葬。 至高者们品尝到了许久未尝过的恐惧，对死亡的最原始恐惧。 等到妮尔丽斯败北，危机解除后，他们当然松了口气。对生命的喜悦，对死亡的恐惧，对虫姬的憎恨，对圣女的感激，各种各样诸如此类的感情爆发了出来，大家都很高兴。 但之后呢？ 得救的喜悦淡去之后呢？ 人们对虫姬的感情，从“憎恨”变成了“垂涎”。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所有人类的共性。 虫姬已经用最好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布——简单易行的灭世之法是存在的，这是除了血皇和空蝉之外第三种能直接震撼世界的压倒性的强大。 而这世上对此最了解的人是谁？ 不是别人，当然是虫姬本人。 “谁能得到妮尔丽斯，谁就能把灭世仪式的具体操作步骤从她脑子里挖出来”，每个人都这么认为，而这也确实是事实。 穿界门已经开启了十七年了。 十七年，每个世界都从边境战场中得到了大量的好处，当然也有许多弱小的世界沦为附庸，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而这一切的根源归根结底还是在血狱。十七年来血狱一家独大，制定自己的规则，把一切的益处都留给自己，虽然也存在咲舞这样的鸽派，但她的心终究也是向着血狱的，大事面前依旧会以血狱的利益为最优先项。 血狱实在太强了，不论其他世界是怎样分分合合，他们终究还是在血狱的规则中行动着，就像被圈养的牲畜一样。弱小的世界依附于强大的世界，强大的世界依附于更强大的世界，顺着任意一条附庸链不断向上溯源，血狱必然会位于最高点，所有世界都是它的附庸。 666个世界，上千名至高者，这些在自家世界作威作福惯了的人们怎可能心甘情愿当别人的附庸？更何况大部分好处都被血狱捞了，这让人如何甘心？ 谁都不想永远当血狱的附庸。 谁都想自己制定规则，自己当老大。 所以，如果哪个幸运的世界得到了妮尔丽斯，那个人就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和血狱平起平坐的资格。 如此诱惑，大概没人能经得住吧？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到了光幕中的黛和钢铁之王身上。 “呃……？啊，对呃，好像真是这样……” 黛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一双大眼睛眨巴个不停，脸色也渐渐变了，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居然一度和妮尔丽斯这个下金蛋的鸡近在咫尺。 “……或许如此，呢。” 钢铁之王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他当然希望马西阿罗能在边境战场获得主动权，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拿下妮尔丽斯……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该染指的力量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别玩火。 也就只有黛这种没心机的人才会当真把妮尔丽斯作为罪人处置，换作其他至高者的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生擒活捉。如果是血狱的话一定会做得更绝——血狱差点成为最大受害者，为什么月神等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泽拉赫的项上人头？就是为了将灭世的办法永久销毁。 这就是妮尔丽斯的命运。 尽管对她的审判已经几乎无限期延迟，尽管她已经改邪归正，尽管她已经失去力量。 依然，没人会放过她。 而钢铁之王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小蝶，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小蝶只好叹了口气道：“我要真对她有啥想法的话，一得到她我就动手了，你们没必要怀疑我。” “但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她，说到底她也只是你用来对抗血皇的筹码吧？” “……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的确没有把她的知识据为己有的意思，这可不是小事……嗯……呃，呃？？” 小蝶的表情僵住了，她忽然看向后面——也就是光幕的另一面，其他人当然你什么也没看到。 “诶……诶？怎么……啊！” 她又忽然回头，表情十分复杂。 “刚才，妮尔丽斯醒来了。” ———————————————— 血晶宫。 病房，最深处—— 这里被血狱的干部——漆原凛华和真理祷文共同看守。说是共同看守也不正确，真理祷文作为秩序和圣洁的象征，她也是努力尝试至于萌月的医疗班子的一员……虽然目前并无进展。而凛华就是把门的，让堂堂干部亲自站看门岗，也就爱女心切的皓月干得出来。原本凛华应该是归咲舞管，但终究是有一半新血缘的亲妹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姆…………呜喵……做不到！毫无头绪啊！” 病榻旁，这个长着猫耳的软萌白发少女长叹一声，一双耳朵都耷拉了下去。笼罩病房的圣光散去了，床上的萌月依然沉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今天的治疗结束了吗？”门口传来凛华的声音。 “人、人家已经尽力了！可是……呜呜……” “做不到的话就换人，别耗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效劳。” 新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真理祷文回头向门口看去，只见眉头紧皱的凛华正和另一个人大眼瞪小眼。 是薇妮。 第723章 Surprise！ 我想要保证。 你也想要保证。 不甘心吧？ 我不甘心。 你一定比我还不甘心。 快点醒醒吧，别再浑浑噩噩活着了，身为最强的你没理由一直龟缩在这。 不是无聊的挑衅哦。 只不过……嘛…… 这是一个好机会。 非常好的机会，不是吗？ 别误会，这不是战争，也不是什么闹事。 就像是……想象一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你精神饱满地出门，欣赏鸟语花香。 这时候你突然想起了某个值得怀念的故友，而且你估计她现在也正闲着，于是你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来个出其不意的登门拜访，给她个惊喜，然后一起喝下午茶。 棒极了，不是吗？ —————————————— 是薇妮。 她站在病房门前，一脸和蔼地与凛华对视。 她的眼神无比清澈，面带仿佛向万物施以慈悲的女神般的表情，任谁看都会以为她是发自内心为萌月感到悲伤。仅仅是近距离看着她的容颜，就会产生一种身心都被洗涤的感觉，美不可言。 “…………” 面对着暴躁的看门狗一般的凛华，薇妮依然和善地笑着。 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一切因恶疾所苦的人们一样，走向凛华。 “萌月·塔塔利亚小姐，是在这个房间吧？” “……是又怎样？” “萌月小姐当初为了把真相传递给大众，不惜牺牲自己，超负荷发动能力……理应被当作英雄受到赞扬的她，直到现在都卧床不起……” 说着，薇妮眼中闪起了泪光，表情也变得惆怅，这模样我见犹怜。 “我好歹也是曾经在玛耶和大瘟疫奋战在最前线的人，可否让我来试一试？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如此可爱又无辜的少女遭此折磨。” 说着，薇妮简直像理所当然一样迈进病房—— “给我等一下！” 凛华一下子跳了起来，凶巴巴地拦在薇妮面前，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搞错没？你？要进萌月的病房？” “是的……不行吗？难道说萌月小姐必须要绝对的静养？还是说正在进行重要的仪式？” “不，不不不不不是那个问题吧喂？” 凛华的穿着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紧绷的表情让她自带无机质般的冰冷感，混着红色的长发仿佛无风自动，再配上凶巴巴的眼神和满嘴的利齿，简直就是只凶恶的看门狗。然而她的恶行恶相并没有让薇妮退却，后者的表情真的十分无辜。 “到底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搞明白自己的处境没？你以为你有资格在血晶宫内随意活动？” “诶……不行吗？” 面对暴躁的凛华，薇妮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她歪着头，手扶着下巴，发出“啊啦啊啦”的声音，好像真的什么也不懂。 “不行吗？皓月女士是让我待在房间没错……但玛耶内部那些想把我赶下位的人，应该不可能打进血晶宫吧？而且也没人跟我直说‘绝对不能出去’……” “呃……” 这女人脑子里在想啥啊？ 皓月·塔塔利亚的话在这里就是圣旨，她说了让某人“待在房里”的话，那人即使只是脚尖踏出房门也是对圣旨的亵渎。就算皓月没有明说“绝对不准离开房间”，但稍微会看点气氛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不，不对，比起这个…… “你是，怎样悄声无息地过来的？” “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啊？” “…………” 凛华眯起眼睛，瞳孔变成野兽般的一条缝。 “来这里的路上可是有不少眼睛在盯着呢，结界什么的，仪器什么的，还有大量的人手，皓月阿姨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女儿呢。” “哦哦，爱女莫若母嘛~皓月女士也有如此人情味的一面呢。” “我是问，你丫，是怎么，绕过所有监控和守卫，来到这的？” “…………” 面对愈发咄咄逼人的凛华，以及同样表情紧张的真理祷文，薇妮只是露出清澈的笑容。 “因为我救人心切，不行吗？” ———————————————— “皓月大人现在不在吗？” “她不在，毕竟这家伙工作落下太多了……她在想什么呢。” 咲舞对着拿着一沓报告书的烁金司南叹了口气。 “请问，薇妮·莱本托德依然是在血晶宫范围内？” “我不太清楚啊，毕竟这是皓月搞的事情，说实话政治庇护什么的，这类麻烦运作我一直不擅长……话说你很急吗？” “不是，怎么说呢，根据收集的新情报更新人员资料的时候，那位圣女小姐有些……呃……令人没法安心的情况。” “哈啊？” 咲舞皱起眉头，薇妮？薇妮怎么了吗？大事件之后她对圣女这个人就没什么关注了，在她的印象里薇妮依然是那个声望极高的救世圣女。 “目前少数留驻在玛耶的人员汇报说……” 烁金司南露出纠结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的玛耶高层们，似乎都在主张‘薇妮·莱本托德’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其实是个不择手段的沽名钓誉之徒，平时的温柔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就连阻止虫姬也是故意演给大家看的……之类的。”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 “确实无法判断其可信度，以如今玛耶众的信用来看，极有可能是故意放出的消息，给自己的政变来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 咲舞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 在这些事情上她完全是局外人，而且也不了解情况，妄下判断不可取，但…… “但如果是事实的话……” 她没有插手制裁玛耶的事，但她自己也事务缠身，这几天一直在外突击寻找小蝶的踪迹，但并无收获。这些事已经够让她烦心了，实在无暇劝阻非要拿玛耶开刀的皓月，当然对于玛耶的政局突变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玛耶高层造反了，圣女被迫向血狱寻求庇护。 如果是事实呢？ 咲舞对于这种人当然是不齿的。 但皓月听到了会说什么呢？ 大概能想象到…… “说到底，那个圣女到底是不是真善人其实无所谓吧？管她是靠什么歪门邪道爬到顶的，她阻止了泽拉赫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皓月十有八九会这么说吧？ “不过不过，还有个令人在意的问题。” “是什么？” “玛耶那边还有风声说……当初肆虐玛耶的大瘟疫，那个……圣女小姐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嗯？” 瘟疫？ 这一刹那，浮现在咲舞脑海中的是病床上的萌月。 以及医生的话。 “萌月小姐脑内，存在未知的病毒……” ———————————————— 血晶宫，病房区，外侧—— 即使是血晶宫中也存在着阴暗之处，那些巡逻网无法完全覆盖的地方，那些监控网不能彻底掌握的位置，诸如此类。虽然少，但仔细勘察一下的话并不是找不到。 就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储物间中，堆放着尸体。 明明是数量众多的尸体，却被强行压缩在了这个小空间中。这些尸体的身上布满紫黑色的病毒斑块，表情狰狞地扭曲着，皮肉都烂成了令人作呕的果冻状。明明才刚死没几分钟，肉体就仿佛是在高温中放了好几天的腐烂状态。 咔嚓！ 刀光一闪，尸体立刻裂解，用本就锋利的刀刃分解溃烂的皮肉和酥软的骨头，简直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呃哇，好恶心……” 提耶拉两手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忍耐这令人作呕的尸臭味进行尸体处理。魔力凝成的锁链缠绕着锋利的刀刃——不是她常用的凌迟大刀或斩首刀，而是许多用于分尸的小刀——在尸体上来来去去，切成一块又一块。 “薇妮啊薇妮，你也太能使唤人了……唉。” 经过提耶拉的解体刀处理的尸体会被完全分解消失，是处理尸体的绝好方法。虽然薇妮的病毒可以直接把尸体完全侵蚀掉，但完事后会在原地留下肮脏的浊液和黑色的残渣，相当不好打扫，于是处理尸体的重任就交给了她。 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提耶拉一边想着……薇妮。 这两天的薇妮明显不太寻常。 那天她睡下之后，提耶拉睡得比较晚，她隐约能听到薇妮在梦中翻来覆去，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具体听不真切。第二天醒来后她就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难道这家伙还能梦中思考计谋？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无所谓啦~” 提耶拉忍不住露出窃笑。 被薇妮差使——她从未对此有过怨言。 毕竟，这事实在太有趣了。 如果不是跟着薇妮，她也不会遇到秋米拉这个半身；如果不是跟着薇妮，她也不会有幸参与到这么多这么多大事里面；如果不是跟着薇妮，她就永远和如此有趣的世界无缘了。 提耶拉讨厌无聊，对她而言，这世界越有趣越好，越疯狂越好。 而薇妮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能让世界更有趣的人。 即便薇妮失败了，她的恼羞成怒，她的疯狂，她的狂想，也一定会把世界拉入更加疯狂的深渊吧？ 况且—— 轰！！！！！！！！！ 这一瞬间，一声几乎震耳欲聋的爆音穿透了薇妮的耳膜，即使是她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低下头！这爆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范围绝对覆盖了整个血晶宫！在她努力平衡身体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到整个血晶宫都在震动！ 发生了什么！？ “薇妮？你这个惊喜也来得太快了吧！？” 第724章 咲舞 “我警告你，薇妮·莱本托德……” 凛华死死地盯着薇妮，眼中的敌意简直要化为实体，将薇妮一口吞下。 但薇妮依然是一脸和善，眼中看不出任何窘迫，仿佛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别给我太过分了，如果你现在能乖乖回去，或许还有对话的可能……” “没有对话的可能的。” “你说什么！？” 面对脸色一变的凛华，皓月只是温柔地笑着，就像在应付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还要给我留退路呢？” “你在说什……” “说得就好像只要我现在乖乖离开，回到自己房间里，装成一个好孩子，就能免于追究似的。漆原小妹妹啊，你这话这么说是不行的哦，你的两个妈妈也一定会笑话你的。” “说这些话，你是在挑衅我吗？” “挑衅？不不，只有小孩子才会用‘语言’呀、‘交谈’呀、‘协商’呀解决问题，因为他们真的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世界和平。” “……你说反了吧？大人才——” “错错错，大人们可是很狡猾的呢，他们说出‘坐下好好谈谈吧’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好足以让对方屈服的武力了哦。” “——！！” 凛华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身为武圣之女，虽然年幼，但实力已经比普通至高者要强一些了。圣女是什么十分具有威胁力的对手吗？为什么自己会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萌月·塔塔利亚小姐，她还好吗？” 薇妮却突然话锋一转。 “……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医者仁心，我无法坐视不管，让她这么痛苦，我真的好~~不忍心呢。” “睁眼说瞎话！” 薇妮一点一点接近，凛华下意识地伸出手，她指尖的紫红色闪电擦出炫目的电火花掠过薇妮的刘海，但她丝毫不以为意。 “我啊……真的很无奈，非常无奈啊……”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可爱的凛华小妹妹啊。” 薇妮轻笑着，用仿佛哄小孩的语气对着凛华说道： “我也不想对一个如此天真可爱的妹子做出这种破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总要有一个称职的摄影师，把我和妮儿的双人剧向全世界直播吧？不然没人会知道妮儿有多坏，不然没人会知道我有多伟大。” “住口！！！！” 这一瞬间凛华汗毛倒竖，她听不下去了，不能听下去了！她和无数人一样，薇妮“救世的圣女”这个形象早已深入她内心，尽管不以为意，但她心里还是抱有信任和尊敬的！然而现在薇妮居然主动暗示出了危险的事实，这些事情，这些话——必须先让她闭嘴！！！ “喝！！” 一拳击出！萦绕着紫红色闪电的拳头打向薇妮的脸，气势惊人！ 然而—— “喔喔，拳脚不长眼哦凛华小妹妹，小心点小心点~” 抓！ 皓月从圣女服宽大的袖口中伸出纤纤玉手，从正面接住了这一击！凛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她自己也是娇小的体型，拳头比薇妮还小，但她肉体中蕴含的力量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而薇妮呢？她怎么看都完全不是搏斗的料啊！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我，薇妮·莱本托德……话说回来，你真是有一副十分健康的肉体呢。” 捏捏捏~薇妮十分慈爱地**着凛华的小手，就像在享受这只小手的触感。 “弹性上佳，肌肤十分柔韧，而且肌肉柔中带刚，真是锻炼得十分彻底的手啊，我都能感觉到里面每一粒细胞的鲜美了，不过劝你小心点哦。” 薇妮的手轻轻一抖，紫黑色的、既像液体又像气体的物质从她的手上渗了出来，像手套一样紧紧裹在凛华手上！凛华眉头一皱，她能感觉到这物质的诡异，手只是沾上一点就丧失了力气，而且里面藏着的什么东西正试图侵入她的肉体！但她随即冷静下来，大量能量集中在手部，爆发—— “我说了让你小心点了吧，凛华？可别……伤到你背后的人啊？” 凛华顿时脸色大变。 萌月！ 萌月还躺在病床上，在这里的她稍一爆发能量的话，轻易就会波及到萌月！虽然小脸煞白的真理祷文已经张开结界护住萌月，但凛华认真地爆发起力量的话可不是真理祷文挡得住的！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薇妮这边突然发难！ “死之吹息啊——” 越来越多的紫黑色物质从薇妮身上蔓延出来，不只是空气，就连这附近的能量都迅速变得污浊！令人汗毛发直的威压节节攀升，薇妮又一挥手，她空着的那只手上出现了魔法阵，很快就笼罩住了整条手臂！ “——瘟疫妆身！” 她整条手臂都被紫黑色烟气覆盖，就像一条烟雾构成的利爪一样！一爪挥下，凛华只感觉一阵令她头晕目眩的窒息感传来，紧接着污浊的瘟疫流就就呼啸而过，充满了整个病房！当然，凛华不可能一上来就知道这是瘟疫，但至少她知道这是侵蚀性极强的类似剧毒的东西！她不但要自保，还必须考虑到无力的萌月！ “祷文！照看好萌月！” “我知道！可可可可是……” 真理祷文声音不对，凛华回头一看——原本纯白的圣光结界正迅速被染黑，连真理祷文自身都受到了影响！ “祷文——！？” “你在看哪呀~？” 薇妮猛然发力，凛华被抓住的手顿时脱力，瘟疫顺着手臂向上蔓延，而薇妮的另一只手也抓向她的脸—— “够了！” 轰！！！！！ 声音响起的瞬间，绚烂的紫色闪电就填满了所有人的视野！污浊的瘟疫流就像烈阳下的朝露一样消失无踪，狂暴的力量一瞬间就把薇妮退了出去，撞穿了整个病房！薇妮衣衫破碎，大半个身体都被紫电直接击中，陷在了半毁的墙壁中！ “我都有点忍不住敬佩你的勇气了啊，还是说这只是破罐子破摔？薇妮·莱本托德啊……” 这个高挑的身影从打穿的墙壁破洞走了进来，漆原咲舞浑身上下都缠绕着劈啪作响的紫电，就像天神下凡一般！大半身体陷在墙上的薇妮依然保有意识，低垂着头的她努力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挣脱出来，然而咲舞一个响指，一道凝成实体的紫电就像刺钉一样贯穿了她的肩膀！ 凛华先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但随即很没面子似地别开了脸。咲舞瞟了她一样，看了看她正被病毒侵蚀的右臂—— 咔嚓！ ——然后一把抓住，直接把亲女儿的整条右臂扯了下来，手中电光一闪就把这个被瘟疫污染的肉块化成灰烬。 吃痛的凛华表情一瞬间扭曲，对咲舞怒目而视，而后者只是淡淡说了句：“断臂而已，别这么娇气，赶紧再生了。还有，居然这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下次好好反省。” “啧，是是是……” 确认凛华已无大碍后，咲舞再次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薇妮。 “先前，我在玛耶那边听说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 “那些所谓的政变者声称你才是那个谋权篡位的人，而且……也有一说，你们玛耶这场杀死了两千万人的大瘟疫，就是你的杰作？” “……”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而且就算相信了，这也是你们玛耶内部的问题，我不太喜欢干涉别人的私家事。” “…………” “但医师们在萌月脑内发现了无法根除的未知病毒的存在，联系到‘你有可能在玛耶散播过大瘟疫’这个说法，这就没法让人不在意了啊？” “………………” “再想想，为什么萌月当时恰巧就在穿界门边？为什么就完整目睹了你们当时发生的一切？为什么她会突然超负荷发动能力？” “……………………” “你最好给个解释，薇妮·莱本托德！” 电光一闪，咲舞已经出现在薇妮面前！她紧抓着薇妮的头发把她的头拽了起来，让她惊讶的是——即使已经被咲舞一招剥夺了行动能力，她脸上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像挑衅一样。 “……你在笑什么？” “…………如………………” “嗯？” “如……果……我是你的话……” 薇妮的眼珠转了转，视线投向咲舞背后。 “是你的话……就会……多注意下自己的宝贝女儿……” “！？” 咲舞回头的瞬间，首先看到的就是失去意识倒地的真理祷文和咳着血跪下的凛华！凛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奇袭，偷袭，但偷袭者不是薇妮，不是薇妮的手下，而是—— “萌月！？” 昏迷了太久的萌月终于站起，但她眼神涣散，没有一丝生气！刚刚就是她做了什么，在一瞬之间击倒了真理祷文和凛华！ 薇妮可以操纵萌月！？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咲舞知道萌月“与万物对话”的能力有多强，她甚至能直接和人体对话切断身体的主导权，甚至直接让人体坏死！也就这丫头心软，否则她绝对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对手！ 她脑内的病毒肯定是薇妮留的，薇妮可以藉此操控萌月！这下子可有点棘手了，薇妮有了萌月这个强悍武器，还能当人质和盾牌使用！不行，这样的话只能速战速决——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哦……尊敬的武圣大人……” 然而薇妮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您听说过泥菩萨过河这个俗语吗？嘻嘻……”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这爆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范围绝对覆盖了整个血晶宫，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到整个血晶宫都在震动。 “…………………………呃？” 不知从几万公里外，跨越空间，直接到达目标的光线，将咲舞的躯体从中间彻底撕裂。 第725章 老朋友（1） “…………………………呃？” 不知从几万公里外，跨越空间，直接到达目标的光线，将咲舞的躯体从中间彻底撕裂。 这一刹那实在太快，就连咲舞这个顶尖强者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咲舞的感知力当然是所向无敌的强。 认真起来的话，方圆几公里内，即使是轻微如蝴蝶振翅的动静也能被她感知到。 就算感知速度没跟上，她的直觉之强也是登峰造极的，几乎就是预知短暂未来的级别。 能够先于她的行动，甚至先于她的直觉，发动如此精准、如此凶悍的攻击，甚至直接洞穿了血晶宫这个最最坚固的要塞？ 是谁？ 谁有可能做到？ 薇妮？ 不可能。 她当然不够格，差得太远了。 是其他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极端强大之物，就连咲舞都无法与之媲美的某物，正在帮她！ “该死——！！！” 承受着躯体被拦腰撕裂的剧痛，咲舞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她眨眼间就重整态势，闪烁着灼灼紫电的双目将薇妮锁定，同时开始修复被撕裂的躯体！即使是被腰斩的重伤，她也能一瞬间就自愈完毕—— ———————— “这幅肉体何其脆弱” ———————— “——！？” 明明一瞬间就能自愈完毕，但咲舞的身体就像定格了一样，连止血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她听到了声音，稚嫩少女的声音，并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全身心都仿佛被这个声音浸透了！ ———————— “这肉体明明已经很累了吧？为什么还要勉强它？” ———————— 咲舞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听，但这声音是超越了听觉范围的世界之声！别说活物了，即使是草木竹石之类的死物，乃至无形的空间和能连，都能成为这声音的对话对象！ “萌……月！！” 咲舞看向身后，那个双目无神的少女无力地歪着头，涣散的眼珠紧盯着咲舞，口中仿佛念念有词！薇妮正在操控她，利用她脑中的病毒——原来是这样吗！？薇妮还能做到这样的事？通过病毒对脑部施加刺激，强迫萌月超负荷使用异能？ “咕……” 萌月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越过咲舞的意志直接和她的肉体“对话”，从而直接影响她的身体状态！ “嘻……” 薇妮露出得意的笑容，仅仅算是个普通至高者的她居然把堂堂武圣逼到这部境地，她的笑简直是肆无忌惮的嘲讽！ “真是……可惜啊……漆原女士，其实您只要把萌月小妹妹的脑袋轰飞……就能……” “那我何不把你的脑袋轰飞？” “呃？” 尽管肉体无法愈合，咲舞还是稳稳地站了起来！她的腰部几乎完全断裂了，只剩残留的一点脊椎勉强支撑，但这仿佛完全没影响到她的行动！这让薇妮再一次意识到——武圣不愧是全人界生命力最强的怪物。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能直接重伤我，但……” 咲舞抬起手，手上紫电萦绕。 “我本来就是懒得多想的性格，你这种邪魔外道，一秒钟都不能留！” 说着，咲舞的手直接向薇妮的头伸去！根本无需特意用什么武技，只要一碰，一摸，哪怕是隔空打个响指，就能把这家伙的脑袋打得粉碎！ 但是， “看看萌月！你这样真的好吗！？” “！！！” 背后突然传来了干呕的声音，回头一看，萌月竟然摇摇晃晃地走下了床，她右手紧紧扼住自己的脖子，左手——拽着凛华的头发！ 再回头看向薇妮，后者露出了连面部肌肉都完全扭曲的狞笑。 薇妮现在有两个人质。 刹那的迟疑，一瞬的犹豫，这极端的间隙被薇妮抓住了，然后—— （拜托了哦，祭罹前辈~♪） 轰！！！！！ 光束穿透了血晶宫高高的外墙，洞穿了宫殿的承重墙，撕裂了一层又一层防御，直接将大半个病房轰飞。 其中也包括咲舞。 这污浊的能量团块穿透所有防御轰在她身上，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究竟是什么在攻击她。 “……空……蝉？” 说起来…… 皓月……哪去了？ ——————————————————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整个血晶宫都在隆隆作响，笼罩着血晶宫的淡红色穹顶不断震颤，大量雪亮的光点像雨点一样洒落，在穹顶上引发一轮又一轮的爆炸！浩大的声势连大地基盘都被震动，尽管这些光点只能算是分散的小型攻击，无法真正破坏掉穹顶，但积累起来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都给我稳住！！！” 皓月的声音经过无数倍放大在血晶宫中回响，血晶宫中所有人员都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乱了手脚！血狱内部的军队虽然强大，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能对血晶宫进行此等大规模袭击，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到底是谁——” 皓月顺着血晶宫中央最高的塔楼一路向上，掠过无数正在努力重整态势的士兵和干部们，直冲塔楼最顶部—— “——怎！？月棱镜！！！” 嗖！！！ 浑身汗毛发炸的瞬间，她展开了笼罩全身的防护壁！下一秒光的洪流就把整个塔顶轰飞，连带着她自身也被强光淹没！防护壁在光流中吱吱作响，如此强大的攻击远超皓月预料，实在太强了！当光流终于消失之时，她发现自己几乎被推到了血晶宫的另一边！ “呼……呼……呼……这是……？” 再看向这一股光束来的方向，血色穹顶上被穿了一个整齐的大洞！和那些断断续续轰炸的光点不同，刚刚瞄准皓月的是将能量收束成一股的集束炮击，拥有直接穿透烨亲自布置的用于防护的穹顶的威力！ 这是什么？ 极强的界兽？ Ragnarok级？ 恐怕不止吧？ 莫非是—— “空蝉！？” 就在皓月忍不住叫出声的刹那，下一发强力炮击已经到达！血色天穹再次被轻易洞穿，直径数十米的光束向皓月袭来，眉头紧皱的她拔出纯白色佩剑，澄澈的银白色光芒在剑刃上汇聚—— “月轮斩！” —————————————————————— —————————————————————— 插播消息。 先前我发过关于“第三本书写什么”的问题，具体可见第692章。 一本是《Realistic Game》，讲述以现代东京为舞台，拥有游戏角色能力的主角（男）和敌人们的战斗和日常，并不断揭开真相的故事。 另一本是《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传说》，讲述以被多个异世界的怪物肆虐的异界为舞台，零技能零金钱零外挂的主角（男）不断破除万难，一点点拯救世界并试图回家的故事。 两个都是我想写的，而且都已经颇具篇幅了，时间关系一次只能开一本，所以向大家征求意见。 综合评论区的各位和书群里的反馈，整体而言第二本书雾血的呼声是更高的。 于是……就开这一本咯？ 虫交过了这一卷，下一卷就是完结卷了，多谢大家两年来的陪伴。由于大三的学业重压和大四的保研生预上岗，日子比大一大二更加繁忙，所以比起血变，虫交的更新速度慢了一些。血变时期我还会三不五时加个更，虫交我几乎就没加过更了，还望各位海涵。 虫交里有许多非常非主流的新东西，我当初没太考虑冷门热门的问题就全加了进去，于是造就了虫交这个十分奇特的作品。归根究底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写几本书，更何况读研了事情就更多了，于是我把我当时的许多新奇想法都写进了虫交，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包袱，只是想不留遗憾而已，很多想法没来得及写就烂在肚子里的话就太可惜了。 而雾血……大家看名字大概就会觉得这是个有点黑残深又有点中二的作品，实际上黑残深和中二程度是比不上血变虫交的（大概）。在此我先简要对一路追来的老人们说一下吧，雾血一些信息。 世界观：雾血和血变虫交不·是·一·个·世·界·观，八竿子打不着，旧人物最多只会以捏他的形式出现。 主角：雾血是男主角，没错，男·主·角，我笔下的第一个男主角。 主角性格：男主角周羽弘的性格和烨或妮儿是天差地别的，弘哥是个真正的善人，舍己为人的英雄式人物，没有两位前辈那样的疯狂或歪脑筋，但很容易背负压力。 主角定位：比起烨和妮儿的被动，弘哥要主动的多，他几乎每次都是主动对一个又一个副本展开攻略的。而且弘哥本就是“人类限度之内的天才”的设定，和血变虫交不同，读到中后期就会发现——其实前期就能感觉到——弘哥的层次比起其他角色是要高了一大截的。 配角：雾血的配角会尽量走少而精的路线，数量上会比血变虫交少一些。 感情线：雾血暂定有四个女主（咸鱼王，备胎王，苦逼王和翻车王），四人都会与主角有较深互动，但（应该）不会发展成后宫，毕竟弘哥在感情方面比较清心寡欲。 反派：除了满地图的怪和boss外，全书也有一个贯穿始终的大反派（男）。这位大反派……其实比起反派，更像是和弘哥相对的宿敌的感觉。比女主们加起来都更有存在感的男人。可能会有点迷之给。但那是错觉。 战斗：雾血的战斗比血变虫交硬核很多，拟真的白刃战，辅以效果不夸张的法术，不会有一飞冲天对波的情况。一言以蔽之，血变的战斗是日天日地，虫交的战斗是惊天动地，雾血的战斗是被天地日……可自行体会。 便当：这个目前不好说，不过大概死人不多？（笑） 篇幅：和前两本差不太多，也可能稍长一点点。 第726章 老朋友（2） “月轮斩！” 一剑挥出，银光化作无比锋锐的圆弧形飞了出去，和空蝉不知从多远之外发出的炮击正面相撞！银白月光斩弧和浑浊能量汇成的光束僵持了刹那，光束被从中劈开，而银光也烟消云散！ 被一分为二的巨大能量团块与皓月擦身而过，紧接着背后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纵使是皓月也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这毫无疑问是空蝉的袭击，但究竟是从何方而来？空蝉本体按说还在边境战场深处，它再怎么强也不可能直接从边境战场深处一炮轰到血晶宫吧？夸张过头了！ 除非—— 就在她思索之际，接连两发炮击来临了！ 刚才虽然用“月轮斩”空蝉的炮击切开了，但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必须减少对血晶宫的破坏！ “啧——黑月！” 她周身出现了一层漆黑的圆环，上面漂浮着几个黑色符文，就像某种污浊又黏稠的液体一样！其中一个符文一分为二附在她剑上，雪白的剑刃立刻被染黑，而两发光炮已经近在咫尺！ “月黑之噬！”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被反色的烟花一般在空中爆开，月蚀的黑光甚至侵蚀了空间，把光炮完全包裹！漫天黑光剧烈翻腾，不时有异样的光芒从中透出，就在黑光扭曲到极致之时，不祥的躁动终于停止了，炮击被黑暗消解，就在皓月稍稍松了口气时—— 嗖！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只有胳膊粗细的光束霎时逼近！皓月察觉之时已经无法躲避，只能提剑硬接—— 铮！！！ 空间突然因无形的波动扭曲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点，但确实改变了光束的轨道！皓月没错过这个机会，她立刻侧身闪躲，同时剑刃上溢出的黑暗将光束消于无形！ “皓月姐！” 听到了喊声，皓月向下看去，是尼德和他的近卫军。尼德的实力比起皓月咲舞还是要差了一截，直接对抗空蝉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依然能排上重要用场，比如…… “尼德，你用你的能力——” “我知道！上方！亢角方位，有异常波动！” 亢角方位？ 皓月立刻看向那里，强化过的视觉敏锐地捕捉一切风吹草动—— “在那！” 那是在血色穹顶的上方数千米的位置，由于大量光束就像纷纷扬扬的细雨一样不断降下，所以不用尼德的能力的话就很难定位！在密集的光束帘幕后面，延缓缭乱的炫光彼端，某种异常之物在那里潜伏着！ （这是……？） 非常诡异的东西。 稀稀拉拉的光点光斑，从微裂的空间中挤了出来……或者说渗了出来？ 做个奇怪但很形象的比喻的话，就是把瓶装可乐使劲摇晃后，稍微拧开一点瓶盖，让白沫从瓶盖和瓶口缝隙间稍微渗出……这样的视觉效果。 由于和初见的规模相差太多，就连皓月都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是空蝉。 或者说，空蝉的很小一部分。 （它能分离自己的身体，让身体的一部分……穿透空间？直达目标？） 这可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新情报——不，应该说所有人对空蝉的了解都还有诸多不足吧？它怀有一些过去没展现过的能力并不奇怪！ 皓月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穿过血色穹顶到达外侧，迎接她的自然是光的地毯式轰炸！她在细密如雨的光流中来回穿梭，使用了“银月·月胧银纱”遮蔽自己的身影，同时以微弱的幅度扭曲所有逼近她的光线使其刚好从身边擦过！ （快点……） 光幕后的那一小团光点越来越近了，皓月握紧手中长剑，金色的符文缠绕在剑刃上，她需要用最快的攻击攻其不备！她不知道这“一小部分”空蝉究竟有多强，贸然上去硬碰硬绝不可取！ （好，金月·雷轰月——） 她剑上的金色符文变成金灿灿的雷光，但在月胧银纱的包裹下又隐于空间，非常隐蔽。她无声无息地接近到最合适的距离，潜伏，等待，然后如雷霆般发难！金色雷光猛然突破银色光雾的遮蔽，像一条金蛇一样直奔空蝉而去！声势并不浩大，那是因为皓月把破坏力浓缩到了极致！ 然而—— 这一瞬间，皓月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她，和它，“对视”了。 虽然那些模糊的光点……别说眼睛，连个人形都不是，但皓月就是产生了和它对视的感觉。 （糟糕！金月·月之皇！！！） 就在金雷即命中空蝉的瞬间，皓月身边新的金色符文爆裂了，犹如液态的金光将她整个人包覆！空蝉周围的空间扭曲了，那些光点摇曳着，收缩着，金雷非但没对它造成伤害，反而陷入光点中消于无形，被它吞吃掉了！ 紧随而来的是凶狠的反击！这次空蝉并不是发射光束，而是直接将构成自身的小光点剥离了一点点，这些忽明忽暗的光斑向皓月飘来——看似是“飘”，但下一瞬间已经洞穿空间到达皓月面前，而她也刚刚用月之皇将自己武装完毕——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 皓月已经很久没承受过如此伤痛了。 倒不如说，她虽然力量一直在进步，但由于需要她直接出面的场合越来越少，偶尔出手也只是威慑一下，所以她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擅长战斗了。 对疼痛的耐受能力，自然也不及十七年前和烨等人一同对抗组织的时候。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痛了！ 这一轮攻击是特别的，是异常的，极端污浊驳杂的能量就像一根根极细的毒针侵入细胞！这几乎超越了皓月的承受极限，不行的，即使这只是空蝉的“一小部分”，皓月一个人也难以招架！咲舞？咲舞在哪？ 仿佛是要回应她一般，下方数千米的地方，血色穹顶之下，紫色的闪电像倒灌的瀑布一样冲天而起！ —————————————— “这是——什么——东西！！！” 冲天而起的紫色雷电中，咲舞正在和某物展开激烈的交锋！这是一团模糊的光点，淹没在雷光中几乎要消失不见，但它展现的强大力量和薄弱的存在感完全不搭！ 咲舞的拳速快到只剩道道残影，每一拳都是能让地壳震动的重击，但这也仅仅是能在和小规模光点集群——空蝉的一部分的对轰中面前僵持！紫电和光束不断对撞，爆发的剧烈能量几乎要把大地夷平！若不是已经让所有成员前去避难，否则现在死伤人数已经数以万计！ 但咲舞真正挂心的是下面。 就在血狱病房区——或者说原本是病房区的废墟中，逐渐消散的紫色电光里，诡异的紫黑色烟雾正在缓缓升腾，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它的污浊不洁。 而就在其中，薇妮拖着受伤不轻的身体走向被她控制的萌月，用满是血迹的手轻抚她的脸。 同时，还向上面的咲舞莞尔一笑。 “！！！！” 咲舞感觉脑门的血管都要炸开了，薇妮，区区一个薇妮，顶多只是普通至高者的战斗力，三两下就能解决的家伙，居然造成了这么大麻烦！这“一小团空蝉”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行动，而薇妮就趁乱…… “给我住手！！” 她努力想要接近薇妮，但空蝉就像跗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阻挡她前进，甩都甩不掉！咲舞的所有攻击都没有真正奏效，每一拳都像打在空气——不，就算是空气挨了咲舞一拳也会变真空，空蝉简直是个无底洞，一切能量和冲击都会完全消解！ “这样的话，极夜流——” 咲舞的动作瞬间停止，将所有力量灌入右拳，半条右臂都如紫水晶般晶莹剔透， “——一瞬千击！！！” 正如字面意思，极短的一瞬间内对同一个点连击超过一千拳！如果质不行的话就用量来补足，如果攻击速度比消解速度更快的话，应该是能伤到它的！ 果然，空蝉的阻拦动作滞涩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但这对咲舞而言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和它缠斗，她把速度提升大最快，直接越过它追向薇妮—— “啊……” 从背后袭来的灼热射线，直接贯穿了左胸和骨盆。 紧接着是右肩和右膝盖，半个左臂被打碎了。 但是，没关系。 咲舞的生命力非常强，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哪怕是拼个重伤，只要别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只要能抓回即将带走萌月的薇妮—— —————————— “疲累的肉体啊，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只要好好休息即可” —————————— 能力强制发动。 与万物对话的能力。 这个状态的咲舞，基本就是强行压榨肉体的活力才能行动的。 而萌月的话语跳过咲舞的意识，直接传达给肉体，让它“好好休息”。 其结果就是——虽然时间短暂，但咲舞的肉体确实进入了休眠状态，动也不能动一下。 而薇妮和萌月的身影消失在倒塌的天花板阴影中，那一刹那好像有个白发女人的身影闪过。 然后，没用什么传送工具，也不是靠异能魔法仙术科学之类的技术，她们就这样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 “…………” “………………” “…………………嗯？” 血晶宫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一团红糊糊的东西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被外面天崩地裂的大战吵醒了。 “什么……这么吵？” “嗯……” “诶诶诶……？” “认真的吗……这是认真的吗……哇哦哦……” “好吧，好吧，那……如你所愿咯……” “来来来，好好叙叙旧吧首领大人，我操您妈的。” 第727章 老朋友（3） 没用什么传送工具。 也不是靠异能魔法仙术科学之类的技术。 薇妮·莱本托德。 萌月·塔塔利亚。 她们两人就这样，在咲舞眼前，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发女人想必是她们的同党吧？ 而空蝉……也是薇妮招来的吧？ 为什么最强界兽会听一介小丫头的差使？为什么她能在血晶宫中来去自如？为什么她要绑架萌月？ 她想干什么？ 通常来想的话，虽然萌月和凛华都逐渐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但世人给她们贴的标签依然是“月神的女儿”“武圣的女儿”。对大部分人而言萌月的价值就在于她的身份，她可谓是世界上身份最尊贵的人质了，再加上皓月对女儿是出了名的宠溺，萌月绝对是个用来牵制血狱的法宝。 但是， “啊……” 咲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直觉告诉她薇妮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薇妮，薇妮，说到薇妮·莱本托德，就不可能不提到妮尔丽斯·泽拉赫。 妮尔丽斯是何许人也？她是人类史上最凶最恶的通缉犯，但她的真正价值可绝不只这区区恶名。 妮尔丽斯作为差点毁灭了整个边境战场的人，她脑子里装着的可是“灭世的知识”。 这是寻常至高者就能掌控的最强大规模杀伤武器，只要任意一方势力抓住妮尔丽斯，把她的知识挖出来，那个势力就能瞬间登上巅峰。 这也是为什么血狱想要尽快抹消妮尔丽斯。 但问题是——找不到。 妮尔丽斯和小蝶沆瀣一气，小蝶把妮尔丽斯藏到了边境战场中。边境战场何其之大，再加上那数不尽的碎片空间，妮尔丽斯的踪迹根本无从找起。连人都找不到，还谈何把她抹杀、将一切带回正轨？ 但有一个解决办法，一个最好的办法。 萌月·塔塔利亚，万物的歌者，能力是与万物对话。 只要等萌月醒来后，让她发起“对话”，直接询问“边境战场”关于妮尔丽斯的线索，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 而现在薇妮绑架走了萌月，而且能控制她发动能力—— （这可麻烦了……皓月！！！） （…………） （皓月？听到没？快回话！！！） （……嗯，呃……？） （你怎么了？听得到我声音吗？） （听得……抱歉，刚刚有点忙……） （萌月被带走了！！！） （嗯，嗯……啊？你说什么！？） （是绑架！薇妮·莱本托德！她用空蝉制造混乱，然后——啊！） 不等她说完话，扑面而来的光瀑就将咲舞轰飞出去！空蝉的攻速实在太快，再加上咲舞刚刚还硬抗了好几发炮击外加分心，现在她绝不是值得乐观的状态！空蝉所过的空间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越来越多的光点从裂痕中逸出，就像从啤酒瓶盖缝隙中溢出的泡沫一样！ 它难道想把全部身体都从裂缝中挤出来……传送过来！？ 拼死也要阻止！！！萌月被绑架走固然是天大的要事，但眼前之事更加危急！ （没办法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咲舞久违地进入了全力全开的极限模式，海潮一般的闪电从她浑身上下爆发，而且颜色从紫色转变为紫红色！狰狞的血纹在她身上蔓延，而原本苍白的肌肤全都变成了水晶般的质感，体内翻滚的能量几乎要把肉体撑破！最令人瞩目的是她的一侧眉骨的末端长出了歪曲的独角，就像狰狞的恶鬼一样！ “来吧，空蝉——” 咲舞摆好架势，直面步步紧逼的空蝉。 “——速战速决吧！！！” —————————————— “萌月，被，绑架……了？” 虽然和咲舞的通话已经中断，但她的声音还是久久留在皓月耳中无法消散。萌月被绑架了？被薇妮·莱本托德？虽然已经对莱本托德产生怀疑了，但考虑到影响终究还是暂且只把她软禁，结果居然让她钻了空子？最重要的是萌月，可爱的，可怜的，纯真的女儿，居然就这样被绑架走了？她还只是个善良过头的纯洁的孩子，是皓月的心头肉，心肝宝贝，掌上明珠，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 “圣月·神行！！” 皓月已经把速度提升到了极限，但空蝉居然直接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将她笼罩！皓月左冲右突但始终无法脱离，反而是周围的大量光点酝酿起了新的攻击！不论皓月有多心急如焚，如果不解决空蝉的话就不可能进行追击！ “碍事的东西！！！圣月·新月！” 洁白的光芒在皓月背后汇成了一轮新月，紧随其后爆发的白光将空蝉的炮击全部挡开，银白色光屑汇成了巨大的龙卷风将空蝉笼罩！ “圣剑——新月之耀！！！” 这股毁灭性的力量足以碾杀绝大部分界兽，但对空蝉却收效甚微！然而，下一瞬间所有光流都汇聚到皓月左手，变成了一把没有握柄和护手的纯白色剑刃，被皓月直接握在手中！ 紧接着，在她周身跃动的黑月的符文纷纷渗入她的身体，就像无数污浊的触手一样在她雪白的肌肤下疯狂蠕动！ “黑月——堕天！！！” 她的右臂——不，甚至是右半身都绽开了狰狞的裂痕！她的皮肤就像破碎的瓷器一样，裂痕不断蔓延，越来越大，而裂痕缝隙中溢出了兼具液体和气体质感的黑暗！大量黑暗附着到她右手的佩剑上，将它染得漆黑！ 左手是纯白色的圣剑，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让空间为之颤抖。 右手是漆黑色的魔剑，散发出的黑暗气息仿佛能侵吞万物。 “我现在心情可差得很……” 皓月闭上眼，再睁开。 左眼是灼灼白光，右眼是浊浊黑暗，两眼的色泽截然不同，但全都透着凶光。 “……阻拦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混账东西！” ———————————————— “报告尼德大人！第一、第三和第四办公区的人员全都撤离完毕！” “地下宿舍区已经展开避难！大概还需要五分钟！” “伤员状况不容乐观，现在正在尽全力转移！” “尼德大人，东南的所有在职人员已经全部疏散，但疏散范围可能需要进一步扩大！” 无数声音涌入尼德的脑子吵得他头痛，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下达每一条指示，但眼前更紧要的是—— 轰！！！ “啧！” 他手中的斩帝剑上剑光四溢，和落下的巨大能量团块正面相撞！激烈的能量激突爆出强大的气浪，把周围正在加速疏散的人们吹得东倒西歪！所幸，就在尼德感觉要支撑不住之时，他终于击溃了空蝉的攻击。 “感、感谢您！尼德大——” “少说点废话，我需要集中！” 说着，尼德一跃而起，一边在脑内发出一条条指令一边努力抵挡漏过穹顶进入疏散区域的炮击，现在的他不得不一心多用，实在是心力交瘁—— 轰！！！！！ 就在这时，远处——大约是原本病房所在的废墟中——紫色电光直冲天际，隔这么远都感觉皮肤灼痛不止！一个纤细的人影和一团模糊的光点正在激烈交锋，双方举手投足间释放的力量就能让大地颤抖开裂！要知道这里的地面可是边境战场最坚固的岩石，其中还混入了血皇的血晶砂，是能硬抗一大群至高者的狂轰滥炸超高强度！ “舞姐，你……” 好久没见她如此全力全开了，但任由她这么搞的话，单是辐射出的超高热量就能误伤无数人了！尼德正要扩大防御面，然而—— 噔！！！！！ 高空之上的血色穹顶突然爆出爆响，抬头一看——一大团光点突然想吃坏肚子一样抽搐不止，紧接着一道白光和黑光就从中迸发而出，像剑刃一样直接在光的集群上撕裂了个大口！皓月从中一跃而出，身上同时闪烁着黑白两种光，连边境战场的天空都为她所震动！ “喂喂喂，皓月姐你也！？” 漆原咲舞，皓月·塔塔利亚，这名震天下的两位巨擘，居然在自家老巢全力全开！？她们要把血晶宫拆了吗？但这也就是说她们面对的真的是谁空蝉？空蝉正在努力把自己的本体“挤”过来？但如果真的连空蝉本体都来了的话，就算是舞月双巨头联手恐怕都无法抗衡！ 除非…… “……呃？” 尼德忽然感觉自己脚下……粘粘的？ 低头看去。 暗红色的液体，沾上了鞋底，整个地面都是。 这究竟是从某处流出来的？还是从地下渗出来的？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待到尼德发觉之时，地面就已经覆盖了一层浅浅的血液了。 血液浑浊，粘稠，腥气扑鼻。 这血的深度大概只有一两厘米吧？ 但抬头眺望之时，尼德发现他的感应所及之处，甚至包括占地辽阔的血晶宫外，全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血。在谁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大地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置身其中，就像被扔进某种怪物的威力一样。  “喂！？这、这是什么？” “好恶心！” “呜呜，好像还会动！？” 周围正在紧急疏散的数以千计的人们也察觉了，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为何只是“短暂”的混乱？ 因为—— 只是短短的一秒不到， 以这浅浅的一层血为基础，倒灌的血瀑冲天而起，淹没了整个血晶宫。 字面意思上的“整个淹没”。 第728章 老朋友（4） 以这浅浅的一层血为基础，倒灌的血瀑冲天而起，淹没了整个血晶宫。 字面意思上的“整个淹没”。 这已经超越了洪水，超越了海啸，极度凶猛，极度夸张，但又——极度的迅速和静谧。没人弄清楚如此海量的血液是如何出现的，是怎么淹过整个血晶宫的，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就像把中间的时间全吞食掉，直接得到结果一样。 整个血晶宫都仿佛被置于海底。 当然，不是普通的海，而是真正的“血海”。 “咕——咕呜——” （烨姐！？） 所有人也全都被淹没了进去，尼德当然也是如此。地面上就像真正的海底一样昏暗，而且水压——或许叫血压更合适——很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尼德强忍着温热的血液包裹全身的不**，努力睁开眼睛四处环望，这一代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好像在最初的一瞬间就全部昏厥了。 看上去完全就是沉在海底的一大群淹死鬼。 （该死的，她在搞什么啊！） 尼德握紧所幸没有脱手而出的斩帝剑，灌入力量——然后就发现“通路”全被截断了。尼德的能力归根究底是攻击的传导，原本他打算用液体也就是血为介质，来一发劈开血海的特大号斩击，然而传导的力量在血液中走不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所有力道都被这些粘稠的污血吸收了。 （喂喂，这对我而言可不妙啊？） 没办法，尼德此刻只能发挥自己强大的身体能力，以自己身体为中心小范围不断释放推进力，以相当快的速度不断向血海的海面上浮。经过强化的视力能看到水中那一大块一大块的阴影，全都是血晶宫的建筑，而头顶的亮光越来越明显，红黑变成暗红再变为鲜红最后变为浅红，海面终于近在咫尺。 “噗哈！” 头露出海面，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尼德三两下抹去满脸的血水，看向周围—— “真的是海啊……？”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以尼德的视力居然都看不到尽头。 出去全是血红色以及呛人血腥味之外，真的和真正的海洋一模一样，如假包换。 一瞬间就造出了一片真正的血海，除了那家伙，没人能做到。 但那家伙在哪……？ “她现在也很头疼吧，睡眠突然被打断了。” “是吗？但这种时候必须要她出面啊！” “因为空蝉？” “是啊，空蝉，而且空蝉似乎被薇妮·莱本托德操控着，为什么？” “嘛嘛~毕竟是‘薇妮’呢，呵。” “……所以你就这么自然地出现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出现？” 尼德无语地看着距离他不远处的这个女人。 她和尼德一样，脖子以下都被泡在血水里，用游泳中的踩水动作保持浮在海面上。 明明这血海就是她造的。 “……你在搞什么？” “emmmmmm日光浴？我倒想问问你们在搞什么呢……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结果又是天摇又是地动，空蝉来了的话你们把丫打回去不就得了？” “说啥鬼话呢，能和那家伙媲美的只有烨姐你吧？而且空蝉并不是‘全’过来了，来的只是它的‘一部分’。” “耶？只来了一部分？那可有点可惜了啊……” “可惜？难不成你很想痛快打一架？” “不是啊，只是……” 烨拨开被血糊在脸上的许久未经修剪的杂乱刘海，露出了浑浊的双眼，这双眼中一瞬间有异光闪过。 “不是完全体空蝉的话，就没法杀死皓月咲舞了吧？我还想欣赏一下她们的死状呢。” 她如是说道。 那双眼睛挑衅般看着尼德，仿佛在有意逗他，看他反应。 “……就算是玩笑话，这也太恶劣了。” “万一不是玩笑呢？” “…………你够了哦？” “呐哈哈，你就算这么瞪着我我也不会杀掉你哦，毕竟尼德你是不一样的……嘿呀，该起身了起身！” 扑通一声，血花四溅，烨从血海中一跃而起，赤脚站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顺便一提，这时尼德才发现烨是裸的……不过她的身体微妙地只会让人感到迷之反感，完全提不起性趣。 “啊，对了，那两个家伙的话，我姑且先让她们冷静了点。” 烨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的水面——应该说是血面——咕噜咕噜冒起了泡泡，血面下还有隐隐约约的紫光。很快，一具浮尸就从下面浮了上来，软趴趴地漂在血面上。仔细看的话并不是浮尸，而是不知生死的咲舞。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从高空直线下坠，后面还拖着黑白光组成的长长的尾巴，这个当然就是不知生死的皓月了。她应该是从几千米高处掉下来的吧？先不论她怎么掉得这么快，这个高度跌到水面上，以皓月的身体高度绝对化粉身碎骨吧？啊，落水——不对落血了。 血花被溅得冲天而起，那一瞬间尼德好像看到皓月碎掉的胳膊腿高高飞起又缓缓落下，这样真的没事吗？空蝉……不，应该是烨吧？烨不知道对她们做了什么，封住了她们的行动，让她们进入了昏厥状态，但这样绝对不太好吧？ “放心放心，你以为这只是血海？” “其实是生命之汤之类的……？” “啊不，就只是一大坨血而已，噗噗。” “…………” “啊啊，别这么看着我啦，尼德你什么时候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了？放心放心，她们俩死不了……呵，‘死不了’。” 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摇着头干笑了几声，然后就抬头看向高空中那另一个东西。 她用血海淹没一切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尼德并不知道，但方才地面上和咲舞大战的那部分空蝉，和在高空中和皓月大战的那部分空蝉，现在似乎合成了一体，变成了较大的一片光点，漂浮在略微破碎的血色穹顶附近。 “瞧，瞧，瞧瞧啊尼德，这真是多么合格的一个boss啊。” “……合格？” “主角说话的时候丫绝不会打断，真乃boss之鉴啊，嘛……不过，也确实……” 烨看向空蝉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像在看某个老朋友。 “嘛……你先撤吧，尼德，交给我吧……” “空蝉……你一个人？” “就算加上一个你，一万加上一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放心，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聊的掩眼法，但是确实非常有效，啊啊……强啊，牛逼啊，厉害啊，真是……庾所在啊，你也太偏袒这姑娘了吧喂？” 烨一边嚷嚷着尼德听不明白的话一边一跃而起，她背后大量血液喷涌而出，在喷出的瞬间就熊熊燃烧，化为翼展数百米的炎翼在空中疾飞。粘稠的血液掠过空间，血液中仿佛有血盆大口掠过，顷刻之间完整的空间就被撕碎，就像被一只巨口咬过一样。转瞬之间，烨就已经出现在空蝉面前，距离过近，那大量光点几乎把她完全包裹了。 然后，两者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静止不动了。 —————————————— 真是……久违了啊，这感觉。 我感受着在四肢百骸流动的高热，体内亿万生命沸腾不止，就像无数怪物一样寻找着发泄的管道。背后的炎翼正在熊熊喷发，不管心里感觉多无聊，多无奈，多郁闷，点燃血液的瞬间的炽热依然能让我小爽一把。 我看着这家伙。 空蝉……呵，什么**名字，哪个**起的？不过好像也挺有感觉的。 如果说我不惊喜……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今年我过得还不错。 先是妮尔丽斯小妹妹的一波灭世骚操作，然后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万魔之王唯一指定老婆薇妮大小姐的新周目，而现在我的老朋友又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虽然他现在没腿就是了。 我姑且还是打了个招呼。 “……嗨，好久不见啦，你麻痹的。” “………………” 没有回应。 这也是当然的。 这就代表——它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压制那份凶性了。 我当年第一眼见到它时还是挺期待的，但我很快就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所见的只不过是那人的亡骸，是过去的残留经过时空风暴的异化得到的最终产物，把他那超清异能的某一部分极端强化，而他自己的意志已经彻底湮灭。 但现在不同了。 虽然他很显然是有点懵懵懂懂的刚睡醒的状态，但这就够了，我已经很开心了，至少你比那群狗屁东西要强太多了。 “喂，你丫的，听得清吗？听得清我说话吗？” “…………” “容我说几句像是我说的问候语如何？操汝妈，你丫煞笔，不男不女的狗屁东西，你手下都死绝了你他妈知道吗？” “…………” “嗨呀呀……” 没反应呢。 果然，虽然有了点自主意识，但果然还是很模糊啊，不然以他那臭屁性格肯定不会帮薇妮的……当然也可能是那个死独眼龙搞的鬼，有万魔之王撑腰的话，薇妮确实可以……不，就算是庾所在也不会这么明着偏袒吉薇妮亚——不对，薇妮的，他大概只是给了她一个对话机会吧？能姑且说服祭罹，并让他取回些许的自我，她倒也是个人才。 “没法交流的话也就没办法了。” 我挠了挠满头的桃红色长发，其实是毛细血管并不是毛发啦。 “也不能放你在我家横冲直撞啊，所以……” 我的手中浮现出一个个血狱空间，压缩成无数拳头大小的圆球，每一个里面都是一方世界。同时我让脑部大量充血，这样自爆的时候会比较爽，就跟嗑药差不多。虽然我知道纯物理爆破攻击没太大效果，但智斗环节之前的华丽演出可是定番，灯光爆破一定要先打一波，这方面我很严格的。 那么—— “来吧，空蝉大兄弟，看我——” “……你…………” “……？” 我听到了声音。 隔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发出的声音。 这一刻，我的好心情到达了最高点。 “…………别……给我…………得意………………不过是……渣子…………” 这声音确实是它发出来的。 我第一次觉得老对手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第729章 无根之萍 那一天，血狱的高空中，两个真正意义上的边境双雄展开了激战。 两者从血狱上空数千米处一路打到连天空的概念都变得模糊的超高空，又移动了需要以恒星直径作为参照物描述的超远距离，沿途的能量对撞几乎照亮了大半个边境战场，而且所经过的一切区域都出现了空间的大块缺失以及时间流速的混乱。 更令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是，血皇和空蝉的战斗虽然如此激烈，虽然跨过了大半个边境战场，虽然打得惊天动地，但其实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分出了胜负。 血皇·胜。 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结果，毕竟和血皇对阵的只是空蝉的一部分，而不是完整个体。 比起战斗的结果，“空蝉竟然直接对血狱发动突袭”一事更让人震惊。各个世界和联盟在边境战场的总部通常都设得不太远，如果以穿界门为坐标原点的话，设血晶宫与穿界门的距离为10，那么其他总部大概是1到8。 通常“10以内”的范围都算是边境战场的外围，比较靠近穿界门，这个范围内几乎所有地区都已经被勘察清楚，厉害的界兽都已被清理走，危险系数较低；“10之后”就是各大开发区，潜伏着大量稀奇古怪的界兽，危险系数高；而再往远前进很远才能算是“深处”，那些凶名赫赫的高级界兽都是盘踞在深处的，除非多个至高者组成大部队一起进入，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而空蝉和原本的幽浮自然是在超越了深处的“最深处”，几乎就是高元世界的边界了。 “深处的界兽不会打到外围”——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如果这个常识被打破了，那就说明连外围这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都会变得凶险，更何况来搞破坏的还是失踪已久的最强界兽。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但令人在意的还不只是空蝉。 还有那个少女。 薇妮·莱本托德。 击退空蝉之后，出乎所有世界的预料，血狱方面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加强警备或发起新的空蝉讨伐计划，而是——发布了全新的通缉令。 而且是人界最高级通缉令。 通缉犯：薇妮·莱本托德。 罪状：蒙骗世人，散布大瘟疫，将空蝉引入血狱总部，绑架月神之女萌月·塔塔利亚。 其他还林林总总列出了好几十条，而且一条比一条不堪入目。 人界最高级通缉犯的凶名不再是妮尔丽斯·泽拉赫独有，她多了个“伴”，而这个伴还是一度拯救了整个边境战场的大英雄。 这个消息在各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至高者们先是震惊，然后就逐渐恢复了镇定。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光鲜的英雄摇身一变露出真面目”这种事虽然夸张，但还不足以让他们震惊到三观尽毁。 但下层的人们可不一定了。 薇妮的声望实在太高，经过她自己的苦心经营和一波波赞美之词的推波助澜，已经有无数人把她视为“神”“天使”“活菩萨”崇拜。至少有四百个世界都已经把圣女救世的事迹写入教科书，五百个以上的世界都把圣女阻止虫姬的那一天定为纪念日，全人界关于此事的文娱创作更是数之不尽，在她如此风头无两之际居然突然被打为通缉犯——这该如何让人接受？ 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质疑之声，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血皇授意的欲加之罪，为的就是打压薇妮的声势以免对自己的统治造成威胁。更重要的是——血狱方面列出的一堆罪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蒙骗世人和散布大瘟疫姑且不论，“将空蝉引入血狱总部”？“绑架萌月·塔塔利亚”？薇妮按说顶多只有至高者的实力，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而且她的动机是什么？ 于是乎，各个世界的高层都各怀忧心，而各个世界的下层民众都把矛头指向血狱，整个人界的舆论还从未如此混乱过。 —————————————— “呜哇……薇妮还真干得出来啊？”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摆在眼前的来自十几个世界的发行量最高的报纸，每一份的头版都是占据了整个版面的薇妮的照片。打眼一看，标题都是“天使还是伪善者？”“血狱阴谋论”“是信仰的崩塌还是另有隐情”一类的，还真是精彩纷呈。 薇妮的自我包装真是太到位了，声望高到她这个程度，就算是明目张胆地闹事，绝大部分人也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就算相信是真的，也一定会有无数狂热崇拜者想办法替她开脱。 我才刚醒来就迎来了这么个重磅消息，虽然我不太喜欢。 “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莱本托德已经完全没有隐藏真面目的意思了。” 马格纳斯也在看报纸，口中喃喃说道。 除了他和我，这房间里就还有血小蝶、贺拉克图、圣安德烈和钢铁之王。他们都各自用各自的办法对我展开了全面的身体检查，而且据他们所说，那家伙……那个叫“林森雅”的恶魔，已经在我沉浸在自己世界期间向他们说明了许多事情。 我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 或者说，有点不知所措？ 也对，我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个重要筹码，现在这个筹码突然加上了寿命限制，而且只剩……啊啊，只有短短几个月了，考虑到我的大限并不是精确的十九岁而是“十九岁之前”，我实际剩下的时间恐怕也就一个月？或者更短？ 一定会更短吧。 我身体轴心那缓缓碎裂的痛楚不会说谎。 “嗯……抱歉呐，似乎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感觉到歉意，我认真道了歉。 而他们还是眉头紧皱。 “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圣安德烈问道。 “不说？” “如果你早点说的话，我们还能预先做些补救措施，但现在恐怕什么都晚了。”血小蝶皱眉道。 “抱歉，但我以前不告诉别人是有战略上的考虑的，不能让敌人随随便便就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啊。” “……也可以理解，”贺拉克图叹了口气，“但现在呢？既然你已经没了力量和野心，为什么先前一直没告诉我？” “……………………我说不出口。” 我试着爱人，我被人爱着，我试着关心人，我被人关心着，有这么多把我的存在当回事的人，有这么多愿意抛却前嫌帮助我的人，有这么多和我坦诚相待的人。 面对这些人，我实在说不出口。 “““““…………””””” 五个人都沉默了。 钢铁之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 他果然和外表不同，是个温柔的人吧？ 其他人也是，虽然他们都抱有不满，但没有一个人开口斥责我，他们确实体察到了我的心情。 果然……大家都是好人。 “那……” 圣安德烈开口了，他小心斟酌着语句。 “虽然那个自称恶魔的女人对我们说了很多，但有些细节还是要想你本人确认一下的，你当初和她做过交易吧？内容呢？‘代价’呢？” “这个……” “我们大致也能猜到，但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们。” “嗯……” 我陷入沉默。 说？ 还是不说？ 就这么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强行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一样，但又不能不说。 不知为何，我现在心里反而平静了，非常平静。 “嗯，对，我和她做了个很夸张，甚至有点可笑的交易。” “你果然……是什么时候？” “她是在我十四岁，也就是现在的四年前找上我的。她告诉我，我被高元世界的残渣侵蚀了，我的人性就是这样被剥夺的，而我最多活不过十九岁。” “于是你就直接信了？” “就算不用她说，当时的我也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虫对自身的死期总是很敏感。” “所以……重点是在之后吧？” “是的。”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泽拉赫庄园的树下，我和恶魔面对面进行的交谈。 关于我的死期，以及她提的条件。 “恶魔可以实现愿望，能化不可能为可能，但前提是许愿者必须支付足够的代价。” 我能感觉到他们都死死盯着我，不过……就算我不说，他们也大概能想象到了吧？ “她可以帮我解除十九岁大限，但相对的，我必须‘杀死血皇烨’，论难度这两件事几乎是同等的。” “““““…………””””” 他们都沉默了。 经过恶魔的讲解，他们现在也都明白了我这条命是多么难挽留，这是直击存在根源的凋零。别说血小蝶，就算是血皇也救不了我，活在这世界的规则中的任何人都救不了我，除了恶魔。 “于是，你想出了你的计划？你为了杀死血皇不惜把边境战场毁掉？”小蝶问道。 “只有这个办法了，没人能杀死血皇，小蝶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确实啊。” “那边境战场所有人的命呢？对你而言，你自己的命比他们加起来都重要？”马格纳斯开口了。 “对当时的我而言是这样的，但……如果让现在的我再选的话，我一定不会走上同样的路。我不想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这种话当借口，而且找借口也没意义了呢……哈……” “那你想怎样？你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 我抬头看向他们所有人，他们都在等我的答案。 我的生命即将燃尽。 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我的人生之路即将到达尽头。 是否还要再拼一把，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不论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当然不。 “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这是在自嘲？还是终于说出心里话后心情的放松？我不知道，但这大概是我露出的最具人性的笑吧？他们五个似乎都愣住了。 “是的，对我而言，这样就好。” “已经厌倦丑陋的挣扎了。” “让妮尔丽斯·泽拉赫作为一个人类，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 …… …… …… 而且，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那个……秋米拉呢？现在在哪？” 第730章 你这自私的混账！！！ “那个……” 我挠了挠头，强迫微微发疼的脑袋转起来，问出了那个我早就该问的问题。 “……秋米拉，现在在哪？” “““““…………””””” 闻言，血小蝶，贺拉克图，圣安德烈，马格纳斯，钢铁之王，这五人的目光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互相对视，然后由贺拉克图代为发言。 “如果她没乱走的话，现在应该在湖边，码头那边。” “嗯……谢谢了。” 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理了半天才发现头发和衣服都很整齐，没什么可理的，我只是在做些无意义的动作磨时间罢了。 我需要去见她。 必须。 “……喂，我姑且提醒你一句吧。” 正要拔腿走，却听到贺拉克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事到如今，在善恶的概念早已变成一片混沌的现在，我也说不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嗯。” “但是，毫无疑问，你确实让目前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受伤了，这点你最好记住。” “嗯……” 我知道贺拉克图是出于善意，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还是心里一紧。 想去伤害敌人，结果伤到的总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 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也只是从岸上延伸到湖上的一个小栈桥而已。 站在栈桥上放眼望去能将美丽的湖光尽收眼底，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而现在，我一边感受着体内的钝痛，一边尽量压低脚步声走到栈桥上时，映入眼帘的除了湖光，还有——秋米拉·埃隆梅德的背影。 她就像一尊雕像，看着湖面，一动不动。 但我感觉到了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被这气场所慑，我感觉想了半天的说辞全都被扔进了垃圾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她。 …… …… …… 不知过了多久—— “……醒来了，妮儿？” 背对着我，她问道。 “……嗯。” 我也只能简短地应了一声。 “身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真的？” “真的……” “撒这种谎有意思吗？” 她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力量，正在我细细品味时，她突然转过身来，直面着我。 “……” “……” 她看上去比我的状态还不好。 眼圈红红的，而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阴影，才过了短短一两天，她整个人就憔悴了一大截。 “……呐，嗨，好久不见。” 我努力露出笑容，向她张开双臂，但她后退了一步，我也只好作罢。 …… …… “那个……” 我咽了口口水，润湿干巴巴的喉咙。 这样拖下去只是白费时间。 我的生命中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挥霍了。 所以，我直接说出了口。 “你，都知道了吧？” “……嗯啊，当然。” “果然啊，嗯，呃……对不起。” 我深深低下头，罪恶感伴随着钝痛一起在我心中打转。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一直瞒着你们……” “为什么要瞒——啊啊，算了！” 她的表情一瞬间绷紧了，她向我走近，紧盯着我的眼睛。 “那些没用的气话我也不想说，所以我直切主题吧！妮儿，告诉我，真的没有补救办法了吗？” “……啊？” 她并没有谴责我的谎言，而是先问了这个问题。 对她而言，“我能否活命”的优先级比“谴责我”要高得多。 我不禁别开视线。 “这种问题……已经没意义了。” “没意义？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 “赴死的准备。” “…………” 她陷入无言。 果然，“平静地赴死”这种事放在我身上还是太奇怪了吧？但我经历了人类所能经历的一切负面情绪之后，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仔细思量过后，我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无限淡化了。 死亡时命运的必然，更是我早就该淡然接受的结局。 我要让她明白，我必须让她明白。 现如今，死亡已不再冰冷可怖。 它也不再是什么可怕的惩罚。 对我而言，它是一个终点，一个路标，一个青梅竹马的好玩伴，一张适合永眠的床榻。 我必须让她理解我的心境，我的想法。 “我也思考了很久，对现在的我而言，与其哭天喊地垂死挣扎，不如坦然接受这一切，这样是最好的——” “所以呢？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了？” 她打断了我，眼**现了明显的怒意。 “你就把自己当成一头待宰的猪？难道真的就没有补救办法了吗！？妮儿你不是为此努力了好几年了吗？只要你愿意想的话，一定，一定——” “再举行一次仪式，血小蝶那肯定还有血皇的精炼血样，用身为血皇的亲骨肉的她应该也能完成激活。尽管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但多试几次的话应该还是能召来噬界虫群，毁掉穿界门，连带着边境战场也会被毁灭，血皇烨必死无疑。” “这不是还有办法吗！既然知道办法，何不——” “……抱歉，但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不可能再次试图毁灭世界了，我已经伤害不了任何人了。” “那就让我来！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就好！” “不行。” “为什么！？” “我不可能让你走上和过去的我一样的歪路。” “………………………………！” 看着瞠目结舌的她，我心中的罪恶感再次加强了。 现在，我的嘴脸一定是虚伪至极吧？ 明明伤害了她，却还摆出一副大彻大悟、“这也是为你好”的样子，太恶心了。 但是……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这大概算是过来人的经验吧。 人的价值在于创造和行善，而非破坏和作恶。 “为了活下去不惜毁灭世界”“为了拯救所爱之人不惜与世界为敌”——听起来很帅，很炫酷，很厉害，但实际上呢？ 制造大量混乱，破坏世界和平，连累无辜生命，酿成无穷后患，当事人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或许在有些人看来，现在的我是“一蹶不振”“自甘堕落”“失去斗志”“输怕了”“伪善”，对此我无法否认。但哪怕仅仅是一点点，我也比过去的我稍微成长了，过去那份让亿万人为我一人而死的傲慢早已消失，我现在大概是世界上最谦逊的人。 害人者终害己，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谈什么赎不赎罪忏不忏悔的问题，既然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才智，比起用它们争勇斗狠、四处作乱，把它们用在“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上绝对更有意义。 恩怨在此了断，我们必须有所成长。 成长的第一步，是“别给这世界继续添乱”。 而第二步，就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米拉。” 这次我叫的是对她的爱称。 我探身向前，伸出双臂，这次她来不及躲避，被我紧紧抱住了。 她的身体永远都是如此温暖，可能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吧，她的体温比平时还要高一点，而且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妮儿——！？你干什么？现在不是搂搂抱抱的时候！你冷静点！” “是你要冷静点。” “我——” “你刚才说了很可怕的话……你没发现吗？” “我…………” “确实，现在尽力挣扎一下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 我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轻嗅着她的味道，就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 “但是，后果呢？” “…………” “四年前我就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是伤害亿万无辜者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结果呢？ “而结果……唉，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我忍不住露出苦笑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点，但她完全轻松不起来，我也是。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说下去，说一些任何人听了都觉得虚伪的话，但这确实是我真心所想。。 “为了一己之私就谋害无辜者的生命是不对的，‘为了活命’‘没得选择’不是作恶的借口，我们每个人都有必须接受的事情。” “……这些根本就是废话啊！只是无聊的大道理！只嚷着这些大道理的话什么也改变不了！妮儿你会死！会！死！啊！！！” 她的咆哮就像钢钉一样刺进我的心，她浑身都在颤抖，连嗓子都有点吼哑了，肩膀上有湿湿的感觉，她哭了。 比起“我快死了”这个事实，秋米拉的眼泪更让我揪心。 “……是啊，我现在也只能说些大道理了，但大道理有什么错呢？大道理之所以被称为‘大道理’，就是因为它们的正确性和普适性。” “可是——” “人人都知道的大道理，过去的我却完全不懂，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懂的话……虽然逃不过必死的命运，但至少能安稳度过短暂的一生，不至于这样颠沛流离。” “你……已经以‘必死’为前提想问题了吗？” “这是我选择的结果，经过慎重考虑的，或者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可选的了，对我而言这样就好——” “那我呢！！！！！！！！！” 推！！！！ 我被她突然爆发的力量推开了好几步。 她噙着泪对我怒目而视，胸口剧烈起伏，我们相隔的这几步距离仿佛天堑，把我和她远远隔开。 “经历了一切之后坦然接受死亡？好了不起啊！你是看开了！！你是不怕死了！！你是大彻大悟了！！！你是改邪归正了！！！那我呢！？我呢！！！！！” 她爆发出迄今为止最刺耳的怒吼，我都愣住了，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真正动怒。她眼中充满血丝，表情完全扭曲，简直要把肺翻出来的粗重喘息，还有眼角止不住的泪水，全都在向我倾诉她的怒火。 “我爱你！爱你啊！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朋友！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最爱的人！我为了你变强！为了你战斗！为了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你找不回过去的强大也无所谓！你一直软弱无能也无所谓！不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会爱！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好！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我只有——我——只有——”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只有……只有这点愿望啊……只有这点愿望啊！！！！现在……现在一切都在好转！我们好不容易挺过了所有困难！已经没必要插手那些麻烦事了！大家也逐渐接纳你了！我们只要躲在这里静静生活就好了！等风波过去后就是新的开始了！！！！” “秋米拉，我知道，我理解你的想法……” “你理解个鬼！！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是什么无私的圣人！？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很孤独啊！我很寂寞啊！我已经在恐惧不安中孤零零过了太久了！你知道我确认你的爱意之时感觉多幸福吗！？我无时无刻不对未来充满期待！想象着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和你一起生活！一起玩！一起笑！就像恋人一样！甚至就像夫妇一样！只是想到能和你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就幸福得无法自拔！！！结果呢？结果呢！！！！！！” 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吼哑了，眼泪像断线一样不断从脸上滑落，与剧烈的情绪表现相反的是她的皮肤，苍白得可怕。 “结果你就要平静接受死亡了？所以你就要一死了之了？把我抛下？把我剩下的那么一点点幸福和希望带走？我怎么办？你死了，那我怎么办！！！！！继续像个傻子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别开玩笑了！你一直都只想着你自己！！！你这自私的混账！！！！！！！！！！” 她把最后说的一大堆话，混合着眼泪和唾沫一股脑抛给我，狠狠砸在我心上。 而我瞠目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私的混账”。 这个称呼简直太贴切了。 我又犯错了。 过去的我是个自私的混账。 我以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了，但事实上是——我依然很自私，或许比以前更自私。 自私到强迫秋米拉·埃隆梅德接受我的死。 这个深爱着我的、只剩下我可以为伴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可怜的少女，刚尝到幸福的甜头，就被我亲手打落深渊。 我一定犯下了世界上最重的罪。 “对我而言，妮儿……亿万陌生人的性命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命更重要啊……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你知道的……如果，如果牺牲整个边境战场就能换来你的生的话……我……当然，愿意啊！！！” 她的怒容渐渐收敛，但眼泪流得更多了，除去名为愤怒的武装，她脸上剩下的只有彻骨悲凉。 “米……米拉……” “够了……” “秋米拉——” “够了！先让我静一会！！！” 说着，她一把推开挡道的我，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她摇摇晃晃跑开的纤弱背影，我产生了她即将被整个世界吞没的错觉。 …… …… …… ……或许，不是错觉。 第731章 老朋友们 大多数人活着都不知道心存感激。 这些自毁人生的人对生命没有丝毫的尊重。 人只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能真正懂得人生价值。 这世上有无数以自己的意志赴死的人。 或是为了理想，或是为了大义，或是为了国家社稷，他们英勇赴死。 何其壮烈。 何其可歌可泣。 他们的壮举被宣扬，被褒奖，被记录下来，被无数代人传唱。 无关之人可以毫无负担地大谈那些英雄是多么勇烈。 但如果是有关之人呢？ 英勇赴死之人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也有重要之人。 看着自己的子女赴死，父母会有何感受？ 看着自己的父母赴死，子女会有何感受？ 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赴死，恋人会有何感受？ 多年维系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只需一瞬间就会被死亡斩断。 不相关的世人们可以大谈英烈们的事迹，仿佛自己也同样英勇。 而英烈的亲人、朋友、恋人只能忍受着彻骨的悲痛，用空洞的荣誉安慰自己，如此度过余生。 英烈尚且如此，而我呢？ 英雄豪杰的死至少能给那些为其悲伤的人带来荣誉，“英雄家庭”之类的，“烈士遗孀”之类的。 而我这个罪人的死，能给为我悲伤的人带来什么呢？ 我无法给他们任何正面意义上的东西，甚至正相反，我只会伤害人而已。我伤害了太多人了，即使是我已经无法主动去伤害他人的现在，我依然伤到了那最重要的人。 我想自责，但我的自责是无力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再怎么追悔也无法改变现实。 我不知道那天秋米拉跑走之后，我一个人在湖边发了多久的呆。 我只记得我像雕像一样一直站着，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小蝶他们来找我。我浑浑噩噩地被他们带走，带回到木屋中，那天晚上谁也没说话，气氛冷得可怕，而秋米拉一直没回来。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充饥就走进了卧室，我本以为我会失眠很久，就算睡着了也会做一晚上噩梦。但出我意料的是——我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而且是深度睡眠，第二天醒来后并没有头痛或若有所失的感觉，说明我并非是做了噩梦然后忘了，是真的经历了无梦的高质量睡眠。 清晨的小屋中没有秋米拉的身影，那也是当然的，但我到她的房间看时发现床有使用过的痕迹，摸摸床单还有点余温。看样子，昨天晚上我睡着后她才回到了小木屋，而今天一大清早她又赶在我睡醒之前起床离开了。 执拗地想避开我，但又因为外面没床睡只好趁我不注意悄悄回来睡，这么一想真的觉得她好可爱。 但……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和可不可爱什么的无关，秋米拉是真的生气了。 震怒，暴怒，狂怒，这些肤浅的词汇已经无法形容她的怒火。而且我无法忘记她的眼神，她对我大吼“你这自私的混账”时的眼神，极度的愤怒，彻骨的悲伤，以及凌驾在愤怒或悲伤之上的极度绝望。 她无法接受我将死的事实。 而且也无法接受我面对死亡的“不作为”。 ……这也是当然的吧。 尝试着换位思考，假如要死的不是我而是秋米拉，我本以为能和她幸福美满地过下去，结果她突然告诉我她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这样的话我会怎么想？ “……” ……天啊。 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我的心脏就像被攥紧一样，愤怒悲伤绝望无奈……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情绪全涌了出来。太过突然，太过痛苦，只是想象一下就让我全身无力。换做我的话大概真的会在绝望中陷入疯狂，然后干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吧？ 说起来，我之前是怎么想的来着？ “既然命运已经注定，与其哭天喊地，不如好好度过剩余的时光，让每一天都有意义”——对，这是我当时的想法。但我现在感觉不到我正在度过的时间有任何意义，呼吸着干巴巴的空气，吃着味同嚼蜡的食物，连喝的饮料都像无趣的蒸馏水。从二楼下到一楼，其他人不知哪去了，木屋空荡荡的，明明有明显的生活痕迹，但每个角落都透出空虚和无力感。从窗户向外看去，这碎片空间的美景依旧如常，仿佛在嘲笑心情沉郁的我。 “……出去散散步吧。” 想到这里我离开了屋子，走在湖畔，感受着漫过脚面的水波。我是不是驻足停下，扭头看向身后，我总是希望能在扭头的瞬间看到秋米拉急急忙忙躲起来的身影，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妄想。 “…………” 独自一人看着超现实风格的湖光山色，我感觉在看一副荒诞却又写实的现代画，而我自己也是画的一部分。天与地仿佛画的边框，把我牢牢框在其中，没了秋米拉在身边的现在，我只不过是个被软禁于此的危险人物罢了。有两个人一起就是美丽的新生活，仅有一人就是变相的囚禁，1+1=2的法则在这里行不通，应该是1+1>>2。 走着，看着，想着，思考着，我心中的懊悔和自我嫌恶也在缓缓升腾。 秋米拉是个善良的人，秋米拉是个无私的人，秋米拉是个能包容我的一切的人。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地笑着，原谅我的任性，安慰着我，总是充满希望，而我不知不觉间早已将此视为理所当然。我被惯坏了，渐渐傲慢了，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生死大事，我潜意识里甚至都抱有“如果是秋米拉的话应该能接受吧”这样的想法。 可是…… 可是………… 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的死已经注定了，而且我不想再行恶、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如果所谓的改邪归正就是将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可能性摁灭的话，那我也只有淡然接受。 我是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能让秋米拉像我一样接受。 “…………嗯？” 看到了熟悉的人向我迎面走来，他似乎一直在等我。 “呀，妮尔丽斯。” “贺拉克图……” 贺拉克图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向我挥了挥手，我也礼貌地点了下头，于是一人的晨间散步变成了两人。 我们没有并肩走，而是他在前，我落后一两步的微妙距离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睡得怎么样？” “还好吧，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也没做梦。” “嗯，这是好事。” “是好事吗……” “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已经习惯了。” “不谈什么习不习惯，单论现在的感觉呢？” “有种我的存在正在自己抹消自己的感觉。” “……那还真是辛苦。” …… …… 当我们又接近码头时，我问出了我一直挂心的事。 “秋米拉呢？和你们在一起吗？” “放心，她还在这个碎片空间里，没有离开。” “……在哪个位置？” “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但她在哪并不重要，因为她明显在躲着你。” “……” 我沉默了。 感觉到了我的消沉，贺拉克图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苦笑。 “不过……关于她，你暂时可以放心，我们都留了个心眼关住她的动向，她看上去情绪确实非常糟，但目前还没什么出格举动。你也别太过担心了，据我观察，这孩子的自制能力其实相当强。” “是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 “…………” 我看着他扭过来的侧脸，心中突然产生了奇怪的庆幸感。 幸好我有这么一个博学多识而且深谙人性的老前辈，让我不至于独自郁闷。 “告诉我，贺拉克图先生……” “嗯。” 他用眼神鼓励我往下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做错了吗？” 而他显然也早就料到了我要问什么。 “不分对错之事，又谈何做没做错呢？以怎样的方式迎接死亡取决于你，这是由你决定的。” “……或许是我做的决定错了？我一直想着……就这样接受现实，坦然迎接命运……之类的。” “坦然迎接死亡不失为一种良好的心态，不再做将全世界都卷入的垂死挣扎也是成长的表现，至少在这个问题上现在的你没有做错。” “但是，我让秋米拉伤心了……” “这是死亡，死亡啊，妮尔丽斯。所有事情都是如此，不论其内部关系有多错综复杂，只要结果是通向‘死亡’，那么‘过程’就不存在‘正解’。如果从一开始告诉她事实的话只会让她一开始就死心，对未来失去希望，而你们的心意互通什么的也就不会发生了。” “似乎是呢……” 不论是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还是一直隐瞒到现在，只要结局仍是死亡，就不可能不让她悲伤。让她痛苦绝望的是我的“死”，是我不愿再为了一己之愿而危害世界的“成长”，而非是我一直隐瞒她这一“行为”。 但这样反而更加麻烦，做错了事的话去道歉就好，但若没有对错之分，那还如何弥补？ 更何况，别说是秋米拉，就连我也…… “你也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哦，妮尔丽斯。”贺拉克图突然说道。 “……我？” “我认为你的决定没有错，但这其中也有明显的情绪化因素，你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再一次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迎接结局？” “可是……” 他这话又让我迷茫了起来，正当我有点不知所措时—— “如果心存迷惘的话，多和朋友们交流一下吧，别和我这样的老家伙，而是和像你一样的年轻人。” “诶？你指的是？” “你的几个老朋友来看你了哦。” 贺拉克图指了指背后，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千夜。 夏洛蒂。 塞卓昂。 第732章 与千夜（上） 所谓的命运还真是神奇。 昨天的敌人可能今天就变成同伴。 昨天的同伴可能今天就变成敌人。 昨天的已经变成敌人的同伴，今天可能又变回了真的同伴。 看着这三人，我心里五味杂陈。 一直被我欺骗利用的千夜。 对我大失所望的塞卓昂。 为了自保而离开我的夏洛蒂。 如果说这么久以来我对她们没点愧疚的话是不可能的。 ……好吧，事实上是非常愧疚，失去了他们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同伴的可贵。我一直想向他们道歉，虽然不奢求被原谅，但至少希望他们能好好听我的声音，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以为这些有趣又可靠的同伴已经永远离开我了，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重逢。 仅仅是看到他们，我的眼眶就湿润了。 高兴，感动，悲伤，松了口气的放松感，以及—— “尴尬” 超， 级， 尴， 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等等等等等等我还没一点心理准备啊！为什么突然就进入故人再相认环节了？我以前确实多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甚至还忍着羞耻心瞧瞧排练了台词，但到了跟前我一句台词都想不起来！完全不知掉该怎么应对！我该打招呼吗？怎么打招呼？像老朋友一样说声“嗨”？或者一不做二不休五体投地求饶？到底到底到底——说到底他们是什么反应啊？ （偷看） 千夜面带古怪的微笑看着我。 夏洛蒂盯着自己的脚尖。 塞卓昂脸上表情似乎比我还尴尬。 （喂喂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鬼！） 如果他们都是面带和善笑容的话还好，说明我被原谅了，如果他们都满面怒容也好，我果断道歉就行，但现在三人反应各不相同，而且似乎也又尴尬又僵硬的……呜呜…… “呜…………” 完全慌了的我看向贺拉克图，而他只是向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 （如果事先知会你给你留足准备时间，那就没意义了） （喂喂喂！！！） “好了，你们年轻人慢聊，我这个老家伙就不当电灯泡了……” “喂、等——” 然而他已经走了，明明不是擅长敏捷行动的类型，这种时候却溜得特别快。 于是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们三人大眼瞪小眼。 我简直如坐针毡，连包裹着身体的空气中都仿佛带刺，我不知道该对他们露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他们对视，更别提和他们打招呼了。尴尬到扎人的气氛让我浑身不舒服，糟糕，好想逃走，明明贺拉克图是想让我“和同龄人好好聊聊”，但这个根本无从聊起啊？ 夏洛蒂的视线就像黏在自己脚尖上一样一直不抬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得了落枕。而塞卓昂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玩弄头发，她鬓上的直发都被她玩卷了也不停手。 很显然她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可怎么办？ 尴尬在沉默中不断酝酿，就在到达顶点之时—— “嘛，既然大家都这么尴尬的话……” 出我意料的是，打破沉默的竟然是他。 “……就由我来打头阵吧。” 千夜理了理衣服，率先向我走来，向我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指着小木屋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我们一行人刚离开卡索鲁城，他还扮演着照顾我们衣食住行的管家角色的时候。 “下午茶时间到了，妮尔丽斯·泽拉赫大小姐。” 嘛…… 其实应该是“泽拉赫三小姐”才对啦。 —————————————— “要几块砂糖？炼乳呢？” “呃，都不用加，我还是不喜欢很甜的东西。” “我想也是……你现在还是喜欢薄荷糖吗？” “算是吧，虽然很多地方都变了，但这个爱好还是延续下来了。” “喏，请用。” “啊，谢谢。” 他把新鲜的花茶和一小碟薄荷糖端了上来，然后就把脊背挺得笔直侍立在旁，俨然一副管家样。 ……这样反而让我有点别扭。 我姑且还是抿了一口花茶，吃了两颗薄荷糖。 “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的。” 这是谎话，以我现在的心情吃什么喝什么都味同嚼蜡。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吧？也没多说话，只是端着盘在站在一旁，看着我吃吃喝喝。 “……” “……” “……” “……” “那个……”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把花茶一口饮尽，努力想象我喝下的不是水是勇气。 “……非常的，对不起！” 我用力站起来，带倒了椅子，但我也顾不上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深深鞠躬，但似乎太深了，我的脑袋磕到了小茶桌上，撞到还剩些许花茶的茶壶，结果茶壶立刻打着旋眼看就要从桌沿掉落—— “你也别太紧张了。” ——千夜敏捷地伸手接住了茶壶，把它原样放回桌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小姐啊，如果我真的想找你算账的话，趁你刚见到我们愣住的时候我就趁机动手了。” “呃，嗯，对诶……” “所以我今天来并不是来计较这些的。” 他淡然说道，眼神十分清澈，我也稍微放心了点。 “但我还是恨你恨得牙痒痒就是了。” “呃…………” 他突然蹦出的这句话吓得我一激灵，但他只是轻笑着看着我，仿佛在以我的丑态为乐。 “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是被你从头利用到尾啊。” “呃……” “你甚至给我洗脑强塞了虚假的回忆和感情。” “呃……” “而且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当用过即丢的炮灰。” “呃……” “说这是‘深仇大恨’可一点也不为过吧？倒不如说我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呃呃呃呃…………” 他每说一句，我就感觉我缩小了一圈，等他说完后我已经缩成了一小团。 所以他果然还是要报复吗？要教训我？要给予我应有的惩罚？我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怎么办？反抗？自保？逃？还是说—— “………………嗯，好吧。” 我努力平复呼吸，尽量清晰地对他说道。 而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的，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犯下的无可饶恕的罪孽，你……有权以任何形式给予我惩罚，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哪怕是死也——呜！” 他伸手堵住了我的嘴，没让我再说下去，我本以为他是想卡住我脖子或者捏住我的头，但他眼中似乎并无杀意——反而露出苦笑。 “果然，就和贺拉克图先生说的一样啊……”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手从我嘴上移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真的是彻彻底底不一样了，我一开始以为你说的‘愿意以死谢罪’只是变相的自暴自弃，但现在看来你是在头脑清醒的前提下，认真地想要进行赎罪的……唉。” “呃，那你……啊！！” 他的手突然一动，一张边缘泛着寒光的纸牌插在了我放桌上的手的指缝间，稍微偏一点就能把指头削下来。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本来确实是做好了‘就算被所有人拦着也要宰了你’的准备的，但我还是劝自己说……先等等，先看看，先观望一下，我必须得看请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我……” “对，我知道，这和改过自新什么的没关系，过去的你犯下的错误不会消失，这是烙在灵魂上的污点。” “嗯……” “不过……虽然不是经我之手，但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是事实，我再对你做什么也只是无聊的发泄而已，再者，虽然我确实也有对你发泄的权力，但……” 他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深蓝色的眸子中多了什么别的东西。 “……对一个将死之人泄愤，又有什么意思呢？” “…………” 果然，他还是知道的。 贺拉克图把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他了吧？ 既然他知道，那么塞卓昂和夏洛蒂肯定也知道了。 以前我把我的死期视为最大的弱点，一直掖着藏着，为此我连我的根本目的是“活命”都无法告诉任何人。结果到了现在，非我的意志所左右，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知道了。 “看你的表情是真有此事啊，不是装样子博取同情的。” “确实是真的……” “具体还有多久？剩多少时间你心里有数吗？” “最长的话是到我十九岁的那天，最短的话恐怕不到一个月。” 但运气差的话，下一秒死也不奇怪——这句话我没敢说。 “这样啊……” 千夜抚摩这光滑的下巴，微皱起眉头。 “这么说来，既然我们三个一直不知道，那……秋米拉小姐一定也不知道吧？你一次也没跟她说过？” “……是的。” “直到现在才暴露？” “…………是的。” “而就我所知，你和她……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得了的亲密关系？我称你们为‘情侣’应该不为过吧？” “………………是的。” “啊啊，好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摇了摇头，再次露出苦笑。 “贺拉克图先生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我算是明白他希望我们和你聊些什么了，他也一定早就确信我不会真的要你命吧？好吧，正好我还真有点现成的素材，或许能为你做参考。” “……是什么？” “这个嘛……” 这一瞬间，我第一次看到千夜脸上闪过了真正的“阴沉”，我的心脏不禁高鸣起来，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酝酿—— “千海死了，因为薇妮·莱本托德。” 第733章 与千夜（下） “千海死了，因为薇妮·莱本托德。” 简短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我一时语塞。 喉咙发干，嗓子发堵，既然千夜直接对我说了出来，我觉得我就应该有所回应，但我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而他只是微微垂着头，变得暗淡的目光看向我，但我感觉他的视线穿透我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说点什么。 我必须说点什么！ “那个，那个，呃，呃呃呃……我……很抱歉——不对，很……伤心……那个……请……节哀？” 结果说出口的只是难听的支支吾吾，别说安慰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算不上。 我立刻捂住了嘴，但他摇了摇头，露出略显落寞的笑容。 “没关系的，你没必要搜肠刮肚找些无用的话安慰我，事情已经过去了，跟我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你显然不擅长安慰人。” “嗯……嗯，抱歉。” “唉……我也坐下，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谢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我忽然发觉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对等的位置交谈，以前我们一直是一方俯视另一方的。 “……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过程很简单……我和钢铁之王去魔女之森救援大贤者，我先进去关闭森林的结界，然而受到了千海的阻拦。我不想和她战斗，但战斗这种行为只要其中一方有战意就能成立了。” “…………呃，难道是，你失手……？” “不不，我不是说了吗？她的死是因为莱本托德。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长时间缠斗，于是我趁乱关掉了结界，在赶来的钢铁之王的帮助下很快就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 “然后科黛伊洛出现了。” “…………” 这样……吗？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我也从其他人那听说了一些，是被世界厌恶者——换言之，就是和血皇以及血皇的宿敌祭罹同样的身份。听他们所说那个科黛伊洛还未完全成长，能力尚且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也是足以让所有至高者束手无策的强敌了。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啊。” 千夜喃喃道，他整个人都仿佛憔悴了不少， “钢铁之王治愈了大贤者，正在我以为完美了结了一桩事的时候……科黛伊洛的突然出现，那个白发男人，以及……千海身上失去的某些东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时千海已经死了，太快了，太突然了，我真的是一丁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之后听了那个叫珀尔的老东西的供述，才知道原来莱本托德总是把千海带在身边，就是因为她的灵魂是解开科黛伊洛限制器的钥匙之一。” 听他说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懂了。 接二连三的失利让薇妮逐渐露出了疯狂的一面，破罐子破摔的她什么都能干出来。 “被逼急的莱本托德一声令下，让恶魔取了千海的灵魂，然后……” 说到这里，千夜长叹一声，向后仰身靠在座椅靠背上，仰望着碎片空间绚丽的天穹。 “……救不了了啊，灵魂被融进了科黛伊洛，算是彻底毁了，肉体失去灵魂后也迅速失去生机，把她带回去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他是在认真悲伤的。 看着无力地摊在椅子上的他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用我从未听过的沉痛语气说着话，我恍然发觉我对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明明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过去只看重人的实用性，根据同伴们日常和战斗时体现出的性格和表现给他们贴上标签，分门归类，就像把钳子榔头剪刀之类的工具分类摆放一样。 我未曾触及过千夜的心，夏洛蒂和塞卓昂也是同样。 想到这里，我产生了“更深入了解他们”的想法。 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用十分礼貌的动作接了过去，抿了一口。 “千海是我的同族师妹，算是族妹吧？她从小就一直很仰慕我，当然，意识到这份爱是何等病态是之后的事了。” “我记得我说过吧？我是在对黑暗世界的暗杀生活产生厌倦之后遇到的你，结果……哈，被你摆了一道，洗了脑之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跟着你了。” “她一直想让我醒悟，想要告诉我我被蒙骗了，但我一直都不以为意。” “啊，不不，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还真不能算是你的错。” “正如我当初加入你的阵营一样，千海加入了莱本托德的阵营，不论她是以自己的意志还是被莱本托德洗脑，她决定假如莱本托德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对立就注定了。” “那大事件结束后，我以协助抓捕你为交换条件获得了外出的自由——也在你意料之内吧？当时我已经和贺拉克图联系上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纠结呢，究竟是以对你的憎恨为优先？还是以千海为优先？” “至于我怎么选择的……你现在也知道了。” “杀了已经力量尽失而且真的在认真忏悔的你已经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与其继续和你过不去，我还不如把重心放在千海那可怜的傻丫头身上。” 说到这里，千夜停了一下，又抿了口茶，我趁机问道：“把重心放在她身上是指？” “那自然是……把她从莱本托德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这样吗……” “跟随着一言不合就灭世的邪恶疯子会有什么下场，看看我就知道了啊。”说着，千夜讥讽般看了我一眼，我只能尴尬地低下头。 “我能捡一条命纯粹是幸运，但同样的幸运怕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我的判断就是‘应当优先让千海脱离莱本托德，顺便藉此削弱莱本托德的势力’。于是我们的立场反转了，以前是她劝我脱离你而我听不进去，现在是我劝她脱离莱本托德而她听不进去。” “…………有点讽刺呢。” “简直太讽刺了，不过更讽刺的是……我居然在已经成功之时失败了。” “…………” 他又抿了口茶，陷入沉默，而我努力斟酌语言，但想出来的也只有没营养的安慰。 “那个，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尽力了……” “正因为我已经尽力了所以才更懊悔啊。” “呃……” 我也沉默了。 一时间我们两人均是无言。 他侧过身，静静地盯着桌上的茶具组看。 而我在偷偷看他。 他眼睛下面有了阴影，面颊也有点凹陷，衣着和头发也不再那么一丝不苟了。原本帅气逼人的脸上刻满了疲惫，原本凌厉的双眼失去锋芒，嘴角一贯的淡笑也不见了，他就像即将燃尽的枯柴，等待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呐，妮尔丽斯大小姐，现在轮到你了哦。” 忽然间，他轻声说道，这次他没露出笑容。 “先确认一下，吃尽苦头而且决心改过的你，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垂死挣扎把无故人都卷进去了吧？”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那么恭喜你，我已经品味过一次过于突然生离死别了，现在轮到你了。” “不，我的话……” “但准确地说，应该是……轮到秋米拉小姐了。” “………………” 他这句话轻易地撕裂了我的心防，把缓慢而痛苦的毒药注入。 “她想必是不知所措吧？她一定无法接受吧？ “…………是的。“ “……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做点参考。” 说着，他又笑了，但这次是嘲讽的笑，但嘲讽的似乎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你即将失去生命，而秋米拉小姐即将失去你，‘失去重要的人而自己无能为力是一种什么体验’——这里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我可以为你现身说法，供你参考。” “供我，参考……” 我立刻紧张了起来，我大致知道他会说什么，那些沉重的死亡，那些对我隐瞒真相的谴责，斥责我的自私，我的自我中心，痛骂我‘没有真正把秋米拉当回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然而我和秋米拉的关系却在破裂边缘。 千夜的目的很明显，他要让我明白不得不面对恋人的死亡的秋米拉现在是多么痛苦，让我明白我做出了多么伤人的事，我不禁紧紧抿住嘴唇，甚至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而他那双阴沉的眼睛也直盯着我，视线穿透了我的身体，直达内心深处。 “妮尔丽斯·泽拉赫啊……” “嗯……” 他紧盯着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一边玩味着我逐渐升腾的恐惧，一边蠕动嘴唇—— “……噗！” 结果他笑了。 就像在做鬼脸游戏中忍不住了一样，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太过突然，反而吓了我一跳。 “拜托啊大小姐，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很沉重的话吗？” 他摆着手，笑嘻嘻的，就想要一扫我脸上的阴霾一样。 “百般道理，说到最后也无外乎‘不留遗憾’四个字，既然生离死别已成定局，那就用剩下的时间和她创造出足以冲淡死亡的美好回忆吧！” “呃……诶……？” “好了，我这人不怎么擅长给别人灌鸡汤，说到这就够了。” 说着，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我今后恩怨两清，你也别再纠结于无聊的事了，付诸行动，好好和秋米拉小姐相处，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734章 为什么？ “你我今后恩怨两清，你也别再纠结于无聊的事了，付诸行动，好好和秋米拉小姐相处，这比什么都重要。” 千夜说着这些话离开了，等我终于从“愣住”的状态回过神时，再回头看，他已经消失无踪。 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才和千夜的对话就像一场梦一样。 梦里，他说他不会再追究和我的恩怨，他说我们之间的事已经两清，他说他愿意给我建议，他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让我和米拉好好相处。 我拍拍脸颊，揉揉脑袋，想确认刚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其实没这个必要，我眼前的茶杯依然冒着热气，告诉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全都是真实的话，千夜这家伙……未免温柔过头了吧？ 还是说这几个人原本就比我预想中善良得多？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起身离开。 …… …… 然后我又很快回来了。 不能浪费，更何况这是人家千夜好心我为准备的。 我把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再把薄荷糖全吃掉—— “呜啊啊啊！！！！” 薄荷糖吃太猛了嘴里好凉好辣！像刀割一样！ ———————————————— 贺拉克图沿着湖畔的森林走着，他的步伐并不迅捷，就像老年人在散步，倒也很符合他的年龄。 “美景是让心情好转的特效药”——当时贺拉克图是这么对小蝶说的，于是小蝶果然不负他所望找了个好地方，湖光，山色，绿草，浓荫，一应俱全。在贺拉克图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看来，这里简直就是养老的最佳去处，要不是因为不想打扰到年轻的小情侣，不然他还真想也在湖边搭个窝棚定居下来。 “嗯……看来那边还挺顺利的。” 贺拉克图用强化的双眼眺望湖的另一侧，能看到千夜和妮尔丽斯和平交谈之后又分开的场景。贺拉克图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很有信心的，他知道千夜已经不会再计较前嫌，夏洛蒂和塞卓昂更是如此，所以才会放心把他们带来，并把妮尔丽斯将死一事告诉他们。 如果妮尔丽斯想了解死亡的话，那贺拉克图可以和她大谈好几个月的死亡哲学，深入浅出详解各民族各文化的死亡观念，甚至能颠黑倒白让她坚信死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但这样又有何意义呢？ 妮尔丽斯正在用自己的大脑，自己的意志，结合对于她那短暂人生而言过于颠簸的遭遇，对自己的死亡做出一个解答。活了近千年的贺拉克图自然经历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他见过无数人的死，亲人，朋友，敌人，仇人，爱人……很多很多。这么多年来他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一个人有资格教别人怎么活着，但没资格教别人怎么去死，“选择自己的结局”才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权力。 所以……说到底，其实贺拉克图把妮尔丽斯的老伙伴们叫来，虽然也有让他们帮忙给妮尔丽斯当润滑剂的意图，但根本目的其实更单纯。 “人之将死，如果连在所剩无多的时间内和故人交心的机会都没有，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贺拉克图斜倚着树木，看似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你说是吧，埃隆梅德小姐？” “………………！！” 一旁的树丛突然动了一下，簌簌作响，贺拉克图没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那团树丛，释放无言的压力。 “……呜。” 哗啦啦，窸窣作响的树丛分开了，这个少女从中走出。 她那夹杂着银灰的冰蓝色长发看上去完全没打理，乱糟糟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嘴角还干裂了。 秋米拉·埃隆梅德看上去真的十分颓唐。 而且那沸腾着各种各样的感情的双眼说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先开口了，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 “你觉得我们会放任情绪不稳的你自己呆着吗？当然会对你的动向留个心眼。”贺拉克图淡淡说道。 “…………” “更何况你只是在躲着她而已，在这并不算广阔的碎片空间中强行和她避而不见，就像小孩子躲猫猫一样，找不到才奇怪。” “………………” 秋米拉瞪了他一眼，然后像幽灵一样摇摇晃晃向着湖边的方向走了。贺拉克图耸了耸肩，跟在她后面。 “……别跟着我。” “只当我是正好也想去湖边散步吧，老年人，多在水边吹吹风挺好的。” “…………随你便吧。” 于是，秋米拉在前，贺拉克图在后，两人一起向湖边走去。贺拉克图一直小心保持着两人的距离，不会跟丢她，但也不会让她过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贺拉克图知道人在极端情况下可以变得多可怕。 现在的秋米拉，就算真的一冲动为了妮尔丽斯去找血皇干架……或者去找恶魔提一些蠢要求也不奇怪。如果秋米拉去找恶魔提出“以命换命”之类的要求，会被受理吗？答案是当然不会，既然恶魔提的要求是“杀死血皇烨”，那就说明“消除高元世界对平凡少女的恶劣影响”是和“杀死最强人类”同等难度的大事，不存在“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能解决”这种好事。 “……呐。” “怎么了，埃隆梅德小姐？” “她……怎么样了？” “她的状况你是知道的，正在稳步走向死亡。” “我是说她的情绪……心情……之类的。” “她很平静，至少看起来比较平静。” “‘看起来’？” 秋米拉转过身，对着贺拉克图皱起眉头。 “你不是很懂人心吗？你的话看透妮儿的想法应该不难吧？” “那时候她已经把她的真实想法全告诉你了，‘接受死亡的命运’，‘不愿意再因一己之愿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不想再伤害他人’，这一切无一例外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真的，就不打算再挣扎一下吗？” “就算她真想挣扎，我们也会阻止她。” “你说什——！？” 秋米拉一瞬间目露凶光，但对上贺拉克图沉静的目光后，她只是狠狠咬了咬嘴唇，转了回去。见此，贺拉克图继续说道：“只要她再试图干那种大事，就一定会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考虑到现在的世界局势，她很可能会成为让一切都失控的导火线，再考虑到她的特殊身份——” “我知道！！！不用你说了！！！！！！！！！” 秋米拉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吼，声音中还混着哭腔。 “为什么…………” …… …… …… “为什么，妮儿她非死不可啊……呜…………” 第735章 不甘心 事情是在午饭期间发生的。 ……说是午饭，其实这个碎片空间的昼夜区别并不明显，上午中午下午也没有明确的界线，所以我也只是依照着生物钟在一个感觉差不多的时间往胃里塞些食物罢了。可能是因为我初获人性那段时间实在是太颠沛流离了，而且那时候我动不动就大吐特吐，吃的也尽是一些凑凑合合的粗劣食物，我的胃似乎有点被搞坏了。 “哟。” 就在我把易消化的一碗粥刚喝完的时候，仿佛是掐准了时间，第二个人登场了。 塞卓昂·海德里希插着腰站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我，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外面。 “出去走走不？只当饭后散步。” “……嗯，好的。” —————————————— 结果，这段时间我好像经常在湖边散步。 而且每次都是跟着不同的人。 可能是察觉到我所想了吧？塞卓昂没有走向湖边，而是走向树林的方向。我们并非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走在一起，比我高了一截的她站在身边有种异样的压迫感，但她的新装束又让我忍不住地在意。 她雪白的长发不再是随意披散，而是扎起了一个细节很复杂的长马尾，让她多了几分贵族大小姐的感觉。以前她总是穿着十分贴身的皮质衣着，身体线条完全是暴露在外的，但现在她身上披了一件正经得匪夷所思的正装。这衣服就像是法师袍和大小姐风裙装的结合，并不是通天塔中的制式款，而是贴合身材精心剪裁的，适当勾勒出曲线美的同时又兼具优雅之感，面料上还镶嵌着暗金色的花纹，有种低调的奢华。 以上综合起来，她从一个狂放不羁衣着大胆的赏金猎人，摇身一变成了知性的名门闺秀。 让我有点不习惯。 但我觉得——至少在我看来，这一身更适合她。 只是换来了一身行头，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 “……” “……” “……所以你还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 “呃，别道歉啊，我只是觉得被人这么盯着也挺别扭的……总觉得这风格一点也不适合我。” “有吗？我觉得很适合啊？” “……你和那老太婆说了同样的话呢。” “你是指你们家的那个……叫……易默尔？” “是‘伊美尔’，我们可靠又烦人的管家婆……切，那老太婆叨叨着‘让我有点身为名家闺秀的自觉’之类的话，强行给我换了衣服……” “确实很合适，很有大家闺秀的感觉。” “啊啊啊别说了！很羞耻的好吗！” “……你也知道‘羞耻’？” “……你几个意思？” “呃不不我是说，你瞧，你一直都穿得……呃……挺大胆的？现在这一身明显正经多了，也没啥暴露度，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就是‘美丽的有气质的有教养的有内涵的大家闺秀’……” “不是说让你别说了吗我操——呃不对，请你别说这么羞人的话——呃也不对，请别口胡——啊啊啊真是的麻烦死了！” 她自顾自说了一大串，中间还改了好几次口，还掺杂着奇怪的敬语。 总觉得，她该不会…… “怎么觉得你在可以强迫自己一样……改变装束啦，改变说话口吻啦，而且还极力避免说脏话的样子。” “你爱怎么认为随你啦……” 实际上，比起塞卓昂做出的这些改变本身，“她愿意做出改变”反而更让我吃惊。 在我印象里，她永远都是极端的我行我素，从不在乎周遭目光，完全贯彻自己的意志。这样的她虽然难以相处，但比任何人都耀眼。 而这样的她，现在居然在按照别人的意思规范自己的行为，压抑自己的光芒？ 这其中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话说啊妮大姐头，你怎么就关心起我来了？你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了吧？” “倒也是呢……啊哈哈……” “……” “……” “……那个，呃，啊，大致情况我也知道了，你和秋米拉那丫头，闹崩了？” “嗯……” “因为你一直没把自己快死了的事告诉她？” “嗯……” “你一直以来的行动，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完成和恶魔的交易，让自己活下去？” “嗯…………” “喂喂喂这什么狗血苦情肥皂剧啊？蠢死了好吗？还十九岁大限？别让我笑掉大牙啊！” “嗯……确实是挺可笑的。” “你该不会是觉得跟别人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哦我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哦请同情我’，别人就会原谅你吧？你傻的吗？” “只有这种事我绝不会做。” “……” 我站住了，她也站住了，我们对视着。 “我已经想了很多，纠结了很久，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会发自内心道歉，我会痛改前非，我会忏悔，但我不会拿这些烂借口去祈求原谅，也不会为了活命再做一遍傻事。”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 “并非作为一只虫子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尽量让剩下的一点时间过得有意义。” “吼…………” 本以为塞卓昂会再挖苦我几句，或者说我假大空，说我丧失斗志，说我虚伪之类的……但她并没有。她只是看着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神也闪烁不止。 “哼……那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是啊……” “不过啊，你说是要让剩下的一点时间过得有意义，但我看你现在可烦恼得一逼——额不对烦恼得不得了啊？把秋米拉惹怒就这么让你伤心吗？” “……” “呃……不过你也没必要伤心，你看，你们不是那啥……恋人？是恋人吧？哈……我印象中最不可能互相协调的俩人居然走到一切了……算了这不重要，我是说，你们……好好相处？好好……交流一下？” 她越说就越结巴，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接不下去了。 “……啊啊真是的，算了算了！好吧我承认，我一点也不会安慰人！真是的！” 她恼火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结果过强的脚力把地面踩出了一个大坑，弄得她又是恼怒又是尴尬。虽然她的安慰很笨拙，也完全不会说好话，但不知为何我还挺开心的，仅仅是原本不会安慰人但她为了我而努力编织话语这个事实就已经让我十分感动了。 “嗯……不过这也是塞卓昂的风格，挺好的，塞卓昂就按照塞卓昂自己的意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轻笑着说道，但这句话似乎对她产生了某种刺激，她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间。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呵，这样是不行的吧？” “……？” “和你一样，那之后我也考虑过很多，估计不比你少。” “……发生了什么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塞卓昂的语气沉静了下来。 她脸上不见以往的那种戾气，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迷离的……哀伤？那双鲜红色的眼睛光芒变得黯淡了，漂亮的脸蛋上也泛起了愁容，这样的她就像绘本中哀伤的公主一样，让我重新意识到——她果然是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 “愿意听我扯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吗？” “当然愿意。” “那好……” 她顿了一下，斟酌着语言，缓缓开口。 “以前我觉得这世界是充满敌意的，所以我也总是对外界怀抱敌意……” “每个人都是蠢货，空有历史而无人情的大家族，古板的死老太婆，只想着自己前途的混账老爹，以及那些对或阿谀奉承或敬而远之的人们……我一直觉得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个小丑戴着丑陋的面具演滑稽剧，一个个自以为是的人按照自己的愚蠢见解改造别人、改造世界。世界上只有自己是能信得过的，一切我认为不可救药的东西都该去死，没人会打从心里关心其他人，什么正义大义道义都是摆设，所以只要我行我素就好……” 她盯着被微风吹动的林梢，目光逐渐有点迷离。 “所以我从无聊的旧生活中逃了出来，以全新的面貌找寻我想要的生活……我像嗑药嗑高了的瘾君子一样寻求刺激，夸耀着暴力，从来不考虑后果，更不会考虑明天，只活在当下的这一刻，这一秒……那时的我觉得这才是生活，人生就该如此逍遥自在。” “……那，现在呢？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 她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向我。 “你还记得你当初彻底败给莱本托德那天时，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吗？” “诶？” 她这个问题让我猝不及防，我当时的心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是那么不堪回首的回忆，我怎么可能—— ……好吧，我确实还记得。 “当时的话……一言以蔽之，就是‘不甘心’吧？” “为什么不甘心？” “最初我一直以为薇妮只是个文弱又天真的青梅竹马，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直到她露出真面目把我逼入绝境，那时候我才发现她是如此强大的一个人……虽然当时受到了各种各样的，但首先感到的大概就是不甘心……虽然当时的我还不是很理解‘不甘心’这种感情，更近似生物本能上的厌恶吧。” “……呵，这一点上我们的经历倒是有点像呢。” “呃？” “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强的，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个蠢蛋，而那些一直以来都看不起、不放在眼里的人……其实他们才是……” 塞卓昂说到这里停住了，她仰起头，不让我看清她的脸。她的手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攥紧了。 “真的是……真的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第736章 他的青春 海德里希城，大宅—— 马格纳斯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佣人、家仆都支走了，这偌大的城堡式建筑空荡荡的，配合外面的废墟遗迹，满眼都是萧条冰冷之色。 现在就连马格纳斯都为了商讨对策而离开了，塞卓昂也去探望妮尔丽斯了。 这里只剩下伊美尔一个人。 即便只有自己一人，她也穿着一丝不苟的老式侍女服，背挺得笔直，仪容姿态无可挑剔。 优雅的容姿，正确的礼仪，得体的着装，这些都是一个人的门面，打磨外在的重要性不比修养内在低——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这样教育塞卓昂，本以为会花很多心力，没想到塞卓昂意外地能听进她的话，甚至老老实实穿上了她准备的正装，说话方式也有所改变。 “这孩子……” 伊美尔喃喃着，像往常一样用已经用了上万次的清洁魔法清扫大宅，虽然这冷清的城堡只有些许落灰而已。又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腰部一阵僵痛，不得不暂且停下坐下休息，给自己沏了杯茶。品尝着已经没什么味道的茶水，感受着浑身的无力感，看着昔日热闹非凡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城堡大厅，伊美尔忽然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她看着马格纳斯长大，又看着塞卓昂长大，她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协助维持这个古老的家族上，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是如此老迈了。 但还不到退休的时候。 现在正是海德里希家族最危险的时候，科黛伊洛的觉醒与回归，如风中残烛的马格纳斯，尚不能让人放心的塞卓昂…… 她闭上眼睛，回忆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 “你……想知道的吧？以前一些不堪回首的事，你父亲年轻时候的一些经历，还有为什么不得不疏远你……” 伊美尔问道，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要说不想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 塞卓昂垂下目光，挠着头发，眼神闪烁不定。 “不过，告诉我真的好吗？” “啊？” “我是说……就算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也无法改变现状，可能只会徒增担心，我是很想知道，但你觉得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 这也确实是伊美尔在担心的问题，莫非自己刚才被塞卓昂关心了？这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认为让你知道是好的，不然……你也不会甘心吧？” “废话……” “那就让我们放下顾忌，好好聊聊吧，也算是给过去的这么多年一个补偿了。” …… …… ———————————— 这里，就是这个城堡大厅，就在现在伊美尔坐着的位置，两人就是在这里展开对话的。 那时候伊美尔一如既往沏了茶，两人就是隔着茶水冒出的白气相谈的。 也就是到了那一刻，伊美尔才意识到为何自己会急于向塞卓昂说明当年的真相。 马格纳斯，塞卓昂，这两人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而且都是非常的执拗的倔脾气，如果仅凭借这两人的情商的话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和解吧？ 如果没能在最后看到这两人像正常父女一样相处的话，伊美尔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所以那个时候，才刚坐下，伊美尔就说出了那句在心头萦绕了十几年的、一直想对塞卓昂说的话—— ———————————— “你的父亲，一直很关心你。” 过了这么多年，伊美尔终于把这句话对塞卓昂说出来了。 她本想把这句话说得尽量郑重，但说出口的瞬间，那酝酿的情感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最终说出口的话语也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而已，听上去就像废话一样。 “……我知道。”塞卓昂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 “我是说，我知道你第一句话一定是这个，就不能有点创意？” “我知道这很老套，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让我明白他的苦心？明白那家伙有多伟大？那家伙自说自话做了那么多，合着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理解他？让别人同情他？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痛苦？” “………………” “所以……你也别说什么理解了，我懒得听这些所谓的道理，那家伙也不是会奢求他人理解的那种人。” “……倒也是。” 塞卓昂说话依然很不中听，但至少这句话她没说错。 自己不该一上来就对她强行施加“请理解”“请明白”之类的要求，理不理解是塞卓昂的自由，而伊美尔该做的只是把当年的真相原封不动告诉她而已，这也是马格纳斯的意思。 “一直以来……” 伊美尔喝了口茶，润湿干涩的嘴唇。 “一直以来，从你很小的时候，马格纳斯就一直在疏远你，我也是，我们对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逼着你变强，变强，不断变强……” “这是为了让我尽快有自保能力，免得玩意有朝一日真对上那个科黛伊洛时死得太难看，对吧？”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虽然你做的都有点超出我们的预期了。” “那可真荣幸……然后呢？我‘偶然’偷听到了所谓的‘真相’，发现我不是马格纳斯的亲女儿，只是个‘觉醒了海德里希血脉的养女’，然后我一气之下离开学校……啊啊，现在想想也是你们故意让我听到的吧？而且还是无聊的谎言。” “是的……为了‘斩断关系’，我们都认为这是有必要的，而且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你远离学院……虽然意料到你一直以来积蓄的压力会因此爆发，但我们也没想到会爆发得如此剧烈。” “当初我好像还把交流赛的对手打残了呢。” “是终生高位截瘫。” “啧啧，真是倒霉的家伙。” “你在得意什么呢……” “呵……”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各自给自己留出了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接下来的才是正戏。 “我不是养女，而是真正的海德里希家族的大小姐，是马格纳斯的亲女儿。” “是的。” “马格纳斯和某个女人结合，生下了我。” “……是的。” “那个女人是谁？” “……” “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 伊美尔微微闭起眼睛，让故人的脸在脑海中浮现，然后说出了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 “……维多利亚，维多利亚·巴尔扎克。” “维多利亚，古典到无聊的名字啊……嗯？” 塞卓昂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即皱起眉头。 “维多利亚·巴尔扎克？等等，巴尔扎克？” “对，你母亲和大贤者——或者说前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算是亲戚，虽然只是远亲。” “血统优良呢。” “海德里希家族为了确保容器的质量，婚姻自然要讲究门当户对，结婚对象当然要有优良的血统。” “……听上去怪讨厌的。” “确实有强制联姻的成分在里面，但这不代表马格就不爱你母亲——倒不如说正相反，马格就是在和维多利亚订婚后才开始规范自己的言行的。” “规范自己的言行……？” “你别看他现在正经百八的，他年少那会比你还不老实，倒不如说你都比那时候的他懂事点。” “哈啊？” 看到塞卓昂惊讶的表情，伊美尔忍不住笑了。 “既然马格说过让我不必对你隐瞒，那我也不帮他说好话了，他当年那些黑料我比谁都清楚。” 伊美尔清了清嗓子，久违地感觉有些开心，说道——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海德里希家族本家的大少爷，时任家主的大公子，在万千宠爱中降生，而且出生后第一次测试他身为魔法师的资质，得到的结果就震惊了所有人。” “很厉害？” “非常厉害，只能用‘天之骄子’一词形容，对雷属性元素魔法的亲和性更是举世罕见的高。放眼海德里希家族的历史的话，也就过去的几位成为大贤者或大战帝的家主能像他一样，一出生就惊艳了所有人。” “但他……并没有成为大贤者，甚至还几乎从贤者的位置上掉下去。” “那是之后的事了……总之，惊才绝艳的马格纳斯打从生下来就受到了最好的教育，当时我一直担当他的保姆，亲眼见证他以惊人的速度绽放才华。他真的是个全方位的天才，不但魔法资质极高，而且脑子还非常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更别提身体素质还特别好，家传的武艺、剑术他半玩着就学会了，就和你一样。” “切，看来他是真的很厉害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开挂少年。” “不论怎样……以他的绝佳资质，再加上他父亲也就是你祖父的大力支持，最好的资源都往他身上堆，他未来成为大贤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也确实不负所望，成长飞快，十三岁时就已经是成为魔导士了。” “呃……” “比你当初晋升魔导士时还小呢。” “你话好多诶……” “不过与强悍的实力相对的，他的性格和人品就有点让人不敢恭维了。” “……纨绔子弟？” “差不多吧，年纪轻轻就受到了太多褒奖让他养成了傲慢自大的性格，无论何时都要成为众人的中心；家主对他一直很是溺爱，他从来不缺钱，三天两头就一掷千金炫耀财力；而且那时候他容易冲动，喜欢争勇斗狠，惹出的麻烦一堆一堆的……呵，更让人头疼的是他的花花肠子啊，那小子太早熟了，而且还是公认的美少年，年纪轻轻就去风月场上混，欠下的一堆感情债都是我帮他擦屁股的。” “噗，喂喂喂真的啊？他当年就这德行？就这他还好意思说我这不是那不是？” “人总是会变的，正如你变得懂事了，他当然也有所成长……他的事先暂且放下，我要说说另一个人，一个与马格形成鲜明对照的人。”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对，如果说马格是一直活在聚光灯下，那么科黛伊洛就是一直活在马格的阴影里。” 第737章 她的青春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如果说马格纳斯·海德里希是在聚光灯下成长的天之骄子，那么科黛伊洛就是马格纳斯的对立面，仿佛硬币的正反面一样。她是在阴影中成长的孤独者，活在巨大的压力下，不被任何人所爱。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她出自海德里希家族的分家，比马格小了两岁，我第一次见她……嗯……记得是马格十岁那年的一次族宴上。” 伊美尔说着就忍不住叹起气来，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少女，时任家主带着光彩夺目但年少轻狂的马格纳斯，和分家的高层们如同炫耀一般攀谈。马格纳斯沐浴在他人或尊敬或宠爱或嫉妒的目光中，完全没把分家的孩子们放在眼里……那也是当然的，当时在场的同龄人中马格纳斯论资质和实力都是绝对的最强。 那是马格纳斯、伊美尔和科黛伊洛的第一次相见。 即便是分家的孩子，那也是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一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只有科黛伊洛不同。 她瑟缩着躲在一个素来名声不佳的亲族身后，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礼服，皮肤缺乏血色，眼睛下有明显的阴影，让人联想到陈旧的廉价人偶，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反而给伊美尔留下了深刻印象。 “海德里希家族分家众多，其中自然也有不少心怀鬼胎的，总有些白痴想和本家争个高下，满脑子下克上的歪主意。而且你知道吧……海德里希家族会把很有才能的孩子收入本家，进行培养。” “我知道……有时候还会从民间收集觉醒了较浓的海德里希血脉的孩子。” “对，做这些为的就是尽量扩大人才库，但只有本家的极少数人知道这是为了准备尽可能多的世界意志容器，对于一些俗不可耐的分家人而言这只是个好机会。毕竟送入本家的孩子表现够好的话，那个分家自然也会得到许多好处。” “然后科黛伊洛就被送入了本家？” “是的，从血缘和辈分来看，科黛伊洛算是马格纳斯的堂妹，也就是他叔父、你叔公的女儿。” “看来他叔父似乎是个混蛋呢？” “不但是个混蛋，还是个偏执狂，他由于实力不济而丢了家主的位置屈居你祖父之下，一直都像疯了一样想找回场子。他动用权势和很多血统优良的家族联姻，生了一窝孩子，绞尽脑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不输本家的人才。” “那科黛伊洛……” “她是那些孩子里天资最好的，如果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培养的话会有所成就的，但她父亲的揠苗助长毁了她。过度施加的压力，泄愤式的体罚，填鸭般的教学，让精神和肉体都透支的训练，再加上‘拼死也要成为不输给本家的英才’这样的洗脑式教育……哼，挺好的一个苗子就是这样被毁的。” “…………” 塞卓昂大概也猜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皱起了眉头。 “让我猜猜，科黛伊洛就是顶着我叔公给的极大压力进入了本家，为了能和我老爹一较高下，每天都像疯了一样拼命变强？” “是的。” “而且……一次都没能赢过他？” “才能就是这么不公平的东西，科黛伊洛有才能，但和马格纳斯比只是小巫见大巫，马格纳斯像玩一样就能不断提升境界，而科黛伊洛即使付出卓绝的努力也难以跟上。更何况一同进入分家的孩子个个都资质优良，科黛伊洛身处其中也不怎么起眼，对于实力至上的海德里希家族而言并没有重视她的理由。” “再考虑到我老爹当年的臭屁个性，怕是把她欺负得不轻啊？” “正相反，马格对她很好。” “…………哈啊？” 塞卓昂这次可真是被惊到了，伊美尔耸了耸肩。 “那时的马格虽然品行不端，但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的，他注意到了惨兮兮的科黛伊洛，主动伸出橄榄枝，与她交好……” “呃，你好像说过他当时很花吧？莫非……” “你想什么呢？他对近亲可没那种兴趣，只是纯粹出于好意而已。安慰她，鼓励她，有时候还会给她经济上的援助……诸如此类的。” “？？？” 这下子塞卓昂更摸不着头脑了。 “等等，照这么说他对她是有恩咯？我还以为他们从小就结下梁子了呢。” “但有时候，人的善意是比恶意更毒的毒药啊，塞卓昂。” “……？” “科黛伊洛是一个被大人们用来较劲的工具，在冷漠的人情中长大，从小就被逼着不断努力，被迫以超越马格纳斯为目标，但绝望的才能差距让她不断失败，结果还反过来被对手同情，换你你会怎么想？更何况马格施与她的温情确实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求的，敌意和善意的反差更是让她痛苦。” “…………确实呢。” “况且马格当年又是年少轻狂的性格，总喜欢肆意夸耀自己的力量，爱出风头，他是家族中每个人的话题中心，这更是让科黛伊洛压力倍增。别忘了那时候科黛伊洛还很年轻，从小受的与虐待无异的教育造就了她扭曲、脆弱又阴暗的性格，加上不论怎么努力都不会获得重视的绝望，她的精神一直都在崩溃边缘。” “你们就不管管？” “我也说了，那时候的她因为实力不出众所以根本不受重视，我和其他很多人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一个小角色，马格也不是很会体察人心的类型，结果就是她一个人在阴影中越陷越深……终于在某一刻爆发了。” “……导火索是？ “你父亲的婚姻。” “……” 伊美尔长叹一声，回忆起往昔。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有点怪，但你父母的相知相恋……就像歌剧中经常歌颂的贵族爱情故事一样。大家族的大公子和大小姐，门当户对的两人，俊男美女，才子佳人，年龄相仿，而且都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 “……标准配置呢。” “是啊……虽然你父亲当时品行不端，但你母亲可是教养非常良好的，两人一开始确实有许多摩擦，但很快关系就变好了。你父亲对你母亲维多利亚是真心的，他为了她端正自己的品行，和狐朋狗友划清界限，不再偷跑去花柳巷鬼混，渐渐的也有了家主的派头。你母亲也是，她一开始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大小姐性格，为了你父亲也渐渐学着参与社交，在背后努力支持他。” “还真是标准的名门闺秀豪门子弟的浪漫爱情故事啊。” “更让人惊喜的是，或许是因为心境的改变，那段时间他的实力也更上一层楼，终于初步晋升到了贤者的层次，当时纯战斗力最强的贤者‘雷之贤者’就此诞生，如此看来他成为大贤者登上巅峰也是指日可待了。你祖父也是在那时候把家主之位正式授予了他，全玛耶最古老的魔法名门海德里希家族的家主，马格纳斯·海德里希。” “喔喔……” 连塞卓昂都忍不住发出感叹之声。 “想象一下吧，塞卓昂，当年你父亲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最年轻的贤者，年纪轻轻就当了最古老魔法世家的家主，有着美貌又贤淑的妻子，在通天塔中身居高位，在密斯拉学院中一手遮天，和当时的其他贤者战帝也关系密切，受到无数人的敬仰，而且样貌也是英武帅气，被无数姑娘倾心……一个男人做到他这一步，可以说是此生无憾了。” “……那，科黛伊洛呢？” “…………正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拥有的幸福越多就越容易招致忌恨，再加上当时的科黛伊洛的精神状态……终究还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伊美尔的双拳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了。 “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才能的差距而彻底绝望，或许是一直以来积攒的负面情绪的爆发，或许是因为对她失望透顶的她父亲把她逐出了家门，或许三者兼而有之……” “于是她作为‘被世界厌恶者’的能力……？” “就是在那时开始觉醒的。” “怎么发现的？” “你祖父一次有事前去拜访你叔公，然后发现精神失常的科黛伊洛跪在他的尸体旁边。他当即封锁了现场，据当时家中家仆的证词，你叔公把科黛伊洛带到房间里后传出了争吵声，过了一会又没声了。” “所以……就确定科黛伊洛是被世界厌恶者了？” “没人能查清楚你叔公是怎么死的，没有任何的内外伤，也没有疾病，也没有任何中魔法的痕迹。直到你祖父把她带到了密斯拉的墓中，在那里的祭坛上接受启示，对她进行鉴定……嘛，结果不用说你也知道。” “这也太讽刺了吧？世世代代以守护世界消灭被世界厌恶者为己任的家族，内部居然出了个被世界厌恶者？而且都长到二十多岁了才被发现？” “没错，非常讽刺，这绝对是海德里希家族史上最大的——甚至可能是自密斯拉创造魔法以来玛耶最大的耻辱，昔日与被厌恶者同归于尽的魔法鼻祖的后代中居然出现了被厌恶者。你祖父和你父亲，包括我，当即封锁了一切消息，大量使用禁忌的记忆操控魔法将所有和家族有较深牵扯的人洗脑，抹消他们记忆中科黛伊洛的存在。” “…………她还真是够惨的家伙。” 从小就没体会过亲情，不被人关心，背负着不合理的巨大压力，长期忍受来自生父的暴力，永无出出头之日，到最后又被发现是被世界厌恶者，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就要被处死……科黛伊洛的人生简直就是个大写的惨字。 “但是，她为什么还活着？” “……发现她是被世界厌恶者后，马格纳斯和他父亲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杀掉她的，而这正是失控的开始。” 第738章 妇人之仁 边境战场，深处—— 这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无数形似花岗岩但颜色要白得多的石头组成无数六边形石柱，高低错落，互相契合，紧密排布成了致密的大地和山峰，并且向远方的地面和天空不断延伸。 在正中央的一大片由纯白色碎石构成的平台上，她正轻轻哼着歌。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曲调乍听之下似乎是静谧的摇篮曲，但越听就越觉得诡异，特别是被她用嘶哑的嗓音哼唱出来更加重了这种诡异感，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 薇妮也不例外。 她和科黛伊洛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盘坐在地上，些许光点和光斑在她手中闪耀，她正在调整并适应空蝉——或者说曾经的祭罹——的力量。现今已经觉醒的被世界厌恶者“科黛伊洛”，以及昔日血皇的宿敌“祭罹”，现在她手上已经握住了两张王牌，更何况…… 她看向身边。 那个天使般的少女躺在那里。 萌月·塔塔利亚正睁着充满恐惧的眼睛看着她，身体微微发抖。 如果是平时的话，薇妮大概会陪这个可爱的少女好好玩玩，一点一点用污秽将她弄脏，但她现在可没那雅兴。 “你也该配合一下了吧？萌月三小姐啊，你这样拗着对谁都不好。” “…………” “你只要稍稍超负荷用一下能力，不是让你再做一次‘和全人界对话’这种高难度的事，只是向世界询问‘妮尔丽斯在哪’而已，很难吗？” “……不行！” “为什么？” 薇妮的眼神冰冷，其中闪烁的是真正的杀意，萌月眼中的恐惧更甚，但她还是颤抖着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原因是？” “你一定是想……干……更多的坏事……所以绝对……不行！” “………………啧，所以说自以为是的小屁孩啊。” 已经十分不耐的薇妮恼怒地咂着嘴，她的手伸进空间中——掏出一个针头很长的注射器。 “我没时间陪你任性，也没有浪费时间白白加害你的打算，但如果你继续浪费我时间的话……” 薇妮的手拂过注射器，里面立刻灌满了黑色的不明物质，她冷漠地瞟了萌月一眼，不给她任何挣扎闪躲的机会，用注射器—— “呜——！？” ——捅进了她的后脑勺。 极为尖利的针管撕裂头皮，贯穿头盖骨，直接刺进大脑。 然后，推动活塞，把病毒的浓缩液注入。 “呜——咕——咕咕——嘎——” 萌月翻着白眼，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声，嘴角溢出白沫，而薇妮当然对她的痛苦完全不以为意。她只是冷漠地观察萌月的反应，一边把病毒浓缩液完全注入幼小少女的大脑皮层中，然后浸满整个颅腔—— “——不对！” 薇妮一瞬间陷入恍惚，然后她立刻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甩了甩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然后才看到了现实的景象。 萌月并不在她身下，她手中的注射器正在对着空无一物的位置注毒，流出的病毒浓缩液全都滴在了满地白色石块上，刚刚她看到的“萌月”只是幻象。 “喂喂……” 薇妮不满地回过头去，只见真正的萌月正躺在科黛伊洛的膝盖上，后者像慈母一样抚摸着萌月的脸颊，而萌月似乎陷入了昏睡。大概就在薇妮取出注射器的时候，萌月其实就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她看到的只是科黛伊洛让她看到的“关于少女的不幸景象”。 “我正在给这丫头用药呢，为什么要妨碍？”薇妮不满道。 “呜呜，好残忍哦薇妮，居然想给这么可怜的孩子颅内注病毒什么的~” “她只是个工具而已，何况我没时间循序渐进。” “不，薇妮，你当然是个超厉害的人才，你的脑子比我好使得多，但对于‘给人施加不幸’还是我更懂行哦……” 科黛伊洛一边说着，一边慈祥地抚摸的萌月的头发，那姿态宛如圣母一般，但她死灰的皮肤和满身的伤疤完全破坏了这一形象。昏睡的萌月并未因为她的抚摸而变得平静，反而痛苦地扭曲了表情。 “啊啊……看着可爱的孩童，就想起曾经的我。” “……你？” “我以前超可爱的~你信吗？” “信也好不信也罢，不管怎么看，过去的你都和‘可爱’无缘吧？” “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如此啊！！！！！！！” 科黛伊洛突然发出了疯狂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眼泪——而且是血泪——都笑出来了。 “当年的我……啊啊……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啊，我都不记得我被他们杀了多少次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经历那~~~么刺激的事了~~” —————————————— “那时候，他们用各种方法……能想到的几乎全试过了，只为了能杀死科黛伊洛。” 伊美尔沉声道。 “她真的是不死之身吗？”塞卓昂皱眉道。 “她可以把自己受到的‘不幸’转嫁，体现在实战中就是伤害的转移。刺死，吊死，窒息死，毒死，钝击死，电死，压死，脏器衰竭死……各种各样的杀害手段全都收效甚微。” “那世界意志呢？不是说被厌恶者出现时，世界意志就会选择容器，展现力量……” “你以为成为世界意志的容器是闹着玩的？那是真正的至高的神力，再优秀的容器终究也是凡人，当过一次容器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可以参考现在的妮尔丽斯·泽拉赫。” “……你这话还真缺德，不过也很形象了。” “而且……我也跟你说过了，你父亲是天之骄子，具有足以成为大贤者的资质，如果让他充当容器那就相当于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好端端的大贤者苗子会白白沦为废人。” “那……我祖父呢？” “你祖父晚年得子，当时的他已经十分老迈了，无法担当容器。当时也不是没考虑过向当时的其他大人物——甚至包括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求助，但这终究是海德里希家史上最大家丑，绝不能外传。” “那科黛伊洛……” “当时的科黛伊洛还是萌芽状态，尚未完全觉醒，如果用通常方法能杀死的话自然就尽量用通常办法。” “但似乎玩脱了啊？她并没有死，反而以更强的姿态回来了。” “…………………………” 面对微恼的塞卓昂，伊美尔只得深深叹息。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吗？曾经有家主因为无谓的仁慈，放过了当时尚且是幼童的被世界厌恶者，结果酿成了大灾害……所谓的妇人之仁就是这样，为了满足一时的‘置身道德制高点的优越感’而不顾后果。” “我记得——等等等等等等！难道说！？” 塞卓昂瞪大了眼睛，而伊美尔脸上第一次露出极度悔恨的表情。 “当时的科黛伊洛尚不成熟，即使可以凭借本能抵消将死的不幸，但终究也有所限度，大概是……第九百多次杀死她的时候，她确实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内生命体征都完全消失了。” “……真的死了？” “当时我们是这么以为的，当然，只是确认生命体征消失是不够的，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把被世界厌恶者挫骨扬灰——不，连一点点灰烬都不能留下，必须要把她的肉体破坏到一点渣子都不剩的程度，而这个收尾工作就落到了马格纳斯身上。” 说到这里，伊美尔顿了顿，而塞卓昂也猜到了后续。 那时候的马格纳斯还很年轻，是个从小到大都风光得意的天之骄子，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心中尚存着天真的一面，对于被世界厌恶者的危害也没有足够的认识。 马格纳斯是否对科黛伊洛有愧？是否对她抱有同情？ 答案是当然的。 他平步青云，而这个受到外界压力被迫和自己竞争的少女却落得这么一个凄惨下场，而他自己也不得不为了所谓的职责用尽各种残忍的方式无数次杀死她。不论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这终究是极为残忍的暴行。 “或许是刻意想留她一命，或许只是想给她留个体面的全尸，总之马格并没有执行最后的一步，而是就这样……把没有完全确认被消灭的科黛伊洛送出了海德里希城，没有再过问。” “………………” 正因为有“幸福”作对比，才会有“不幸”的存在。 世界上最大的不幸，莫过于从幸福的巅峰跌入地狱的一瞬间。 当时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贤者。 最有可能成为新大贤者的人才。 在数不尽的赞美中长大的天之骄子。 最古老魔法时间的年轻家主。 作用数不尽的金钱和权力。 还有美好的婚姻，有门当户对的佳人为伴。 站在幸福的巅峰的男人。 从这巅峰跌落的瞬间—— “那一天，一切都改变的那一天，直到现在我都会在噩梦中见到那时的景象。” 伊美尔，这个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人，此刻居然忍不住颤抖，她不得不用力抱住自己的身体才能说下去。 “马格处理完学院的事，我一如既往地接他回来……” “一片死寂的大宅，不自然的魔力波动，还有刺鼻的血味……” “科黛伊洛就站在大门前等着我们回来，手上提着他父亲……也就是你祖父的头颅。” 第739章 被保护者 “那一天，我老爹和伊美尔那老太婆回到家，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看到了……啊啊，是的，那女人不但没死，还以全新的姿态杀回来了。” 塞卓昂摇了摇头，用脚尖把面前的小石子踢了出去，小石子在水面上打了十几个水漂才沉到水里。 听到这里，我已经感觉心里堵得不行了。 这就是被世界厌恶者，科黛伊洛·海德里希的诞生。 她的诞生该怪谁呢？ 马格纳斯？ 马格纳斯的父辈们？ 科黛伊洛自己？ 无常的命运？ “仔细想想，应该怪不得任何人吧。” 塞卓昂大概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喃喃道。 “科黛伊洛的父亲也就是我叔公，确实是个人渣，但科黛伊洛生为被厌恶者和他无关；事发后我祖父的消息封锁和未向世界意志求援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要考虑到家族声誉和亲儿子的未来；我老爹……他年轻时招人嫉妒也不能全怪他，有才能又不是他的错，就算他性格内敛也照样会有人嫉妒他的，而且他在最后对科黛伊洛的网开一面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科黛伊洛就更复杂了，各种各样的因素，有长期以来的压力，也有许多巧合，但最重要的是她出生起就背上了被厌恶者的身份……” 塞卓昂很头痛似地摇了摇头，目光黯淡。 “所以说，都到现在了，追究责任一点意义也没有，科黛伊洛作为最危险的敌人回来了，而且世界意志已经消亡了，我们只能以凡人的力量和智慧与她对抗。” “可是，马格纳斯先生他……” “他啊……” ———————————————— ———————————————— “科黛伊洛回来了，以被世界厌恶者的身份，以‘不幸’的使者的身份，出现在了那些曾经让她痛苦让她绝望的人——我们面前。” 伊美尔沉声道， “当时捡了条命的她遇上了那个混球——名叫珀尔·巴克的大炼金术师，当然这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了。你能击败那家伙，并将他生擒，确实是大功一件，你做得很好。” 伊美尔投来赞许的目光，但塞卓昂只是冷着脸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无关话题。 “还有些关键问题你可别避而不谈啊，我母亲的死，我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你们长久以来对我的态度……为什么是这样的？” “……你母亲维多利亚是被科黛伊洛杀死的。” “…………果然啊。” 塞卓昂攥紧了拳头，但表情却十分无力，她打从记事起就没有对母亲的印象。“母亲”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而已，尽管愤怒，却既无力又缺乏实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珀尔·巴克在供词中说过‘科黛伊洛是他最强大也最失败的作品’。他遇上了科黛伊洛，把她作为世间最珍奇的实验素材据为己有，他对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实验我们不得而知，但就结果来看，他让她作为‘被世界厌恶者’初步觉醒了。” “之前还不算初步觉醒？” “最初的她只能凭本能使用能力，但经过珀尔·巴克之手，她能自发地驾驭力量了，尽管只是部分的力量但也极为强大……最关键的是她的内在，她过去的怨恨和珀尔的实验，再加上被世界厌恶者的凶性，她变成了极端疯狂暴戾的性格，作为‘绷带’杀回来了。” “而我祖父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当时海德里希本家的许多身居高位者都被她杀了，而且她的能力太过无解，只要被她盯上就无法逃脱一死。” “那我老爹呢？他看着自己族人的尸体，岂不是……” “马格当然悔恨啊……他也是，我也是……” 伊美尔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都嵌入了皱皱巴巴的苍老皮肤里，血渗了出来。 “一时的心软，最终招致了这样的结果。父亲死了，爱妻死了，那么多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家臣死了。但他根本没有后悔的时间，科黛伊洛就像只抓住耗子的猫，她要的是一点一点把所有人玩死，让每个人慢慢品味绝望，不然根本无法让她满意。走投无路的马格纳斯……想必你也猜到他干了什么了。” “啊啊……” 自断了‘成为新大贤者’的大好前程，作为容器，在临危之际接受了世界意志的力量。 作为代价，他的状况显著恶化，肉体发生了明显的早衰迹象，几乎失去了贤者的力量，实力跌了一个大境界，再也不可能重回巅峰了。 “马格……只能说他不愧是天纵之才，当过一次容器后居然没有变成废人，甚至还保留了一些力量。” “但科黛伊洛为什么没死？既然马格纳斯动用了世界意志的力量，再怎么也应该——” “别忘了，当时科黛伊洛的背后是珀尔·巴克这个老狐狸啊，那家伙是知道世界意志的事情的。马格确实对科黛伊洛造成了重创，如果只是科黛伊洛自己的话一定会傻傻地和马格死拼到底，但她在那老家伙的授意下避开了锋芒，大闹一场之后就全力撤退。” “就这样让她逃了！？” “她‘消失了’，对，在最后一刻凭空消失了，我们也没检测到空间魔法的痕迹，看来她真要全力逃跑的话是拦不住的。这和以往的任何被世界厌恶者都不一样，以前可没有过杀红了眼的被厌恶者居然主动撤退的记录。” “………………” “科黛伊洛……即使放在家族记录过的被世界厌恶者中也是非常特殊的，她疯狂，非常疯狂，但她的疯狂中又存在着近乎于规则的理智，在理智约束下的狂气，战斗起来就奋不顾身但不会破坏计划……最终结果就是，科黛伊洛杀死了马格的父亲和妻子，杀了大量家族高层，并在被使用世界意志力量的马格彻底杀死之前就及时撤退了。” “…………” 污血顺着伊美尔的拳头滴在地上，她已经无数次在噩梦中看到当时的景象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的她也仅仅是拖着老迈的身体尽最后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但塞卓昂的表现出乎伊美尔意料的冷静，她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着，虽然能在眼中看出冰冷的怒意，但这怒火并没有冲散她的理智——倒不如说反而让她更理智了。 “所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时我已经出生了吧？” “替身。” “……哦哦，原来如此。” “那时候维多利亚已经遇害了，走投无路的马格纳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他打破了道德底线，用从别处的收留的弃婴把你替换了，骗过了科黛伊洛，所谓的狸猫换太子。” “…………那我可真得谢谢他了。” 用无辜的婴儿的死换取自己女儿的生——这当然是无需开脱的残忍行为，但身为被救的一方的塞卓昂自知没有什么批判他的资格，而且事到如今说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 —————————————— —————————————— “所以……呵，我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是捡来的啊。” 塞卓昂又踢了一脚身前的扁平石子，石子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在水面上弹跳了几下就飞向远处。 “那、那个作为替身的婴儿……”我小心翼翼问道。 “死了呗，还能怎样？” “……” “不过……” 塞卓昂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她似乎有点难堪地看向我，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知道，现在你对‘加害者’‘被害者’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你大概会对我老爹的作为感到不齿吧？但……请你别谴责他，至少别在我面前谴责他，我实在不想听，这是我小小的请求。” “…………嗯，我不会的。” “理解万岁。” 她似乎松了口气。 而我的心情逐渐变得复杂。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真是个让人感叹不止的男人。 我不是他，我很难设身处地地理解当时的他的心情，也无法置身于他当时的处境，他在情急之下的补救措施是绝对有违正义的，但就结果而言救了当时尚且是婴儿的塞卓昂。他保住的不仅是自己的女儿，还是海德里希家族最后的最年轻的血脉，留存了希望的种子。 “那……马格纳斯先生这么多年以来，对你的冷遇是……？” “这个啊……” 塞卓昂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不堪了。 —————————————— —————————————— “那之后马格性情大变……也难怪，经历了如此的打击，如此的大起大落，没有些改变是不可能的。大概从用无辜的婴孩的性命保住你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觉悟了——为了达成‘好的结果’，很多时候‘不择手段’是必须的。” 伊美尔沉声道。 现在她眼中的愤怒和不甘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感情。 “愧疚”。 “……海德里希本家的年轻一辈，似乎只剩我了啊。” “是的，所以他要保住你，我也要保住你，不惜付诸任何手段。” “………………包括这么多年的冷暴力？还有无聊的施压？还有一点他妈的人情味都没有的压榨式教育？” 塞卓昂目光移开了，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注入话语。 这一瞬间伊美尔眼中的愧疚更重了，她深深低下头，完全没有了身为尊长的架子。 “我很抱歉，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愧疚，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是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的借口，但只当是听一个老太婆的无聊哭诉吧……我……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 “我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是？” “从随时都有可能回归的科黛伊洛手中，尽一切可能保护你。” 第740章 allmylove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操控因果，是通过‘控制不幸的流动’来实现的，而不幸在人类社会中最直接的传播途径就是‘人际关系’。举个例子的话就是……‘一个人的死是他所有亲朋好友的不幸’，就是这样的道理。” “…………………………” 塞卓昂一语不发，只是低垂着目光，紧紧抿着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手也像伊美尔一样紧攥成拳，指甲划烂了手掌。 “而所有的人际关系中，最容易传导不幸的就是所谓的‘亲情’，尤其是直系亲属之间的亲情。除非家庭关系过于扭曲，否则家中一个人的不幸就是全家人的不幸，其中几乎不存在损耗。” “………………嗯。” “海德里希家族逐渐没落了，这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归根究底就是因为当时的科黛伊洛让大量的不幸聚集到这个家族中。这就是科黛伊洛最可怕的地方，就算将她暂时击退了，她的诅咒依然留存着，像毒药一样缓缓腐蚀一切。” “那，马格纳斯他……” “他是科黛伊洛最直接的敌人，也是科黛伊洛首先针对的人。二十多年了，马格一直以来都承受着科黛伊洛的诅咒。” “…………” “当过一次容器的经历毁了他身为魔法师的前程，科黛伊洛向他施加的不幸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摧残他的身心，你大半年前回到学院的时候也察觉了吧？许久不见的马格老了，老得太快了，而且精神状态也……不如以往了。” “……嗯，是啊。” “科黛伊洛被掉包计骗过，她不知道你是马格的亲生女儿，所以她主要的攻击对象只有马格一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被骗了的话……” “你会死。” 伊美尔的这句话斩钉截铁。 “那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期，马格纳斯还没完成‘不幸的分散’系统，只能独自在诅咒中强撑，而你还是稚童，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更别提承受被世界厌恶者的诅咒了。那时候科黛伊洛如果察觉到你们之间的‘亲情’，如果父女之情的回路成立，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施加在马格身上的诅咒导向你，让年幼的你承受对稚童而言足以致死的不幸。” “而你们的应对方法是……” “…………” 一瞬间伊美尔的口型像是要说出“对不起”，但她又咽了回去，只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事实。 “主动出击击败科黛伊洛——这是不可能的，她是完全的行踪不明，而且风险实在太大了，战争一旦在明面上打响就是全玛耶的灾难。” “想办法对抗她的‘不幸的诅咒’的效果——这是可行的，但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研究，这期间谁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要知道，科黛伊洛的攻势是无法‘躲避’也无法‘防御’的，她想让谁死真的只是心情问题。” “我们最终得到的答案就是——把不幸的良导体破坏，尤其是最重要的‘父女之情’必须完全切断。这样一来只要科黛伊洛依然被蒙在鼓里，只要她不直接和你正面对上，那么我们的不幸，马格的不幸……就永远不会传递到你身上。” —————————————— —————————————— “因为……这样的事！？” 我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而塞卓昂轻轻点点头，这次她没再踢石子了，只是看着泛着微波的湖面而已。 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复杂， 而我感觉心里更是堵得慌了。 “但、但是！就算是以‘为你好’为理由，再怎么说从小到大都对你冷漠相待实在是……” “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啊！” 塞卓昂耸了耸肩，虽然她背对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面对科黛伊洛这种超常识的对手还能怎样呢？找不到她，就算找到了也无法抗衡，缺乏合适的容器，当时也没有破解她能力的办法，除了诉诸下下策外还有别的好办法吗？何况那时候的我还太弱，只是个小毛孩子……” 她越说越快，与其说是给我听，不如是说给她自己听，而且语调渐渐变了。 “反正这也是他们的选择，如果他们觉得斩断亲情是个好办法的话那就随他们呗，而且就结果来看确实在最危险的时期保住了我，他们……我……啧！” 她转过身了。 以泛着微波的湖光为背景，她面对着我。 黑色的衣裙随风摇曳，搭配着她雪白的长发。 我第一次见这个倔强过头的女人眼中含泪。 —————————————— —————————————— “你的父亲，马格，一直以来都很关心你。” “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前程，肉体和精神都逐渐崩垮的他，能做的也只有说是垂死挣扎也不为过的消极防守而已，所做的亡羊补牢之举也只是杯水车薪。”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坚持着，和科黛伊洛的诅咒做拉锯战，不论背负怎样的痛苦也在所不惜，只为了维持这个家族，更是为了……你。” “马格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他知道他不能重蹈覆辙，在切断亲情并对你施压的同时……也必须注意你的精神状态，不能把你逼得太紧……他一直都无微不至地关注着你，你痛苦时他也会焦躁不安，你取得进展时他也会开心，每次横下心训斥你他都会自责很久……” “而现在，尽管经历了许多波折，尽管闹过很多不愉快，尽管你一度走上邪路，尽管性格上有诸多缺陷，但你终究还是活了下来，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强者……而马格纳斯他……” 说到这里，伊美尔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的声音中终于混入哭腔，浑浊的眼泪从布满血丝和黄斑的眼中流下。 “得知你回到学院的那天，你一定想象不到他有多紧张……他整整一晚上都焦躁得不得了，连夜强化安防体系，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反复看当时关于你的报告……但就像你一样，他实在太倔强了，而且非常厌恶别人对他的无谓关心，所以他从来都强压着所有感情不表现出来……” “过了这么久，他……关心，挂念，执拗，倔强，担忧，愧疚，自矜，这么多复杂的感情混在一起，他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或许他说的话总是不那么中听，或许他对你的态度还是很严厉，但这都是他不善表达感情的结果，你是支撑他在痛苦中努力活下去的最后支柱……” “我对你说这些，不是那种……不是想让你知道父爱的伟大云云，不是拿这些老生常谈的老话题大道理来压你，也不是摆出什么高姿态教育你，当然也不是奢求你的理解和原谅，只是……我只是觉得，你想知道，你也有权利知道……” “我真的……一直都对你很愧疚，你对我而言就像亲孙女一样，尽管心里过不去，但……我们必须冷漠地对待你，不能对你抱有亲情，不能对你表现出关怀，也不能让你对我们产生亲情……” “同时，为了让你能够尽快独当一面，尽可能在不让你崩溃的前提下对你施压，让你……不断学习，不断磨练自己，逼着你不断变强……”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痛苦，是我们……我们毁了你的童年，没让你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把你蒙在鼓里，让你渐渐变得充满戾气……纵使我们有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长远考虑，为了顾全大局’之类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但是……” 伊美尔已经说不下去了，组织好的话语已经蒸发殆尽，只剩下沉淀在心底的哽咽。 沉默了良久，她才抬起头，接上话—— —————————————— —————————————— “‘能否，别再那么厌恶你的父亲呢？’——那老太婆这么说了。” 明明眼中含泪，她嘴上露出的却是讥讽的笑容。 其中甚至掺杂着明显的嫌恶。 “真他妈——真是够恶心了，不是吗？她对着我逼逼逼逼逼逼了这么久，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她倒是痛快了……可我呢？” 她耸了耸肩，讥讽笑容中的嫌恶之意更甚。 “她对我说了这么多，无非也就是图个安心罢了，只是想把憋在心里的郁闷发泄出来罢了，我被人当垃圾桶感觉超~~~不爽的好吗？逼逼了那么多狗屁话，说是‘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们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的理解和原谅’‘你有权利恨我们’——实际上呢？你猜我回她了句什么？” “…………你回她了句什么？”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付出，我能理解的，辛苦你们了’——我只是这么随便说了一句哦，她居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噗，超搞笑的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她真的笑了出来，嘴巴夸张地咧开，笑得前仰后合。 “我当时可是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啊！傻子都能听出来我只是随便应付了一句啊！哈，结果那老太婆真的跟听到神谕一样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说到底她也只是想让我接受道歉图个心安罢了，还抓着我的手‘谢谢谢谢’说个不停！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她的声音终究还是混入了近乎于抽泣的声音，喘息越来越粗重，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而我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真是蠢毙了好吗……明明我就只是敷衍了一句……那死老太婆……别这么轻易就被感动啊……” “她……他们……到底是多容易被满足啊……” “该死的……” “我实在是……不甘心……” 第741章 交个朋友吧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我不知道塞卓昂抱着头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时到底说了多少遍“不甘心”，我只知道我已经完全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胸口也被莫名的悲伤填满了。 她以体育坐的姿势直接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腿间，没发出声音，但肩膀一直微微颤抖。 而我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也只能这样待在她身旁而已。 我不是她，我不是当事人，对我而言这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所以我没有资格对此做什么评价。但我可能真是变得多愁善感了吧？海德里希家族的悲剧，以及他们两代……甚至三代人之间的纠葛，我听在耳中只觉得止不住地伤心。 不过看到脸埋在腿间暗暗抽泣的塞卓昂，我感觉稍微开心了点。 当然不是在幸灾乐祸，只是……感觉更了解她了。 如果没听她讲这些，没见证她的情感流露的话，恐怕直到我死亡为止她给我的印象都是狂放不羁的叛逆女青年吧？她愿意把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心情分享给我，我真的很高兴，能在所剩不多的时间中如此深入地了解一个重视的人，真是太好了。 “……谢谢。” “…………啊？” “就是，谢谢，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心里话。” “……” 她的肩膀耸动了一下，稍微抬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我，叹了口气。 “我说啊……不管怎么看，都是我该向你道谢吧？” “向我……？” “就是……喏，多谢你听我讲一些无聊的事，听我发一些无聊的牢骚……我也真是的，还说伊美尔把我当垃圾桶，我自己不知不觉也把你当垃圾桶了。” “呃没事的！能听你的真心话我很高兴！” “我的真心话？” “就是就是就是那个你很心疼自己的家人同时也对自己的过去感到悔恨更多的是对家门不幸感到悲哀——” “——好啦好啦打住打住！我像那么矫情的人吗？” 她脸微红着扭过头吼我，眼角的眼泪还没擦干——她也注意到了，于是三下五除二抹掉泪水，像淋了水的狗狗一样甩了甩头。还挺可爱的。 不过她表情很快转为严肃。 “别搞错了……我依然对这破家族很不爽，对他们那种‘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是为了世界这是为了你的小命我们也很痛苦所以别怪我们最好赶紧跪舔我们’的德行也烦得要死，不过……” “不过？” “……有些事情，比起耍一些无聊的小脾气，还是坦然接受比较好。” “……嗯，是啊。” 正如她令人头痛的家庭关系。 正如我的死亡。 “我一直是很讨厌妥协的，尤其是向我讨厌的东西妥协，我觉得那些为所谓的情理或消磨个性的无聊责任妥协的人……全都是白痴。” “……” “……而现在，我也成了白痴。” 她的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近似讥讽的古怪笑容，站了起来。 “如果说所谓的成长就是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的话……我大概算是成长了吧？” “……这么算的话，那我也成长了不少呢。” “噗，是吧？” 她扑哧一笑，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很有默契地转过头，一起眺望湖景。 …… …… …… 只不过…… 我有件想做的事。 从再见到他们三个起就一直想做了。 现在会不会是个好机会？ “那个。” “嗯？” “我……呃……就是那个……”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明明是一直想说出口的重要的话语我却说不出来，舌头就像打结了一样，而且脸……脸上好烫！好想逃，但我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所以我努力握住塞卓昂的手，努力瞪大眼睛和她对视。 “我一直……一直……都有话想跟你说！” 塞卓昂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突然脸色大变。 “呃——诶诶诶？等等等等等下啊？虽然我对同性恋是没啥偏见啦但我可是直的哦？虽然目前还没遇见啥能让我倾心的男人但我确实性取向正常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哦？而且你不是还有秋女士吗你们不是天作之合吗这样真的好吗？”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两秒才理解塞卓昂说了什么。 “啊——喂喂喂？你你你你你别误会啊？虽然我确实是同性恋啦但我可不是花心大萝卜哦？虽然目前还没遇到除了米拉之外能让我倾心的女人但我绝对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哦？你的误会我明白了但是我可不是要跟你告白当然更不是让你当小三哦？ “……” “……” “那你想对我说什么啊！？” “反正肯定不是求交往啊！？” “看你支支吾吾含情脉脉满脸春光的样子我还当你饥不择食了啊！” “你对我的印象就是这样吗！？而且你怎么看都比我能打吧！” “……” “……” “……” “……所以说……就是……那个……呃……” 我挠了挠头，还是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曾让你大失所望，和你闹过很大的不愉快……一直以来我对你也……不是很好。” “嗯，你也知道啊。” “但是我有个请求，小小的不情之请，就是……呃……” 我深吸一口气，以所谓的正坐姿势努力和她面对面，脸上阵阵发烫，现在我的脸肯定红得快滴出血了吧？ 比起羞耻，我感到的更多是不安。 足以碾碎心房的不安。 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人只有在将死之时才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我要在所剩无几的事件中，尽可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像千夜的劝告一样——“别留遗憾”。 所以—— “可以和我成为朋友吗，塞卓昂·海德里希？” “……” “……” “……” “……” 我还是说出来了。 虽然我努力绷紧脸，稳住身体，但心脏已经快炸开了。 而塞卓昂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和我大眼瞪小眼……不对，大眼瞪大眼。 她在犹豫吗？还是只是单纯被惊到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很厚颜无耻？或者觉得我又在骗人？或者觉得我很麻烦？到底是怎样？她在思考怎么拒绝我吗？我该怎么说怎么做？是不是我的“交友请求”太过直白了？或者是没体现出我的诚意？到底到底到底到底—— “呃，那个，我说你呀……” 半晌，她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糟糕。 看来她是真的对我很有意见。 这可如何是好—— 啪！ “呜诶！？” 她突然两手拍在我脸上，咕噜咕噜地揉着我因为过度紧张而肌肉紧绷的脸，还把大拇指按在我嘴角上往两边扯强行让我把嘴咧开。 “我说你！丫！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痛痛痛……” “既然——想跟别人——交朋友——” “痛痛痛痛痛别用力呜呜咕咕咕咕咕……” “就别给老娘——绷着张蠢脸——你这张苦大仇深脸是——给谁看啊——” “别揉别捏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跟别人交朋友——就给我——好好笑一笑！好了顺眼多了！” “诶？？？” 她总算是松开了我的脸，脸蛋被她狠狠**了一通，倒是感觉……似乎没那种面部肌肉绷紧的僵硬感了？被她拉扯过的嘴角也自然而然地向上翘起，我往湖里一照，湖面映出的是一个面带友善笑容的可爱女孩子。 “你说，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她斜着眼问向我，眼神很是轻蔑，但似乎也有点……面带笑意？ “嗯，似乎，确实是的……” “想被别人友善对待的话就先让自己变得友善……呵，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挺怪的，不过……嘛，也算是我亲身经历的经验教训吧……” 她摇了摇头，重新面对我，这次她脸上真的是友善的笑容。 “好了，这次别死绷着张脸，好好再来一次！” “…………嗯！” 我重整姿势，不是严肃得毫无意义的正坐，而是站起身，在对等的位置与她平时，同时伸出手—— “虽然以前闹过一些不愉快我很抱歉，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塞卓昂，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呵，好啊！这就对了！” ——握住！ 她的手和我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相视而笑。 我终于做了一件早就该做的事情。 心中的雀跃感不断升涌，一路向上攀升，最终化为发自内心的笑颜绽放在脸上。 “……嘛，忽然意识到。”塞卓昂忽然开口。 “意识到什么？” “你确实是个美女。” “你在臊我吗……？” “喂喂这可是朋友之间的第一句真心话，你应该多笑笑。” “好吧好吧……” “……” “……” “……” “……” “……不过，还真是……挺可惜的。” “嗯？” “好不容易能和你以‘朋友’相称了，但现在你……嘛……” “………………” 她看向我的眼中有着无奈，也有悲伤，还有些许的歉意。 我知道她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反而舒畅了，甚至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确实挺可惜的，剩下的时间实在不多了……不过之前千夜跟我说过了，‘既然生离死别已成定局，那就用剩下的时间创造出足以冲淡死亡的美好回忆吧’。” “什么啊，这烂大街的鸡汤一样的说辞……不过确实没说错。我也觉得，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和秋米拉……呃……你们……” 她说着说着就结巴了起来，然后露出苦笑。 “好吧好吧，算了，我这人是真的不擅长安慰人，什么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都是反效果。” “嗯……没关系的……” “不过要说建议的话我还是能给一点的。”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正色道： “伊美尔把过去的事都告诉了我，所以我才能了解真相；你和我把该说的话都跟对方说了，所以我们才能成朋友。” “确实呢。” “所以，有些事，有些东西，有些想法，不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就永远不会有进展。” “……” “去找到秋米拉，把你想说的全部对她说个痛快吧，这可是来自朋友的建议哦。” “可是，她……” “少找借口！没什么‘可是’！” 她用力拍着我的背，好痛，但她的高扬情绪也感染了我，让我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什么嘛。 还说自己不会安慰人，她这不是超擅长的吗？ 第742章 笼外之鸟 “所以，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给她灌输病毒强行发动能力呢？” 科黛伊洛看上去很闲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捣鼓这捣鼓那的薇妮。 “可以倒是可以，但在茫茫边境战场找一个人和向全世界大范围传话是不一样的，精度要求很高，只能尽量使用半催眠的形式让她执行检索了。” 薇妮坐在另一块矮一点的石头上，把萌月放在膝上仔细检查着什么。这次她没有打算做大量注毒之类的残忍行径，但看表情，她确实找到了新办法。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平日的余裕，但也没再像之前一样的惊慌失态，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经不会再犯低级错误了。 现在已经和血狱彻底结下梁子了，而且自己已经成了和妮儿一样的世界最恶通缉犯——而且考虑到时间先后，血狱方面应该把抓捕薇妮放在最优先级了。当然，薇妮并不害怕，她现在手握两张超强王牌，血皇就交给空蝉对付，其他人交给科黛伊洛，但问题是…… 对手恐怕不止血狱的人。 以血狱那地头蛇的作风，只要以权压人，强迫依附于它的其他世界加入进来，薇妮的对手就会立刻翻倍增长。 薇妮有必要和所有人敌对吗？ 按道理讲是没必要的。 薇妮奇袭血晶宫的主要目的是“萌月”，作为人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事用她确认妮儿的所在地，把妮尔丽斯·泽拉赫再度纳入掌控之中。 ……当然，一码归一码。 薇妮是自傲的，自负的，不愿屈人之下的，更是不愿像阴沟耗子一样东躲西藏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绝不能示弱，至少也要作为边境战场的一支新力量和血狱形成双雄并立之势。没有哪个世界是心甘情愿当血狱的附庸的，他们希望能有一支强到足以制衡血狱的力量，冷战局势总比一家独大更好，至少留给他们的选择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吾回来了，薇妮。” 提耶拉从空间门中走出，她通常穿的宫装改成了短款，倒是多了一分英姿飒爽之感。 “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如汝所托的那样，给那些值得笼络的至高者们传了话……但汝只要求吾传话而已，除此之外的事吾可没干哦，所以就算是谈崩——” “——那也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交给我就行，不会让你为莫须有的事负责的。” “好~~的，那吾就放心了，哈哈，跟着汝果然不会无聊呢。” “对了，帮个忙。” “洗耳恭听。” “去陪陪科黛伊洛，别让她太无聊了。” “诶~~~~” 提耶拉脸上露出了露骨的不情愿之色，但在薇妮无声的压力下只得耸了耸肩，说着“好吧好吧”离开了。 这时，仿佛是刻意塞颗糖弥补一样，薇妮又把她叫住了。 “再过不久——不，很快就能找到妮儿的藏身之所了。” “哦吼，那岂不美哉？泽拉赫马上就是汝的囊中之物了。” “毫无疑问，秋米拉·埃隆梅德也正和她在一起。” “……” “找到妮儿一人，就等于找到她们两人。” “嗯，说起来是呢……” 提耶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眼中泛起了怪异的光，而薇妮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关于埃隆梅德，你是知道我的态度的。” “嗯嗯，横刀夺爱之仇可不亚于杀人父母，抓到吾之半身之后汝一定会把所有愤怒倾泻于她对吧？” “我会把她交给你。” “………………………………哦？” “处理她的话你比我更合适……当然，我对她的惨状可是很期待的，可别让我失望。” “啊，啊，啊，来这套吗薇妮？把她作为礼物送给汝，作为对吾这个部下的安抚？” “有意见的话可以不要哦。” “怎么可能有意见，尽管把她交给吾吧！哈哈哈哈哈！” 提耶拉眼中怪异的光变成了令人骇然的凶光，就像饥不择食的野兽一样。 “那……吾就安心期待咯？吾可是超期待汝把她带给吾的那一天啊！” 说罢她就离去了，薇妮看着她的背影，咕哝了一声“幸福的家伙”。 对提耶拉而言，秋米拉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提耶拉对秋米拉抱有占有欲，但这占有欲并不强烈，远不及薇妮对妮儿；提耶拉对秋米拉抱有爱意，但这爱意也不强烈，更像是年轻人玩闹般的恋爱；提耶拉将秋米拉视为“半身”、“命运之人”，但并不执着于此，所以也不会对收获秋米拉芳心的妮儿产生醋意。 秋米拉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对手，是她身为“极刑魔王的传人”的佐证，但就算秋米拉一开始就不存在，提耶拉也照样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到头来，提耶拉就是在“玩”。 纯粹的玩乐，纯粹的找刺激，纯粹的醉心于变得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残酷的世界。 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到让人火大。 ……算了，先不管她了。 把心思转到寻找妮儿上来。 科黛伊洛提供的协助让萌月陷入了一种浅层的睡眠，让她的精神被局限在噩梦中，薇妮可以藉此趁虚而入，通过对她的大脑施加外部刺激，让她以类似被催眠的形式高精度发动能力，对边境战场进行地毯式搜查。 但妮尔丽斯那边也不是傻子，血小蝶和贺拉克图他们一定也在准备防范措施吧？他们不可能猜不到薇妮绑架萌月的真意，而他们肯定也明白临时转移是没用的，任他们躲到哪萌月都能找出来，逃进下位面更是自投罗网。 所以这实际上是速度的比拼。 薇妮能否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他们能否在薇妮来袭前做好应对措施。 更重要的是—— “你们防得住我，但防不住科黛伊洛啊……” 科黛伊洛有着“出现在任何存在着不幸的地点”的外挂般的能力，这不是任何形式的魔法，也无法用任何一个世界的理论解释，这就是属于被世界厌恶者的独一无二的特殊技能。空间的阻隔，次元的阻挡，任何形式的防御——在她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是否知道这个能力？如果知道的话，他们是否明白这能力不受任何阻隔的制约？ 这是绝佳的切入点。 “妮儿…………” 薇妮一边咀嚼着这个爱称，一边露出了令人心底发毛的扭曲表情。 “等着吧，等着吧。” “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你可别再继续惹怒我了啊……！” “更不要……让那些宵小之辈染指你！！！” ~~~~~~~~~~~~~~~~~~~~~~~~~~ ~~~~~~~~~~~~~~~~~~~~~~~~~~ ~~~~~~~~~~~~~~~~~~~~~~~~~~ 已经染指了 第743章 第三人 “以上，你引以为豪的女儿已经和妮尔丽斯正式成为好朋友了。” “……第一，她还不至于让我‘引以为豪’，第二，我可不愿看到她交友不慎。” “为何不老老实实表现得开心一点呢？” “无聊的废话就别说了。” 面对柔和地笑着的贺拉克图，马格纳斯总有种被看扁了的感觉，很不爽。 “闲话就休提了，关键是莱本托德……和科黛伊洛，她们绑架走塔塔利亚的女儿必然是为了泽拉赫，而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有效的应对措施。”马格纳斯沉声道。 “我知道，科黛伊洛姑且可以由你应对，但如果她们把空蝉也带过来的话……我们真的就没还手之力了。当然，前提一是她们能找到这里，二是她们找到后就能立刻过来。” “我跟你们说过的吧？经过我常年来的分析和调查，科黛伊洛恐怕确实能做到——” “我知道，假如她真有‘出现在任意存在不幸的地方’的能力，而莱本托德已经能完全控制萌月小姐的话，那么她们一旦找上门来我们就根本没无从躲避，也无法抵御。除非从科黛伊洛能力的根源上下手，既然她能出现在存在不幸的地方，那么只要把不幸尽量稀释即可。” “所以你才对我的系统这么上心……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马格纳斯忍不住叹起气来，“不幸的产生是不可逆的，所以科黛伊洛的力量才取之不尽，我用大秘宝构建的系统只能将‘后来创生的不幸’稀释，但无法对‘不幸的源头’做什么。” “嗯……也就是类似于……可以把发电机发的电通过无数电缆电路分流，但这并不会直接阻止发电机产生新的电能。” “对，只要泽拉赫依然是个不幸的人，那么她就会作为‘不幸的源头’，为科黛伊洛那依托于不幸的传送能力提供便利。” “果然如此啊……” “所以，你才会这样努力开导泽拉赫吧？” “……是啊。” 贺拉克图也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 “如此一来，抵御科黛伊洛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妮尔丽斯‘不这么不幸’。让朋友尽量和她交心，令她敞开心扉面对自己的命运，帮她修复青涩的恋情……如果在生命的最后她产生的幸福感能抵过命运的不幸的话，那她也不能被算作‘不幸的源头’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 “……” “……” “……说起来。” “嗯？” “塞卓昂……和泽拉赫对话的时候，看上去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外观……情绪……言谈举止……之类的？” “一切都好，她看上去还比较冷静，言谈举止也稍微有点大小姐风范了。” “是吗？那倒还好。” “不过，她和妮尔丽斯谈到最后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嗯？” “‘如果说所谓的成长就是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的话，我大概算是成长了吧’——她这么说了。” “…………啧。” 马格纳斯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垂下目光，不再看贺拉克图，而是看向不在眼前的某人。 “依然只是个自以为是的毛丫头，还谈什么成长……” “孩子的成长总比父母想的快得多哦。” “你闭嘴！” ———————————————— ———————————————— ———————————————— 先是千夜。 然后是塞卓昂。 有这两人在先，对于第三人的出现我当然不会惊讶了。 ……按说是不会惊讶了。 而在距离湖畔有一段距离的树林中，我在林间道上走着，呼吸着带有草木和泥土味的新鲜空气，然后看到了她。 夏洛蒂身穿……居然不是以往那维多利亚葬礼风的丧服了，虽然还是黑色，但款式只是普通的居家连衣裙而已。她的身材依然是犯规级别的夸张，以往的丧服风格长裙带来的禁欲感更增强了她的诱惑，但现在的她比起诱惑，更多的是母性。 就像是十九禁变成了十四禁一样。 “啊，夏洛蒂……诶？” “好久不见了，妮尔丽斯……嗯……” 她先是面带尴尬之色对我打了招呼，然后—— “来，爱丽儿，跟妮尔丽斯姐姐打招呼。” “…………” 这娇嫩可人的幼小少女抱着夏洛蒂的腿，怯生生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 “爱丽儿？好孩子要讲礼貌哦？” “………………妮尔丽斯姐姐你好。” 用弱弱的声音向我打了个招呼，她又躲到夏洛蒂身后了。 她和夏洛蒂长得十分相似，有着精致的五官和微卷的柔顺黑发，虽然皮肤白得病态但瑕不掩瑜。明明还很年幼，但已经能想象到她未来会出落成何等的美人了。 而且长得真的好可爱！是那种很能勾起人母性的类型，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揉揉抱抱捏捏！ “呃……这个就是……你的……？” “嗯，我和……‘他’的女儿，爱丽儿·奥杜怀特。” “哦哦，好可爱。” “谢谢……爱丽儿，妮尔丽斯姐姐夸你可爱哦。” “……………………谢谢妮尔丽斯姐姐。” “……” “……” “……” “……” 呃…… 怎么说呢？ 气氛有点僵硬啊。 “……那个，爱丽儿，你先自己玩吧，别跑远了哦。” “嗯，好的！” 爱丽儿小跑着离开，结果跑了没两步就折返回来，在我面前礼貌地鞠了个躬，腼腆地说了一句：“妮尔丽斯姐姐我去玩了。”然后才离开。 好有礼貌的孩子。 虽然她说是“先自己去玩”，但她其实也只是蹲坐在距离我们有一小段距离的树下，看着地上的漂亮石子而已——当然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摆弄地上的石子，一边频频偷看我们这边，一旦和我对上视线就红着脸把小脸别开。 呜哇。 呜哇哇哇。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超级可爱！！！！说起来我差点都忘了，虽然我获得人性之后经历了许多凄惨的事，逐渐地对强烈的负面情绪也有了点免疫力，但对可爱的东西就完全无法免疫了！ “……妮尔丽斯？” “嗯？” “内个，你正对着我女儿露出下流的表情哦？” “啊哇！？等等等等我没有！没有啊！” “说起来你是同性恋吧，莫非…………？” “没有！同性恋+**控什么的太糟糕了不是吗？” “你也知道啊！” “不不不请相信我，我真的只是觉得爱丽儿酱很可爱……” 看到我拼命解释的样子，夏洛蒂反而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开玩笑。” “其实秋米拉更可爱……（小声）” “啊？” “没什么！” “……” “……” “……” “……” 气氛又僵硬起来。 夏洛蒂显然是想以轻松的玩笑作为开头来缓解气氛，我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然而我们都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 结果起到的是反效果。 夏洛蒂看上去有点局促不安，她一会看我，一会看天，视线游移不定……我倒是也能理解。在那个暴雪纷飞的夜晚，塞卓昂是因为对我失望透顶所以离开的，秋米拉是被情绪崩溃的我赶跑的，而夏洛蒂…… 唯独夏洛蒂是做出了“再跟着废人化的妮尔丽斯只会自身难保”的判断后，出于自保，主动离开了我。 她和塞卓昂或秋米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如果说她们是理想主义的左倾，那么夏洛蒂就是实用主义的右倾，在微妙的同伴情谊和真切的现实危机中，她当然会优先解决后者。如果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而且当时的我是个失去力量的废物，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非但没帮她成功复仇，反而还把她拖下了泥潭。我无恩于她，所以她当然也犯不着抱着我这条破船淹死，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会因为这点往事就对她抱有偏见甚至恨她吗？ 那是不可能的。 我连道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恨她？ 放下无谓的尴尬和自矜吧，正如千夜和塞卓昂所说的，有些事不说清楚的话就永远无法传达！ ““——总之非常对不起！！！”” 我们的声音重合了。 ““………………诶？”” 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也傻傻地眨了眨眼。 “呃……夏洛蒂？这里应该是我先道歉吧？毕竟我当时让你们失望了，还把你们拉下水……” “不不，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我道歉吗？在你最无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你……而且……只是出于自保的私心……” “力求自保不是当然的吗？这应该不算什么私心吧？如果你还跟着我结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一定会自责到崩溃的！” “话是什么说啦但是——但——” “……” “……” 我们似乎为奇怪的问题钻了牛角尖。 夏洛蒂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突然想起了一直瞧瞧竖起小耳朵注意着这边的爱丽儿。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打开了许久未用过的，我们这个小团体内部构建的念话网络。 （夏洛蒂，听得到吗？） （听见了，很清楚） （……） （……） 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但为了不让孩子听到不该听的还是用了念话，我忍不住笑了，夏洛蒂也是。 （再正式说一遍，好久不见了，妮尔丽斯） （嗯，好久不见了，夏洛蒂） （以前确实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我今天是抱着‘至少在最后时光和你好好相处’的觉悟来的，说实话，能再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那之后我经常梦到我们几人再聚首呢，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像千夜和塞卓昂那样） （一笔勾销吧，我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说看？） “能抛弃前嫌，和我交个朋友吗，夏洛蒂？” 第744章 恩怨在此了结 我感觉脸上微微发热，有点害羞，但不像一开始那样窘迫了。 我回忆着和塞卓昂那时的情形，清了清嗓子，不是用念话而是用本音，对夏洛蒂说了出来—— “能抛弃前嫌，和我交个朋友吗，夏洛蒂？” 面对我这句过于突然的话以及伸向她的手，她一脸疑惑。 虽然疑惑，但还是露出了有着成熟女人风范的温柔笑容。 “你这也太突然了，不过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呢……所以，倒也未尝不可。” …… …… 比起塞卓昂那时候的紧张不安，和夏洛蒂缔结友谊时倒是平淡了很多。 毕竟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并没有什么感情铺垫，只是用一个可靠的标签给我们微妙的关系下个定义而已。 这份友谊是真的深厚感情？还是用来应付场面的肤浅说辞？ 无所谓。 就算其实是后者，我也会努力让它变成前者。 相视一笑，我知道我们想到一起了。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我们共度的时间从现在才正式开始。我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她和圣安德烈发生了什么，她丈夫以撒拉究竟怎么样了，爱丽儿是怎么回来的……我目前只知道佛格莱特的真身其实就是以撒拉，但具体情况我就完全不明白了—— （其实当年魔王城陷落时以撒拉就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他说的陪我们到外界生活也只是安慰而他自己为了完成转生仪式让圣安德烈杀了他作为辅助工具的爱丽儿也和他一起转生了圣安德烈故意放走了没被发现的我转生仪式完成后以撒拉以全新的人格获得了新的生命但精神极度不稳这时候他和爱丽儿落到了莱本托德手里被洗脑后就作为雾之魔王佛格莱特为她办事而爱丽儿被珀尔·巴克拿去做了科黛伊洛的肉体限制器我们以前看到的绷带其实就是科黛伊洛被爱丽儿的肉体束缚的形态。） （说得好快！） 本来以为她会像塞卓昂一样，一边在回忆中穿插一边把她的家庭秘辛娓娓道来，再搭配上令人动容的真情流露，最后以解开心结展望新未来收场。 结果塞卓昂按套路出牌了，夏洛蒂反而不按套路出牌。 （没听清吗，妮尔丽斯？） （听到是听清楚了，但我还以为你会说得更详细，更……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感觉……） （我像是很爱哭的人？） （挺像的哦。） （一直以来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呃……） 此刻夏洛蒂的目光十分率直，被她这样看着我感觉有点窘迫。 这就是那个女生之间经常做的……“你究竟怎么看我的？”“别人到底会对我怎么想？”“这些人有没有在背后议论我？”……的那一套？听说正常的和我同龄的女生之间很容易因为这个闹矛盾，如果我说错话了…… （呃，不用太紧张哦？我问的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怎么说呢……） 一直以来我是怎么看夏洛蒂的？ 这倒让我有点懵了，千夜和塞卓昂都没问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也没考虑过，这样被突然问到还真是……挺尴尬的。 （总之……呃……怎么说呢……很漂亮） 总之先说最直接的感想吧，看人都是由表及里的，如果说夏洛蒂外表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什么，那当然是—— （胸部超级超级超级大，腰超级超级细，屁股超级超级超级翘，任何男人和你单独同处一室的话都一定会把持不住吧） （……………………） （……………………） 夏洛蒂尴尬地别开视线，还以微妙的幅度动了动双手。一手遮住了极具分量让人联想起物理学的万有引力的胸部，另一手遮住了圆润挺翘隔着裙子也能看到美妙形状的臀部。 糟糕，一时嘴快（脑快？），说错话了。 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我已经不想把极度有限的人生浪费在说客套话上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看人是由表及里的，我记得当时初见你时第一反应就是……） （就是？） （可以用你这犯规的肉体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色诱、色诱和色诱） （喂喂喂……） （但是相处久了就发现，你的内在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比如？） （比看上去热心，但在一些情况下十分冷漠；总是有心事，但很少向别人敞开心扉；虽然只是偶尔会把复仇挂在嘴边上，但一旦说起表情就回变得很可怕；你看上去总是很不安，缺乏依靠，但又不愿直接示弱；而且，而且……） 一口气说了很多，想说得全面一点，但又感觉太啰嗦了。虽然夏洛蒂维持着扑克脸，但她眼中的尴尬之色越来越浓了，果然直接被人毫无遮拦地进行评价还是……太羞耻了。 用一句话概括吧。 （感觉……你是个很脆弱的人，不全心依靠着什么就活不下去，不论依靠的是仇恨或者别的什么） （这样吗…………） 夏洛蒂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爱丽儿那边，后者似乎正低着头专心观察地上的不知名花朵，没有注意这边，然后她才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正如你所说吧，我一直以来是想做出改变的，至少我觉得我在努力改变自己） （……抛却怨恨？） （不只是怨恨，还有很多……那些执念，一些脆弱的部分，还有最关键的——如你所说，‘不全心依靠着什么就活不下去’这一点，我必须改掉） 她握紧了拳头。 （就算是为了爱丽儿，我也必须做得比以前更好，以撒拉已经不在了，这孩子不可能不想念爸爸，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面带决然，这是我以前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坚强。 而且—— （毕竟……） 夏洛蒂朱唇轻启， 露出了朦胧的笑容， 就像在送别昔日的自己。 （过去已经是过去，恩怨在此了结，我们必须有所成长。） （嗯……） 又是‘了结恩怨’吗？ 千夜跟我说过。 塞卓昂跟我说过。 现在夏洛蒂也跟我说了，已经是第三次了。 大家都有需要做个了结的事情。 千夜恨意和悲伤。 塞卓昂和不幸的家。 夏洛蒂和充满怨恨与无奈的过去。 我……和我的命运。 以及薇妮。 …… …… …… …… 我该如何面对薇妮？ 第745章 教母 大家都有需要做个了结的事情。 千夜的恨意和悲伤。 塞卓昂和不幸的家族。 夏洛蒂和充满怨恨与无奈的过去。 我……和我的命运。 以及薇妮。 我有预感——她一定会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届时我和她必然会做出个了断。 青梅竹马的对象，胜者和败者，彼此的宿敌，爱恨情仇……我和她之间已经堆积了太多太多的恩怨和感情了，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样，互为一体又彼此排斥。 但是…… “恩怨在此了结”。 了结的真的只是恩怨吗？ 就这样静静地迎来自己的十九岁大限，归于尘土……这样就好了吗？ 只要从薇妮手中活下来我就满足了吗？ 或者，只要战胜薇妮我就满足了吗？ 亦或是更痛快一点，死在她的手中？ 不，仅仅这样的话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我们之间陷入了某种怪圈，追求我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执念，而逃避她也成了我的一种本能。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打破这怪圈，正如他们所说的——恩怨在此了结，我们必须有所成长，我必须要做出改变。 我想让她理解。 让她理解我之所言，我之所想。 我必须让她理解。 “…………！” 这个想法在我心中发芽的瞬间，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呢？她现在手握世上最强的力量，别说是皓月咲舞小蝶尼德，就连血皇亲自出马都未必能击溃薇妮势力吧？而我们这边，对小蝶他们来说手上只有我这一个筹码，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可言呢？ “但是……” “嗯？” 我的喃喃低语被夏洛蒂听见了，她关心地看向我。 （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我已经没多久好活了，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怎么说呢……很抱歉，我真的也替你感到悲伤，但我确实无法给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不，我只是想说……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不许对爱丽儿做什么哦）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原本是想就这样……怎么说呢，不再参与任何大事，就这样平淡又充实地度过剩余的时光，然后平静地迎接死亡……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呢？） 她神色微变，我知道她是多少误解我的意思了，于是我继续说明。 （我并不是想继续挣扎，我已经发誓不会为了自己活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了，但有些事，我认为我必须做，我认为必须由我来做） （……比如？） （和薇妮做个了结） （…………？？） 她困惑地歪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你？和现在的她？做个了结？我不是有意泼冷水，但……怎么想都没有赢面啊？） （我不是要赢，将死之人还在意什么输赢呢？只是……你，塞卓昂，还有千夜，你们确实给了我一点启发） （你是受我们的影响？所以一定要和过去做个了结？别冲动啊！） 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在关心我，但我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她放心。 （你理解错了，不是受你们影响，而是……和你们交谈之后，我总算明白我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我有……我必须传达给薇妮的事） （……可别在现在跟我说你其实喜欢的是莱本托德那家伙哦，这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先杀她而后快呢） （不是喜欢，绝对不是！） 我斩钉截铁道，夏洛蒂困惑地扬起了眉。 我的表达能力不足以让我说明我的想法，但我对薇妮的感情绝不是“爱情”什么的，也不是肤浅的厌恶或抗拒。在命运天平两端的两人，被爱恨的锁链牵连的两人，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被束缚的两人，沦为恶魔玩物的两人……当爱恨情仇全部成为空谈，当生死之事已被看淡，当命运的齿轮已经超负荷运转——我知道，不论是“我成为她的所有物然后死去”，还是“我一味逃避着她然后死去”，亦或是“发生奇迹的翻盘我打败她然后一同死去”，这都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 （听了你们每个人的话，我……都想了很多） 我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 （贺拉克图引导我正视爱情，千夜让我在最后的时光尽量过得有意义，塞卓昂教会我传达自己心情的重要性，而你……让我看到了‘做个了结’的重要性） （可我……还不敢当……） （我现在渐渐想通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慢慢握紧手，把只有我能看见的重要之物握在手心。 我终于知道这么久以来一直困扰着我、让我疑惑、让我痛苦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么多人中，我唯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薇妮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如何与她相处。或许在非当事人看来只是无谓的矫情，但这绝不是服个软或者拼个不死不休就能解决的。 “总之，太感谢你了，夏洛蒂！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的话，我大概会带着最大的困惑和遗憾躺进坟墓吧？能在最后想清楚真是太好了！” 现在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而且是自获得人性后第一次完全扫清了所有痛苦和困惑，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我向夏洛蒂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被我的笑容感染，她虽然对我的转变感到疑惑，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你能解开心结就好。” “嗯，多亏了你们！” “应该的，毕竟我们……姆……” 这个年近三十的女人罕见地脸红了，这一瞬间她就像个娇羞的普通少女一样，令人心生怜爱。 “我们……不是‘朋友’吗？帮帮你也是……嗯，应该的……” 她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用手捂住泛红的脸颊，难为情地扭过头去。 “啊啊真是的，我也一把年纪了，为啥会因为和小我十岁以上的女生互称朋友就害羞啊……” “可能是因为……不习惯？” “与其说是不习惯，我甚至都没这种经历诶……我的少女时光全荒废在了魔王城里，离开那之后也是一个人独居不和人来往，‘和同龄女生甜甜蜜蜜讴歌青春’这种经历对我而言只存在于幻想啊。” “呃，我可以当你的对象哦，现在把我想象成关系很好的同班女同学就好！” “我已经29了，而你还不满19岁，你可确实是小我十岁以上哦……唉。” 说着说着她又沮丧了起来，叹息连连。 “虽然我一直是努力无视的但是……年龄什么的还真是无情啊，回过神来已经快30了，看到你、塞卓昂和秋米拉就会想‘青春真好啊’……什么的，阿姨我好羡慕哦。” “不，倒不如说我们才该羡慕你吧？长得很漂亮，身材超级厉害，而且这种成熟的气质是我们都没有的！” “我可是在认真烦恼以后的下垂问题哦，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又紧致的身体。”说着，夏洛蒂面带愁容捧了捧自己的大大大大大大大~~~~胸，然而我看不出任何下垂的前兆。 “但是现在开始也不晚嘛，夏洛蒂还是很有青春活力的。” “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哦。” “……那倒是。” “什么‘那倒是’啊！这种时候应该继续夸我年轻安慰我！” “啊对不起！夏洛蒂超年轻超可爱一点也不像奔三的人！” “说得好假，再来一遍！” “诶诶诶……” 夏洛蒂嘟着嘴戳着我的脸耍赖皮，我还第一次见这样的她。或许是刻意装嫩和我耍闹让我放松心情，或许是压抑太久了真的想和年轻少女打打闹闹……这让我惊讶于她还有这样的一面的同时也十分高兴，她终于愿意像真正的好友一样对我敞开心扉了。 “呐，妈妈？” “嗯……诶诶诶！？” 就在夏洛蒂捏着我的脸蛋嘟囔“年轻的肌肤可真好啊”的时候，无声无息接近的爱丽儿弱弱地从出声了，把她吓得跳了起来——真的跳了起来——然后立刻整理好衣服和我分开端坐，假装无事发生过。 “内个，爱丽儿？自己一个人玩腻了？” “呃……看妈妈和妮尔丽斯姐姐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所以……” 爱丽儿的脚尖在地上磨蹭磨蹭，不停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亮闪闪的大眼睛在我们脸上瞟来瞟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陪我玩陪我玩”的气场，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唉，你这孩子……” “嘿！看招！” “呜喵呀！？” 还不等扶额的夏洛蒂说什么，我趁她不注意一把把爱丽儿抱起来举高高——小姑娘身子真的好轻，我不用刻意向双手注入魔力都能把她举过头顶。 “哇呀~~好、好高！” “再来！” 我把她放下，然后再次猛地举过头顶，她一开始还很紧张的样子，但很快就被我逗得咯咯发笑了。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叫‘好姐姐’，不然不管你了哦~” “呜~~好吧！妮尔丽斯好姐姐！” “乖孩子——嘿！” “呀！哈哈~~” …… …… 闹够之后她对我已经不怎么认生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梳理头发，她像小猫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真可爱。 夏洛蒂用温暖的目光守望着我们，同时似乎若有所思。 良久—— “说起来，妮尔丽斯？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愿不愿意当爱丽儿的教母？” “………………啊！？” 夏洛蒂的这个“想法”让我猝不及防。 第746章 敞开心扉之人 “你愿不愿意当爱丽儿的教母？” “………………啊！？” 夏洛蒂的这个“想法”让我猝不及防。 “教母”？ 这个我倒是知道……这个在玛耶宗教思想盛行的地区很流行。早期，在孩子出生时，女性把孩子带到神殿，在神明的见证下对孩子进行洗礼，这样的女性被称为孩子的教母，通常都是由孩子父母的亲友担任。 当然，时代在变迁，到了现代教母已经不仅限于“神明的见证下对孩子进行洗礼的女性”了。教母逐渐变成了一种和宗教没太大关系的通称，说白了就是相当于“义母”“干妈”之类的，基本上是一个孩子除了亲生父母外最亲的人。 “呃，我确认一下，夏洛蒂……你的意思是，‘教母’？就是那个‘教母’？” “不然能是哪个教母？” “就是……原本是宗教称谓，但现在已经和‘义母’‘干妈’等同的那个……‘教母’？” “不然还能是什么？” “可是我……” 我陷入了强烈的犹豫中，夏洛蒂柔和的笑，爱丽儿纯真无邪的笑，一切看上去都如此刺眼。我条件反射般扭过头不看她们，只是看着她们就感觉眼睛被灼伤了。教母？让我当爱丽儿的教母？夏洛蒂疯了吗？我做不到的，我绝不是能正确引导孩子的那种人，我不可能—— “你当然可以。” “不，我……” “难道你永远只当个‘灭世的虫姬’就满足了？要我说的话你可以对自己好一点，你明明还有更多可能性呢。” “‘可能性’什么的？当我可是已经……” “所以你才要努力活得有意义不是吗？” “…………” 我忽然之间理解了。 这是夏洛蒂的好意。 隐晦的温柔。 再过不久，我将赴死。 死亡会为我的人生划下句点，不论我在有限的时间中努力过得多么充实，死后也都会化为泡影。我这一生没为世界做出过什么贡献，留下的全是骂名，世人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狂妄的虫姬。 夏洛蒂想帮我在这世上留下一点痕迹，一点称得上“美好”的痕迹。哪怕这只是些微的痕迹，但未来的某日我被某人提到时……不是疯子杀人狂，不是妄图灭世的虫子，不是世界第一通缉犯，而是作为一个纯洁少女的教母。对于我而言这当然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救赎也不为过吧？ 但…… 我几乎要一口答应了，但我又迟疑了起来。 将来的某一天，对我的底细尚不明了的爱丽儿对人自豪地说起“我的教母是妮尔丽斯·泽拉赫”时，别人会怎么想？认为她疯了？或者把她视为那个已故的狂人的同党？她是个纯洁的少女，而我不是，我自己已经满身污点了，我不能让自己再成为别人的污点。 “呃，那个……我，果然还是……这样对爱丽儿或许有点……” 我支支吾吾起来，夏洛蒂立刻看出了我的动摇，露出苦笑。 “爱丽儿？” “嗯姆？” “喜欢妮尔丽斯姐姐吗？” “喜欢！” 爱丽儿立刻回答了，一点迟疑也没有，看着她这纯真的闪闪发亮的眼神，我感觉更窘迫了。过度的天真无邪是会灼伤人的，尤其是像我这样从头到脚都是黑历史的人。幼小少女的纯真让我自惭形愧，我甚至羞于和她对视。 上一个用这样的眼神与我对视的是秋米拉，但我已经深深伤害了她，正如她所说，我的内在依然糟糕透顶，是个“自私的混账”。 而爱丽儿呢？ 谁能保证她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我伤害的人？ 夏洛蒂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她收敛了笑容，眉头微皱。 “嘛……我大致算是知道你的问题在哪了，妮尔丽斯。” “诶？” “你……不爱自己呢。” “什么意思……？” 我不爱我自己？ 是指我不懂得自尊自爱？好像不是一回事？爱自己？我当然爱自己，谁会讨厌自己呢？谁…… 倒不如说……除了秋米拉，除了这几个极少数的同伴，谁会喜欢我呢？ “看吧？如果连你自己都抗拒自己的话，还怎么指望别人接受你呢？” “呜……” “如果这件事你不想开的话，那现在的你也只是依靠着别人的温柔而活罢了，这样就谈不上什么‘度过尽可能充实’的剩余时光了吧？” “…………” 我陷入无言。 而夏洛蒂轻柔地帮我梳理头发，她纤长又柔软的手指在我发丝间滑过，很舒服。 “话先说在前面，我……其实很感谢你哦。” “诶？感谢我？” “不只是你，还有塞卓昂，秋米拉，千夜……当然也有艾西亚。” “为什么……” “我一直以来都是全心依赖着某物才能生存下去的，仇恨也好，母女情也好，虚假的夫妻关系也好，我是那种无法独立活下去的人。能加入你们的小团体，说实话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能……依靠一些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了。” “………………” “当然，我……在大失败后还是为了自保选择了离开，我还真没什么资格说这些……但分离后那种孤独无助的恐惧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我想改变，我必须做出改变，所以我和恩怨做了个了结。” “做个了结……” “我认为，和过去做个了结的过程，就是接受自己的过程……你呢？” “我的话……” 我看着一脸纯真地面对我的爱丽儿。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怀中所抱之物不是一个少女，而是某种一直以来被我压抑的东西。不是恐惧之类的负面感情，也不是只会带来不幸的恶意，而是……我内心对幸福的追求。 接受秋米拉的爱时，接受许多人的帮助时，被那些人宽恕时，我都无数次反问自己。 “他们值得为我这么做吗？” “我这样的人配吗？” “罪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际，夏洛蒂轻轻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她的微笑就像教堂里的圣母壁画一样。 “所以……呐？如果你真的想让剩下的时间富有意义的话，真的想和莱本托德做个了结的话，至少请别再责怪自己了。” “可我……” “不是让你假装过去做的错事没发生过，而是让你在接受这一切的基础上迎接新的未来，如果你真的想前进的话，就别再被过去绊住了。” “……” “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任何人都不该沦为过去的奴隶。” “嗯……” “所以……呐？” 夏洛蒂牵起我的手。 把我的手，重叠在爱丽儿稚嫩柔滑的手掌上。 “请不要再讨厌自己了，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她的这句话为我注入力量，我感觉心中豁然开朗，紧紧握住了爱丽儿的小手，与她相视一笑。 然后，把这份善意紧紧拥入怀中。 …… ……啊啊，决定了。 “请不要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自己的过去里”——我决定了，要把这句话作为对薇妮的开场白。 不要把未来葬送在过去里。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每个罪人都有忏悔的权力。 过去的恩怨只存在于过去。 人的价值在于创造而非破坏。 爱情的本源并非索取和占有。 不要为了一己之愿而伤害他人。 有些想法不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就永远无法传达。 ——如果我把这些话告诉薇妮的话，她会作何反应呢？ 不屑一顾？亦或是捧腹大笑？然后把我狠狠嘲弄一番？ “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毫无意义的无聊鸡汤！”“无法改变现实的空话！”“你纠结了这么久，这就是你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说这些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 ——诸如此类的，我仿佛都能听见她嘲弄我的声音了。 但是啊，薇妮，你不懂。 越是浅显的、无聊的大道理，就越容易被忽视。 人只有在考试考砸的时候，才会回过头去通读课本。 人只有在做生意失败的时候，才会去认真钻研生意经。 人只有在战争中失利的时候，才会去认真研究兵法书。 人只有在锒铛入狱的时候，才会理解何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人只有在失去家人的时候，才会把亲情、家庭、孝道之类的挂在嘴边。 人只有在一度失去做人的资格之时，才会正视作为道德底线的最基本的良知。 人们把所谓的大道理视为笑谈，是因为他们绝大部分，都从未沦落到不得不正视这些大道理的境地。 我从虫类的顶点跌落到人类的最底层，又从这最底层慢慢爬起。爱情，友情，同情，宽恕，人性，做人的道理……这些过去我不屑一顾的东西反而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终于能敞开心扉迎接崭新的未来，我终于抛开了无谓的自负和自卑，我终于作为一个人类获得新生。站在现在的时间点回头看时，我已经能平静地审视自己不堪的过去了。 所以我才能理解。 我过去做错了，一直都是错的，直到现在才开始慢慢纠正错误。 而你比我错得更离谱。 所以，薇妮，我也想让你理解。 我有想传达给你的东西。 我想和你做个了结。 但在那之前—— …… …… …… …… …… …… “……我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 “我要去和秋米拉和好。” “加油哦。” “妮尔丽斯姐姐——啊不对，妮儿妈妈加油！” “啊不，我还是不当她教母了。” ““为什么！？”” “显老。” ““诶诶诶诶！？”” 嘛，开玩笑的啦。 第747章 Dear My Devil 眼前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空白的天空，空白的大地，只有淡淡雾气阻碍视线。 两个人的身影在眼前摇曳着。 一男一女。 渐行渐远。 似曾相识的身影，似曾相识的人，似曾相识的感情，这宛如用钝刀把心脏挖出来的感觉。 某人的手扼住了喉咙，某人的手攥紧了胸口，拼命向渐行渐远的两人伸出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 只有略带哀伤的言语在迷雾中回响。 ———————————— 秋米拉。 我最最亲爱的女儿。 我们永远爱你。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所以，继续前进吧。 走下去吧。 活下去吧。 如果有朋友的话，就互相扶持。 如果孤单一人的话，也一定要坚强。 不要悲叹命运，也不要对这世界绝望，既然你已经走到了现在，何不再继续前进几步呢？ 我们今后会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永远守望你的。 记住。 秋米拉。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我们永远爱你—— ———————————— （——在本宫看来，被人所爱可是至上的幸福啊，本宫的继承人哟） “……你吵死了。” 秋米拉拍了拍脑袋，让脑子里的小声音闭嘴——于是爱丽丝·布朗立刻收声了。 毕竟极刑魔王早就死了，现在她脑中的这个声音当然不是布朗本人，也不是残留的灵魂之类的，只是已死之人残留的影响，是秋米拉深层意识的一部分而已。 既然是她自己的一部分，那么自然也就可以控制。 秋米拉已经很久没听到布朗的声音了。 但现在她这段时间又听到了。 这足以说明这几天她的情绪有多糟了。 （啊啊，说起来——） “你吵死了！！！！” 秋米拉恼怒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干——树干立刻应声断裂——然后盯着地上的泥土直喘粗气，现在她身在湖畔的森林里，几乎到了远处山峰的山脚下。这几天都是如此，白天她在远离妮儿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转悠，晚上等确认妮儿已经睡着后回到木屋睡觉，到早上就抢在妮儿睡醒前起床离开。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逃避很可笑，形同于自欺欺人，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直面妮儿。 不，别说直面她，仅仅是想起“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名字，就会让心脏疼痛不已。 整理一下吧。 妮尔丽斯·泽拉赫的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她就是为了打破寿命的咒缚才和恶魔做交易的。 “想活下去就拿血皇的命来换”——因为这个难如登天的条件，她才执行了那么多疯狂的计划。 然后薇妮挫败了她，把她打落深渊，剥夺了她的力量，永远断绝了她求生的希望。 她颠沛流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受难过，忏悔过，最终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 尽管一些人已经宽恕了她，但命运不会宽恕她，十九岁大限依然存在。 然而她已经失去斗志了——不，与其说是失去斗志，不如说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秋米拉可以理解。 当然可以理解。 这是自己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也是真心爱着自己的人，秋米拉怎么可能不理解她？ 妮尔丽斯已经和那些黑暗永久诀别了，她现在是真心不想再为了活命就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了。这不是什么失去斗志，也不是心灰意冷，这是她经过了慎重考虑，做出觉悟之后，最终做出的选择。 而且其他人明显也是支持她的，毕竟妮儿获得贺拉克图等人的谅解的前提就是“她不会再为祸人间”。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想要“干大事”的话，轮不到秋米拉做什么，其他人就会一拥而上制止她吧。 所以…… 不论从主观来看还是从客观来看，这对于妮尔丽斯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秋米拉知道，她很理解，她很明白，她很清楚——这就是终局了，这就是结果了，这就是命运了，这就是应当迎接的结局了。 但正如还是虫姬时的妮尔丽斯所说的，“互相理解”不代表能“互相接受”，更不代表能“互相让步”。秋米拉无数次扪心自问自己能否接受这个结局，答案无一例外全是“不能”。她无法坐视妮尔丽斯赴死，谁会希望自己最爱的人去死？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她已经向贺拉克图、向小蝶、向其他人问过无数次了，得到的回复全是“请节哀”。节哀？节谁的哀？妮儿的？自己的？说到底—— “我……又会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吗……？” 喃喃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争气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同时还伴随着强烈的自我厌恶感。 是的，秋米拉知道，先不论妮儿一直把自己将死的事实瞒到现在的问题，既然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那至少要为她做一点补偿。妮儿已经时日无多，身为恋人的自己当然要尽量陪陪她，尽量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共同度过最有意义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最后微笑着为她送别。这才是定番，这才是正确的，但……明明妮儿都时日无多了，现在自己却还想着“妮儿死后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人，浑浑噩噩活下去”这种事，甚至还骂妮儿是“自私的混账”…… “我太差劲了……” 秋米拉连连摇头，心里更难受了。 （不不不~任谁看，尔的想法都是正常的吧？倒不如说不气愤才奇怪呢~） “你懂什么……” （尔又明知故问了，本宫的真身早已香消玉损，现在本宫是尔的一部分，所以只会说尔潜意识里想的东西哦） “所以你是想说你其实是我消极又诚实的一面吗……” （Bingo！） “你好烦……” 秋米拉越来越烦躁，说起来和自己的内心交谈算什么？精神分裂？而且自己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啊！既然明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论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悲伤还是无奈还是愤怒，一直躲着妮儿的话还谈何进展？ 这样……只能算是闹脾气吧？ 或许妮儿在此事上的处理方式有问题，但毕竟面对死亡的是她，最无奈的也是她。与其说是妮儿的错，不如说是这么久以来都没察觉到她的苦楚的自己的错吧？ 但一码归一码，秋米拉不想让妮尔丽斯死，无论如何也不想。 （啊啦啦啦，尔真的很爱她呢） “是啊，那还用说吗……” （既然爱她的话，何不帮她满足心愿？） “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何不乖乖接受呢）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可是……” （这是妮尔丽斯小姐的命运，是她的悲哀，默默接受或许更好） “就算你这么说……诶？” 秋米拉忽然回过神来。 这声音？ 虽然同样是在自己脑子里响起的声音，但为什么听上去……像个男人？ …… “你好呀，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 “在下……嗯，我姓庾，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我？” ~~~~~~~~~~~~~~~~~~~~~~ 作者小号来安慰老婆啦（大误） 第748章 甜美的橙子 这不是爱丽丝·布朗的声音！ 秋米拉立刻像触了电一样从地上爬起，左顾右盼——事实上连左顾右盼的必要都没有，那个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你是……呃……谁？” 秋米拉惊讶地目瞪口呆。 而来者只是扬了扬干燥的嘴角。 “你好呀，秋米拉·埃隆梅德小姐。” 他空洞的左眼眶中仿佛有异物在蠕动。 “在下……嗯，我姓庾，叫庾所在，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我？” “‘庾’…………？” 秋米拉念叨着这个明显不属于玛耶人的姓氏，打量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称得上清俊但明显营养不良的脸。 给人以衰老无力感觉的浑浊白发。 修长当十分瘦削的身体。 空空如也的左眼窝。 虽然干净但看上去十分老旧的衣服。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苍白无力的气场，就像个很久没吃过饱饭的饥民，或者有自虐倾向的行为艺术家，总之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等一下，“庾所在”——？ “你想必也听说过我吧？那可真是太好了。” “呃，与其说是听说过……” 秋米拉也只是听小蝶说起过“钢铁之王在魔女之森遇到了奇怪的白发男”，“那个叫林森雅的恶魔提到了奇怪的独眼白发男”，诸如此类的事情，“庾所在”这个名字也是偶然才记住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姑且介绍一下吧，我姓庾，叫所在，河南安阳长大，在北京上的大学，现居西安老城区，姑且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清贫日子。” “啊……？啊啊啊？” 等等等等他在说什么？什么“河南”？什么“安阳”？什么“北京”？什么“西安”？听起来是地名但这都是什么奇怪名字？而且这个“庾所在”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没有任何恶意……再说就算我真有恶意的话，你再戒备也是没用的。” “…………” 这句话反而让秋米拉绷紧了身体，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游刃有余”的程度了，秋米拉对他而言就和泥土或空气一样，连个活物都不是。尽管秋米拉本人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但继承自极刑魔王的危机感知能力还是告诉她——“这个男人是超规格的强”。 甚至可能是秋米拉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强大的人。 “让我们聊聊天吧？来，坐。” “坐……嗯？”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下了，不是坐在泥土地上或者树桩上，而是一个看上去十分老旧的高脚凳，凳子腿明显生锈，坐垫也开线了。 “瞧，这样是不是更能放松了？” 庾所在也坐下了，但他所做的不是凳子或椅子，而是一个金属支架的单人床，看上去比秋米拉坐的凳子还老旧。这一瞬间秋米拉产生了奇怪的幻觉，他们两人不是在碎片空间中，而是在一个破败的小房子里，窗外是夸张化的夕阳橙光，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防空警报的声音。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还是在碎片空间的林中，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地。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看到楚楚可怜的少女如此黯然神伤，我当然会前来助一臂之力。” “诶诶？” “我是夜访普绪克的丘比特，我是守候奥菲利亚的雷欧提斯，我是为卡门献技的埃斯卡米里奥，我愿意为你无私奉献，排忧解惑。” 总觉得这个独眼龙说了一堆似乎很文艺很厉害但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秋米拉越来越困惑了。她明明还有妮尔丽斯的事要操心，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听这个怪人说胡话？她用力摇了摇头，从破烂的高脚凳上站起。 “别浪费时间了！我要走了！” 她扔下这句话，逃也似地快步离开，心中的危险感催促她快些行动，离这男人越远越好，但是—— “妮尔丽斯就是一只带发条的橙子。” 庾所在的声音在背后悠然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进秋米拉耳中。 “发条橙啊发条橙，看似有着可爱的色彩和汁水，实际上却只是机械玩具，被神秘之手悄悄拧紧了发条……” 秋米拉猛地转过头去，狠狠瞪着庾所在，面露怒色。 “你什么意思！” “我在陈述安东尼·伯吉斯对自己的作品写的评语，有什么问题吗？” “……” “当然，如果你要对号入座到妮尔丽斯小姐身上，那我也没意见。” “……你！！！” 秋米拉依然狠狠瞪着他，但他的目光依旧漠然，左眼的空眼窝中仿佛有什么在蠕动着。秋米拉感觉自己还算锐利的视线就像扎在了棉花上，一点用也没有，反而有种自己被对方的气场反噬的感觉。 “呐，莫动肝火，坐吧？” “…………啧！” 秋米拉终究还是乖乖坐了回去，这次她不敢瞪着庾所在了，而是扭过头去避免和他对视。 “让我们来点音乐吧。” 庾所在轻轻拍了拍手，无任何播放器的空间中就忽然响起了音乐，简直就像有音符在自己耳边蹦出来似的。 Hello—— Isthereanybody inthere—— Justnodifyou canhearme—— Ihearyou're feelingdown—— WellIcanease yourpain—— “……这是什么歌？” “PinkFloyd的ComfortablyNumb，我很喜欢哦，虽然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Stairway toHeaven，但也是杰作了。” “……我不太能欣赏。” “不需要欣赏，默默感受就行了。” “……嗯。” “那么，”庾所在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轻笑道，“让我们来聊聊安东尼·伯吉斯的作品《发条橙》吧。” 这句话让秋米拉皱起眉头。 “发条橙？那是什么？” “一本小说，要我来说的话，嗯……它对于青春迷失的描写是非常好的，对于人性的揭露比不上那些大前辈但也算不错了，文笔的话见仁见智吧，立意也比较巧妙，总体而言是个相当上乘的名作。” “所以你想说什么？” “书中的主角阿历克斯原本是个无恶不作的年轻人，他打架斗殴，欺凌流浪汉，亵玩少女，真是个坏孩子。” “……然后？” “某一天，坏孩子终于闹出人命，他被抓了起来，为了能早日自由，他接受了一种名为‘厌恶疗法’的实验。” “……听上去怪讨厌的。” “在实验中，阿历克斯被迫观看了大量关于色情和暴力的残酷影像，最终形成了对这些坏东西的生理厌恶，以至于他一产生这样的想法就会痛苦得想死。于是乎，曾经的坏孩子被强行矫正成了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人。” “…………” 秋米拉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康复的阿历克斯被放归社会，结果他被租客赶出了自己家，被以前自己欺凌过的老流浪汉报复，被自己过去的损友虐待。最惨的是他最后落到了一个作家手里，那作家的妻子曾被阿历克斯**过，于是小阿历克斯当然过得更惨咯。” “等等，等一下……” “这可怜的孩子又被别有用心的组织利用，沦为了弹劾当局换取名声的工具，最后——” “给我等一下！！！” 秋米拉一下子站了起来，凳子都被她撞倒了。 “什么发条橙阿历克斯什么的，你说的不就是——” “嗯，和妮尔丽斯的经历简直如出一辙，不是吗？” “怎么会这样！？” “因为《发条橙》是薇妮最喜欢的作品，她就是从中获得灵感进而制定计划的，她把妮尔丽斯变成了书中主角的翻版啊。” “…………不可理喻！！” 秋米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坐回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节发白。 而音乐自顾自响彻。 Thereisnopain, youarereceding—— Adistantship's smokeonthehorizon—— Youareonly comingthroughinwaves—— Yourlipsmove butIcan'thearwhatyou'resayin'—— “结局……” “哦？” “结局……是怎样的？那小说的结局是什么！？” “这个嘛……” 庾所在那略微干裂的嘴唇蠕动着，露出一个怪异而空洞的微笑。 “这就是这小说最有意思的地方了，作者原本写了21章，但传播最广的版本却是被自以为是的出版商删减过的。他们觉得只保留前20章可以让这书更有深度，更黑暗，更有讽刺意味，更容易被无知大众吹捧——于是他们就这么做了。这就导致这本书有两个结局，表达的思想也完全不同了。” 庾所在弯下腰与秋米拉平视，伸出一根手指。 “其之一，20章版本的结局中，最终没有一个人是好人，被强迫矫正又被强迫矫正会原状的阿历克斯被一次次利用。最终，垮掉的他在医院里听着最喜欢的第九交响曲，想象着世界正在惨叫。”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之二，21章版本的结局中，阿历克斯虽然回到了充满暴力的世界，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最终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他的思想转变了，厌倦了暴力，厌倦了犯罪，意识到人应该把有限的精力用在创造而非破坏上。他抛却过去，有了自己的家庭，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哈啊？” 秋米拉眼睛眨个不停，让发僵的大脑咕嘟咕嘟运转。 “等等……两个结局完全不同…………而且最终表达的内涵不也完全不同了吗？前者是个那种……很黑暗的寓言故事，但后者更像个单纯的小说，而且……而且……” “大家终究是上帝手里的发条橙，人总会成长，人应当有所作为，‘让世界这甜橙在上帝手中转动’，作者想说的就是这么简单。” “…………” 秋米拉陷入了思索中。 而庾所在又笑了。 他的声音宛若耳语。 “所以我才会亲自来见你，你的行动让本该在20章结束的故事进入了21章，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改变了一切啊……” 但是—— “你觉得，妮尔丽斯的结局，真的会像这个版本的阿历克斯一样美好吗？” 第749章 一拳超人妮儿 “找不到秋米拉！？” “对，有点奇怪……” 血小蝶眉头紧皱，我也陷入了混乱。 就在刚刚，和三个老熟人聊过后，我最终拨开了所有迷雾，做出了所有觉悟，也做好了面对秋米拉的准备。 但当我向血小蝶求助，询问一直躲着我的秋米拉哪去了时，得到的确实出人意料的答复。 “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难道她离开了？” “不，并没有她离开碎片空间的痕迹，而且我们确实一直留了个心眼在她身上，注意她的动向，但是……” “但是？” “就是刚发生的事，对她的监控突然中断了，毫无预兆，也找不到原因……” 所以说，秋米拉到底哪去了？ “说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而且还是在你眼皮底下，你可是……可是……” “你可是那个血小蝶啊”——不等我说完这句话，血小蝶就面露愁容点了点头，她自己也很困惑。以她的实力，能在她眼皮底下溜走的人放眼全世界也屈指可数，而秋米拉显然不在此列。 除非—— “可能有一些麻烦的家伙找上她了，一起分头去找！” ———————————— “你觉得，妮尔丽斯小姐会像第二个结局的阿历克斯一样，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庾所在凑到秋米拉面前。 声音很轻，宛若耳语。 这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恶魔的低语”，虽然从中听不出任何巧妙话术的成分，但依然能像毒药一样渗透全身，让秋米拉不由得遍体发寒。 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远离庾所在，但总有种这男人的气息仍然黏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庾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表情如常，看向秋米拉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变化，但背景中的音乐越来越响了，明明是舒缓的曲子却让人感觉莫名刺耳。 WhenIwasa childIhadafever—— Myhandsfelt justliketwoballoons—— NowIgotthat feelingonceagain—— Ican'texplain, youwouldnotunderstand—— Thisisnothow Iam—— Ihavebecome comfortablynumb—— “我们总是如此愚蠢，当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才会去后悔……大家都是这样的，连恶魔也不例外，当然，你们也不例外。” 他又开口了，这次声音很温柔，但他空眼窝中隐藏的东西却蠕动得更剧烈了。 “妮尔丽斯是个很有趣的例子，她自身的原因加上薇妮的设计，她最终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发条橙——事实上，我一开始对她的命运并不感兴趣的。” “不感……兴趣？” “林森雅还是太青涩，她一开始选上妮尔丽斯也只是因为她继承了虫之王的残渣，看到了表象却看不到根本。妮尔丽斯作为容器的资质很一般，如果把烨和薇妮评价为‘超稀有’，那妮尔丽斯就只是‘普通’的品级，一个普通品级的东西承受了远超承受极限的力量，这正是她不幸人生的根源所在。” “……别把妮儿说成‘东西’！” “啊，很抱歉。” 他老实道歉了，这反而让秋米拉更不自在了。 “言归正传，我对妮尔丽斯的命运并不感兴趣——一开始确实如此，所以我其实也没把和林森雅的棋局较量放在心上，因为她的败北是板上钉钉的。” “……那现在呢？” “我对妮尔丽斯有所改观了啊，尽管她本人无甚特别，但在那些特别的人对她的相互作用下，通过不断将自己至于特殊的位置，她也变得不那么无趣了。” 平凡之人变得不再平凡，所以这个恶魔才亲自出现了——可以这么理解吗？ 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等等，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一般来说的话，如果庾所在觉得妮尔丽斯变得有价值了的话，不是应该直接去找她吗？虽然秋米拉很不想让妮儿直接面对这个超危险人物。 “因为我无法坐视黯然神伤的少女不管啊，我是夜访普绪克的丘比特，我是守候奥菲利亚的雷欧提斯，我是为卡门献技的埃斯卡米里奥——” “少来这套！！！” 不知是真的急了还是怎样，放平时的话秋米拉是绝不会如此鲁莽地对一个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物大吼的，但她就是无法在这男人面前压抑情绪。她越来越激动，感觉这么多天以来都在压抑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最终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 “妮儿马上就要死了！她不想改变命运也无法改变命运！其他人也是！嘴上说着那么多好话结果也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离死期越来越近而已！是啊！对！我理解的！我明白妮儿的觉悟！我知道这是她逃不掉的命运！我也知道如果为了延命再去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话只是本末倒置！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接受？而且说到底，这一切的责任——” 愤怒的秋米拉举起手，直指庾所在的鼻梁—— “——难道不在你们这群恶魔吗！？” “…………哦？” “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你们不搞什么奇怪的游戏还是竞赛什么的，一切也不会发生啊！妮儿会静静死去但至少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莱本托德也不会行动，也就不会有之后这么多天翻地覆的大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而现在妮儿最终还是要死，世界还变得越来越混乱，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搞事的话——” “那么你到现在还在浑浑噩噩活着，妮尔丽斯依然是只人形的虫子，你们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 “呐？我说的对不对？” “你是想说，我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不不，我可没这么无聊，何况得了便宜卖乖是一切生物的共性……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所谓人生，所谓世界，所谓命运，就是一个永远只有一面朝上的多面骰子。通常我们只能看到它朝上的一面而看不到其他面，而我们恶魔所做的只不过是把这个骰子拨动了一下而已。” “说得这么轻巧，可是……” “但不论哪一面朝上，骰子都还是这个骰子啊，秋米拉。” “骰子……还是这个骰子……？” “在骰子原本的一面上，你们会毫无交集过完一生，世界也照常运转——而骰子被拨动之后，换了一面朝上，于是这世界天翻地覆，你们的命运也像连理枝一样紧密交缠。顺便一提，我超脱恶魔之时最初获得的能力就是‘拨动骰子’，不过这现在不重要。” “可是，‘骰子还是这个骰子’是指……” “就像一个性格多面的人一样，纵使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一面，但人还是这个人。我将其成为‘命运的归一性’，或者‘世界的必然性’，有些直指本质的东西，有些超出范围的东西，是不会受‘朝上的是哪一面’左右的。” “………………！” 秋米拉意识到庾所在指的什么了。 这一瞬间，她整颗心脏都被揪紧了。 “没错，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不论骰子向上的是哪一面。” “比如……在时间与空间到达尽头时，这世界终会毁灭。” “比如……在命运的**中漂泊的灵魂中将找到归宿，即使这归宿名为虚无。” “比如……历史会不断重演，过去将周而往复。” “比如……” 庾所在微微眯起眼，看向秋米拉。“ “……你和她，终将被死亡永隔。” “！！！” 这一瞬间秋米拉眼前的景色变了，她置身于扭曲的大地上，头顶是扭曲的天空，脚踩的是泥泞和血污。就在她面前，薇妮·莱本托德狂乱地舞着，手舞足蹈，用撕裂的嘴发出空洞又疯狂的大笑，同时双目不断涌出浑浊的泪水。而薇妮脚下躺着一个人，一具美丽的尸体，半睁的眼睛中是瞳孔涣散的苍蓝双眸—— “不！！！！！！！！！！！” 就在她声嘶力竭大吼之时，眼前的幻景消失了，她又回到碎片空间，回到庾所在面前——不，不对！刚才看到的不是环境，这就是庾所在刚才所说的，‘一些不会被左右的事情’！ “或者，再把骰子轻轻拨一下的话……” “等等，别——” 她眼前出现了新的景象，这是一间只有床的空房间，苍白的阳光从窗户中照进来，洒在这个同样苍白的少女身上。妮尔丽斯美丽的苍蓝色眸子逐渐变得无神，脸上最后的血色也逐渐消失，僵住的手再也无法和秋米拉相握，无力地垂到地上。而秋米拉只能无力地跪在床边，几乎崩溃的大脑一片混沌，只能发出难听的啜泣—— “停下！停下！！！！！” “或者再把骰子拨一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已经明白了！所以别让我看了！！！” “噢噢，那么，理解万岁。” 啪叽啪叽啪叽，庾所在轻轻鼓了鼓掌，而秋米拉的视野已经被泪水和冷汗扭曲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乃至自己的意识都不再属于自己，庾所在这个人仿佛汽化了一样，融进空气中，每次呼吸都会把他吸入喉内。 “这就是悲伤又无奈的终局，无需怀疑，恶魔不会说谎。” “可是……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能怎么办！就算你给我看了这些我也无能为力啊！我什么也干不了啊！！！” “……或许能呢？” “诶！？” 庾所在一步步接近，秋米拉本能地想躲，但身体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而不去找妮尔丽斯？因为她变的特殊是受周遭因素的影响……其中就有你哦。” “我……？” “本应‘普通’的你，居然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极为特殊’的薇妮造成的扭曲，这真是让我相当感兴趣。” “可是……你……对我感兴趣……又能怎样……？” “我或许能救她哦？不用为了杀烨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费心思对付薇妮……我或许能直接‘救’她哦。” 说着，庾所在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枯瘦的手臂，伸向秋米拉的脸。 “若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我，你对妮尔丽斯的爱‘或许’……不，‘极有可能’会创造奇迹。” “我的……‘爱’？” “对，好好想想吧，你并非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你是离她最近的人，能拯救她的只有……” 苍白又瘦削的手掌张开，就像一只白色的大蜘蛛一样，那尖锐的指尖轻抚向秋米拉的脸颊。 “只有，你啊……” “只有我……” 秋米拉梦呓般呢喃着，不由自主地靠近庾所在，而就在那指尖即将落在她脸上之时—— “离秋米拉远点，恶魔！！！” 突然出现的妮尔丽斯，一手紧抓住庾所在的胳膊。 而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打在他正脸上。 第750章 直球 我几乎要忘了，“直接伤害别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自从薇妮剥夺了我“对他人施以暴力”的能力之后，我已经多久没这样和别人直接爆发肢体冲突了？ 从颅内深处爆发的眩晕感，在胃里炸裂的呕吐感，绞住肺部的窒息感，还有眼前泛起的血海尸山的血色。这一切都向我张牙舞爪，碾压着我，蹂躏着我，让我永远也无法拿起“暴力”这个人类最原始的武器。 尽管如此，这直冲大脑的怒意还是促使我动手了。 先伸出一只手，紧握住他伸向秋米拉脸颊的胳膊——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这就是恶魔的胳膊的触感，瘦，非常瘦，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一把骨头，而且皮肤冰冰凉凉的，像死人一样。 而我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万魔之王能否闪过少女挥出的一拳？他会躲开吗？他会防御吗？他会反击吗？我会被秒杀吗？他会把我连同全世界一起毁掉吗？我或许应该事先就把这些问题思考清楚，但我并没有，毕竟——当时我眼里只有秋米拉而已！ “离秋米拉远点，恶魔！！！” ——回过神来时，拳头，已经狠狠打在这白毛混蛋正脸上。 手上感觉到了硬硬的触感，是他的鼻梁？还是颧骨？同时手指一热，有温热又潮湿的东西沾到手上了！这一瞬间我屏住呼吸，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但比起从恶魔身边逃开——我还是优先挡在了秋米拉面前！ “没事吧米拉？” “妮、妮儿！？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突然就消失了，如果不是我过来找的话就危险了啊！” “我也……我也搞不清楚……这家伙突然出现……然后……” “……（瞪！）” 我转身瞪着庾所在，愤怒和恐惧在我心中交织，发生着奇特的化学反应，而他—— “啊……唔……真痛啊……咳……” ——迎面挨了我一拳之后就直接倒了，而且是后脑勺着地，刚才我甚至听到了他头撞在硬石头上的声音。 “啊啊啊……你下手……有点重了……” 庾所在喘着粗气侧躺在地上，似乎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左手捂着后脑勺，右手捂着脸，暗红的血缓缓从他指缝间渗出，他居然被我一拳打流鼻血了。 他眼角抽动着，嘴巴大张，胸部剧烈起伏，似乎正在靠大口深呼吸来缓解疼痛。这反而让我懵住了，所以——等下，所以这家伙在干什么？装的？还是真的很痛？完全不明所以！ “呼……呼……呼……啊啊……所以你们……爸妈没教过你们吗？要善待残疾人之类的……我可以向残联投诉你们哦……虽然你们玛耶估计也没这机构……哎哟！” 由于一只手捂着后脑勺一只手捂着脸，他试图站起来时无法保持平衡，结果立刻又倒了下去，看上去十分可怜。无论怎么看，他的反应都是“一个普通的身体不佳的残疾人被狠狠揍了一拳”，一点大魔王的派头都没有。 “可真是过分啊……姆……” 他这次松开两只手撑住地面，这下子他正脸完全暴露了出来，他的鼻梁发生了奇怪的扭曲，鲜血不断从鼻孔滴下，后脑勺也肿了个包。 然而正当他努力爬起来时—— “好久不见啊，混蛋恶魔！” 咚！！！ 一只穿着凉鞋的脚突然踩在他头上，把正要爬起来的他狠狠踩在地上，他那鼻梁折断的脸和碎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小蝶就像个无情的女王一样，一脚踩在庾所在后脑勺上，鞋跟在他肿的包上来回摩擦，而且整只脚还在不断加力把他的头往地上按。庾所在的脸几乎都陷进地面了，地上留下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而小蝶还是面不改色得使劲往下踩。（小蝶goodjob！） “嘶……啊啊…………啊……好久不见……小蝶……” 尽管已经成这幅惨样了，庾所在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向小蝶打招呼，听他那口齿不清的声音，大概口腔内部也受伤了吧？ “当年可真是受你照顾了，哈？姓庾的？” “真是值得……怀念的往事…………” “当初可真是受你照顾了！” “我应该做的……毕竟当时烨还能重要……但现在……啊啊，可怜的烨……啊……” “……你什么意思？” “可怜的烨和幸福的你们……不，还是说你们……都很可怜呢……？她把自己封闭在巢穴里……而你们……也只是寄居在……亡命之徒的妄想中……” “…………（踩！！！）” 小蝶骤然爆发力量，玉足踩下的瞬间，庾所在整颗脑袋都爆成了一团肉酱，看得我心里一激灵，就算这是恶魔，这样未免也有点太……残忍了？ “妮尔丽斯小姐真是个好孩子，她居然还对我报以同情呢？” “诶！？” 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突然传入我耳中，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的视觉死角，庾所在像没事人一样悠悠哉哉走了出来。他从哪出现的？怎么出现的？为什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衣服也没有一点脏污？而地上这个刚刚被踩爆了头的尸体——确实也是庾所在，有两个他？ “真残忍啊，小蝶，你和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我可不觉得高兴。” 看到新的“活的庾所在”悠然出现，小蝶似乎并不惊讶，她显然一开始就知道仅此是不可能杀死万魔之王的。 “呼，谁知道呢？” 庾所在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而临走之时又看了我和秋米拉一眼。 “你们拒绝了我的好意，这虽然不是你们的错，但……吃下苦果的可是你们。” “有缘再见了，我已经对这个棋盘完全没兴趣了，以后我不会主动过来叨扰，我会不会再出现只取决于这里有没有人主动呼唤我。” 他摆了摆手，身体逐渐变淡，但这时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向我说话了。 “还有哦，妮尔丽斯小姐。” “一定要陪薇妮好好玩。” “玩，玩，玩，玩，不停地玩。” “玩到一切都分崩离析为止……” 说着，他的身影完全淡化，消失不见了。 “““…………””” 我、秋米拉和小蝶都绷紧神经站在原地，过了半晌，确信庾所在已经离去后，我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 …… …… …… “那个……” 小蝶看了看我们两个，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就在这尽快解决吧，我要去外面再探查一下，看看那个独眼龙是不是真走了。” “好的……” “嗯……” 血小蝶的身体被金粉色的光芒覆盖，化为无数光蝶飞散，这林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以及庾所在的——啊，他的无头尸体不见了。 这下子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了。 …… …… …… …… 我忽然感觉倦意涌了上来，环顾一周，坐到了旁边的树桩上，在胸前玩弄着手指。 秋米拉站在我身旁，低头看着我，我想看回去但又作罢了，我们都微妙地躲避着彼此的目光。 “……秋米拉？” “……嗯？” “不坐一会？” “嗯，好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我坐到了同一个树桩上。 这个树桩相当大，只要她想的话完全可以和我隔开一米以上。 但她还是做到了我旁边。 “啊……” “嗯？” “好近。” “……不行吗？” “当然行……” 秋米拉就像一只一边闹别扭一边撒娇的小猫，和我坐得非常近，肩膀都靠在了一起。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温，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芬芳，看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徘徊的她并没有疏忽卫生呢。 “内个，秋米拉？” “嗯？” “没受伤吧” “……这个该我问你吧！” 说到这里，秋米拉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她转过头愤愤然看着我，但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有点可爱。 “真是的！妮儿你在想什么啊！？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家伙多可怕多危险多鬼畜多变态多邪恶多不可救药吧！” “嘛……虽然他被你说成这样也挺可怜的，不过我知道的哦。当初和我交易的恶魔就是他的……‘下位的玩物’一样的东西，他本人似乎是强到放手之间毁灭世界的级别呢。” “是吧？既然你知道的话为什么还——” “呃，这个嘛……” 脑子一热就干了，热血上头就打人了，说实话现在还有种反胃的感觉。秋米拉那怒气冲冲的眼神让我不由地想要退却，我该怎么办？我完全，完全，完全，没做任何准备，我本应该仔细组织语言，想好该怎么说怎么做，对她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都想好应对措施，感觉万无一失之后再去见她，但因为庾所在突然出现，我完全跳过了一切准备环节就……直接实战了。 我是不是该退出重来？ 还是说…… 实话实说？ 那就说吧。 “因为我很担心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你的事情，感觉对你很愧疚，一直很想和你和好！我想和你修复关系，希望你别再生气，希望能补偿你，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听血小蝶说你突然失踪就立刻来找你了，结果就看到那白毛男好像要对你做什么，如果你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会自责死的！而且看到你被别人碰我感觉很不是滋味，更别提还是那种奇怪的男人，这样的害虫来多少我都会阻止！秋米拉，我爱你，我不想让剩余不多的时间在和你的冷战中白白消耗，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想和你更进一步，直到生命的最后我都想把你的爱刻入灵魂！” “呜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 妮儿：我学到了！ 秋米拉：畜生，你学到了甚么！ 妮儿：傲娇毁一生！谈恋爱就是要直球进攻！米拉我爱你！ 秋米拉：喵喵喵！？ 第751章 真心 “有些话如果不好好说出来的话，就永远无法传达到”。 这是塞卓昂告诉我的，我自己也深以为然。 莫须有的矜持只会让情况越变越糟，我可不想再拖延了，就算是无准备的仗我也要打。 我绝不会让和秋米拉的关系就这样不了了之。 所以，我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全说出来了。 抛弃了矜持，无视了羞耻心，把心中的爱意、歉意、悔意乃至醋意都一股脑表达了出来，是否要接受就交给她自己判断。 而秋米拉的反应—— “呜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完全混乱了。 她是单纯的因为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我的不可理喻震惊了？或者往好里想——喜极而泣？不论怎样，这次我不能逃避，也不能让她逃避，于是——就在她强烈动摇之时，我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她的双手。 “秋米拉·埃隆梅德——不，米拉！” “诶诶诶诶在！？” “这段时间我一直非常后悔，如果能早点和你说清楚就好了，但我一直都出于恐惧和愧疚感而没能说出口，结果到头来反而伤害了你，真的非常抱歉！如果能早点和你沟通就好了，就算最终什么也无法改变，但至少能让你多个心理准备——你之前说的没错，我确实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开导自己，自顾自作出‘赴死’的选择却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这样的我或许不配奢求原谅，但我以后不会犯同样的错了，再也不会了！” “诶……诶诶诶……等等……” “所以我来向你道歉，想与你和好，而且——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理解，希望你能接受，我已经发誓要和你共度剩余的时光，哪怕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也无所谓，既然要死的话，我希望自己能作为一个‘人类’，作为‘秋米拉的恋人’死去！秋米拉，请你——” “都说了给我等等啦笨蛋妮儿！！！！！！ 咚！！！！！ 迎面而来的重击，我感觉眼前看到了白色的火花，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倒飞了出去，然后狠狠栽在地上。 “呼……呼……呼……” 而秋米拉还保持着挥出巴掌的姿势。 而我脸上火辣辣的痛。 “啊，抱歉……打了你……不过，呃……” “没……没关系……是我太激动太得意忘形了……” 我踉踉跄跄站起来，秋米拉连忙过来拉了我一把，还帮我把身上的尘土弹掉。 “…………” “…………” 糟糕。 我，好像有点太欠考虑了。 “把心里想的好好说出来”确实重要，但就这样不加修饰地一股脑吐出来肯定是不行的，反而会显得我很欠揍。我……啊啊真是的，虽然我现在是更喜欢获得人性的我，但我不知不觉中下意识就把虫姬时期的巧妙话术雪藏了，搞得我现在很不会说话。 “那个，秋米拉……” “等等，等一下，先别说了。” 秋米拉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手指轻点在我的嘴唇上，这近似无心之举的动作反而让我心跳加速。 “我……我先说吧。你说的我都懂，你想传达给我的我也都理解，准确地说，当时我从你身边跑开之后就理解了。这几天来我想了很多，你的难处、你的选择、你的觉悟、你所背负的责任和义务……我已经很理解了。” 她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同时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 “我知道的，你已经时日无多，回天乏术，再次闹得天翻地覆杀死血皇已经不现实了，而且这么久以来的经历也让你……蜕变了许多，你变得豁达，变得有责任心，变得有良知，变得……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类了。‘接受命运赴死’是你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选择吧？这样是最好的，对你也好，对其他人也好，对这世界也好……” 所以—— “我能理解你，我一直都能理解你，你是正确的，而一味与你避而不见的我只是在耍脾气闹别扭而已。什么都不会为此改变，就算寻找补救办法也是徒劳，我这么做只是浪费时间，只是……逃避而已。” 她嘴唇颤抖着——不，浑身都在颤抖，眼眶中也有泪珠打转，就像在努力忍住什么一样，仅仅是编织成一句简短的话语就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所以……我，没关系的，我一定会实现妮儿的心愿，我会陪你度过最后的时光，我……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米拉……” 听到她这么说，我并没有释然的感觉，反而心里一阵冰凉。 我知道她这是在勉强自己，掩盖真心，抹杀自己的“任性”，强行表现得成熟又坚强。 但……我同样也知道。 她已经无法维持这样的假面了。 我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她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米拉，没关系的，你……怎么想的怎么说就好，我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我……呜……可是……” 她在我胸前颤抖着，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啊！就算我心里再郁闷再不忿，我又能怎样？冲着一个将死的人发脾气？那样才更差劲吧！而且……明明……对……你明明没有错，明明错的不是你，是我……我……我和你说了无数次‘我会保护你’‘我会支持你’‘我想成为你的支柱’，可结果呢？我的诺言一个都没兑现，而且从一开始就全都化为泡影了！我明明……明明想……保护你……想……和你迈向新的未来……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前，哽咽着，啜泣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真的……太没用了……” “…………” 原来如此……吗？ 秋米拉真正怨恨的对象，不是有所隐瞒的我，不是这捉弄人的命运，更不是这个世界。 她怨恨的是无法改变命运的自己。 但是…… “如果命运能被轻易改变，那也就不叫命运了。” 我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我说啊，米拉，你觉得所谓的‘成长’是什么呢？” “成……长？” “嗯，或许我的一生都很操蛋，高开低走，大起大落……但如果只是看看开头和结尾的话，便可以简化成‘作为虫子诞生，作为人类赴死’。” 此刻我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明镜止水的平和。 闭上眼，回忆我这实在称不上美好的人生。 戮之茧。 蛊之城。 蚁之沙。 蜂之芒。 蚜之爱。 蠹之书。 这是作为虫的我的人生，在自相残杀的茧中诞生，在充满血腥的蛊中成熟，在沙海中如蚁般聚集力量，在强敌面前如黄蜂般显露锋芒，如蚜虫般蚕食心灵，最终如蠹虫一样蛀蚀这世界。 疫之王。 蝇之眼。 浊之血。 当瘟疫之王终于露出真面目时，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始了转折，从这蚊蝇的眼中映出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鲜血之王那浑浊的污血仿佛在嘲笑我的失败，昭示着我必将破灭的结局。 人之心。 虚之妄。 尘之笼。 而这一切最终导向的，正是人之心。这是比破茧成蝶更加彻底的改变，我被迫获得了人类的一切，获得了人类的心灵，却失去了作为虫的力量以及冷酷的虫心。最初的我为此痛苦，被折磨得几近疯狂，在虚妄之中苦苦挣扎，在囚笼中悲叹命运，这残酷的质变几乎毁了我。 恋之形。 鸢之诗。 惘之梦。 “将我从一切中拯救出来的正是你，米拉，你是我的救世主，是我最后的救赎，这个事实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最初只是无限的感动和感激，希望在干涸的心灵中发芽，而小小的恋心也逐渐成形。我仿佛踏入了吟游诗人的诗篇中，和我的救世主踏上了甜蜜的流亡之路。尽管有过迷惘，尽管闹过不和，但我们终究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我终于在恋爱的洗礼中重新站了起来。 恶之逆。 死之舞。 我们逐渐占据了主动，而再三失利的薇妮陷入被动，立场逆转了。薇妮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焦急，而我反而越来越从容。我作为人类得到了成长，我认清了一切，我接受了一切，我在刀尖上穿着水晶鞋起舞，只等待名为死亡的舞会的到来。 而经历了以上这一切后，在终局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虫之逝’。” 我说出口的瞬间，感觉怀中的秋米拉猛颤了一下，而我抚摸她的手更加轻柔了。 “但……可别理解错了哦？” “虫之逝，逝去的是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当我彻底和过去诀别之时，我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所以，米拉。” “我已经作为‘虫’过完了一生，现在便是作为‘人’的第二生，而这第二生比过去充实了无数倍。我过得非常幸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有意义的，这都是因为有你的存在。” “我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欣赏这世界的美好，感受世界的温柔，这都是作为虫的我感受不到的。这短短的半年就是我浓缩的人生，这是最有意义最幸福的人生，我相信我已经获得参加舞会的资格了，只是……” 我稍微和她分开，直视她的眼睛。 “我还差一个舞伴，一个能陪我在舞会上绽放的舞伴，一个能帮我给人生划下句点的舞伴，一个能见证我的生命和死亡的舞伴。” 然后， “对我而言，这个舞伴除了你别无他选……” 前身行礼，身体前倾，向她伸出右手。 “所以，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呢？” 第752章 对某人并不温柔的世界 “对我而言，这个舞伴除了你别无他选……” 所以—— “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呢？” 我屈身向前，低下头，欠身行礼，向她伸出手。 先前的紧张和疑虑已经一扫而空。 此时此刻，我的心灵毫无阴霾。 “…………” 我看着秋米拉的眼睛，而她看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行动。 既没有握住我的手，也没有把它拨开。 她的表情如同月下的流水，静谧，澄澈，但这静谧之下却暗流涌动。 “妮儿，我啊……” 一瞬间她扫了一眼我的脸，然后很快垂下目光。 “我……一直都很孤单，乱七八糟的童年，零零碎碎的记忆，失踪的父母……我渴望陪伴，我渴望亲情，我渴望友情，当然……也渴望爱情。” “能与你相遇一定是我最大的幸运吧？一开始的你强大，聪明，冷酷……我选择性地无视了你邪恶的一面，为什么？因为能身处这样的一个团体中，能和这么多人建立关系，能为你这种……我理想中的女性奉献力量，这真的让我倍感荣幸。” “所以，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做的事是错的，但我还是委身于这种安心感中，成为了你的共犯。” “后来你失败了，一败涂地，失去了力量，性情大变……但是你知道吗？当时的我看到你那副样子，我担心之余……居然有点开心。” “总是依靠别人也让我惭愧不已，如果能被人依靠——尤其是被我曾无比向往和憧憬的人依靠，这种满足感和虚荣感，还有莫名的近似背德感一样的感情……” “但你的情绪比我想象中还要不稳，我们失散了，塞卓昂和夏洛蒂也离开了，艾西亚更是早就离世了，那段时间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痛苦。我好不容易融入这个团体，好不容易构筑起的人际关系，就这样开玩笑般蹦垮了，我又变回了那个孤独的我。” “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变回孤零零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想让这美梦持续下去，我想交朋友，我想恋爱，我想和我爱的人缔结相伴终生的誓约，而我也是在那时……” 她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才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在那时意识到了对你的心意，我对你的那些……感情促使我无法抛下你不管，和莱瓦汀汇合后我就展开了对你的救援行动，然后……如你所见，我成功了。” “于是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开心吗？两个人，没有别人打扰，一对亡命鸳鸯，两人共同浪迹天涯海角，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接近你，我可以独占你，我可以让你的心只为我敞开，这是连薇妮·莱本托德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友谊……爱情……独占欲……现在想想，就是这三者构成了我对你的感情……然后，贺拉克图出现了。” “连我自己都对自己感到惊讶，我……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无法容忍一个人的存在。这么说一定……一定会让你对我失望吧？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能让妮儿敞开心扉的人不止我一个了’‘陪伴她浪迹天涯不是我的特权了’‘我不是她的唯一了’……诸如此类的想法……这早已脱离了吃醋的级别，变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讽刺的是，那个被我厌恶的男人反而帮了我一大把，如果不是他的开导，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我们的关系也不可能进展到这一步吧？我可以尽情向你表达爱意，可以尽情独享你的爱，我尽情在心中描绘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未来……”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一起玩耍……在晨光熹微中一同醒来，温馨的早安吻，做早饭，聊天，一起在林中游荡，一起看日落，一起看星星，在虫鸣声中交缠……我甚至想过一切风波过去后，我们就换个身份重返社会，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找份闲职，安安稳稳过日子，再拜托塞卓昂她们用一些尖端的魔法技术，让我们能……要个孩子之类的……” “但是……你……呜…………” 说到这里时她已经啜泣不已了，哽咽到无法流利地说下去，其实不用她说，接下来的我也能知道。 她对未来抱有的无限美好的梦想，就因为我的一句“我快死了”……全被毁了。 我的命运毁灭了她的梦想。 而我做出的“淡然赴死”的觉悟掐断了她仅剩的希望。 于是我道歉了。 “……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 “……啊？” 她先是一脸错愕，然后露出怒容。 “你为什么要道歉？是我自顾自抱有过高的期待！是我自顾自做了那么多妄想！是我自己考虑不周！是我没察觉到你一直以来的痛苦！是我骂你‘自私’还自顾自地闹别扭，为什么妮儿你要道歉！？” “我当然要道歉，我也有责任——” “不——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妮儿！？自私的是我啊！我从一开始考虑的就只有自己！假如你们是为了让自己不孤单！和你构筑关系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我甚至想把你变成我的私有物！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被你道歉？你有什么罪责？你明明没有任何错——” “我没能实现你我共同的梦想，这就是我的罪责所在。” “——！！” 她愣愣地看着我。 而我笔直地看向她。 “‘共同’的……梦想？” “你想和我过上美好的生活，你想和我开拓新的未来，你想和我长相厮守，甚至想和我共同抚育后代……但是注意，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梦想，也是我的。这是你我二人的生活，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所以有义务实现它的不止你，还有我。” “呃……可是……妮儿，你也……？” “你才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米拉……你对我抱有强烈的情欲和独占欲，你对未来抱有五花八门的幻想，我也一样啊？” “一……样？” “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我想和你开拓新的未来，我想和你一起尝遍人生的苦辣酸甜。我信任你，感激你，深爱你，所以我才会抱有这些期待。互相独占，互相索取，又互相支撑，互相奉献，我们会为对方发怒，会为对方的命运悲叹，会为美好未来的破碎而痛苦……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如此深爱着你，深爱到……想把我的存在永远烙印在你的人生里的程度。即使我有朝一日死去，我的存在也会永远铭刻于你，陪你走完一生。” “妮儿……呜…………” “我是如此，你呢，米拉？” “我当然也一样！！如果你对我的爱是一百，我对你就是一千——不对一万——不对一亿十亿一万亿！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就算——就算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 她停住了，但这次不是因为哽咽，而是用力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所有眼泪—— ——然后，终于握住了我伸出的手，紧紧地。 “我也会永远铭记你，我会让你的存在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永远刻在我的人生中！永远！！！” “……还真是沉重的爱呢。” “不行吗！？”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这就是我当前最大的愿望。” “是吧？所以——所以——呃……那个……” 她慌张了起来，而我把另一只手叠在她的手上，帮她说了下去。 “所以，就让我们用仅剩的时间创造出最美好的回忆吧，这段回忆一定要美好到让我死而无憾——” “也一定要美好到——未来我不论在何时在何地想起这段回忆，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你还活在我身边的程度！” “嗯！” 她脸上依然带着泪痕，但率直看向我的眼中已经没了阴霾。 我也一样。 “那么，请容我再次发出邀请——” 我和她稍稍分开，然后再次欠身行礼，向她伸出手。 “对我而言，这个舞伴除了你别无他选……秋米拉·埃隆梅德，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呢？” 这一次，她立刻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当然愿意，我会陪伴你度过剩下的日子，而且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真的……只是‘一如既往’吗？” “………………不。” 她扶住我的脸颊，仰视着比她稍高的我，我也看着满脸泪痕但终于展演欢笑的她。 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双唇。 “我会……‘更加’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爱你，妮儿。” “我也是，米拉。” 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想必和现在的她是一样的吧？ 尽管早已确立了恋人关系，但我知道这一刻才真正和她心灵相通，心灵之间的最后一层隔膜也消失了。 “妮儿……” “米拉……” 无需更多言语，我们同时向彼此靠近，在接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她每一根睫毛的距离之时同时闭眼，用嘴唇寻觅那一份柔软。 和好之吻？ 命运之吻？ 心灵相通之吻？ 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想更加，更加，更加深入地感受她，这其中甚至不包含任何不洁的欲念，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存在烙印在她的灵魂中，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吧？ “嗯……” “唔……” 她柔软的唇，她娇嫩的舌，她可爱的牙齿，她温暖的口腔，这一切都让我沉醉。这是仿佛连大脑都被麻痹的幸福，每一次嘴唇摩擦，每一次双舌交缠，这种幸福感都会进一步加深，我们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周遭，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是沉醉在这个吻中，沉醉于彼此的存在。 如果这个吻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止就好了。 如果此刻能成为永恒就好了。 直到，有人主动打破它—— —— —— —— —— —— —— —— —— “妮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被幸福麻痹的大脑清醒过来。 是的，我知道，我迟早会再和她对上。 但绝不该是今天。 绝不该是现在。 [img=700,494]http://i.sfacg.com/UploadPic/2018/08/0a8b1000-a7c8-4104-9b66-5b3f06d692d3.jpg[/img] 突然出现的薇妮·莱本托德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 她眼中的黑暗仿佛能将整个世界拉入深渊。 第753章 薇妮·莱本托德（1） 数分钟前—— 玛耶，星穹废墟，一大堆复杂的魔法阵正中，马格纳斯正坐在那里仔细调整浮在他周身的几个光球（大秘宝）的状态，而就在这时贺拉克图带来了出人意料的消息。 “有人入侵？那个所谓的‘庾所在’！？” 马格纳斯大为吃惊，就在刚刚他还在对系统进行调试，然后就突然从贺拉克图口中听到了这么个坏消息。虽然他对于庾所在这个存在并没有很准确的概念，但至少也知道那家伙是他迄今为止所知的最强悍的存在！ “准确地说是‘刚入侵过了’，”贺拉克图沉声道，“事实证明再严防死守的地方对他而言都是公共厕所，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等我们得到消息他都已经走了……” “正是如此，让人火大的混账！” 忽然出现的小蝶插话道，她一脸烦躁，脚上穿的凉鞋还沾着血。 “……你这是？” “我把他头踩爆了。” ““…………”” “别想多，我们认知中的死亡概念在他身上不适用，单体和群体的概念也不适用，反正别妄想着杀死他了。” 小蝶耸了耸肩，她现在也只能生闷气而已，马格纳斯和贺拉克图也是面面相觑。现在每个人都感觉十分窝火，明明被这种超规格的怪物入侵是极大的危机，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连防范措施都没有，只能干瞪眼。 “说起来蝶小姐，你似乎真的和那个所谓的恶魔有过节？”马格纳斯问道。 “与其说是过节……啧，当年妈妈……血皇和她的宿敌祭罹都是庾所在的老客户，这其中具体发生过什么任君想象，我可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看来是真的有很深的过节啊……不过比起这个，那位庾所在突然找上门来到底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想诱惑泽拉赫小姐？”贺拉克图问道。 “他是来找秋米拉的。” ““…………啊？”” “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天知道恶魔的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总之庾所在似乎是想引诱秋米拉跟他做交易。” “看你的样子，现在危机是解除了吧？” “对，关键时刻妮尔妮赶到制止了他，这孩子一拳把臭恶魔的鼻梁打断了，看着真痛快。” ““…………”” 虽然很在意“打断鼻梁”到底是什么鬼，但马格纳斯和贺拉克图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不过目前来看，或许……庾所在反而帮了我们个忙。贺拉克图，你不是说过要‘摘除泽拉赫小姐这个不幸之源’吗？需要引导她一点一点接受命运，从不幸的深渊中解脱出来……”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看来所在先生的到来阴差阳错促成了一桩英雄救美，如果能以此为契机让两位少女和好并真正打开心扉就好了。”贺拉克图苦笑道。 这时—— “也是够可笑的了，居然不得不把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摆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嘛嘛~一定……可以的吧？” 冷澈的少年音和破坏气氛的软萌少女音在几人背后响起，是出人意料的来客。 钢铁之王。 以及，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黛的气色依然不怎么好，但至少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她终究还是无法容忍自己在状况外无所事事，所以也来到了第一线……虽然她来这里一点意义也没有。顺便一提，她一直黏在钢铁之王身边抓着他的胳膊。 至于钢铁之王—— “……怎么，你们有意见吗？” ——没穿那高大冰冷的驱动铠，而是直接以赛博朋克风红颜美少年的真身示人。 “没啥，就是觉得挺新奇的……切，卸下伪装就是帅哥什么的，你是搞笑角色吗？”小蝶不屑道。 “…………你是要本王把驱动铠穿回去吗？那正合我意——” “别啊！！！！！！！！！！！！” 黛急忙尖叫着阻止。 “这样很好！超级好！无敌好！不要造孽穿上多余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你……啊，啧，真拿你没办法，烦死了，还有别老黏着我。” “…………（受打击）” “………………好好好，黏不黏我你自己随意吧，我可懒得管。” “嗯嗯嗯！（开心）” 而另外三人冷冷地看着他。 “是傲娇呢。”←贺拉克图 “是宠妻的傲娇呢。”←小蝶 “你一大男人不觉得膈应吗？”←马格纳斯 “喂喂喂你们……” “那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圣安德烈皱眉说道。 “““““原来你在啊？””””” “喂……算了。我只是想问，既然要摘除‘不幸的根源’，那么进度如何了？” “只能说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但是论进度的话，说真的，既然目的是让妮尔妮‘不再觉得自己不幸’，那何不用别的办法？洗脑，精神操控之类的……虽然我是觉得这样对不起她啦，但必须要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不是吗？”小蝶皱眉道 “人心和情感的事怎么能揠苗助长？这可不是能用数值衡量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引导和创造机会，具体还是看她们。”贺拉克图无奈道。 “而且‘被强行扭曲意志’也是相当大的不幸啊。”马格纳斯没好气地说。 “如果我们也能在场的话……”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几个也不敢贸然前往碎片空间。 毕竟，如果说科黛伊洛可以“在高浓度的不幸间转移自身”的话，什么才算“高浓度”？与血亲决裂的小蝶，背负重压的马格纳斯，失去故友的贺拉克图，失去了亲人和无数信徒的圣安德烈，大伙全都是相当不幸的，失去了宝贵部下的钢铁之王也一样，某大贤者更不用说了。如果所有人齐聚一堂的话那简直就是世界比惨大会决赛现场，到时候薇妮和科黛伊洛就非常容易锁定目标进行转移了，完全是给科黛伊洛送人头的。 “马格纳斯先生，如果科黛伊洛现在就找上门来的话……” “硬着头皮抗住，不然呢？” “也是呢……” “不过我有个疑问，”钢铁之王冷冷道，“你们一直在讨论‘防范’的问题，但‘进攻’呢？你构筑的这个所谓的系统说到底也只是防御措施吧？” “……确实如此，而且是很消极的防御措施，无法用于进攻。” “果然啊……其实关于如何进攻的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我就不逞强了，实话实说，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束手无策，这种概念级的敌人是我从未遇到过的。” “概念级的敌人就用超脱概念的攻击来对付，其实……对此，我有些想法，也趁机和你们说明一下吧。” 马格纳斯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虽然他平时就是严肃的人，但这次有所不同，就像做出了什么莫大的觉悟一样。 “我可以肯定的说，‘通过攻击直接造成伤害’是确实做得到的，但也仅限于‘某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可能会难以置信，也可能会认为我在故意偏袒，但——” “——那也要等听你说完我们再做判断，说吧。”小蝶立刻说道。 “就是就是，我也想知道自己该怎么死啊！” “也好，我————嗯！？” 气氛突然一滞。 她来得太快，而且太过突然了。 以至于连最强的小蝶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嗯？嗯嗯嗯？大家为什么都这幅表情啊~” 这个女人。 这个一头凌乱的白发，双目浑浊，满身疮疤，穿着像破布一样的衣服的女人。 “诶嘿~~~马格带头商量对付我的办法~~~对吧~？” —————————————— 碎片空间—— “咳……啊……” 千夜半跪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满手的血。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这次啊免于被第一击粉身碎骨——但即使如此也和粉身碎骨差不多了。他大部分皮肤都被严重灼伤，浑身骨骼多处断裂，居然能坚持不倒下就已经是奇迹了。 “千夜！！” 一群肮脏的丧尸突然从地下冒出，像盾牌一样挡在千夜面前。夏洛蒂手里握着碎了一半的紫水晶镰刀，周身环绕着散发冰寒气息的亡灵，她背后是张开双翼的骨龙——但不论是亡灵还是骨龙居然都在隐隐发抖，失去生命的它们居然不敢踏前哪怕一步。 “有些时日没见了，几位，贵体尚且安康吗？” 踏。 迎面的一脚将千夜踢开。 在碎裂的空间中，依然穿着纯白色圣女服的薇妮款款走来。 但这次她一点掩饰恶意的打算都没有。 浑浊的黑暗——瘟疫的阴云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别说和她正面硬拼，连靠近她都做不到。 她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这里，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她已经杀到眼前了。 “我的来意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吧？乖乖告诉我，她在哪？” “…………” “不说吗？夏洛蒂啊，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何必——” “抱歉，我现在可不太想把‘朋友’供出来。” “……也罢，宰了你们之后我自己慢慢找吧，反正这碎片空间也没那么广阔，无非多花点时间罢了。” “拦住她！” 夏洛蒂一声令下，骨龙喷吐出刺骨的冰焰，但薇妮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别碍事！” 一个直径数十米的黑色球体在半空中爆裂，还不等夏洛蒂理解发生了什么，骨龙就在一团粘稠的黑暗中融化，而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跪倒在地，满身是血！ “一个个都是废物，一想到我的妮儿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这样的垃圾堆里我就心疼不已啊……” “那你是什么？废品回收站吗！？” 轰！！！ 一个人影从空中坠落重重落在在湖畔！再飞溅的水花之中，塞卓昂在落地瞬间调整体势，电浆体汇聚在手中的魔力刃上，一刀挥出—— 铮！！！！ 眼前数公里的空间都被直线劈开，但空间的裂痕到达这个少女面前时却出现了诡异的歪曲！无数闪亮的光点在薇妮周围汇聚，空间被极为恐怖的蛮力扭曲变形，变得歪歪扭扭，连塞卓昂的斩击都被轻易无效化！ “终于来了个能打的了？我很想把你们的骨头一根根拔下来，但我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薇妮抬起手，指间有无数光斑闪烁。 “准备上了，祭罹！” 第754章 薇妮·莱本托德（2） “诶嘿~~~马格带头商量对付我的办法~~~对吧~？” 这个一头凌乱的白发，双目浑浊，满身疮疤，穿着像破布一样的衣服的女人。 “过分，好过分哟，始乱终弃的坏男人……嘛，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她把手搭在马格纳斯身上，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她仅仅是存在于此，连整个空间都覆盖上了一层浑浊的色彩。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与其说是僵住了，不如说是根本不敢动弹，天知道她是不是悄悄设定了什么规则？ “嗨呀，都跟见了鬼一样，太闷了不是吗？来，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微笑，如果没有微笑的话不幸就会乏味很多的~” 科黛伊洛眨巴眨巴眼，环视一周，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姆……姆？啊啊，是这样啊？因为我能在不幸和不幸之间将自身转移，所以你们就想着靠摘掉不幸的源头来阻挡我？哇哦，厉害，超级超级超级厉害，好强好猛好帅好棒棒哦！” 啪啪啪啪啪啪！她放开马格纳斯，挥舞着满是疮疤的手掌拍个不停，手指以非常别扭的方式相撞，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折断——然后她的食指就真的折断了。 “但是你们的理解恐怕有点问题呢……” 她把玩着折断的右手食指，一会拉伸一会弯折，指节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但她的表情反而越来越愉快了，就像一个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新收到的圣诞礼物给朋友炫耀的孩子。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不幸的本质，让小妮儿换个心态不把不幸当不幸？啊啊啊确实是有效的，这确实会妨碍我直接去到她面前……但是啊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嘎巴！ 科黛伊洛一歪头，脖子侧歪超过九十度，颈椎发出了非常不妙的声音。 “发生在小妮儿身上的不幸是由谁直接施加的？她的悲惨遭遇都是谁设计的？” 嘎巴嘎巴！ 她又向另一边用力一歪头，脖子扭折的角度比刚才还大，这次是明显的断裂和撕裂声。 “是薇~~~~~~~~~~~~~~~~~~~~~~~~~~~~妮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巴嘎巴嘎巴！她这次用手指折断的手强行把头扳回原位，露出嘴角撕裂——字面意义上的撕裂——的笑容，满是溃创的牙床完全暴露在外—— “就算我没法直接找到她——嘻嘻嘻~但是把和她的不幸紧密绑定的薇妮亲送到她面前也是可以的哦——噶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所以明白了吗？啊啊，现在薇妮一定很开心吧？终~~~~于能迎来感动人心的重逢了啊！啊啊说起来~其他人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塞卓昂呢？？？啊啊小姑我很想她啊！超想她的啊！想她想到——要把那甜美的不幸全施加在她身上啊！！！” “咕呜！！！” 这一瞬间马格纳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腿一软，但还是用手撑住膝盖没有倒下！他嘴角渗出鲜血，眼中浮现血丝，在他周身浮动的大秘宝的光彩也黯淡了少许！ 其他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科黛伊洛动手了！她真的说到做到，一想到就做了，她刚刚是真的把足以致死的不幸施加到了远在边境战场碎片空间的塞卓昂，如果不是马格纳斯分散了不幸，他的亲女儿就已经横尸在地了！ “喔哟……”科黛伊洛眨了眨眼，然后露出邪笑。 “啊，啊，我大致理解了一点……上次光顾着惊讶和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害我分心了，这次的话……咿呀~不幸的流向变得有点奇怪了呢？你在这点上动脑筋了？是怎么实现的？呐呐呐告诉我呀？” “……你想也别想！” “喔喔喔，逞强的马格也很有意思呢！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们此行的目的很单纯，薇妮去夺回属于她的东西，而我在这里牵制住你们~” “牵制？” “毕竟一口吃成个胖子是不可取的嘛，天知道你们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底牌或者小花招呢？更何况这次出现了个重量级选手啊~” 说着，科黛伊洛扫了小蝶一眼，笑意更浓。 “听薇妮说，好像当年的血皇的对手也是个被世界厌恶者？那你这个血皇之女也是和我的大前辈对战过的人咯？啊啊，能亲眼见到这样的你可真是荣幸啊！” “……我可不觉得荣幸。” 事实上和祭罹对垒的是烨，自己只是一直昏迷被当成工具抢来抢去——小蝶决定把这段过往烂在心里。 “姆~~~问一个无聊的问题，贤良淑德的科黛伊洛酱，和我那个大前辈，你觉得谁更厉害呢~？”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呢？” “……哦？” 小蝶紧盯着面色不善的科黛伊洛，一字一句道， “你，刚才，说了，莱本托德，亲自去找妮尔丽斯了吧？她要把妮尔丽斯怎么样？她到底是怎么吩咐你的？仅仅是牵制住我们帮她拖延时间？” “嗯~怎么吩咐的呢？这个嘛……嘎嘎嘎嘎嘎……” 科黛伊洛龇着牙花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反正碎片空间那些乌合之众是挡不住薇妮的，你们又何必这么在意？是的她永远都是她的，这就是她的行事风格哦~” ———————————————— “妮儿，我可爱的妮儿，我可怜的妮儿，我毁了她，又将她重塑，她是我的挚爱，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些鼠辈染指！” 薇妮狠狠说道，越来越多的光点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这恐怖的威压感让塞卓昂浑身汗毛直竖——她能感觉到这每一个光点中都蕴含着足以让一片大陆灰飞烟灭的能量！但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冷冷瞪着薇妮，语带不屑。 “吼……？挚爱？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讽刺吗？” “讽刺？” “恕我直言，你把妮尔丽斯当什么了？你真以为自己爱她？对你而言她是个收藏品，是个禁脔，是个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的橡皮泥，亏你能称之为爱？” “……无聊的挑衅就免了，说，妮儿在哪！？” “我不知道，这可是实话！” 轰！！！！ 塞卓昂这次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全部力量，魔力质变成等离子体，恶魔之力，领域，全都叠加在了一起！伫立在被力量严重扭曲的空间中的她宛如鬼神一般，但薇妮仅仅是动了动手指，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点就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将塞卓昂三人笼罩！ 然后—— “慢慢陪她们玩。” ——径直，从塞卓昂身边走过，连头也不回一下。 “喂——喂！？等等！！” 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的塞卓昂正要追上薇妮——但环绕她的光点突然发生了静谧而剧烈的能量爆发，过高的温度顷刻之间就把砂石化作虚无，塞卓昂立刻用上所有力量制造出障壁护住三人！ “给我回来！有种亲自过来宰了老娘啊！靠！！！！！！“ 塞卓昂隔着障壁对远去的薇妮怒吼，然而她的怒吼完全被当成了耳旁风。塞卓昂本是想吸引住薇妮的注意力把她留在这的，但显然薇妮不吃这一套，对她而言塞卓昂等人的死活其实根本无所谓，只要不碍事就够了。 “该死的！！！！！！！！” ———————————————— “终于……没人能打扰我们了，妮儿……” 薇妮已经把塞卓昂她们抛在脑后，她在碎片空间中高速移动着，循着那股感觉——那股仿佛被命运之线牵连着的感觉，那种与自己渴求之物越来越近的感觉！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发生了那么那么那么多意外，她蒙受了无数奇耻大辱，而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 “对你而言她是个收藏品，是个禁脔，是个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的橡皮泥，亏你能称之为爱？” ——恍然间，刚刚塞卓昂对她说的那些话忽然浮现在她脑海。 对此薇妮只是冷笑不已。 何等愚蠢、肤浅又野蛮的女人。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想要对自己而言最好的她，不是吗？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纠结的问题？薇妮·莱本托德深爱着妮尔丽斯·泽拉赫，妮尔丽斯·泽拉赫终将属于薇妮·莱本托德，这是毋庸置疑的、宛如宇宙真理一样的事实，无人能够否定，无人能够阻挠，无人能够篡改！ 啊，近了，越来越近了，薇妮的心脏高鸣起来，经过了这么久的耕耘和等待，终于到了收获之时！ “妮儿……” 下方的林间——是在这里吗！？原来如此，一开始还稍微绕远了，没想到居然如此近在咫尺！ “妮儿……妮儿……妮儿……！” 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近在咫尺了。 妮尔丽斯似乎还没察觉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难怪，毕竟处理塞卓昂她们时薇妮开了最高级的遮断结界。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薇妮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总算把一切带上正轨了，在自己已经积蓄了足够力量的现在，只要付诸行动就是雷霆出击，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自己。尽管一度失利，但赢到最后的终究还是自己，到了这一步任何人都不可能妨碍她了，哪怕是血皇也一样。 “看着吧，姓庾的，看着吧，愚民们，看着吧，血狱，看着吧，所有自以为能妨碍我的一切白痴们……” 胜利终属于她。 而现在，她终于要摘下这甘美的胜利果实了。 “用最美好的笑容迎接我吧，妮儿，如果你还识相的话——” 薇妮一边发出胜利的宣言，一边迈出通向胜利的最后一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妮儿————————————————！？” [img=700,494]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8/bf312872-5d3d-4b59-bbca-bd4a5f8f3abf.jpg[/img] 第755章 薇妮·莱本托德（3）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我一直思念着你。 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周。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乃至生命的每一瞬间。 不论是与你相隔千里。 不论是与你近在咫尺。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矛盾？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很寂寞啊。 这个世界，乃至其他很多很多的世界， 过去，现在，将来， 都不存在，也不会存在能与我互相理解的，对等的人。 那种如同被囚禁在深海之底的，窒息一般的孤独。 我好想你。 好爱你。 好爱好爱。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孤独。 我想得到你。 却又不想得到现在的你。 这样的心情，你一定理解不了吧？ —— —— 前略。 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 一起玩吧。 一起笑吧。 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吧。 只有我和你两人，一起逃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吧？ 我们可以去某个边境的小城。 随着长长的商队。 穿过厚厚的城墙。 到达小城的一角。 那里是我们经营的小酒馆。 你负责调酒，我负责接待。 热闹的夜晚，佣兵和冒险者们会聚集在酒馆中，边喝酒，边吹嘘自己的经历。 我们会互相依偎在一起，十指交缠，听他们的故事。 我们可以去某个深山的湖畔。 走过崎岖的山道。 拨开茂密的树丛。 到达湖边的一角。 那里是我们一起搭建的小木屋。 白天，我们可以在湖边钓鱼。 晚上，我们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深夜，我们可以紧靠在一起，在悦耳的虫鸣中缠绵。 用湿润的双唇倾诉爱语。 我们可以去某个海滨的小镇。 顺着云彩的轨迹。 踩过金色的沙滩。 嗅着微咸的海风。 乘一艘小船，随着波浪漂流。 感受船体被海浪轻推的感触。 倾听成群飞过的海鸥的鸣叫。 抱在一起跳下船，浑身湿透后游上沙滩，嬉笑着打闹在一起。 最后在遮阳伞的荫庇下相拥入眠。 想象一下， 真是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你是否也如此希望呢？ 我一直如此希望着。 只要有你在，即使是世上最肮脏的贫民窟，也会成为最最美丽的天堂。 —— —— 交响诗，原名叫symphonicpoem，一种既不大众也不小众的单乐章管弦乐。 正如这名字一样，既是交响乐，也是诗，很奇妙吧？ 它和那些“听着好听就行”的音乐不一样，在构思上总会体现一个主题，可能是一个故事，可能是一首诗，可能是一个思想，可能是一个哲理，就像用交响乐讲故事一样。 欣赏音乐的同时也能感悟故事，对我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我由衷希望我最爱的你也能喜欢上它。 黑暗又阴森的开端，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愚蠢。 诡谲中带着爽**的展开，谱写反英雄的传说。 波澜起伏一波三折的高潮，就像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哀伤又压抑的后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以及最后的，属于你我的，温暖又幸福的终局。 敬请期待吧。 我最亲爱的。 我将把我亲手所作的交响诗献给你。 —— —— 所以，亲爱的。 我倾尽我的一切为你所做的交响诗，你收到了吗？ 我与你共赴美好生活的愿望，你明白了吗？ 我那窒息一般的孤独，你理解了吗？ 亲爱的。 亲爱的。 亲爱的。 亲爱的。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最亲爱的！！！！！！！ 呐？ 亲爱的？ 告诉我，好吗？ 究竟是哪里错了？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出错了？ 出错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呐？ 亲爱的？ 呐？ 呐？ 呐呐呐呐？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看着我？ 这怜悯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怜悯谁？ 我？ 亲爱的，你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要怜悯我？ 我赢了哦？ 我已经获得了所向披靡的力量了哦？ 不论是暴力还是头脑，我都已经冠绝人界了哦？ 所以，呐？ 我怎么可能会输呢？ 亲爱的，你一定是搞错了吧？ 是不是太久不见的反作用？ 见到我时激动过度害得脑子不正常了？ 哈哈哈。 不好笑哦。 嗯？ 诶诶？我搞错了？ 不不不，不是的哦。 我赢了啊。 真的赢了啊。 塞卓昂那些乌合之众应该快死了吧？ 血小蝶贺拉克图那些人也正被科黛伊洛牵制着吧？ 两个被世界厌恶者的力量，加上月神之女这个人质，加上我瘟疫之王的可能性…… 不论怎么想，现在我的胜利都是绝对的不是吗？ 我的力量是绝对的。 我的智慧是绝对的。 我的地位是绝对的。 所以……是吧？ 赢的是我吧？ 一定是我吧？ 属于我的东西终究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更不会是一个无存在感的无名小卒的。 所以说， 你们，在干什么？ 你为什么被别人吻着？ 你为什么要吻我的东西？ 为什么你们如此亲密？ 为什么你们都一脸幸福？ 你们脑子坏掉了吗？ 还是说……？ “啊……啊啊…………我明白了……明白了……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我已经非常理解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俗话说攻心为上，所以你们跟我玩这套？ “真是够狼狈的抵抗啊？知道战斗力和智谋都玩不过我，所以故意给我演这么一出好让我动摇对吧？” 啪叽啪叽，鼓鼓掌，微笑，微笑，保持微笑，这种幼稚的小手段怎么可能让我动摇？ ……真是，够了。 “不过就算知道你们在演也无所谓，夺去我的妮儿的嘴唇的帐我们可以慢慢算，啊呀呀……呀呀呀呀……妮儿？妮儿妮儿妮儿？被迫和这种畜生般的垃圾表现得如此亲密你肯定也很为难吧？是吧？是吧是吧？”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对对对，我知道我之前低估了埃隆梅德，她确实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夺去了妮儿的心？就凭她？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妮儿是如此的纯洁，她怎么能被这样的垃圾玷污？堪称本世纪最大笑话了。 “都结束了哦，来吧，妮儿，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讨论，我们需要理解和尊重，更需要甜美的爱情，对吧？” 妮儿妮儿不要怕，你的薇妮王子来了哦，王子拿着失落的水晶鞋找到灰姑娘了哦，考虑到你先前的种种不配合，小小的惩罚是必须的，但很快我们就能冰释前嫌美好地生活在一起了哦？ “所以……呐？来吧？” 张开双臂，张开，张开，张开，宛如要拥抱整个世界一样张开，来吧，投进我的怀抱里吧，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哟。 “来吧妮儿？你在等什么？把她的脏手从你身上拿开吧，快点吧？” 妮儿？为什么你还是毫无反应？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傻不拉几看着我？为什么你们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妮儿你在等什么？埃隆梅德你也够了吧？为什么你们非要惹我不快呢？你们一定要这样吗？你们脑子生锈了吗！？ “妮儿……别闹了，别闹了啊？这样真的不太好啊？我都说了啊，别演戏了，这样很无聊，真的很无聊，不惜委屈自己也要这么膈应我？过分了啊？” 所以你们还在无动于衷什么呢？ 是个人就会有脾气的啊？ 妮儿啊妮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啊？ “薇妮，够了，薇妮……” ……？ 你说什么？ “够了”？ 谁“够了”？ 我？ 搞错了吧？ 是你“够了”才对吧？ “薇妮，真的够了，我觉得……你也好，我也好，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够了吧？”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够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对，你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听你说的，好像我也做错了似的？ 你在搞笑吗？ 一直以来，我都是走在正确的路上的。 “胜利”，就是对我的“正确”最强力的“佐证”。 赢的是我，站在顶点的是我，像玩一样击破你们的是我，我是“胜利者”！我是“正确的”！你别给我太自大了啊！！！ “请你住手吧，薇妮，过去我一直走在错误的路上，而你也一样，但现在……真的已经够了，请你停手吧。” “…………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你难道只会说着一个词了吗！？为什么你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真是—— 何等的—— 愚蠢的家伙们—— “——什么够了？你在说什么？是这样吗？妮儿你和脑子不正常的垃圾在一起太久了所以你脑子也不正常了？没关系的，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矫正过来，把你矫正成应有的样子，把你矫正成配得上我的最完美的恋人！那些垃圾就让我来清理掉吧，你完全不必在意，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这样难道不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我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吧？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薇妮……” “你！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妮儿！！！！！！！” “就是说你被甩了啊，这都不明白吗？白痴！！！！” “——！？” 出乎意料的是，反驳的不是妮儿。 而是这个刚刚还品味着妮儿香唇的混账。 第756章 薇妮·莱本托德（4） “你！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妮儿！！！！！！！” “就是说你被甩了啊，这都不明白吗？白痴！！！！” “——！？” 出乎意料的是，反驳的不是妮儿。 而是这个刚刚还品味着妮儿香唇的秋米拉。 薇妮这一瞬间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超压缩的愤怒和惊疑在颅内爆炸，她此刻的感觉就像被人用几吨的重锤迎面砸在脸上一样！这是出离愤怒的极致，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羞辱！当初计划翻车时，当初圣安德烈当着她的面跳反时，她虽然感觉极其的惊怒和耻辱，但还从未达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秋米拉……埃隆梅德……！！！！！！！！” 这一定是自己此生最自制的时刻吧？薇妮感觉无尽瘟疫的奔流在自己体内躁动，感觉体内寄宿的部分空蝉的力量咆哮着要毁灭一切，但她压了下来——强压了下来，出离愤怒的感觉让她的大脑仿佛被置于高温蒸笼，当怒意终于突破临界点之时，大脑反而在一片灼热中取回了冷静！ 冷静到——她甚至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和听说过的最有种的人了，秋米拉·埃隆梅德。” 啪！啪！啪！啪！ “不论这是不是无知者无畏，亦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你根本就是个智力障碍者……这都无所谓，但你真的已经有种到连我都心生佩服的程度了。” 啪！啪！啪！啪！啪！啪！ “‘拔老虎头上的毛’……这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吧？原本被我判定为无用的你居然仅凭一腔热血挺身而出，闯入我的计划，打乱我的布局，抢走了我的妮儿……原本你这样的异常因素应该被我瞬间排除的，但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外因素让我束手束脚，而你们却获得了各种各样出人意料的援军……啧啧啧。” 啪！！！ “不过啊，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你居然真敢染指我的妮儿啊？” 薇妮最后用力一鼓掌，怒极反笑的她浑身都在颤抖，只要稍一放松，压抑的能量就会把整个碎片空间炸掉。 “真是惊险的虎口夺食，你从我手心里劫走了她，强迫她和你一起，对吧？” “你扯着‘救命恩人’这面大旗，挟恩图报，让她不得不屈从与你，对吧？” “你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趁虚而入，让她对你产生扭曲的依赖心，对吧？” “你们把她囚禁在这狭小的天地，拿她当枪使，奴役她的肉体和心，对吧？ “眼看我杀到眼前，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所以临死前玩这么一出好恶心我，对吧？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终于忍不住笑了，大笑着，扶着额头，身体后仰—— “真是可憎又可笑啊，你们这些白痴！” “真是可怜又可悲啊，我的妮儿！” “但是都结束了！妮儿你已经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压榨所剩无几的智商和我斗智斗勇了！我的臂弯会成为妮儿的归宿，冷寂的死亡会成为乌合之众的归宿！所以——来吧，妮儿！” 薇妮再一次敞开怀抱，面对所爱之人—— “…………抱歉。” 但妮尔丽斯只是低喃了一句，看着她，眼中满是歉意和悲伤。 甚至还包含着一丝怜悯。 “……呃？妮儿，是我哦，是薇妮哦，我来接你了哦？你在犹豫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啊！” “不……是你误会了，薇妮，我并不是被人强迫或者怎样，我是……真心感激着他们的。” “哈啊？可笑之至！是他们叫你这么说的吧？好让我动摇！别再犯傻了妮儿！” “不是的，我……确实，我现在想和你好好谈谈，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我错了，你也一样，我们都有必须承认和面对的东西！” 妮尔丽斯急促地开口了，她就像努力安抚发怒的雄狮的驯兽员一样，这让薇妮更加不耐。 “我此前一直走在错误的路上，而现在我已经改正了，我获得了新生，也做出了觉悟，我必须传达给你——你这样根本不值得！” “给我住口！你又懂什么？” “可是薇妮——” “我再重复一遍——别再犯傻了！你给我过来！！！” 不耐烦到极点的薇妮将手伸向妮尔丽斯—— ——然而秋米拉再次拦在妮尔丽斯面前，毫无退缩之意。 “你够了吧，薇妮莱本托德！自以为是也要有个限度！！！” “你说什么！？” 薇妮大为惊讶——为秋米拉的行动而惊讶。毫不夸张地说，秋米拉正是薇妮现在最想杀的人，在她看来秋米拉理应老老实实躲在妮儿身后，为自己还能苟活感到幸运——而她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我说，你的自以为是也该够了吧！薇妮·莱本托德！你的所有所作所为都只会让妮儿痛苦！你带给她的只有噩梦！而这样的你居然还有脸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 “我来迎接我应该迎接的人，我来取回属于我的珍宝，我的一生挚爱，我的命中注定之人！妮儿从一开始就只属于我！你不过是个钻空子的鼠辈，别不知天高地厚了！” 薇妮大吼道，她周身的空间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但秋米拉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什么一生挚爱？什么为命中注定之人？全都是你自导自演自娱自乐罢了！你把妮尔丽斯当什么了！？” “我注定的伴侣——” “才不是！她对你而言就是个‘珍宝’，也只是个‘珍宝’而已！别拿什么情情**做幌子了！你的贪婪，你永无止境的占有欲才是你最根本的动机！你把她当收藏，把她当玩具，把她当一个可供炫耀的奢侈品！你按照你的一己之愿肆意玩弄她，以操控她的人生为乐，她的苦难为你贡献了无尽的乐趣，但你又为她付出过什么！？” “爱情，金钱，地位，权力，什么都可以！世俗的利益权力什么的对我而言只是一文不值的囊中之物，这世界对我而言也是唾手可得的！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取之如探囊取物的东西？这都是为妮儿准备的！！！你问我‘付出’？告诉你吧，我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是‘你自己想要的一切’吧！！！” “什——” 这次薇妮是真的感到了惊骇，她居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而秋米拉猛地向前踏出！秋米拉一个箭步冲到薇妮面前，向她伸出手——手经过发生扭曲的空间之时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皮开肉绽，骨骼挫伤，但秋米拉面色不改，直接用变得伤痕累累的手拽住了薇妮的衣领，面对面朝她大吼！ “你口口声声说着所谓的爱，故作高深，摆出一副对金钱权力名声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实际呢？富豪说自己不爱钱？政客说自己不爱权？别开玩笑了！你真的爱妮儿？你真的对她抱有爱慕之情？你真的以为自己爱她？你真觉得妮儿有义务回应你那扭曲的占有欲？你究竟是真的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人对你而言就是个用来炫耀自己力量的好用的工具罢了！你对她根本没有‘爱情’可言！！！！！” 秋米拉把这些句话狠狠甩向薇妮，薇妮的脸一阵扭曲，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智慧？位居人界顶点的胜利者？可笑至极！！！” “你……闭嘴……”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让我来告诉你吧，薇妮·莱本托德！” “闭嘴……” “你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贪得无厌，满脑子都是恶趣味，总是为一点小胜利沾沾自喜！但现实稍微偏离你的计划你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一直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全知全能的神，但事实又是怎样？你的胃口永远填不满，你的野心永远没有尽头！你像寻觅腐肉的苍蝇一样寻求力量，为了向上爬不惜使尽一切手段，你踩在无数人的尸骨上孤芳自赏，看到想要的东西就疯了一样要据为己有，你毫无道义良知，你以操纵和折磨他人为乐！你一直都在用心机和演技掩盖自己的本质，但真实的你又是怎样！？” “闭嘴……闭嘴……” “瘟疫之王？万民景仰的圣女？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天才？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不过就是个！扭曲的！自以为是的！追名逐利的！贪婪无度的！下三流小反派罢了！！！！！” “你！给！！我！！闭！！！！！！！！！嘴！！！！！！！！！！！！！！！！！” 无数璀璨的光点在薇妮周身凝聚，毁灭性的力量聚集在她手中，宛若天神的裁决—— “秋米拉·埃隆梅德！！！你必须付出代价，逞口舌之快的跳梁小丑！纵使我真的是为了自己又怎样？我能给她一切，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呢？像个傻子一样腻在她身边？说一些无聊的情话？恩恩**亲亲抱抱？如果这就是你口中的‘为她奉献’的话——那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就在她终于要解除一切抑制，让这碎片空间内除了妮尔丽斯之外的一切灰飞烟灭之时—— “至少我能在妮儿最后的时日里陪伴她，爱她，并被她所爱！” “哈啊？什么最后的时日？不明所以！” “不明所以？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人中就有你！你肆意玩弄她的人生，而她现在终于要赴死了，你终于满意了！？” “赴死？等等……你在说什么？” “…………啊？” 第757章 薇妮·莱本托德（5） “至少我能在妮儿最后的时日里陪伴她，爱她，并被她所爱！” “哈啊？什么最后的时日？不明所以！” “不明所以？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人中就有你！你肆意玩弄她的人生，而她现在终于要赴死了，你终于满意了！？” “赴死？等等……你在说什么？” “…………啊？” 秋米拉有一瞬间瞪大双眼，随即眼中怒意更甚。 “赴死啊！你在明知故问什么？对啊，是啊，你真是太厉害了，阻止了妮儿的计划，让她的死亡的威胁中消沉，好让她彻底屈服，毕竟对你而言她也只是个一次性用品罢了！但你以为妮儿会因此就屈从与你吗！？” “等等，你……给我等等……”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未来，但她已经做好了觉悟，接受了命运，她已经决心作为一个人类坦然迎接死亡了！你的计划已经落空了！对她而言死亡已经不是终结，而是为作为虫和人的两生画下一个共同的句点，我已经决心陪她到最后了，所以——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 “计划……死亡……终结……？” 薇妮脸上首次浮现“不明所以”的表情。 “死亡？谁迎接死亡？妮儿？垃圾的脑子里也是垃圾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 秋米拉也变得不明所以了。 只有妮尔丽斯—— “果然……是这样吗？” “…………嗯？” 薇妮眉头紧锁看着妮尔丽斯，而脸色复杂的妮尔丽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 “你果然不知道吧，薇妮？” “……我不知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恶魔口中的‘公平’吗？看上去给了你需要的一切援助，但偏偏把最关键的一点隔离在你的认知之外……” “哈啊？” 薇妮已经摸不着头脑了——不，并非摸不着头脑，她的聪明是如假包换的。即使感性上接受不了，她的理性也早早开始了分析，这就是个简单的阅读理解问题，联系上文，小学生都能理解妮尔丽斯和秋米拉在说什么……但是感性上呢？ “别……喂喂……别这样啊妮儿？听你说的好像你已经时日无多了一样，而且好像还是我害的？” “你真的不知道呢，其实……我的确要死了” “…………”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理想的容器，虫之王的残渣毁了我，我最多只能活到十九岁。为了改变命运，我和一个女恶魔达成了协议——只要我能彻底杀死血皇，她就能解除我的十九岁大限。” “可血皇不是——” “是啊，她还活着，我原本计划用她的血样召唤噬界虫，把穿界门破坏，从而让整个边境战场与世界脱节，造成血皇‘事实上的死亡’，当然如果边境战场就此完全崩毁是最好的。” “…………” “但是你阻止了我，让我的计划失败了……别误会哦？我一开始确实对此满怀怨恨，但事到如今我只想谢谢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不阻止我的话我就已经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了。” “………………” “所以……谢谢你，阻止了当时那个疯狂的我，谢谢你，给了我人性。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恩怨纠葛，在这两件事上我必定对你抱有最崇高的谢意。我能最终走上正确的道路，也是多亏了你。” “……………………” “但正因为我感激你，正因为你我的命运密不可分，我才不会放任你继续错下去。” “…………………………” 妮尔丽斯结束了诉说。 秋米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她阻止了。 看向薇妮的这双苍蓝色双眸苍蓝澄澈，其中没有任何谎言存在。 秋米拉眼中也是纯粹的愤怒和悲伤。 而薇妮—— “哈……哈哈……” ——终于忍不住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她看向两人的眼中满是鄙夷和嘲弄。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死？你是为了改变命运才搞事情的？而我的计划实际上是给你判了死刑？口口声声说着想要你的我亲手把你推下了火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 薇妮的扶额大笑终于平息了一点，她揉着眉心，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喂喂喂！别这样啊，妮儿，别这样啊，埃隆梅德，这算什么？你们难道编不出更有趣的故事了吗？你们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吧？想要打击我的话至少编得真一点啊？喂？” “你都杀到面前了我们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如果真要骗你的话我们当然会编个更靠谱的！” “那你就编个更靠谱的啊！” “你以为妮儿一直以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变强？为了搞破坏？为了取代血皇？” “不然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需要什么理由吗！？人渴望力量、渴望地位、渴望扳倒更强大的对象——这就是生物的本能所在！人类是如此，虫更是如此！” “但妮儿所说的就是事实！！！” “——！？” 看着表情沉静的妮尔丽斯和态度带刺的秋米拉，“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傻掉了”——薇妮忍不住想。 妮尔丽斯最多只能活十九年？而且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 这当然不可能。 薇妮既然想得到妮尔丽斯，那必然是想长期拥有她，如果妮尔丽斯其实一开始就寿命受限的话，那薇妮的所有计划从一开始、从最根本上就出了巨大差错。想拥有她却断了她的活路——这从逻辑上就是完全自相矛盾的，简直就是劣质的黑色幽默。 所以，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薇妮一开始的努力方向就彻底错了，她的所有行动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更糟。如此重要的信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不纳入考虑？所以这一定是假的，是骗人的，是她们情急之下现编的粗制滥造的谎言。 凭这种东西想让薇妮动摇？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妮儿啊妮儿，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明真相的我反而害死了你？可不要指望我会相信这种幼稚的说辞，也不要以为搬出‘恶魔’的名号我就会相信你，如果真有此事，那我从一开始就会知道。” 毕竟，恶魔不会说谎。 庾所在不会骗薇妮。 —————————— “但也未必会透露真实” —————————— “！？” 这一刻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薇妮脑中划过，她感觉一阵晕眩，捂住头，后退了两步。 最后一次和恶魔交谈时，他的身影消失之际所说的话忽然在她耳畔回响。 ———— “但是你最好也多注意注意妮尔丽斯哦……” “毕竟，出于‘公平’，有件事我故意没说，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 他是这么说的没错。 乍一听像是故作高深的虚张声势，但…… 所谓的‘有件事’具体是指什么呢？ “有件事我故意没说”？ 是否可以认为……所谓的“有件事”，在庾所在看来是足以左右双方公平的大事？ 但不可能啊？再怎么说，薇妮也不可能会返现这种错误，从往日的许多小细节，从恶魔的说辞，从妮尔丽斯一直以来的行动……对啊，妮尔丽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擅自认为她“只是出于本能想往上爬”？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没起疑过？ 为什么……明明已经有那么多征兆了，自己却完全没意识到？ 究竟是“自己没意识到”？ 还是“某人不想让她意识到”？ 她眨眨眼睛，再看看妮尔丽斯和秋米拉，然后审视印象中恶魔的嘴脸。 她的心陡然一沉。 ~~~~~~~~~~~~~~~~~~~~~~ 我觉得薇妮是我目前为止写过的最有意思的形象了。 抛开白学心学绿帽之类的玩梗不谈，薇妮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她擅长大格局大布置，心思缜密，一步百谋，是那种能在开战之前就决定战果的高智商军师式的人物。她从一开始就占据了情报优势，预先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加上超人般的演技，强大的执行力，这让她在前期和中期一直占据绝对优势。如果拿她和血变的boss祭罹相比的话，她明显是智力型boss……其实祭罹并不是不会智斗，只是他的力量强过头了，以至于早就丢掉了耍心机的习惯。 而到了后期薇妮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尤其是计划被秋米拉打乱之后。薇妮擅长谋略，但不擅长随机应变，这是她的第一个缺点。前期中期的秋米拉表现都不算抢眼，于是薇妮自顾自给米拉贴上了“废物”的标签，自负和容易轻视他人是她的第二个缺点。而且她的性格十分偏执，在特殊情况下很容易钻牛角尖，咬定一个目标就死不松口，而且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是她的第三个缺点。 于是，前中期一帆风顺，而后期末期就崩成了狗，但造就这一切都根本还是她的性格。口口声声说对世俗中的权益不感兴趣，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妮儿，一直试图用浮夸的演技把自己伪装成超脱凡俗的神——然而她并不是。真正的她扭曲，偏执，贪婪，自负，还有着疯狂的占有欲，这些都是她人性中的致命缺点，甚至冲淡了她足智多谋智勇双全擅长笼络人心之类的优点。 实际上米拉对她的评价最中肯的——“就是个扭曲的，追名逐利的，自以为是的，贪婪无度的下三流小反派罢了”。当然，以薇妮的智商和行动力以及笼络人心的手段而言，她当然不至于只是个“下三流小反派”，但她的真实心态说白了……也就和秋米拉说的一样罢了。 第一本书是暴力碾压藐视众生的祭罹，第三本书是相爱相杀厌恶孤独的拉泽尔，这两人都算是现今很常见的反派类型了。而第二本书的薇妮……我是想把她写成有怀旧感的正统反派。过去书里的反派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假恶丑烘托主角的真善美，他们用血的教训告诉小读者们“当坏蛋是没好下场的哦”，其实我就是想塑造出这样的一个反派角色，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让我们用温暖的目光守望她吧，嘿嘿嘿。 第758章 薇妮·莱本托德（6） 诸君，七夕快乐哦 也祝妮儿米拉和薇妮七夕快乐 ~~~~~~~~~~~~~~~~~~~~~~~~~~~ 薇妮的心陡然一沉。 “毕竟，出于‘公平’，有件事我故意没说，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万魔之王口中的“没说”可不是“没有动嘴皮子”那么简单，只要他想，是完全可以把某件事完全从薇妮的思想和认知中隔离开的。换言之，只要是庾所在刻意隐瞒薇妮的事情，薇妮甚至连‘察觉到有这种可能性’都做不到，就像给思维加个过滤器一样。 仔细回想一下，一切的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薇妮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策划将妮儿矫正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个计划了，但真正形成完整的行动计划只是几年前的事情，正因为恶魔庾所在找上了她，她才能得知妮尔丽斯“想杀死血皇烨”这个目的。 以此为基础，她才能早早占据情报优势，构建所有计划。 而且她为了获取必要情报，还用自己的味觉作为交换献给了恶魔。 从此再也不能用唇舌品味所爱之人的芬芳——这对于薇妮而言当然是极大的牺牲，但由此换得的情报也让薇妮处于了绝对的优势地位。 相比妮尔丽斯+林森雅，这边的薇妮+庾所在组合明显从一开始赢面就大得多。 不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个平衡的游戏。 胜利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向着薇妮倾斜。 然而，庾所在几乎每次和她接触都会强调——这场较量是“公平”的。 公平？ 双方从一开始所处的高度就不一样，这何来的公平？ 但由于庾所在原本就有说话从不说清楚的坏毛病，而且时不时会故弄玄虚，所以薇妮每次都下意识无视了他口中的“公平”。 谁在乎什么公不公平？只要能赢就够了。 然而， 然而， 然而， 然而—— “姓庾的，你————！！！！！！！！” “——我，怎么了？” “！！！” 恍然之间，眼前的景象变了。 这是一条夕阳下的荒废街道。 道路上没有车辆行人，两侧是陈旧的居民楼，道旁的店铺全部紧闭，路面肮脏斑驳，行道树只有稀稀拉拉的干枯叶子，而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更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 在她面前出现了人。 或者说是披着人皮的家伙们。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衣着各不相同，有的看上去平凡无奇，有的十分引人注目，仿佛人间百态的浓缩。其中有穿着睡衣的，有背着狙击枪的，有捧着书本的，有打着哈欠的，有坐着轮椅的……虽然是乌压压的一片人，但不知为何薇妮一瞬间就确信了——这里总共有666人。 人界共666体的恶魔。 而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人。 一个是穿着ol装，相貌年轻又端丽的女恶魔。 一个是一头白发，缺了一只眼，高挑瘦削，衣衫陈旧的男恶魔。 “庾所在！！！！” 看到庾所在的瞬间薇妮的愤怒就爆发了，她想上去拽住这混账的头发——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沾满血腥锈迹的刺绳束缚住了她的身体！ “冷静点，薇妮，看来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庾所在轻笑道，这微笑空洞到让人毛骨悚然。 “你——” “你在犹豫什么呢？你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死秋米拉·埃隆梅德，杀死妮尔丽斯的所有同伴和协助者，然后带着她昂首阔步地离开，已经没有人能阻挡你了。” “开什么玩笑！！！你——是你！你一直瞒着我？妮儿会死？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死？她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活下去？” “然后你就彻底赢了，你可以和她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同时你也能君临人界顶端——” “回答我的问题！！！！！” 薇妮发出有生以来最刺耳的怒吼，而庾所在只是摊了摊手。 “别这样啊，薇妮，你的涵养哪去了？” “你跟我提什么涵养！？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回答我！” “姆，这个嘛……你觉得呢，森雅？” “…………” 庾所在看向他身旁的女恶魔。 而林森雅垂下目光看向别处，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他664个恶魔们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他们看向庾所在的眼中都浮现了嫌恶和畏惧。 “………………………………………………！！！！！！！！！” 看到他们的反应，薇妮已经全明白了。 “不……”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不……不要……不……” 即使她现在宁愿自己什么也不明白。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什么‘不不不’的，我一直都在提醒你——‘公平’，竞争当然是要公平公正的，既然你想从我这讨到好处以便占据绝对优势，那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一面倒地帮你，对妮尔丽斯岂不太不公平？所以我才对你做了些小小的隐瞒。” “不要——不要！！！那我一直以来的努力算是什么！？我做的一切都算是什么！？是我堵死了她的出路？那我——我——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也没做错什么啊，你雷厉风行地击垮了对手，你的地位和力量节节攀升，这有何不对呢？正如秋米拉所言——这难道不正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你——你这混账！你这恶魔！你这天杀的王八蛋！！！！！都怪你！！！都怪你！！！！！！” “想怎么辱骂我都无所谓，但我确实让这场较量变得公正了，而你也确实赢到了最后。” “可是！可是！！！妮儿她——她——不行——这样不行！！！不能就这样让她死掉！！！到底该——告诉我该怎么做！你肯定有办法的吧！！！！” “这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 “喂——！” 夕阳光晕突然无限放大，破败的街道景象在强光中消散，恶魔们和薇妮的距离迅速拉远，一切都变得模糊。 “等一等——姓庾的——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妮儿——” “我已经告诉你了……‘取决于你’……” 飒—————— 恶魔的幻境消失了。 眼前依然是一脸沉痛的妮儿和满面怒容的秋米拉。 刚刚的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而已。 “不……” 薇妮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不……” 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攥紧了胸口，又后退一步。 “不……” 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眩晕袭击着她的大脑，让她脚步不稳，几次都差点摔倒。 “不会的……不应该的……不能这样……不能……” 连连摇头，牙齿把嘴唇紧咬出血，从牙缝间挤出声音。 “我独占一个活不了多久的残次品又有何意义？不行……不……我不能失败……我没有失败……” 终于，她抬起头。 绝望，以及更甚于绝望的某种感情，在她瞳孔中灼灼燃烧。 …… …… …… …… …… …… …… …… “……我，绝不能接受！” 第759章 爆炸级不幸（七夕快乐） “嘎哈……嘎哈……啊啊啊……妈的……” 塞卓昂半跪在地，喘息不止。 她脸色苍白，浑身都不住地颤抖，这是魔力和体力已经见底的征兆。在她身边是不省人事的夏洛蒂和千夜，而包围着他们的是大量光点和光斑的集群。这一带的整个空间都有碎裂的趋势，砂石地面已经变得如玻璃碎片一般，塞卓昂别说反击，连防御都要拼尽全力。 这显然只是空蝉的极小一部分，即使是薇妮也无法一下子承载太多空蝉的力量，所以她只在自己身上寄宿了很小一部分空蝉，而分出来对付塞卓昂三人的就更小了。即便如此，这也远远超出了塞卓昂能应付的范围。 到此为止了吗？ 塞卓昂咬牙切齿，按理说她的主要敌人应该是科黛伊洛，然而现在却要被薇妮随手击垮了？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但再悔恨也没用，接下来到底怎么办？逃走？怎么逃？能逃到哪？空蝉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能无止尽地放射污浊的能量，同时能把对它的一切形式的一切攻击完全吸收掉，能够扭曲空间甚至时间——面对这样的对手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干脆和它拼个不死不休”——塞卓昂一瞬间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但她立刻否定了。 什么“一不做二不休”，什么“宁死也要反咬一口”，都只是年少轻狂的人们自暴自弃的借口罢了。塞卓昂的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即便是为了大局，她也必须活下来。 毕竟—— （恐怕，能对科黛伊洛造成伤害的，只有我……） 那个时候的场景塞卓昂记忆犹新，她斩向科黛伊洛的一刀虽然很浅，但确实造成了伤害。抛开时间地点之类的外因的话，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恶魔之力”。她把和恩多利昂契约所得的力量依附在魔力刀刃上，这是理论上“不存于世”的规格外的特殊能量，在科黛伊洛的理解范围之外，于是造成了伤害。 （所以，决不能死在这里！） 塞卓昂最后看了不省人事的夏洛蒂和千夜一眼，她已经决定了——这样下去的话所有人都得死，舍弃或许是必要的，如果实在不行了的话恐怕只能丢掉他们优先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光的集群嘶嘶作响，浑浊的光芒再次凝聚，这次是同时瞄准三人的全覆盖的轰炸！塞卓昂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双拳紧握，大脑运转到极致，寻找机会—— “嘶嘶……嘶…………” “……啊？” 然而，光芒消散了。 光点的集群忽然变得隐隐卓卓，一直散发出的毁天灭地的恐怖压力都消失无踪，辐射的驳杂能量也消失了，此刻的它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空间的扭曲也迅速复原。 “嘶……………………” 隐隐卓卓的光点汇成一股，仿佛一缕长烟向天空飘去，在碎片空间的光晕中缓缓消散。 而塞卓昂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完全反应不过来。 消失了？ ……不对，应该说是，撤退了？ “搞什么……？” 这极小的一部分空蝉是薇妮放出来的，薇妮不可能把一个不可控的东西投放到战斗中，所以控场必定是遵循薇妮的意志行动。 空蝉撤退，是薇妮大发慈悲了？ 不可能，“慈悲”和那个疯子完全无缘。 那就是…… 薇妮遇到了什么事情，遇到了某些让她的意志受到剧烈冲击的事情，以至于把杀死塞卓昂几人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 星穹废墟—— “我很喜欢僵持不下的局面哦~~” 科黛伊洛蹲坐在地上，笑嘻嘻地说。 而所有人都像中了咒缚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不幸’未必是由结果导出的，过程往往比结果更能让人不幸，尤其是这种漫长的，被强行延长的，让每个人都不舒服的僵持局面，是让不幸发酵的最佳温床~” 科黛伊洛伸出伤痕累累的舌头舔舐干裂的嘴唇，然后又把舌头完全伸出，就像品尝着空气中的某种东西一样。 “所以说啊，马格，马格，马格，可爱又可怜的马格，你究竟要犹豫到什么时候？究竟要保护你可爱的女儿到什么时候？我其实也很好奇当初你到底是怎么狸猫换太子的，告诉我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马格纳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目的？嘻嘻，当然是加深对小塞塞的了解——” “我是说莱本托德！你和她在一起有何好处？” “好处？姆~~~~~~~你是好奇我和她混在一起是想干什么？要说薇妮的目标的话其实无非就是君临天下顺便俘获美人心啦~~~别看她那样，其实目的相当单纯呢~江山美人全都要的典型？那种感觉~” “那你呢？” “我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但和她在一起就是很开心啊，她的一大特长就是为想大展拳脚的人提供舞台，而我也想要一个舞台……” “舞台？如果你是说复仇的话……” “‘复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科黛伊洛一阵狂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喂喂喂马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太看得起这个破家族了吧？讴歌不幸不需要理由，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不需要理由一样！‘被世界厌恶’？大错而错！‘不幸的化身’才是真正的世界法则的一份子！” “你难道妄想当神吗！？” “啊不，我可没这么说，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 面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的马格纳斯，科黛伊洛露出“你们是傻子吗”的怪异笑容。 “我这人既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野心，我只是想静静存在在这里而已，收集不幸，散播不幸，欣赏不幸，仅此而已罢了，不过嘛……” 然而，她话锋一转—— “我，果然，还是，很难受啊？” “我越来越能理解以前的那些……大魔王呀大坏蛋呀写的的化身呀，他们获得力量后为什么非要大搞破坏了。” “因为……抑制不住啊？” “这种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满力量的感觉，这种举手投足间就能让世界动荡的感觉，这种狂暴的能量在体内翻涌的感觉，忍得住才怪啊！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像让每个人都沉醉在这甘美的不幸中啊！无法抑制，无法忍耐……啊啊……薇妮……真的要感谢薇妮为我准备了最棒的舞台，薇妮……薇妮……微……诶？” 这一刻，她病态的姿态突然收敛了，大大咧开的嘴也闭上了。 “等等，诶……诶诶诶？” 科黛伊洛忽然双目圆瞪，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惊讶表情。 “搞什么？这感觉……为什么啊？” 她眨眨眼皮润湿干涩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回头看去，看向某个只有她能看到的地方。她这样完全不像是在做戏，她是真的对某种只有她感应到了的特殊情况长生了惊讶——甚至是惊讶之上的震惊。 “薇妮的‘不幸’正在……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还第一次见到如此暴增的不幸啊？已经不是指数爆炸的级别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喂？喂喂薇妮？” 科黛伊洛立刻解除了抱膝而坐的姿势，在古老的殿堂中走来走去，马格纳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对此摸不着头脑。 她这是怎么了？ 听她说的，似乎是薇妮·莱本托德那里出了什么状况？但这也难以理解，既然科黛伊洛被派过来牵制他们，那薇妮显然已经深入碎片空间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妮尔丽斯等人现在根本没有与她正面对抗的力量，就是认宰的份。 只有贺拉克图一瞬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嘴角抽动了一下。 原本想笑，但他发觉自己笑不出口。 他不但已经理解发生了什么，还遇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薇妮！喂？薇妮？呃？等等哦等等……” 科黛伊洛对着空空如也的空间喊话，她的表情越来越疑惑。一边喊着，她一边伸出舌头舔舐集中过来的不幸，而这一次她脸上真的出现了极为震惊的表情，舌头都颤抖不止，明显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不幸。 “薇妮，发生了什么？你说什——？撤退？” “等等哦，我还没和马格他们唠嗑完呢……诶？什么？妮尔丽斯没抓到？那你撤退什么？喂喂？诶——！？” “搞什么呀……但这样的话……呜哇呜哇，超~~~~意料之外的状况呢，我就说为什么妮儿小妹妹的不幸尝起来这么奇怪，现在连薇妮也奇怪起来了……” “奴呜呜呜呜呜，那就没办法啦~后会有期哦，哎呀呀回去好好尝尝薇妮的不幸吧，这么猛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说着，科黛伊洛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行了个过于浮夸的礼，然后身体就迅速淡化消失了。 而就在她的形象完全溶于虚空的那一瞬间—— “我在此做个预言吧，马格纳斯·海德里希，血小蝶，贺拉克图，圣安德烈，钢锑锡·铁心·之江·王尔德，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 “你们会死，你们全都会死。” “而你们所重视的一切，都将为你们陪葬。” 第760章 差不多足够了 “薇妮，发生了什么？你说什——？撤退？” “撤退。” “喂喂，可是——” “说撤退，就撤退，详细的回去再说。” 薇妮面无表情。 她刚刚大概是和另一边的同伙说了什么吧？ 没有温柔的言语，只是冷冰冰的命令，仿佛她内心的写照。 以往她出现时，要么是面带柔美的笑容，要么是不怀好意的阴笑，要么是令人胆寒的狂气，而刚刚我还看到了她彻底暴怒的样子。 但是，完全的“面无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现在的脸就像用冰块雕成的，冰冷又生硬，下一瞬间可能就会碎掉。 而我感觉内心一阵绞痛。 果然，我的猜想成真了。 我以前也感觉很奇怪，薇妮想要占有我，但她阻挠我计划的行为又在断我生路，她的想法和行为是自相矛盾的。但过去身为虫的我并没有细思——一只虫子何必在意必须剿灭的敌人怎么想呢？能赢就够了。 初获人性之时我又想过这个问题，那时的我已经能体察人类的心情了，我重新审视了薇妮这个人。思前想后，薇妮果然还是太矛盾了，想得到我，却又断我生路？或许这也是她恶趣味的一部分？她就是喜欢相爱相杀？或者喜欢欣赏转瞬即逝的事物？不追求永久的占有，只追求瞬间的美丽？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有和她的其他行动矛盾了。她给我制造了种种困境，像捏橡皮泥一样把我改造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不论怎么想这都是“从长计议”的一环。既然她做好了长远的准备，那为何还要……？ 如果要解释这矛盾，就要提出一种假设。 一种非常可怕的假设。 “她不知道”。 薇妮·莱本托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妮尔丽斯·泽拉赫活不过十九岁。 “我……明白了，我已经很理解了。” 薇妮喃喃着，低着头避开我的视线，这是我第一次完全无法从一个人的眼中读出其情绪。薇妮浅褐色的眸子看上去就如一汪浑水，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窥见水面之下的东西。 而她现在终于知道了。 想来这或许有点可笑，堂堂瘟疫之王，自称位于人界顶点的胜利者的强者，居然会不知道所爱之人将死的事实？她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妮尔丽斯有正常寿命”的基础上的，而现在她苦心计划的一切都从根本上崩塌了。 知道我十九大限的都有谁？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但更早一些的时候呢？ 我知道。 恶魔知道。 然后就别无他人了。 但关键在于“恶魔知道”。 而薇妮与庾所在多次接触过。 她甚至还向庾所在换取过情报。 如果薇妮和恶魔构成了哪怕最低限度的互利关系的话，那恶魔就不可能不把这最最重要最最根本的情报告诉她。这情报事关我行动的根本动机，也会直接动摇她的计划，不知道的话那就是天大的情报劣势——就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恶魔居然只字未提？ 就算恶魔当时只是抱着恶作剧心态隐瞒不报……那之后呢？ 薇妮不可能没思考过我的行动动机吧？ 只要结合我一直以来的行动，稍作思考，应该都能发现其中问题吧？ 但为什么非得直到现在，由我和秋米拉亲口告诉她了她才意识到？ 是她轻敌了吗？ 百密一疏了吗？ 想当然了吗？ 显然都不是。 “……呐，薇妮。” “……” “是……恶魔吧？” “……” “恶魔不但从一开始就故意没告诉你全部事实，还动了手脚，就像把这个事实从你的认知中隔离开一样……不是你‘想不到’，而是‘无法想到’，对吧？” “…………” 她浑浊的双眸中终于出现了波动。 果然是这样。 恶魔隐瞒了她。 但恶魔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在最后被戳穿之时欣赏薇妮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的狼狈样子？ 还是说………… “…………为了所谓的，‘公平’？” “………………” 如果是这样就能说通了。 一切，都说通了。 作为人类的“容量”，薇妮远比我优秀得多，她的智谋也不逊于我，何况她更早地掌握了我的情报，有先手优势……不论怎么看，这从一开始就绝不是公平公正的较量。 于是恶魔采取了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强制公平”。 庾所在故意把最重要的情报从薇妮的认知中抹去了。 就是这么简单。 “薇妮……” “……” 我又试着呼唤了她一声，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薇妮，这是没办法的，不是吗？说到底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不怪你，也不怪我，不能怪命运，甚至也怪不得恶魔。” “……” “我原本确实是为了完成和恶魔的交易，杀死烨以换取我的生，但我失败了，虽然直接原因是因为被你所阻止，但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对那时的你确实是满怀感激的。” “……” “那时候我差一点就要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了，不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你终究阻止了我，拯救了世界，这一点上你并没有做错。” “……” “获得人性也是，感谢你让我获得人性，我有了人类的感情，人类的道德良知，所以我现在才能以一个真正的人类的身份站在这里和你对话。” “……” “我也一度为将死的事实困扰过，但我其实早就释然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死亡对我而言早已不是折磨，这是我应当接受的命运，是一场盛大的舞会，是我终于抵达的结果，我终于能休息了，所以——” “……可是，你要死了啊？” “薇妮……” “你要，死了，啊！” “听我说，薇妮，对我而言死亡已经——” “……有所谓。” “啊？” “我说了，有所谓！” 薇妮抬起头，看着我。 “……！！！！” 她的眼神。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就连那个绷带……那个科黛伊洛都没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眼中的浑浊仿佛变成了有形的火苗，在瞳仁中熊熊燃烧，将仅剩的一点光明都燃烧殆尽。 “对你而言无所谓？那也只是对你而言吧？” 与过于恐怖的眼神相对的，她的语气非常轻柔，而且几乎听不出起伏。 “但是，我有所谓啊。” “薇妮，对不起——”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觉得死亡有没有所谓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喀吧！ 她猛地攥紧双拳，这一瞬间空间都震动了一下。 “但是，我觉得你的死‘很有所谓’，我费尽心机完成的符合我最爱之人的形象，我的呕心沥血之作，居然是从一开始就是残次品？一个木雕都要完成了结果发现木材的芯早就腐烂了？无所谓？怎么可能无所谓？就算你能接受自己的死……我也接受不了！” “但是你必须接受！” 这次是秋米拉发话了，她早已松开了薇妮的衣领，用斑斑带血的手指着她的脸。 “这是妮儿的已经无法挽回的命运，妮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是真的思考了很多，想了很多，她勇于接受自己的死亡，她也不想再为了一己私欲危害世界了！” “所以你也接受了？” “…………！” “你就这么接受了？秋米拉·埃隆梅德，你就这么接受了所爱之人的死？” “……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了，而且我也已经想通了，我会尽我所能陪伴她度过最美好的时光，这才是我要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呵，所以说你啊，就是无能之辈啊。” “你说什么？” “无·能·之·辈！” 薇妮的嘴咧开，露出了一个歪斜又扭曲的笑。 “什么‘想通了’？什么‘接受了’？什么‘我会尽我所能陪伴她’？都是无能者的借口吧？你会这么想，这么说，就是因为你无能啊！你给不了她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所以也就只能把‘陪伴’之类的屁话挂在嘴边！” “不是这样的！米拉她——” “是不是这样无所谓，埃隆梅德怎么想的也无所谓，妮儿，就连你的想法……哈，也无所谓了。” 薇妮的双眼突然瞪大，眼中那浑浊的火苗变成了熊熊大火，仿佛一只绝世的怪物正张牙舞爪。 “我不能容忍你的死亡。”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绝不可能栽在最后一步。” 一边说着，她一边缓缓后退，周身的空间波动着，压抑的能量隐隐出现了爆发的迹象。 “我，可还没有输啊。” “我不会输，妮儿。” “即使计划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我也不会输。” “如果你觉得像个白痴一样傻不拉几地等死是最好的选择的话，那就随你吧。” “还有你，埃隆梅德，如果你所谓的真爱就是眼睁睁看着她死掉的话，那也随你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啊呀啊呀，最终居然发展成这种局面了吗？” 薇妮脸上那诡异的笑意更浓，后退着，摇着头。 “呐，妮儿，你知道你脑子里的关于‘召唤噬界虫毁灭世界’的知识，有多少人觊觎吗？” 她忽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让我一阵疑惑。 “呃，嗯……我当然知道。” “那么，能否请你把仪式的具体内容，步骤，布置方法，等等所有的细节全跟我说清楚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样啊，我想你也不会说的，呵……” 她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反正，凭我现在的……应该也差不多足够了。” 抛下这句话，她的身影消失在破碎的空间中。 只留下那浑浊的，疯狂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不祥的寂静中弥漫。 第761章 祭罹 薇妮消失之际流露的眼神就像烙铁，深深烙在我双目深处。 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或者说，我第一次见这世上有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愤怒，悲伤，绝望，狠辣，疯狂……把这一切负面情绪全部搅拌在一起，放在烧瓶中蒸馏到不能再蒸馏，最后得到的大概就是她眼中所流露之物吧？ “反正，凭我现在的……应该也差不多足够了。” 抛下这句话，薇妮的身影消失在破碎的空间中。 只留下那浑浊的，疯狂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不祥的寂静中弥漫。 她走了。 但我还是感觉心里发堵。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模糊。 “反正凭我现在的应该也差不多足够了”——咋一听只是一句语句不通的话，但细思起来就会忍不住感到可怕。她现在的“什么”？她的什么已经“够了”？为什么“够了”？她在“想些什么”？ 不论怎么想，最终只能导向一个结果。 果然…… “薇妮，你果然还是没有理解……” 我摇了摇头，心中越来越堵，甚至到了无法顺畅呼吸的程度。我忍不住紧抓住胸口，腿一软跪在地上，就像个长期缺氧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心脏在狂跳，狂跳，狂跳不止，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向全身蔓延。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妮儿！？” 有人蹲下来抱住了我，是米拉，她担心地看着我，双目湿润。虽然她的怀抱非常温暖舒适，但我现在不能沉溺于此。薇妮，我必须赶紧找到薇妮，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理解，没有理解我心中所想，我已经步入正轨，而她依然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薇妮，薇妮，薇妮，我们已经没有继续犯错的余地了。你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离万劫不复的地狱只剩一线之隔，所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妮儿？喂，妮儿？妮儿！！！”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脏的跳动变得迟缓，血管的脉动变得无力，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仿佛有一直无形的大手从身体内侧拉扯五脏六腑。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我听到了声音。 扑通。 扑通 扑通—— 咔嚓。 我听到了我体内，我的灵魂核心，我的存在深处——那维系着我的“芯”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这感觉是如此强烈，痛感，碎裂感，晕眩感，空虚感，这一步步踏入死亡的感觉。 “……妮儿…………” 秋米拉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我的视野也变得模糊，当这份痛苦攀升到顶点的瞬间，我终于失去意识。 —————————————— “已经没关系了，现在可以确认薇妮·莱本托德和科黛伊洛·海德里希都完全离开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 小蝶把妮尔丽斯放到木屋二楼的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妮儿她……” “还是那样，就是……你知道的。” “哦……” 小蝶和秋米拉看着这个仰躺在床上的少女。妮尔丽斯双目紧闭，肌肤苍白到病态，一头银灰色的秀发披散着，就像一具惹人怜惜的人偶。她身上没什么外伤，体内也查不出病症，也不是受到了科黛伊洛的诅咒之类，完全查不到原因。 “说到底，她越来越频繁的痛苦和昏迷，都是‘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存在已经不堪重负’的外在表现。” “嗯，我知道了……” 秋米拉也是满面愁容，但她用力拍了拍脸颊，强行把愁容一扫而空。 小蝶看着这样的她，忍不住暗暗叹息，虽然有点心疼，但事实上她实在无法给这两人一个美好的结局。虽然想要揭竿而起，打倒母亲的统治，但如果真让她把烨完全杀死……她当然是下不了手的。 更何况——现在这个坐镇血晶宫的烨到底是不是烨也值得商榷，谜团实在太多了。 “妮尔丽斯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吧，我知道你很担心，很难受，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问你。” “没关系，我知道的，是关于薇妮的事对吧？” “莱本托德来碎片空间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撤退了，”贺拉克图接话道，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虽然，我大致已经能猜到了……” …… …… …… …… “不可一世的征服者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女人时，发现她正和其他人拥吻，于是大受打击，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了更加致命的真相，于是直接被打落谷底……说是这么说，但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啊。” 圣安德烈叹息道，贺拉克图表示同意。 “如果这个对象不是莱本托德而是别人的话，这就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但放在她身上……” “是啊……” 无论如何都让人笑不出来。 原本薇妮和科黛伊洛的突袭已经够出人意料了，这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的危机，每个人在事发时都措手不及，说是万策尽也不为过。而现在就结果来看，危机被解除了，而且是以十分诡异的方式被解除了，大家都活了下来，而不可一世的莱本托德也大受打击。 然而，谁也无法放松心情。 莱本托德最后留下的话，已经科黛伊洛撂下的狠话，不论哪个都令人十分不安。 “不妙……真的很不妙。” 贺拉克图直摇头，面色凝重。 “如果是薇妮·莱本托德的话，向血狱发动全面战争，代替妮尔丽斯杀死血皇……这种事她是真能干出来的。” “而且考虑到现如今莱本托德的战斗力……啧！” 钢铁之王脸色也很差，作为唯一一个曾单独和科黛伊洛在实战中长期对峙的人，他是最理解科黛伊洛的可怕的。 “现在来看，空蝉是真的成为了莱本托德麾下之物，而且她还让空蝉的小部分寄宿在自己的身体上，从而能在一定限度内使役空蝉的力量。” “是啊……血皇再强，终究也就是能和空蝉互相单挑的程度，再加上一个科黛伊洛，如果莱本托德有那个意愿的话，她是确实可以对血狱发动全面战争的。” 秋米拉说道，小蝶点点头。 “有科黛伊洛为她坐镇，她自己也继承了瘟疫之王的残渣，现在再加上空蝉的力量……说实话我真的想不明白空蝉为什么会委身于她？且不论最强界兽什么的……空蝉有自己的意识吗？能交流吗？莱本托德到底怎么笼络它的？” “过程无所谓吧？问题是空蝉和科黛伊洛，她聚齐了当下人界最强的两个大杀器，我们——嗯？” “我有情报！” ““““！？””””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每个人都楞了一下。 看向房间门口，一个身上依然带有多处创伤的女子走了进来，她重伤未愈，脸色不佳，但表情十分严肃。 是塞卓昂。 “塞卓昂！你的伤——” 伊美尔追着她走了进来，老妇人的脸上写满担忧，她看向房间里，和马格纳斯对视—— “没关系，让她说，是重要的事。” 马格纳斯向塞卓昂点了点头，塞卓昂不自然地挑了挑眉毛，然后说起了正事。 “‘祭罹’，莱本托德和我对上的时候，她确实说了句‘准备上了，祭罹’。” “““祭罹……？””” 其他人一瞬间都摸不着头脑，唯独小蝶—— “祭罹！！！！？？？？你确定？” “是的……” “她当时是在什么情境下说出这话的？我的意思是，她——她是对什么人说的？或者说她说完之后发生了什么？” “光点，许许多多的光点，从她身体里……怎么说呢……就是冒了出来。” “大量光点……” 小蝶和钢铁之王都脸色一沉。 作为亲眼见过空蝉的两人，“许多光点”只会让他们联想到非常不妙的东西。 “然后呢？” “她操纵着这些光点把我包围了，不过应该只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已，我说……那应该就是‘空蝉’没错吧？虽然规模和威力都下降了无数个档次。” “确实是空蝉，而且……啧，‘祭罹’…………” 小蝶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差，她摇着头，喃喃低语。 “这样啊……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空蝉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为什么一出现就确认有和血皇对等的力量，还有……那家伙……确实啊，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混账王八蛋的死状。” “……也就是说？” “麻烦了，真的，麻烦了……如果是空蝉全力出击的话，血皇甚至有可能不是对手。” “这么严重的？”圣安德烈惊讶道。 “祭罹……我倒是也有所耳闻，”贺拉克图说道，“依稀听人提到过，那是血皇在异能的世界灵星的发迹期间，她的……‘死对头’？可以这么理解吗？” “祭罹也是庾所在的顾客，他和血皇的恩怨纠葛是恶魔的上一场游戏，就结果来看，祭罹惜败，血皇惨胜。这么久以来，我也好，皓月咲舞尼德也好，都是按照‘祭罹已死’这个结论来处理的，但我们也没有他真的死了的证据。他大概是卷入了时空的洪流，加上边境战场深处的扭曲，让濒死的他产生了某种异变……不论怎样，昔日不可一世的被世界厌恶者，现在变成了边境战场最最狂暴的怪物，而且还和莱本托德‘联手’了。” 第762章 风暴将至 “那个……‘祭罹’很强吗？姑且问一句。”塞卓昂插话道，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真的很多有兴趣。事实上她以前就从妮尔丽斯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从那时候起她就在好奇能被血皇视为宿敌的存在有多厉害了。 “很强，超强，异常强，强到无弱点。而且非常残忍，极度恶趣味，论恶趣味的程度大概和莱本托德半径八两吧，当然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小蝶沉声说道，她的表情极为凝重，双目微眯，显然想起了非常不好的回忆。 “怪不得能和血皇对垒吗……” “祭罹有着‘能把逝去的事物重现’的最强时间系异能，把死人复活，让历史重演，再现辉煌的古代文明，再造所有被消耗掉的资源，再现洪水火山陨石之类的天灾……当然，真的认真起来的话，他可以直接重现恒星诞生或爆炸的瞬间，也就是说他能随随便便创造或炸掉一个星球……既是创造神又是破坏神，就是这样的怪物中的怪物。” “………………我开始好奇当年血皇是怎么赢的了。” “发生了许多巧合，其中还有一些恶魔的算计，血皇也用了很多……‘取巧’的花招，再加上运气好，最后才勉勉强强赢的。记得妈——血皇当初精神还比较正常的时候，对我说过‘如果再让我和全盛期的他正面对打的话，我的赢面不会超过两成’这样的话哦。” ““““““…………”””””” “不过也先别急着消沉，现在的它不是‘祭罹’而是‘空蝉’，很显然它的能力、它力量的形式发生了变化。能无限吞吃一切物质的无底洞，以及能无限释放能量……是这样吗？‘逝去事物的重现’这个能力发生了异变，空蝉体内的时间是混乱的，被它吃掉的东西都会陷在时间的死循环中，直到被几乎永恒的时光消磨成浑浊的能量体之后才被它释放，就像牛羊反刍一样……” “切，所以那**玩意战斗的时候就一直在大吐特吐咯？呕！” 不愧是法兰，随口的一句话把气氛全毁了，话说他为什么也在场？ “……总之，现在的空蝉比起当年的祭罹，理论上是要弱了一些，至少能力已经没有近乎全能的泛用性了。” “喂喂，无视老子？” “肥仔闭嘴啊！”小蝶怒斥道。 “肥肥肥肥肥仔！？” 被美少女骂肥仔而大受打击的法兰颓然倒地，然后理所当然被无视了。 “所以……以你的判断，现在的空蝉和血皇对上的话，两边的赢面大概如何？”贺拉克图问道。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有资格回答的人全人界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五五开吧，或者四六开，血皇4祭罹……不，空蝉6。” “等，内个，等一下！” 刚才一直默默听着的黛连忙插话。 “也就是说，内个内个……现在大家就是以‘薇妮会对血狱发动全面战争’为前提讨论的吗？薇妮真的会这么做？就是……呃……就为了……妮尔丽斯？” “她真的会这么做，但并不是为了妮儿。” 出乎意料的是，回答她的是秋米拉，而且语气十分冷淡。 “她无法容忍自己的胜利被低级错误抹上污点，她不希望自己挑选的伴侣是个残次品，她疯了一样想找回场子，她说到底只是想爬到最高的那个位置而已。其实妮儿究竟会不会死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只要她的野心还在……就迟早会玩这么一出。” 秋米拉的语气冷淡到令人觉得可怕，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所谓“对情敌的抵触”，已经是对薇妮·莱本托德这个人的纯粹的不屑和厌恶了。 “嘴上说着为了爱情，其实全是为了她自己，一边拼命提升力量和地位一边说着对这些没兴趣，虚伪，自负，口是心非，两面三刀，她就是这样的人，下三流小反派一样的心态。” ““““““…………”””””” “薇妮秋米拉妮尔丽斯三人对峙时一定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没人愿意深究。 “但、但终究还是有点勉强吧？月神武神都不是吃素的，而且……毕竟血狱有那么那么那么多的附庸世界，再怎么说薇妮也不可能……是吧？” 黛小心翼翼地说着，而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别开了目光，塞卓昂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血狱附庸众多？ 看上去确实如此，但实际上呢？ 归根结底，血狱就是凭着绝对的力量才能压在所有人头顶上以霸主自居的，这完全的单极格局硬持续了太久了，各个世界的不满和怨恨越积越多，尽管血狱中也有鸽派为了改善形象而努力，但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样的局面下，如果边境战场出现了能够匹敌血狱最高层的全新力量，而这股力量的主人又是立下过被所有人都认可的丰功伟绩……那么局势会变成怎样？ “而且既然到了这一步，莱本托德绝不会满足于‘把单极格局变成冷战格局’，”钢铁之王没好气道，“直到击垮血皇并取而代之为止，她是不会停手的。”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砍烂那小婊砸的脑壳！！！妈了个逼的！” 法兰挥着战斧大吵大嚷，话说为什么他还在场？ “——应战，只能这样了。” “又无视老子！？” “所谓唇亡齿寒，不论莱本托德能拉拢多少人，我们都绝不可能站到她那边。如果血狱亡了，我们就要遭殃，如果莱本托德失败了，她会转而继续把矛头对准我们——我们还是要遭殃。” 贺拉克图说道。 他说的没错。 事到如今，任何人都没有退路了。 …… …… …… （对了，法兰，我对你有一事相求，有重要的事拜托你） 马格纳斯忽然用念话对法兰说道，后者虽然惊讶，但还是用念话而不是他的大嗓门回应了。 （咋啦？你直接对我这么说还真他妈少见） （据我所知，即使放眼历代的矮人诸王，遍观所有历史留名的矮人族能工巧匠，你在其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哈，你他娘的终于意识到啦？老子锻的东西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不对不对等等，你丫这是在巴结我？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巴结我？） （不是巴结，是真的有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想让我造东西？事到如今造装备还有啥意义……） （想不想尽情奢侈一把，把大秘宝当锻造材料？） （………………………等等，你再跟我说一遍？） 第763章 烨魔 边境战场，血晶宫—— 这里是血晶宫最高处的天台，一个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屋顶”的极为广阔光滑的平面，这个广阔平面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凹陷，里面满溢着新鲜血液。 咕嘟咕嘟咕嘟—— 血池正中不断冒泡又破裂，就像被小火烧开了一样，一个模糊的人形在一堆血的泡沫中时隐时现，无比诡谲。这个人形时而呈现出女性的姿态，时而幻化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就像某种超恶趣味的前卫艺术品。 嘶嘶嘶…… 血池边缘突然也冒出大量泡沫，一张女人的嘴在血沫中缓缓浮现，不规律地张合—— “来了…………” “要来了……” “快来了……” “是让我等太久了……” “还是……” “一开始就没有等的必要……？” “真是讨厌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再这样下去的话……” “我岂不是……”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这世界不能温柔一点呢……” “我可爱又可怜的后辈们啊……” “你们是会步上我的老路呢……” “还是……” “啊啊，真是烦恼……这不像我……” “但什么才算是像我呢……” “我作为我还能存在多久呢……” “真是……太可悲可叹了……” “无聊一定是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东西吧……” “啊哈……” “哈哈哈……” “哈……” “所以你在这嘟嘟囔囔什么呢！” “…………………………嗯？” 一声厉喝打断了血池中的“嘴巴”的自言自语，血池中央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冒出了一团果冻状的肉块，上面镶着一颗简陋的眼球。 难看至极。 这眼球很生涩似地转动着，捕捉到了来者。 “啊呀……这不是我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漆原咲舞女士吗？”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莱本托德怎么做到的，但她现在拥有了空蝉的力量！她还绑架走了萌月！而且从她这有恃无恐的态度来看她很可能还藏着别的底牌！” “……哦哦，所以呢？” “所以？所以她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威胁了！有空蝉相助的她单论战斗力的话已经是边境战场中仅次于血狱的力量了啊！如果不想想对策的话——” “……嗯……用历史课本风格来讲的话就是……她的出现就是改变了血狱一家独大的局面，将边境战场带入了双雄并立的冷战时代……啊啊……真是有趣……这大概就是历史的进步吧？以后我就是新世界的戈尔巴乔夫……开玩笑的，其实我更喜欢勃列日涅夫。” “……什么？” “勃列日涅夫啊，我们最喜欢的勋章怪……跟你讲个笑话哦，‘莫斯科发生了八级大地震，因为勃列日涅夫同志挂满勋章的上衣掉地上了’……噗哈哈哈哈哈哈！！！！他妈笑死老子了！” 轰！！！！ 一阵狂暴的拳风掠过血池，把镶着眼球的果冻状肉块撕碎。 “我·叫·你·认·真·点，你是听不见还是怎样！先不论什么冷战格局什么的，萌月啊！萌月，被，绑架走了啊！” “那你找皓月商量啊……她的闺女她是最关心的……” “但萌月不也是你的——啧算了！你以为我不想找皓月商量？但莱本托德明显就是要用萌月封死我们的行动啊，这戳中了皓月的死穴你不知道吗？皓月实在太溺爱那孩子了，以至于她根本做不出合理判断，如果莱本托德威胁说‘血狱敢动手就撕票’的话，皓月真的会什么也不做——甚至会制止其他人行动的！她就是吃这套啊！” “但你不吃这套不就够了……如果薇妮酱真的打过来的话……哇哇哇……好可怕哟……我血皇的千秋伟业要毁于一旦了哟……呜呜呜呜……” “你…………” 咲舞忍不住又抬起拳头，淡然是放下了，忍住不对这一池子血来一拳真的很难。 “你就不关心你的亲女儿吗……？” “关心又怎样，不关心又怎样？” “血狱很可能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敌人，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担心啊……担心……算了，担个屁心……没意义的……” “……那你又在干什么？” “我在做热身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血池的沸腾更剧烈了，越来越大的泡泡冒出又破裂，就像……虽然这个联想很奇怪，但咲舞还是想到了地球中一种叫“火锅”的东西，而血池里滚来滚去的肉块杂质就是正在涮的羊肉。 “呃，我可以认为，你的‘热身’是为了亲自上前线，击溃莱本托德好空蝉的攻势吗？” “这可未必了。” “那或者是先夺回萌月，解除枷锁？” “那倒也未必。” “或者是狠狠震慑一下各个世界，让他们知道该怎么站队？” “我才懒得呢。” “那你是干什么？总感觉……啧……” 咲舞认识烨这么久了，早就知道这家伙总会把身体弄成奇奇怪怪的状态，但感觉这次不太一样。这感觉……咲舞无法从现在的烨身上感觉到“整体感”，她的“全部”都融成了这一大池血，简直就是完全换了个生命形态。 这是在搞什么？ 咲舞有种谜样的不祥预感，烨似乎在筹划着什么……但好像什么也没在筹划，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呢？ 越来越消极，越来越颓废，越来越令人摸不着头脑，对此彻底失望的小蝶甚至不惜和母亲决裂……过去的烨说实话精神也不怎么正常，但至少还能从她身上看到些许的“上进”，然而现在呢？ “…………烨。” 迟疑了许久，咲舞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 “烨，你……真的还是‘烨’吗？” “……什么意思？” “只当是我的……愚蠢的小问题吧，算了，别在意。” “不不，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想当让人在意啊？呐呐，别掖着藏着啊？有什么想法就对我说啊？” 血池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张嘴，同时诉说着同一句话，这过于异样的氛围两咲舞都觉得十分不舒服。 “我说了别在意了……” “但我想知道啊？咲舞啊……你是以‘我的朋友’自居的吧？亲兄弟就要明算账，亲姐妹也是，我好像真的和你们缺乏交流了呢~~~~结果就有了这么这么多关于我的~~~~好吧，也不算流言蜚语，基本上都是真的呢哈哈哈！” “…………”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 ‘我是假的’？” “也没什么……” “说啊，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咕噜噜噜噜…… 血池中浮出许许多多颗眼球一起盯着咲舞，每个眼球的瞳孔都是女性的外阴形状，诡谲无比。没办法，咲舞挠了挠头，她并非能说会道的人，所以也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能感觉到，皓月也能感觉到，你一直都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们……瞒着所有人，对吧？到底是什么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可怕到能让你闭口不谈的？” “南方人根本不懂做面条……这个算不算？” “……啊？等等，给我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不是我地域黑，南方的面条跟精道啊口感啊根本无缘啊，有些街边馆子做面用的面条居然拿挂面充数——天啊，挂面！那种糊成一坨的东西居然能拿来卖钱？扯面龙须面烩面刀削拉条子，哪个不比挂面强啊！” “你够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搞什么啊咲舞！瞧你这张蠢脸！明明是你自己问我的哦？啊啊啊好好好是是是，我的表现太不像我了所以你怀疑你眼前的我不是我？是不是皓月也这么想？小蝶也这么想？你们全~~~~~都这么想？喂喂喂超搞笑啊好吗！？你们问我‘我还是不是我’？那就竖起耳朵听好了——我早就不是‘我’了！！！” “你说什么！？” 得到出人意料的回答的咲舞惊出一身冷汗，然而下一瞬间—— “因为我每天都要新陈代谢掉一大~~~~~堆东西啊，使用起能力的话以我的代谢速度，要不了多久全身都会换成‘新的’！所以我早就不是我了哟~” “…………” 意识到烨只是在玩文字游戏，咲舞恼火地摇了摇头，离去了。 然而， “我倒要反问你。” “！？” 血池正中央的人形浮了上来，就像一具血尸一样露出头，一只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这就是烨现在的样子，她似乎连维持人类的形体都放弃了，骨骼内脏神经血管什么的全都不需要，她只是把自己的意识融在这血池——生命之汤中，直接把血液而非肉体作为意志和灵魂的容器。 “咲舞啊……你，真的还是你吗？” “……你什么意思？我当然是我，而且这明明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 “算了，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但不论怎样，如果空蝉真的杀到眼前，能阻止它的只有身为‘最强人类’的你。既然你有这份力量，而且坐到了这个位置，那你就必须尽责。” “好一本正经啊~嘛，看着办吧，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第764章 征服者莱本托德（上） 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最近心情很糟。 糟透了。 本以为能顺势把玛耶逼上绝境，结果贺拉克图那家伙说逃就逃了，还顺带偷走了他的BBT，这简直就是故意嘲讽他。而且“圣女翻脸突袭血狱”这个事件发生后，他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安抚民心上了，这么个全人界公认的偶像人物突然暴露出惊人的真面目，引起的轩然大波完全超乎所有人想象。 一团乱麻，人心惶惶，他们这些至高者现在也很难办。 为什么难办？ 内部纠纷？ 当然不是。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但是，陛下……” “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但必要的警卫还是……” “别让我重复了！” 罗肖伯恩茨不耐烦地赶走所有属下，亲手把蜂巢皇宫正面的殿门关闭，制造出了一个只有他一人的广阔密室。他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焦躁地在正殿中踱步，挠着头发，一会环顾四周，一会看新赶制好的至高者专用BBT上显示的时间。 他上次如此焦躁还是因为阿格克萨斯那逆子攻陷玛耶不成，反而害得他这个老子被漆原咲舞问询的时候。而这次……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会面，必须小心斟酌要说的每一句话。 然而，说是要小心斟酌，但他其实到现在都没能拿定主意，那些尸位素餐的皇室高官们也都给不出点靠谱建议，一个个都只是小心翼翼地顺着他这个至高者的话说而已。 “罗伯啊罗伯，你组建的班子可不是什么有用之才，只是身居高位者们的自娱自乐而已，朝中重臣若无法在关键时刻有效辅佐君王，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知怎的，当年的家庭教师说过的话忽然在他耳畔响起，惹得他一阵不爽。 “你是标准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你很擅长玩弄权势挤兑掉反对你的人，但对其他的就一窍不通了，这样的你真的适合在这历史的最关键时刻担当一个世界的舵手吗？” ——那你贺拉克图又懂什么？真当自己是全知全能的贤人？等等他好像还真的是？ “没有了逆耳的忠言，你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好自为之吧……” “烦死了！！！” 罗肖伯恩茨冲着无人的空间大吼了一句，但冲着空气发脾气实在太蠢了，蠢到他自己都捂着脑袋直摇头，而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至高者专用的BBT，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蜂鸣声。 罗肖伯恩茨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连忙点开BBT，一边操作一边用焦躁不安的大脑拼命整理说辞——不不在那之前到底该怎么决定？同意？不同意？同意的好处？同意的坏处？拒绝的好处？拒绝的坏处？ 嗡嗡嗡嗡嗡—— 就在他依然犹豫不决之际，BBT上的通讯光幕已经展开了，这又让他产生了新的疑惑——为什么这光幕这么大？一对一谈话的话一个小窗口就足够了，而现在这个光幕已经大到快把正厅分成两半了！ “喂……喂喂？这到底……诶诶诶诶诶！？” 在眼前展开的光景，让这堂堂至高者都大吃了一惊。 —————————————— 玄元大陆的至高者——仙珏圣母同样心情不佳，就连她最喜欢的和美男们群x都提不起兴致了。 “师姐，你……” “没事的，不必多言。” “但是——” “我说了没事的，你们……先退下吧，把门关好，一个时辰内严禁任何人来打搅。” 衣衫不整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去了，而且听从命令把房门紧闭。 现在，偌大的仙宫之巅，这个名为闭关之所实为炮房的宽阔房间中，只剩下仙珏圣母一人。别说冠以“师弟”“徒弟”之名的男宠们，就连那数以百计的随侍丫鬟都全被遣走了，接下来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唉……” 她摇了摇头，随意拍了拍手，房内的一切凌乱就恢复正常，她沾着汗液和其他液体的白玉般的肌肤也变得光洁如新。迟疑了一下，她还是从乾坤袋中取出用于出席正式场合的衣物给自己换上，然后又把如瀑的黑色长发梳理整齐，还用最顶级的仙材给自己上了妆。虽然要见的人并不是男性，但还是必须尽可能慎重，把平日里的傲气压下去，至少不能仪态不端。 要把对方想象成手握所向披靡的力量的怪物，想象成足以决定人界未来的星力量，而非一个年龄只有她零头的少女。 “时间差不多了吧……” 仙珏圣母喃喃自语，取出她的BBT，看着时间。 一切的起源是前不久收到的一份邀请。 平时的话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次的邀请是“特别”的。 有血狱事变在先，如今任何人都不敢无视那个少女的邀请吧？ 昔日那个挫败妮尔丽斯大魔王拯救人界的少女，在血狱事变后就暴露出了其野心勃勃的真面目，让全人界的人们都大受冲击——当然，那也只是底层小民而已，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至高者们当然一开始就对她留了个心眼。然而即便是这样，这个少女的所作所为也太……超乎常识了。 那可是空蝉的力量啊。 能够直接媲美血皇的终极战斗力啊。 若那少女是个内心阴暗的疯子的话，任何让她不爽的举动都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绝对绝对大意不得。 “呼……啊…………” 做好心理准备后，仙珏圣母打开了BBT—— “——什么！？” 然后她就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见远程对话用的光幕扩展到如此尺寸，而且其中映出的光景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本以为是一对一的正式谈话。 本以为打开后会直接看到那个少女的脸。 然而—— “罗肖伯恩茨……？” “仙珏……？” 看到的是意外之人。 准确地说，仙珏圣母一打开光幕，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广阔的黑暗空间。 而黑暗空间中漂浮着无数正方形的小窗口，每个都是一个光幕，仙珏圣母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而离她很近的另一个窗口里映出的是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的脸，老朋友了。 再看向其它窗口，还有其他的许多……真是惊人。仙珏圣母用神识一扫就大致了解了情况，总共666个人界，聚集在这个黑暗空间的窗口数超过了400，绝大部分世界的至高者都聚集于此，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交谈”，从这个角度上看比边境议会的排场还大。 其他至高者们的反应也大致相同，原以为是一对一谈，结果居然是类似……单方面群聊的形式？ 所以说，考虑到一定还有收到邀请到出于种种考虑没有露面的人，人界的几乎所有至高者应该都是那个少女想要笼络的对象了吧？ “各位，各位，各位，欢迎诸位贵宾。” 就在这时，黑暗的正中，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了。 她身着宫装——这种服饰在玄元大陆很常见，所以仙珏圣母一眼就认出来了。 明明没有聚光灯之类的光源，但这个少女的身影却能被看得极为清晰。她一出场，就向所有露面的至高者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就差五体投地了。仙珏圣母和罗肖伯恩茨都认得她，就是她秘密发来了邀请函，而她的主子正是—— “诸位贵宾于百忙之中齐聚于此，实为吾等之大幸，为省时间，吾少言应酬之言，于此刻恭请吾等之主——” 哒， 哒， 哒，哒，哒， 脚步声与黑暗中响起，新的人影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而第一个少女——提耶拉躬身请安，然后融入黑暗中，将舞台让给主角。 薇妮·莱本托德。 看到这位“圣女大人”时，仙珏圣母不禁屏住了呼吸。 薇妮的一身标志性的，白色为底、装饰金线纹饰的圣女袍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不见任何反光的黑色连衣裙，仿佛直接把凝成固态的黑暗披在身上。 而她的眼神…… “这绝不是正常人的眼神”——几乎所有至高者都把薇妮的眼神和他们的发迹史中遇到的最危险的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宛如把人类所有负面情绪全倒在蒸馏瓶里，用慢火反复蒸馏，最终得到的超浓缩物质。即使贵为至高者，面对这样的眼神也十分不舒服。 但是，尽管眼神如此可怖，薇妮的表情依然是轻柔的微笑，形成了微妙的错位感。这并没有冲淡她浑身散发的浓浓危险感，反而更加重了，仿佛一头带着面具的怪物。很显然，此刻的薇妮·莱本托德完全没有了伪装成圣人的必要，她直接展示出了真实的自己。 “人界共666个世界，我们向其中662个世界发出了邀请函，而412个世界的共683个至高者均出现于此，能得到如此多的响应，我也倍感荣幸。” 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又优雅。 “众所周知，边境战场是属于全人类的全新领域，无比广阔的领土，取之不竭的资源，而其最深处更是连接着更高次元的领域。我们本可以共同开发开发边境战场，我们本可以无需拉帮结派，和睦相处，然而……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一切从一开始就被搅浑了。” 薇妮顿了一下，琼首轻点，说出了那个名字。 “血狱。” 第765章 征服者莱本托德（下） “血狱。” 这个词一出，全场的人都有了些许骚动。 薇妮现在所说的自然也是他们所想的，他们一直以来的意见，只不过没人敢在公开场合提及。血狱的眼线无孔不入，他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扑灭不满的火苗，一切反对的意见都是他们不乐于听见的——而他们也没必要听意见。正如技巧是对力量的不足，血狱既然有绝对的力量足以碾压一切，那还何必扮演什么民主至上的好人？ 每个人都想当老大。 每个人都想当领头羊。 不管实现的可能性有多渺茫，但只要假以时日，只要能正常竞争，那么可能性终有一日会增大。 而血狱这个庞然大物把这渺茫的希望也阻断了。 任何人都不可能乐于永远屈居于某人之下的。 大家心里都清楚，血狱也知道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血狱的霸道蛮横已经严重影响了所有世界的正常发展，他们乐此不疲地推行自己组建的秩序，独占本应被所有人平等享用的资源，如果让他们一直一家独大下去，我等就永远不会有未来。” 薇妮的语气十分诚恳，而且诚恳中带着激昂，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是真心诚意的吧？ 然而，她那污浊的可怖眼神把一切都毁了。 眼神是神态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若神态不对，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薇妮·莱本托德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换言之，她从一开始就没试图隐藏自己的野心。 “现如今，血狱的内部已经初步陷入混乱，虫姬的作乱以及我的行动也让他们的威严大受打击，而各个世界也暗中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所以我认为——若要揭竿而起，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这听上去或许过于急于求成了，但如果这次机会过去，等血狱缓过劲来，那下一次机会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了。而且等尘埃落定，血狱一定会展开有史以来最残酷的肃清活动，彻查一切反抗力量，这样一来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上层若崩溃，其责任不仅在于肆意妄为的上层，还在于听之任之的下层，如果我们继续沉默下去，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听起来充满正义感的诉求，将力量注入话语，感染力又上一层楼。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边境战场未闻有流血而牺牲者，此人界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我薇妮始！为了迎接好时代的到来，我已经打响了第一枪，我愿意以身作则，敲打奸佞，警醒世人！若各位真有让这世界发展得更好的意愿，若诸君和我一样心存正义感无法容忍血狱的猖狂，若大家能够理解我的所愿所想，我希望——各位把力量借给我！血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只有万众一心才能与之抗衡！所以我才会将各位召集于此！” 最后—— “各位，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为了共同的祈愿，献出自己的力量吧！！！” 以最最慷慨激昂的一句话作为结尾，薇妮长出一口气，睁大真挚的双眼环视全场—— ——虽然她的眼中一点所谓的“真挚”“正义”“高尚”都没有。 浓缩的浑浊感情如同火焰，在她瞳孔中熊熊燃烧，毫无熄灭的迹象。 如果她真的想说服至高者们站在她这边的话，她的眼神未免也太吓人了，而且说出的话未免也太幼稚了，简直就像……对，就像一只疯狂的怪物披上真善美的外皮，玩闹一般诉说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这弄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姆嗯……要不，就这样吧？” 而薇妮忽然嫣然一笑，脸上那充满正义感的表情迅速消失了，换上了兼具妩媚和阴森的诡异笑容。 “啊啊，抱歉，各位，刚刚我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大堆令人作呕的傻话啊……不过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吧？从今以后这‘圣女’的外皮就再也用不到了，所以我最后披上它说些蠢话以示缅怀，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噗。” 薇妮拍了拍手，同时所有至高者的BBT都提示收到了新东西。罗肖伯恩茨和仙珏圣母也立刻查看，随即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非常完整的血晶宫构造图，以及其周边地区的详尽地形图，甚至还有血狱兵力的部署情况…… 血狱对这些详细信息的把控都是非常严格的，而且设置了各种反侦测的禁制，这位前圣女是怎么搞到这些的？ “这些是见面礼，你们可以收下。当然，删掉也可以，一切取决于各位至高者自己。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而且只要继续听下去……” 薇妮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哦？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无数大事的人，有些废话我应该就不用说了吧？现在立刻关闭通信，删除我刚刚发的东西的话，还可以假装无事发生过。那么，有人退出吗？” “““““““““““““““““………………””””””””””””””””” 当然没有，不可能有。 天知道到了现在还打退堂鼓的话会招致怎样的报复？ 就算薇妮真的无心报复，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参与这密会的都有谁了，只要有一人向血狱告密那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这样一来就形成了麻烦的相互牵制，所有人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很好，很好，鼓鼓掌，啪叽啪叽啪叽……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哦？” 薇妮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终于说出了正题。 “一个月后，我会对血狱发动全面战争，届时我会倾尽所有的力量。” “““““““““““““““““………………””””””””””””””””” “而各位所面临的……无非就是个无聊的站队问题，选择血狱，还是选择我？我当然希望到场的所有至高者，以及他们所代表的世界，全都站在我这一边。” 说罢，薇妮止住话头，留出供至高者们考虑的时间。 全场皆静。 然后—— “……我认为，既然阁下想让我们做出选择，那自然应该给我们一些担保，是吧？” 终于有至高者带头发话了，其他所有人也立刻点头认同——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薇妮只是为了营造戏剧效果故意等人提问而已。 “说得好，我需要给出担保，给出‘胜利’的担保。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以我现在的掌握的所有力量，对血狱发动全面进攻的胜率在五成左右——但如果有各位的加入，胜率至少能提高到八成。” “‘八成’？阁下是指……凭借阁下的，那个……嗯……” 那个至高者说到一半停住了，面露犹豫之色。 他想问的，同时也是所有至高者最迫切想问的。 薇妮的依仗。 薇妮敢公然和血狱对着干的依仗。 她的底牌。 “没关系，尽管问吧。” “……阁下找到了‘控制空蝉的方法’一事，是真的吗？” “呵…………” 薇妮打趣般看着他，然后——轻轻拍了拍手。 “我知道了。” 哗——————————！！！！ 一片漆黑的空间突然变得强光照亮，所有至高者不约而同透过光幕看向薇妮所在的空间的上空——就在那里，一团世界上最最绚烂的烟火凌空爆发，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盘踞了整个天空！ 远远看去宛如浓缩的星云，光点、光斑和复杂的光雾构成了无比庞大的整体，同时不断辐射出连至高者们都胆寒不已的极为恐怖的驳杂能量！所有至高者几乎是下意识地进入了临战状态，尽管是隔着光幕看，但极端惊人的威压感甚至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 这正是空蝉无疑！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掌声有请，被我的理想所打动，最终成为‘我’的同伴的——空蝉！” 薇妮宛如魔术师般夸张地张开双臂，而她着重强调了“我”这个字眼。空蝉只听命于她，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动歪脑筋——这是**裸的警告。而至高者们立刻一阵骚动，虽然那场针对血狱的袭击非常令人震惊，但薇妮自身偏弱的实力摆在那里，比起“她让空蝉臣服与她”，人们更愿意相信“她只是是靠一系列精密安排诱导空蝉袭击血狱的”…… 而现在，薇妮干脆利落地抹除了这个想法。 有了空蝉做后盾，薇妮本身的力量强弱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然而—— “抱歉，贫尼也有个问题。” 说话的是佛法世界大自在天的至高者，自从上一代至高者蓝毗迦叶死后，就由新人代行至高者之职了。蓝毗迦叶在血狱组织的对空蝉作战中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事后证实他是被幽浮（血皇烨）杀死的，可以说所有在场者中，大自在天对血狱的态度是最不满的。 “请讲？” “恕贫尼直言，莱本托德小姐的承诺确实是有力的，只是……不知‘八成的胜率’这一说法是从何而来？” “您的意思是？” “既然空蝉已经皈依到阁下……皈依到‘身为人类’的阁下麾下，那么它对于其他有灵智的强大界兽的号召力就会锐减，无法组成像过去那样所向披靡的界兽大军，这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确实如此呢。” “王对王，将对将，至高者以下的战斗力基本可以不用考虑。若届时真要举大计，假如用在此的所有人组成全由至高者组成的精锐队伍，就算用空蝉拖住了血皇，但血狱的其他力量也不容忽视啊？” “确实如此呢。” “月神武圣剑帝等血狱众干部皆是人杰，他们若一起出手，足以抵得上数百至高者，何况血狱还有臭名昭著的血兽大军，再说一定也有不少至高者会站在血狱那边……综合来看的话，就算是空蝉加上至高者联军，也顶多是勉强和血狱打成平手而已，‘八成胜算’谈何之有？” “确实如此呢。” 薇妮的笑意更浓。 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尖尖的犬齿。 “所以，我还有另一个能左右胜负天平的秘密武器。” 第766章 终末之音 岁月流逝， 光阴荏苒，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 ——这几句话是那个人对我说的。 当一切都结束之时，那个人面带清澈的微笑，如是说道。 我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高兴？悲伤？愤怒？喜悦？松了口气？五味杂陈？ 大概，“没有情绪”也是心情的一种吧。 活着的人也是，死去的人也是，玛耶也是，整个六百六十六个世界也是，一切都经历了太多了。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要脆弱，身处其中的我们更是一碰就碎的泡沫，顺着命运的巨浪起起落落。当疲惫感取代了成就感，当解放感压倒了绝望感，你就很难判断自己究竟是赢是输。 或许所有人都是赢家。或许所有人都是输家。 ……我坐在陈旧的书桌旁，在昏暗的灯光下摆弄着手中的笔。 现在是新历23年。 距离直接冲击了所有世界并造成不可挽回之事的最凶最恶大事件，已经过去了5年。 距离不久后发生的更凶更恶超级大事件，已经过去了4年。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四年转瞬即逝，说到底还是太短了。四年时光不足以抹平伤痕，不足以冲淡不安，不足以让心灵愈合，甚至不足以让人们从阴影中走出来。包括我在内，我现在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的话，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度过最后时光的样子。 逝者如斯，纵使伤口止血也会结痂，就算结痂剥落也会留下永久的痕迹，“时间能冲淡一切”什么的终究只是用来自我安慰的伪命题罢了。 迟疑了许久，我终于好好握住笔，让笔尖落在纸页上，尝试着划拉了一个单词——或者说一个人名“Nillith”，但马上又停笔了。我该从何处开始写？从最开始？最开始又是什么时候？“虫姬”这个人开始发迹？“圣女”这个人开始崛起？或者更早一点，两人的出生？亦或是边境战场的诞生？血皇烨的发迹史？如果不断往前追溯的话，大概可以写出一篇波澜壮阔的人界纷争史吧？而我也在这历史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后人们考证这段历史之时，一定是避不开我的名字的。 我的名字……吗？ 写到这里时我又迟疑了，“我绝对没什么值得风光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从一个无感情的叙事者的角度写下发生的一切，但这实在是太难了。回过头想想，我可真不想在这段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啊……然而，连我自己都避不开自己。 我尝试着整理思绪，我尝试着从自己的角度重新理解发生过的一切。传统的“是非对错”什么的已经完全无法被用于评价这一切了，毫无规律的乱斗，走向混沌的世界，谁赢谁输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边境战场将迎来新的独裁者。没有所谓的道义，没有所谓的仁慈，每个人都只是被自己的利益和他人的野心煽动，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其中。 然而……讽刺的是，在像剥卷心菜一样剥开重重或华丽或丑陋或恢弘或渺小的外皮后，在最中心位置发生冲突的少女们，她们冲突的理由说到底就只是“争个是非对错”而已。 至少身为当事人之一，我是这么理解的。 而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了问题所在。 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无法摆正我自己的定位。 我是什么人？ 一个没有自己的意志的可怜虫？ 一个在命运的大潮中随波逐流的浮萍？ 一个仅仅在最后才终于干了点正事的废柴？ 嘛……其实这种自虐式的妄自菲薄我也差不多厌倦了。 说到底，这或许只是个有关成长的故事吧？ “成长”，非常老套，非常陈词滥调——将来可能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读到我这本回忆录的你肯定会这么想吧？我也不太喜欢成长这个词，只是听到就有种令人作呕的俗套感，“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这句话早就成了烂故事的标签了。 ……至少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但我早已改观了。 “成长”是可贵之物。 可能是世界上最可贵的。 曾为虫之人。 曾为孤独者之人。 曾为不肖女之人。 曾为怨妇之人。 或许……还包括了曾为极恶之人。 这是所有人的成长，是人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成人礼。 翻开我的回忆录的你。 请记住，你所见的一切都是不传之秘，愿你读完之后永远烂在心里。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卷十七， 死之舞，完 次卷，最终卷，虫之逝 当漫长的路终于走到尽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最终卷更到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我会开新书《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目前还是暂名，征集更好的名字中），新书已经写了十来万字了，全新的世界观，主角为男，体裁和风格都会有所不同，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然后作为传统环节，把目前敲定的几个主要人物的目前可公开设定公开一下。 新书预告第一弹：主要男角色们！（四大女主放在下一章番外介绍） ··· ··· ··· 周羽弘 背负第一男主角之名的男人。 华籍华裔 开局18岁 黑发。 黑瞳→深蓝瞳 是帅哥。 极强的责任心+容易给自己施压+偏执+迷之禁欲+轻度自虐倾向+潜意识中排斥弱者的性格，而且很容易被道德良知大义之类的束手束脚。 极强的天资，优秀的身体素质，脆弱而强悍的意志，高考省状元级别的头脑，综合实力极高，能和拉泽尔、伊亚分庭抗礼。 惯用武器为右手的短刀“血妆”和左手的左轮枪“雷明顿”。 布甲+皮甲的轻便装备，仅在胸口部分包有金属保护要害，能让人看一眼就联想起盗贼职业的装束风格。底衣为材质柔顺的黑色织物，外面套一层编制有防御系咒文的深蓝色硬质布衣，在外面是黑色的皮甲。上身皮甲外还有类似战术背带的装束，上面挂着大量小型道具，包括伤药、解毒药、炸弹、震撼弹等，还有一个小号匕首。腰间是简易的刀鞘和枪套，要带上挂有备用特殊弹药的弹药包。腿上是紧贴双腿的布料+皮料混合的裤子，脚上是铭刻有消音、减小冲击和辅助增强脚力的铭文。 左手寄宿有特殊技能暗影之触，可兼任施法媒介。 使用法术多为辅助系。 敏捷+潜行+高暴击的战斗风格。 擅长独自行动、暗杀、游击战和单挑，擅长利用环境，和他人组队反而容易束手束脚。 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爱好，比较偏好斯拉夫风格的民谣，没什么物欲，大部分时间都过着打完怪睡觉睡醒了打怪不断压榨身心的日子。 “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抱歉，你们这是在给我添麻烦。” ··· ··· ··· 拉泽尔·杨LazarYoung 背负？？？之名的男人。 华籍德裔 开局21岁。 深棕色发。 灰瞳。 是美男子。 ？？？的性格。 惯用武器为右手的巨剑“狂王”和左手的手链“爱斯蒂亚” 对身上穿的装备的实用性没太大要求，喜欢在战斗中身着很正式很庄重的衣装，以至于常常和战场格格不入。里层是衬衣，外面一层穿着类似地球的西装的黑衣，用料和剪裁都属上乘，构造简约大方，领口袖口衣摆等处有淡金色的花纹装饰。外面披着形似短风衣的外套，上面装饰有暗金色的饰物，看上去很不便行动。腿上是西装长裤，脚上是锃亮的皮靴，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会出现在战场上的类型。 胸前烙印有特殊技能恶魔爪痕。 使用法术涵盖各种类型的全能型。 用绝对的力量和人数优势正面碾压的战斗风格。 擅长一对多、驱使部下和人海战术，善于笼络人心，不论单干还是组队都如鱼得水。 天赋、力量、头脑、意志等各种综合能力破格的高，能和弘哥及伊亚分庭抗礼甚至略胜一筹。 喜欢古典音乐，高雅艺术，美食，也喜欢钻石珠宝等一切奢侈品，非常重视品质和排场的男人。 “告诉我啊，羽弘，你会如何填满一颗孤独又空虚的心？” ~~~~~~~~~~~~ 拉泽尔：喂羽弘？ 弘哥：干啥子？ 拉泽尔：好不容易登场了，别这么闷啊~ 弘哥：呃，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拉泽尔：没办法，我献歌一曲炒热一下气氛 （音乐start） “那是谁，是谁，是谁——あれは誰だ，誰だ，誰だ 那就是，弘哥——あれは，弘兄 弘哥マン，弘哥マン——弘兄マン，弘兄マン 背负着男主角之名——主人公の名を受けて 舍弃了一切（指作者的宠爱）来战斗的男人——すべてを捨てて，たたかう男 弘哥之剑是饮血剑——弘兄の剣は血飲剣 弘哥之手是暗影触——弘兄の手は影触 弘哥之枪是雷明顿——弘兄の銃はレミントン 弘哥之脸是面具脸——弘兄の顔は仮面 男主之力，集于一身——主人公の力，身につけた 正义的英雄（确信）——正義のヒーロー 弘哥マン！弘哥マン！——弘兄マン！弘兄マン！” （音乐end） 拉泽尔：给点掌声谢谢！ 弘哥：你唱你horse呢 第767章 火化十 风暴将至—— 风暴将至—— 风暴将至—— 紧绷到让人神经过敏的气氛在整个人界蔓延。 虽然没有人挑明，但当今的人界局势已经危及到了什么地步，对事态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 自从边境战场初开以来，直到现在为止，最大规模的冲突已经近在咫尺了。 边境战场的势力将迎来一波大洗牌，血狱构造的辉煌又虚幻的王朝究竟还能持续多久？它是依然作为霸主君临，实现长久的统治，还是在短暂的辉煌后狼狈地滚下历史舞台？世界究竟会走向何方？ 没人知道。 但各个世界的高层对紧迫的现状都心知肚明。 血狱那边当然也有了戒备。 至高者们首先要做的是“站队”。 是继续跟从越来越霸道蛮横的旧王者血狱？ 还是追随冉冉升起的、拥有足以撼动血狱的力量的新星？ 血狱有着雄厚的底力，但他们的作风和态度之差人尽皆知。 而薇妮一方虽然实力稍逊，但目前来看绝对会比血狱更好——至少不可能比血狱更差了。而且薇妮势力的体量相当之小，小到只有寥寥几个核心成员，一旦她们成了气候组建势力就必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包括足够的高层人员……到时候在对血狱战役中表现亮眼的至高者必然能直接进入高层，地位飞跃，而且是先到先得。 至高者们接下来要做的是“自保”。 如果血狱势力和薇妮势力真的要正式开战的话，至高者之下的力量自然是不堪大用的，能在最凶险的最前线派上用场的……也只有至高者了。这次恐怕会比之前的空蝉讨伐战更危险，毕竟比起空蝉这种远离常识之物，还是血狱这种近在眼前的庞然大物更有现实感。 血狱一旦出手必然是大肃清，绝不会留任何余地，薇妮那边想必也是一样吧？不论站哪边，失败的后果都极为严重——或者可以说两边后果都是一样严重的。 既然后果一样严重，那么该如何抉择？ 当然是选胜率和回报更大的。 另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理由—— “我手中握着的‘空蝉’和‘被世界厌恶者’这两张底牌，再加上各位的协助，已经足以让天平向我们倾斜了，但是……” 那个少女如是说道。 “……我知道的哦，大家还非常关心另外一件事。” “关于‘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的事。” “或者说，关于她脑子里的‘能够毁灭边境战场’的‘知识’。” “这样的知识决不能放任外流，更不能让她落到血狱手里，必须要由我等接管才行……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薇妮·莱本托德的这句话到底包含了几层含义？ 是煽动还是警告？ 是明辨利弊还是宣誓主权？ 从一百个角度理解，她的话就有一百个意思，但唯一的共同点是——对于薇妮而言，妮尔丽斯·泽拉赫十分重要。 —————————————— 血晶宫，屋顶血池——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血池正中依然翻腾着泡沫，一大团血沫之中探出一只鲜血淋漓的、仿佛被硬生生扒掉外皮的手。那只手颤抖着，摇晃着，然后轻轻伸出食指—— 随着她的动作，一团纯白色的火焰突然从虚空中剥离出来，像一只古怪的大鸟一样在半空盘旋一周，然后缩小成一簇小火苗落在这根食指上。 短暂的寂静，然后—— “别来无恙啊，业火酱……呼呼呼…………” “…………切。” 被称为“业火”火苗摇曳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少女的声音。 “亏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啊，烨！” “态度别这么差嘛，我可是有在好好关心你的……” “如果你所谓的关心就是‘哎呀我想到了，你和真言酱去当那三个**毛丫头的监护人吧，如果她们反杀耍性子的话你们要陪她们哦’一句话撂下，结果我和罗刹真言跟着小蝶‘叛逃’之后你却一直不闻不问的话，那你可真关心我啊？” “没办法啊……我当时是被祭罹那家伙吃了又吐了的状态……没办法没办法的啦……” “反正你只是想让我们监视那几个小丫头吧？” “诶我没说啊？我只是想给你们找点事干罢了，小蝶凛华萌月什么的完全无关紧要啊，你们几个开心是最重要的。”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过分啊，开心？我差点莫名其妙被泽拉赫弄死了啊？而你居然还不让我报复回去？凭什么？” “凭她是我可爱的后辈啊~~何况你居然败给她了哦，战斗力比她强的你败给比你弱的她了哦，羞不羞啊？” “哪怕她想杀了你？” “哪怕……啊啊，是啊，如果她真能杀了我，那我还挺期待的呢……” 但是—— “还是算了，毕竟，我可不想死啊，噗。” 血池中升起四个肉块，每个肉块上都是独立的一个面部器官，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眼睛眯起，嘴巴翘起一角，鼻子皱着，组合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一个很嘲讽的表情吧？然而是分离的。 “我超怕死的，我绝不会为任何人或任何事主动去死，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小矜持。” “我可真的不明白你为啥这么怕死，明明体内都有数以亿计的生命了，但你还不满足，不停地吞噬生命吞噬生命吞噬生命……为什么？为什么对生如此执着？你应该早就厌倦这世界了吧？” 白色火苗忽然膨胀，汇成了一个人形，这是业火的拟人形态——褐色肌肤白色秀发的美少女。 “你已经太久没有过生活的刺激了吧？你对‘活着’的热忱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吧？说到底你当初去闯魔界……根本不是‘脑子一热’，而是真的想自杀吧？” “想啥呢你，我是认真想活着的……‘对生命的执着’的有无是区分人类和怪物的重要标准，我还想当人类呢。” “我可看不出来……” “我在想，我啊……要不要亲自去和妮尔丽斯见上一面呢？” “哈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惊讶干啥？说起来，我还有活想交给你来着。” “把真言酱也一起叫过来吧，你们现在对外对内都是‘下落不明’的状态，所以也好行动。” “什么活……” “如果开战了的话，麻烦你们到妮儿小妹妹那边溜一圈。” “……………………………………你认真的？” 第768章 地狱的钥匙 这一次，我昏迷了整整三天。 而且醒来的几个小时内都伴随着类似宿醉感的……头晕、反胃、头重脚轻的感觉。而且昏睡三天并没有起到休息效果，头晕目眩现象结束后，又过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我浑身的酸痛才好转。接下来的一天内，我不得不在他人的搀扶下才能进行基本的日常活动，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个关节锈蚀而且很久没上油的机器人。 而我的身体状况终于恢复了一些时，坏消息又来了。 不……该说是我已经有所预料的消息吧？ “薇妮·莱本托德正在召集兵力，她向几乎所有世界的至高者发出了邀请，而超过四百个至高者都回应了她。” 通信光幕中的钢铁之王看上去十分烦躁，话说他原来真面目长这样来着？ “我们的同盟世界也受到了邀请，其中有的回绝了，有的响应了——那个魔法少女世界‘朵法拉’，该说她们是太蠢了还是聪明过头了？朵法拉的至高者参与了薇妮发起的密会，结束之后果断就把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告诉我们了。” “她们就不怕招致毁灭性的报复吗……呜哇哇哇哇哇…………” 光幕中站在钢铁之王身旁的黛吓得花容失色，她是真的很担心……话说，钢铁之王回马西阿罗稳定局势商讨大计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黛也屁颠屁颠跟去了？而且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而且展露真面目的两人看上去都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就像是一对初中生……甚至小学生情侣，走在路上看到时会令人会心一笑的那种。 “…………泽拉赫，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我觉得两位真的非常般配，你们能修成正果我也很高兴。” “你在找茬吗！？”“唔诶诶诶诶被妮尔妮发现了！？” 两个人做出了正好相反的反应，钢铁之王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而黛捂着通红的脸扭个不停。 “总之，谢谢钢铁之王先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感激不尽。” “等等，泽拉赫。” “还有什么吩咐吗？” “…………” 钢铁之王正要张嘴说什么，然后眼角余光瞥到了竖着耳朵听的黛，犹豫了一下，随即改口。 “总之……你好自为之，别做什么傻事，也……没必要有无谓的心理压力。” 说完，通信光幕就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只留我坐在小木屋的饭厅中，对着BBT沉思。 果然啊。 钢铁之王和看上去完全不同，其实是个十分温柔纤细的人，明明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却在关心人方面不怎么坦率……不，大概正因为六七十岁了所以才不坦率？就像那种嘴上说着“小孩子不懂事很烦”但实际上非常爱护孙辈的闹别扭老爷爷？这么一想就觉得他更可爱了。 不过，他的建议…… “好自为之，别做什么傻事，也没必要有无谓的心理压力” 这应该不只是他的观点，也是所有人的观点吧？ 我是薇妮发动战争的导火索，对失败的不甘和对我“将死的事实”的无奈和绝望点燃了她，于是她走上了代替我杀死烨的道路，一直在试图改变我的她，反而走上了我的老路。 秋米拉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不是我的错”，小蝶他们也都说了类似的话。诚然，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归根究底是薇妮自身的问题。她的野心，她的自负，她的疯狂，她对力量、权力和地位的渴望……就算我并没有寿命限制，就算能顺利把我收入囊中，她也必然会在不远的未来以君临人界为目标发起行动，她就是这样的人。 “妮尔丽斯·泽拉赫活不过十九岁”充其量只是个导火索而已，让薇妮的人界征服计划提前了，让她更早地向世人展露本性。 但……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用了。 错误在谁？谁是始作俑者？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这些全都不再重要。重点是，薇妮已经开始集结兵力，她的目的不是简单地构筑双雄并立的新冷战格局，而是要让一方取代另一方，倾尽全力击杀血皇，并亲自取而代之。 空蝉可以和血皇一对一，至高者大军可以用来对付血狱的上层干部和下层兵力，其余的不足就由科黛伊洛弥补，这个被世界厌恶者是让胜利的天平向薇妮倾斜的关键。我已经隐隐意识到了，或者说我早有预感——如果真的存在能降服科黛伊洛的人的话，那个人必然在我们之中。海德里希家族的恩怨，马格纳斯先生的准备，还有塞卓昂……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待到战争开始之际，他们绝对会作为第三股力量奔赴战场，和科黛伊洛做个了结。 小蝶、钢铁之王和贺拉克图等人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当观众，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薇妮若取得胜利，那么首先遭遇灭顶之灾的就是这些人。小蝶会死，钢铁之王会死，贺拉克图会死，马格纳斯会死，圣安德烈会死，黛会死，我的三位同伴会死，我的恋人会死，玛耶和马西阿罗大概也会遭到种族灭绝级的大清洗。 事态严峻。 “不阻止薇妮可不行”——我是这么想的，但我的愿望只是微不足道的火苗，在残酷的实力差面前只有被扑灭的份。我们这边就算倾巢而出倾尽全力，也顶多只能尽可能降低科黛伊洛的威胁而已，至于打倒有空蝉护身的薇妮？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 “你知道的吧，自己的立场？” 小蝶走了进来，她的出现总是十分突然，吓人一跳。 “我知道的，我脑子里装着的……‘知识’。” 能够在字面意义上毁灭世界的知识。 以血皇之血为媒介，召唤界外巨兽从外部对某个世界进行打击。所需材料只有富有活性的精炼的血皇之血，只要准备好仪式和法阵，即使是实力没那么强的人也能轻易实行。这股力量和空蝉或血皇或什么被世界厌恶者不同，是任何世界都有行使能力的最强武器，而且没有任何防御的办法……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大体的实施过程几乎所有人都透过萌月的“直播”知道了，但其中的具体步骤呢？仪式都有什么详细的组成部分？法阵如何构建？具体怎么操作？其中用到了哪些技术哪些理论？这一切都不是看看就能了解的。 如果用基准世界“地球”来打比方的话，我就是全地球第一个发明核弹并差点成功引爆它的人。地球上的众多国家都围绕制造核弹的知识展开了明争暗斗，想尽办法挖走核弹的发明者，只为了让自己也能拥有这力量。 然而—— “但……小蝶前辈你也是知道的吧？到了这一步，‘我本人会怎样’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倒也是啊。” 制造了核弹并率先将其投入实战的人究竟对世界造成了什么影响？仅仅只是炸平几个城市？当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干了什么，而是让世人意识到“还有这样的东西”“原来还可以这样”“我们或许有能拥有同样的力量”……说好听点是启迪了人们，说难听点就是打开了新的通往毁灭的大门。 “就算最终谁也没得到我脑子里的知识，各个世界——不管有没有条件——都会依照我的思路展开对这类‘灭世武器’的研究，或许过不了太久，‘不用血皇之血也能召唤界外巨兽’的改良版方案就能出炉。”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界史上最具灾难性的军备竞赛……确实如此呢。” 从长远来看的话，“找到了便捷易行的灭世方法”大概才是我最深重的罪孽，这份罪孽甚至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赎清。 “妮尔妮……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时候个人的心情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只会添乱。” “我不会添乱的。” “但是……” “如今放眼全世界，除我之外还有谁的话是薇妮有可能听进去的？” “话虽这么说，但……谈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是‘谈判’，我是想让她理解，让她真正明白我的所想所愿，让她明白……她如今走的道路是错误的，让她明白她只是在步我后尘，让她知道她只是在自灭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不是要与她和解，我只想……让她悬崖勒马。” “这想法天真过头了哦。” “我知道，所以也只是‘想法’而已。” “……真的？” “真的。” 血小蝶抿着嘴盯着我，然后放弃般叹了口气。 “我大致明白了……如果你的说辞放在别的地方就是标准的智力障碍发言，但从历经了这么多并经过了认真思考的你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谢夸奖……？” “不是在夸你哦，不过……我劝你放弃吧，既然你命大躲过了这一劫，那你最好就在碎片空间老老实实呆着，就算你想跑，我们也会把这里完全封锁住的。” “但我剩下的时间恐怕连两个月都不到了哦，就算真被抓住，到时候我也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那些至高者们有的是稀奇古怪的手段从你脑子里挖记忆，就算你到时候死了，他们只需——” “我的死和普通的死可不一样，那是从灵魂到精神到肉体的全面朽烂，我死了，那么我的一切都没了，我脑子里的一切也会随之永久消亡，没人能得到。” “…………” 我努力露出微笑，但她又叹气起来。 “别笑着说出这种悲伤的话啊，白痴……” 第769章 幼橙 “我的死和普通的死可不一样，那是从灵魂到精神到肉体的全面朽烂，我死了，那么我的一切都没了，我脑子里的一切也会随之永久消亡，没人能得到。” “…………” 我努力露出微笑，但她又叹气起来。 “别笑着说出这种悲伤的话啊，白痴……” “诶嘿嘿，我突然觉得当个笨蛋也挺幸福的。” “哪里幸福啦！” “小蝶前辈其实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大家都是同龄的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没必要故作深沉哦~” 说着，我戳了戳她头上的发旋，她像小猫一样摇晃着头把我的手拨开。 “别随便碰我头发！喵！” 啊，真的喵喵叫了。 “但是很有趣啊~小蝶前辈的头发很漂亮，长得也很好看，我都自愧不如呢。” “我倒觉得你更漂亮一点……哎呀我跟你闲扯什么呢，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住没？” “‘别随便碰我头发，喵！’来着？” “不是！” “‘我倒觉得你更漂亮一点’？诶嘿谢谢夸奖。” “别给我打马虎眼！‘既然你命大躲过了这一劫，那你最好就在碎片空间老老实实呆着’，别让我多重复了！” “好~~~~”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咕哝着“你怎么越来越像米拉米拉了，米拉米拉反而越来越像你了”，摇着头离开了。 一楼的客厅中又只剩下我一人。 此刻，我终于感觉脸上的笑容像春日冰融一样消失了。 心事还是有很多很多。 薇妮会静下心听我的声音吗？ 她会理解我吗？ 她……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 真的会杀死血皇吗？ 杀了血皇，她自己登上王位？ 还真是有趣的命运轮回。 昔日，我想杀死烨，薇妮想阻止我，但她并不是为了保护烨才阻止我的。 今时，薇妮想杀死烨，我想阻止她，但我也不是为了保护烨才阻止她的。 到头来好像都是我们两个人争来争去，我是为了活着，她是为了称雄，原本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甚至是有合作的可能的，然而“她爱我”“我将死”是让我和她对立的根本原因。但是……秋米拉也说过，我也早就意识到了，“我对于薇妮而言只是个便于炫耀的战利品”这个事实我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口口声声要让我“获得人性”，让我“懂得爱情”的她，或许才是离爱情最远的那个。 对她而言，追求即是占有，伴侣即是战利品，爱情实质上只是镶在她王冠上上一颗宝石，而非铭刻在心底的感动。 薇妮从来都不是理想主义者，正相反，她很现实，极端现实。 坐在身下的王座，握在手中的权柄，戴在头上的王冠，拥在怀中的佳人，才是最最实在的东西。 爱情只是点缀，也只能是点缀。 如果她有着远大的宏图和足以服众的理想的话，她必然是那个配得上“乱世英豪”之名的枭雄。 可惜她不是。 有野心和有理想是两回事，头脑聪明和知大事晓大义是两回事，秋米拉说的“你只不过是个三流小反派而已”之言并非只是挑衅和唾骂而已。越是了解薇妮，我就越发现她的本质和过去的我是一样的。为了一己只愿活着，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对道德良知予以唾弃，不愿相信人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份不成熟。 那份致命的幼稚。 同样是为了一己之愿差使别人，挑起争端，历史上真正的征服者和幼儿园里的孩子王究竟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成熟与否。 区别在于是否有足以支撑野心的胸怀。 区别在于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区别在于能否真正意识到自己背负的责任和义务。 我们还不成熟。 我们还是孩子。 我们还未长大。 我们虽有才能，虽有力量，却仍抱有孩童的幼稚和任性。 所以我们把青春的能量用在了破坏而非创造上。 所以我们罔顾法律，我们抛却良知，我们制造灾难，我们践踏人心，而我们非但不以此为耻，反而还沾沾自喜。 我们以为我们什么都懂，我们以为我们比大人们还要伟大得多，我们会把逆耳忠言当成耳旁风，我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受到制裁。我们会和我们一样幼稚的人拉帮结派，像玩黑帮游戏的小学生一样自立山头，甚至以为自己就是王，就是征服者，就是神。 然而我们不是王，不是征服者，不是神，不是叱咤风云的枭雄。 甚至都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我们只是孩子而已。 而且由于先天的缺陷和后天的正确教育和引导的缺乏，我们其实比同龄人还要晚熟。 所幸的是，即便是不可救药的我，现在也总算有了些微的成长。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我们必须长大成人。 人不能幼稚一辈子，也决不能错一辈子。 薇妮，请你明白，我不是要否认你的野心，只是这样的宏图和野心对你我还太早。或许世上有很多做好了准备的十七八岁少男少女，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你或我，我们都太晚熟也太幼稚了。当年空有力量和头脑、内在却一片空白的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对整个世界发起挑战，然后理所当然地惨败。一个内心依然稚嫩的孩子，仅凭着怄气般的理由和缺乏责任感的野心，就对无可触及之物发起缺乏长远考虑的挑战，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在这世界上我对此是最清楚的。 你走在了我的老路上。 你是我命运的共同体。 你和我是硬币的正反面。 所以，只有你，我必须阻止。 只有你，我无法听之任之。 只有你，我必须矫正过来。 只有这一次，我绝不能输。 为此—— “……米拉？你在偷听吧？” “呃诶！” 木屋窗外的露出的头发翘着的头顶颤了一下，安静了两秒，然后悻悻然的秋米拉进来了。 “原来被妮儿发现了啊……” “血小蝶和我谈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哦，米拉不擅长隐藏呢。” “切。” 她嘟了嘟嘴，做到我所坐的长沙发的另一侧，侧着眼睛观察我的反应，见我反应如常，她才蹭蹭蹭地蹭到我身边，像小猫一样倚在我肩上—— “米拉拉捕捉成功！” “喵嗷呜汪！？” 一把抓住！抓抓抓！把她抱在怀里蹭脸！接招！咯吱咯吱攻击！ “喵哈哈哈哈哈好痒好痒好痒！妮儿停——住手——” “嘿呀嘿呀嘿呀嘿呀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哈哈哈哈哈哈呼啊咿呀养养痒好痒！别别别挠我了人家怕痒呜呀呀呀呀呀！！” “看招看招看招！” “噫哈哈哈哈不行我要反击——反击——嘿——！！！” “呀！？” 她突然来了一套漂亮的腾空→转体→降落→压制，先落下的手把我原本在咯吱她的双手压制住，然后她的下身也随之落下—— 撞！ ——她裙下那只穿着轻薄内裤的部分直接坐在了我的脸上。 “………………” “………………” 这是一股让人联想到费洛蒙的奇妙气息，比想象中的干爽，还附带有少女香汗的味道， ……好吧，我承认，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算回过神的她触电般弹起，脸蛋红透了，支支吾吾咿咿呀呀地不知在嘟囔什么，呜哇糟糕太可爱了！ “呃这个那个就是那个对不起把奇怪的部位贴你脸上了啊啊也不是奇怪就是啊呀对女孩子而言很重要的好像妮儿也是女孩子来着反正就是很重要而且有点羞羞的那个呜呜呜今天还没洗澡如果感觉闻起来很奇怪或者很潮湿的话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是水比较少的啊不对我在说什么请忘掉总之就是那个对不对不对不起……如果恶心到你了让你困扰了我抱歉……” “诶……与其说是觉得困扰，不如说我还挺高兴的……” “啊呃呃诶！？” “没人会讨厌喜欢的人的**吧？倒不如说一定会想更加欣赏更加品味的……哎呀我说什么呢。” 看来我也被她搅得变奇怪了，我拍了拍发热的脸颊，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正经一点。总觉得我现在时不时会产生奇妙的想法，有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贪婪感觉，不满足于只是牵牵手搂搂抱抱唇舌相接的程度，想要更加的……咳咳！ “米拉你对情侣之间兴奋度达到顶点时会做的事感觉排斥吗？” “诶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糟糕，一不小心把下流的想法说出口了。 但是果然我还是…… 怎么说呢…… 一般，都会想的吧？ 而且我们正值青春年少，应该都是对那种事感兴趣的年纪，有了情投意合的对象的话，想做那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倒不如说一直憋着不做才奇怪吧？ “那个，米拉，我啊……” 我咽了口口水，让变得有点晕乎的脑袋冷静，然后轻轻把手搭在米拉肩膀上。被我碰到的一瞬间她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反而扬起通红的小脸，主动迎向我。 “如、如果妮儿想的话……现在就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如说有点小期待？但是但是宝贵的第一次应该正式点……那个……等到晚上在床上……什么的……呜呜……” “米拉，我很认真的，有一事相求……” “好、好的！如果妮儿真的很想的话……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帮我把塞卓昂叫来好吗？” “好的我没关系的——啊啥？” 第770章 男人们 “嗯姆…………” 伸出一根手指的塞卓昂紧闭双眼，在心中和某物对话—— （恩多利昂，开始吧） （准备好了吗？） （少废话，开始了！） 稀薄的魔力从塞卓昂指尖放出，就像透明的火焰一样在微冷的空气中摇曳了几下，随即染上了红黑相间的色泽。 塞卓昂小心控制着这一小团红黑色的魔力火焰，将它靠近悬浮在马格纳斯面前的光球，大秘宝——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才一靠近，塞卓昂就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排斥感，就像减弱版的磁铁同性相斥。马格纳斯把手罩在光球上，低声咏唱着连塞卓昂都听不懂的复杂咒文，乳白色的光晕从大秘宝上蔓延而出，将寄宿了恶魔之力的火焰包覆—— 唰啦！ 两者就像是油和水，相交而不相容，最后还是互相排斥了。 “……好吧，我大致明白了。” 马格纳斯收回手，大秘宝的光晕散去，塞卓昂也挥了挥手散去手指上的魔焰。 “果然那时候不是我的错觉啊，你附着了所谓‘恶魔之力’的魔力刃，确实伤到了科黛伊洛。” “我也觉得你还没老眼昏花到那个程度。” “不得不承认，你还真给我带来了意外之喜……虽说未必是‘喜’，但至少提供了崭新的思路。” 马格纳斯抚摸着下巴迅速思考着。 这是塞卓昂的特殊力量——或者说，是和塞卓昂签订契约的魔物的特殊力量。 “而且与其说这是什么恶魔之‘力’，倒不如说是某种不同于附加值的内核替换？将崭新的……或者说规则外的特殊法则，表现方式很相似但内部机理完全不同的某些概念渗透到原本的魔力中，使其——” “——使其发生类似‘魔力质变’的效果，而且是更加本质的改变，其实就是相当于把理论内核替换了。” 塞卓昂摇了摇头，面露遗憾。 “我当然在最开始就仔细研究过这所谓恶魔之力的本质，这并不是传统的增幅或附加属性，而是针对魔力这一现象本身的概念内核进行再加工。不过嘛……说实话，听起来贼他妈吊，但——” “注意措辞！” “——啧，听起来很厉害，但放在实战中效果其实就是笼统的‘增强’。让魔法的威力更强，体能的增幅更大，还能借用一些地球传统的恶魔概念里的意象放一些很炫酷的大招，其他也没什么了。” “原来如此，虽然改变了驱动内核，让增强的方式更简单粗暴，但在通常战斗中的实际意义还是‘辅助’和‘强化’作用，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事实证明，这份力量的意义可比你预期的还有大得多。” “我当初又不知道会遇上科黛伊洛这种概念级的对头。” “但现在遇到了，基本上已经可以确信了，这种完全跳脱科黛伊洛理解范围之外的“恶魔之力”，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过因果逆转的制约的。” “能确定吗？就靠大秘宝的鉴别？世界意志不是已经死了吗，作为世界意志的‘馈赠’的大秘宝还有效？” “宝剑不会因为铸剑师的死而变钝，而大秘宝本身就是一种‘容许范围内的作弊道具’，这样的它都无法相融的特殊概念，恶魔之力是规则外的特殊情况无疑了。但是……” “但是？” 马格纳斯难得放晴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塞卓昂的眼睛，灼灼目光就想要把她的脑袋射穿一样，让她颇为不自在。 “……怎么了嘛，盯着我看。” “你能把它叫出来吗？” “呃……谁？” “你说呢？” “…………” “‘恶魔’，那个‘庾所在’和‘林森雅’也是恶魔，寄宿在你身上那个和他们到底有何区别？是否也是一样麻烦的混蛋？带来的影响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说到底——它到底是敌是友？” “要我说就是中立吧？只要别给我们添麻烦——” “没有什么中不中立一说，要么是敌，要么是友，而我想让它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还是说它无法离开你单独存在？” “这个……” 这倒是问住了塞卓昂。 她一直以来都是理所当然般让恩多利昂寄宿在体内，理所当然般使用它的力量，但有个小问题她一直没想过——最初恩多利昂是因为太过衰弱才向当时只是个少女的她求助的，而现在恩多利昂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脱离她单独存在了？ （喂……恩多利昂？） （…………） （恩多利昂，你听到了吧？喂？） （…………） （喂喂喂？别不说话啊，我家老头子想直接见见你，你怎么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 （喂？喂！怎么没声了！） （…………） 一股寒意在塞卓昂心中腾起。恩多利昂的确说过它是个“失败作”，是另一个强大恶魔的“失败作”，委身于她也是衰弱之中迫不得已，但她为什么一直都没对它抱有过戒心？难道说真的—— “别乱想了，塞卓昂，我在这。” “诶！？” 这个有着男性外观的生物出现了。 完美地出现在了这对父女的包括视线在内的一切感知的死角，极为突然，毫无征兆。 正是恶魔特有的登场和退场方式。 “你好，马格纳斯先生。” “……就是，你？” “对，就是我，叫我‘恩多利昂’就好。” 马格纳斯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黑色西装，黑色裤子，黑色短风衣，黑色皮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宽檐帽，正好把大半张脸都遮在阴影中，未被阴影覆盖的嘴和下巴似乎是三四十岁男人的样子。马格纳斯尝试着往眼中注入魔力，悄悄使用增强视觉的魔法，结果居然无法透过帽檐的阴影看清它的脸。 “……你什么时候开始能脱离我单独行动了？”塞卓昂狐疑道。 “早就可以了。” “…………” “所以，马格纳斯先生，要和我聊什么呢？” “我倒是有不少事情要问你。” “喂喂，那我呢？继续在这当你们俩大男人的电灯泡？”塞卓昂不满道。 “塞卓昂啊，我作为恶魔的被造物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为什么会以戴帽子的男人的形象出现我也不知道。” “我没打算纠结这个！说到底——”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啊？” 塞卓昂手腕上的BBT忽然发出金粉色的亮光，蝶形光斑——小蝶为众人开的用于穿梭下界和上界的后门——里面传来了秋米拉的声音。 “喂喂，塞卓昂吗？” “秋米拉？啥子事哦。” “就是那个……唉，为什么我非要帮妮儿叫别的女人……” “哈啊？找茬吗？” “总、总之！妮儿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你谈谈，快过来拜托了谢谢！” “喂——” 然后她就挂了。 “唉……什么跟什么嘛……烦死了。” 塞卓昂恼怒地揉着眉心，又瞟了马格纳斯和恩多利昂一眼，前者对她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先走了……” “等等，塞卓昂。” “啊？” “我从血小蝶那听说，泽拉赫好像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我又不是她我哪知道？” “如果她还有什么天真的计划的话，你最好劝她打消掉，如果你真把自己当她的‘朋友’的话。” “…………我看着办，啧。” 金粉色的光晕瞬间将她全身包裹，数秒钟后她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在场只剩下马格纳斯。 以及被视为残次品的无辜恶魔。 “……马格纳斯先生？” “……嗯？” “说实话，我还以为……我出现的一瞬间你就会把我大卸八块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蒙骗我女儿的邪恶生物赶紧去死’——什么的。” “你蒙骗她了吗？” “我认为没有。” “你对她有隐瞒什么很致命的事吗？” “也没有。” “你可曾怂恿过她行不轨之事吗？” “我都是努力劝她不要做的。” “你对她有过什么越线的行为吗？” “没有，我甚至没有明确的实体。” “你对她产生过任何超越友谊范围的想法吗？” “绝对没有。” “你对她产生过任何超越合作者范围的想法吗？” “有的。” “居然有？” “就是，普通的，友谊的想法。” “确定？” “异常的确定，非常的确定，极其的确定，确定到万魔之王都没法更确定。” “那我就没有为难你的必要。”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 “不过？” “那个，阁下能把敌意收一收吗？种族天赋的关系，我对人类的情绪特别敏感……” “……切。” 马格纳斯收住持续释放的压迫力，这是一种超越力量境界的奇特威压，或许是为人父母的专属技能。 “谢谢你的理解，马格纳斯先生，我发誓，我和塞卓昂的关系是以最低限的互利为基础的，她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给她新的力量。我不会侵占她的身体，她也不会向我索取更多，我们都有很明确的底线。” “我当然愿意相信……‘愿意’相信。” “呃……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绝对’相信呢？” “你们从相遇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你的具体来历，你力量的原理和构成，你对她到底怎么想怎么做的……凡是能用语言表述清楚的一切都给我说清楚。” “…………………………遵命。” 第771章 可☆爱 “我知道，我会把事情全说清楚的，至少请相信我我完全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隐藏任何阴谋” “在那之前，我……姑且问一个对你而言可能有点失礼的问题吧。” “请讲？”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希望你从塞卓昂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呢？” “……” 面对面色沉重的马格纳斯的问题，恩多利昂脸上未被阴影遮住的嘴巴抿了抿。 “…………这样，恐怕有点难度，倒不如说基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临时更改契约的话那么违约的就是我，我会带来什么后果完全是未知数，我本人就此消亡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样的话可就头疼了。” “是的，而且就算顺利转移到阁下身上……需要至少数个月的磨合从才能顺利使用力量，而且多少还是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的，年轻力壮的塞卓昂自然没问题，但你的话……”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马格纳斯一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你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这句话他已经听伊美尔说过无数遍了，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昔日宽阔强健的双肩变窄了很多，身上的肌肉若不用肉体强化魔法强撑的话就会变得干瘪又萎缩，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他自己最清楚。 “那个……马格纳斯先生，我理解你想让塞卓昂尽量远离前线的想法，但目前来看这已经不现实了。塞卓昂既然知道了一切的真相，那她就有选择行动的权力，而且她显然也做好了觉悟——” “和做没做好觉悟无关，明知这是她是要去送死我还能答应她不成？” “不只是觉悟，必要的心理准备她也早就做好了。” “做没做好准备不是她说的算的。” 马格纳斯叹了口气，恼怒地摇了摇头，他感觉眼前这个恶魔简直说不通话，现实问题摆在面前，他却在说什么“觉悟”“心理准备”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马格纳斯先生，我认为你应该带上她，既然她是宝贵的战斗力，如果你是出于父爱的话……” “别跟我提什么父爱不父爱的，那都是虚的，我要做的是在胜率和存活率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不必要的牺牲我自然会尽可能减少——” “——其实，我这么多年来也是把她当女儿看的。” “………………………………” 马格纳斯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极其尖锐，尖锐到能把空间洞穿。 “……所以你想说什么？你们恶魔也有感情？” “我只是恶魔的被造物，是次品的恶魔……但感情还是有的。” 恩多利昂耸了耸肩，帽檐阴影下的脸似乎皱了一下。 “相处了这么久，不产生点感情是不可能的，某种意义上讲，她或许填补了我心中‘女儿’的位置。” “你有女儿？你？这个恶魔？” “你以为万魔之王庾所在只是把我‘造出来’而已吗？” “……看来你也有一番过去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马格纳斯的视线好像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论怎样……让我们好好讨论讨论吧，在和科黛伊洛做个了断之前，我必须要把我的系统完善到完美。” —————————————— 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的米拉抱膝坐在墙角，嘴里嘟嘟囔囔的。 “臭妮儿玩弄少女心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米拉米拉不高兴.jpg 塞卓昂揉着眉心，看看秋米拉又看看我，面带不耐。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突然把我叫来然而这家伙又在赌气……” 塞壮塞壮不耐烦.jpg 我连忙上前迎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那个总之就是我有一事相求但又怕打扰你总之让米拉帮了个小忙……” 妮儿妮儿不安心.jpg “什么跟什么嘛……” “嘛嘛嘛~咱们不是朋友吗塞卓昂？” 我努力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向她挥手打招呼，而她面带无奈。 “所以，叫我来干什么？我那么正和那死老爹讨论要事呢。” “诶诶！？那个，打断重要谈话了？” “倒也不是……倒不如说打断得刚好，我正好也聊不下去了，接下来就让恩多利昂和我老子好好聊聊天吧，我可不太想看那画面。” “啊，毕竟是最关心的父亲和最关心你的恶魔先生，近距离听到他们对谈的话即使是塞卓昂也会害羞吧？” “你找茬吗！” “啊啦，抱歉。” 虽然她心情并不很好，但能和她聊聊天还是让我很开心，对我而言和朋友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想到这里，我到厨房亲自泡了杯茶，虽然我的手法不太熟练，但薄荷茶的话还是能泡的。往现成的绿茶汤中加新鲜的薄荷嫩叶，再加上少量的糖，清爽又解乏的薄荷茶就完成了。 “…………” 端着茶回过头——发现米拉正一脸郁闷地看着我。 “呃，秋女士，怎么了……？” “妮儿，都没，亲手，帮我，泡过茶！” 她嘟着嘴看上去真的有点不高兴，不过米拉拉的话就算是不高兴的表情也很可爱。漂亮的橙红色眼睛微眯着，脸颊鼓鼓的，晶莹可人的小嘴翘起，就像爱撒娇的孩子在索吻一样。 啾~ “呜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啊啦，一没忍住真的亲上去了。 而她一下子捂住嘴红着脸后退了好几步，语无伦次手舞足蹈的。 “干干干干干什么啊笨蛋妮儿！偷、偷袭什么的……” “嘛，一时兴起？” “妮儿太卑鄙了！” “是你太可爱了~” “呒~~~~~~！我、我也要！接招！” 啾啾啾~ “呜啊，亲脖子？好痒！” “哈、哈哈哈！我我我可是知道的哦？妮儿脖子是弱点！” 哎哎？我暴露了？什么时候暴露的？说起来弱点的话确实是弱点啦，脖子被亲被舔或者只是往上面哈气的话就会……那个……很有感觉…… 其实我最敏感的不是脖子而是肚脐，该不该让米拉知道呢……？ “妮儿再接招！嘿！啾啾！” “啊等等！痒……痒！啊……” “喂喂喂你们两个混球！！！！！！！！！” 轰！！！！ 一阵震耳的爆鸣声响起，是塞卓昂，她刚才一脚踩碎了地板……准确地说半个客厅的地板都碎成渣子了。 “在单身的我面前玩这套你侬我侬的很开心？哈啊？亲热你们马呢亲热！” ““……你不是不说脏话了吗？”” “今天我他妈就是要嘴臭！真以为当笨蛋情侣很好玩？你们他妈不知道在乎别人目光吗？这么搞很恶心你们不知道吗！？去灵堂直播秀恩爱啊靠！” “塞卓昂帮我练练魔法吧。” “帮你妹………………………………啊？” 塞卓昂和秋米拉同时狐疑地看向我。 而我无辜地举双手投降。 “你们看……我总不能就这样傻乎乎地冲进战场吧？一个月时间，我觉得……还是能做到不少事情的，陪我把虫魔法捡起来呗？” 第772章 友人们 我需要力量。 和行使不行使暴力伤不伤害他人无关，我需要力量，无论如何都需要。 不然我连和薇妮对话的资格……不，在那之前连直接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吧？ 薇妮是否预见到我会不自量力地去见她？这是个未知数，但她应该不会再对我设防了，毕竟我现在只是个无力的废物而已。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能在一个月内恢复实力，我也依然难以对他人施加暴力，这样的我闯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形同自杀。 所以—— “……你，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塞卓昂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皱着眉看着我。 “妮、妮儿！？你认真的？” 不只是塞卓昂，秋米拉也表现出了明显的疑惑，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就算是恭维，现在的我都称不上战斗力。 但是…… “我是认真的，而且脑子没毛病，不用担心我啦。” 我尽可能露出明媚的笑容，笑容永远都是打消他人疑虑的良药。 但这两人除外。 塞卓昂和秋米拉对视了一眼，她们显然想到一起了。 “如果你是要去找莱本托德做个了断的话……我劝你放弃哦？” “我也这么想，妮儿你犯不着为了她冒险，更没有说服那个顽固不冥的家伙的必要。” “不是哦，我……并不是‘为了谁’才想这么做的。” 这是真话。 我并不是为了谁。 硬要说的话，就是为了自己吧？ “为了让自己有站上舞台——最后的舞台的资格，我需要力量，就是这样。一个天涯沦落人，寿命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用剩余的时间尽可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这种想法应该很正常吧？” ““……………………”” “………………” 我们久久地对视着。 她们的视线简直就是X光，简直要把我从头到脚看透了。但就算被看透了也没关系，如果表里如一的话那就没有做掩饰的必要，我所说的正是我的真实想法。 率先松口的是我可爱的米拉拉。 “拿你没办法啊，妮儿…………” 她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面露苦笑，眼中一瞬间流转过悲伤之色，我的心抽痛了一下，但不论是道歉还是后悔都是没有用的。 “那就这样吧！既然我早都答应过你了——‘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你的任性就有我奉陪到底，你的舞伴就由我来担任，但是啊妮儿，你也说过，‘既然选了就不能后悔’，一定要从制造出足以弥补所有人生缺憾的美好回忆哦！” “嗯！一定会的！” 然后，我们看向塞卓昂。 她的表情就像吃了苦虫一样。 “我说你啊……” 她闹着头，一面无奈。 “主动说‘想和塞卓昂成为朋友’的，是你吧？” “是啊。” “才刚成为朋友，你就来伤害朋友了？” “呃……” “如果说我不关心你的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寻死吗？” “呃……抱歉……但……” 我一下子窘迫了起来——确实如此啊！明明是朋友却不得不让朋友承担难过的事留下痛苦的回忆这样岂不是太……太……难道和秋米拉那时候的纠葛又要和塞卓昂重演一遍？这样的话我可遭不住啊！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 她啪啪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嘴角吊起，露出坏坏的怪笑。 “如果你心意已决，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遵从朋友的意志为她送行什么的——听起来不也挺浪漫的吗？” ——————————— “真的是‘概念’而非‘能量’的注入啊，真够稀奇的。” “啊哈哈……如果有塞卓昂作为‘中介’的话就方便多了，我自己的话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丝丝缕缕红黑相间的烟气般的东西从恩多利昂手中冒出，缠绕在大秘宝上，而马格纳斯执行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术式，一点一点做着谁也看不明白的调整。 “话说，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对，塞卓昂第一次在佣兵工会接A级悬赏对象的委托那次的事。” “中途遇到了竞争者还有一堆凯子，然后呢？” “那孩子把竞争对手里最有威望的一个老佣兵的……怎么说呢……下面的两个玩意挖出来了一个，挂在旅店门梁上示众，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那死丫头真是不学点好。” 马格纳斯一边低喃着，一边在大秘宝周围加了一圈新的魔法阵，示意恩多利昂把恶魔之力注入进去，后者立刻照办了，同时犹豫道： “抱歉，虽然我也想好好教育一下但……劝阻她做更过分的事就已经够累了。” “我没怪你，这也是没办法的。” “没办法的？” “听你说的就知道，那丫头一点也不像她妈，她像我，看看我小时候干的破事就知道她绝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魔法阵盈满力量之后像水波一样缓缓扩张，把其他几个变成光球状态的大秘宝也覆盖了进去，然后各自开始运转。 “看来马格纳斯先生的少年时代也很不容易呢。” “不是我不容易，是其他人不容易……哼，亏我当年初为人父的时候还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育她，别让她长成跟我一个样，看来……不过再也没机会了。” 马格纳斯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间，但又立刻动了起来。 恩多利昂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看着他，略带歉意。 “抱歉啊，马格纳斯先生，好像提到了一些……伤心事。” “无聊的往事罢了，无所谓。” “总之，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怎么说呢，能一直……为塞卓昂着想，为她牺牲了这么多。” “……………………不，我才是。” “啊？” 马格纳斯依然低着头看着魔法阵和大秘宝，他的一半脸隐藏在阴影中，另一半脸被浑浊的光线照亮，强烈的颜色对比把他脸上早衰的皱纹完全勾勒了出来。这一瞬间，这个男人一生的辛劳、不幸、憔悴，全都呈现在了脸上。 “我才是要谢谢你，‘恩多利昂先生’……感谢你在这段时间里照看着她，让她有个伴。” “……谈不上‘照看’，我只是陪着她协助她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必须向你致以最高的谢意。” “……你过得也不容易呢，马格纳斯先生，背负了这么多压力还能走到这一步，真了不起。” “无聊的恭维话少说。” “抱歉……” ———————————— “妈妈…………” 爱丽儿苦着一张小脸，撒娇般拽住夏洛蒂的手，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被这个少女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吧？ “那个，爱丽儿？要听话哦？” “可是、可是……” 爱丽儿都快要哭出来了。 “爱丽儿总觉得这个叔叔很……很可怕的感觉，不想到他那去……” “所以你就听妈妈的话留下来啊，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嘛。” “可是不想和妈妈分开！” “呃啊啊这样的话…………” 地点是圣都。 昔日美丽的圣都笛梵伦萨，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不过要重建的话至少等风波过去之后了。 而这对死灵法师母女所处的位置，正是生命之神里恩大神殿的地下书库门口。 “呜呜，这里到处都让人感觉不舒服，外面的废墟还好一点……” “这孩子，所以让你别跟来啊。” 夏洛蒂一边揉着女儿的小脑袋，一边往书库内看。 她等待的人已经进去很久了，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然后—— “噫！！！” 爱丽儿往夏洛蒂身后躲了躲。 同时，圣安德烈从书库深处的阴影中现身了。 他表情严肃，手上捧着几本非常厚重的大部头书，这些书上都散发着不祥的感觉，和处处散发圣洁气息的圣都格格不入。 夏洛蒂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了。 在魔王城的那几年，虽然以撒拉大部分时候都在地下实验室里忙活，但他偶尔也会把实验室里的东西带出来的。 这几本书她都有印象，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以撒拉当年留下的实验记录。 “就是这些了，夏洛蒂。” “只有这些……？” “至少当年我从魔王城中搜出来的只有这些。如果这些东西被万神殿的其他人发现就后患无穷，所以我把它们秘密封存在了大书库最深处，是时候拿出来了。” “这上面，讲了……？” “等等……” 圣安德烈瞥了爱丽儿一眼，夏洛蒂立刻说：“我和安德烈叔叔有要事要说，你先自己去玩一会吧。” “嗯，好吧……” 爱丽儿担心地看着一眼夏洛蒂，然后就躲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紧张地看着这边。 确认她听不到这边的对话后—— “我就直接说正题了，夏洛蒂。” “嗯……” “为什么珀尔和莱本托德想用以撒拉父女当科黛伊洛的限制器？为什么科黛伊洛完全释放力量就必须要以撒拉当开关？这里面都是由十分狡猾的考量的，绝不是捡到一个实力强大的魔王就顺手用了。” “为什么？以撒拉他到底——” “是为了科黛伊洛的‘不死性’。” “………………啊？” “如果说最初的科黛伊洛的不死性是因为她能把遭受的不幸转移走，那之后的呢？能力成熟后，她本身就成了一个不幸的节点，就算她身上的幸与不幸一直处于动态平衡的状态，那她也必须长时间承受巨量的不幸……这样的她，为什么还能保持生龙活虎的状态？” “这……难道就是因为以撒拉？” “对，我认为……现在的以撒拉，一定还以某种‘状态’，存在于科黛伊洛之中。” 第773章 贤者妮儿 “嘿呀！” 凝聚了精纯火元素的魔法阵在我掌心浮现，魔力从凝聚到精炼到放出都像呼吸一样自然，按下心中的开关，掌心放出炽热的能量！ 轰隆隆隆隆隆隆！！！！！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划出长长的弧线，最终落在平静的湖泊中，掀起了巨浪和直冲天空的水蒸气柱。我收回手甩了甩，让掌心凝聚的大量魔力散去，一点一点让构筑的魔法阵消解。这是基本中的基本，强行抹消掉魔法阵可能会导致魔力失控，老手当然不必在意，但手生的我最好还是按步骤来。 “呼……感觉还不错。” 上位的火属性元素魔法，虽然是很久很久不用的知识了，但操作起来比我预期的顺手……当然，僵硬感还是有那么点的，毕竟已经太长时间没用魔法战斗过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喂？” 旁观的塞女士和秋女士都一脸呆然。 “嗯，甚好，虽然比起我的火焰差远了。” 而以剑的形态沉睡了许久许久的莱瓦汀化为人形啪叽啪叽拍着手，好像真的挺欣赏的样子，这让我有点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建议吗？”我问道。 “除非刻意追求精确打击某个个体，否则火焰魔法是不必太在意准头的，”莱瓦汀说道，“毕竟，高热和飞散的火苗本身就是为了大规模杀伤而存在的，比起精确度，纯粹的热度和破坏力更重要。” “嗯嗯，很独到的意见，我会多考虑的。” “再来一次？这次换别的火球——”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啊，塞女士和秋女士终于回过神了。 “哎呀，你们终于不走神了？” ““为什么你还能放魔法啊！！！！！！？？？？？？”” “呃，不行吗？” 我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的废柴吉祥物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啊！”塞卓昂咆哮道。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妮儿你变成人之后就一直是超柔弱超可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被害者角色啊！”米拉拉不解道。 “我确实是变弱了……但并没有失去魔法师的资质啊？倒不如说，理论上我还是贤者境界的……虽然现在贤者境界也不值几个钱了。” “呃……”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 本来就是这样嘛。 我失去了虫之心，获得了人之心，所以无法再直接和虫类交流，也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使用最拿手的虫魔法。但我的境界，素质，魔力储量，魔力精炼质量，还有知识等等……全都还是贤者等级的啊？薇妮又没把我的力量从根本上废掉，她原本也确实没这个必要。 “你们忘了？当初刚从边境战场逃回来，我们被全世界追捕的时候，那段时间其实我也挺能打的啊？而且我记得当时被逼急时我还引发了超剧烈的魔力爆发呢。” “说是这么说啦，但……但……” 塞卓昂挠着头，仔细回忆。 “那之后你就蔫蔫的，而且什么用场都没派上，还大吵大闹的……” “剧烈的魔力爆发也让我自己受了很大的伤害啊，那段时间肉体负担一直很大的，魔力凝聚和精炼也没法正常进行。再加上那时候正是我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初获人性，无法控制感情，身处绝境，再加上超可怕的罪恶感……我能保持正常才奇怪吧？” “但是，那之后……妮儿你不是提到过吗？你被一个满是猎户的山村收留了，他们都心怀不轨，想把你抓去领赏金，而你……那时候的你居然连一群连魔法师都不是的猎户逼得差点死掉……”秋米拉弱弱地问道。 “那时候我身体还没恢复啊，精神上的剧烈打击也非常严重地影响了发挥，而且缺乏魔力支撑的话，从未锤炼过肉体的我的身体强度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更别提还有‘无法再伤人了’这个限制摆在那，就算围攻我的是凡人……我也只能逃啊？” “好像是这个理哦……” “之后我又被卡帕琪雅那群龙抓住了是吧？它们把我囚禁在了炎龙巢穴里，动用了流经炎龙巢穴的地脉构筑了超强力的禁魔结界，即使是贤者也会被锁的死死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恶趣味惩罚打压我的意志……所以咯。” “也是哦，如果是用地脉做供给的禁魔结界的话，确实能……” “是吧？再之后我又被魔王教抓住，被他们当女神供着……当然那也只是对教众而言的‘女神’。当时有珀尔和提耶拉这两个麻烦人物看着我，再加上我当时意识真的消沉到连基本的反抗之心都生不起来了，所以最终也是任人鱼肉的份。” “这么一说也确实……” “被米拉救走后就更不用说了，她把所有风头都抢完了，就算我还有战意那也无从表现啊。” “也是的诶……”秋米拉挠挠头，“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如你所见就到现在咯，我一直没啥机会表现，也没啥机会锻炼自己恢复实力……什么的。” “所以……？” “所以我现在要把丢下的东西尽快捡起来，就这样。” 我莞尔一笑，莱瓦汀很懂似地点了点头，而秋米拉和塞卓昂表情复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话虽这么说……” “我们现在是知道你依然有贤者的素质啦……” “但是，怎么说呢……” “元素魔法或者其他的常规魔法我们相信你没问题啦……” “然而你最拿手的那个……就是那个……” 她们都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 我当然是理解啦…… 我最大的武器当然是最拿手的虫魔法。 我掌握的最强肉体强化魔法“虫化”就是虫魔法。 我拥有的几个禁咒当然也都属于虫魔法一系。 我当初还培养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强大的虫类使魔。 我以前还和虫类魔兽中特别强大的那些建立了君臣关系。 但现如今，在我失去了虫之心，失去了和虫类直接交流的能力的现在，我能做的还剩多少呢？ “…………虫仓！” 我的发丝打着旋形成了通往大秘宝化成的异空间的旋涡，我已经太久太久没开过虫仓了，而且现在虫仓里估计也没剩多少虫子了。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努力把意念探了进去，感知其中虫们的气息——果不其然，我依然能感觉到其中那些活物的气息，但已经没有那种‘联系在一起’的感觉了。 如果试着操纵的话—— “……出来。” 我低喃着，同时把这股意念用魔力包裹着送入虫仓。 …… …… …… 我能感觉到虫们骚动了一下。 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困惑？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但它们压根没有积极回应的意思。 “出来。” 我这次稍微加强了语气，我能感到虫们又骚动了，窸窸窣窣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久违的反胃感又出现了——“虫子好恶心”的念头已经止不住了！我强忍着干呕，咽了几口口水压制反胃感，再次命令—— “出来——” “啊啊看不下去了！你在这较什么劲呢！” 然而塞卓昂打断了我，看我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塞卓昂…………？” “哪有你这样子跟召唤物沟通的啊！你难道都——等等，等等！” 她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我的脸—— “身为贤者，有着极为丰富的知识的你，该不会从没研究过正常的使魔使役学吧？” “呃………………” 似乎，被她说中了。 “使魔使役学”——这是面向几乎所有魔法师的基本课程，顾名思义就是“如何使役使魔”的学问，和使魔/召唤物交流，驱使它们战斗，甚至彼此间建立超过普通契约的深刻联系……这些都包含在这一学科内。 而我呢？ “怎么说呢，以前的我……其实完全没必要学这个。” “果然啊……” 我说的是真话。 我身为虫之王残渣的继承者，天生的心智扭曲，无人性而有虫性 ，和虫类交流对原本的我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虫们会自发地听命于我，我也能完全掌控它们，而我也没必要使役除了虫类之外的使魔，所以使魔使役学对我而言是完全没必要的，我也就没在上面花费过精力。 结果就是…… “你也真是史上罕见的偏科生了……听好了哦，”塞卓昂直摇头，“既然你没法像以前那样直接动用意念、像使用手脚一样驱使虫子，那就老老实实用普通的使役使魔的方式呗？把自己想象成这方面的新手，毕竟大部分人不会想着‘直接和使魔心意相通’的。” “有道理，那我就从这里开始学起吧。” “你也说了想在一个月内恢复到最佳状态吧？那就别绕远路了，头凑过来！” “诶诶诶，你要用思维对接直接把知识和经验输送过来？” “你也知道啊。” 咚！！！ “呜啊啊啊啊塞卓昂的脑门和妮儿的撞到一起了！看上去好痛！” “呜呜好痛，内个内个塞卓昂，我记得用思维对接直接塞情报的话，如果没掌控好会弄得咱俩的头都爆炸一样痛，所以你——咕噢噢噢噢嗷嗷嗷嗷痛痛痛痛痛！！！” “给我忍着老娘也很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第774章 虫使 “…………………………” 这是对我的试炼。 我必须承承受的试炼。 再痛苦苦苦，再不不不不甘，我也必必必须承受下来。 因因因为为为这这这这是我我我的选择择择择择择。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妮儿这样真的没事吗……” “这不是她自己要求的吗？重新熟悉使魔是必要的……虽然我看着也怪渗人的。” “很刺激的样子。” 那三个旁旁旁旁观者在旁边边边边评头论论论论论足说着什什什什么，但我完完完完全没多余余余余的精精精精力注注注注注注意她她她她们们们们们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黏黏糊糊黏黏糊糊。 咕噜咕噜呼噜呼噜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一言以蔽之，咳，一言以蔽之之之之之之。 我上半身正爬满虫子。 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子。 大大的小小的有脚的没脚的扭来扭去的爬来爬去的会叫的不会叫的全都在上爬来爬去虽然隔着衣服但还是呜呜呜好恶心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恶恶恶恶恶恶恶恶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呃啊啊啊啊妮儿……妮儿在哭？她是不是已经哭了？” “我哪知道，她脸上也趴着虫子呢……那是蟑螂吗？” “嗯，嗯，为了超越自己而勇于挑战，哇嘎里玛斯。” 爬来爬去爬来爬去爬来爬去爬来爬去爬来爬去毛毛虫在胸口盘踞蟑螂蜈蚣在耳朵上打转苍蝇嗡嗡嗡绕着头飞蛆虫在肩膀上扭动蟑螂蟑螂蟑螂蟑螂爬爬爬爬爬爬到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脸上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呜呜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咕咕咕嘎嘎嘎嘎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才受得了啊！！！！！！” 忍！！！不！！！！！！！住！！！！！！！！！了！！！！！！！！！！！！！！！你们在对青春少女干什么啊！！！！！！！！！！！！！！！ “收到。” 熊！！！！！！ 熊熊火焰向我袭来但炽热只是一瞬间的下一瞬间包裹全身的超不快超不爽的感觉就终！！！于！！！消！！！失！！！了！！！！！浑身一阵清爽！超清爽！爽的不得了！！！！ 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让人愉悦，虫子们的尸体纷纷掉落在地上，感觉好对不起它们……什么的并没有，我早已失去对虫类的同理心了。我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依然残留着虫子爬来爬去的不**，在那之上的是令人无可奈何的……那种……怎么说呢…… 怅然若失的感觉？ 对虫子有和正常人一样的生理上的厌恶，看到满地虫子尸体也不会产生“死的是我的同类”之类的念头，更别提为它们悲伤了。 对现在的我而言，虫已经从“无条件服从我的同伴和臣民”，变成了“我需要尽快掌控的武器”。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但不知怎的，这个事实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悲哀。 就好像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一样。 “妮妮妮妮儿感觉怎么样快去洗一下——” 秋米拉慌慌张张向我跑来，我举起手阻止她示意我没时间，然后看向塞卓昂。 “总之……这样可以了吧？” “习惯了？” “不可能习惯啊。” “嘛……换我也习惯不了的，但‘通过直接的接触熟悉召唤物’可是恒古不变的有效方法。” “这个我倒是知道啦……唉。” “你现在再试试？” “所谓趁热打铁？姆…………” 我集中精神，在心中描绘魔法，不再是过去那种直接心灵沟通，而是走正常步骤。基础还是和普通魔法一样的，精炼魔力，构建术式，只不过作用对象不是自己或周边环境，而是建立了契约关系的使魔们。 回路打通，意念构筑，一切完毕之后，就是使役使魔之时。 ——出来吧—— 虫仓开启，一开始还是一片安静，以至于我还以为又失败了，但随后我就听到了无数振翅之声。振翅声虽然细微，但成千上万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交响乐，然后一口气把音量放到最大—— 大批长着纤长翅膀的飞虫从虫仓中飞出，它们的翅膀都是半透明质地，上面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碎片空间中飘荡的光粒化为天空中的光源，缥缈的光辉映照在虫群的翅膀上，映照在它们散布的鳞粉上，化作如帘幕般低垂的人造银河。 这光景是如此美丽，如此梦幻，不只是我，连米拉拉、塞卓昂和莱瓦汀都看呆了。 就连—— “哇啊啊啊啊！漂亮！好漂亮！！！” “呼呼，爱丽儿，不可以打扰妮儿妈妈哦。” “嗯！不可以打扰教母大人！” 夏洛蒂似乎是忙完了自己的事，带着她那娇小可爱的年**儿来找我玩了。爱丽儿被夏洛蒂高高举起坐在她肩膀上，对着漫天的鳞粉光辉伸着手咯咯笑着。或许是受到少女天真无邪的欢笑感染，塞卓昂和米拉拉都露出了笑意，仰望天空，就像在欣赏难得的美景。 这一刻，我感觉我的心仿佛被填满了。或许虫魔法从一开始就没我想得那样不堪，或许与虫子打交道会让人多人在生理上感觉恶心，但只要放下成见，克服最初的难关，就一定能见到它最美的一面，大部分事物都是如此。 一开始我想重拾虫魔法，只是为了让自己尽可能获得力量……足以获得和薇妮对话的资格的力量而已。 或许，我的心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尽管我已经不是虫，但陪伴了我几乎一生的虫魔法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比起喊着“好恶心好残忍”唾弃它，我更应该换个角度审视它，然后重新接受它。 即使是恶心的虫魔法，也是能制造出这样的、让人们情不自禁流露笑容的美景的。 …… …… …… “……啊！那个，各位？” “““““嗯？”””””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些成群的虫子叫火鳞虫，有个特性来着。” “““““是什么？””””” “它们散布的鳞粉很漂亮，但会自燃。” “““““……啥？””””” 熊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75章 流逝的时间 时间在不经意之间过去。 塞卓昂的指导已经从非日常变成了日常的一部分，我已经完全习惯在练习魔法时有她在耳边啰啰嗦嗦叨叨咕咕了。塞卓昂是个好老师，能把一切知识和经验掰碎了磨烂了传授给我，但这也是她的缺点——啰啰嗦嗦叨叨咕咕的，没耐心的话很容易听得厌烦。她有心的话大概能在密斯拉学院当个老资格教师吧？就是那种……戴着厚眼镜端着大部头书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比比划划嘴里唾沫横飞时不时拿板擦砸人的，讲课很有水准但脾气很坏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教师……的那种感觉？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只是想着塞卓昂教得好好啊。” “巴结我也没好处的哦。” “是真心话啦，嘻嘻~” “嘻嘻你个头啊！所以你现在找到感觉了吗？” “‘感觉’这东西嘛……嗯……你也知道的，比较玄学……” 我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在掌心凝聚的小小的魔力团块。 无色透明的魔力，没有沾染上水火风冰土光暗之类的元素，也没加上任何哪怕最简单的魔法术式，只是简单凝聚的魔力而已。 而我现在要做的是魔力的质变。 魔力的质变作为贤者最显著的标志，不是给魔力附加上各种属性，而是从根本上让魔力发生质的变化。质变后的魔力可以直接作为极为强大的进攻手段，不用构筑术式也有着强大的威力，若用在相关的魔法上就能爆发更大的力量，还能带来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 虹色魔女，前大贤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魔力质变为彩虹。 星之贤者，里维斯塔·冈德尔，魔力质变为星光。 万巧之贤者，奥希米尔·玛格特，魔力质变为钢铁。 圣母，圣泽西莉亚，魔力质变为圣光。 精灵之母，克莉妮恩斯·嘉瓦，魔力质变为水与冰。 森之贤者，提翁•克拉特鲁斯，魔力质变为植物。 神子，圣安德烈，魔力质变为光和火。 矮人王，法兰·索克鲁斯，魔力质变为岩浆。 征服之战帝，穆丁·阿德鲁夫，魔力质变为岩石。 风之战帝，温迪·希瓦，魔力质变为风。 巨人王，内伯鲁，魔力全部转化为体力。 渎神的魔王，以撒拉·奥杜怀特，魔力质变为尸气。 前雷之贤者，马格纳斯·海德里希，魔力质变为雷电。 海德里希的公主，塞卓昂·海德里希，魔力质变为等离子体。 极刑魔王的继承者之一，提耶拉·盖勒汀，魔力质变为锁链。 极刑魔王的继承者之二，秋米拉·埃隆梅德，魔力质变为荆棘。 当然，还有—— 光之圣女，瘟疫之王，薇妮·莱本托德，魔力质变为瘟疫。 以及—— 虫之魔王，前虫之贤者，妮尔丽斯·泽拉赫，魔力质变为虫群。 “你要是再不赶快重拾魔力质变的本事，趁热打铁可就没意义了啊？” “我知道，但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 “当然，你的领域也一样。” “姆……” 我的领域——异种温床。 覆盖范围很小，能够自动分析范围内的敌人和环境的信息，以范围内的某个生物体为苗床，根据分析的结果孵化出对环境具有抗性的特殊虫子。 ……妈诶，想想就好可怕，有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感。这个领域范围小而且见效慢，无法用在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中，由于孵化出的特殊虫子寿命短暂只是一次性用品，所以也不指望对研究派上什么用场。 即便如此，力量能多一点就是一点，我可没有嫌弃自己领域的资格。 更何况…… “异种温床，或许能在对抗薇妮中派上用场。” “嗯？” “没什么。”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想象着，想象虫群振翅之声，想象那如云般盘踞在天际的景象，想象虫们的形态和力量。魔力质变作为贤者和战帝的特权，它并不遵循什么特定的法则，比起重视规则的普通魔法，它更依托于人的意念。 魔力质变的前提是“对质变之物的完全了解”，历来所有贤者战帝魔王的魔力质变都是质变成“和他们最密切相关的能量”，而我的虫群更是其中相当特殊的。过去我能完全理解虫，所以成为贤者的瞬间我就能顺利地魔力质变了，而现在就麻烦多了。 “嗯~~~~~~” “加把劲！” “嗯姆~~~~~~~” “动用你的精神力意志力！” “嗯姆姆姆姆姆姆姆~~~~~~~~~” “全心投入，不要有杂念！” “嗯嗯嗯姆姆姆姆姆姆姆姆——啊啊算了，怪蠢的，先停停吧。” “喂喂……” 塞卓昂面露不耐，但还是同意了，毕竟我在这瞎使劲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休息一会调养精神。 有了她的许可，我松了口气，把发痛的大脑放空，散去手上凝聚的魔力块——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你干啥啊！！！！！” —— —— —— 好消息是，我总算是成功进行了一次魔力质变。 坏消息是，规模略大，差点把在湖畔散布的夏洛蒂母女和在小木屋中做晚饭的秋米拉波及了，幸亏有塞卓昂补救。 “笨！蛋！妮！儿！” 秋米拉一边为我们摆盘一边冲我翻白眼。 “呜呜，对不起啦……” “我和你干女儿差点就喂虫子了哦。”夏洛蒂一边给爱丽儿系上围嘴一边对我皱眉头。 “都说了对不起啦……” ““好吧，原谅你。”” 哦耶，被原谅了~ 晚饭是我们聚在一起的时间，秋米拉一展厨艺，塞卓昂和我负责吃，夏洛蒂对爱丽儿进行餐桌礼仪教导。 我喜欢晚饭时光。 大家坐在一起。 像一家人一样。 “妮大姐头啊，我发现你就属于喜欢认死理论的那种。” “我倒不是很有感觉……” “好啦好啦，妮儿至少终于想起来怎么魔力质变了，鼓掌鼓掌，来吃个青椒~” “啊呜，好吃。” 不是装的，我确实喜欢吃青椒。 “爱丽儿看到了吗？你妮儿妈妈就是因为不挑食才这么漂亮的，所以，呐？” “呜呜好吧……青椒我吃就是了……” 诸如此类的。 像一家人一样的对话。 像十几年老朋友一样的互动。 隔阂消失，恩怨了却，现在大家只是平淡地度过剩余时光而已。 作为朋友，作为一起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大事的同伴，作为闹过不少矛盾的冤家，能在最后像这样过着普通的快乐的日子。 对我而言这就是如梦境一样的幸福。 而时间也在这样的幸福中流逝。 ~~~~~~~~~~~~~~~~~~~~~~~~~~~~~~~~~~~~ ~~~~~~~~~~~~~~~~~~~~~~~~~~~~~~~~~~~~ 最终卷马上要开了，有点庆幸又有点舍不得的感觉。 现在新书也已经上传，直接搜《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或者在我的作品列表里找都有，谢谢支持啦，有钱捧个钱场有票捧个票场没钱没票子也欢迎收藏点赞转发走一波~ 当初血变快连载完的时候我开了征集新角色的活动，这次虫交快完结也来一次吧。 不过纠结的是……emmmmm…… 和血变虫交不同，雾血主角和boss的戏份太重存在感太强，他们的表现占据了雾血大部分的容量，剩下的容量还要瓜分给四个女主，所以留给其他配角的量其实是非常少的。除了主角boss和女主四天王外，配角们要么是龙套要么是炮灰要么都是，于是就很尴尬了。 但其它小配角又不能没有，这就很麻烦，如果是某一篇章的重要角色的话我又不太敢给别人设计。记得当初血变西圣大陆篇某重要角色就是某读者要求的，他还提了一堆神奇的要求而我几乎全满足了，我给那角色强行拔高逼格分配了大量戏份给足了面子，也没求他砸钱打赏之类的。然而后来我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急求月票时，他突然冒出来说他是排血变前面那本书的老读者，以不想背叛为由坚决拒绝给血变投票，口气还义正言辞的一逼。我当时真是被惊到的感觉——这孩子真的实诚到让人落泪啊，真是心里想啥就说啥，还当着我这个作者的面主动跳出来逼逼，绝了啊喂。 那之后为了避免再次陷入“这孩子到底是真的白眼狼还是只是脑子缺根筋”之类的哲理思考，除了非常熟的人，否则我是不敢把别人的投稿直接采纳为重量级角色了。 因此雾血征集角色的定位就是：征集的角色是“除主角和boss和女主四天王之外的角色”，“暂时不涵盖会在单个篇章中有重大戏份的角色”，在文中的地位“高于背景板”而低于“直接影响剧情的重要角色”，会有自己的个性和不算很突出的特点并成为推动剧情的助力，但如果表现出色或者我觉得很适合了，以后有很大可能升格成“重要角色”。 嘛……如果没好的想法的话，只提供个名字也是完全可以的，各个国家民族的名字都可以，唯一的要求是有真实感，别来个黯夜璃殇之类的，而且也别玩古风，要的就是现代社会当今世界在地球这个范围之内会出现的而且无违和感的正常名字……当然适当搞怪一下也可以啦。 给角色想名字什么的好麻烦哦（←起名癌的真心话）…… 第776章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上） 时间流逝—— 随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我所剩无几的时间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消耗了。 时间流逝—— 我们每个人都一边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协助着别人的事情，无谓的隔阂早已消失。 时间流逝—— 我渐渐能掌握魔力质变了，塞卓昂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 时间流逝—— 在秋米拉的指导下，我的厨艺进步迅速，原本我只能帮她削削皮洗洗菜，但现在我已经能在她偶尔的指点下做一些高难度的菜肴了。 时间流逝—— 我越来越有了手中掌握了力量的实感，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昔日的我把变强视为理所当然，而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变强的乐趣。 时间流逝—— 我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经常能让秋米拉都惊叹不已，这是当然的，毕竟我本质上可是全方位的天才啊。 时间流逝—— 在锻炼和玩闹之余，我找到了新的事干，那就是“向神祈祷”。我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神只是历史人物+迷信+人们一厢情愿的产物罢了——我曾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我现在也是这么想。 时间流逝—— 我专门咨询了一下圣安德烈先生神学相关知识，然后有样学样地对着想象中的神坛祈祷。放下旧成见绝不是坏事，虽然神是虚无的，但人类对美好未来的祈愿是真切存在的，若把神视为人类美好愿望的具现化的话，那就没有讨厌的理由。 时间流逝—— 下午茶期间我向她们聊起了对神和宗教信仰的感悟，她们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为我感到高兴，然后话题不知怎么的转移到了文学上。塞卓昂和夏洛蒂都是实打实的王公贵族出身，随口就能咏诵几句诗文，她们的文学素养真是出我意料的好。 时间流逝—— 突然对亚文化知识产生了兴趣，去向秋米拉讨教时她比我预想中还要惊喜，她拉着我的手向我科普了一晚上我不了解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健谈，只不过第二天起晚了被塞卓昂骂了。 时间流逝—— 魔力质变用得越来越熟练了，不但能够控制，还能逐步增大规模，质变出来的虫群也真正具备了战斗力，虽然还是比不过塞卓昂。 时间流逝—— 我和塞卓昂被夏洛蒂叫去，说是要辅导爱丽儿淑女礼仪方面的知识，于是我挖出了尘封在大脑深处的知识，塞卓昂在这方面还要比我熟练得多，看来夏洛蒂是真的想把女儿教育成有教养有气质的小淑女呢。 时间流逝—— 开始了领域的练习，逐渐展开领域，这倒是比魔力质变的练习要顺利得多。塞卓昂随便召唤出来着几只低阶魔兽充当生成的虫的温床，然后她放出高热或低温或强光之类的能量制造异常环境，从而检验培养出的虫对异常因素的抗性。 时间流逝—— 爱丽儿看到我每天练习魔法，自己也感兴趣了起来，嚷着要认塞卓昂当师傅，塞卓昂嘴上说着小屁孩真麻烦，但还是认认真真给她讲起了魔法基础理论。 时间流逝—— 我们轮流交爱丽儿魔法，偶尔还陪她玩过家家，虽然都是不小的人了还玩这游戏有点难为情，但真的是很快乐的时光。 时间流逝—— 塞卓昂终于能放下架子陪爱丽儿闹了，她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时间流逝—— 领域魔法已经基本掌握了，怎么说呢……或许比原来的还要强一点？原本我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领域培养的虫上而非领域本身，而我现在改变思路了。 时间流逝—— 我练习魔法的时候，秋米拉要么作为旁观者陪伴我，要么拿着针线布料缝着什么，她要做什么衣服……我心里大致是有数的。 时间流逝—— 恍然察觉到……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和最爱的友人们度过平淡又温暖的日常，同时不断锻炼自己的实力，度过充实的每一天。这就像是奇幻冒险小说的开篇章节所描绘的故事，但对我而言已经是终章，这让我进一步意识到——我用了十八年以上的时间，才终于算是站上了“起跑线”。 而终点距离这迟来的起跑线只有一步之遥。 时间流逝—— 命运齿轮加速转动。 时间流逝—— 友人之间和睦共处。 时间流逝—— 黑暗绝望已成往事。 时间流逝—— 心结解开恩怨了却。 时间流逝—— 昔日痛苦已成云烟。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我用了十八年以上的时间才终于站上起跑线，而终点离这起跑线只有一步之遥。 友情，爱情，信任，宽容，仁慈……这一切一切都是我在过去的十八年间未曾体会过的，现在我已经能昂首挺胸对全世界宣布——我在这短短几个月间所经历的时光，比过去十八年加起来都更有意义。 但这并不意味着过去的十八年全都是荒废，正相反，那些作为虫活过的时光……现在想来也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或许，好日子和坏日子的分界线本来就很模糊吧？ 生活的好坏取决于我的想法，这是一个非常主观的问题，若人能一直保持乐观向上，那他的人生中就不会存在阴霾。 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笑对苦难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坦然面对人生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能为世界做出贡献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能和任何人和睦相处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包容一切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 这其中不论哪一个，都比当一个为害世间的恶人强。 都比当一个自我陶醉又自以为是的小孩子强。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我忍不住想起了血皇烨。 当年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迎接故事的终结的呢？ 命运已经无法改写，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士兵，在时机到来之际奔赴命运的战场。 她在奔赴属于自己的最终战场之前，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是诅咒命运？ 还是坦然面对？ 亦或是早已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总觉得，我现在有点能理解她了。 我能隐隐听到，命运的齿轮咔嚓咔嚓转动的声音。 但这声音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催命之声。 血皇，血皇，我的前辈啊。 不论我们的起点和经历有多大的差异，我们最终还是收束在了同一个终点。 区别只在于——我即将赴死，而你跨过了死亡。 跨过死亡的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浑浑噩噩的十七年的呢？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再也不会产生交集了。 若你仍有活着的意志，那么祝你安好。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时间流逝—— 然后—— 就在第三周过去后。 我和秋米拉越过了那一线。 爱情的定格戏比我想象中更加甜美。 ~~ ~~ ~~ ~~ ~~ ~~ ~~ 就在第三周过去后。 这一天，谁都不在。 偌大碎片空间只有我和她。 塞卓昂被马格纳斯先生叫了回去。 夏洛蒂被圣安德烈叫了回去。 爱丽儿当然也跟着夏洛蒂一起走了。 她们那边似乎都有要事要办的样子。 于是，我和秋米拉度过了难得的二人世界。 在湖畔散步，在林间穿行，沿着柔顺的草坪一路滑下，咯咯笑着抱作一团仰望天空。她跟我讲她过去听闻的奇闻异事，我向她汇报这段时间我实力的恢复情况，我们谁也没有刻意配合对方的话题，只是想着，说着，感受着，品味着，两人共度的时光本身就已经是足以融化心脏的甘甜。 晚上就是普通的晚饭时间，我们一起下厨，做了顿以鱼为主菜的丰盛晚饭。前几天都是五个人一起吃，而这次只有两个人，所以一不小心做多了，吃得肚子都有点发胀。 为了消食，晚饭后我们又出去散步了，依然是很普通的散步，很普通的对话，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直到绕着湖走了大半圈，踏上归途之时，真的只是心念一动而已，我对她说了。 “我想和米拉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可以吗” 她并没有立刻陷入慌乱，而是试探般，用问题回答问题。 “是拥抱吗” “不是” “是接吻吗” “不是” “是拥抱并接吻吗” “也不是，但包含” “是……姆……” 她找不到词了，也找不到岔开话题的借口了。 她只是在我面前低着头，玩弄着手指，在湖面柔光的映照下，她的双颊染上红晕。 良久， 她抬起头，脸红红的，双唇看上去更加水润，面带腼腆而幸福的笑容。 向我，点了点头。 ~~ ~~ ~~ ~~ 我们是如何回到家的？ 我不知道。 回去路上我的大脑都是放空状态，躁动的心脏和放空的大脑产生了强烈的错位感。而米拉一直牵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手心不停地出汗，不时地偷看我，和我对上视线时又羞怯地移开目光。 害怕回到家， 但又希望快点回到家。 希望回家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又希望下一瞬间就能踏进家门口。 接近十九年的禁欲生活，我从未想过我会和某人发展到这一步。 但现在在我体内越烧越旺之物，毫无疑问是对她的欲情。 我要和我最爱的人越过那条界线。 就今晚。 第777章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下） 害怕回到家， 但又希望快点回到家。 希望回家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又希望下一瞬间就能踏进家门口。 接近十九年的禁欲生活，我从未想过我会和某人发展到这一步。 但现在在我体内越烧越旺之物，毫无疑问是对她的欲情。 我要和我最爱的人越过那条界线。 就今晚。 渴望救赎。 渴望幸福。 渴望友情。 渴望爱情。 渴望，渴望，渴望，渴望，渴望。 妮尔丽斯·泽拉赫，近十九年的禁欲生活宣告结束。 现在的我，毫无疑问渴望着肉体的欢愉。 这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我感到恐惧，但只要是和她在一起，这份恐惧也会被无限淡化。 回到家。 脱下鞋子。 我们什么话也没说。 但此刻我又犹豫了起来，她似乎也一样。 我们需要时间来缓冲一下，我们必须先找点其他事情做，比如洗澡。 我先洗，她后洗。 打开水，让清冽的、暖暖的水珠洒在身上，浇在头上，但这并没有让头脑冷静下来，那种甜腻腻晕乎乎的感觉反而加强了。身体仿佛变得敏感了起来，即使是水滴在肌肤上流淌也会让我产生奇怪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体内……似乎是小腹的位置阵阵发热，这或许是什么奇妙的生理反应？不太懂也不太想了解。 洗完之后，我又犹豫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在身上披了一件浴袍走了出来，头发虽然用火魔法烘干了但还是有些潮湿，粘粘在脸颊、脖颈和肩膀上，看起来格外煽情。 我从浴室里走出的瞬间正好和等在外面的米拉对上眼，我立刻移开视线，轻咳了一下。 “咳，那个，浴室空出来了。” “啊，嗯，嗯我知，知道了。” 她说话有点支支吾吾的，脸看上去比刚洗完澡的我还红。她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包着浴巾走进了浴室，这次换我等在外面了。 浴室与走廊过道相连，有点无所适从的我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心神不宁。 我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那些水滴会先洒在她头上，沿着光洁的脸颊一路下滑，划过嫩白的脖子，流过漂亮的锁骨，经过可爱的胸部，沿着平坦的腹部一路向下……想到这里我感觉脸上都要烧起来了，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想象这些？我觉得我应该先回房，但这样又显得我好像很期待是的，可就这样坐在浴室外面等又觉得……只是听着水声脑子就变奇怪了。 我从未度过如此难熬的时间。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每一分钟都如同永恒，度日如年的感觉是如此难忍，体内越烧越旺的火焰更是让我…… “……我洗完了。” “！！” 门打开，水汽和热气漫出，她裹着一条粉白色的浴巾走出来了。浴巾裹得很紧，完美展现了她纤细苗条的身体线条，微湿的秀发是如此妖艳，透着红晕散发着热气的肌肤是如此诱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洗完出来时秋米拉看我的眼神会是那样了，因为现在我的眼神……一定也是那种，非常……非常火热的眼神。 “…………” “…………” “…………” “…………” “…………” “…………” “……回房间？” “好……” 握着彼此的手，她的手暖暖的，我也是。 走进卧室。 朦胧的光从窗户透了进来，给房间蒙上了一层薄纱。 桌椅，床头柜，床。 这只是个很普通的房间。 但马上就要变得不普通了。 这张不算大的床已经睡过很多次了，它对我而言一直都只是普通的家具而已，但现在这普通的家具马上要被赋予特别的含义。 我将在这张床上舍弃守了近十九年的贞操。 我的贞操观是相当保守的。 即使是死期将至，我也不会想着“反正以后没机会了抓紧时间爽爽吧”之类的，就随便委身于他人。 我对秋米拉是认真的。 所以我才愿意这么做。 她……大概也一样吧？ “……那个，妮儿？” “……嗯。” 我理了理身上的浴袍，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上。 而她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就像小动物一样扭捏着。 我拍了拍我身边的位置。 她嘤咛一声，低着头，十分乖巧地做到我旁边。 昏暗的室内。 柔软的床。 肩并肩坐着的两人。 两个等待结局降临的人。 两个被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人。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 两颗高鸣的心脏。 两只颤抖的手交叠在一起。 我不太清楚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等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在从窗外透进来的皎洁柔光中，在狭小的床铺上，拥抱在一起，唇舌交缠，耳鬓厮磨。 这是一种我渴望已久的感觉。 能够和某人如此，如此，如此，如此的—— “妮儿……嗯……” “米拉……” 仅仅是心灵相通已经无法满足我们。 我们想要建立其他联系。 肉体层面的联系。 不但要让心灵高度重合，连肉体上也要给彼此烙下永远的痕迹。 心灵？ 肉体？ 终局？ 不可避免的死亡？ 那些萦绕在我心头的事情非但没在交缠中飞到九霄云外，反而更加……令人难受了。 我心中泛起了波痕，如同被微风吹动的月下湖面，这是已汇总难以言喻的悲伤感觉。 越是和她交缠，越是努力把自己融入她体内，这种悲伤就越是无法抑制。肉体的火热让我不能自已，我顺从本能和她缠绵，这美好的感觉是我过去从未体验过的，然而内心的冰冷感越来越深重，仿佛有冰块滑进胃里。 肉体沉醉于交缠的火热。 心灵沉浸于悲伤的冰冷。 我只是做着，做着，做着。 不停地， 不停地， 不停地—— 隐隐约约，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因汗水而朦胧的视野中，一个留着银灰色短发、和我很像的小女孩在哭。 你为什么要哭？ 我为什么要哭？ 恍然之间，我明白了。 “对不起…………” 我的声音颤抖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喘息和哽咽混在一起，在悲伤的浸泡下灼烧着喉咙。 “我……明明都……明明是已经做好觉悟的……离别什么的……已经，不会怕了……” 我抱住她。 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仿佛要融为一体般抱住。 “但是……每次看着你的脸……和你度过……这么愉快的时光……对不起……”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我眼中滚落到她肩上。 她也抱住了我，沉默不语。 但我能感觉到她也在哭。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很伤心…………” ~~~~~~~~~~~~~~~~~~~~~~~~ ~~~~~~~~~~~~~~~~~~~~~~~~ ~~~~~~~~~~~~~~~~~~~~~~~~ ~~~~~~~~~~~~~~~~~~~~~~~~ ~~~~~~~~~~~~~~~~~~~~~~~~ ~~~~~~~~~~~~~~~~~~~~~~~~ 我们总是如此脆弱。 我们总是如此不堪。 我们总是在自欺欺人。 我们总是对着解不开的心结编织谎言，骗自己说——“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会死吧？ ——一切都会没事的。 死亡很可怕吗？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会在最后打退堂鼓吗？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真的获得了成长吗？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死后世界是否会恢复原状？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是否真的能把我的想法传达给薇妮？ ——一切都会没事的。 薇妮是否会愿意终止混乱？ ——一切都会没事的。 大家是否能平安渡过难关？ ——一切都会没事的。 玛耶能否恢复昔日的昌盛？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是否依然会作为恶徒遗臭万年？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所爱的、我所重视的人，她会为我哀悼吗？ ——一切，都会…… 她会很伤心吗？ ——一切…… 我，真的做好了与她永别的觉悟吗？ 一切……一切……都…… 真的，没事吗？ ………… 前面的所有问题都还好。 但唯独最后的问题，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自己说“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我能坦然承受自己的罪孽。 我能坦然迎来自己的结局。 我不再是无血无泪的虫姬。 我已经是有喜怒哀乐的、懂得爱情为何物的人类。 我努力用剩余的时光把自己打磨成美善的存在。 当然，坚强也是必须的。 我想变得坚强。 变成能够超越一切苦难的人，变成世上最坚强的人。 我一度以为我已经做到了。 因为，就连死亡都已不再会让我产生恐惧。 既然连死亡都无法让我退却，那还有什么东西能击垮我呢？ 然而—— 我蜷缩在她怀中，哭着，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也在哭，把我的身体拥在怀中，默默流泪，紧咬住嘴唇，但我还是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对不起。 我明明都已经做好觉悟了。 早已做好觉悟了。 生离死别什么的，我已经不会怕了。 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脸，和她度过那些愉快的时光…… 对不起…… 我果然还是很伤心。 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即使死亡早已不会让我退却，我对于这件事——对于即将和米拉永别的这个事实，依然怀抱着无比的悲伤。 ~~~~~~ ~~~~~~ ~~~~~~ ~~~~~~ “……呐，米拉？” “……嗯？” “你会为我送行，对吧？” “…………” 抽泣声。 呜咽声。 擦眼泪时发出的轻响。 当这所有杂音消失时—— “对，不论你的前方竖立着多大的障碍，只有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 果然， 我能喜欢上你，真是太好了。 第778章 为了谁？ 边境战场深处展开了一片漆黑水体，单论规模的话已经足以被称为“海洋”了，但这片海完全没有起浪的迹象，无波无浪，更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 海水是污浊的紫黑色，散发着诡异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是被淡化了几千倍的尸臭味，闻久了就会产生身体从内到外都彻底腐烂了的感觉。 一块上大下小的岩石以十分危险的角度屹立在海正中，就像一尊怪异的雕像俯视大海。 而薇妮就坐在岩石之顶的边缘上，双腿下意识地摇晃着，手撑着下巴看海。 别人看不出来，只有薇妮能感受到。 这片海洋中，正进行着数以亿兆计的杀戮和融合。 备战是必须的。 不仅仅要集结兵力，自身也要做好准备，哪怕是临阵磨枪也好，必须尽可能趁现在提升实力。这片海洋是名副其实的瘟疫之海，里面充斥着病毒和致病菌，在薇妮的命令下互相厮杀又相融，像养蛊一样。 空蝉的力量非常重要。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完全依靠它。 昔日的血皇最强宿敌，今日的边境战场最强界兽，如此强大的力量。哪怕她只是把其中的很小一部分纳入体内，其负荷也是大到超乎想象的。而且还不能完全排除空蝉会反水的可能性，为自己多留点余地总是没错的。 更别提对手是血皇。 “‘把血皇宰了，就让妮儿活下去’——你和妮儿的契约就是这样的吧？” 她向空无一物的空间问道。 短暂的沉默—— “……嗯，确实如此。” 女人的身影在她视觉死角处浮现，穿ol装的恶魔，林森雅。 薇妮猛地回头，那视线如剃刀般锐利，反而让林森雅这个恶魔后退了几步。 “我接下来问的问题，你要一字不漏老老实实回答我。” “我没有这样的义务……” “但作为恶魔，回答人类的问题是你的固有职责吧？” “是、是的……” “那就别废话了。” 薇妮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沉重的压迫感，她眼中浑浊的火焰就像舞动的怪物一样，就连身为恶魔的林森雅都不愿与她对视。但薇妮咄咄逼人地走上前，一把拽住林森雅的领子，强迫后者看着她的眼睛。 “妮儿注定活不过十九岁，谁也救不了她，除了拥有打破世界规则的特权的恶魔，对吧？” “是的……” “‘只要能杀死血皇，就让她活命’，你们是这样交换条件的吧？” “是的……” “清除魔界旧王的力量残渣的侵蚀从而让一个少女活下去，这件事的重要性能与血皇的生死比肩吗？” “真的可以……毕、毕竟魔界旧王的级别可是比血皇高了太多，就算是残渣，其重要性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再确认一下——必须是把血皇‘彻底杀死’才行吧？” “是的。” “不是杀她一两条命，而是让她这个个体‘彻底’死去，对吧？” “是的。” “假如血皇体内现在有数以亿计的生命，那就必须把这些命全部扼杀？” “是的……” “也真是够严苛的了……那我再问你。” 薇妮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其中闪烁着危险的凶光。 “如果不是妮儿亲自动的手，而是由别人……而且是没被她拜托这么做的人动了手，而且把血皇杀死了，这该怎么算？” “……只要你是‘为了妮尔丽斯·泽拉赫’而这么做的，那么就没有问题。” “哼，这样的话……” “但是，你真的是‘为了妮尔丽斯·泽拉赫’，才去挑战血皇的吗？” “…………你什么意思？” “啊、不！我就是说……就是……你瞧，虽然我也不喜欢牺牲太多人，但妮尔丽斯的‘把血皇连同边境战场一起毁掉’这个方案其实是最简单易行而且可靠的办法。如果你要确保成功率的话，从妮尔丽斯那里搞到具体实施步骤，然后想办法再实行一次仪式，这样是最保险的。而且以你的能耐的话，绕过血狱的监视完成这一连串行动也不是很难吧？” “哈啊？你开什么玩笑？” 薇妮一副“这家伙脑子抽了吗”的表情。 “你是傻子吗？把边境战场毁掉？那我的‘回报’呢？” “…………呃？” “就这样把边境战场毁掉未免太蠢，如果能直接杀死血皇，那我就能顺理成章继承她的地位，这不是废话吗？” “呃……” 鲜血之王。 最强人类。 如果要把这样的人真正歼灭的话—— 毁灭边境战场？ 把妮儿抓回来，挖出她脑子里的知识，然后她自己举行仪式召唤噬界虫毁掉穿界门？ 这当然是一种方法，而且是最简单易行的。 但对薇妮而言代价实在太大了。 如果边境战场都没了，成了王之后却连领土都没有，那杀了血皇还有什么用？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林森雅先是微愣，然后——露出苦笑。 比起确保救到妮儿的成功率，薇妮·莱本托德更重视事成之后自己的统治。 “感受到了你和秋米拉之间的区别呢……” “……你提她干什么？” “……” 没得到回应。 就在薇妮刚刚眨眼的瞬间，林森雅就从她手中消失了。 真是令人不爽的家伙。 这时—— “薇妮~” 光点闪过，提耶拉从碎裂的空间中走了出来，一脸大功告成的表情。 “准备就绪了吗？” “没错，到现在为止，共计422个世界的超过600名至高者已经积极响应了吾等，在实力排名前百的至高者中，有半数都愿意加入先头部队，直接投入和血狱的作战！” “很好，这样一来炮灰就不用愁了。” “居然管热心群众叫炮灰，好过分哦薇妮。” “不然呢？保住小命是他们自己的事，想分一杯羹的话……得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说着，薇妮忍不住露出冷笑。 战争胜利之后，就是瓜分胜利成果之时。 维护胜利，铲除异己，把既有实力又想分到大回报的家伙排除掉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只不过不是现在。 “赢得胜利。” “铲除血皇。” “让妮儿对我死心。” “然后——能登上定点的，只有我！” “至于秋米拉·埃隆梅德……” 薇妮扭头看向提耶拉。 “我可不想被那种垃圾弄脏手，到时候她若敢出现……就交给你了。” 而提耶拉也露出残酷的笑容。 “乐意之至❤” ~~~~~~~~~~~~~~~~~~~~~~~~~~ 最后的幕间结束 最终卷虫之逝开始 第779章 大事记 这一年，地球历，公元2033年。 或者，若用以穿界门开启之日为元年的历法——新历来计算的话，就是新历19年。 这是席卷全人界的最大战争爆发的一年。 即使回顾往昔，自穿界门开启以来，也没发生过如此严重的事态。 地球历2015年11月20日， 妮尔丽斯·泽拉赫出生。 地球历2016年8月5日，新历元年。 穿界门开启，边境战场出现，人界的666个位面通过穿界门被连成一体。 地球历2016年8月10日， 穿界门开启的第五天，边境战场上首次爆发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大规模冲突。 地球历2016年8月22日， 下界首次将非调查团的正规兵力派遣至边境战场，接着各个下界纷纷效仿。 地球历2016年9月7日， 边境战场第一次发生战役级的武装冲突，起因是两个小世界为一片富矿带的开发权大打出手，现在看来只是令人发笑的小矛盾，但在当时可是真真切切的导火索。 地球历2016年10月17日， 边境战场第一次发生实力名列前茅的大世界之间的武装冲突，其规模远非先前的局部小摩擦可比，至高者首次亲临战场。 地球历2016年11月至12月， 边境战场武装冲突的频率和规模不断上升，少数人呼吁和平共处的呼声被淹没在战火声中。 地球历2017年1月4日，新历2年， 边境战场首次出现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正式结盟，这是人界有史以来人类首次组成的跨界同盟。 地球历2017年1月13日， 薇妮·莱本托德出生。 地球历2017年3月27日， 边境战场首次出现实力排在前20的世界发起同盟邀约，积极增加自身的附庸，其他实力名列前茅的世界纷纷效仿。 地球历2017年12月， 截止于此时，几乎所有实力排名顶尖的世界都有了复数的附庸世界，不止一个排名前30的世界互相结盟，各个同盟的规模不断刷新。 地球历2018年2月14日，新历3年 围绕着已开发地区内的统治权，边境战场首次爆发大型同盟之间的全面冲突，史称情人节事件，被后世视为边境战场正式进入群雄逐鹿时代的标志，冲突的单位为各个同盟。 地球历2018年4月24日， 魔法世界玛耶首次和修真世界玄元大陆爆发冲突，由于两者都是实力位居前列的世界，此次冲突也受到了诸多关注。 地球历2018年5月7日， 机械世界马西阿罗首次和生化世界拜欧哈扎德爆发冲突，双方均出动了精英部队，冲突以平手告终。 地球历2018年5月28日， 玛耶首次和蛮荒世界穆爆发冲突，两世界第一次冲突即引出了双方的最强战力，一周后，玛耶至高者西斯特林奇将穆的四名至高者之一击杀。 地球历2018年6月6日， 人们首次在边境战场观测到实力与至高者持平甚至更强的界兽。 地球历2018年7月9日， 玛耶和玄元大陆的谈判当场谈崩，与会者回忆说“两个老大不小的女人像暴躁的小丫头一样对骂”，同月，玄元大陆宣布和穆结成同盟。 地球历2018年8月3日， 魔法世界玛耶与机械世界马西阿罗正式宣布结盟，魔钢同盟诞生。 地球历2018年8月5日， 截至于此，穿界门已开启两年，第二年探索的新开发区为第一年的十倍以上。 地球历2018年10月， 多个实力位居下游的小世界宣布加入魔钢同盟，魔钢同盟实力稳定提升。 地球历2018年10月20日， 边境战场出现第一次界兽大潮，其力量超过了一般人类同盟的标准，并将两个较弱同盟的总部直接冲垮。 地球历2018年11月11日， 一直无任何动静的异能世界灵星突然进军边境战场，带队者为血烬帝尼德·布莱德维奇，实力凌驾于几乎所有至高者之上，被认为是一股可观的新力量。 地球历2018年12月11日， 截至于此，灵星进军边境战场的第一个月内即多次插手超大型同盟之间的争端，布莱德维奇在多个场合扬言“新秩序将被确立”，惹来多名超一流至高者的不满。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0分0秒， 血皇出现。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0分12秒， 血皇引发原理不明的大爆炸，将两个开发区全部蒸发，包括8个中等规模同盟和22个小规模同盟的总部直接覆灭。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1分40秒， 血皇引发原理不明的超大范围空间破碎，将三个新开发区和一个旧开发区变成人间孤岛。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13分6秒， 血皇向边境战场已开发区全境投放大量不明生物，造成极大混乱。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30分27秒， 血皇被目击到与十头以上至高者级别的界兽发生冲突，将其全部碾杀。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42分， 当时公认实力排名第一的神圣世界“高天国”的至高者与血皇发生接触，被虐杀。 地球历2018年12月25日0点59分59秒， 血皇消失。 地球历2018年12月28日， 所有实力顶尖的同盟的首脑首次聚集一堂，探讨那一小时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和平探讨很快演变成了互相猜疑和推卸责任，进而向冲突演变。 地球历2018年12月31日， 血皇再次出现，由于首次以真面目示人，又是普通女子的姿态，无人将其认出。 地球历2019年1月1日，新历4年， 玛耶至高者西斯特林奇言语轻佻挑衅血皇，被当场虐杀，在场所有至高者同时向她进攻，但全为徒劳。 地球历2019年3月， 死于血皇之手的至高者已达三位数，均为秒杀。 地球历2019年4月1日， 排名前百的50名至高者联手，这是人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结盟，对血皇进行“弹劾”，全员败北，但此次血皇并未下杀手。 地球历2019年6月15日， 血皇宣布成立以灵星为领导核心的组织“血狱”。 地球历2019年8月21日， 第一头实力远超至高者的超强界兽在新开发区被发现，同月，血皇亲自将界兽按照强度分级，将该界兽定为Jehovah级，并预言Jehovah之上还有Ragnarok级和fuckzhujue级界兽的存在。 地球历2019年10月10日， 在血皇的促进下，边境议会诞生，成员为全体至高者，成为名义上的边境战场最高权力组织，但世人皆知实际最高权力者为血皇。 地球历2019年11月， 确认的Jehovah界兽已达3体，人类势力以血狱为首组建防线。 地球历2020年2月，新历5年， 血狱以协助调停各世界关系为由组建督察队，此举被后世认为是血狱介入各世界内政的开始。 地球历2020年4月14日， 首次确认Ragnarok级界兽，被定名为“噩兆”。 地球历2020年6月， 第二体Ragnarok级界兽被确认，被定名“龙王” 地球历2020年7月2日，新历5年 皓月·塔塔利亚，漆原咲舞，血小蝶三名超强者出现于世人视线，并和布莱德维奇一并成为血狱的四大高层干部，至此，血狱已成为边境战场实际上的统治者。 地球历2020年10月10日， 边境议会诞生一周年，首次正式召开会议，由血皇、塔塔利亚和漆原主持，进一步确立了血狱的统治地位。 地球历2023年4月29日，新历8年， 空蝉出现，边境战场首次确认fuckzhujue级界兽，其战斗力可与血皇媲美。 地球历2024年2月17日，新历9年， 漆原咲舞击杀Ragnarok级界兽噩兆，这是人界首个Ragnarok级界兽的击杀记录。 地球历2025年10月10日，新历10年， 边境议会诞生六周年，第五次召开全体会议，血皇首次缺席，仅由血狱高层主持，此后血皇时常缺席，几乎已不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 地球历2026年12月，新历11年， 截至于此，全八体Ragnarok级界兽已被确认。 地球历2027年，新历12年，具体时间未确定， 血皇之女血小蝶脱离血狱，成为叛逃者，血狱四骑将仅剩三人。 地球历2028年9月15日，新历13年， 皓月·塔塔利亚击杀Ragnarok级界兽极昼，这是人界第2个Ragnarok级界兽的击杀记录。 地球历2030年6月23日，新历15年， 第二体fuckzhujue级界兽“幽浮”的存在被确认。 然后，终于—— 地球历2032年，新历17年。 地球历2033年，新历18年。 这是各个世界的史学家都为之疯狂的两年。 自血狱和边境议会成立之后，对世界影响最最深远的两件大事全都发生在这两年，两个事件之间的间隔还不超过一年。 所有位面都被卷入其中，所有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大人物全部参与，对边境战场政治格局产生根本上的冲击，以及在漩涡最中心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活动的人们——这一切都在未来的无数年中成了史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家们争论不休的问题。 传说与这一连串事件都密切相关的魔法世界——玛耶的某处，存在着一本回忆录，那是现存的最真实还原事件核心的极其重要的史料。无法确定回忆录的作者是谁，但绝对是和事件核心人物密切相关的人——甚至极有可能是当事人之一。许许多多的学者都为此痴迷，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流进玛耶寻找回忆录的原典，但最终一无所获，这本所谓的回忆录只存在于传说中。 第780章 凶运（上） 地球历2032年8月18日，新历17年， 血狱开始就空蝉的讨伐行动向全人界发起征召，呼吁所有至高者参与其中，并许诺了大量好处。不论是出于对利益的考量还是出于对血狱表示顺从，每个世界都没有拒绝之理。 地球历2032年11月7日， 玛耶发生圣地陷落事件，拜欧哈扎德皇子阿格克萨斯在玛耶的圣地星穹废墟掀起大混乱，杀死多个玛耶高层，最终在薇妮·莱本托德的阻止下刺杀大贤者未遂，被大贤者的禁咒灭杀，其同僚贺拉克图被俘。 地球历2032年11月8日， 薇妮·莱本托德和妮尔丽斯·泽拉赫就任玛耶的新高层，填补空缺。 地球历2032年11月13日， 玛耶代表团到达边境战场，入住血晶宫。 地球历2032年11月14日， 边境议会在推迟了一个月后召开，此次议会就空蝉讨伐行动做了最终确认，并定下了详细的作战方案，完成了人员分配。妮尔丽斯·泽拉赫被编入幽浮监视部队。 同日，血狱后勤干部祭灵遇刺，后被证明为妮尔丽斯·泽拉赫所为。 地球历2032年11月17日，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空蝉讨伐行动照常进行，边境战场所有至高者以及几乎所有世界均参与其中，但由于祭灵遇刺事件的影响，血狱高层干部尼德·布莱德维奇留守血晶宫。薇妮·莱本托德亦留守血晶宫。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7点20分， 空蝉讨伐行动各参与部队已就位，幽浮监视队已确认幽浮的行踪，塔塔利亚和漆原主导的先头部队率先观测到空蝉所在之处。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整， 先头部队和界兽群展开交锋，塔塔利亚和界兽尸者发生冲突，漆原和界兽龙王布里契特发生冲突，空蝉仍处于休眠状态。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4分， 血小蝶出现，对先头部队的行动展开阻挠。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10分， 幽浮突然暴走，秒杀幽浮监视队的领队大自在天至高者蓝毗迦叶，并向空蝉防线高速移动。空蝉休眠期结束，苏醒。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12分13秒， 幽浮与空蝉直接接触。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16分41秒， 幽浮与空蝉发生激烈冲突，除漆原、塔塔利亚和血小蝶之外的人都无法接近，战斗的核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史学家们无从得知。 地球历2032年11月19日8点21分33秒， 空蝉受到重创，撤退，幽浮的反应消失，生死不明。 地球历2033年11月19日8点37分58秒， 虫姬妮尔丽斯·泽拉赫出现在穿界门前，开始了灭世计划，被薇妮·莱本托德阻止，同时间萌月·塔塔利亚开始用异能将现场的一切状况向全人界直播。 地球历2033年11月19日8点40分， 泽拉赫败于莱本托德，并和其同僚通过穿界门狼狈逃回玛耶，至此危机告终，虫姬的灭世计划被挫败。 地球历2033年11月20日， 血狱首次发出人界最高级通缉令，向全人界展开对泽拉赫的通缉，同日，玛耶至高者被问责，莱本托德被授予“救世的圣女”称号。 至此，虫姬之乱初步结束。 然后—— 地球历2034年7月23日，新历18年， 薇妮·莱本托德对血狱发起过于突然的恐怖袭击，并将空蝉引入血晶宫，一度险些置血狱众高层于死地，血皇于关键时刻出马才解决事态。同日，血狱再次发出最高通缉令，将昔日圣女列为与虫姬同级的人界最高通缉犯。 地球历2034年8月，具体日期无法确定， 薇妮·莱本托德向几乎全体至高者发出邀请，提出推翻血狱统治制定新秩序的提案，诸多至高者陆续响应。 而现在， 地球历2034年10月21日—— 边境战场，第24开发区—— “嘛啊……虽然都说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但是为什么还不打啊？这么一直压抑着真的好闷的！” 紫发成年女人坐在大石柱的顶端，像小女孩一样摇摆着双腿，但不论怎么看都是步入中年的女人在恶意装嫩。 这里是血狱防线的最外围，是远离血晶宫的荒郊野岭，但即使是最外围的这里，其防御力量也不可小觑。这里的地形是无数高耸石柱的集合，在石柱之间修建了大量碉堡以及同一类的防御工事，堑壕之中涌动着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的粘稠血液，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红晕。 血狱突击队队长——爆破鬼才司南颖就驻守于此。 对此她感到相当不爽。 “总觉得窝在这鬼地方脑子都要生锈了……” 然而就算不窝在这她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比起谨慎的防御，或者考验智谋的隐秘行动，司南颖正如其职位一样——更擅带着敢死队直接冲到敌军阵地中心来几发大大大大爆炸，把一切都搅得一团乱之后凯旋而归，后续的烂摊子交给正规部队处理……本来应该这样的。 但敌人在暗我在明，就算主动出击也不知道往哪出击，于是司南颖只能勉为其难地守在防线最外围。 “喂~我说啊，总部那边没来什么新指令吗？比如来个精彩刺激的原地自爆之类的？”兴趣缺缺的司南颖向副官问道。 “上面的命令是希望您稍安勿躁。” “再不活动活动我就要无聊死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扑哧！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而来的白炽光线就穿脑而过。 副官的无头尸体脱力，倒下，滑落到石柱之外。 “喂——！？” 不等司南颖做出反应，昏暗的天空就被强光照得雪亮！抬头一看，数以千万计的光雨密密麻麻覆盖了天空，向着这最外围防线一起洒下！看向更远方，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那是以万为单位的正规军队，根据感受到的力量的波动——来者至少有十个至高者带队！ “喂喂喂说来就来啊！！！” 司南颖一跃而起，她根本没时间为副官哀悼！血狱突击队全员出击，同时驻守于此的近十万兵力一起出动，血腥的战斗一触即发！光雨的地毯式轰炸即将到来，血狱军队都受到压制，但司南颖丝毫没有躲闪或防御的意思，她竟然不闪不避直接冲进光雨中！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震天巨响在天地间回荡，浑浊的光芒淹没大地，然而司南颖的行动有如神助——所有光线要么擦过她头顶要么擦过她胳膊，引发的爆炸也与她相距甚远，就算是近距离爆炸——也会因相互抵消而几乎未对她造成伤害！而遍地堑壕中的血液也同时冲天而起，化为数倍于来犯者的凶猛血兽加入战局！ 血兽作为血皇的眷属，每一头都有不容小觑的战斗力，在保持凶暴本性的同时也确保了可可控性！它们有分享自血皇的再生能力和血液燃烧能力，将死之际还能引发极强的自爆，堪称完美的军队！血兽们作为血肉的障壁一马当先，扛住了最初的一轮地毯式轰炸！血肉横飞的场面令人浑身战栗，但新的血兽从破碎焦臭的血肉中再生的场景更是恐怖！这支不知恐惧的血肉大军随着突击队一起直冲敌阵，对敌军普通兵力和带队的至高者发动无差别疯狂攻击！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而司南颖的攻击更是疯狂，不知道她是真的疯还是仗着自己的好运气胡作非为，居然一边放射着大量泡泡一边直接跳进敌阵中！她的泡泡会在接触敌人的瞬间引发猛烈爆炸，虽然也会杀伤自己，但在强运的加持下她一直保持惊人的无伤记录！而此时几个至高者终于出手了，司南颖再怎么强，终究也只是至高者中的上游水准，只要三打一就是稳赢—— “大自爆！！！！” 轰！！！！！！！！！！！！！！！！！！！ 司南颖用巨大泡泡包裹著自己的瞬间，散布在她周围的所有泡泡聚集，压缩，然后引发了连环爆炸！本以为只是泡泡的爆炸，然而周边一带的所有所有血兽也被卷了进去接连自爆，于是引发了二次连锁爆炸！过于凶猛的火力压制就连十个以上的至高者联手都难以突破——或者说连靠近都很困难！ 其他兵力想要尝试绕开以司南颖为首的突击队和血兽的路线封锁，但又受到其他血狱兵力的阻挠，而在这之后又是由大量血兽的血和碎肉组成的高墙！已经死到无法再复活的血兽全部还原为纯净的血液，彼此粘结，发挥了血皇授予的空间破坏能力在空间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阻止敌军前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出师不利？说的就是你们啊！乌合之众——聚集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闹得正欢的司南颖大笑着，不断向敌军倾斜火力，她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过于凶猛的火力压制让至高者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有谁以受到难以恢复的重伤为前提来硬碰硬的话就能破局，但谁会愿意当炮灰呢？ 除非—— “哦吼~对诶~出师不利~~~~超级不利的啊~~~~~~~~~~” “……诶？” “啊喽哈~司南颖小姐是吧？我听说你运气贼好来着，要和我交流一下心得吗？” 这个满脸疤痕的诡异白发女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司南颖旁边，像老朋友一样拍着她的肩膀，对她咧嘴一笑。 第781章 凶运（下） “哦吼~对诶~出师不利~~~~超级不利的啊~~~~~~~~~~” “……诶？” “啊喽哈~司南颖小姐是吧？我听说你运气贼好来着，要和我交流一下心得吗？”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如鬼魅般出现在司南颖旁边，像老朋友一样拍着她的肩膀，对她咧嘴一笑。 周围是爆炸的火焰，纷飞的血肉和泡泡，血兽的咆哮，士兵的惨叫。 而科黛伊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优哉游哉，和司南颖勾肩搭背。 “第一次见……大概是第一次吧？我叫柯文哲~” “哈啊？” “啊说错了，我叫科黛伊洛，如你所见是一个和你一样清纯可爱的青春美少女~~~~哦耶！青春万岁！” “啊，啊……呃？嗯，万岁……” 司南颖完全不明所以。 总觉得莫名其妙就被带进节奏了。 “不对不对！你谁啊！？” “我说了呀~我叫柯南道尔~” “哈啊啊？” “啊又说错了，其实我就叫科黛伊洛啦，姓是海德里希，KodailloHeydrich，是不是有种很风雅的感觉？ “瓦坎奶！” 自己这边没这样的怪人……大概没吧？其实司南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手下有谁，但如果是外表这么怪异的人只要见过就一定会留下深刻印象的吧？说实话看着这家伙就感觉——好难受！超难受！就像看到了什么污物一样恶心！ 可以认为她是敌人吗？虽然她这态度真的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但这股极端不祥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司南颖的直觉超级强！ “总之先炸一发准没错吧！” “喂喂——！？” 一个像水晶球一样的大号泡泡出现在司南颖右手，这个泡泡呈现诡异的暗红色，内部仿佛有无尽的岩浆沸腾！她就像往常一样，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情，让泡泡脱手而出，把敌人炸个灰飞烟灭—— “诶~~~这样真的好吗？？？” “…………………………………………啊？” 泡泡向科黛伊洛飞出。 极近的距离，没有落空的道理。 然而被抓住了。 科黛伊洛那只如同惨白的大蜘蛛一样的左手张开，像抓网球一样把这个极度危险的微型炸弹抓在手中。 司南颖的爆炸泡泡可以设定成接触即爆炸，也可以设定成由她意念操控爆炸，这个炸弹属于前者。且不论科黛伊洛知不知道它的危险之处……普通人只要听过司南颖的凶名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吧？说到底连接近她都不会做吧？更别提手捏炸弹什么的……？ 于是混乱的司南颖问了一个傻不拉几的问题。 “…………没炸？” “啊？你说这个？嘛~~也是呢~~~” 科黛伊洛一手勾着司南颖的肩膀，一手把玩着这颗爆炸泡泡，还笑嘻嘻的。 “你瞧啊，‘本该爆炸的炸弹是个哑弹’这种事，很‘不走运’是吧？是吧是吧？” “嗯……啊……是吧……” “是吧！这就是‘不幸’啊！把一大~~~~~~~大~~~~~~~~~大~~~~~~~~堆不幸砰砰砰的堆上去，于是你的华丽必杀技就无效了——之类的？哎呀就是这样的感觉啦，不过其实操作起来超超超超超~~~~麻烦的！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麻烦的家伙啊！” 科黛伊洛脸皱了起来，做无奈状。 “天生的强运？冥冥中的庇护？命运的宠儿？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啦！我能尝到的哦，即使是到处都弥漫着甘美的不幸芳香的战场，唯独你身上散发着——呜哇！简直就像一个三十年没洗澡的人在满是尸臭味的万人坑里泡了几个月拿出来再浑身浇满鲱鱼罐头一样！对我而言你就是这么臭啊！呕！” 科黛伊洛伸出又长又干涩的舌头在司南颖脸上舔了一口——搞什么？明明动作不快，司南颖全发现自己完全没能避开？而且粗糙又干涩的舌头在脸上舔过的感觉——呜啊啊啊啊啊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这人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从刚刚就把周围的那么多死人散发的不幸全~~~~~~~~~堆到你身上了，这才终于冲淡了你的幸运啊！呜哇好累！快给我发小红花！”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什么幸运不幸的！反正炸飞你就行了吧！！” 司南颖一把推开科黛伊洛，手上浮出大量泡泡，每一个都凝聚了极为恐怖的能量！她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就这样把所有泡泡砸向科黛伊洛—— “——呃！？” 这一瞬间司南颖心念一动，在感觉到后脖子汗毛倒竖的瞬间就猛地一低头，一发光束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如果再慢个零点一秒就会血溅当场！ 这是谁专门瞄准这里的偷袭吗？ 并不是，这只是类似流弹一样的，战场上谁都可能遭遇的事。司南颖以前是从不会考虑这种情况的，因为她即使不做任何防御或躲避的准备在战场上穿行，也从未被流弹误伤过。 但现在她就遇上了。 “嗯~嗯嗯嗯~？怎么啦司南颖小姐？你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哦~” 科黛伊洛挑衅般看着她，她非但没感到愤怒，反而产生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差点就和虚界同归于尽的时候！这个女人很诡异，太诡异了，是先走为上还是死磕到底？ 到底该怎么办？ “我来告诉你怎么办吧~小笨蛋~~” 科黛伊洛亲切一笑，虽然这表情被她做出来比哭还吓人。 “反正你一向都是仗着自己运气好，从来不考虑‘如果自己被自己炸死了可怎么办’诸如此类的……对吧？是吧？一定吧？啊哈哈哈哈哈~~” 她最后把玩了两下被她捏在手里的爆炸泡泡，然后——忽然松手了。 “那么那么，提问！如果你自己的炸弹忽然在你自己眼前炸了，没有好运气护体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呃？啊？哎哎哎哎哎！？” 暗红色的泡泡变成鲜红，其中隐隐绽放出光芒，这是即将失控爆炸的前兆！这种事已经有二十多年没遇到过了，始料未及的情况让司南颖慌了手脚，但这边她手上新造出的泡泡又脱手了，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 “炸啊？这不是你最喜欢干的**事吗？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所有爆炸泡泡同时引爆！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过于剧烈的爆发把周遭一带全都夷为平地！所有至高者都无法靠近，血兽近半都卷入其中，爆音让所有人都耳鸣不止——但在那之上的是科黛伊洛疯狂的大笑！这笑声超过了音波的限制，就像病毒一样深深扎在所有人脑中，凡是听到的人无一不遍体发寒！ 飒—— 边境战场的风携卷着驳杂的能量，吹拂过战场。 火焰和硝烟缓缓消散，一望无际的石林只剩遍地砂石残块，爆炸的中心位置的岩石出现了融化痕迹，最核心部位更是一片狼藉。 就在这一片狼藉中，一个人伫立着。 “嘻嘻……呼呼……呵呵呵……哈哈哈哈…………” 科黛伊洛摇晃着，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噗噗噗噗……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啪叽啪叽，她鼓着掌，原地转起圈圈来，一圈又一圈。 “这不好看吧？真的很难看吧？呜哇~~~~~~可怜的司南颖小朋友——啊不对应该是司南大妈？超~~~~~~~~弱！！！！！” 烟尘完全散去，科黛伊洛的全貌展现了出来。 剧烈的爆炸撕裂了她的衣衫，不过她穿的本来就是破布一样的袍子，烂不烂掉都无所谓。暴露在外的胴体——虽然是女性的胴体，但完全没有一点诱人的感觉，她满身疮疤让人不忍直视，甚至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然而她全身的伤没有一处是新伤，全都是不知多久之前留下来的，刚刚的爆炸没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反观另一人—— “喂！喂喂喂！还活着吗~~~~？” 转着圈圈的科黛伊洛像花样滑冰运动员一样跃起——然后猛然落下！双脚狠狠踩在这个狼狈地躺在地上的熏得焦黑的人形物体的肚子上，踩踩踩踩踩！而变成焦炭状的司南颖没有任何反应，生死不明……不过是生是死也无所谓了。 关键目的不在于杀死某人，也不在于屠戮掉多少血狱的军队。 这不但是“战争的第一枪”，也是“表演赛”。 给血狱送出战书是其次。 关键在于——这场小型战役中发生的一切，全部通过被俘的萌月的异能，直播给了汇集到薇妮麾下的所有至高者。 这是“展示”。 至高者们展示科黛伊洛的力量。 展示薇妮·莱本托德为大型战争准备的，除了空蝉之外的另一个强大武器。 “被世界厌恶者”，“咒杀的魔王”，“不幸的主宰者”，科黛伊洛·海德里希。 第782章 烨的使者（上） 【想必，大家都对被世界厌恶者有所耳闻】 薇妮坐在漆黑岩石充当的王座上，她侧着腿斜坐着，双目紧闭微微颤抖的萌月躺在她膝盖上，持续发动能力，把薇妮的话持续传递给她的所有“盟友”。 【我知道各位的疑虑，我知道各位怀疑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女士的实力，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是一个不可控的威胁】 【我，薇妮·莱本托德在此用事实向大家证明，各位的疑虑全都是毫无必要的】 【或许比起空蝉这样直接的暴力，科黛伊洛的力量更为晦涩和难以理解，但她的强大是不容置疑的】 【至于空蝉？】 【呼呼……】 【不论何时，空蝉的力量都是我们最佳的排头兵】 ———————————————— “第一枪已经打响了，本来以为莱本托德会掖着藏着，但她直接就把科黛伊洛放出来了。” 血小蝶面色凝重，她虽然身为不亚于皓月和咲舞的至强者，但即使是她也没把握和科黛伊洛对垒，毕竟“不幸”可不是凭借强大的力量或强悍的肉体就能硬抗的。 “下马威，广域的威慑，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贺拉克图叹了口气，“向自己人展现力量，增强己方自信心和凝聚力，同时也是变相的警告。” “但她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不管怎么说，直接把秘密武器暴露出来还是有点……”圣安德烈眉头紧皱。 “说明她真的很赶时间，跳过了无谓的前置步骤，直奔重点。”马格纳斯没好气道。 “果然还是泽拉赫的寿命限制吗……” “距离泽拉赫的最终期限已经不剩多久了，她现在立刻死掉也不奇怪，莱本托德把准备时间压缩在一个月之内已经是极限了吧。她的军力是靠抛出的甜美诱饵临时组成的，而聚集到她麾下的至高者们也各怀鬼胎，按理说需要长时间的磨合……她已经把时间压缩到不能再压缩了呢。” “她组建的联盟一直都处于聚散之间的危险边缘呢，假如战况焦灼甚至陷入以年为单位的持久战的话，这联盟大概会不攻自破吧？” “莱本托德当然也知道，但她不想管这些——或者说现在不想管这些。对她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获得战果，强有力的战果是最好的强心剂，她发动的每一场战役必然都是闪电战，每一次胜利都会让她的行动加快。只要能再能在一个月内结束战斗，那她就是稳坐边境战场新王者之位的最终胜利者。至于盟友们的安抚或清洗，之后有的是时间。” “简直就是自杀式袭击呢。” “不成功便成仁？” “不可能的，薇妮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 ““““““………………啊？”””””” 几位大人物的讨论中突然插入了新的声音。 是妮尔丽斯。 她在秋米拉的陪同下忽然出现，看上去十分淡定。 “薇妮考虑的是长远的统治，而长远统治的大前提就是‘她还活着’，就算她在自己身上寄宿了空蝉的力量也绝不会出现在最前线，她会给自己留够后路的。” “……后路，例如？” “萌月·塔塔利亚。” “…………” 血小蝶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 没错，萌月·塔塔利亚还作为最麻烦的人质，被薇妮捏在手里。 自从开战之后，血狱就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这与它一向用力量硬碰硬正面碾压的风格相差甚远。 是什么使它处于守势？ “萌月小姐这个人质的存在让血狱束手束脚……皓月女士自不必说，咲舞小姐想必也是很重视家人的类型吧？” “确实是这样……我当然也考虑到了，但是……” 血小蝶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她早已叛逃出血狱，虽然她早已切断了和血皇，和皓月、咲舞的关系，但她的两个妹妹都是无辜的。尤其是萌月，她是个好孩子，真正的好孩子，善良，纯真，如同一张白纸，但这张白纸正在被薇妮污浊的黑暗污染。血小蝶绝非绝情的性子，她最小的妹妹正在大反派手里受苦，就算憋着不表现出来，她心里想必也心急如焚吧？ “……问题是，萌月她……作为牵制血狱的重要工具，而且她的能力可以作为所有人通讯的中转站，她必然是被莱本托德带在身边时刻不离的。” 薇妮想必已经藏匿到了远离前线的大后方吧？反向运用萌月的能力，就能屏蔽血皇对她的感知。而且她会针对和萌月直接相关的大人物布下重重警戒，皓月，咲舞，小蝶，尼德这些能对她构成直接威胁的人都是重点警戒对象。考虑到这一点，要救出萌月的话，有能力和寄宿了空蝉力量的薇妮抗衡的人都处于不便行动的状态。 “那个，蝶小姐，血狱肯定要为了萌月采取行动，你觉得他们会派出谁？”妮尔丽斯问道。 “………………………………大概，非凛华莫属吧？” 四骑将亲自行动未免太过明显，普通干部又实力不足，出动大部队的话更是直接暴露。 综合来看的话，漆原咲舞与血皇之女，萌月的异母姐姐，漆原凛华，确实是最佳选择。 “你觉得成功率大吗？” “……我觉得，说实话，不是很大。” “如果她多个帮手呢？” “你是说多带几个干部？那样的话也……” “如果那个帮手是薇妮认为绝不会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的呢？” “…………………………喂喂喂！” 小蝶的视线立刻凌厉了起来，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对妮尔丽斯露出了危险的眼神。 “想！也！别！想！明白吗？妮尔丽斯·泽拉赫，你想也别想！全世界都在觊觎你，而你还主动往他们怀里撞？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行的！！” “但是——” “没有但是！我不管你有什么话想对莱本托德说，也不管你到底想让她‘理解’什么，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如今大家都人人自危，莱本托德那边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没必要上去送！” “嗯…………好的，我明白了。” 妮尔丽斯面露遗憾的表情，她摊了摊手，嘟囔着“那就没办法了啊没办法”，一副吃瘪后的乖巧表情。 “……你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好好呆在这里。” “希望如此……” 妮尔丽斯向所有人低头行了一礼，不知为何她的神情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向亲友们作别……不对，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虽然觉得她很可怜，但只要等她自然死亡，许许多多麻烦事就能迎刃而解。说句难听的——对这个世界而言，妮尔丽斯还是死掉比较好。 妮尔丽斯对此也有自知之明。 ———————————————— “呼啊……果然，完全被排斥在外了呢。” 我离开他们的集会地，回到小木屋。 “这也是没办法的啦，他们不可能同意把你也带去战场的，虽然妮儿已经基本恢复到巅峰实力了。” 秋米拉苦笑道，因为她笑得太可爱，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她嬉笑着捏了回来。 我们只是普通地打闹着，交谈着，不表露出任何一样，因为我知道他们还在我身上留了个注意力，注意我的动向。 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 不能让他们注意到。 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任性了 。 我回到小木屋。 打开门。 和秋米拉一起进去。 关门。 一连串动作看上去都没有异常，至少我觉得没有异常。 他们肯定还在注意我的动向吧？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移开目光呢？只要移开一瞬间就好，我要做的就是制造这一瞬间的机会。 我做到沙发上，身体舒展开，这一瞬间我感觉我就像红灯区里充阔气的嫖客一样。 “米拉？” “嗯……好的……” 她微红了脸，坐到我身边。 “真的要吗？” “真的。” “可是——啊等等！” ———————————————— “——呃！” 正在讨论中，小蝶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怎么了？”贺拉克图问道 “呃……不……没什么……” 小蝶右眼中有个微微发光的蝶形光纹，这正是她留在妮尔丽斯身上的“视线”。 而现在通过右眼的视野，她看到了一些……有点难堪的场面。 妮尔丽斯和米拉在沙发上纠缠在了一起。 就是那种……就地做起了舒服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毕竟妮尔丽斯也没多久好活了，趁现在爽爽也……啧！但这让看的人很难办啊！ 一念及此，小蝶立刻关掉了视野。 但又转念一想——果然还是不能放松，于是她又把视野打开了。 然后就发现两人似乎停止了“亲密”行为，只是肩并肩坐在沙发上而已，这让她松了口气。 ———————————————— “呼…………” 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怀里的秋米拉心也砰砰直跳，但并不是因为我和暂时的亲密接触，而是单纯的紧张。 我们屏息凝神，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出现异动。 这样算是瞒过血小蝶的监视了吗？ “放心啦~~从现在开始，她只看得到无聊的循环播放的画面而已，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深入了解对方。” “是的，不过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虫。” 我咽了口口水，看向前方。 看向从血色的空间裂痕中出现的两人。 第783章 烨的使者（下） 我看向从血色的空间裂痕中出现的两人。 一个人有着幼小少女的脸庞和身高，但胸部和臀部发育完全是成年人的水准，而且那鲜红的长发和同样颜色的双眸透着说不出的妩媚感，甚至让人觉得“这个少女的存在意义就是诱人犯罪”。 另一人是少女模样，浅色短发，小麦色肌肤，看向我的眼神极为冰冷，和笑吟吟的前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妮儿亲，我是血狱干部罗刹真言，叫我罗刹就好，我和你们口中的血皇关系还挺不错的哦~” “我是业火……嘛，反正已经和你打过一照面了，当时真是‘受你照顾’了啊。” 罗刹明显是看戏的眼神，而业火眼中闪烁的是真切的敌意。 不论哪边都让我觉得不舒服。 “……姑且还是提醒两位哦？小蝶还在呢，你们就这样……” “嘛嘛~妮儿亲~完全不用担心，”艳红长发的少女——血狱干部、血皇亲信“罗刹”笑嘻嘻说道，“我们这边可是有血皇的‘手信’。” “什么手信？” “就是这个‘地方’呀。” “……啊？” “呜啊！这这这什么鬼啊！” 我和米拉都吃了一惊，原本我们是在木屋的客厅，明明是那两个人从空间裂缝中出来的，但为什么——现在我举目所见全是一片血色，我们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身处这片陌生的空间了！ 这里是花田……姑且算是花田？一望无际全是鲜红的彼岸花，流过花田的河流中全是血水，花田中是零零散散的血红色结晶，天空中满是红云。极力远眺，就算用魔力强化视力也看不到边界，这里难道是…… “……血皇的，‘血狱空间’？” “算是吧？其实烨那套我也不是很懂啦~总之你可以认为‘不是我们来找你’，而是‘把你牵引到我们面前’，大致就是这种感觉，所以不存在‘我们的存在被蝶大小姐发现’的问题！嘿呀个嘿！” “那我们的存在呢？对那边而言我们就是突然消失了吧？” “血皇有精准的血狱工艺，造出了你们的替身，放心，她老人家对血小蝶了若指掌，绝不会露馅。” 这次是另一人——血狱高层，表面上是当年随血小蝶叛变血狱，实际上也是血皇心腹的“业火”。 这两人和我发生联系是前两天的事了。 BBT上突然从完全陌生的通道收到了完全陌生的人发出的完全陌生的信件，内容过于离奇，以至于我和米拉一致认为很可能是恶作剧。 但现在看来真的不是。 这两人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罗刹真言——通称“罗刹”。 红莲业火——通称“业火”，虽然是白色的。 这两人和其他六个中层干部一样原本都是穿界门的一部分，是构成它的“素材”，但穿界门搭建好之后它们也就尽到了使命。它们都有自己的力量和人格，如果就这样一直固定在冰冷的大门上未免太过可惜，于是血皇为它们塑造了肉体作为容器，使她们也能像人类一样自由活动。 这两人似乎是因为性质关系，算是血皇的“亲信”，尤其是罗刹。当初血小蝶自以为真的远离血狱了，然而随她一起叛逃的两个中层干部全是她老娘的人，这么想也挺可怜的。 “所以你们两位，嗯……” 我顿了一下，思索着尽可能礼貌的说辞。 “不远万里过来和我这个罪人接触，是有何贵干呢？” “我们烨老大吩咐的。”“这是血皇的意思。” ……血皇？ 虽然我知道只有血皇能直接调动她们但是……血皇？血皇找我有何贵干呢？ “不好意思，我早就没有杀死她的打算了，不着边际的野心我早就放弃了，如今我只是个等死的人哦，也不准备再和她扯上关系了。如果你们是奉命过来杀我的，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已经不惧威胁……就算这么说也没用吧？我当然会安心接受我的死，但不会是现在，也不是死在你们手上，如果你们执意要动手的话……非常抱歉，我会努力逃的。” 我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话。 我身边的米拉隐隐间压低了身体，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而罗刹和业火—— “哎呀，这么说来，烨老大让我们干啥来着？” “你这么一说……” ……哈啊？ 这两人面面相觑，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她有对你说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啊，难道她不是把任务吩咐给你了吗？说到底还是你和她关系最好把？” “咋会呢~~她跟我说过不止一次‘业火这样的又骚又黑肉看着就想干’——什么的，她还是很看好你的哟。” “污言秽语少说点……啧真是的，她当时只跟我说‘如果开战了的话，麻烦你们到妮儿小妹妹那边溜一圈’，就这么简单。” “诶诶？她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哦，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诶……” “姆……” …………搞什么啊？ 这两人奉血皇之命来找我，结果她都没布置个明确的任务目标？ 她想干什么？ 我本以为血皇是让她们来对我做什么，或者至少是让这两人作为使者给我传递信息，但显然并不是这样。 ……等等。 如果，反过来想呢？ 血皇派她们来，不是为了“向我要求什么”，也不是为了“告诉我什么事”，甚至不是“以一个王者的高姿态居高临下”……这样的话…… ……天啊。 我明白了。 我明白血皇的意思了。 “…………是‘礼物’。” ““……哈啊？”” “血皇她大概……是把你们作为‘礼物’，送到我面前的。” 啊， 一时口快，就说出来了。 米拉一脸大事不妙地看向我。 而她们两人—— “哈啊？自大也要有个限度吧！我们？堂堂血狱干部？血皇的亲信？被作为礼物送给区区一个你？让我们听你差遣？而且你还是一度想毁掉世界毁掉血皇的人？你疯了吗！？” 业火的脾气一点就燃，她眼中的敌意瞬间达到高峰，手上燃起了白色的火焰，而米拉也立刻挡在我面前—— “等等！” 然而罗刹抓住了业火的手，那白炽的火焰立刻熄灭了。 “你干什么？这小混蛋居然大言不惭侮辱我们！我——” “——她大概是对的，这世上大概没人比我更了解烨，她可能还真的做得出来。” “哈？那她难道……” “对，虽然原因不明，但烨大概是希望我们能成为妮儿亲的……‘助力’。” 第784章 空蝉压境 血狱方防线，外围—— 司南颖的失守让整个最外围防线被撕开了个缺口，薇妮联军一口气涌入。雄厚的物资优势和人数优势给了薇妮执行闪电战的资本，联军的急行军从未断过。就目前来看，血狱一方一直处于守势，而且血皇、月神和武圣全都没有明显动作——原因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皓月·塔塔利亚的爱女在薇妮手里，薇妮握住了月神最大的软肋，这样一来即使是残酷如她也会变得优柔寡断。强大的力量若没有斗志作为助燃剂，那就只是形同垃圾之物。不但她迟迟不主动出击，她的态度多少也会影响到漆原咲舞，更加绊住了她们的行动。 血狱一方的士气相比薇妮联军也相当不振，一方面是因为上层的态度，另一方面是因为血狱突击队的惨败。 那是战争打响的第一枪，联军的先头部队和血狱最外围防线接触。最开始一切都好，突击队的火力压制十分强力，血皇的眷兽们也作战勇猛，把联军先头部队完全堵在了外面。 然而……根据传回的线报，联军一方“投入了一个特殊人员”，战局就是由此改变的。根据目击的士兵所言，以“攻击凶狠”“时常暴走”“无敌的强运”闻名的血狱突击队队长司南颖，被那个怪人“像玩闹一样放倒了”，而且之后就淹没在了她自己泡泡的爆炸中，目前生死不明。 这对于血狱下层人员而言是个巨大的冲击，对联军则是巨大的振奋。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年过去了，血狱一直都是以绝对的强者姿态君临世界的，“血狱是无敌的”这个观念早已被所有人下意识接受，从而成为了思想层面上的强大阻碍。而当这层阻碍终于被打破——哪怕只是前哨战的胜利，都足以对双方的心理造成极大影响。 血狱下层士气大减，联军方士气大振，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可以判明，薇妮·莱本托德确实存在着除空蝉之外的底牌，而且这张底牌还十分强大。 但不论怎样，血狱的底蕴摆在那里，聚集起兵力，聚集起力量，就算是面对士气高涨的薇妮联军也不会落于下风。 然而——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黑暗大地的天空被撕裂——字面意思上的“被撕裂”，不仅是云层，就连天幕的空间都被撕得粉碎！狂风，爆音，空间碎片……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一起相撞相叠，单是释放的能量余波就能把实力稍逊的杂鱼摧垮！ 而这只是前奏，从撕裂的空间中现身之物才是正戏！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空间裂缝中是无数光华闪烁，那是数以亿万计的光点，每一个光点中都凝聚着极为庞大的能量！周边空间咋不堪重负的声音中持续崩裂，而这宛如神明的生命体一边把所有周围的一切吞入身体，一边向血狱方的阵地持续压迫而来！空气，能量，空间碎片，凡是被它接触到的都是它的食粮！ 在它出现的瞬间就有数以千计的血兽向它扑去，在接近的同时就不断自爆，整片天空都被血焰染成鲜红——但这只是给空蝉提供连塞牙缝都不够的甜点罢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空蝉的降临令联军方振奋不已，这其中有些精英士兵还是当初参与过空蝉讨伐行动的，他们清楚空蝉是何等强大——而这无上强大的怪物现在居然站在自己一方，对不可一世的血狱发动毫不留情的压迫，还有比这更值得兴奋的事吗？ 血狱一方当然是完全乱了阵脚，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精英中的精英，面对人界最强怪物也绝不可能保持镇定！虽然每个人早就知道了空蝉是薇妮阵营的最强战力，但——谁能想到她居然一上来就把空蝉投放到战场呢？“空蝉对血皇”，这边境双王的对决才是真正的压轴戏，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其他人都只是锦上添花——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但薇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更让人费解的是——血皇呢？ 为什么还不出马？ 虽然这里只是防线外围，但既然空蝉出现了，那能和它对阵的不就只有血皇了吗？非要等它杀到血晶宫门口才迟迟行动？而且血皇的出现本身就是对士气的鼓舞，就算不愿亲临前线，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连一句指示都不传达？ 如此的冷漠让将士们心寒，眼前是空蝉压境，后方血皇又不闻不问，这给他们一种仿佛被抛弃在惊涛骇浪中的悲凉感。 “大——大家稳住阵脚！镇定——” 血狱中层干部——烁金司南和罗刹、业火一样，原本也是构成穿界门的素材，被血皇赋予肉体的容器后得以用人类之躯行动。烁金司南的能力是“指引”，她作为团体战的辅助道具是最为靠谱的，能够在极短时间内辨明一切利弊，瞬间指明敌人的弱点，但面对空蝉时她的能力完全无效！完全找不到弱点，连稍微薄弱一点的地方都没有，虽然她喊着让大家镇定，但实际上临时赶来助阵的她才是最慌的那个！ 而空蝉已经迫近到了极限，放眼望去，漫天都是光的集群！薇妮方的所有人——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至高者，全部都已经后撤完毕，以免被卷入空蝉即将进行的地毯式轰炸中！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无尽的驳杂能量在它体内翻滚，化作无数苍白色的光束向地表倾泻！没有任何花俏，没有技巧可言，无谋略无理性，这正是纯粹的暴力碾压！它的第一波攻击就降下了数以万计的光球和光束，远远望去就如同天瀑倒灌、苍穹坠落，其之下的一切人都绝对无法逃脱！ “喂——” 光雨洒在大地上，洒在血狱军中，一切防御和躲避都沦为空谈，士兵的生命就像将熄的余烬一样被按灭！大地表层被磅礴的能量蒸发，这样的攻击放在任何一个下界中都足以造成陆沉级的大灾害——但这对空蝉而言这只是吹口气的程度而已！它体内无数光斑又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直径达到了数千米之巨，其中有刺耳的爆音不断回响！ 血狱军中不断出现空间的波动，刚刚的第一波攻击中空间系异能者们使尽浑身解数，利用空间的曲折分散空蝉释放的能量，这才保下了半数兵力！但同样的办法已经不可能奏效第二次了，空蝉第二波攻击凝聚的这颗光球压得空间不断坍塌，这是真正能让血狱方全军覆没的一击！ 来了——————！！！ 光球从空蝉体内剥离，携卷着属于神明的威严从天而降，这是宛如末日审判的天罚！剩余的血狱士兵都发出了绝望的叹息，不可能再获救第二次了，血狱总部方面已经抛弃他们了，而所谓的无敌的血皇还在当缩头乌龟！位于前线较后方的指挥部的烁金司南痛苦地抱住头，这一击砸下来，这条防线就会整个崩坏，万策已尽—— “——别挡道！！！！” 这一瞬间，烁金司南被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拽开！这道人影在不断坍塌的空间中直冲天际，他低吼着出剑，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破碎的天幕，直接影响空蝉的轰炸！ 铮————————！！！！！！！！！！！！！！ 剑光将这直径上千米的能量球一剑两断，这是仿佛能撕裂世界的最强一剑！而紧随其后的无数剑化为无尽剑光的残影，散落的小型能量团块全部落在剑光组成的巨网中，被削解成无数块后消散在虚空中！ “能活几个是几个……” 明明没用任何扩音手段，这有力的声音却传到了每一个幸存者耳中！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站在无尽剑光交织成的落脚点上，只身面对持续逼近的空蝉！ “全员撤退，我来殿后！！！” 一声令下，刚刚还陷入绝望六神无主的士兵们仿佛得到神谕，撤退行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组织起来，血晶破碎的红光制造出血红的空间裂缝，空间异能者们也用尽全力制造尽可能多的传送门，将幸存者们源源不断送离前线！ 尼德用眼角余光看着狼狈撤退的败军们，面色阴沉如水。这是战略失误……不，与其说是失误，不如说是薇妮·莱本托德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甚至超过了“兵者诡道”的范畴，完全是疯狂的。 但最要命的是血皇的态度。既然空蝉一上来就被投入前线，那烨就必须出场，否则再多人上都是白白送人头，假若空蝉全力出击的话，不消多久就能把血狱的所有防线全部摧垮！ “我都不知道是烨那家伙疯了还是我疯了……无能的到底是属下还是我……啧！” 尼德懊恼地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持剑在手。 “……不过，既然说了殿后，那我就要至少争取到让全员撤离的时间——来吧，怪物！”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第785章 无奈的人们 瘟疫之海，正中—— 萌月瘫软地倒在巨石布满沙石的表面上，满身冷汗，而薇妮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辛苦你了哟，萌月小妹妹，做得很好。” 对于这调侃般的夸奖，萌月吃力地回道—— “别……以为……你还能为所欲为……！” “哦？” 咚！！！！ 薇妮一脚踩在她脸上，鞋跟还在她鼻梁部分扭来扭去，那柔弱的鼻子立刻流出鲜血。 “人质就要有点人质的样子哦？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这种麻烦的小屁孩留在身边？被我有点自知之明！” 咚！ 把萌月被像踢垃圾一样踢开，她咳嗽不止，身体因痛苦你去，但她看向薇妮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坚决。 “你这样的……这样的坏人是一定会失败的……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她们？啊啊，你说月神和武圣那俩白痴？” 薇妮露出冷笑，语带不屑。 “你以为她们来着就万事大吉了？以为我一看到她们就会下跪祈求原谅？看来你也早就被‘血狱是无敌的’这种观念洗脑了啊？嘛啊~~~没关系，完全没关系。” “…………？” “只要她们出现……或者我侦测到一点点些微的她们的痕迹，我就动手。她们这样的超强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隐藏力量的，觉不适合做潜入的。” “如果她们出现，你会……怎样？” “宰了你。” “…………………………啊啊！？” “宰了你，让你生命活动完全停止，让你死透，听不明白吗？” “可、客户数……这样的话你就……没人质了啊！” “…………哼。” 薇妮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恐怖了。 “你的存在就是锦上添花，有你的话更好，没你的话也无妨。听好了哦？只有月神武圣剑帝蝶仙敢接近，我就一定能察觉，而你也会立刻死——当然，你支离破碎的尸体我会拼凑起来给他们欣赏的。” “…………不对，你察觉不了！她们那么厉害，总有办法——” “我不还有你在吗？说到做到。” 这一刻，萌月确信了。 薇妮·莱本托德是真的会这么做的。 —————————————— 血晶宫，王座之间—— 血晶构成的华丽王座上依然是空无一人，即便是敌对方已经拉拢着巨大部分至高者发起了全面战争，血狱的王依然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在这里的只有中低层干部们……以及地狱仅次于血皇的两人。 这两人平时出现在任何地方对血狱成员都是莫大的鼓舞，但现在连她们都是一脸阴沉。 咔叽。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这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 皓月·塔塔利亚在啃自己的指甲。 她有着形状美好的皓齿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这两者本该作为尊贵的月神的一部分向世人展现她的美丽，然而现在却被用来……自我伤害？亦或只是下意识发泄情绪？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她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已经咬秃了，再咬就会伤到肉，而食指和中指早就已经血迹斑斑，原本被指甲保护的柔肉有一半都露在外面，令人目不忍视。 这让在场的人们都坐立难安。 皓月一向是以笑里藏刀的恶党形象示人的，她也从来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恶意，她的依仗当然就是血狱这棵大树以及自身极强的实力。这样的她此刻却难掩焦虑，不停地啃咬指甲，眼睛下面也有很深的阴影，以往的威严和从容都消失无踪。 她的亲生女儿——萌月·塔塔利亚此刻正在薇妮·莱本托德那个疯子手里，萌月是皓月的心头肉，是她的掌上明珠，是她认定的自己外来血狱接班人，这样的萌月正是用来威胁血皇的绝佳人质。一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皓月犹豫了，为区区一个人质而耽误整场战事——这样的事对于执掌血狱这种大组织的高层干部而言简直可笑至极，但皓月还真干得出来。 “皓月，”咲舞抓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决不能因为这个迷惘！最外围和外围防线都在崩溃，莱本托德直接出动了空蝉和那个整体不明的被厌恶者，我们不能再无所作为了！” “……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萌月…………” “别碎碎念了！如果你迟迟不出战的话，就由我——” 忍无可忍的咲舞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但在即将扇到她脸时被她抓住了。 “由你，怎么样？” 皓月从刘海缝隙中透出的目光……就像食腐的猛禽一样。 “……我来动手，亲自上前线指挥，如果空蝉的进军无法抵挡的话，那就避其锋芒从侧面——” “不行，那样的话指挥刺激到莱本托德！” “那你说说怎样才不算刺激她！” “你就不能先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吗？” “再啥也不做就晚了！就算现在你因为萌月这个人质而束手束脚但——以后呢？就算你用低姿态换取萌月的平安敌人的进军也不会停止，等空蝉打到血晶宫门前了我们照样还是要战斗！还是说到时候你就像个傻子一样敞开大门欢迎？像奴才一样把莱本托德请上王座？” “那你的意思是说要牺牲萌月吗！？” “我没这么说！我也很重视她，视她如己出！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更严峻，如果因为人质就束手束脚的话——” “反正受了那么多折磨又被俘的是萌月不是凛华，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怎么没意义？你现在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小烨都已经那样了，我只剩萌月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如果她直到她的好妈妈为了她而让无数士兵白白送死，她会怎么想？” “总比她死了强吧！！！” “你————” 咲舞感觉太阳穴上血管直跳，这对皓月的愤怒……这样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作为同伴”“作为战友”“作为血狱高层”的皓月，甚至忘记了最初她们相识时关系是多么糟糕。为什么最初的最初自己那么讨厌皓月？就是因为看不惯她极端自我中心的性格，如果能保得女儿平安，皓月是真的可以扔掉“血狱高层”的帽子完全不顾大局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 披着理性外皮的极端感性的怪人。 和咲舞不同。 咲舞反问过自己多次——如果人质是凛华而不是萌月，她会怎么做？ 不论怎么想，咲舞的选择都只有“照常行动”，虽然悲伤但也只能照常行动。“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血狱战局失利”——凛华自己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这样的事真发生了的话她可没自信保持镇定—— “——所以，我可以认为你们的争论依然没有结果吗？” 一个男声响起。 尼德·布莱德维奇走进了王座之间。 “……尼德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皓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咲舞瞪了她一眼。 “我当时确实是为了殿后而和空蝉对峙了一会，也确实差点死了，那怪物和我们压根不是一个次元，反正我是想不到除了烨姐亲自出马外对付它的手段。如你所见，我被打得相当惨。” 确实如此，虽然有衣服遮掩，但他的步伐明显很吃力，动作也很是僵硬，气色非常不假。 不管怎么看，尼德·布莱德维奇都不像是短期内能投入战斗的样子。 “那你就去找烨恢复肉体……算了，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不行呢。” ““…………””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不知从何时开始，“提到烨”这种行为仿佛都成了一种禁忌。 薇妮方有空蝉，又被世界厌恶者。 而我方的最强者却把自己融成了一滩血，懒洋洋地在屋顶做晒不到太阳的日光浴。 “……尼德，我没记错的话最后和她见过的人是你吧？她说什么了吗？” “‘反正交给你们就行了，没事别烦我哦’，就这样。” “…………只有这些？” “她跟我说的只有这些。”尼德摊了摊手。 —————————————— 散会。 这次所谓的战时会议对改善现状没有丝毫帮助，反而让大家心里更没底了。当年烨好歹是凭一己之力降服了无数至高者的，但现在呢？前有被策反的大半至高者，后有不作为的血狱最高领导者，内部还有举棋不定的皓月和里外不是人的咲舞。 糟透了。 “当务之急是萌月……” 在离去的路上，尼德小声对咲舞说。 “只要萌月还在莱本托德手上，皓月就提不起战意，何况萌月的‘与万物对话’的能力被敌人所用的话也非常麻烦。” “我们的所有部署……如果莱本托德能善用萌月的能力的话，我们的一切兵力部署乃至一切行动计划都会暴露——当然，一切针对萌月的救援计划也是。” “我当然知道，但有什么办法……” “烨姐，如果是烨姐的话，应该有办法把萌月的能力‘屏蔽’掉，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走通了。” “但是烨她在抗拒我们，抗拒和任何人沟通，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是啊……她的态度才是这场战争里最麻烦的……” 第786章 Victoria 玛耶，星穹废墟，慰灵殿正中—— “………………………………完成了。” 马格纳斯长出一口气，低语道。 这段时日来，这个原本神圣的场所一直被马格纳斯作为自己的私人实验室使用，这一行为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许。 “…………我觉得我得向你道谢，恩多利昂，多亏你的协助我才能进一步完善。” “那老子呢！？” “当然也有你，法兰，感谢你的帮助。” “嗯哼，毕竟是玛耶最强工匠的本大爷着手打造的！” “终于…………完成了。” 马格纳斯看着眼前之物，即便是一向态度冷漠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崇敬的表情。 眼前过于复杂的魔法阵正中，大量闪闪发光的炉渣内部，一组的共两个器物散发出锦织般的光彩。 其一是长剑。 整把剑是完美的十字形，全长约为一米，银白的剑身长0.8米，漆黑的剑柄长0.2米。剑刃上有浅淡的纹路，这和远古时代密斯拉·海德里希首次从行星轨道中提取并描绘的原始魔纹完全一致。握柄末端也铭刻有纹章，这是海德里希家族的家徽。 其二是匕首。 和长剑相比是相当短小的匕首，长度还不及伸直后的手掌，但其造型和装饰异常华丽。它的握柄如同极为精致的镂空金饰，刃部仿佛绚烂的玻璃彩绘拼就，在昏暗的光芒中散发着缤纷的光华，令人目眩神迷。 “了不起……真的……真的太他娘的了不起了……” 法兰也看得两眼发直，赞叹不已。这一对器物的设计方案由马格纳斯全权负责，而法兰只是个负责代工的，由于制造难度过大，他不得不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强行把矮人族中最顶级的能工巧匠们叫来协助。一开始他和他的族人们还骂骂咧咧，对不得不受马格纳斯这个人类指挥感到不满，但这份不满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工匠的直觉令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使用大秘宝进行的是何等伟大的工程，制造的东西是何等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连矮人的老祖宗们都未曾预见的堪称神迹的伟业。 没错，这是神迹。 铸造素材是他们搜集到的所有大秘宝。 这是凡人使用凡人之力，以世界之理为工具，最终造就的人工神迹。 神剑“莱瓦汀”，碧绿之风“翡翠”，冰之扇“卡俄涅”，圣剑“迪兰达尔”，盾剑“格兰戴尔”……这些都是当代大秘宝所化之物，个个都是有着强大威能的神兵利器，但现在他们得到的作品比它们加起来还要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是注入过大战帝力量的莱瓦汀也完全无法比拟，说这是世界意志力量残余的体现也不为过。 放眼玛耶——不，放眼全部666个人界，大概都没人造出过这样的东西吧？这样的奇迹在任何世界都必然是放在至高神殿中接受举世之人朝拜的至宝，或者深藏在最高掌权者的宝库中作为终极的信物和秘密武器永世流传，或者成为一切神话传说的源头和核心深入每个人的内心…… 然而……此刻，这无上至宝只是为了打败一个“人”而存在的。 “恩多利昂。”马格纳斯轻声道。 “明白。” 戴帽子的恶魔俯下身，手直接接触长剑的剑刃，这一瞬间法兰差点大吼“你他妈别拿脏手碰它”——但被马格纳斯拦住了。 这一步至关重要。 需要测试这对杰作对恶魔之力的兼容性。 淡淡的红黑色能量流入长剑，剑刃上的魔纹立刻泛起红黑相间的色彩，之前的油水不相容的感觉已经消失，两者契合得十分完美。 到了这一步马格纳斯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成功了。 这么久以来的研究……大概是他妻子死后就开始了吧？摸索，研究，费尽心力……最终得到的就是这个，呃…… 说起来，它们好像还没名字？ “说起来需要起名呢……” “对对！起个名字！既然是老子铸造的那当然要老子来取！！！” 法兰跃跃欲试，对矮人而言，为自己的作品取名是一个非常重要且神圣的步骤，何况是如此的惊世杰作。 “……你想起什么名字？” “老子早就想好了！就叫‘矮人王的无上权力与荣光’，怎么样！” “算了，我来起吧。” “哈啊啊啊啊啊！？明明这名字贼他娘的帅不是吗？” “只让人觉得蠢。” “那你想怎么叫它！老子倒是要听听你丫能起啥名字！” “就叫…………” 马格纳斯眼中有异色流转，他抚摩着下巴陷入沉思，迟迟未做决定。 “你倒是快决定啊！不然还是老子来取！新名字想好了，就叫‘以凡人之躯成就神之伟业的法兰的影子’！咋样——” “它叫维克特，它叫托利亚，就这样吧。”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 “没听清吗？它——”马格纳斯指向长剑，“——就叫‘维克特（Vict）’，而它——”他又指向匕首，“——就叫‘托利亚（Toria）’。” “这他妈什么鬼名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法兰大为不满，做捶胸顿足状——维克特和托利亚？什么鬼？放眼全玛耶叫维克特和托利亚的人多得数不清，这完全就是随处可见的毫不出彩的简直像路边摊捡来的名字一样啊！别说作为惊世杰作的名字了，作为普通装备的名字都不够格啊！ “喂喂喂你认真的？真的认真的？这名字可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哦？会被传颂无数年的哦？你难道想看到‘贤者马格纳斯拿起神器维克特和托利亚打败了大魔王’之类的蠢句子出现在史书上？醒醒啊你！” “我很清醒，就叫这个吧，反正名字只是代号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靠！！！！！他妈的！滚滚滚都给我滚！！！” 大发雷霆的法兰跺着脚大步走出了慰灵殿，明明嚷嚷着“滚滚滚”，结果却是他自己走掉了。 这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马格纳斯看着长剑和短匕，默不作声。 良久—— “马格纳斯先生？” “……嗯？” “这名字，是那个吧？” “你说哪个？” “维克特和托利亚……不就是把您的妻子‘维多利亚（Victoria）’的名字从中间拆开吗？” “…………” “您是想纪念您的妻子……以及塞卓昂的母亲？” “………………随你怎么想吧。” ~~~~~~~~~~~~~~~~~~~~~~~~~~~~~~~~~~ “好，停——————！！！！” 轰！！！！！！！ 无尽浑浊的魔力构成的巨口把我释放的纯白色的虫群团团围住，在它们扩散开之前全部吞噬干净，以免造成大灾害。 “呼……啊啊啊……累死了………………” 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顺势后仰躺在草地上——并不是，可靠的米拉拉突然以鸭子坐出现在我背后，后倒的我正好枕在了她的大腿上，这柔软中透着紧致的感觉正是太舒服了。 “来，妮儿，喝水~~~” “要米拉喂我——” “呜诶诶诶诶诶可是塞卓昂还在看——算了不管了！” 她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俯下身，和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的我嘴对嘴，把水喂给我。 “（盯————）” “呃……咳咳。” “姆姆……” 塞卓昂的眼神实在过于刺人了，我和秋米拉不得不立刻分开，咳咳咳。 “你们俩给我注意一下场合啊！” “对不起！（诶嘿）”“对不起！（笑）” “啊啊啊你们表情好让人火大——算了说正事！” 她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 “总之，恭喜你了妮大姐头，看来你总算是想起来禁咒怎么用了，虽然不复巅峰时期的纯熟，但总归是进一步增强战斗力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 “给好学生妮儿摸摸头~”←米拉 “谢谢~蹭蹭~”←我 “你们好他妈恶心啊靠！！！！” ““你又爆粗口了。”” “看你们这德行老娘不火大才鬼啊！” ““塞卓昂好~~可~~怕~~”” “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好吧，反正我就是没感情生活的单身**，行了吧！” “喂，塞卓昂真的生气了，你们还是打住吧。”旁观的夏洛蒂苦笑道。 玩闹归玩闹，好在我的正事没落下。 妮儿酱重回巅峰大作战实行的很顺利，出我意料的顺利，大概是我一开始就把此事的难度估得太高了吧？我本身的天赋和底子，塞卓昂的悉心教导，夏洛蒂的鼓励，爱丽儿的治愈，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秋米拉的陪伴。 “总之，非常感谢大家！”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面向她们所有人。 “非常感谢你们能奉陪我的任性，能一直帮助我陪伴我鼓励我，我能取得进步真的多亏了大家！” 姆~~~~ 脸上发烫。 会不会说得太突然了？ 偷偷看她们，她们也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流露了笑意。 “嘛……反正是你的请求嘛，老娘我闲着也是闲着，当你的私人教师也不是不行。”塞卓昂把头扭向一边说道。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啦，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哦，妮尔丽斯。”夏洛蒂面带充满母性的柔和笑容。 “教母大人是最棒的！耶！”爱丽儿又蹦又跳的，她面对我已经完全不害羞了。 “毕竟，是妮儿呢……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 秋米拉牵起我的手，踮起脚尖，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 我珍惜此刻这份柔软的幸福。 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了。 …… …… …… …… …… “嗯！？” 塞卓昂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塞卓昂？” “抱歉先失陪了，我家老爹有急事找我。” 第787章 马格纳斯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塞卓昂瞠目结舌。 一把十字形的长剑。 一把缤纷精致的匕首。 被马格纳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的东西散发着绝世的光华和震撼力，由于这一对至宝过于震撼，甚至让人生不起将其据为己有的贪婪之心。 能让见过这么多大世面的她惊讶的事物可不多了，眼前的这一切是极少数能让她无比震惊的东西。远超常识范围，怎么想也想不到——不，应该说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产生这样的狂想吧？ “……这个，呃，给我的？” “给你的只有这个。” 马格纳斯把长剑递出，塞卓昂迟疑了一下，用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其接过，就像捧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极为小心地捧在手里。 银白色的剑身，黑色的剑柄，暗金色的护手，看上去是十分朴实无华的配色，但散发的威压气息绝不容置疑。剑身上是这把剑铸造成功之时自然形成的纹路，和玛耶最早的原始魔纹完全一致，昭示着最古老的自然之理。试着用手指摸了摸，剑刃是冰凉的，而纹路散发着和人体近似的温度，剑柄的触感比起金属或木头更像岩石……真是奇妙。 塞卓昂咽了口唾沫，尝试着单手握剑，又试着双手握剑，这把长剑既可用于单手又可用于双手，挥舞和劈砍都很适合。她将自己的意识深入武器中，越是深入，越能感觉到这把绝世神兵中蕴含着怎样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吧？ “喝——” 她举起剑，挥下—— “你给我等等！” ——之时，马格纳斯仅仅抓住了她的胳膊。 “别在这里试验，星穹废墟的重建才刚有点起色，你想把这拆了吗？” “这么夸张？” “大秘宝这种类似方便的许愿机的东西本身就是世界意志留给人类的恩泽，在世界意志本体已经消亡的现在，大秘宝就是世界意志留在世上的最后的残余，使它所剩的最后力量和人之子的愿望结合在一起的产物，你以为呢？” “我知道……而且这玩意还是你用剩下的大部分大秘宝为素材造的，这真的太他妈奢侈了……” “注意措辞。总之，这把剑是给你的，我希望你能善用它。” “…………为了干掉科黛伊洛？这剑……放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举世无双的传世珍宝吧？它是能撼动世界级战局的秘密武器，而你们现在铸造它只是为了打倒‘一个人’……” “眼前的危机值得我们为此付出。” “话是这么说啦……话说，它叫什么？不会是‘神剑’‘圣剑’之类的俗套名字吧？” “它叫‘维克特’。” “Vict？‘胜利’的简写吗？有点蠢啊，那它呢？”塞卓昂指了指依然被马格纳斯握在手里的匕首。 “……‘托利亚’。” “………………” 塞卓昂眉毛猛地抽了一下，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 “要说有什么想问的……维克特……托利亚……Victoria‘维多利亚’……哼。” 塞卓昂喃喃着，表情复杂了起来，看向马格纳斯的目光中既有揶揄又有微漠的悲哀。 “想不到你还会玩这套？扮情圣？装深情男人？玩这种像是三流言情小说的桥段？真看不出来啊。” “…………” “睹物思人什么的，还以为你是会对这种套路嗤之以鼻的那种硬派作风呢，你一直以来建立的苦大仇深的硬汉形象要崩塌了哦，真他妈蠢得一逼。” “…………”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 “你不回嘴的话……这他妈……不是显得更悲哀了吗…………” “………………抱歉。” “………………啊？” “没什么。” “…………” 两人一时间陷入无言。 马格纳斯转过身去似乎在看远方，塞卓昂把玩着手里的“维克特”，同时迅速地抹了两下眼眶。 …… …… …… …… “总之……这把剑从今以后就属于你了，只属于你，它的特殊设计能使它容纳所谓的‘恶魔之力’，这是对付科黛伊洛最有效的武器。” “不是说恶魔之力和世界之理不相容吗？” “如果陶瓷会溶于水那大家就别想用瓷杯喝茶了，正因为不相容，所以才是好的容器。这把剑理论上能保持恶魔之力的完全纯净，从而把这股力量增幅到最大化，正是适合斩杀被世界厌恶者的战略级武器。” “这样的东西……给你用不是挺适合的吗？我不是说推卸责任但是……”塞卓昂皱起眉头。 “你对科黛伊洛和这些武器的了解更甚于我，而且用这么厉害的武器的话自身体质是否衰弱也无所谓了，恶魔之力的话我和恩多利昂事先注入进去就好。” “…………不行，这个你用，我用这个就好。” 马格纳斯扬了扬手中的小匕首“托利亚”，按理说应该是和长剑成对的匕首，但造型风格完全和维克特不同，更像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 “……” 塞卓昂直盯着他看，但马格纳斯维持着完美的扑克脸，她也只好作罢。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塞卓昂？” “……我说啊，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吗？那我可能要问个有点抱歉的问题了。” “你居然还会扭扭捏捏？废话少说，问吧。” “能跟我讲讲我老妈的事吗？” 马格纳斯的扑克脸崩坏了一瞬间，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为什么？” “你说什么都能问的吧？” “你就不能问个中听点的问题吗？” “哈？难道我爹娘的青涩恋情对你而言是这么不堪的东西吗？” “少偷换概念……” 马格纳斯露出了疲累又厌烦的表情，他看上去很是犹豫，最终叹了口气。 “你母亲的事你不听也不会少块肉，有这时间的话不如好好和维克特磨合一下，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呜哇，这世界有家长委员会的话你绝对会被骂死的。” “我是现实主义者。” “把老婆名字拆开给传世杰作兼终极武器命名？这也是现实主义的一种？好唯心的现实主义啊？” “你啊……啧，你这伶牙俐齿到底像谁……可别跟我说是我年轻那会……” 马格纳斯揉着眉心，大大叹了口气，说道， “你母亲维多利亚……和她这古风到无聊的名字一样，是个标准的名门温室大小姐，一开始和她互看挺不顺眼的，但相处下来发现她是个好女人……性格很温柔，比较柔弱的人，但该强硬的时候也不会丢人，性格上是贤良淑德的传统型，很重视家庭……就这样了。” “哈啊，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她身上没有什么传奇故事，也没建立过什么丰功伟业，更没闹出过什么乱子，就是那种如果写进史书里肯定会被一笔带过的平平无奇的类型。” “你这比喻贴切到过分了……她在天之灵听你这么说不会生气吗？” “她也有自知之明的，怀上你的时候她就说过，‘我一直都是个平平无奇的陪衬，如果这孩子能经历不平凡的传奇一生就好了’。” “平平无奇到让你用她名字给这终极武器取名？” “你还要在这事上纠结多久？” “行行行不纠结了，反正我老妈的事伊美尔那老太婆肯定愿意告诉我，我去问她就好。” “那你一开始就去问她啊……” “切。” 塞卓昂掂了掂手中的长剑维克特，思索了一下，用空间魔法在空间上打开了个小缺口把剑放了进去。见没有多余的能量漏出，她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慰灵殿中又只剩下马格纳斯一人。 以及—— “真是别扭啊，马格纳斯先生。” “我请你过来不是听你讲风凉话的。” 马格纳斯脸色复杂地看着来者——贺拉克图。 “你的问题在于一直把塞卓昂当小孩看，马格纳斯先生，对子女过度隐瞒可不是啥好事啊。” “我可不是像你这个专家咨询教育问题的，我现在需要你的协助。” “……我明白。” 马格纳斯一挥手，魔力编制的衣服立刻消散了。 他的身体暴露了出来。 宽阔的双肩，结实的肌肉，漂亮的T型身材，和他早衰的脸庞不相称的健美身体。 但细看之下，这些肌肉和线条都有种异样的生硬感，就像把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强行镶嵌上去一样。肌肉接合处有许多细小的红色管状物，就像血管或者触手。 “你的身体……磨合得还不错嘛。” “托你的福。” “但你现在已经这样了，还要过度强化肉体……玛耶的魔法，马西阿罗的机械，拜欧哈扎德的生物技术，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你真的不考虑后果吗？” “那种事什么时候考虑都行，但不是现在，喏。” 马格纳斯拿出匕首“托利亚”，伸向贺拉克图。 贺拉克图凝视他良久，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活了近千年，见过的像你这么有种的人也屈指可数。” “少废话，快点。” “明白——” 贺拉克图的手重叠在托利亚上，他的手分理出细胞构成的黏丝将其包裹，只露出刃部的最尖端。 马格纳斯挺直身体，靠近匕首，让匕首尖端轻触到自己胸前。 “准备好了吗？”贺拉克图问道。 “来吧。” 然后——把它深深捅进了马格纳斯的左胸。 第788章 逝者之旗（1）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你们喔个头哦。” 塞卓昂面带不耐地用指头敲着桌面，而这平凡的木桌上放着和它极不相称的超级贵重厉害无敌超强珍贵稀罕绝世的超超超级级级绝世至宝。对大秘宝曾深入研究过一番的我是最能体会到的，眼前这把十字形长剑究竟是何等犯规的东西，这真的是用再多再夸张再肉麻的溢美之词形容都不为过。 “所以，这个就是对付那个科黛伊洛的秘密武器？”米拉拉兴奋道，她看上去比塞卓昂激动得多。 “算是吧……反正就是这样的东西啦，秘密武器什么的，终极底牌什么的，都是一类的。” “马上就能使用吗？” “我还需要磨合……说是磨合，其实很快就能使用习惯了。热心群众血小蝶专门帮我找了个临近的碎片空间，在那里面我怎么搞破坏都行。” “不能在这里练习吗？” “会把这搅得天翻地覆的。” ““好~夸~张~~”” “你们正在往腻死人的白痴情侣转变你们知道吗？” “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它有名字吗？”夏洛蒂好奇地问道。 “叫……维克特。” “诶诶？” “好平凡的名字……” “但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吧？非常重要的意义。”我问道。 “…………算是吧，哈，还是你们比较懂啊。” “‘懂’？” “没什么……” 塞卓昂扬了扬手，露出苦笑。 她看向这把剑的目光十分温柔。 不同于对友人或对他人寻常善意的温柔，而是……宛如在缅怀某物，缅怀她甚至未曾拥有过的东西，或宛如在期待某物，期待她永远无法盼来的东西。 “塞卓昂！” “啊？怎么了这么激动？” “呃……我…………” 我下意识就喊了出来，还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困惑地看着我。 “……那个……加油啊，塞卓昂。” “………………嗯！” ~~~~~~~~~~~~~~~~~~~~~~~~~~~~~~~~ 马西阿罗，大皇宫—— 全马西阿罗的高层人物已经忙作一团，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其实并不然。 钢铁之王和宰相卡罗尼亚回到马西阿罗所做的事并非备战，他们的重心全放在了维稳上。维持民众安心，维持局势稳定，力求让全马西阿罗的民众都能保持平常的生活。那些加入薇妮麾下的世界自然是完全相反，无数至高者都在这极短时间内穷兵黩武，只为能在这历史最关键的转折点上拼出头。 马西阿罗当然不可能加入薇妮麾下，也不可能刻意去帮血狱。 钢铁之王作为小蝶、贺拉克图、妮尔丽斯一派的第三方势力，目的就是在血狱的控制范围之外阻止薇妮，而最直接的敌人就是科黛伊洛。科黛伊洛不是堆积兵力就能战胜的对手，倒不如说带着大军前去的话反而更容易处于劣势。马西阿罗需要的是自保之力，有对外发动战争的余力的话，不如把这精力用在巩固防御上。 而且—— “呜啊~~~~~~~~~” 黛看着在钢铁之王的大办公厅中来来去去的各方高层，以及位于正中心同时处理多件事务的钢铁之王，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同时又觉得有点微妙的自卑。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其他至高者是怎么办公的，作为最高掌权者，钢铁之王确实比她强太多了，而且自己想帮忙也插不上手。一优一劣，这么强烈的反差对比，简直就是……感觉自己完全配不上他了…… 等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在想什么呢啊啊啊啊啊！ 黛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捂着脸扭搭扭搭，却完全没意识到她在这里是多显眼。在这充满冰冷金属色的办公厅中，来来往往的都是身体高度机械化的人——或者直接就是纯粹的机器人，在这之中有着娇嫩面容、雪白肌肤和淡金色波浪长发的她简直扎眼得不得了。 以至于来去的每个人都忍不住盯着她看好几眼。 “（盯——）” “（盯——）” “（盯——）（盯——）（盯——）（盯——）” “……你们，盯什么呢？” ““““““非常抱歉！！！！！！！！！”””””” 钢铁之王冷言一出，所有人立刻吓得忙不迭道歉。钢铁之王摆了摆手，看了无所适从的黛一眼，略显无奈地说道—— “今天就到这，都散了吧。” “““可是陛下，还有——””” “剩下的本来就不是今天的安排，不差这几小时。” 看钢铁之王态度这么坚决，再看看这个来自玛耶的至高者，每个人心里已经有了数，立刻作鸟兽状散。 “这群家伙……啧，绝对在想些有的没的破事。” “诶诶？什么破事？不不不比起那个，工作结束了？” “其实还没。” “诶！？可是——呃——还是继续工作比较好？” “那你是希望继续被晾在那吗？” “不希望……” “那就跟我来走走吧，好像还没跟你介绍完皇宫吧？钢铁王座可是很大的……” “呃，把宝贵的时间涌来陪我……？真的好吗？” “正因为是宝贵的时间……啧，我说什么呢。反正距离我们行动不剩几天了，安稳的日子……也不剩多少了。” “嗯…………” 虽然担心，但黛还是羞涩地牵起了钢铁之王的手。 冰冷的金属比炽热的炭火更加温暖。 …… …… …… …… …… “对了对了，再把驱动铠脱了呗？” “公共场合禁谈此事！” ~~~~~~~~~~~~~~~~~~~~~~~~~~~~~~~~         妮尔丽斯和秋米拉已经逐渐做好了准备。         塞卓昂也是，她也已经做好和科黛伊洛这一强敌决一死战的觉悟了吧？         血小蝶等人更是如此，与其说是为了对付单一的敌人，他们基本就是为战争整体做准备。         唯有夏洛蒂…… “唉…………” 整理行装的夏洛蒂不知第几次停下手，总觉得什么都想带，但又觉得没什么可带的。 其他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甚至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妮尔丽斯甚至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必死”。 但夏洛蒂呢？ 如果夏洛蒂还是孑然一身的话，她当然也会和他人一起踏上征程。 然而现在…… “爱丽儿？” “嗯？怎么了妈妈？” “你……想不想……” 夏洛蒂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她感觉后半句话就像哽在了喉咙里，越是看着爱丽儿纯真无邪的脸庞，她就越是说不出口。 爱丽儿还活着。 既然自己的女儿还活着，那她就理应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 如果她在一厢情愿尼德驱使下，踏入边境战场，然后葬身于玛耶之外的话—— 这岂不是对女儿最大的不负责？ 但是…… “你……想见爸爸吗？” “诶…………………………？爸爸，是指？” “就是你的爸爸哦，以撒拉·奥杜怀特，虽然……你对他大概没有什么美好记忆就是了。” “呃……” 爱丽儿的脸色微微僵硬。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手在胸前缠弄手指。 “我……一直觉得爸爸是个……难以接近的人。” “以撒拉他确实是这样呢。” “不想妈妈一样会对我笑，陪我玩，总是……很冷漠的样子……” “是啊……” “硬要说的话，感觉爸爸……有点可怕。” 果然如此吗？ 夏洛蒂的内心微微抽痛，果然，问从未真正体会过父爱的爱丽儿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卑鄙了，只是徒劳地揭开这孩子的伤口而已。 但—— “但是，果然还是……想见他……” “诶？” “啊，不不，我的意思是，那个……” 爱丽儿连连摆手，小脑瓜努力寻找恰当的词句—— “我果然，还是希望三个人一起，爸爸妈妈都在的话，才是……完整的吧……” “我听米拉姐姐说过她的家庭，她回忆她的爸爸妈妈的时候总是很幸福的表情……” “我也问过塞卓昂姐姐，她说……她以前搞错了很多事情，虽然她骂骂咧咧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让我……珍惜家人。” “妈妈呢？” “妈妈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面对爱丽儿率直的眼神，夏洛蒂居然一瞬间退缩了。 本来是她试探女儿，没想到反被女儿逼问了。 不——仔细想想，逼问自己的真的是女儿吗？ 还是说，逼问自己的其实是……自己？ 这么久以来，夏洛蒂一直都无法清晰地明确自己的定位。 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寡妇，不是超级英雄，也不是超级恶棍，只是一味随波逐流罢了。最初的妮尔丽斯团队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有妮尔丽斯，有塞卓昂，有秋米拉这些能人，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辅助角色。 说是以复仇为目标，实际上也是浑浑噩噩，而现在恩怨已经了却，仇恨已经消散，她就更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这样的她应该为何而战？ 或者——究竟该不该出战？ 圣安德烈说他“确信以撒拉仍活在科黛伊洛体内的某处”，也就是说依然有将他“剥离”出来的可能……可以这么认为吗？夏洛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自从圣安德烈告诉她此事后，回过神来时她就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难道说……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以为自己已经解开了怨恨，看淡了一切，但对亲情、爱情和家庭的渴求依然根植于心底。 她想要一个完整又美满的家庭。 想给女儿一个完整又美满的家庭。 夏洛蒂，爱丽儿，以撒拉，缺一个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 “……嗯！” 夏洛蒂弯下腰，磨蹭着爱丽儿顺滑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 不只是对女儿说，也是对自己说。 “妈妈，一定会把爸爸带回来的！” ~~~~~~~~~~~~~~~~~~~~~~~~~~~~~~~~~~~~~~~ 好了，又到了一本书只有一次的，全体成员不论主角配角都疯狂立flag的showtime xk哥哥说治愈就是治愈，不骗人 还有~~第三本书《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这几天上了新书推荐~大家快去捧场呀~ 第789章 逝者之旗（2） 数月以前，骚乱刚刚有所平息，薇妮刚刚逃往边境战场时—— “很难受啊……喂喂喂……你们倒是对老人好一点啊？” 牢狱之中，珀尔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包围，而魔法阵之外就是贺拉克图布置的触手往，在外层又是许多发出奇怪射线无人机盘绕，让他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他甚至都不能睁眼，他仅剩的没被束缚的功能只剩说话和听觉。 “少废话，问你什么你答什么。”马格纳斯没好气道。 马格纳斯、贺拉克图和钢铁之王从三个方向围住监牢，生怕这个老滑头再刷什么花样。 “是是是……”珀尔讪笑道，完全看不出丝毫紧张感，尽管他眼前还有钢铁之王这个至高者。 “那么……反正，你们就是想让我把科黛伊洛的‘更深入的情报’好好说明一下，对吧？” “当然，首先我要确定的是——你，没有给她添加什么限制器之类的？” “我不是早说了吗？几层限制都解除了，她已经变成近乎完美的她了。” “我们指的是防止她失控的最终措施，就像紧急停机一样，”钢铁之王冷冷道，“那个科黛伊洛可以被视为自律性兵器吧？既然是有自我意识的兵器，为了防止其暴走必须预先内嵌紧急停机一类的装置，这不是常识吗？” “哎呀呀，你们说的我当时也想过，毕竟……是吧？我们小科是被世界厌恶者，完全释放力量的她是绝对超过我的控制范围的，为此应当加以遏制，事先就加上能从外部使她停止活动的措施——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吧？可惜，没有！噗哈哈哈哈哈哈！” 珀尔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 “我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制造‘完美’，我为何要在一幅世界名画上滴上破坏平衡的墨点呢？当然不可能——嘎啊啊啊啊！！！！” 盘旋的无人机突然向珀尔发出迷之蓝色射线，他的身体立刻剧烈痉挛了几下，差点翻了白眼。 “啊啊……啊……哈哈哈哈……呜啊真是了不起，有时间的话……钢铁之王陛下，我真想向你学习一下外界的新技术……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我说，我说，别电我了……” 他咧了咧嘴，说道—— “科黛伊洛一共分成三部分。” “三部分？” “灵，肉，骨。” 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对玛耶力量体系不了解的钢铁之王当然把握不住其中含义，贺拉克图也耸了耸肩，很显然他说的“肉”和“骨”并非完全是生化概念中的肉体，而对“灵”最为了解的马格纳斯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灵为核心，是她的意志、精神和灵魂的总和，也是她的‘能力’所在之处。” 珀尔说道，笑容越来越……诡异。 “肉为躯体，是盛装灵的容器，是不容损坏的存在，若无相应的容器，人就难以掌控自己的力量……没错，即使是科黛伊洛，她在根本上也是‘人类’。” 因为是人类，所以有限制。 因为是人类，所以需要依赖肉体。 “骨为基盘，是维系灵与肉的楔子，是包容整体的大框架。” 科黛伊洛的情况终究还是太特殊，神的力量囚禁在人类的躯体里，若无一个稳固的框架将两者平衡，那就会引发崩坏。 “为什么限制她的力量需要‘千海’和‘以撒拉’这两把钥匙？千海对应的爱丽儿的封印，爱丽儿封印的是‘肉’，以撒拉对应的是‘骨’，以撒拉已经和她的骨永远融合了，至于‘灵’……没有什么东西是能直接封印被世界厌恶的灵的，那是她逆因果的能力的所在，正因为无法直接对灵下手，我才从肉和骨着手限制她的力量的。” “你倒是会取巧……”贺拉克图忍不住笑道。 “所谓进步的过程就是取巧的过程，贺拉克图先生的话一定能理解吧？” “确实能理解，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和你探讨一下关于进步的哲学呢。” “贺拉克图！” “好的，抱歉，珀尔先生，请继续说吧。” “好好……灵，肉，骨高度统合的科黛伊洛是无敌的，有着最最完美的力量，就算世上存在空蝉血皇之类她无法战胜的存在，她也无法被这些存在彻底打败。” “不死不灭？” “变相的不死不灭，对大多数生灵而言，‘死亡’这一概念是最大的不幸，只要她不让死亡的不幸降临到身上，理论上她就永远死不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击败她的话，就要从让灵、肉和骨分离着手？或者给她‘灌输’特殊的概念？” “啊呀呀，我可没这么说哦，”珀尔露出狡黠的笑，投降般高举双手，“这是你个人的见解，我可没这么建议你，倒不如说我根本没给你们任何建议，全是你们自己的一厢情愿哦。” “喂喂喂……” “你们爱怎么尝试是你们的自由，成功与否都与我无关——啊，如果能把作战过程录下来给我欣赏就好了，这可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资料。” “““…………””” ~~~~~~~~~~~~~~~~~~~~~~~~~~~~~~~~~~~~~ “这就是作战计划了？未免太简单了吧？” 小蝶不满地撇了撇嘴。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这样的对手我们都是首次遇到，过去的经验和战术无法适用，只能制定一个大体的作战框架，具体的需要随时随机应变。” “但计划核心是不变的吧？就是……这玩意。” 小蝶用下巴指了指塞卓昂手里的剑“维克特”，这把剑在任何下界都是绝世之宝，但在她眼里似乎并不是那么可靠。 “或许它确实威力很大，但……靠它和所谓的‘恶魔之力’，真的就能伤到被世界厌恶者？何况这再怎样也只是下界的产物啊。” “蔑视下界的力量可不好啊，小蝶小姐。”贺拉克图淡淡道。 “我知道！我是说——啧，但不靠谱的就是不靠谱啊！” “那你还能找到更靠谱的办法吗？还是说你想去和空蝉正面硬碰硬？” “我又不傻，”小蝶没好气地说，“没胜算的仗我可不会打，那是咲舞阿姨会干的事。” “那你算是同意了？” “……同意呗……好吧，合作愉快，塞卓昂·海德里希。” 说着，小蝶和塞卓昂握了握手，虽然两人的动作都十分僵硬。 ~~~~~~~~~~~~~~~~~~~~~~~~~~~~~~~~ “——就是这样啦，呜哇，那血小蝶居然在我面前耍公主脾气！” “没办法啦，她这样的强者肯放低姿态就已经是万幸了。”我苦笑着安抚她。 “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不靠谱……说到底，要把科黛伊洛的‘灵、肉、骨’打散分离然后逐个击破什么的，当这是游戏攻略打boss吗？哪有这么方便的事？” “但也只能这样了吧？” “我知道但是……莱本托德那边就没法办了啊。我那老爹也是，其他人也是，都认为应该先把着眼点放在科黛伊洛这个最接近的威胁上，他们还没人打莱本托德的主意。” “所以才有我们啊~~” “………………” 虽然我努力故作轻松了，但塞卓昂的脸色还是阴了一下。 “虽然我答应帮你了但是……你们心里真的有数吗？” “当然有数啊~” “别打哈哈蒙混过去！既然你要我把你当‘朋友’，那我至少要在朋友做傻事的时候阻止她！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的安危？” “我可是要死的人了哦，也没什么安危好考虑了。” “说是这么说…………唉。” 塞卓昂深深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微微闪烁的目光从垂下的白发缝隙看着我。 “我说你啊，也为我着想一点啊？就算是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也是会……心里会不好受的。” “我知道，抱歉……” “你知道？是啊，你他妈什么都知道，搞得好像只有你做了必死的觉悟似的，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我一点也不伟大，但我希望至少给自己选个合适的坟墓。” “你啊……啧，好吧好吧，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估计……呵，天知道我还能不能完整回来呢？说起来夏洛蒂那家伙哪去了……算了不管了，总之……唉。” 塞卓昂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有点难堪地挠着头，面露难色，然后——脸颊微微泛红。 “……我今天过来就是向你们道别的，不管是成是败，这都是我的最后一战了。妮尔丽斯，正如你要给自己画上句点，我也要给自己一个看得过去的结局。” “我明白。” “话先说在前面，我很可能会死，如果我死了……你们谁也别给我搞哭坟那套没用的，也没必要立什么体面的坟墓，死了就是死了，我真的不想被一群自我陶醉的家伙当成凭吊对象。” “很有你的风格呢……” “不过，如果我活着回来的话，到时候…………” 塞卓昂顿了顿，和我对视着。 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作为好友的拥抱。 我能从这个拥抱中感到她的感情。 留念，不舍，紧张，以及微漠的悲伤。 她在我耳边低语道—— “……到时候，就由我来吊唁你吧。” 第790章 逝者之旗（3） “卡罗尼亚，所有人员都就位了吗？” “聚集于此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遵照您的吩咐，只调遣来了少数人员，没有大张旗鼓。” “这就足够了。” 大皇宫——钢铁王座顶端，钢铁之王俯视着下方广场中汇聚的精英队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回室内。在他面前是恭恭敬敬的宰相卡罗尼亚，他身着华丽的礼服，脸色十分严肃。 “陛下，我……您真的不带上我？我不必出战吗？” “我不在的期间需要有你来主持大局，另外……”钢铁之王面具下的双眼眯起了，“……你知道的，这一战大概是我此生最凶险的一战，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是最适合暂任新至高者的。” “这……臣下可受不起。”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那点小心思？” “呃？” “你当我不知道你平时私下用职位之便在其他同盟世界渔利的事？不知道你正在领导层中积极扩展势力？我看你倒是早就准备好我的身后事了啊？” “呃，这，不，请您不要误会——” 卡罗尼亚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心里对至高者之位没有一点想法——这当然不可能，但他也不至于对跟随了这么久的、既是主人又是朋友的钢铁之王背后捅刀子。他只是和钢铁之王一样心怀野心，而且他比钢铁之王年轻，所以如果要考虑到继任的至高者的事，他就必须尽早做准备—— “无妨，这样才好。” “您误会了，臣下只是……啊？” 钢铁之王一声轻笑，冰冷的驱动铠打开了，这个粉雕玉琢的美少年从中走出，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拍了拍卡罗尼亚的肩膀。 “正因为认可你的能力，我才觉得把这烂摊子交给你也没关系，加油啊，老伙计。” “…………嗯，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您……让你失望的，王尔德。” 钢铁之王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人。 是局促不安地看着他的黛。 “你……果然还是要出战吗？” “那是当然——你可别说要跟去之类的话，现在的你只是拖油瓶而已。” “姆姆姆姆姆……抱歉。” 黛垂头丧气，感觉开始头疼的钢铁之王迟疑了片刻——然后有点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总之你不用担心，只是离开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完事之后我会立刻回来，平安回来。” “真的？” “君无戏言，何况是我。” “……” “我们事先都做好了分工，我负责的不是最危险的部分，我也没那个能耐。” “……” “而且我更适合广域压制，基本不会出现接近战的情况。” “……” “就算有个万一，我也可以把我的意识及时备份，大大降低风险。” “……”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那个，离别之吻……之类的，要来一个吗？” “…………………………” “不、不行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你便。” …… …… …… …… …… …… …… …… …… …… …… 啾 ~~~~~~~~~~~~~~~~~~~~~~~~~~~~~~~~~~~~ 玛耶，海德里希城外—— 马格纳斯身穿通天塔正规魔法师的黑色法师袍，其披风和下摆都为了适应战斗而裁短。这一身装束从数百年前开始就是魔法师们决斗时穿的正装，每一件都可依据个人喜好而在细节上做出改动订制，所以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一个魔法师身为魔法师的初心所在，也是一个魔法师可以独当一面的证明，象征意义非凡。 他所在的是一个小小的墓地。 笼罩有一层魔法阵，与外界的荒郊野岭隔开，以魔法阵边缘为分界线，墓地中永远都是如春的景色。郁郁青草构成的草坪，焕发着生命力的榕树，两块不大但十分精美的墓碑就立在树影掩映之中。 父亲的墓。 以及， 妻子的墓。 马格纳斯的右手一直按在左胸上，默默看着墓碑，表情十分沉静，他周身的时间仿佛都放慢了流速。微冷的清风拂过他的衣摆，吹动他花白的头发，仿佛女人的手一般轻柔地抚过他早衰的身体。 回忆着往昔的种种，他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悔恨或愁怨的感情，只剩下了纯粹的使命感……以及淡淡的留恋。 对着父亲的墓碑扪心自问——我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 大概不是。 对着妻子的墓碑扪心自问——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大概，也不是。 那自己算是什么呢？ 回首自己的人生，马格纳斯忽然觉得——五十余年来，自己似乎一事无成。只是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蜘蛛一样，在玛耶这个时刻处在危机边缘的大网上缝缝补补。 “疲于奔命的操蛋一生，哈？” 叉着腰的塞卓昂出现在马格纳斯身后，看着一直沉默不言的马格纳斯。 “……你来干什么？” “看望一下我老妈和我祖父，不行吗？” “请便。” 马格纳斯耸了耸肩，给塞卓昂让出了一个位置。 父女两人陷入无言，只是默默看着这两块墓碑。 相同的空间，不相同的世界，活着的人在上面，逝去之人在下面，冰冷的泥土将这个家庭永远分成两半。 …… …… …… …… …… “……那个，呃……‘爸’？” “…………啊？” “那个……总之……虽然闹过很多不愉快，不过……好吧，这段时间和你还是……挺愉快的，就这样。” 塞卓昂挠了挠鼻子，一瞬间露出了柔弱的表情，但又立刻强行板起脸。 而马格纳斯—— “……呵。” “喂喂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 马格纳斯久久地看着妻子的墓碑，最后把视线移到了塞卓昂脸上。 “……虽然我度过了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人生，但……这世上还是有那么点值得我骄傲的东西的。” “…………切，我就当这是在夸我好了。” ~~~~~~~~~~~~~~~~~~~~~~~~~~~~~~~~~~~~ 圣都笛梵伦萨，废墟上正在重建的神殿中——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夏洛蒂？”圣安德烈问道。 “下定决心了。”夏洛蒂淡淡说道。 是啊，已经下定决心了。 按理说她已经没必要再参与其中了，但她的愿望——某种执念驱使着她，她感觉边境战场的某种就像有某个存在一直在呼唤她一样。这股执念不是仇恨，不是悲哀，不是为某人哀悼的自我陶醉，也不是对人生感到无望的自暴自弃。 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想为深爱的女儿带来更大的幸福，她感觉这是她此生唯一一次对美好的愿望投注如此大的热情。这也是她第一次不是为了缝补过去那残缺人生，而是为了拥抱或许存在的美好结局而主动投身战斗。 爱丽儿。 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是她此生中最明亮的光，过去和现在都是。 塞卓昂，秋米拉，妮尔丽斯。 能和她们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明明自己是最年长的那个，却一直被她们教育，被她们启发。 至于圣安德烈， “…………不论怎样，谢谢你，圣安德烈，谢谢你的……那么多付出。” “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我为什么也要投身战斗呢？” “这是我身为玛耶高层的职责，也是我的赎罪，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再见老朋友一面。” 圣安德烈首次露出如此柔和的微笑，向夏洛蒂伸出手。 夏洛蒂也报以微笑，伸出手，和他紧紧握了握。 以及——以撒拉。 这个改写了她一生的男人，既是邪恶的魔王，又是……对她和爱丽儿而言都十分重要的丈夫和父亲。 等着吧，以撒拉。 这就来找你。 ~~~~~~~~~~~~~~~~~~~~~~~~~~~~~~~~~~~~ 边境战场某处，小蝶趁着下巴坐在一颗参天大树的顶端眺望远方，眺望着——血狱的方向。 贺拉克图站在她身后。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不打算向母亲揭起反旗了？” “这种事以后再说吧……如果不解决莱本托德这个公害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你变成熟了呢，小蝶小姐。” “……你在嘲讽我？” “正相反，” 贺拉克图走进了两步，手放在她肩上， “能在最后与你合作，让我感到无上的荣幸。” “……嗯，我也很高兴。” …… …… …… …… …… …… “喂。” “嗯？” “虽然当初只是青涩的我的一时兴起，但……” “但？” “但如果我像……像当年一样向你……发出邀请……示好之类的……你会怎么想？” “这种事情，我喜欢留到风波平息之后再想。” “…………也是呢，哈啊………………” ~~~~~~~~~~~~~~~~~~~~~~~~~~~~~~~~~~~~         我们都是上帝的士兵。 时机已到，就会奔赴命运的战场。 对我而言的赴死之日终于到来。 我的终局，我的绝唱，我的坟墓，我最后的舞台。 我渴望爱情，渴望友情，渴望被人理解，渴望被人接纳，我所渴望的一切都已经满足了。 就算是未来本应存在的美好生活……我也已经在这短短一个月中创造出了足以死而无憾的美好回忆，米拉想必也是一样吧？ 但愿如此。 不论怎样，她愿意作为最后的舞伴陪伴我，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我感动到落泪。 若这世上真的存在神的话，秋米拉·埃隆梅德一定是神明赐予我的最后的救赎。 在碎片空间的夜空之下，我和秋米拉像小鸟轻啄般互相亲吻，身上残留着刚刚度过一段美妙时光的余韵。 明天，明天，明天。 明天就是命运之日。 是审判之时。 而在这审判前夜，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透过紧紧相握的双手，再一次确认彼此的心意而已。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恐惧。 第791章 不幸的进军 地球，第一次世界大战，持续了四年。 地球，第二次世界大战，持续了六年。 玛耶，龙族之乱，持续了三十年。 马西阿罗，肃反战争，持续了八年。 灵星，西圣大陆革命，从开始筹备算起跨越了两百年。 放眼各个世界，那些卷入了大量势力的、影响深远的大战，无一不是以年为单位的。 人们习惯于用旧经验评估新事件。 于是，所有人都对薇妮的推进速度大惊失色。 实在太过迅速了。 无间断，无受挫，无折返，每一天都在进军，每一天都有明显的新进展，每一天同盟军的士气都会涨得更高，每一天血狱军的士气都被打压得更低迷。每一次进攻都是空蝉打头阵，要么就是把迷之被世界厌恶者直接投放到血狱阵地中，势如破竹，无往不利，血狱方出动的战斗力还没有能和他们匹敌的。 ……不对，有一个。 武圣，漆原咲舞。 除血皇之外的人界最强肉体，惯于使用压倒性的肉体力量和能量放射从正面击垮对手，纯战斗能力大概是除了血皇之外的人类最凶最强。 据说她在血晶宫中和月神皓月·塔塔利亚大吵了一架，之后便亲自直接出击。为了大局，武圣在危难之中不得不把人质的事抛诸脑后，直接到达前线投入战场。 她的到来一开始当然大大提振了士气，血狱前线的指挥官们像迎接胜利女神一样给了她最盛大的欢迎。当然，不喜欢排场的武圣直接亲自投入了战斗，所到之处无人可挡，独自一人就把薇妮同盟的尖刀队伍的攻势彻底瓦解。一时之间，血狱仿佛又回归了往昔的威严，武圣那无上伟大的姿态再次和往常一样和胜利划上了等号。 独自阻击二十多支军团的进攻。 将十名至高者联手构筑的防御像撕纸一样撕裂。 每一脚都让大地的架构崩裂，每一拳都让高空的空间震荡。 面对试图阻止她的近二十个至高者的火力压制，不闪不避，纯粹以强大的肉体和恐怖的自愈能力正面承受，然后用绝对的力量狠狠打回去。简单、粗暴又崇高的战斗风格，这正是漆原咲舞的标志，也是她锤炼自己、保持纯度的方式。这么多年过去，每个亲眼见过她战斗的人都把这勇武又美丽的姿态深深烙在眼底，久而久之，她在无数人心中早已成了“战神”、“胜利女神”的代名词。 随着咲舞投入战斗，血狱方的剩余兵力立刻展开猛烈的反扑，短时间内就把防线大举向外推进，而同盟军方伤亡惨重。 于是，在无数血狱将士的欢呼喝彩中，漆原咲舞单刀突进，直追溃散的敌军的核心。 然后，她对上了—— 空蝉？ 并非是空蝉。 而是某个细小得多，也莫名其妙得多的对手。 那个浑身布满惨不忍睹的疤痕的白发女人。 武圣如陨石般从高空坠下，携卷着仿佛滚滚天威的紫色雷电，把这一带所有敌军全部炸散，方圆千里之内的泥土地都化为了玻璃碎片。 就在同盟军的死伤者堆积如山的中心处，武圣和被世界厌恶者相遇了。 据幸存的目击者所言，当时咲舞和名为科黛伊洛的被世界厌恶者对峙了很久，字面意思上的“很久”，长达数个小时，而这段时间内她们几乎谁也没动。 除了武圣中间偶尔发动几次攻击之外，两人之间没发生任何暴力冲突。 距离过远，具体发生了什么，有哪些细节，一概无法确定。但只能确定武圣看上去很是懊恼，中间很多次仿佛脱力般差点倒下，但她都支撑住了身体。她们偶尔会对话，只是偶尔而已，每次对话后武圣的表情都会更难看，而一开始科黛伊洛一直面带有着浓厚疯狂色彩的怪笑，但慢慢的她的笑容也像臭水一样消失了。 这两人到底展开了什么周旋？战斗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能够得知，但最终是武圣主动撤退的，在她撤退之时，有人看到她身上出现了多处血迹——尽管科黛伊洛碰都没碰到她一下。反观科黛伊洛身上没添新伤，甚至连衣服都没乱，但不知为何看上去心情非常差，在武圣离开后不久也兴趣索然般离开了。 于是，武圣的亲临战阵顿时变得虎头蛇尾起来，就像一场闹剧一样不了了之。血狱方随着武圣的突然撤离而乱了阵脚，立刻收缩防线，而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同盟军也因为科黛伊洛的离开而暂时按兵不动。 虽然就结果来看，好像是双方都撤离的平手。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占尽上风的那个人绝对是科黛伊洛，她没表现出任何吃力的样子，也没见血，明显还很有余力的样子，她的离开更像是心情因素。而咲舞到后面明显体力不支，而且眼、口、鼻、耳多处出血，体内显然也收了很大创伤。 说是武圣首次在大众眼前被挫败也不为过。 ———————————————— “啊……………………” 在薇妮方的至高者制造出的用来容纳士兵和进行修整的异空间中，科黛伊洛深深叹了口气，虽然外观已经是成年女性的样子了，但她坐在椅子上两腿啪叽啪叽敲打地面的样子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她臭着一张脸，十分不爽，而受到薇妮嘱咐照看她的人——仙珏圣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科黛伊洛女士？为什么情绪不佳？” 仙珏圣母最初是考虑到未来的发展，想要攀上这个薇妮极为器重的人物……而她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因为那个……那个叫啥来着……呃呃呃……” “漆原，漆原咲舞。” “啊啊对，漆原咲舞！啊啊啊那家伙超不爽的！命很硬啊！” “命……很硬？” “虽然有点微妙的那啥，但确实算是很硬的命格了……但那不重要，啊啊，我对这种耿直又喜欢把自我牺牲挂在嘴边的家伙最讨厌了！超恶心！超烦！我都要吐了！呕！” 她真吐了。 而且吐出来的还是黏糊糊的黑水，把仙珏圣母进行准备的异空间营帐的地面都染脏了。 “呕……咳咳咳……啊啊总之，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就难受，何况还和她像傻子一样纠缠了好几个小时！烦死了！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对手，我现在需要足够让我燃起激情的对手啊！你懂吗？懂——诶！？” 科黛伊洛一瞬间瞪大双眼。 然后， 嘴角扭曲， 露出了极为邪恶，极为诡谲，极为残虐的笑容。 “快来了啊……哈哈哈……” “来了？什么来了？” “最佳的‘乐子’……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马上，马上，马上！他们马上就要带着最好玩的玩具来找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92章 焦急的人 “薇妮，科黛伊洛初次挫败了漆原咲舞哦~呼呼呼，她可真厉害。” 提耶拉笑道。 “理所当然的结果罢了。” 薇妮摆了摆手，在她眼中，漆原咲舞和皓月·塔塔利亚早就不是她关注的首要妨害了。 “不过哦不过，如果当时小科乘胜追击的话，就算不能废掉漆原，至少也能将她生擒吧？她为什么不这么做？是不是汝给她嘱咐了什么？” “对她的任何形式的任何嘱咐都只会无谓地影响她发挥，”薇妮淡淡道，“让她自由一点就好，她不追击八成是心情问题吧？漆原这种满脸写着正直的肌肉脑子肯定不是她的菜，所以别在意了。” “呜哇，小科真的好任性啊~~” 提耶拉故意让语气显得活跃，但薇妮的表情一直很凝重，仿佛心事重重。 “汝好像……有心事？” “……不是你该担心的。” 薇妮用力摇了摇头，就想要把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甩掉一样，但她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妮尔丽斯·泽拉赫这个人对你而言只是用来炫耀的好用的工具罢了！” 那一日，那一刻，那个混账对她吼的那些话…… “你像寻觅腐肉的苍蝇一样寻求力量！” 明明只是一只臭虫发出的寻求一时之快的鸣叫，听在耳中却如此刺耳。 你一直都在用心机和演技掩盖自己的本质，但真实的你又是怎样！？” 明明应该听过就忘的，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脑海里都时不时浮现这些话？ “瘟疫之王？万民景仰的圣女？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天才？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什么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做到这些位置是因为我有能力，我比你们加起来都强！ “你只不过是个扭曲的！自以为是的！追名逐利的！贪婪无度的！下三流小反派罢了！！！！” 你这个目光短浅的混账东西又懂什么？你又知道我什么？你以为真实的我就是这样？你觉得我是不愿意正视自己？少自以为是了！ “闭嘴……给我闭嘴…………！！！” 薇妮按着发胀的头低喃着，仿佛在努力抗拒什么一样。 “薇妮？汝怎么了？”意识到薇妮的样子有点不对头的提耶拉走近她，但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恐怖压迫感，赶紧停下了脚步。 “区区一个埃隆梅德……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是什么人’……妮儿你也是，轮不到你教训我……啊啊……啧！” 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莫名焦躁，虽然战线的推进非常顺利——顺利过头了，而且聚集到她麾下的盟友们目前还没表现出异心——就算有也能立刻肃清掉，但她总觉得大部分时间自己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一定是妮尔丽斯那边吧？ 她不可能吧妮儿藏身的碎片空间泄露出去，因为麾下的盟友一旦打听到消息一定会展开围绕妮儿的争夺的，这种时候她当然要考虑到妮儿的归属问题——如果不止是埃隆梅德，连其他人都要恶心她的话，那她一定会气疯的。 在她穷兵黩武推进战线挑起大战的同时，妮儿在那藏身处干什么呢？ 她和埃隆梅德在干什么呢？ 卿卿我我？ 搂搂抱抱？ 接吻？ 甚至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薇妮感觉更恶心了，恶心得想吐。薇妮的处女情结很强，占有欲更强，本该属于自己的宝物被他人玷污，本该属于自己的第一次被他人抢了先，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精神上的极度折磨。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看似羸弱的秋米拉·埃隆梅德的确是她此生遇到的最大敌手。因为除了她，还从没有人给过薇妮如此大的打击。 她不得不把秋米拉当做一个强敌来正视，某种意义上看……秋米拉可能比烨还难对付。 “……她，大概会来找我。” “汝是说泽拉赫？” “妮儿投入战场的可能性……大概是一半一半吧，就算她有五成的概率愿意出战，其他人也会拦住她的，毕竟她是软禁状态。” “那汝指的就是……” 提耶拉的表情微妙了起来，眼神十分古怪。 “看来，吾之半身真的很让汝头疼呢？” “……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得意？” “吾和她同为极刑魔王的继承人，她的成就就是吾的成就，能让汝头疼可是莫大的荣幸啊~~~~啊别这么看着吾啦，玩笑玩笑。” “你……算了，啊对了。” 薇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认真地看着提耶拉的脸，问道： “我记得，你当初在密斯拉学院刚见到她时，直接强吻了她？” “啊啊，好像是有这回事呢~甚好甚好~~” 提耶拉挠着脑袋轻笑着，看她的态度，嘴唇相接这种在薇妮看来是宣示所有权的行为，对提耶拉而言似乎只和玩乐无异。 “那……你是想占有她？或者……看上她了？” “噫，这可真不好说呢，吾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呢……其实当时强吻她更多只是想耍耍她，不过硬要说的话也是呢，就算是吾也不会对讨厌的人献上嘴唇的。” “那就是喜欢她？” “嗯，喜欢，倒不如说除了吾之半身，吾也不存在合适的对象了呢，所以吾爱她爱得向杀了她啊。” “那你就……不觉得不舒服吗？” “不舒服？” “埃隆梅德和妮儿……” “啊啊，汝指此事？嗯~吾也以为吾会醋意大发，但事情真到了这一步吾反而没吃醋……倒不如说觉得挺有趣的？吾本来就不是会太在意这种事的人呢，对别人的贞操也不怎么执着，毕竟吾从小到大的行动的原动力就是‘取乐’，人啊，最重要的是活的开心~” “我都有点羡慕你这种心态了……但是，抱着这种心态是成不了任何事的。” “吾也不打算成什么事，发证也没多久好活了嘛~”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提耶拉·盖勒汀，从小就意识到并主动接纳了继承自极刑魔王的力量，或用它，增强它，拓展它，让她在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堪当贤者的力量——代价就是肉体的不支导致的寿命急剧缩减。就现在来看，她大概不会比有十九大限在身的妮儿活得久多少。 但她很乐观。 提耶拉·盖勒汀，大概是薇妮见过的最乐观的人。 “只要在这不到二十年间获得相当于别人一百年份的乐趣，那就不亏”——这就是她对自身死亡的简单评价。 薇妮无法理解。 简直无法理喻。 获得再多乐趣又有什么用？乐趣可带不进坟墓，就好比若不能在打下的疆土上实现长久统治，那当个征服者还有什么意义？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将死之人悄摸摸躲在角落暗自垂泪就够了，提耶拉也是妮儿也是，要么乐观要么豁达，为什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想到这里，薇妮感觉自己更焦躁了，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贪得无厌，满脑子都是恶趣味，总是为一点小胜利沾沾自喜！现实稍微偏离你的计划你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啧—— “你一直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全知全能的神，但事实又是怎样！？” “——啧！该死的闭嘴！” 恍然之间，她仿佛又听到了秋米拉对她的唾骂，她浑身上下都辐射出恐怖的能量，提耶拉立刻躲得远远的，连空间都为薇妮的怒意扭曲——但谁会对着空无一物的空间撒气？ 纵使战争的进度出乎预想的顺利，但薇妮也已经等不及了，她恨不得看到空蝉和科黛伊洛把血皇扭曲的尸体打包好送给她。 武圣刚受挫，月神迟迟不出动是因为萌月这个人质，但烨那混账玩意为什么还没动静？这是诱敌深入的陷阱吗？但不论是把目光放在眼前还是放的长远一点，这样的“诱敌深入”都没什么实际好处……还是说想靠胜利麻痹薇妮，让她只顾着把目光放在前线，从而放松对身边的警戒，好让血狱展开斩首行动或者救回萌月？ 或许如此，但事实上—— 薇妮看向黑色巨石王座的另一边，那里无数黏腻的紫黑色液体裹着几十个半死不活的人，这些都是先前血狱派来绕过重重防线偷家的精锐中的精锐，而现在全都成了这幅德行。斩首行动的关键在于“隐蔽”，但借着萌月的能力，薇妮可以直接向周遭环境“询问”是否有宵小之辈接近，一切隐匿在萌月的能力面前都是徒劳。 “既然如此……” 薇妮深吸一口气，用深呼吸平复躁动不堪的心脏。 这是人界诸神的战争。 一旦下定决心，那就必须雷厉风行，不贯彻到底就不罢休。 胜利的果实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可以摘得的。 但唯独时间不会等人。 薇妮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论是妮尔丽斯迫在眉睫的十九大限，还是她焦躁的心情，都在催促她加快。 “提耶拉，帮个忙，传我命令——加快推进速度！” “还要加快！？虽然有小科和空蝉但……对他们的使用也要有限度啊？而且吾等的盟友们也快跟不上脚步了……” “没关系！排除隐患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做，现在最紧缺的就是时间！该死的！” 第793章 墙倒众人推 “所以……” 尼德感觉一阵头痛。 “我可以认为……呃……咲舞姐，你不但‘输了’，还主动‘逃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没必要找借口，事实就是如此，我也……啧，很懊悔。” 血晶宫深处，治愈之间中，咲舞泡在泛着淡淡的血红色的浴池中。考虑到现场有尼德在（虽然尼德考虑到咲舞心情而切换成了女体模式），咲舞没有脱衣服，她就这样穿着有点破烂的有直接泡在水里。她的气色相当不佳，肉体的恢复也十分缓慢——这让尼德很是吃惊。咲舞总是仗着自己强得吓人的肉体强度和自愈力乱来，她有多耐打尼德是很清楚地，虽然之前也发生过和超强界兽战斗到身体破破烂烂的情况，但她的精神一直是振奋和充满战意的。 而不该像现在这样萎靡。 她眼中布满血丝，眼睛下有很深的阴影，看上去就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不对，按说咲舞就算几年不合眼也照样能生龙活虎的，究竟是何许人能让她这样蔫巴巴的？ “交流一下情报吧，你和对方那个……呃……‘被世界厌恶者’对上了是吧？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她恶战了……算是恶战了一场吧。” “但是根据传回来的线报，你和那家伙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一样，持续对峙了七个小时，期间你们几乎谁也没动。” “七个小时……哼，‘才’七个小时吗？” “……你的意思是你的体感时间不止七个小时？” “单是对着我的尸体傻看的时间我感觉就有七年了，这还不算之后的。” “…………姑且确认一下，你，搞清楚她有什么特殊力量了吗？目前来看，在莱本托德军中，那个科黛伊洛的地位已经直逼空蝉了。” “比起她，我还更喜欢空蝉呢，至少空蝉就是纯粹的直来直往的力量，而她简直就是……七拐八绕的恶意聚合体。” “连你都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看来是个狠人了。” “那个叫科黛伊洛的女人，她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某人很像的感觉。” “和谁很像？” “烨和祭罹。” “……………………” 刚以为“七拐八绕的恶意聚合体”已经是很高评价了，然而咲舞的下一句话就刷新了记录。 对烨的力量十分了解的咲舞，居然把科黛伊洛的力量和烨、祭罹相比。 “别搞错了，我指的不是纯战斗力，而是难缠的程度。烨能吞噬时间和空间，祭罹有时间重现的能力，科黛伊洛也有和他们一样的能动摇世界法则根基的麻烦能力。” “……是什么？” “逆因果。” “……………………” 尼德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一下。 “‘逆因果’，我可以从字面意思理解吗？” “就是字面意思，虽然其中的‘原理’不明，但表现出来的‘形式’，确实是因果的逆转没有错。她会先制定一个规则，‘如果xx的话就会xx’之类的，然后我的行动……或者现场的随便什么情况满足了条件，她定下的结果就会直接发动。” “呃……所以，如果赶在她制定规则前发动突袭速战速决呢？攻其不备之类的。” “我不知道怎么杀死她。” “……她不会把‘自己绝不会死’设为固定结果了吧？” “大概吧，我中间有两次拼死尝试钻规则的空子，确实把足够让她脑袋爆掉的拳头砸在了她脸上……然而第一次被无效化，第二次伤害直接‘反弹’回了我自己身上。” “这有点犯规啊……” “而且据我推测，她的能力不是简单的‘言灵’，而是更深层的……而且她真正操纵的东西也是更加凶险也更加虚无缥缈之物，我和她对峙期间她用的不只是因果逆转，还让我看到了……一些烦心的东西，还有直接的精神攻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嗯姆……” 尼德抿着嘴，揉着头，垂下视线陷入沉思。 沉思，沉思，沉思，沉思—— “……不行，我想不出来任何可以用常规或非常规手段直接击败她的办法。” “是吧？我当时使尽解数也没能想到击杀她的办法，能做的只有尽量拖时间让将士们后撤，倒不如说我自保都很困难……这样下去别说击败她，连阻拦她都做不到，我的撤退……也是无可奈何的。” “明智之举，继续强撑的话怕不是连你都要搭进去。” “唉…………我一开始以为，烨要对付的对手只有空蝉，但现在看来……” 咲舞面露不甘之色，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被除了空蝉外的其他人逼退，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她来说一定无法忍受吧？这久违的挫败感和屈辱感，还有深深的无力感，无一不在猛烈地打击她的自尊心—— “——咲舞！” 治愈之间的大门被一脚踢开，脸色糟糕的皓月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视线锁定咲舞的那一刻她眼中就爆发了熊熊怒火。 “皓月？你来得正好，关于那个被世界厌恶者，我觉得我们必须一起去跟烨说——” “白！痴！吗！你！！！” 咚！！！ 不等尼德阻拦，皓月的一记飞踢就狠狠烙在咲舞脸上，而脸上多了个鞋印的咲舞一脸的莫名其妙。 “喂喂，皓月，你冷静——” “白痴吗你？白痴吗你！跟你说了萌月在他们手上萌月在他们手上，你把他们逼急了那我的萌月怎么办？” “你现在还说这个？如果再为此绊住手脚，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是谁之前撂下一句‘我非亲自出马不可了，我解决给你看’，然后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回来了？别说击败那些鼠辈救回萌月——你居然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啧——这——我也没想到啊！天知道那个科黛伊洛居然如此麻烦！本来应该能顺利的！不然呢？继续躲在大后方当缩头乌龟！？” “缩个鬼的头啊！” 啪！！！ 皓月拽起咲舞的领子，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不等咲舞反击就对着她的脸大吼道—— “你以为我真会蠢到为了萌月束手束脚？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干？你知道我前后派出了多少精锐渗入敌后组织营救行动吗？但是全失败了！莱本托德敢如此有恃无恐，她必然是有着绝对打赢烨的把握，换言之她手上还捏着能和空蝉媲美的底牌！稀里糊涂对上的话就算是我们也得遭殃！说了不让你贸然行动你就别乱跑，我还会害你不成！？” “呃……啊……不……那个…………”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咲舞难堪地别开视线，她也意识到了，皓月眼中除了怒火之外，确实还有着对她的担心。 ~~~~~~~~~~~~~~~~ ~~~~~~~~~~~~~~~~ ~~~~~~~~~~~~~~~~ “……总之，下次，好好跟我商量，好好制定计划，懂？” “我知道了，啧。” “不过，你刚才说的就是那个‘科黛伊洛’的全部能力了？” “至少是她在我面前展现过的能力，以及我自己的一些推测，而且我能感觉到逆转因果只是外在的表现方式，她能力的内核另有他物。” “这可难办啊……这样的对手不是靠着‘战斗力强’就能对付的，不找到她能力的漏洞的话说再多也白搭……能动摇世界法则根基的能力……制定规则逆转因果……不死身……无法造成伤害……且不论怎么防御她的攻击，如果连伤害她都做不到的话……把她隔离？很困难，不能确定能力覆盖范围的话……说起来她能逆转的又是那些因果？所有事件都能控制自如的话……那她就能随便修改现实，是远远凌驾于烨和祭罹的全知全能了…………真这样的话为何莱本托德还能管住她……而且莱本托德也不需要除她之外的兵力了…………莫非和她的主观意识有关？逆转因果和她的思想……或者和她的认知有关……能否骗过她的认知……？用她认知范围之外的概念对付她的话……但该怎么着手呢……” 皓月抚摩着下巴进入了漫长的碎碎念模式，习惯了她这一点的咲舞耸了耸肩，反正只要等皓月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就可以了。 只要能调动烨的积极性，同时推导出击败破解科黛伊洛能力的方法，就能瓦解薇妮麾下的两员大将，剩下的就好办了。只要烨月舞三人齐上阵，所谓至高者联军就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拿下薇妮也不在话下。 没错，是这样的。 只要这样就好。 这并非死局。 一定能赢的。 一定—— “——你说什么！！？？” 而咲舞的乐观想法被尼德的突然大吼打破了。 “再说一遍？等一下，确实属实？千真万确！？……啧，该死的！！！” 尼德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怎么了尼德？” “大麻烦来了，很遗憾，我们怕是没法悠哉悠哉思考科黛伊洛的对策了。” “到底怎么了？” “三头Ragnarok级界兽——龙王，八阵和盐霜出现了，正在从三个方向同时向血晶宫逼近！” ““什么！？”” 咲舞一跃而起，皓月也不得不打断思考，惊愕地瞪着尼德。 “这是侦查员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千真万确。” “……它们在哪？我是说，离这里还有多远？为什么之前都没一点兆头？” “是空蝉，它……突然撕裂了空间，将三头界兽直接传送了过来，已经离血晶宫非常非常近了。” “空间！？这样的话烨应该能——不对，她肯定能察觉到的，毕竟这是她的领域，能防范这种奇袭的也只有她啊！” “但那家伙什么也没说——啧，总之已经没办法了，我们现在就必须出动，我们三个！” 第794章 好时代，来临吧 Ragnarok级界兽共有八体。 “盐霜”，“龙王”，“蛊刻魔”，“八阵”，“噩兆”，“美丽心灵”，“极昼”和“医生”。 噩兆和极昼早在几年前被咲舞和皓月先后击杀，空蝉讨伐战中咲舞和龙王短暂交手但随后不了了之，其他五个盐霜、蛊刻魔、八阵、美丽心灵和医生都尚未被讨伐。 而现在，尚存的六体Ragnarok级，有一半都对血狱发起了围攻。 为什么它们会突然倒向薇妮一方？ 按理说现在空蝉已经成了薇妮这个人类的同盟，这对其他将它视为“王”的界兽可是个巨大的打击，是彻底的背叛，这样的空蝉应该不再有号令其他界兽的威严了才对。 除非—— “……看来它们认为，比起一时的‘和人类合作’的屈辱，铲除掉血皇要更重要呢。” 海陆空的霸主，“龙王”。 报丧的不净者，“盐霜”。 “活”的“现象”，“八阵”。 不论哪个都是顶级难缠的对手。 不论哪个——都必须是血狱四骑将出马才能对抗的超强界兽。 薇妮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制造出不得不让烨之下的三个最强战斗力同时出马的情况，然后她趁此机会一举攻过来……啊啊啊……那该死的小**！” 皓月揉着脑袋大口叹气，这下子麻烦了，真的，真的，字面意思上的有大麻烦了。 必须有人出战。 就算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他们也不得不出战，薇妮特意制造出了明知这是陷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的情况。 “……现在，那三头畜生已经进军到哪里了？” “龙王和盐霜已经到到随时都能发起攻击的距离了，八阵在较远的位置按兵不动。” “龙王和盐霜优先级较高吗……” “准确地说，八阵的状况有点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怪，总之……就是伺机而动的感觉。” 咲舞和皓月对视一眼。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不如何的……这下子岂不是没办法了吗？” 血皇消极怠战。 萌月依然是人质。 空蝉和科黛伊洛仍在进军。 薇妮·莱本托德仍隐藏在后方。 至高者联军们斗志昂扬。 而现在，连Ragnarok级都来掺和了。 “墙倒众人推”——她们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这句话。 “你不觉得这就像当年一样吗？” “当年？” “就是……‘最后’的时候，和组织的了断，不成功便成仁。你对付古斯塔夫，我对付星球意志，而烨去和祭罹算总账。” “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这种感觉，所以你准备好出战了？” “只能这样了吧……啧。” “那尼德你——” “我来监视八阵的动向，而且血晶宫不能没人驻守，而且我再试试能不能说服烨姐出战。如果我不说服她的话，那就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俩能速战速决平安归来了。” “只能这样了。”“交给我们吧。” 咲舞和皓月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是真正的激战，不亚于当年在灵星时决定命运的生死之战。 现在正是昔日的重演。 但比起上次，这一次还多了—— “……尼德，你……可以吗？” “我？” “我们都各自出击之后，阻挡莱本托德的先头部队的只有你，而且你很可能不得不和那个科黛伊洛周旋……” “还有我。” ““！！”” 这个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气场的少女出现了。 漆原咲舞之女，漆原凛华。 “别把我不当战斗力啊，你们这些大人不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吗？” “凛华……” 咲舞表情复杂地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知道，危险归危险，但现如今除我之外还剩多少靠谱的？我好歹是你女儿，也对我抱有点信心吧。” “……好吧，不过记住，一定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优先——反正再怎么嘱咐你你也不会当回事吧？” “废话。” “那就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大战一场吧，你可是漆原咲舞的女儿，可别让我蒙羞！” “………………嗯！” 母女之间无需多言。 咲舞举起拳头对着凛华，凛华也手握成拳，和她轻轻对撞了一下。 ~~~~~~~~~~~~~~~~~~~~~~~~~ 薇妮同盟军前锋部队，充当兵营的人造异空间中—— “这也太夸张了…………” 拜欧哈扎德的至高者——罗肖伯恩茨看着BBT上的影像，惊叹不止。 本以为薇妮手上最强的除了空蝉和科黛伊洛就没别的了，结果——她居然还真拉拢了ragnarok级界兽？不论这是不是薇妮有意为之，但现在ragnarok级中的三头确实是站在他们的一方！这样一来就算明知是调虎离山，月神武圣也不得不离开血晶宫出战，偌大的血晶宫里只剩下了最后的兵力和血皇！血皇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大概就是剑帝了，尼德·布莱德维奇会带领血狱所有兵力展开防守战！ “说实话，这下子……真的感觉胜利就在眼前啊？我都有点缺乏现实感……” 一旁的玄元大陆至高者——仙玨圣母也啧啧称奇。她最初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要薇妮能和血狱形成双足鼎立之势，她这大腿就没白抱，结果薇妮联军实在是过于势如破竹了。 ……不，与其说是薇妮太强，不如说是血皇太消极，如果她一开始就积极应战的话，血狱军也不不至于在空蝉和科黛伊洛的催逼下兵败如山倒了。 现在他们先头部队已经进军到了血狱所在的开发区——也是边境战场目前最大的开发区，第十三区的边缘。这里被开发得最彻底，资源最丰富，面积最大，自然被血狱整个据为己有作为总部。 “是啊，已经近在眼前了啊……” 罗肖伯恩茨打了个响指，他的几个副官立刻把BBT对接在一起，光幕上显示出了这个临时异空间之外的景象。 灰黑色的平原，灰黑色的山脉，上面点缀着零零星星的蓝绿色植被。极目远眺的话，视野尽头透出了淡淡的红晕，越是努力往前看，这红晕就越是浓厚，仿佛是一大桶血红色的油漆泼到了灰黑色的大地上。 那里是辽阔的血晶之原，血晶之原中心处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而彼岸花海的正中便是称之为海都不为过的血海，那是血晶宫的入口。进入了血海的话，就是真正进入了血晶宫的最终防线。 “最终防线？真有趣啊真有趣啊~~” ““！！？？”” 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这两个货真价实的至高者和他们的所有精英副官都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出现。回过头一看，这个披着破破烂烂的袍子的满脸疤痕的女人正对着他们笑，令人不寒而栗。 “啊，呃……您来了啊，科黛伊洛……‘大人’，有失远迎。” “诶诶~可是我一直都在啊~~说什么有失远迎，其实你们压根就不想见到我吧？” “呃，这个……”“不、不是的！您误会了！” 然而科黛伊洛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薇妮麾下的所有至高者，都对科黛伊洛这个存在感情复杂。 一方面她是薇妮的秘密武器，是他们强大的同伴；另一方面她是个极度危险的疯子，一不小心自己也会遭殃，天知道薇妮会不会偷偷授意她在最后时刻反水，把其他至高者都废掉好独占胜利果实？ “杞人忧天啦杞人忧天~~” 科黛伊洛显然看穿了他们的想法，脸上笑意更浓。 “在大获全胜前我们都是好朋友哦，而且大家不也都各怀鬼胎吗？人啊，最重要的是开心，我现在就很开心哦~~~吸~~~~”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 “……啊，战场上高浓度的不幸真是太赞了！欲罢不能啊！真是——” 【小科小科，汝这样就像瘾君子一样哦，这样可不好】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这利用萌月的和万物对话的能力传递的信息。提耶拉·盖勒汀，薇妮的亲信，负责帮忙传递薇妮的命令。 一天到这个声音，所有人——不只是这个小兵营中的人，而是所有前锋部队的上百名至高者，全部绷紧神经，挺直腰杆，表情严肃。 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段时间了。 按照先前薇妮打鸡血般的进军攻势，他们这次的沉寂算是有点长了。 就像在刻意酝酿什么一样。 所有人的精神非但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越来越紧绷，如今已经到了最顶点。 而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各位，有在听吗？以下的话只会说一遍，虽然大家都猜到吾等要说什么了】 【如大家所知，在吾主薇妮·莱本托德和大将空蝉强大而号召力下，三头顶尖的界兽半自发地加入了吾等的行列，不管未来它们是敌是友，现在它们都是我们的绝佳助力】 【月神武圣已经离开血晶宫作战，血皇依然像个懦夫一样缩在巢穴深处，挡在我们面前的兵力已经少之又少】 【没错——就是今日，就是此时，就是此刻，正是发动最终的总攻击的最佳时刻！】 此言一出，全军都发出了骚动。至高者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都是争强好胜的，不论如何心怀鬼胎，面对近在咫尺的胜利果实时，他们心中沉寂已久的对刺激的战斗的渴望已经令他们进入了振奋状态。 扳倒血狱，迎来新时代，就在今日！ 【这是最后的行动，也是最伟大的战役，边境战场未来的历史将不再由血狱书写！】 声音变了，这次是薇妮的声音！她正亲自通过萌月向挥下所有人传话！ 【血狱的独裁即将成为历史，诸君，让好时代来临吧！】 第795章 终焉之战 【对暴君施以制裁的铁锤！我们不再是附庸，不再是配角，不再是他人的垫脚石！】 【扳倒血狱，迎来新时代，就在今日！】 【这是最后的行动，也是最伟大的战役，人界未来的历史将不再由血狱书写！】 【血狱的独裁即将成为历史，诸君，让好时代来临吧！】 【好时代，来临吧！】 这是最终战争的号角。 这是审判日的降临。 这是历史的转折时刻。 这是新时代的揭幕典礼。 这是无数人命运的起点和终点。 这是某个少女的并不可爱的野心。 “最终的进攻…………” 瘟疫之海的岩石王座上，薇妮终于站了起来，遥望着目光所不能及的彼方，遥望着血狱的方向。 终结之日。 新生之日。 命运之日。 审判之日。 如果这是审判的话，会是对谁的审判？ 对她的？ 对烨的？ 对这个大漩涡中的所有人的？ “……都不是！” 薇妮喃喃低语，露出残虐的笑。 “这是对败者的审判，这是对弱者的审判！荣耀也好，地位也好，妮儿也好，属于我的终将属于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真理和胜利属于胜利者！就是这么简单！” 秋米拉口中的三流小反派？去她的吧！ 【我以同盟军最高统帅的名义下令，与血狱的最终战役已经打响，诸位——全军出击！！！】 ~~~~~~~~~~~~~~~~~~~~~~~~~~~~~~~~ 边境战场第十三区，在被一片薄红色的光晕笼罩的无尽宽广的平原——第一道防线之上，双方展开了最后的攻防。平原向前是由无数血晶构成的山脉——第二道防线，越过山脉便是当年血皇制造的彼岸花海——第三道防线，彼岸花海再往里就是血晶宫的入口血海了。 而现在，血晶山脉，第二道防线的最高点，无数身着暗红色军装的士兵仿佛一望无际。他们是最后的战士，是即使节节失利也不背弃血狱的忠兵良将，士兵的阵营中和高空中都有体型庞大的战争级血兽，它们都是血狱成立初期由血皇制造的第一批眷属，是纯粹的战争机器。地面攻防，远程压制，洲际导弹级射程，核爆级破坏力……大规模战争该有的功能它们应有尽有。 而在血狱阵营的最前端，屹立着一高一矮的男女。 剑帝，尼德·布莱德维奇。 武圣之女，漆原凛华。 尼德的剑已出鞘， 凛华身上紫红色的闪电劈啪作响。 “感觉到空蝉的存在了吗？”尼德轻声问道。 “并没有，但是血腥味越来越浓了。”凛华皱了皱鼻子。 凛华有着继承自咲舞的极端敏锐的感官，即使是呆在如此远的地方也能大致感觉到平原上第一道防线发生了什么。杀伐声，爆炸声，空间的波动，硝烟味……这一切无一不在撩动她天生好战的血脉。 “明明是最终战，莱本托德却没有立刻使用空蝉……她是担心空蝉和科黛伊洛同时出现对烨姐造成刺激？还是另有打算？”凛华皱眉道。 “你发现了吗？到目前为止，空蝉和科黛伊洛还从没同时出现在一个战场上。” “他们之间的力量会造成冲突？” “有这个可能，他们同时出战可能反而会互相影响，所以和烨姐的最终战大概不是两人围攻一人，而是车轮战……” 而就在他们对话之际—— “吼………………” 阵列中的数百只界兽超远程打击用血兽突然抬起头来，它们丑陋的脑袋歪着，肿瘤般的脸上的几十颗眼球转来转去，显然感应到了什么。它们后背上镶嵌着无数特制的血晶，每一颗血晶都有地球上正规导弹头大小，里面仿佛有无数火焰燃烧。 然后——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奥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奥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震天的吼声同时响起，所有超远程打击用界兽同时发难，它们背后所有晶体同时离体声控，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彼方！不出五秒，地平线彼方就爆发了冲天的火光！ “来了……” “来了呢……” 第一道防线虽然不至于这么快被击垮，但那些实力非常靠前的至高者显然已经像尖针一样突破了进来。界兽们再度发动了超远程打击，如果把这段距离放在随便一个世界的版图上都至少是洲际的水准，但这点距离在此刻就是转瞬即逝！ 嗖————！！！！ 三道炫目的光芒突然袭来——从战火纷飞的第一层防线飞来！这些光束仿佛液态，划出诡异的弧度后直奔血狱兵阵，每一道光里都有着不俗的能量波动！ 铮！ 尼德手中的斩帝剑微晃一下，剑刃鸣响，无比凌厉的剑光立刻划过整个天际！一瞬之间，三道光芒被同时斩落！ “已经对这边发起攻击了吗……” 尼德轻哼了一声，看来突破第一道防线前来的同盟军越来越多了，毕竟第一道防线本来就相当于过滤网，把较弱的杂兵滤掉，能突破过来的都是至高者和仅次于至高者的精锐们。当然，更需要注意的是那个科黛伊洛，既然空蝉迟迟没有出现，那么薇妮肯定是要把科黛伊洛作为攻坚的利刃—— “喂，尼德叔！？这些东西……” “嗯？” 经凛华提醒，尼德才忽然注意到刚才一直忽略的东西。 被他斩中的三道光芒。 本以为这只是光束类的远程轰炸，是越过防御网的漏网之鱼……染着这三道光被斩击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失速落地。 这根本不是什么光束轰炸。 这是三个人体……原本是人体，但刚刚都已经殒命于尼德剑下了。 三具尸体从高空坠下，重重落地，身体全都被一字切开，看上去十分凄惨。 “……尸体？” 也就是说，同盟军那边是把三个活人像导弹一样投掷过来？而且并不是自爆兵什么的，怎么看都是三个面生的小角色…… “——其实是为我开路哦~~” ““……………………………………诶？”” “三个随机挑选的无辜的可怜虫，突然被莫名其妙砍死，于是这里出现了三份新的不幸~~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我转移过来啦~~~” 这个女人。 这个白发女人。 这个满身疤痕的白发女人。 注意到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尼德和凛华之间。 毫无预兆。 别说第二道防线的血狱全军，就连尼德和凛华都没反应过来。 “呀吼~见到我开心吗？” “你！！！！！！！！！” 回过神的凛华怒吼一声，磅礴的紫红色闪电凝聚在她手上，排山倒海的巨力压缩在一点，向科黛伊洛的脑袋爆轰而去！ “别这样啊~~~~” 停！！！ 就在科黛伊洛露出诡异怪笑的瞬间，凛华的拳头在离她脑门一厘米不到的位置急停！不但急停，她还紧急把灌注到拳头上的力量全部收住，剧烈的反冲的痛苦席卷她全身！但她知道在还是值得的，超越了思考，超越了理智，是她最根本的感知危险的本能！ “呜呀？诶诶诶，怎么手就停下来了？明明打到我头上要有趣得多啊~~~” 科黛伊洛细细笑着，原地转了一圈，向尼德伸出手—— “——大家都是好朋友，来点亲密的肢体接触又何妨呢？” 这一瞬间尼德打住了和她拉开距离的念头！科黛伊洛很亲切似地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凛华！！” “诶——诶！？” “走！！！” 然而尼德这一刹那的行动超出她的预料，尼德一手紧紧抓住凛华的头，然后——将她直接扔飞了出去！四骑将之一的剑帝的全力抛投，措手不及的凛华立刻化做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远远消失在了视野之外！周围的所有兵士全部向这里集中，而尼德一声爆吼“全都别动！！！”，所有人立刻停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尼德才松了口气，转而死死瞪着科黛伊洛。 后者啪叽啪叽鼓起了掌。 “厉害，真厉害，真是超~~~~~快的反应啊？该说不愧是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男人吗？当机立断就让凛华小妹远离了，厉害厉害超厉害！但你觉得‘距离’的限制真的有用吗？” “如果你能力的射程无限的话，那就根本没必要上前线了！” “喔呀，也是哦，哈哈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射程极限在哪啦~~” 说着，科黛伊洛恶作剧般戳了戳尼德的脸颊，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她散发的不祥之感是在太过浓烈，连全体将士和界兽都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喂！？你——” “诶诶，别搞错了哦，时间是很宝贵的，超级超级宝贵，当初和武圣那个洋溢着愚蠢正义感的笨蛋浪费了七个小时的时间，真的是烦得我要死，连追击她的心情都没了呢~~~所以我也不想再在次要目标上花时间了~~~” 所以—— “先走一步~~我会代你们向血皇问好的~~~~” 扔下这句话，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尼德正要去追——之时，无数光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同盟军已经对第二层防线展开了攻势！没办法，只能先应对眼前的麻烦了！ ~~~~~~~~~~~~~~~~~~~~~~ 血海外，彼岸花海—— 布满地面的不仅是彼岸花。 还有无数血兽的尸体。 科黛伊洛从虚空中浮现于此，带着无上的不幸，鉴于可能性的限制，比人类低等的兽类对不幸的耐受力比人类还差得多。 从这里继续往前走就是血海了。 血海之下是血晶宫，血晶宫之内便是此行的目标。 但——比起血皇烨，她对其他人更感兴趣。 “嚯嚯嚯，可让我好~~等~~啊~~！” “让你久等可真是对不起啊。” 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从蝶形光晕中现身，冷冷地瞪视着宿命之敌。 第796章 龙与盐 红黑色的天幕下，这只身体如山脉般巨大的绝世巨兽在天际翱翔。苍穹被它所填满，它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万物，她就是绝对的霸主，全边境战场仅次于空蝉的肉体最为强大的界兽。若论纯粹的肉体能力的话，它绝对冠绝所有ragnarok级界兽。 咲舞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的身影，长叹了一声。 龙王……已经是老对手了啊。 很久以前它刚出现没多久，两人就交手过一次。 空蝉讨伐战中，和作为空蝉的拥护者的它又大战了一次。 两次都是不了了之，还未决出胜负就因为种种原因中断了。 但这次的话…… “看来不把你彻底打趴下是不行了啊？龙王？” 她向着那庞然大物喊话，龙王停滞了一下，那像湖泊一样巨大的头颅地垂下来，灼灼兽瞳看向漆原咲舞。 “好久不见了，武圣，我就知道挡在我面前的会是你，毕竟你是一群低劣生物钟极少数能让我看得上眼的。” “你的眼睛是这么金贵的东西吗？我可一点也不觉得骄傲。” “真会嘴硬……不过，我劝你还是让开吧。” 龙王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天地间隆隆回响，仅仅是声音中就饱含着能让大地震碎的能量。而咲舞在这强悍的能量波动中屹立不动，仿佛只是一阵清风拂过。 “让开？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对手——就算你真的是，我也至少要把你的翅膀全掰下来！” “放弃吧，我的对手不是你，也不打算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龙王隆隆说道，它几对遮天蔽日的巨型飞翼扇动着，带动巨躯咚咲舞头上飞过—— 轰！！！！！！ 冲天的紫电从咲舞身上爆发，形成了一道千丈之高的炽热高墙横在它面前，阻挡了它的进军。 “那你就愿意在薇妮·莱本托德身上浪费时间？堂堂龙王，居然心甘情愿屈居于一个人类小女孩之下，任她差遣？” “何等无聊的挑衅，我的行动并不是谁的命令，我也不会被低贱的人类命令！” “哪怕她和空蝉结盟了？” “这是界兽的奇耻大辱！！！！” 龙王一声爆吼，爆音震得咲舞都有点耳鸣。 “我本视它为王！即使无意识无理智，但它作为界兽的实力是真真切切的！若想将一盘散沙的界兽们团结起来对抗人类，团结到空蝉之下是最佳选择！但如今它居然愚昧至此！” “呵，既然对空蝉不满，对莱本托德不满，那就找它们算账去啊？在界兽内部拨乱反正啊？到这里闲晃什么？如果你现在就回去我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过，这对我们都好！” “别想混淆我，武圣……” 巨大的兽瞳眯成了一条缝， “谁是界兽的头号敌人我还是有数的，如今你们人类内乱，而且血狱节节失利，若要一劳永逸将血皇铲除，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真敢说啊，你！！！！” 鬼化！咲舞全身紫电炸裂，她的皮肤仿佛变成了亮紫色的水晶，一头白发全都化作紫白色的电流！象征着力量的鬼之角从她眉骨上长出，十指全部变成利爪，向四面八方辐射的能量让空间都动荡不止！ “既然你执意阻拦我，武圣，那要战便战吧！！！” 龙王长啸着从高空俯冲而下，数以亿万吨计的巨大质量向咲舞压来，就像整片天空都在坍塌一样！ “……速战速决！” ~~~~~~~~~~~~~~~~~~~~~~~~~~~ 嗡嗡嗡—— 一道清冽的月光侵蚀着空间，一个人影从中现身。 “嘿咻……” 皓月轻巧地落地，理了理旗袍，看向周围。 “喔啊……弄的还真夸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沙地，沙地上点缀着零零散散的血晶，有种诡谲的美感的景色。 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是一望无际的白。 白色，白色，白色，白色，无比细碎的纯白色微粒将大地完全覆盖。 “………………啧。” 光华聚集在皓月脚下，她用力一跺脚，巨大的冲击力就将无数白色微粒掀起了百丈之高。但其之下并不存在黑色的沙地，有的只是更多的白色微粒而已。皓月用手捻起一小撮白色微粒，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非常淡的咸腥味道，有点像海水，就像是天然生成的海盐。 “并不是用盐覆盖了大地，而是将所有物质转化成了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强了啊？” 龙王的强大是纯粹的肉体能力。 但若考虑到‘最强的物质转换’的话，盐霜的危险程度绝不亚于龙王。 它最初被发现是在新开拓的六十六区，是当时正在开发的区域中最接近深处的区域，而就在某一日，一夜之间，这片开发区的大半都变成了盐。盐质的大地，盐质的山脉，植物和动物——当然包括人类——都变成了如同雕塑的盐柱。最夸张的是开发区人类暂居地里面，连正在燃烧的篝火都变成了盐，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的形状的盐块。 这是能够把一切物质乃至一些能量都转化成盐的特殊能力，而且覆盖范围非常大。 而现在—— “姆！？” 皓月忽然心念一动，一挥手，银白色的月光化为横亘千米的高墙挡在她面前，挡住了突然向她袭来的惨白色光束。伴随着让人头皮发炸的晶体摩擦声，月光的高墙瞬间就变成了无数盐粒坍塌。下一瞬间变成盐的大地被撕裂了，数以千万计的极度锋利的盐柱从地下飞刺而出，皓月立刻高高跃起，月光聚集到她脚下形成临时落脚点。她不耐烦地拂去剑上沾的盐粒，看向前方。 “这是迎接淑女的态度吗？你这不速之客？” 皓月冷然道，看着眼前之物。 这是一个白色的人形生物……大概是生物，在距离她大约两百米处站立着。 看上去完全是人类的形态和人类的大小，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柔和的白色荧光。它身上罩着一件带兜帽的袍服，就像是巫师的长袍和女子结婚时穿的白无垢的结合版，有种异常工整的美感。它的脸被兜帽半遮着，露出的下半张脸被朦胧的光晕笼罩看不出真容……反正皓月也不感兴趣。 它动了动，十分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看不清它手的动作—— “——啧！” 这一瞬间皓月猛一侧身，一根盐柱——非常细长而且非常尖锐的盐柱突然出现在她前一瞬间所在的位置！这根盐柱并非是从它手中或地上冒出来的，而是直接浮现于虚空，没有任何前兆！ “喂！！！” 皓月长剑一挥，一道长达千丈的光弧向盐霜飞去，但接近它的瞬间就变成无数细盐撒落。 “在这里争斗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可别跟我说你们高傲的界兽就这样向莱本托德卑躬屈膝了！”皓月焦急地大喊，她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了，明明莱本托德都打到家门口了，明明萌月还在那混账手上，结果她却要在界兽身上浪费时间！？真是麻烦！ 而盐霜—— “……………………” 它只是无言地继续前进，随着它的前进，它身后无尽的细碎盐粒如海啸般向皓月涌来，皓月见无法交流，也只好应战！橙色、银色、金色、黑色、纯白色五种光晕出现在她周身，五色的符文同时闪烁，她一开始就用出了全力！ “血……皇…………” “！？” 盐霜突然发出了声音。 听上去像个沙哑的年轻女性的声音，还混着晶体颗粒摩擦的杂声。 “……必须……死……长远考……虑……现在…………好时机…………” 话音刚落，无数盐柱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果然是这样吗？但别以为会就这么放你过去！！！” ~~~~~~~~~~~~~~~~~~~~~~~~~~~ 血海之外，彼岸花海中，两个人对峙着。 高大的白发男人。 满身疤痕的白发女人。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对峙了。 而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 “看你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马格啊马格，但是……诶诶诶……所以只有你吗？在这最后的最后，阻拦在我面前的，只有你吗？呼呼呼。” 科黛伊洛轻轻笑着，此刻她的笑容并没有平日的诡谲和疯狂，就像个普通的女人发出的普通的笑声。她弯腰摘下一朵彼岸花，放在眼前欣赏着，轻嗅着。 “彼岸花，彼岸花，血皇的品味还不错呢，我也喜欢彼岸花。生与死的夹缝之间，半人半鬼的我们，全都是本应被埋葬在过去的残渣罢了。” 她端详了半天，然后把花朵凑到嘴边——直接吃进了嘴里，但嚼了两下就吐出来了。 “呸呸呸呸，真难吃。” 科黛伊洛撇了撇嘴，看向形影单只的马格纳斯。 “别告诉我真的只有你一人啊？当枪匹马就来阻挡我？啊啊算了用脚后跟想想都不可能吧，所以，说吧，其他人都藏在哪？打算怎么对付我？你究竟找到了什么办法防御我的不幸？又打算怎么破解我的不死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 ~~~~~~~~~~~~~~~~~~~~~~~~~~~ 作者注：其实我原本想过盐霜的具体设定，是个披着白无垢的浑身雪白只有眼睛是橘黄色的妹子，罕见的人形界兽，中等大小的胸和漂亮的大长腿，说话有点磕巴而且柔声细气，平时有点木讷但有贤妻良母潜质，还思考过让她加入妮儿后宫和米拉争风吃醋……咳咳。但觉得太违和，而且写起来太麻烦，就索性全砍了。 第797章 赴死者们 科黛伊洛撇了撇嘴，看向形影单只的马格纳斯。 “所以，说吧，其他人都藏在哪？打算怎么对付我？你究竟找到了什么办法防御我的不幸？又打算怎么破解我的不死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如果你真打算在这里把我杀死的话，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诚意啊！！！！” “……不必担心，我今天可是诚意满满，倒是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还是说仗着有能力护着你所以有恃无恐？” “噗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搞什么啊？这就是你的开场白吗？这也未免太太太无聊了吧？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一些更苦大仇深的话吗？像什么‘多年的因缘在此了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么就是同归于尽！’‘尘归尘土归土，今日就让你偿还一切罪过！’之类的，这样才是标准展开不是吗？而你这算什么啊？无聊！我不怕死？天知道我怕不怕死！死亡对我而言只是另一场不幸罢了，只是和我平时呼吸的东西没两样的玩意！” “但是我很怕死。” “…………啊？” 科黛伊洛狐疑地看着马格纳斯，后者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但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完全对不上。 “我很怕死，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都在极力避免直接面对你？我很怕死，不然我为什么绞尽脑汁思考活下来的办法？我很怕死，不然我为什么像懦夫一样躲了这么久？我比绝大部分人都更无耻，我现在终于敢和你面对面了，不是因为我已经无所畏惧了，只是因为避无可避了而已。”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啊？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怕过我了，你总是这样，脑子聪明得让人生厌，总是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总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恃才傲物，自负又目中无人！虽然你现在变了，看上去变了，变成熟了，还装成一副历尽沧桑的鬼样子，但内核依然没变！……呵，但我以前就是憧憬着这样的你啊！” 科黛伊洛的目光愈发凌厉，而她眼中隐隐出现了除了疯狂之外的其他色彩，而马格纳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很弱，那个时候的我很弱啊！就像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优秀，每个人都是天才，你是天才中的天才，只有我一个废物！‘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接受现实就好’——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吧？大错特错！你太耀眼了啊，你们太耀眼了啊，过于明亮的灯火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能让活在黑暗中的虫子无处逃遁，这是你们这些天生就光彩夺目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我不想体会，也懒得体会。” “你当然会这么说！毕竟你是你啊，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你是什么？你是我的憧憬！你是我的起点和终点！你是我想成为的样子！你是我痛苦的具现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来，我都被逼得不得不以你为目标，不得不拼了命追赶你！不论我付出多么艰苦卓绝的努力，好不容易能把差距缩小一点，结果你只是随便努力一下，仅仅是花费不足我十分之一的精力，就能再度把我远远甩开！不论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结果你呢？你还摆出一份救世主的样子向我施舍同情，啊啊啊，好个大慈大悲的海德里希大人啊！你，真是，好伟大好聪明啊！不但以绝对的优势将我完胜，还可以把自己摆在好人的立场上，真是过瘾，哈？这下子我连怨恨你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那你可真是辛苦，居然能一厢情愿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怎么，想要我跟你下跪道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笑了！喂喂喂别说笑了，难道我现在跟你说‘我想’，你还真会跪下来道歉不成？” “我当然会。” “…………哈啊？” “我当然会对你道歉，为我……当年做过的事情。” 马格纳斯神色很是郑重，看不出演戏的痕迹。科黛伊洛对人类的感情极其敏感，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真诚。 “你……要道歉？” “我为我年轻时的傲慢自负道歉。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为我……和我父亲对你做过的事道歉。” “……‘你们’对我做的事？” “尽管有‘为世界铲除被世界厌恶者’的大义在，我和家父依然伤害了你，我们无数次尝试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归根究底的话，我们的所作所为也是后来一连串悲剧的直接促因。” “……………………………………” 科黛伊洛愣愣地看着他。 然后—— “…………你在说什么啊？” 她露出了看傻子般的表情。 “你搞错了哦，我之所以恨你，是因为你的存在使我好几年间都过得很不自在很难受……我为什么要纠结你们反复尝试杀死我的事呢？” “……？” “倒不如说，我该为此感谢你们才对啊？” 科黛伊洛笑了。 这是恍惚又病态的诡异笑容。 “最初是很痛苦但……之后的一切简直太美好了啊，你不知道吗？从某一天开始，我的眼中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看到了不幸，我看到了每个人的痛苦，我看到了举世的苦难，那是异常的开始……看着这样的世界，任谁也不可能保持理智的吧？我意识到这股力量的那一瞬间，世界就全变了……我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你们杀死我，每次被杀，我眼前的世界就会变得更绚烂多彩，这是没人能抗拒的绝美景色……我想分享给大家，我想让大家都看看，我想让所有人都陶醉在这精美绝伦的黑暗中……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很遗憾，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但是……我……” 马格纳斯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动着，眉头紧锁。 “……我一直以为，你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我们直接给予你的痛苦。” “恰恰相反啊，马格，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科黛伊洛的笑容愈发病态，神情也越来越恍惚，就像个吸食过量的瘾君子。 “这是我的选择，是属于我的美好，是我从不幸的水潭中捞出的唯一的幸运！我拥有了力量，我不再是过去那个弱小又羸弱的废物，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不幸降临到任何人头上！任何人！我终于体会到你们这些亮闪闪的天才为什么一个个都嚣张跋扈了——因为根本忍不住啊！简直就像成瘾一样，想要展示力量，想要释放力量，干什么都无所谓，杀多少人都可以，只要能尽情享受就好！所以——我需要一个目标！而你，马格，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目标和追逐对象的你，当然是最合适的！！” 她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让不幸光临你，你的父亲，你的爱妻，你的家族，当然还有你的女儿……马格啊马格，我知道你刚才没说谎，你确实怕死，但怕的是‘看到别人死’，你不畏惧自己的死，所以我才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她晃晃悠悠地前进，脸直凑到马格纳斯面前，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杀死维多利亚的时候她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同情我，她说她愿意承受一切，她说怎么折磨她都没关系，‘只要能放过马格和塞卓昂，你想怎样都可以’，于是呢？于是我当然成全了她……啊哈哈哈哈哈哈——嘎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科黛伊洛在和马格纳斯的极近距离下发出大笑，嘴巴完全裂开，脸上的疤痕也被扯裂，这是仿佛下巴脱臼的疯狂大笑！腥红的舌头在嘴里扭来扭曲，唾沫喷到了马格纳斯脸上，那双浑浊的暗红色眼睛挑衅般紧盯着他的眼睛—— “来啊，马格！马格！马格！！！你在等什么？要动手的话赶快啊！” “说实话，科黛伊洛，我一直觉得啊……” “啊啊啊？你觉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这张蠢脸！！！！” “……我觉得，废物就该有点废物的样子，老老实实蜷缩在下水道里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噗哧！！！！！ 科黛伊洛脸上发出了仿佛水球被挤破的声音。 马格纳斯两手的大拇指狠狠捅进她的眼眶，将她的两颗眼球直接碾碎。 同时，两手中指深深捅进了她的双耳。 ~~~~~~~~~~~~~~~~~~~ “…………准备得怎么样了，妮儿？” “嗯……好了，应该没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了。” 我伸了个懒腰，整理好衣服，最后看了一眼这段时间藏身的小木屋，以及这片碎片空间的景色——我早已把这里当成家了，现在说走就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和米拉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向碎片空间边缘。 多亏了仗义的塞卓昂在监视我们的系统上动了手脚，我们才能这样大摇大摆从正面离开，当然也多亏了夏洛蒂帮我从中周旋转移注意力，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们。 “哎呀呀，总算是要出发啦？” “好慢！” “别这么说啦，业火~她们刚刚肯定在做羞羞的事情呢~” 业火面露不悦，而罗刹一阵窃笑。 “只是亲亲嘴而已”——我咕哝了一句，然后走向她们。 是时候了。 出发吧。 奔赴我最后的战场。 · · · · · · 薇妮，我来找你了。 · · · · · · · · · 我来赴死了。 第798章 双线行动（1） “啊……诶？不不不，你……你认真的？喂喂！？啧——” 业火对着一块血红色的晶石大发雷霆，看她暴跳如雷的样子，活像是要把这个通讯器另一边的人生吞活剥一样。 “啧……啊啊啊啊！该死的！！！！” 业火气愤地把晶石狠狠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但晶石完全没有碎裂的迹象，她只能干瞪眼。 “怎样怎样，她说什么~~？” 罗刹一下子凑到她面前坏笑着看着她，业火不耐烦地把她推开了，没好气道：“她还是不肯收回命令，真是……让人受不了！” “也就是说？” “命令啊命令！她——她居然命令我们，‘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听妮儿小妹妹差遣’什么的，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 “啊啦啦，这不挺有趣的吗？这种适度的屈辱感简直超~~~赞的！” “别把我和你这种变态相提并论！啧……你，给我说！” “啊？呃？我？” “对，就是你！！！” 业火气势汹汹地指向我，而我有点不明所以，妮儿妮儿摸不着头脑.jpg “你啊你！到底给烨那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怎么处处向着你？按理说她直接下令让我把你们宰了都不奇怪啊！” “可是，就算你这么问我……而且你也宰不了我们啊……” “别这么凶巴巴地指着妮儿！嗷呜！” 米拉凶巴巴地挡在我面前直面业火，业火皱了皱眉头，然后狠狠踢了一脚地面撒气，地面上立刻多了一团脚印形状的熔岩。 “好啦好啦，大家都各让一步，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群啪呢？开玩笑的~~” 见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罗刹立刻插过来当和事佬。 “总之，既然是烨的命令，那我们就只能遵从，你的这次行动全称都可以随意差使我们，不必客气~~” “喂喂……” “业火你也别耍性子了，把傲气放一放吧，既然烨下了这样的命令，那就肯定有她的考量。” “呃……好吧……好吧！啧！” 业火终于放弃了，她面向我们，双臂大张，说道—— “好吧！仅限今天！仅限这一次！我就听你们差遣吧！来吧！说！要我干什么？有命令的话就赶紧说！免得我待会后悔！” “你能生孩子吗？” “能吧——你说啥！！！？？？” 她浅褐色的皮肤上泛起红晕，原来褐色皮肤也能看出红晕啊？ “等等等等！等一下！别搞错了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啊！我性取向极其正常！” “呃不，只是……也不一定要用子宫啦，身上随便哪里都行。” “哈！？难道你们人类癖好都这么诡异的吗！？” “妮儿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她也不会对你这样的家伙感兴趣！” 不等我开口，秋米拉就替我解释了。 “听好喽，可别以为这段时间妮儿就一直在无所事事！关于怎么干掉莱本托德——” “内个，米拉……” “——好吧好吧！关于怎么‘处理’莱本托德，妮儿也想了很多的！” “说来听听？说实话，其实我们也毫无头绪呢。” “先确认一下，你们对于薇妮的所在位置心里有数吧？这样的话能省去我不少功夫。”我问道。 “那是当然，”罗刹回答道，“不管怎么看，莱本托德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意思，她就在大后方，靠近边境战场深处的地方。皓月酱已经派过好几波精英去救萌月三小姐了，但无一例外全灭，莱本托德一副‘老娘还巴不得你们赶紧杀过来’的样子呢。” “那是当然，”业火冷哼一声，“莱本托德现在掌握着空蝉的力量，烨之下的任何人去找她都是送人头，但最关键的还是她手上的萌月……她持续发动着萌月的能力，边境战场深处——搞不好就连血狱家门口的情况她都通过萌月了解得一清二楚，目前还没有接近她并不被她发现的好办法。隐身、幻觉、认知扰乱、空间跳跃……理论上全部无效，都能被她事先探测到并防患于未然。” “萌月的侦测力加空蝉的战斗力，这可是攻守兼备的绝对的堡垒啊~~虽然我们烨老大是有作为交通工具的‘礼物’送你但是……讲真，就算可以藏在‘那家伙’里面，但这么大摇大摆过去肯定还是会立刻被怀疑的。” “用我的领域就行。”我正色道，而一边的秋米拉露出微妙的表情。 “…………哦？” “我的领域‘异种温床’，可以自动采集周围的环境信息，然后以领域范围内的一个生物个体为基体，孕育出具有‘特定抗性’的虫。” ““………………诶诶？”” “其实我从前几天逐渐恢复实力开始，就在为此做准备了，如果薇妮把萌月的能力覆盖范围设置足够大的话，那么即使是在这碎片空间边缘也能捕捉到。把萌月的 ‘能力场’作为发动对象，持续开着领域采集信息的话……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我向业火伸出手。 “……干嘛？” “借你肉体一用。” “哈啊！？凭啥？” “你不是说可以任我差遣吗？麻烦你帮个小忙，业火小姐，我需要你的肉体。” “就是……你所谓的，‘孕育出特殊的虫’？用我的身体？你的意思是让我肉里长虫！？” “差不多吧？” “想也别想！恶心死了！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你的肉体是血皇给你塑造的吧？萌月小姐和你体内都有血皇的血脉，而且血皇塑造的肉体，强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咯。” “那为什么不找她！？”业火恼火地指着罗刹，这家伙真喜欢用手指人啊。 “哎呀呀，我的肉体很贫弱嘛~~而且因为业火很受烨老大器重，你的肉体质量肯定比我强的！” “啧…………好吧！好吧好吧！来吧！” “很好，来，深呼吸，放松，把手伸过来——” ~~~~~~~~~~~~~~~~~~~~~~~~~~ 新鲜的血，胶装的玻璃体，混合成黏糊糊的液体从科黛伊洛眼眶中喷溅，覆盖了马格纳斯的两根大拇指。 “哈哈哈哈——” 同样新鲜的血液也从她双耳中溅出，顺着马格纳斯深深捅进她双耳直达延髓的中指滴下。他的手指同时爆发了极强的电流，直接顺着手指灌入科黛伊洛头颅内测。 “——哈哈——啊？” 同一瞬间，马格纳斯的脸也抽搐了一下，他的眼中也渗出大量鲜血，更多鲜血从他耳中流出，甚至脸上都出现了电焦的痕迹。 “啊啊……啊啊？怎么…………？” 科黛伊洛首次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视野变成一片透着红色的黑暗——因为眼球被戳爆了。 双耳在一阵嗡鸣后断绝了声音——因为鼓膜被捅破了，耳蜗和听骨链也被撕裂了。 大脑一阵动荡，意识在一瞬间断线——因为大脑在极近距离下被电击，意识的容器受损了。 但最让她感到冲击的是—— “没有反伤………………？” 然而，敌人并未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 马格纳斯突然抽身离开，他显然气色不佳， 咔嚓！！！ 绚烂的金粉相间的光芒汇成长枪，从背后捅穿了她的胸部。 “我可是信你了啊，马格纳斯！” 从碎裂的空间光华中现身的小蝶咆哮着，将力量注入光之长枪，瞬间爆发的能量把科黛伊洛的上半身开出了个大洞！ “但愿你可别坑我们！！！” ~~~~~~~~~~~~~~~~~~~~~~~~~~ “首先，我们要做的是‘确认’，确认她的‘固有规则’是什么。”马格纳斯严肃地说道。 “固有规则……你是指她的‘反伤’？”圣安德烈问道。 “就是她不用刻意思考或维持，可以做到完全‘潜意识中发动’的规则。首先当然是不幸的反弹，直接施加给她的不幸会被直接转移回施加者身上，表现在实战中就是‘伤害反弹’，这是绝对的防御。” “不限于攻击形式？” “理论上只要是‘能给她施加不幸的行为’全都会被反弹，她能在战场上保证绝对的无伤正是因为这个，不破解的话就战斗就无从谈起，但我们要注意的不止这个。” “还有？” “有一件事必须确认——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她还有别的固有规则，我们必须要搞明白。” “你指的是？” “是‘不死’，字面上的不死，是万一反伤被破解后的补救措施，让死亡的不幸永远不会降临到身上……也就是说，她潜意识中存在着类似安全锁一样的机制，就像水管上的限流阀一样，不会让自身一次性接收的不幸超过致死量。” “即使她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可这——” “和身体机能无关，和受伤多少无关，就是单纯的‘不死’，利用因果逆转游走在生死界线上——当然，这是只是我的猜想，虽然有之前的种种现象作为依据，但要确定还为时尚早。” “但是，你说过分离她的‘灵、肉、骨’之类的……” “假如破解她的反伤就能置她于死地的话，那么灵肉骨的分离就是多此一举，反而会更麻烦，所以必须先进行确认。” ~~~~~~~~~~~~~~~~~~~~~~~~~~ 以小蝶的进攻为信号，贺拉克图、钢铁之王、圣安德烈、乃至夏洛蒂，同时对科黛伊洛发起突袭！ 第799章 双线行动（2） “假如破解她的反伤就能置她于死地的话，那么灵肉骨的分离就是多此一举，反而会更麻烦，所以必须先进行确认。”马格纳斯沉声道，态度十分坚决。 “具体该怎么做？说到底，连能不能破她的反伤都是个未知数吧？你说过你可以将自己收到的不幸分散，为此还特意强化了肉体，但是……这和能不能破反伤有必然联系吗？就算你不至于直接被反死，也无法伤到她啊？”小蝶狐疑道。 然而——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马格纳斯难得露出笑容，虽然是冷笑。 “维克特和托利亚完成之后，你以为‘不幸的分散’所能覆盖的范围只有自己人吗？” 所有人都愣了两秒——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对，无关的路人也好，血狱军也好，莱本托德同盟军也好，只要是在托利亚的范围覆盖之内，全都可以帮我们冲淡不幸，但最关键的是——” ~~~~~~~~~~~~~~~~~~~~~ “科黛伊洛，你也涵盖在内！” 马格纳斯吐掉嘴里的鲜血，冷然说道。 刚才，就在小蝶贯穿科黛伊洛的身体的一瞬间，他也如遭电击般痉挛了起来，用手捂住了腹部——而这也是科黛伊洛上半身被贯穿的位置。虽然隔着衣服，但还是能看到他腹部位置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嗯▇▇啊嘎▇▇嗯呀呀▇▇▇吼▇▇▇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发出了无法辨识的嚎叫声——这也印证了马格纳斯的猜想！科黛伊洛总是一副不畏伤痛的样子，这真的是因为她的意志足够坚强？不对，是她没有正常人的痛觉反应！对于以“不幸”来衡量万物的她来说，只有施加在身上的真切不幸才会触发她的痛觉！ “你们——咳——这些——！！！” 她要行动了，她要制定新的规则了，但—— 咔嚓！！！！ 一根尖锐的触手刺穿了她的肩膀。 虽然只是刺穿肩膀，但这一瞬间科黛伊洛的反应比刚才被小蝶刺穿腹部时还要激烈！贺拉克图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厉，一股异样的波动顺着他放出的触手到达了科黛伊洛的身体！ “别以为会用病毒的只有莱本托德，这是我们拜欧哈扎德人的特长才对！” 眨眼之间，科黛伊洛的整条右臂和右胸都溃烂成了一团肉酱，剧烈的病毒轻易破坏了她的细胞！ —————————————— 这样的事情，将系统改良到极点，并将核心功能装载到插在他胸口的托利亚上的话，就能做到。 “以马格纳斯为发信站，将不幸分散到覆盖范围内的每个人身上”这种事。 甚至可以“包括科黛伊洛本人在内”。 而现在，马格纳斯把托利亚的覆盖范围仅仅局限在两个人身上：科黛伊洛和他自己，身为发信站的他是必然会被囊括进去的，在此基础上把科黛伊洛也覆盖进去的话，就会产生奇妙的现象。 维持这个状态，假如马格纳斯对科黛伊洛发动攻击，给她施加的不幸是“一”，科黛伊洛遭受这份不幸的瞬间就会把这“一”份不幸全部反弹回马格纳斯身上。 然而托利亚的能力又会让马格纳斯遭受的不幸分散，一份不幸被均分成两份，分别施加到了覆盖范围内的两人身上，也就是说反弹回来的不幸马格纳斯其实只承受了一半，剩下的二分之一就又到了科黛伊洛身上。 于是就结果来看，科黛伊洛只把她遭到的攻击的“二分之一”反弹了回去。 至于从马格纳斯身上返回给她的二分之一呢？ —————————————— “啊……啊啊啊……为什么……搞什么……不该……应该反弹……为…………” 科黛伊洛困惑着。 科黛伊洛痛苦着。 而马格纳斯也承受着同样——甚至更甚于她的痛苦。 他的右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溃烂，皮肉骨骼都几乎融化，但也以同样快的速度再生。玛耶的魔法技术，马西阿罗的机械技术，拜欧哈扎德的生物技术，甚至还有小蝶提供的血狱内部技术，马格纳斯拜托盟友们把来自四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技术融于自身，从而铸就了这足以承受大量不幸的强悍身躯。 “然后——是我！” 光和火焰掠过空间，圣安德烈那凝聚了他魔像力量的一剑砍向了科黛伊洛的左腿！断肢的不幸带来的痛苦，平衡突然被破坏，她顷刻间就无力地倒在地上！ —————————————— 科黛伊洛可以反弹不幸。 那么，这二分之一的不幸她也是可以反弹的。 但这份不幸到底该如何定性？ 不幸的源头是马格纳斯，但让不幸反弹到马格纳斯身上进而又回到自己身上的，却是她自己的能力。那么这二分之一的不幸到底是马格纳斯施加给她的？还是科黛伊洛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还是说，两者兼而有之？ 于是最终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科黛伊洛因为返回来的二分之一的不幸而确实受到了伤害，但受伤的同时她也把这二分之一又反弹回了马格纳斯身上。 —————————————— “继续！攻击别断！！！” “是、是的！” 马格纳斯大吼着，于是夏洛蒂立刻补上！亮紫色光芒一闪而过，夏洛蒂的镰刀将倒在地上的科黛伊洛的右腿一刀两断！血液喷溅而出，这下子科黛伊洛彻底被削成了一团烂肉，只剩破破烂烂的头颅上的扭曲的嘴巴发出不成语义的咆哮！ 这样就够了吗？ 不！这样还不够！ 马格纳斯的肉体虽然经过了极度的强化，但感受到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减弱！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双腿一瞬间的无力感差点让他倒下，但他还是咬牙撑住！他不能表现出动摇，如果这群家伙因为顾及他的状况就手下留情的话那才是愚蠢！ 攻击不能断！ “陛下，拜托了！” “我知道！！！” —————————————— 而因为托利亚的能力，二分之一不幸的一半——也就是四分之一由马格纳斯承担，另一半的四分之一又回到了科黛伊洛身上，于是之前的过程由重演一遍——科黛伊洛因为四分之一的不幸受伤，又把这四分之一的不幸反弹了回去，接着八分之一的不幸又回到她身上——就这样不断循环不断循环不断循环。 初始的不幸分量为一，科黛伊洛遭受的不幸是二分之一加四分之一加八分之一加十六分之一……层层叠加，最终无限接近于一。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只要能藉此对科黛伊洛造成有效伤害就足够了。 当然，马格纳斯受到的不幸，也绝不会比科黛伊洛少。 —————————————— 轰隆！！！ 作为收尾的大口径枪弹轰穿了她的大脑，上面附着的纳米机械几乎是瞬间扩散到她的整个上半身，破坏着仅剩的完好组织。 小蝶，贺拉克图，圣安德烈，夏洛蒂，钢铁之王，五人的轮番攻击，给科黛伊洛施加接连不断的不幸。而马格纳斯用能力将自己和科黛伊洛紧紧联系，将其他人排除在外，科黛伊洛的反伤只会反到马格纳斯身上，而那无尽的二分之一也只会回馈到科黛伊洛身上。 连续施加大量伤害，连续施加足以致命的不幸，即使不幸能被他们像具体的物体一样反弹来反弹去，但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切的。 持续不断的猛攻终于停下了。 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看着在地上的……就像是烂肉和碳渣的混合物的科黛伊洛，她现在只是勉强能看出个人形了。 “喂，马格纳斯，你……”贺拉克图小声问道。 “我没事，别在意我。”而马格纳斯只是摇了摇头，他自己会怎样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科黛伊洛。 “““““………………””””” 众人皆无言，静静地看着地上这具凄惨的尸体。 …… …… “……她死了吗？我们……这就算赢了？”小蝶忍不住问道。 “还不能确定，别贸然接近她——” 然而， “别以为…………这样……能…………奏效………………” 尸体发声了。 “区区一个……马格…………” 已经变成碎肉和焦炭的身体拼凑了起来。 “区区的…………乌合之众们………………” 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将它拼合为一，但这并非自愈，绝对不是。 “有意思……真有意思…………” 大量的伤没有愈合，只是把剩下的残渣强行堆叠起来而已，按理说完全不具备恢复生理功能的可能性。 “太有意思了………………” 她的脑袋已经和骷髅无异了，上满布满焦痕，双眼没有恢复，额头上还留着钢铁之王轰穿的弹孔。 “你们真的很有创意，可惜………………” 看不见的力量牵动着她的上下颚，像骷髅一样一张一合，发出极度沙哑的话语。 “如果能就这样死掉反倒好玩了！我可是注定‘不死’的啊！！！！” 已经确认了。 科黛伊洛，确实一直在潜意识中维持着“绝不会死”这个最强的因果逆转！ “恭喜啊……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真的！惹火我了啊！！！！！！！！！！！” ~~~~~~~~~ ~~~~~~~~~ ~~~~~~~~~ ~~~~~~~~~ ~~~~~~~~~ ——而这一切，都被“八阵”看在眼里。 第800章 双线行动（3）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奇妙的空间。 如果不是罗刹和业火告诉我，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我是在一头界兽的体内。 这是个无比绚烂的空间，就像把浩瀚宇宙中的每一颗星球都换成彩虹糖，把星间尘埃都换成五彩缤纷的糖屑一样。璀璨的柔光在空间中流转，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就像隔着不断变化的万花筒观看世界。 “呜哇呜哇，真的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眼前是一个奇妙的图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感觉就像是“万花筒的一帧”这样的奇特感觉。这图像中是血海前的彼岸花海上发生的一切，马格纳斯他们已经和科黛伊洛开战了。虽然我对他们感到担心，但这是他们的战斗，我不好插手也无法插手，现在我必须专注在我的目标上。 专注在薇妮上。 “虽然有点诡异但真的好漂亮……”在我一旁的秋米拉感叹道，她好奇地用手指向眼前这个彩虹糖般的星体，然而她的指尖居然直接戳到了它，本以为是远不可及的巨物，没想到居然是近在咫尺的小球。秋米拉小心地捏了捏它，它又立刻消失在了空间的彼端。 “这就是‘八阵’啊，虽然确实是界兽，但也是烨老大的宠物，而且是个非常非常方便的帮手，反正你们只要知道它很好用就行了。” “是这样的吗……？” 我对于边境战场出现过的八体Ragnarok级界兽也有所耳闻，已死的噩耗和极昼，尚存的龙王、盐霜、八阵、蛊刻魔、美丽心灵和医生，现在尚存的六体中的三体都对血狱发起了围攻。 ……现在看来其实趁乱攻击血狱的只有两体而已。 八阵，人称“活的现象”，是八体Ragnarok中最诡秘的。行踪不定，状态不定，能力不定，甚至连它到底算不算“生物”都难以断定。比起生物它更像一种“现象”，又像是一种“场”，但又和美丽心灵的模因攻击有本质上的不同。它理论上可以存在于空间的任何一点，可以拥有任何实体又可以完全没有实体，既存在又不存在，倒是有点血皇年轻时的一个叫虚界的对手的感觉。 该说它是空间的统合体呢……？还是不同维度的不同？如果深究起来就没个完了，所以正如罗刹所言，“只要知道它很好用就行了”。 只要善用它的特性，就能看到许多东西。 彼岸花海上，科黛伊洛战打响了。 和他们相对的另一边，漆原咲舞正和龙王在高空中激战，真是惊天动地。 和前两者成家教的方向上，皓月·塔塔利亚正和盐霜展开激烈的攻防，盐霜长得好漂亮。 更外围，薇妮的同盟军已经和以尼德·布莱德维奇和漆原凛华为首的血狱精兵大打出手了，既残忍又华丽而且极为宏大的景象，但我可不想踏入其中。 我的话—— “但即使是这样奇特的生物，也会被萌月的能力探知到呢，三小姐的力量就是这么不讲理。”罗刹轻叹道。 “所以才需要我的办法啊。” 我看向在这片奇妙空间的正中位置漂浮的小生物，这是一只有着玻璃板透明质感的虫，造型有点像蜻蜓但更比普通蜻蜓大一点。这就是我用异种温床收集情报，并用业火的肉体培育出的“反萌月侦测”特化用虫了。 将它放在八阵的核心，让两者充分融合，这样就能让八阵暂时获得躲过萌月侦测的能力。八阵的性情比我想象中温驯得多，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血皇教育的好。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薇妮那边？” “很快，非常快了。” 回答我的是业火，这家伙一直都情绪不佳，算了不管她了。 “妮儿…………” 而米拉拽了拽我的袖子，她的表情有点迟疑，又有点担心，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给了她个吻——但被她躲开了。 “妮儿，你现在都没告诉我你怎么打算呢。” “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让薇妮‘理解’。” “怎么让她理解？怎么让这种人理解？只是说理吗？” “当然是说理——什么的，怎么可能会这么美好呢？”我忍不住露出苦笑，“以**心，以剑交心，以战交心，我和她必有一战，这是必然的。” “…………你会被她杀死的。” “我终有一死，而且死期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但是………………” 米拉的表情皱成一团，她看上去非常的不忿，不是因为我的死，而是因为——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那家伙手里。” 她这么说了。 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少女，娇羞地表达自己的私心一样，但其中的悲伤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不，如果真把她逼急了她应该会下杀手，但考虑到她把我视为战利品，她肯定会尽量生擒的。” “可、可是！你被她生擒的话，她……肯定会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惩罚啦……虐待啦……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呃……就是…………” 米拉扭捏了几秒，然后突然逼近到我面前，几乎都要亲上来了。 “就是那个！我不想！让她！对你做！只有我们两个互相做过的事情！死也不想！” “……………………” 糟糕。 可爱。 太可爱了。 我的米拉米拉果然是世界第一可爱的。 “咳咳！我说，你们两个啊！”然而不解风情的业火粗声粗气地打断了我们。 “嗨呀~你们注意点，单身的业火酱都受不了了呢~~”罗刹怪笑道。 “什么单不单身的！我是说——泽拉赫，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怎么想宰掉莱本托德啊？难道我们此行不是长驱直入直捣贼窝的吗？不是斩首行动？” “我们杀不死她的。” “哈啊？难道你就——” “杀不死她的。” 我又重复了一遍，业火张了张嘴，然后不再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现在，凭我们四个，谁也杀不死薇妮，加起来也做不到，毕竟她身上还附着着空蝉的力量。在过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刷再多小花招都没用。 但我们并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让薇妮理解。 我想让她停止作恶。 所以——首先，我至少要做到让她愿意听我说话。 “我们需要把空蝉这个无敌的外壳，从薇妮身上剥下来。” 第801章 双线行动（4） “恭喜啊……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真的！惹火我了啊！！！！！！！！！！！” 已经确认了。 科黛伊洛，确实一直在潜意识中维持着“绝不会死”这个最强的因果逆转！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股支撑着科黛伊洛的力量突然向四周放射，所有人几乎是霎时间拉开距离！就在科黛伊洛脚下，血皇亲手种下的彼岸花海，这些充斥着分享自烨的生命力的花朵开始了急速枯萎！在旁人的眼中，此刻的科黛伊洛根本就是一团碎肉和渣子聚合成的人形，但在马格纳斯眼中完全不同！ 托利亚赋予他的视野，让他能看到和科黛伊洛所见的类似的景色，就像加了一层诡异的滤镜一样。 在他的眼中，科黛伊洛的形象已经完全扭曲了。 惨白色的、又像烟雾又像液体之物维系着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以极度扭曲的状态拼合。她的脸和这种东西——“物质化的不幸”重叠在一起形成了脸谱般的鬼脸，分不清到底是谁侵蚀着谁。她的躯干、胳膊、腿全都被以同样的方式拉扯着，本应破破烂烂的手脚末端在马格纳斯看来就像猛兽的利爪一样。 尽管破破烂烂，尽管不成人形，尽管是如此凄惨的样子。不幸，不幸，“不幸”本应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但对科黛伊洛而言却是维持生命的根本。也是她狂暴的根源。 最强的规则，最彻底的因果逆转——“绝不会死”，对她而言的死亡的不幸永远不会降临到她身上。 只要有这个铁则在，即使身体被摧毁到无法支持任何生理活动的程度，即使骨肉因病毒烂掉，即使身上被开个大洞，即使下肢被切断，即使剩余身体组织被纳米机械破坏殆尽，她也绝不会完全踏入死亡的门扉！这是更甚于幽灵或丧尸的游走于生死边界的行为，以不幸的逆因果实现的极为扭曲的存在状态！ “现在开始……我可——不会那么仁慈了！以前把定的规则说出来……因为很好玩……看着你们像热锅蚂蚁一样跳来跳去……但从现在开始……‘规则不会被明示’！！！” 科黛伊洛的能力不是言灵。 规则的制定根本不必说出来。 只要她愿意的话，只要一念之间。 规则不指定。 不幸被聚集。 满足条件者，将被施与必死之不幸—— “但是——我看得到！！！” 马格纳斯眼中的世界已经和常人大相径庭，边境战场的风光，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远处的血晶山脉……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形同模糊的水墨画！在他的视野中，真正的主角不是环境，甚至不是人类，而是无数淡蓝色的线条！这些线条就像雷电一样蜿蜒扭曲，错综复杂，构成了一张远远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巨网，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大脑胀痛！但马格纳斯还是要看，看，看，看，目不转睛地看！ 这是唯一能直截了当监测科黛伊洛能力的方法——因果之网！捅在他心脏处的匕首“托利亚”正是有着这样的神力，将自身嵌入错综复杂的因果网中，尽管不能直接干涉，但能让与它高度统合的使用者——马格纳斯成为因果的绝对观察者！ 就在科黛伊洛的意识中完成对规则的制定的瞬间—— “所有人，‘不要看她’！！！” 马格纳斯的指示通过思维连接直接传输给了所有人，所有人立刻闭上眼睛或移开视线，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巨大的某物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感觉，这毫无疑问是死神收割性命的镰刀！刚刚那一瞬间，马格纳斯眼中的‘看向她’这一行为牵出的因全都连向了‘死亡’的果，而他及时规避了！ “…………有一套啊，马格纳斯？” 科黛伊洛“看着”马格纳斯沉声道，她那碎肉拼成的头上已经看不出能被称为眼睛的器官。她的视觉可以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肉眼看到的实景，其二是用能力看到的、充满因果之线和不幸的疯狂景象。而在她的视野中，马格纳斯就是一大团人形的漆黑的“不幸”。 “多谢夸奖，我可是模拟了妮可能做出的所有行动，做出了完全应对。” “……哪怕是把自己逼到这一步？噗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科黛伊洛狂笑的瞬间，小蝶身上突然爆发出金粉色的强光，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她卷入了临时开辟的异空间中，花海上只剩下科黛伊洛和马格纳斯。见此，科黛伊洛狠狠啧了一声，刚才那一瞬间她在脑内完成了“存在于这片空间会招致死亡”的规则的构筑，结果马格纳斯甚至先于她看到了结果，让小蝶把所有人传送走了。 “看来你真的有一套啊……？” “你以为我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多久？” “哈！但是……呐呐呐，那玩意很疼吧？你插在胸上的那玩意？而且……我大致明白了，我看到了，不幸从你身上扩散了出去，原来如此，是稀释吗？啧啧啧，为了让自己活命，不惜让同伴帮你分担不幸？” “只要能宰了你，一切都值得。” “哈哈哈哈哈或许吧！但是——那又怎样？要把你们逼上绝路简直太简单了，我想想——嗯嗯~看得到我现在制定了什么规则吗？” “…………” 【呼吸者死】【使用魔力者死】【说话者死】【心脏跳动着者死】 同时制定的四个规则。 “我也不是无谋的哦，‘存在于这片空间者死’，那么你的同伴们都转移到异空间了，你还怎么分散不幸呢？用十倍，二十倍，三十倍的不幸攻击你的话——” “不幸的分散的覆盖范围也包括了你，又会陷入刚才的‘无限二分之一’哦。” “！？” 明明规则还在，马格纳斯却像没事人一样说话了。 “我说了，准备是万全的……不能呼吸就不呼吸，不能使用魔力就不使用魔力，不能说话就用生物电波传讯，心脏不能跳的话就用动力炉。” 马格纳斯挑衅般耸了耸肩。 “此身可是集合了玛耶、马西阿罗和拜欧哈扎德的独有技术之大成，劝你可不要以‘普通人体’的标准来判断我。” 说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科黛伊洛，然后——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你干什么？” “送你下地狱。” “就凭你？无所谓啊！我多受点苦也无所谓，反正我死不了！” “那你就去受苦吧！” 这一瞬间，金粉色光芒突然从马格纳斯手中扩散，把两人同时笼罩。 然后，把她直接拖进了小蝶开辟的异空间中。 “你说的是‘存在于这片空间者死’，那么把你也拉进来就行了吧！” ———————————————— 【薇妮，这边战线推进得还算顺利，虽然剑帝和漆原凛华很强，但终究好狗不敌赖狗多呢】 提耶拉的声音从前线传来，向薇妮忠实地汇报前线战况，薇妮点了点头，但依旧眉头紧皱。 “你那边发现妮儿和埃隆梅德的踪迹了吗？” 【没有哦，发现的话吾立刻就会宰了埃隆梅德，泽拉赫就留给汝】 “嗯……你多注意吧。” 通话切断。 虽然战线推进顺利，但薇妮还是莫名地感到烦躁。 明明已经逼得月神武圣离开血晶宫了，科黛伊洛还是在血晶宫外受到了阻拦，而且还是被一群乌合之众阻拦……不，也不算乌合之众，其中还有血小蝶这个狠角色。但再强的战斗力在科黛伊洛面前都没用，顶级强者毁天灭地的攻击对科黛伊洛而言都没意义，反而是马格纳斯的这些小手段小花招要有效得多。 科黛伊洛会输吗？ 以前的薇妮肯定会说“不可能”，但现在她确实产生了担忧，再强的人也架不住被针对，而且科黛伊洛的能力如果真的被破解的话那就非常不妙了。 而且——预期中的妮儿和埃隆梅德也还没出现，果然还是被软禁了吗？想也知道血小蝶他们是不可能让妮儿自由行动的，但薇妮还是十分失望。战场上没有妮儿的踪迹，她也没参与对科黛伊洛的作战，用萌月的能力进行地毯式扫描也无果，看来她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不过无妨。 她在哪都不重要。 只要尽快，尽快，尽快解决掉烨，就万事大吉了。 “…………而且，我也没耐心了。” 她低喃着，伸出手。 绚烂的光点从她手上冒出，乍看之下是空蝉身体的一部分，其实并不然。 “接种空蝉的力量”？怎么接种？直接灌入到自己身上？当然不是，肉体负担是在过大了。于是薇妮用了更聪明的办法——用体内的无数特制病毒作为容器，盛放空蝉的力量，所以她使用空蝉力量的过程本质上还是操控病毒。 借用空蝉的力量撕裂空间，窥伺着彼岸花海上的情形，他们时而把科黛伊洛拖入异空间，时而在花海上大打出手，虽然并不惊天动地，连血小蝶都刻意压制着力量，但科黛伊洛明显陷入了被动。马格纳斯似乎使用了某种特殊道具，针对科黛伊洛的秘密武器……啧！ 现在要动手吗？ 薇妮看着手上的光斑——凝聚着空蝉力量的病毒们，陷入迟疑。 如果让科黛伊洛和空蝉同时出场，那么这两个无法和他人配合的家伙会形成严重的互相干涉，不但无法顺利作战，甚至可能发展成难看的内斗。 但现在科黛伊洛陷入了意外的苦战，同盟军又一时半会推进不过去，烨也一直没动静。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薇妮眯起眼睛，把汇聚了无尽伟力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间裂隙之中—— 第802章 双线行动（5）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薇妮眯起眼睛，把汇聚了无尽伟力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间裂隙之中—— “——！？” 这一瞬间她猛然转身，手也随之闪电般伸向身后！ ——抓！ 一只手。 一只突然从空间中浮现的手，抓住了薇妮的手腕。 并非是仿佛要缉拿她似的紧抓，而是如同握手的轻轻握住。 薇妮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有段时间没见了，薇妮。” 妮尔丽斯·泽拉赫向她展颜一笑。 这是如同在温暖的午后带着点心到朋友家串门喝下午茶的柔和笑容。 完全不见任何敌意，但不知为何对薇妮的冲击比纯粹的敌意要大得多。 “等一下——等一下！你是怎么接近我的？为什么萌月的能力没发现你！？” 薇妮下意识喊了出啦，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蠢，这算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不知所措？明明胜券在握的自己没有输的可能但——这样难道不好吗？妮儿这是死心了？乖乖扑到她的怀抱中？但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心神不安？ “异种温床……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 大意了。 明明发誓不在同样的坑里跌到两次，但还是大意了！头皮发炸的感觉向她昭示着暗藏的危险，妮儿会乖乖过来倒向她？不可能！傻子都知道这是陷阱！既然如此——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她的左手顿时爆发出大量的光斑和光点，其中蕴含的能量甚至震得空间隆隆作响！但即将爆发的能量不是指向妮儿，而是指向周围！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三种攻击，缠绕着大量刑具的荆棘，猩红色的符文，纯白色的绚烂火焰，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她攻来！ 埃隆梅德—— “别想动妮儿一下！你这混账！！！” 罗刹—— “啊啦啦，果然还是这样最简单直接啊！” 业火—— “受死吧！宵小之辈！！！！” 而薇妮反而感到一阵清爽，什么啊，果然啊，就这样啊，不过如此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们！！！” 空蝉的能量凝聚于一点，和三股攻击直接对撞—— 的瞬间—— “都停下！” 这一瞬间，每个人的行动都因妮儿的喊声停止了。 对妮儿极为重视的秋米拉，受血皇指示听命于她的罗刹和业火，就连薇妮也——因为这谜一样的魄力而暂时停止了攻击。妮尔丽斯看向她的目光是如此的纯粹，其中蕴含着让她心悸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薇妮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冷静……大家都冷静，我说了吧？目的不是杀死，我也不觉得我们能现在、在这里杀死薇妮。” 妮尔丽斯说话了。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薇妮问道，这种明明占着优势却仿佛处于被动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我想和你谈谈。” “……和我谈谈？” “为了让你停手，薇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走上不归路。” “……………………别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似的！！！” ~~~~~~~~~~~~~~~~~~~~~~~~~~ “啧————！！！！” 制定规则。 被探知。 瞬间做出应对。 制定规则—— 被探知—— 瞬间做出应对—— 制定规则…… 被探知…… 瞬间做出应对………… 这到底重复了多少次了？ 总是自己使用大量的规则一点点削减他们的周旋余地，虽然优势确实正一点点向着她倾斜，但科黛伊洛还是感觉心焦不已。她喜欢玩乐，喜欢戏耍对手，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和“焦躁”之类的情绪无缘了，但现在的局面确实让她感到极度不爽。 而且更加异常的是——她发现她制定的规则的效力正在减弱。 不仅仅是因为马格纳斯分散了不幸的效果，还有……就好像她自己心里产生了动摇似的。 轰隆隆隆隆隆！！！ 新的攻击到来，被钻空子了，她刚刚制定了“不能攻击她”的规则，结果他们就开始破坏周遭环境，用攻击的余波伤害她。这只是小聪明，他们的目的依然是攻击她，按理说这样的小花招也会被囊括在规则中，但—— （规则在减弱……？） 科黛伊洛眼中的世界是异常的。 她有两层视觉，第一层是肉眼所见，第二层是对不幸的感知。 前者和常人的视野没什么不同，但后者则是由无数惨白的不幸构成的惊涛骇浪，重叠在肉眼的正常视野之上。无数因果如千丝万缕，编织成超出认知极限的巨网，而无尽不幸就在这巨网中流淌不止。只看前者会影响能力的使用，只看后者会难以把控发生在眼前的状况，必须把它们叠加共用才行。 而现在，马格纳斯一直未撤销托利亚的力量，于是科黛伊洛身上的伤就会一直存在，被破坏的肉眼无法看到东西！过去她在绝对反伤的保护下根本没必要考虑肉体被外力破坏了会怎样，但现在的话—— 无法判断他们在哪—— 听觉一片混乱，只是能勉强听到人声的程度—— 用不幸的感知只能看到大量的因果直线和成团的不幸，只能知道大致位置，只能知道他们都围绕着她—— 这样的话—— “现在起——‘阻挡在我面前’是最大的噩兆，挡我者必死！” “你！！！” 这一瞬间因果之网发生了剧变，巨大的波动将所有因果线全部打乱，然后被新的线完全贯穿！就在科黛伊洛的“前方”，所有的线全都通向了同一个方向——“死”！巨量的不幸在此聚集，这是采集自血狱与同盟军之战中所有的死者，是数以百万计的死之不幸！ “如此巨大量级的不幸，你们给我平分试试看啊！” 百万死者量级的不幸。 这绝不是在这里的寥寥数人能承担得了的。 即使马格纳斯能把不幸均摊到每个人身上也不行，这样的不幸即使稀释千百倍，也照样能让这里所有人横尸当场—— （瞬移！） 强光闪过，几乎就在科黛伊洛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瞬移到了她身后！ 但这反而顺了她的意，这并非是“进攻”，而是“限制”！ 这一瞬间，任何人都绝对不能挡在科黛伊洛的“前方”，如此一来进攻的方向就被完全限制了，被限制在了她的“身后”！视力和听力都遭到破坏的科黛伊洛只能凭借对不幸的感应来确认每个人的位置，然而不幸的所在和物理上的方位并非完全重合，所以她藉此限制了每个人的行动！ 她狂笑着转过身，将不幸的流动指向背后所有目标，将他们一网打尽—— 轰！！！！ “…………啊？” 巨大的冲击从背后——也就是她原本面对的方向袭来。 她也只能发出“啊”的一声了，因为她破破烂烂的脑袋大半都被轰碎了，只剩下嘴巴及之下的部分。 是马格纳斯。 灼灼雷光在他手中闪烁，正是这一击炸飞了科黛伊洛的头。 刚刚科黛伊洛确立规则的瞬间，唯独马格纳斯没有移动到她身后，为的就是让误以为小算盘得逞的科黛伊洛放松对他的警惕。 “不可……不可能……你触犯了规则……如此巨量的不幸……就算是你也……” “谁说，只有在这里的我们几个分摊不幸了？” ———————————— 这一刻，这一瞬间， 尼德的重击将三个至高者震飞出去，在山脉上扫出了一片半径千丈的扇形平原，正当他准备追击时—— “——！？” 身体突然迟钝了一下。 身上一阵钝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从皮肉到内脏到骨骼，同时受到了谜一样的冲击！明明是激战之中尼德却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刚刚未被任何人击中，也没中什么埋伏。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完全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身上的伤——不是重伤，但也很让人不舒服。 而就在他前方，刚刚被他打飞出去的三个至高者——也面面相觑。他们也像尼德一样身上突然添了新伤，而且完全不知这些伤从何而来。 更远一些的地方……和两个至高者缠斗许久的凛华也一样，她也好，血狱士兵也好，薇妮同盟军也好，每个人都一样。 不论是血狱军还是同盟军，身上全都莫名其妙出现了不同形式的伤，原因不明，来由不明，反应过来时已经受伤了。 莫名其妙。 但即使莫名其妙，战斗也没有停止。这只是短暂的惊讶，短暂的喘息，这短短几秒过后，就像暂停后的画面按了播放一样，所有人又杀在了一起。 唯有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血晶山脉的最高处之一，是极少数还未被波及到的地方——说是没波及到，其实每秒钟都有数以万计的来自各种世界的远程轰炸的光束从头顶飞过。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处，就算下一秒被轰成肉酱也不奇怪。 更何况，这个盘腿坐在巨大晶石顶端的青年，自知自己是这里实力最不济的。 “真是危险……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大概是最轻松的吧？” 千夜脖子上挂着项链，项链的吊坠仿佛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金丝工艺品，和马格纳斯的托利亚的风格完全一致——事实上这就是从托利亚上剥离下来的一小部分。 虽然不会让持有者获得什么绝世神力，但作为“中继站”也足够了。 作为中继站，扩大托利亚的能力覆盖范围，不论敌我，将血狱军和同盟军也笼罩在内。 “我已经完成了你们布置的任务，说实话我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就很费劲了，接下来……请大家加油吧。”千夜喃喃道。 第803章 我最亲爱的—— 我此生的心情从未如此平静过。 我本以为我会紧张，我会悲伤，我会愤怒，我会无奈……但事实是，我此刻就轻握着薇妮的手腕站在这里，心情无比平静，情绪无比冷静，反而是薇妮的表情不断变换，目光闪烁。 秋米拉、罗刹和业火都暂时按兵不动，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她们心里也是知道的。薇妮依然身具空蝉之力，强行进攻把她逼急的话失败的只会是我们，更何况……还有萌月这个人质。 我转转眼珠，瞟向薇妮身后。 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这个幼小的少女正躺在这里，不省人事。 现在形成了奇妙的僵局。 “……呐，薇妮，好久不见了。” “……啊啊，是挺久不见了。” 薇妮的目光就像尖刺一样在我身上刮过，她努力想看清我的真意，她的心情很焦躁。以往她都是尽力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的，但这次她甚至都没有伪装自己。 “真有你的啊……妮儿，我都没想到你可以用异种温床产出针对萌月的异能的虫子，是我大意了。” “我觉得不是你的大意哦，就算是你也很难想到我的领域还能这么用的，正常。” “我先确认一下，‘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投向我，顺便把这几个家伙作为见面礼送给我’……想必是不可能的吧？” “当然不可能。” “要么就是你终于慌了？终于萌发了对死亡的恐惧，你其实心里也渴望着烨的死，渴望看到我杀死她，但你还是想要安心感……于是你主动来找我了，是这样吗？” “可惜，也不是。” “那就是真的想杀了我？不论是发自真心还是被周围人影响，你自以为能靠这点人完成一次斩首行动，于是屁颠屁颠地来杀我……算了，你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的。” “那是当然，事实上，就算我把所有人马都搬过来，只要你直接招来空蝉，我们也只能夹着尾巴逃走。” “你也很清楚啊？那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你带着这点明显无法与我抗衡的战斗力来见我，而且还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我是来说服你的。” “谈判？” “不是‘谈判’，是‘说服’，我想让你理解。” 所谓的谈判，是多方不断磋商，最终达成统一意见的过程。 而说服，是使对方理解并接受你的想法。 “哈，好吧，‘说服’就‘说服’，又是说服？你有什么可说的？我的行动是为你好，血皇死了之后恶魔就会乖乖让你活下去，你还在这假装圣母？这么喜欢得了便宜卖乖吗？” “或许你的行动中确实有为了我的成分，但……你的关键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己上位吧？” “那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更适合的人吗？血皇的时代要终结了，血狱就要成为历史了，而为他们画上句号的是谁？是我！我现在手握着最强的力量，我现在驾驭着最大的同盟，适合成为新时代的统治者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妮儿啊妮儿，为什么身为弱者的你还要妨碍我？明明龟缩在你的软禁之处乖乖等待一切结束就行了！” “等一切结束就晚了！” 我往声音中注入力量，握着她的手也忍不住更用力了。 “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看看这世界，看看一切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这根本不是开启新时代的战争，只是你带着一大群利欲熏心的家伙把世界搞得更乱而已！你并不是真的具备让所有至高者听命于你的领袖魅力，这你应该清楚的吧！如果你输了你就必死无疑，就算你真的赢了，到头来你还是只能依靠空蝉和科黛伊洛的力量，建立起更甚于血狱的暴力独裁！”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配这个位置！？”薇妮怒吼道。 “是啊！你不配！你不适合！” “什——” “米拉当时虽然对你说了很多气话但是——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你没有承载整个人界的气量，你缺乏引导整个人界的气魄，所以你现在只能挑起战争大搞破坏！你的才能本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的！” “更好的地方？别扯淡了！征服，胜利，君临！这就是我的才能的最佳用法！我现在能带着至高者联军打到血狱家门口就是证据！就算聚集在我麾下的他们各怀鬼胎又怎样？只要我位置坐稳之后清洗一番就行了！” “过去的我因为愚蠢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灭世级武器的可行性！想一想，不愿屈居于你的至高者们有多少？如果六百多个世界都为了扳倒你而研究以界外巨兽为基础的灭世武器，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于是你想让我放弃已经唾手可得的胜利！？说什么鬼话！” “但是我不会认可！” “……啊？” “就算你真的赢了，真的把疆域扩展到整个边境战场，我也不会认可你的胜利！只要你依然走在错误的路上，你的胜利就永远都是无意义的！” 我直直盯着她。 她愣了一会。 然后——笑出了声。 “呵哈哈！你不认可我？你是让我在‘人界之王’和‘你’之间二选一吗？可笑之极！既然江山和美人都已经唾手可得，我又何须做选择？给我有点自觉吧，妮儿！你的人，你的命，你的灵魂，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我预定了！” “那假如我压根不想要这条命呢？” “你说什么！？” 薇妮狠狠瞪着我，而我也回望着她。 “此身是即将殒命之身，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对我而言毫无区别，假如不等命运给我判死刑，我现在就了结自己的生命，你会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 “你说了吧？你的真正动机是为了让我活下去，那么假如我不接受这番好意呢？假如我发自内心认为比起我这卑微的生命，世界和平要重要得多呢？假如……把你这所谓的动机，从源头上摘除的话，你又会怎么办？” “……你是说，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成为我的所有物吗？” “这和被谁所有无关，但我必须纠正错误，纠正你的错误。”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打算‘用命阻止我’吗？” “是的。” “我想要摘下胜利果实，就必须踩着你的尸体过去……的意思？” “是的。” “………………” 薇妮的表情不断变换。 愤怒。 悲哀。 憎恶。 不忿。 焦躁。 不断切换，不断切换，不断切换。 各种各样的感情在她眼中反复闪烁。 我感到她那只被我握住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最终—— “……你，一直是我的所爱啊，妮儿。” 她终于回话了。 “我很早以前就看上你了，我爱上了你，为了能得到完美的你，我处心积虑设计了那么多，谋划了那么久……” “不一定吧？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宝贵的战利品，你抱持的更多的是占有欲。” “别说什么占有欲什么的，我的爱情轮不到别人下定义！我可以给你一切，财富也好，地位也好，你想要的一切也好，哪怕是即将被死亡终结的人生也好！” “如果要建立在让世界彻底走向暴力和黑暗的基础上的话，那我宁可不要。” “你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我甚至愿意为你发动战争！为了你杀死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 “那也只是你以为，薇妮，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真的如此重要吗？” “…………” “你与血皇为敌，发起战争，冲击血狱政权，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呢？” “……” “我不是要责备你，也没说有野心是坏事，但……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对自己没有那么了解。你有你的野心，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的坚持就是告诉你，让你理解‘千万不要一错再错了’。求求你，薇妮，薇妮·莱本托德，请不要在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 “……” “……” “……” “……” “……” “……” “……” “……” “……” “……” “……” “……………………妮儿，我不会杀死你，但是……” 不知过了多久的沉默，她的表情停止变换，眼神也不再闪烁。 啊。 我看到了。 我又在她眼中看到了那样的色彩。 仿佛把所有负面感情浓缩、蒸馏后所产生的，极度浑浊的色彩。 “妮儿……妮儿……我可爱的妮儿……我最爱的妮儿……如果你真的死心塌地想拿命来拦我，我不会踩着你的尸体过去，但我绝对会把你所爱的一切都变成尸体……！” 薇妮扫了眼旁边紧张地盯着她的米拉，这么说着。 然后，露出笑容。 美丽的，残酷的，带有疯狂色彩的笑容。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渴望之物已经唾手可得了，我已经能看到胜利女神把战果放在银盘子里向我呈上了，谁也别想让我在现在回头！” …… …… ……谈崩了？ 不对。 果然，薇妮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听我说话。 她现在太强了，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庞大的巨龙肯定懒得听能被它一脚踩死的蚂蚁讲的道理。 狂奔的海啸不会因为撞上一块小小的礁石就停止前进。 薇妮，薇妮，薇妮啊。 请不要以为我的‘以命相搏’只是嘴上说说。 “那么，薇妮……” 如果你我交心的前提是战斗的话……薇妮，我一定会倾尽全力。 “……请和我一战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第804章 Vict 依靠着千夜的发信站，托利亚的“不幸分散”的范围大幅扩大，将血狱军和同盟军全部纳入其中之后，不幸立刻就以百万倍的程度大幅稀释！ （很好！看来那小子还是靠谱的——） 扩大覆盖范围固然能大幅分散伤害，但相对的——分散到科黛伊洛身上的伤害也会呈指数减小，这样一来又无法对她造成有效伤害了！但马格纳斯不在乎，也没必要在乎了，既然科黛伊洛不论受伤多重都不会死，那就算伤到她也没意义！ 而且—— 马格纳斯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即使是承受抽筋扒皮之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他，现在居然几乎要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系统的核心是托利亚，是和托利亚高度同调的他。 即使不幸可以分散，但这些不幸也必须经过身为核心的他才行。 正如污水流过滤网之时，必然会有污物残渣留在滤网上，作为核心的马格纳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不幸完全从自己身上转移走。假如把一份不幸分摊给一百万人，并非包括他在内的每个人都承担百万分之一，而是他不得不自己承担十到百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再由剩下的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分摊。 他的负荷很大，非常大。 但是，不能表露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她已经被逼急了，完完全全被逼急了！原本的她疯狂，但这疯狂中也不乏理智，毕竟规则的制定必须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 要来了——马格纳斯如此想着。 不断和她周旋，不断消磨她的耐心，不断打击她——就是为了让她做出“选择”。 再怎样的周旋也会有上限，我方可以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小，而且只要确定无法“杀死”她，那么做什么都白搭。必须要破除“不死”这一绝对的因果逆转，为此必须分离她的灵肉骨，化为分散的不完全存在逐个击破。 一开始就毁了她的视觉和听觉，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科黛伊洛其实很依赖她作为凡人的感官，尽管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直到她一直以来以来的视听觉被毁掉为止。 她不得不全凭‘对不幸的感知’来行动，再加上马格纳斯的‘不幸的均摊’，这样前所未有的局面让她陷入被动。她不会死，她‘绝对不死’的规则就和‘反弹不幸’一样在她的意识中根深蒂固，但如此的焦灼也一定会让她焦躁吧？ 于是她一定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再是用指定的规则来‘引导不幸的流动’。 而是将不幸转化为‘实质的能量’，直接用暴力碾压一切！ 灰白色的诡异能量以她为中心放射，有的化为烟雾向上升腾，有的化为液体四处飞溅，有的化为固体在地上降下无数十字架！暗红的天空一瞬间就被染成了惨白之色，云层中仿佛有狰狞的人脸对着大地惨叫，连血皇亲手种下的彼岸花海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来了！ “这下子倒是清爽了啊……” 钢铁之王看着眼前之景，面具下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 终于将科黛伊洛逼到了这一步。 忍无可忍的她终于不再依靠虚无缥缈的规则来引导不幸了，她将不幸作为特殊的“能量”，用最直接的方式对敌人展开打击！这种做法是双刃剑，如此一来她的攻击就会变得极为简单粗暴，纯战斗力会呈指数攀升，但相对的——不幸转化为特殊能量的话，自然就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不复原本的“不可避”“不可防”！ “我也更喜欢简单直接的战斗……啊，能说话了？看来她把之前的规则都作废了啊。”小蝶轻叹道，眼中终于真正燃烧起了战意。 “对，现在她身上仅剩的因果逆转就只剩不死了，当然，这也是她最后和最强的屏障。” 轰！！！！！！ 轰鸣声仿佛亿万冤魂的哀嚎，科黛伊洛身上放射的灰白色能量——不幸的“实质”化！天地变色，万物悲鸣，科黛伊洛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地狱的入口！这股恐怖的压迫感姐姐攀升，顷刻之间就超过了血狱四骑将的全力——超过了Ragnarok级界兽的程度！而且这攀升还没有挺值得迹象！ “好吧——好吧——那就如你们所愿吧！！！不用乱七八糟的规则了，我也懒得看你们痛苦挣扎的样子了，就这样——从正面——把一切都毁掉！” “——就是现在！！！” “！？” 咔嚓！ 轻微的空间破裂声。 就在科黛伊洛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马格纳斯一众人身上的时候。 一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这个早已在空间裂隙中潜伏多时的身影，终于在此刻向科黛伊洛发难！ “死吧！你这混账！！！” 塞卓昂·海德里希将全部力量都注入了手中的宝剑——维克特！剑刃的光华是如此闪耀，就连灰白色的不幸都无法掩盖！在科黛伊洛转头的瞬间，剑尖就已经逼近到她眼前！ 这一刹那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马格纳斯—— 血小蝶—— 贺拉克图—— 钢铁之王—— 圣安德烈—— 夏洛蒂—— 塞卓昂—— 科黛伊洛—— “雕虫小技！！！！” 噗哧！！！！ 毫无预兆的，“不幸”化作了实体。 萦绕在科黛伊洛体表的灰白色气息凝成了一只扭曲的惨白大手，仿佛战帝的魔像。 轻而易举的，就像用利刃捅穿宣纸一样。 贯穿了塞卓昂的躯干正中。 同时，实体化的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在维克特上弹了一下，就像弹开一只飞虫一样，于是这把最终的秘密武器就这样打着旋飞了出去。 全场皆静。 唯有科黛伊洛的吼声刺耳无比。 “不过如此啊！马格纳斯！不过如此啊！塞卓昂！就这点程度吗？我都为你感到羞耻啊！！！” “是……啊……我都感到……羞耻啊…………” “………………啊？” ———————————————— 数日前—— “你的意思是说……科黛伊洛这个级别的人，还会被‘视觉’限制？”圣安德烈问道。 “准确地说，她选择能力的发动对象时需要以‘认知’为前提，面对单个敌人时将敌人作为‘一个个体’来认知，需要对一群敌人造成大规模杀伤时就作为‘一整个群体’来认知。但不论是‘个体’还是‘群体’，如果一开始就有某人毁掉她的视力，那她就会过分依赖对不幸的感知。”马格纳斯笃定地说。 “是这样没错，等等，莫非你打算——” “所谓‘变强’的本质，就是克服‘人类固有的缺点’的过程。” “是呢，不断锻炼以强化羸弱的身体，学习各种知识以改变精神和意识的缺陷……”贺拉克图点头道，“正因为能意识到自己的缺陷，人类才能不断进步。”贺拉克图点头道。 “我再重申一遍，科黛伊洛不是‘神’，而是偶然获得了神力的‘人’，而且她一直陶醉在自己的‘神力’中，她过于依赖这股力量，反而忽略了自己身为‘人’的那一部分。” “啊啊，你是说，压抑后的‘惯性’……” “没错！” ———————————————— “咳……哈……哈哈哈哈…………” 染血的珀尔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也……没办法啊？毕竟老朽也是身不由己，适合我的角色，就只有……真是够过分的啊……” 正如一个许久未喝到水的人，看到水就会下意识地扑上去喝下。 正如长期漂在海上难以解决需求的海员，上岸后第一件事往往是去娼馆过夜。 视觉被封锁的科黛伊洛心中，萌生的是对正常视觉的强烈需求，这和她疯不疯狂精神正不正常无关，这就是生为人类再正常不过的本能反应。 “所以，在重获视觉的瞬间，她会下意识地‘把视觉视为全部’，过于仰赖视觉，过于信任‘眼前所见之物’”——马格纳斯曾如是说道。 而他的猜想变成了现实。 不幸被稀释的倍数多了，科黛伊洛持续受到的伤害少了，“不死性”令她恢复了部分视力。 如果是往常的她的话，一定会对自己突然所见之物保持警惕的吧？ 但现在，压抑已久的固有的惯性，促使她把肉眼捕捉到之人当成了“真货”，毫不犹豫发动了攻击。 “珀……尔…………？” “咳……哈啊……死在……自己的作品手上……这到底是好结局还是坏结局呢……” 他被十字架贯穿的身体迅速坏死，不幸的直接侵蚀破坏了他的肉体，当然，也破坏了他披着的‘塞卓昂’的那层障眼法。 “不过……作为阶下囚的我……被如此强迫的话……也只能……” 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从贺拉克图身上剥离下来，附着在他身上并控制他行动的肉块，也迅速失去了生息。 “……充当，替身了。” ——抓住！！！ 珀尔身上的触手陡然爆发，化为最强的束缚死死抓住科黛伊洛的身体！不幸的流动呼啸而过，触手顷刻间就被不幸侵蚀，化作灰白色的碎屑消失，但还是争取到了一刹那的时间！危险警报刹那间的高鸣，回过神的科黛伊洛猛然回头—— “正主在这呢，白痴！！！！” 咔嚓！！！！！ 真正的塞卓昂·海德里希于碎裂的空间中现身，真正的维克特的光芒驱散了不幸！ 毫无迟疑， 毫不拖沓， 在如同艺术品一样的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中， 塞卓昂，把维克特，狠狠刺进了科黛伊洛的后心！ “接下来看你的了，血小蝶！！！！” 第805章 幼月 “我们还需要一个英勇的牺牲者。” 数日之前，作战会议中，马格纳斯如是说道。 “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骗过她、将维克特确实捅入她身体的话，就必须用‘真切’的不幸瞒过她的感知才行，所以必须用真人。假人、幻象、使魔之类的是瞒不过她的。” “让我来如何？” 忽然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是千夜。 “如果你们需要一个‘牺牲品’，那最合适的莫过于我了吧？我不便参与战斗，也想不出什么谋略，但我又想姑且为死去的千海做点什么……想来想去，我的价值大概也只限于‘牺牲品’了吧？”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毕竟连贤者等级都不是的他能做到什么呢？马格纳斯虽然预料到了他的出现，但也没料到他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请求。 “你认真的？” “我倒是想派上更多用场，但我觉得……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种事了吧？”千夜露出了无奈的笑。 而马格纳斯—— “我何必要让友方白白牺牲呢？” “诶？” “自知实力不济是件好事，所以你去帮忙办些跑腿的任务就够了，要论牺牲品的话……呵，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马格纳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阴笑。 —— —— —— —— 塞卓昂的替死鬼——珀尔的身体迅速化为灰白一片。 紧接着，眨眼之间，这个曾经动摇过整个玛耶的大学者，化为了无数灰白色的碎屑，就像石灰一样。 真正的塞卓昂动若雷霆，无迟疑，无犹豫，无拖泥带水，只是简单至极的动作。 不知做过多少次的“举剑突刺”。 锋利无匹的剑刃划破了不幸，撕裂了重罪，化作一道银光划过空间，描绘出简洁而凌厉的线条。 刺进了科黛伊洛的后背。 刺进了她的后心位置。 这一瞬间，不幸之主的表情僵住了。 不对劲。 不对劲。 虽然说不清是哪不对劲，但来自这把剑的攻击，和以前遭受过的所有攻击都不一样，有什么质的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她也辨别不出来。 红色的。 黑色的。 红黑相交的。 泛着这种诡异颜色的能量，通过维克特，进来了。 不是进到肌肉、内脏、骨骼之类的浅层。 而是进到了更加深层，更加接近根本的地方。 “糟了” ——意识到的瞬间，前所未有的不安席卷了她的心。 她虽然之前因为棘手的情况而陷入焦躁，但也只是焦躁而已，那种程度的还远不足以让她产生不安。 但这次不一样了。 “接下来看你的了，血小蝶！” “知道！！！” 金粉色的强光闪过，早已积蓄力量多时的小蝶一直在等这一刻！塞卓昂握着剑柄的前半，而小蝶握住了后半，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为血狱四骑将的庞大能量全部灌向维克特——灌向科黛伊洛的存在深处！ ———————————————— “你说……‘和我一战’？” 薇妮挑起眉毛，看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世上最愚不可及的人。 “是的，我是认真的。” “也就是说，你没法用这些让人耳朵听出茧的鬼话说服我，所以你就想打服我？”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战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目的是让她理解我，接受我的请求，而不是为了赢，更不是为了杀死她。 但是—— 如果能在这里就把她无力化的话，倒也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好一个先礼后兵啊，妮儿。” “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兵’。” “说的倒是好听——” 唰！ 这一瞬间薇妮抽回了手——此前我们一直维持着我把她的手腕握在手中的姿势，这一瞬间从我衣袖中钻出的虫子的毒针刺了个空！ “——以前的你可不会搞这么漏洞百出的偷袭啊！妮儿！” 她冷笑着，轻轻一弹指，耀眼的光华立刻从她手中迸发，把我直接震飞了出去！右手的袖子完全破碎，藏在我衣袖中的虫子也顷刻间化作飞灰消失！ “妮儿！！！” “我没事！” “你这家伙——” “上吧！一开始这样不就行了吗！” 秋米拉迅速到我面前扶起我，而罗刹和业火同时冲向薇妮！一边是猩红色的符文，一边是纯白色的火焰，两者交织着向薇妮迎面轰去！但薇妮只是冷笑着后退一步，不闪不避，就这样看着来势汹汹的两人—— ~~~~~~~~~~~“消散吧”~~~~~~~~~~~ 这一瞬间，我们每个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一个青涩的少女之音。 并非是用耳朵听到，这声音仿佛是直接出现在心里，直接浮现在脑中。 符文和烈焰同时消散在空间中！但这并非是薇妮采取了什么防御措施，她甚至都没再用空蝉的力量！一瞬的惊骇让罗刹和业火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就是这样一停滞，她们居然被直接定格在了空间中，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你干了什么……？” “难道…………”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空间像海浪一样波动起来，脚下的岩石也像水一样流动，周围一望无际的瘟疫之海更是动荡不止！我感觉我们所处的环境完全变了，不再是冰冷无机，而是——“活”了起来？我感觉我仿佛置身于活物体内，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每一块石头每一缕空气都有自己的呼吸，每一粒尘埃每一丝声音都有自己的意识！ 一切都活了起来。 一切都有自己的意识。 还是说……它们一开始就有意识，只不过缺乏能唤起这意识的人，所以我们平常才无法认知？ 就在薇妮身边，这个娇嫩的少女缓缓站起，萌月·塔塔利亚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她的眼中完全无神，眼白中满是血丝，她的动作非常僵硬古怪，就像一具毫无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 “来吧，来吧，我可爱的萌月……” 薇妮阴笑着，勾了勾手指头，萌月立刻像梦游一样来到她身边。 “喂喂喂，你把我们家的三小姐怎么了！” 业火怒吼道，而薇妮只是阴笑着抚摸萌月细嫩的脸颊，她的手指接触之处，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了紫黑色的病毒斑块。 “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你们才是，如此好用的武器居然一直闲置，不觉得把你们家的三小姐交给我更能发挥她的价值吗？” “你——” “你们的对手是她！上吧，萌月！” 第806章 现实扭曲 “你们的对手是她！上吧，萌月！” 薇妮如此宣言。 “你这混蛋！！！！” 业火的怒吼自然被当成了耳旁风，薇妮轻轻拍了拍萌月的脸颊，她的动作十分轻蔑，堂堂血狱的三小姐，皓月·塔塔利亚的掌上明珠，在她手心里也只是一把好使的枪罢了。塔塔利亚有着如此利器却不知善加使用，何等无聊的母女情啊，既然月神不知珍惜，那就将这战略级兵器交给更适合的人吧！ 飒——！！！ 世界顷刻之间扭曲了，我听到了声音，并非是用双耳，而是我的“全部”，我的“四肢百骸”乃至精神和灵魂都完全融在了这声音中！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混沌一片，就像视野中心点呈螺旋扭曲，模糊的色彩几乎淹没了我的意识！我的五感完全变成一团混乱，天地颠倒，东西南北的方向完全歪斜，我的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这是——！？” “妮儿！！！” 一片混乱中只有这个声音无比清晰，我扭头一看，秋米拉正急切地向我跑来！明明刚刚她就在我身边，现在我和她的距离却极其遥远，我明白了，我们都陷入了萌月的能力中，同样落入了这个被完全扭曲的世界中！我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世界再度发生变化，棱镜般的效果出现在画面正中，能感受到的一切都不断折射，就像通过浑浊的万花筒看世界一样！ 这是幻觉吗？是不是幻觉都不重要了，萌月的“和世界对话”的能力，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世界，最强的言灵，用于实战的话就是能直接扭曲现实的恐怖能力！幻象和现实之间的隔阂变得毫无意义，我所见所感的一切都被萌月支配，但这样的话—— “给我醒醒啊三小姐！” “住手！莱本托德！！！” 更远的地方是罗刹和业火，她们大约是在万花筒的对称中心的位置，就现在台风中一样身体不断飘摇！她们的手都伸向前方，那里不见薇妮，只见萌月！她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高悬在这扭曲世界的天空，仿若初升的新月！ 啧—— 魔力质变！ 积蓄已久的超大量魔力冲我身上爆发，化作无数虫群向四面八方扩散！这些虫群是我感知的延伸，它们感知到的一切都如实传递到我身上——但是没用！连魔力质变出的虫子都受到了影响，我们全都被困在了这被扭曲的世界中！又是一阵狂风，我甚至不知道这是真的风还是被萌月催发的空间扭曲，我感觉我的整个人体都被扭成了麻花，完全无法自控！ “妮儿！！！抓住我！” 米拉也用了魔力质变，数以千计的荆棘向我飞来，就像是一只要抓住我的手！我也向她伸出手，无尽虫群也组成手状，向米拉伸去—— 【【【【真是可悲啊，妮儿！！！！】】】】 薇妮的声音突然在一片混沌中响起，就像神谕一样响彻！一股强烈的震波横亘在我和米拉之间，我和她被这股力量强行分开！ 【【【【你以为来一次幼稚的斩首行动就能扭转乾坤？你以为抛出些毫无实际利益可言的废话就能让我改变主意？】】】】 这声音在倒错的天地间回荡，震得耳朵嗡鸣不止，狂乱的风暴再次刮起，将我和米拉远远分离！ 【【【【为什么不活得更轻松一点？为什么偏要插手我的事？你只要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就够了！只要等着被我采摘就够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万花筒般的世界突然聚拢，变成了如同鸟笼的闭锁穹顶，穹顶的最高处绽开了熊熊火焰，这正是薇妮的怒火的具现！ 【【【【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为什么如此不知满足？为什么！你偏要来！阻止我！！！】】】】 漫天火雨纷纷降下，将世界染成一片橙红！而业火就像一颗小型核弹一样让纯白的火焰大爆发，白色火焰和橙红火焰相撞，剧烈的冲击波让我几乎无法控制自身！而高悬在比火焰更高的位置的萌月依然双目无神，她只是静静俯视一切，脸上看不出一点感情！ “啧——必须让萌月停下来！” “我们上！！！” 业火像火箭般升空，沿途不断爆发出白色烈焰，勉强抵挡过于凶猛的攻势！罗刹紧随其后，她的表情也是焦急万分，如果不让萌月住手的话就无法反击薇妮！ 【【【【我说了，我说了！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所爱的一切被我毁掉！我说到做到！！】】】】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先是火雨，现在又是雷电！无数金黄色的闪电如同蜿蜒的长蛇，携卷着天威向我们降下！这次换罗刹顶上，无尽的猩红色符文在空间上蔓延，形成一道道屏障阻挡雷击！ 【【【【而你，我亲爱的妮儿——】】】】 突然之间，薇妮本体出现在我和米拉之间！本来已经快接触到的虫群和荆棘群被瘟疫冲散，她看向我的目光中饱含愤怒，看向米拉的目光中饱含恨意！ 【【【【——我！真的！必须！好好管教一下你啊！！！】】】】 污浊的瘟疫流同时向我和米拉冲来！萌月对业火和罗刹发动猛攻，而薇妮就专心对付我和米拉！在这被言灵扭曲的世界中，在这万花筒般的视界中，薇妮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是一念之间就能把我和米拉永久拆散！ “别小看人啊！莱本托德！！！” 数以万计的荆棘从秋米拉身上爆发，每一根荆棘都缠绕着狰狞的刑具！而薇妮冷哼一声，瘟疫的激流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攻击化解！ 【【【【只有这点本事吗？恶疾啊，降下苦难吧！！！】】】】 轰隆隆隆隆隆隆！世界再一次被扭曲了，天穹依然是牢笼般的万花筒，而下方又变回了瘟疫的海洋！无穷无尽般的紫黑色接连涌起，如同海啸一般向秋米拉压去，这是足以灭绝掉一个种族的病毒量！ “虫化！！！” 洁白色覆盖了我的身体，我顷刻之间完成了虫化，加速向秋米拉冲去！然而薇妮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瘟疫海啸分出一股阻挡在我面前！她露出残忍的笑容，正如她所说的，她要我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去死！ 【【【【别碍事啊，妮儿，让我看看吧，你们所谓的爱情到底有多伟大！】】】】 但是—— “虫群啊，摧垮阻拦我的一切吧——” 【【【【什么——！？】】】】 “——白霞！！！” 魔力完全放出，全部质变为遮天蔽日的虫群！我虫化后身体上的白色极速蔓延到所有虫群身上，远远看去就像倒垂在天际的白霞一般！ 是禁咒！ 【【【【妮儿，你——！！！】】】】 所有染成纯白的虫群一拥而上，白色碧浪直冲瘟疫的大潮！另一边的米拉也放出了强大的杀招，所有荆棘汇成一股在她手上组成了巨骑枪，她配合着我进攻的时机，一枪捅出！而远方业火和罗刹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她们都挂了不少彩，但还是接近到了与萌月极近之处！ 【【【【住！！！！手！！！！】】】】 轰！！！！！！！ —— —— —— —— 剧烈的冲击，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光。 我终于和米拉汇合，她急切地牵起我的手确认我的安危。在我们眼前的是薇妮，她身上挂了彩，强烈的冲击似乎夺去了她的意识。她没有死，绝对没有死，甚至没受重伤，只是陷入了重度的昏迷。 而在另一边，罗刹和业火喘着粗气漂浮在高处，她们面前的萌月暂时停止了行动，狂风怒涛般的攻击终于停止了。 赢了吗？ 我们赢了吗？ “……妮儿？你……手下留情了？” 米拉诧异地看着我。 而我点了点头。 没错。 我在最后一刻收手了，并非是直接的直击，我的白霞在那一瞬间偏离了目标，没有打在薇妮身上。 “等等，妮儿……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抱着这种妇人之仁吗？莱本托德她……你知道的，既然说不动她的话，我们也只能……只能下杀手了吧！” 米拉焦急地述说着，她看上去是如此恳切，她是认真地在担心。 她真好。 果然，和我不同，薇妮的生死对米拉而言什么也不算，如果是为了让我平安的话，她肯定会毫不迟疑地选择薇妮的死。 但是—— “……你错了，米拉。” “错了？不不，妮儿！清醒点！‘让她理解’什么的根本行不通啊！” “不，我的意思是……‘对象’错了。” “啊？” 喀嚓！ 说时迟那时快， 在我手中潜伏已久的小虫凌厉出击， 锋利的毒牙直接刺进“秋米拉”的手背。 ——————————————— 血晶宫前，彼岸花海—— 锋利无匹的神剑维克特深深刺在科黛伊洛的后心。 塞卓昂握着剑柄的前半，而小蝶握住了后半。 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为血狱四骑将的庞大能量全部灌向维克特——灌向科黛伊洛的存在深处。 小蝶的庞大能量，混合塞卓昂的恶魔之力，经过维克特直接导入科黛伊洛的核心。通过极强的刺激从根本上将她的灵肉骨分离，彻底破除她的不死性。 简单直接的计划。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如此的。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 “去死吧！！！！！！！！！” 塞卓昂把恶魔之力催动到极致。 “你的不死神话已经结束了！！！！！！！” 小蝶更是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 但是—— 但是—— 但是—— …… …… …… …… “没有分离——？” 第807章 审判者烨 “没有分离——？” 血小蝶发出惊呼。 “搞什么——” 塞卓昂也瞠目结舌。 塞卓昂把恶魔之力催动到极致。 小蝶更是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 泛着金粉色光华的强大能量是小蝶真正的全力全开，这是足以抹平一个星球的地表级别的能量，是她积蓄已久的力量的大爆发！而塞卓昂也尽了全力，利用维克特把恶魔之力和小蝶的力量完全融合！通过超出科黛伊洛理解范畴的界外概念进行混淆，从而让维克特直接突破所有防御到达科黛伊洛的“基盘”，再利用小蝶的能量对基盘进行强烈冲击，从而将科黛伊洛分离——别说分离，按理说直接击杀科黛伊洛都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居然不够？ 小蝶那积蓄了很久很久的，足以抹平星球地表的量级的能量，居然都不足以撼动她的基盘！？ “怎么会！！！” 马格纳斯这次是真的瞠目结舌，明明之前的一切都顺利执行了，明明几乎到了最后一步，结果居然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这可是原血狱四骑将之一的血小蝶啊，这可是相当于她的全力一击啊，做到这一步都不够的话—— 就只能说明，马格纳斯他们还是低估了“被世界厌恶者”的特殊性。 “咯咯咯……咕咕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的声音已经完全一片浑浊了，但她稀巴烂的嘴巴扭曲着上扬，发出怪异的笑声。 “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来越刺耳，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痛啊！很痛啊！非常痛啊！感觉身体要被撕裂了一样的痛啊！所以呢？然后呢？就这样了？就这样了吗？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做什么，但是失败了吧？很明显！失败！了吧！？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惨白色的不幸从她身上爆发，顷刻之间就将塞卓昂和小蝶笼罩！马格纳斯、贺拉克图、圣安德烈和不知所措的夏洛蒂连忙冲向他们，但已经晚了—— “向败者，赐予死亡！！！！” —————————— “呜——！？” 在我手中潜伏已久的小虫凌厉出击， 锋利的毒牙直接刺进“米拉”的手背。 只是一刹那，这只在注毒速度上特化的虫子就把特制的毒液全部注入她体内。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以此为契机，周围的一切——万花筒般的世界也好，囚笼般的天穹也好，无限扭曲的世界也好，都像受热的糖稀般融化了。 “她”也一样。 “怎么……” 眼前的人也像糖稀一样融化了，但融化的只是外表，她的本体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薇妮·莱本托德出现在我面前。 这才是“真实”。 “米拉”是薇妮。 “薇妮”是萌月。 “萌月”是米拉。 看上去是罗刹和业火大战萌月，我和米拉夹击薇妮。 实际上是罗刹和业火追着不知所措的米拉打，而我和薇妮夹击的是萌月——当然，薇妮实际上不可能帮着我打萌月，她只是在戏耍我而已。 我知道的。 如果是薇妮的话，真的很有可能是这么做的。 等待扭曲的世界复原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负伤的米拉，以及死在我手中的萌月，负罪感顷刻之间就会把我摧垮。 但为什么不让我把米拉看成薇妮？因为只要萌月死在我手中，不论理由为何，都会造成我和业火、罗刹的决裂，内斗会轻易撕裂我们，而她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薇妮，你说你不会轻敌？你说你不会被同样的沟绊倒两次？ 大错特错。 你潜意识里依然将我视为“被剥夺了力量的无力的废物”，你不可能没想到我在这段时间中会以自己的力量努力寻回力量。然而，你依然轻敌了，因为“随意给人贴上废物的标签”是你固有的缺点，直到现在都没能改正。现在的我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当初那个不择手段的我——我确实取巧了，空蝉的力量太过强大，如果她直接用空蝉之力将我们一锅端的话那么我八成也会死，于是她应该会用其他方式，我就是在赌这个。 她哑然看着我，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识破，但已经晚了，毒素——对薇妮而言是毒素但对我而言是疫苗——已经注入了她的身体。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薇妮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露骨的痛苦之色，她捂着被毒虫刺伤的位置直喘粗气，随即又用两手在全身乱抓乱挠。另一边，终于摆脱了控制的萌月倒在地上，很快反应过来的罗刹和业火迅速接住了她。很好，这样一来人质的问题就解决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薇妮，你到底是怎么‘往身上接种’空蝉的力量的？” 我看着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的薇妮的脸，缓缓说道。 “它的力量实在太强了，人类之躯再怎样也无法承受的，所以你肯定用了些取巧的方法，比如……发扬你的长处，用病毒作为容器盛装力量，而你控制的只是病毒而已。” “唔………………！！！” “我也说过了，别以为我，别以为我们什么也没准备，这疫苗是专门给你的。即使含有神的力量，病毒也依然是病毒，只要杀死作为容器的病毒，你对空蝉之力的控制就会大幅减弱。” 说着，我向她伸出手。 “这样的话可以了吗？你愿意和我展开对等的谈话了吗？” “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咕呜！” 薇妮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不成型的能量团块从她身上散发，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算什么？你懂什么！如果我愿意的话——我早就直接用空蝉轰掉你们所有人了！我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是——好吧！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我就如你们所愿！” 轰！！！！！ 高空的空间如碎片般崩裂，那无边无际的光的集群降临于此，我不禁皱起眉头——我本以为为了保险起见，她就算不把空蝉派到最前线，至少也该安排在军队中的，但她居然把空蝉留在身边？用来当自己的保镖？但按理说她光用身上寄宿的空蝉之力就够了，还是说另有隐情？ “血皇最终也没有出现啊，虽然有点偏离计划，但是没关系！速战速决吧，然后——大不了我带着空蝉直接杀到血晶宫把她宰了！！！” “——你说把谁宰了？” 忽然间， 这个轻柔的女声，在我们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很陌生的声音，明明很陌生，但是——我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甚至有种亲切感。 就在无尽的崩碎的空间下，就在空蝉把我们所有人笼罩的瞬间，新的空间裂缝出现了。 血红色的裂缝，仿佛整片虚空都被血色侵蚀了一样。 产生了危险感的瞬间，我的视野就被一片血红淹没！空间裂缝中窜出了什么东西，不是人，是血！大量的极为粘稠的浊血！现在的她已经连人形都不是了，已经变成了污血、果冻状的血块和乱七八糟的脏器的集合！ “烨————！？” 隆隆血瀑从天而降，巨大的爆音中我只勉强听到了罗刹的叫声！米拉——秋米拉呢？薇妮？无尽血液的旋涡让我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罗刹和业火被冲远了，秋米拉在视野的边缘拼命挣扎着向我冲来，无数荆棘破开血潮，我也催动虫化的身体飞起，飞向她，抓住她的手—— “终于出现了啊！鲜血之王！！！！！” 然而薇妮那充满疯狂色彩的吼声震天动地，无尽光点直接从碎裂的天穹降落，这是无数灭星级能量的洪流，一旦爆发，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动荡的空间将我和米拉完全分隔开，现在的我们完全就是惊涛骇浪中的扁舟，根本无法自控！ “为什么不住手呢？薇妮小妹啊，我觉得妮儿小妹说得挺对的啊，你根本不配坐这个位置，你不论成败都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这真的是烨的声音！与空中一望无际的光的集群相对的，是覆盖了大地的无尽血海！血海中的每一滴血都发出她的声音，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甚至盖过了薇妮的怒吼！现在舞台的主角变成了她们两人，我们仅仅是为了不被顷刻间撕碎就要使劲解数！ “难道你就配吗！”薇妮厉声质问道，“尸位素餐，进退维谷，早已燃烧殆尽的你难道就配吗！？” “至少比你适合……就算这么说也没用吧？所以……” 唰！ “诶！？” 血海突然动荡起来，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我吸住，粘稠的血液裹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远处的秋米拉发出惊叫，她拼命想过来救我，但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接近！ “你干什么！？”薇妮惊道。 “我干什么？啧啧，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这甜腻的女声隆隆地响着，其中似乎多了一分戏谑。 “我可不傻啊，同时被两个被世界厌恶者夹击什么的可饶了我吧，面对这种局面我不耍点花招可不行啊。”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粘稠的血液不断往上漫，漫过我的脖子，即将到达我的口鼻！ “是人质哦。” 她声音中的戏谑之色越来越浓了。 “你说过你是真的爱她是吧？” “你自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情对吧？” “那么，选择吧，你这傲慢又自私的小丫头。” “在你向我露出獠牙的瞬间，我就会杀死她，不会给你杀了我后向恶魔邀功的机会。” “相对的，如果你就此收手，永远不再做傻事，那我就放了她，还会为她向恶魔求情。” “选择吧。” “‘和她的爱情’和‘挑战我后登顶’，你只能二选一，快点来选吧！别让我等急了！” 第808章 烨魔 惨白色的不幸从科黛伊洛身上爆发，顷刻之间就将塞卓昂和小蝶笼罩！马格纳斯、贺拉克图、圣安德烈和不知所措的夏洛蒂连忙冲向他们，但已经晚了—— “向败者，赐予死亡！！！！” 不幸随着科黛伊洛的狂吼降下，马格纳斯焦急地大吼—— “收手吧！已经失败了！先撤退再说！” “可是——”塞卓昂抓住剑柄的手不断颤动，她的视野早已被不幸遮蔽了！她也知道失败了，而且是最后一步出了岔子，但如果现在罢手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到底怎么办——”小蝶也一样，明明已经全力全开了却还是没能成功，她的挫败感是最大的！这样下去看起来不就是因为她的掉链子才害得全盘失败的吗？ “我再试一次——” “等等！别冲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这么想送死吗！？” ~~~~~~~~~~~~~~~~~~~~~~~~~~~~~  “你说过你是真的爱她是吧？” 血皇如是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戏谑。 “你自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情对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游刃有余，仿佛早已把结局了然于胸。 “那么，选择吧，你这傲慢又自私的小丫头。” 她直接道出了她眼中所见的薇妮的本质，不留一点情面。 “在你向我露出獠牙的瞬间，我就会杀死她，不会给你杀了我后向恶魔邀功的机会。” 这是第一个可能性。 “相对的，如果你就此收手，永远不再做傻事，那我就放了她，还会为她向恶魔求情。” 这是第二个可能性。 “选择吧。” 把岔路口摆在薇妮的面前。 “‘和她的爱情’和‘挑战我后登顶’，你只能二选一，快点来选吧！趁我还有耐心！” 以此，下达最后通牒。 血海的旋涡将我紧紧吸住，我完全动弹不得，连一点力量都无法使用！黏腻的血几乎把我全身包裹，烨是认真的，她只要一念之间就能让我命丧黄泉，薇妮根本没有把我从她手上抢过来的机会！ 这究竟是纯粹的巧合，还是精密设计下的棋局？毫无疑问，薇妮从一开始就在防范烨，甚至可以说她一直在等着烨的主动现身；烨也是，她知道这个坑自己不得不踩，主动出击的话反而还能把握到一点主动权；而最关键的还是我，天知道烨是临时起意还是真的经过了缜密筹划，她这一招确实把薇妮逼入了二选一的绝境！ 她在拷问薇妮。 拷问薇妮的本质。 “……你是认真的吗，血皇！！！” “当然是认真的。” “开什么玩笑！说得好像我现在收手妮儿就不会死了一样！” 薇妮的声音被空蝉放大了无数倍，震得血海都微微发震。 “就算我收手了，你把妮儿放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我何必还选后者！？” “但如果你选第一个的话，她就百分之百要死了哟。” “你——！！！” 血海的漩涡中浮现出大量肉块，每一个肉块上都浮现了眼球和嘴巴，无比诡谲。 “和恶魔的交易只是‘破除她十九大限’，并非‘死而复生’是吧？如果在那之前她就被我宰了，交易就没了意义，你就百分之百要完全失去她了。” “………” “相对的，只要你认清自己，只要你放弃你不配获得的地位，我就会放了她，而且会真心为了她向恶魔求情，这样至少还能留存一点希望，不是吗？” “………” “所以，既是野心家又是情圣的你该怎么选？该怎么做？快点哦，我这人真的相当没耐心，没准一不小心就把她捏死了呢？” “………” “………” “………” “………” “………” “………” “………” “………” “………” “………” “………” “………” “………” 究竟经历了多久的沉默？ 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 薇妮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 透过下垂的刘海，我能看到她的眼睛时而闪烁时而暗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薄，最后变成了完全的面无表情。 她在思考。 在斟酌。 在犹豫。 但在我看来，她完全没什么好犹豫的。 因为我们的立场已经反过来了，当年是她了解我而我不了解她，现在是我对她的了解更甚于她自己。 烨提出条件的瞬间，我就已经预见薇妮会怎么选了。 终于，她缓缓开口了。 “…………该属于我的，终将会属于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她眼中的神采异样至极，仿佛插在悬崖壁上即将坠落的尖刀。 “只要施展才能，只要付诸行动……财富也好，地位也好，荣誉也好，都会被命运女神装在银盘子里向我呈上。” 她又看向我，和我对视的瞬间，她的眼中终于泛起波澜，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哪怕是‘爱情’也一样，本该是这样的……本该……” “属于我的终将属于我，所以对我而言选择没有意义，我啊……真的很讨厌选择。” “不是选择一个获得，而是选择一个失去，本该都是属于我的东西的，哈……”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她这么嘟囔着，露出略显落寞的笑容，点了点头。 于是—— “受死吧，血皇！！！！”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天幕完全被空蝉填满，数以千万计的巨大光球高悬天空，每一颗光球都如同闪烁的恒星！薇妮现在已经完全抹去了自己的表情，她避开我的目光，直盯着下面的血海，现在她眼里只有烨——只有她最终极的野心！ 哗————！！！！！！ 血海向天际倒灌，我整个人都被浓烈的血腥味完全淹没！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我也成为了血海中泡沫的一部分，随着激流不断漂流，烨终于要撕票了吗？不对，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还没让薇妮—— “抓稳咯。” “！？” 这一瞬间，这女人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脑子依然天旋地转的我完全无法回应！但我感觉有一只手，那只温暖又柔软的手仿佛完全不受血潮干扰般抓住了我的胳膊！就在我依然不明所以之际，那个女声——烨的声音突然又大喊道—— “八阵！！！！！” 空间的动荡顿时城北叠加！眼前一片红黑暗影的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只是模模糊糊听到高空中的薇妮大吼道—— “休想——！！！！！！！” 空蝉把身躯完全展开将我们包拢，与此同时所有血液都向四面八方爆散，而无数空间堆叠成的八阵的实体又像个口袋一样层层嵌套过来！什么东西碎了，什么东西动摇了，什么东西引爆了，什么东西蹦垮了，什么东西离我远去了—— 轰▇▇▇▇▇▇▇▇▇▇▇▇▇▇▇▇▇▇▇▇▇！！！！！！！！！！！ ~~~~~~~~~~~~~~~~~~~~~~~~~~~~~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这么想——送死吗！？” 科黛伊洛大笑着降下不幸，眼看塞卓昂和血小蝶都要遭殃！马格纳斯紧咬牙关，将自身意志深入托利亚，正要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所有不幸招引过来之时—— 轰▇▇▇▇▇▇▇▇▇▇▇▇▇▇▇▇▇▇▇▇▇！！！！！！！！！！！ 这是他们所有人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爆响！穿透了空间和距离，震彻了肉体和灵魂，天与地的概念仿佛都不复存在，这是足以抹平时空的究极的震撼！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马格纳斯即将行动，科黛伊洛欲下杀手，塞卓昂和小蝶进退两难，其他人无能为力之时，构成天空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 然后整个砸塌了下来！！！ “诶——” “怎么——” “喂——” “发生了——” “等等——” “不是吧——” 过于震撼的瞬间夺去了包括科黛伊洛在内的每个人的思考，他们只来得及发出疑惑的声音，从碎裂的天幕中出现之物就直接砸了下来！ 这是…… ……什么？ 无尽的光点和光斑的集群——是空蝉没错。 但光的集群中包含着血海，两者紧紧纠缠在一起——这是血皇的特征。 又有如万花筒般绚烂的多层空间包围在外侧，似乎正和空蝉互相侵蚀。 而其中，明明有那么多的眩光和扭曲，那几个比芝麻粒还小的人影却能清晰可见。 妮尔丽斯陷在最深处，一个血红色的人形在她旁边。 薇妮在稍微靠外一点的位置，似乎正大吼着什么，正对着空蝉进行某种操作。 最外面是三个人，秋米拉，罗刹和业火，她们正努力在极限的动荡中稳住身体。 此刻，听到了声音—— “还真传送到了不得了的战局里啊——”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甜腻，慵懒，却又隐藏着某种意志。 “——那就顺手帮个忙吧~” 轰！！！！一股极端灼热的血流混着空蝉的光芒，直接从碎裂的天幕中飞落，穿透了空间与剧烈，毫无偏差地——打在了插在科黛伊洛后背的维克特上！与此同时不堪重负的空间终于彻底崩溃，极端庞大的能量同时从科黛伊洛和空蝉身上爆发，两者撞在一起的瞬间—— ~~~~~~ ~~~~~~ ~~~~~~ ~~~~~~ —— ——————一切，都变成一团空白。 我的意识就此中断。 第809章 亲爱的前辈 …… …… …… …… …………我不知道我究竟失去意识了多久。 但我能确定肯定不长。 因为我回过神后，之前身上受的伤现在依然一跳一跳的痛，大概过去了几分钟？不到半个小时？我不清楚，但是我……我……我现在在哪？薇妮呢？米拉呢？其他人呢？烨呢？ 我到底在哪？什么也看不见，满目都是浑浊的黑。我见过各种各样的黑暗，但从未见过这样的，这黑暗是如此浓郁，仿佛把构成时间和空间的每一个要素都替换成了漆黑的概念。我感觉不到上下作用，感觉不到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甚至连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于此都无法确定。恐惧在我心中油然而生，这是当然的，以这种连植物人都算不上的状态载沉载浮，即使每一个刹那都是一种折磨。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相信连我的精神和意志都会彻底消失。 这里，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没有……别人了吗？ 就在我这么想之时—— “终于醒了？” “！？” 吓了一跳的我转向后面—— “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面对面呢，很高兴见到你哦，后辈。” 鲜血之王正蜷成一团盘坐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真奇怪。 明明这里是完全的黑暗，甚至都没有“光明”的概念，但我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模样，就像把一片贴纸贴在黑色的幕布上。 “……这里是哪？”我首先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这里？空蝉体内哦，虽然我是第二次进来了。” “空蝉……？” 我环顾四周，果然，除了烨以外的一切都是能融化身心的极暗， “薇妮小妹妹的反应速度倒是出我意料，不过她毕竟准备了这么久，想必是早就做好打不过我就把我关起来的备案了吧？虽然把你也卷进来了就是了。” “……其他人呢？” “噗，说是其他人，其实你只关心薇妮小妹妹和米拉小妹妹吧？你个小自私鬼~” “…………确实是这样，那么，请告诉我她们俩的状况如何吧，拜托了！” “………………”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投降般举起双手。 “好~好~好~真是的，你就不能给点更有趣的反应吗？她们俩都没被卷进来，肯定没死，但究竟被吹到哪了我也不清楚，毕竟空蝉的内部和外部是完全隔绝的。” 听到她们暂且平安，我稍微松了口气，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眼前的人是血皇。 血皇，烨。 是我曾经为了活下去，不惜把整个边境战场的人拉上陪葬也要杀死的人界最强，说她和我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也不为过。 她有立刻杀死我的理由，也有就地处决我的力量，我现在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 要知道，我并不怕死，但我—— “——但你不能死在这里，不能不明不白就死在我手上，你还有要做的事，对吧？呼呼呼……” 她轻笑着读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我微怔了一下，然后——反而释然了。 甚至有点想笑。 嘛…… 毕竟，是烨啊。 毕竟是过来人，毕竟是我的前辈。 毕竟是在我和薇妮之前，受到恶魔的蛊惑和玩弄，投身于命运的大潮，最终失去了一切前路，进退维谷的悲哀之人。 “薇妮那小丫头用空蝉吞了我，但相对的她现在也无法调度空蝉了，对她而言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那么，烨前辈，我们该怎么从这逃出去呢？” “我正在努力哦，这次我的状态比较好，应该用不了多久。” 她指了指上面——幸亏她用手指了，否则我都不知道那里是“上”。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黑暗中浮现了血色，无数血丝如同蛛网一样附着在黑暗上，以某种我不理解的方式侵蚀着。原来如此，烨毕竟在空蝉肚子里走过一遭了，也有点经验了吧？ “可惜八阵似乎是挂了，不然可以更快的，有点可惜了。” “它真是被你驯养的？” “还能有假？是在最初的时候了，我想着有个牛逼坐骑会比较威风，就抓了个……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啊，就好比家里蹲没有买车的必要。” “倒真是形象的比喻……” 她脸上笑吟吟的，身上裹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裙盘坐在那，看上去是如此美丽，又是如此能让人心生平静之感。这是我第一次好好看她，第一次正式面对她，现在的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美丽又风趣的大姐姐，根本无法和“疯子”“大独裁者”“怪物”之类的词联系到一起。 但如果细看的话，就能从她眼中看出丝丝缕缕的阴霾，然而其中隐藏的黑暗并不能吞噬世界，只能吞噬她自己。 “那么……” 她歪了歪头，向我伸出手。 我没有犹豫，直接握了上去。 “很高兴认识你哦，妮儿小妹妹。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打算杀你，杀你也没什么意思，你不该死在我手里，所以你不必紧张。” “恩，我也大致感觉到了，真是谢天谢地。” “不过啊，反正要以这进度还要过一阵才能逃出去，干脆陪我聊聊天如何？” 她的神色微微变了，非常细枝末节的细节，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血皇烨，正在向我揭示自己的弱小。 “……嗯，好啊，乐意之至。” —————————— “发生了什么？” 这是夏洛蒂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句话。 她对一切都没有个准确概念，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在崩碎，回过神来时已经成了这样。周围有很多声音，有人声也有环境的杂音，她摇了摇头，视线模糊，她记得那一瞬间天空塌了下来，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什么东西爆发了……然后……然后？ “……站……起来…………” 有人接近了，有人在呼唤她，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站起来，夏洛蒂！”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上臂把她扶起，某种力量灌入她的而身体，让她顷刻间清醒了起来！她第一反应是摸遍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什么缺损，也没受重伤，但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向周围，大地……这是地面吗？就像是无数玻璃碴堆叠在一起，碎裂的空间变成固体把大地铺满，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虚空，但这虚空中又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粉色光芒，而视野的尽头能隐约看到血海…… 她仍在彼岸花海上，但彼岸花全都消失了，空间也破破烂烂了，只有远方的血海似乎还勉强没事。 “幸亏血小蝶反应快，不然我们真的遭殃了……你还好吧？” 把她扶起来的圣安德烈看上去十分疲惫，但没什么大碍。 “……那个，我们还活着吧？” “还活着，多亏了她。” 再往前看，小蝶瘫倒在离她们颇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身边有个人影……是贺拉克图，似乎在照看小蝶。 “那一瞬间她爆发了所有能量形成防护层，这才保护了我们，不然我们早就灰飞烟灭了。” “那真是谢谢她了，不过，其他人……” 夏洛蒂左顾右盼。 她现在人在这里，活得好好的。 圣安德烈在她面前，没有大碍。 小蝶在远处，力量消耗严重。 贺拉克图再小蝶旁边，似乎也没大碍。 那么，钢铁之王呢？ 马格纳斯呢？ 以及最重要的……塞卓昂呢？ “所有人注意——” 头顶传来了传得很广的机械音，就像广播一样，夏洛蒂抬头看去，一对巨大的机械翼正载着钢铁之王再高空盘旋，机械翼喷出的绚烂光华在漆黑的空间中十分耀眼。 “——这家伙开始活动了！” ……呃？ 什么开始活动了？ 这一瞬间夏洛蒂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她急忙看向前方——在那里，她原以为只是漆黑空间的一部分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黑色、灰色和惨白色组成之物从空间中剥离，以人类的视觉所能理解的形态显现，即使如此也是极度的扭曲！ 先前的作战会议说过了。 想要完全杀死科黛伊洛，就要把她的灵、肉和骨完全拆散，分别击破。 “灵肉骨”什么的听起来太过抽象，所以夏洛蒂也没有概念。 但现在，她眼前这巨大的东西，看上去完全和灵肉骨扯不上边。 乍看之下这就像一棵通天的巨树，又像一座直达天际的高塔，或者是一朵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怪异的花。最底部是一个直径数百米的球形，那是手臂，无数灰白色的手臂集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把金菊的花苞的每一片花瓣都替换成手臂然后放大无数倍一样。再往上是一个圆锥体，形如同立起来的蛹，但构成它的是无数鸟类的翅膀，散发着漆黑色泽的翅膀堆切起来高达数千米。而用注入魔力的视线努力向上看的话，就会发现靠近顶端的部分是许多黑色羽毛和灰白色手臂构成的球状物，其中似乎闪烁着惨白色的荧光。 无数手臂构成的球体——科黛伊洛之骨。 无数翅膀构成的椎体——科黛伊洛之肉。 被重重保护起来的顶部的光芒——科黛伊洛之灵。 等等，难道说一直未出现的塞卓昂和马格纳斯——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父女俩——”圣安德烈指了指最上方的科黛伊洛之灵，“——应该，就在那里。” “什么！？那我们是不是该赶紧——” “比起帮他们，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科黛伊洛的骨和肉，在此刻突然活动了起来。 “所有人，应战！！！！” 第810章 今昔 这里是哪里？ 塞卓昂在一片朦胧中取回意识。 她记得最后的一刻，本来分离科黛伊洛灵肉骨的计划都要失败了，但关键时刻空蝉和血皇突然从天而降打乱了一切。本来以为这一切都会在一片混乱中化为乌有，塞卓昂那一瞬间都已经想好遗言了…… ……然而就结果来看，她似乎被血皇帮了大忙。 是血皇把自己的力量和空蝉的力量同时传送过来，打入了维克特，这才成功分离了灵肉骨。 而维克特…… 还好好地拿在自己手上。 浑身上下每块肌肉和骨头都疼个不停，看来自己还活的好好的。 所以……这里是？ 塞卓昂意识到空间的存在的同时，大量景物从朦胧的白光中浮现了。 白色的，灰色的，绿色的，蓝色的。 白色渲染成阳光，灰色凝固成砖石，绿色定格成树木，蓝色沉淀成天空。 最终，变成了……有点温暖，有点陈旧，又有点伤感的景色。 这里是海德里希城中，海德里希家族本家的大宅。 比塞卓昂印象中看上去更加温暖和柔和，仿佛加上了一层柔光滤镜，隐约能听到人声，有身着华服的人们在大宅中进进出出。和现实中那个冰冷的城堡式建筑不同，这里明显人气正旺，也更有那种……“亲近人类”的感觉。 就像个模糊的梦境，或者某人的回忆。 塞卓昂仿佛被某种力量推着，即使不动腿，身体也自然而然向前移动。她穿过了大门，经过了密斯拉·海德里希的雕像，经过来来往往的海德里希家族族人。这一切都在被她抛在身后的瞬间变得模糊了，只剩下前面的景象是清晰的。 最终，到达的时庭院的后方，远离嘈杂的地方。 在摇曳的树荫下，坐着一个与这柔和风光格格不入的白发少女。 她看上去十分纤瘦，皮肤惨白，眼睛下有明显的阴影，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不像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少女。她周围堆着大堆大堆的书籍，每一本都像砖头一样又厚又沉，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每一本书的书页，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疲惫。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和她一样是一头白发，长得十分俊俏，一看就是美男子的好胚子。 马格纳斯……？ 少年时期的马格纳斯正对少女时期科黛伊洛说些什么，表情很是轻松，而科黛伊洛只是别过头，不看他，脸色十分阴沉，就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一样。感到好奇的塞卓昂想要靠近点，但身体就像和空间黏在一起一样，完全动不了。而且耳朵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再仔细，再仔细一点听—— “……既然难受……我可以……为什么不让我帮帮你呢？……要……替……求情的话……” 断断续续听到了少年马格纳斯的声音，仔细分辨是可以猜出他说的是什么的。 但之后的科黛伊洛—— “别对……我……像这样……施舍好意……！！！” 她低着头，表情阴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那之后他们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塞卓昂已经听不见了，因为眼前之景正在高速远去，她又看到了全新的景物。 哗啦啦啦啦—— 一阵振翅声掠过，那是大群的白鸽从低空飞过。这个宽阔的广场中人声鼎沸，每个人都笑着，叫着，跳着，向从威严的圣堂中走出的一对新人献上祝福。这对新人一个是俊美的白发青年，另一个是留着一头金色长卷发、容貌端正、美眸似水的美丽女子。男才女貌，天作之合，门当户对，金童玉女……一切赞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 ……何等的耀眼啊。 即使是站在原处看着这一切的塞卓昂都不禁眯起眼睛。 这个搂着新娘的新郎看上去是如此意气风发，他才华横溢，他俊美帅气，他家世显赫，他实力出众，他地位崇高，他有佳妻美眷……一个男人梦想的他都有了，何等……了不得的家伙。 然而就在聚集在广场上的宾客的最外围，建筑物的阴影中，一个瘦削的女人沉默着看着这对新人的婚事。她嘴里念念有词，表情微微扭曲，仿佛在认真地诅咒他们。 场景又变了。 这是一件陌生的屋子，似乎是一个书房，但作为书房又装饰得太过华丽了，就好像暴发户为了显摆自己的知识而摆满书的房间——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这房间中满是鲜血，一个面目可憎的肥胖男人倒在地上，鲜血横流。而那个女人，科黛伊洛站在自己的父亲身旁，瞪大双眼看着他一点点断气，那暗沉的眼中第一次染上疯狂。 场景再变幻。 这个金发女人，这个曾经高贵又美丽的女人倒在地上，脸上一片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尚且年轻的马格纳斯把她的头抱在怀中，一边大哭着一边拼命释放治愈魔法，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女人脸上仅剩的血色仍在慢慢消失。 就在他们面前，科黛伊洛——此时的她已经是身上缠着绷带面目全非的状态了——大笑着，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仿佛见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惊喜吗？意外吗？高兴吗？很高兴吧？超高兴的吧！啊啊……我早就想……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你知道吗！？看着吧！看着吧！！！马格，马格，亲爱的马格，我会把你所爱的东西一个一个在你眼前毁掉！！！！！” “住手……科黛……你疯了……你疯了！！！！！！” “疯了就疯了！先管管你自己吧！这一次是维多利亚，下一个就是你可爱的小天使塞卓昂了！！！！” “你这混账——！！！！！！！！！！” 马格纳斯狂吼着向大笑的科黛伊洛伸出手，就在这一瞬间一切景象都融化成了一片白光，所有线条都在扭曲，就在塞卓昂不知所措之际—— “——过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狠狠往后一扯——塞卓昂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刚刚的幻景终于完全消失了。 再看向身边。 眼中映出的是父亲的身影。 真正的马格纳斯。 “…………” 塞卓昂突然感觉说不出话来。 已经无法联系起来了。 过去了这么久，已经完全无法把这个在痛苦中强撑的憔悴男人，和三十年多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起来了，甚至就连把两者的面容重叠在一起都做不到。 “注意，准备战斗了。” “……战斗？” “战斗，‘最后的’，战斗。”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 一片浑浊的黑暗中，唯有科黛伊洛的灵体是如此清晰。 第811章 宿敌们 “注意，准备战斗了。” “……战斗？” “战斗，‘最后的’，战斗。”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 一片浑浊的黑暗中，唯有科黛伊洛的灵体是如此清晰。 她看上去就像一缕青烟和柔光组成的人形，能勉强看出她本来的面貌，正和人们通常想象中的“灵体”一模一样。 “这就是……？” “对，就是她。” 科黛伊洛之灵。 肉为躯体，骨为基盘，灵为核心。 现在，他们正在和科黛伊洛的最本源对峙。 “姑且一问，维克特的状况还好吧？” “好得很！” 塞卓昂把手中长剑舞了个剑花，然后直指科黛伊洛之灵，剑刃上的流光顿时大增，仿佛一个隐忍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仇家。世界意志的最后残余对上被世界厌恶者，这正是注定的宿敌之战。 “…………” 而科黛伊洛只是看着他们。 静静地看着。 然后，开口—— “了不起啊，马格纳斯，将我的力量分离，拆散灵肉骨，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下，我连规则都无法制定了呢。” 这个声音比起疯狂，更近似于疲惫。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灵体的身上并没有可怕的疤痕，眼中的色彩也没有那么浑浊，看上去更近似于青年时期还未完全疯狂的她。被世界厌恶者的压迫感消失了，眼前之人仿佛只是个普通的、疲倦的女人，被生活中的种种压迫到了崩溃边缘。 “你的不死性已经消失了，科黛伊洛，而且你也无法制定规则了，现在的你是‘完全可以’被杀死的。”马格纳斯冷然道。 “啊，啊，是的，是这样的。” 而科黛伊洛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看着他。 “现在我从不死的束缚中挣脱了，现在我失去了这个最强的底牌，所以你们就赢了？所以你们就觉得万事大吉了？马格纳斯·海德里希啊，你依然是个傲慢又讨人厌的家伙，而你女儿也和你一个样！” 灵体的眼睛狠狠瞪向塞卓昂，嘴角因厌恶而扭曲。 “看到你女儿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你，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女，最好的天资，最好的条件，最好的背景！‘海德里希的小公主’——呵！我的小侄女还真是了不起啊！而且就像真正的小公主一样傲慢又任性，自以为是地到处胡闹，什么真相都不知道，其实还是好爹爹一直在帮你擦屁股！真好啊真好啊~而现在你的履历又要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跟着好爹爹打败邪恶的化身拯救世界，真是可歌可泣啊！！！” “少他妈玩自己脸上贴金了，‘邪恶的化身’？你配？” “…………啊？” 塞卓昂完全没表现出任何惧意，看向科黛伊洛的眼中反而满是轻蔑和嘲讽。 “你还真当自己是大魔王了？真当自己是能和邪恶一词画上等号的牛逼反派了？我算是知道了啊，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看似所向无敌的你会甘愿和莱本托德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塞卓昂笑道，她的表情不见任何紧张，反而充满了嘲讽。 “……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啊，你和莱本托德啊，都是一路人，都是‘碰巧获得了自己不配拥有的力量的’的**！” “…………你说什么！？” 科黛伊洛的表情就像被迎面打了一巴掌，而塞卓昂的表情更加轻蔑。 “你没有能耐，没有才华，没有背景，没有运气，你无论怎样都比不过那些天生就比你强得多的人，然后呢？你就当自己是俗套逆袭流小说的主人公？我就不明白了，我又蠢又可怜的小姑啊，合着没能耐的人反而就有理了？你赢不了别人就自闭你还怨别人了？你的家庭操蛋所以每个人必须顺着你跪舔你了？” “你——” “论实力你比不过别人，论心性你承受不住压力，连背景和运气都没有人家好！天才们的光芒太刺眼了所以你被逼疯了？就这点狗屁理由？你自说自话把所有的锅都扣到别人头上，用‘我是弱者所以我是被害者所以我当加害者也有理’这种狗屁逻辑武装自己，为偶然得到的被世界厌恶的狗屁力量沾沾自喜，说到底你也和莱本托德那货一样啊！” “‘一样’——！？” “我们家妮大姐头可是把莱本托德看得透得很啊！本质上不过是三流小反派，虽有天赋但全被用来做操蛋事，获得了蝇头小利就沾沾自喜，觊觎着和自己不相配的位置！怪不得你们要抱团取暖，还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啊！” “你还真敢说啊！！！” “‘你还真敢说啊’？这什么年代的**台词了？科黛伊洛·海德里希，一直以来你都靠着那张疯狂由丑陋的表皮把自己伪装得很**很可怕很牛逼，但剥了这层皮之后呢？把你的肉、你的骨统统从你的灵魂上剥离掉之后呢？现在在我眼前的正是最本质的你，而你的本质也不过如此！” “住口！！！！！” “你和莱本托德是一路人，你也！不过就是个！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的！贪婪无度的！控制不住力量的！下三流小反派罢了！！” “我宰了你们！！！！！！！！！！” 轰！！！！！！ 灰白色的实体化不幸从灵体上爆发，如同扭曲的双翼般浮现在科黛伊洛背后！周围的一片黑暗中也出现了白色，如同把牛奶倒在黑咖啡中一般相隔又相融，没一点白色都是一张扭曲至极的鬼脸——全都是科黛伊洛的脸！ “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宰了！！！！受死吧！！！！！！！” 面对这震怒的咆哮，塞卓昂—— “啊哦，看来我还真是激怒她了啊？是不是说过火了？” 挑起眉毛，问向马格纳斯。 “……不，一点也不过火，事实上我也早就想这么骂她一顿了，不过——” 马格纳斯斜了塞卓昂一眼，眯起眼睛。 “你骂人的方式太没品也太单调了，比我年轻那会差得远，下次我教你骂人该怎么骂。” “…………哈！好啊，一言为定！” 塞卓昂举起维克特，如闪电般冲向科黛伊洛，同时后者向她挥下了最高浓度的不幸—— ————————————— “呼……呼……呼啊……啊啊……” 秋米拉感觉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 浑身疼痛，呼吸空难，头晕眼花，虽然那一瞬间受的伤都在快速愈合，但果然还是太难受了。 但更让她心焦的是—— “妮儿……妮儿！！！你在哪！！！！” 用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喊着，喊着，然而没得到任何回应。她是被薇妮绑架走了？还是被烨夺走了？还是说……已经丧生了？不，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但至少可以确定，妮儿确实不在这里，秋米拉在空间乱流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到达这个地方。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吗？ 和血晶宫前的彼岸花海大不相同，这里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原，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色的小花，一望无际。这些花看上去和白车轴草很像，单个看并不起眼，但一旦开到漫山遍野，就是十分梦幻且壮观的场景。 非常美丽，非常壮观，非常梦幻。 简直就是—— “理想的埋骨之地，不是吗？” 这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但就算这个人不说话，秋米拉也已经感应到她的存在了。 她停住脚步。 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去，看向这个不知等了她多久的人。 这个宫装少女款款走来，走在这白色花海中，宛如梦中的美丽景象，但对秋米拉而言这只是缠人的噩梦罢了。 “等汝很久了哦，吾之半身。” 说着，提耶拉·盖勒汀嫣然一笑。 而秋米拉脸上只有厌烦和不耐而已。 “你是来给我带路的？算了，没这种好事吧……” 唰！ 秋米拉伸手指向提耶拉，她周身的魔力立刻固化为荆棘，如同无数毒蛇对着提耶拉虎视眈眈。 “告诉我妮儿在哪，或者老实交代莱本托德哪去了也行！快说吧！” “吾之半身，吾之半身，吾之半身啊。” 提耶拉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悲哀的东西般，轻轻摇头。 “明明吾就在这里，明明和汝继承了相同力量的人就在汝面前，汝却满脑子都想着别人的事呢。” “我可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分给你，我现在很急！很赶时间！你想纠缠不休的话以后随时有时间！算我求你了，告诉我妮儿和莱本托德在哪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哦，薇妮跟吾说好了的，把‘碍事的埃隆梅德’交给吾，还特意嘱咐吾让汝死得难看点呢。” 提耶拉手一扬，她的魔力立刻质变成无数寒光闪闪的锁链，和秋米拉的荆棘群针锋相对。 “所以……可别想从吾面前溜走哦，汝知道的吧？吾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爱丽丝的力量的后果，就是寿命的急剧缩短……” “……所以？” “反正吾和泽拉赫一样，也是将死之躯了，所以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所以，至少在最后，让吾好好乐一乐吧！” “……你疯了！” “没错，薇妮疯了，小科疯了，吾等全都疯了！来吧，吾之半身，好好做个了断吧！” 第812章 灾祸之塔 战斗，战斗，战斗。 挥剑，劈砍，收剑。 奔走，冲刺，闪避。 这些动作在这场战斗中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感觉到疲惫的？ 尼德是血狱四骑将之一，这不假，但相比皓月、咲舞和小蝶，出发点较低的他实力确实比她们逊色了一截。 如果是她们的话，一定能赢得更漂亮吧？ 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只知道挥剑砍砍砍砍砍砍，弄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乱战中不少至高者都杀红了眼，攻击越发凌厉凶猛，也越来越奋不顾身。尼德和远处的凛华虽然实力比一般至高者强得多，但也感觉越来越吃力了。多对一的围攻，毫无间断的车轮战，狂暴的蛮力碾压与阴险的迂回击破……这一切都在不断消耗尼德和凛华的体能和耐心。 然而随着战况的焦灼，感到焦躁的不仅是血狱方，同盟军方也一样。薇妮的号召力说到底还是来自她的两张王牌——科黛伊洛和空蝉。然而科黛伊洛作为前锋直奔血晶宫本部后就没了消息，空蝉又迟迟不出现，不知被薇妮部署到了哪。另外前来“助阵”的三只Ragnarok级界兽，龙王、盐霜和八阵……龙王和武圣、盐霜和月神陷入胶着，而八阵？鬼知道八阵为啥到现在都没动静，它真是来助阵的？ “自己不会真的被莱本托德当做弃子了吧”——很多至高者们都如是想，然而这也说不通。虽然大家本来就是互相利用，薇妮肯定想着成事后怎么清洗掉他们，他们也打着完事后自己如何上位的小算盘，但尚未大获全胜之时就闹掰的话对谁都没好处。除非薇妮脑子抽了，否则她不可能现在就急着把同盟军舍弃掉。 这样的话……一个很令人不愉快的可能性就出现了。 “莱本托德栽跟头了”——诸如此类的可能性。 虽然薇妮手上有莱本托德这个人质，但万一血皇有其他妙招呢？大家以为血皇还宅在老窝里，没准人家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就等着关键时刻直捣黄龙呢？如果血皇秘密行动，来个蓄谋许久的斩首行动，而空蝉之所以不出现就是因为被薇妮调到了后方对付血皇……这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但，这也并非坏消息。 如果血皇不在血晶宫内，那就说明现在血狱的总部中是前所未有的空虚状态，顶级战斗力全离开了老巢。如此一来，只要抓紧时间，趁着血狱巨头们都不在，直接把战线一推到底，攻入血晶宫，那岂不就赢了一半了？在此基础上，如果月神能死于盐霜，武圣能死于龙王，血皇能死于空蝉——最好薇妮与空蝉能和血皇同归于尽，那就真的是完美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又有了干劲，攻势愈发猛烈，对血狱最后的精兵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势——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这一瞬间，远方突然传来震耳的爆炸声！并非普通的爆炸，而是空间、灵魂、精神乃至世界本身都受到震撼的剧烈震动！这震动过于强悍，以至于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战斗，拼命稳住心神，不然连自己的精神都会被顷刻间摧垮！ “怎么回事——！？” 尼德回头看向血海的方向——只是一瞥之际他就放弃了所有进攻姿态采取受势，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凛华！躲到我背后！！！！” 血海方向——以彼岸花海为中心的天幕开始大片大片崩塌，无数空间碎片像冰碴一样从天而降，空间扭曲的光景就像加上了万花筒的滤镜！一个无比巨大的东西从碎裂的天空中落下，无尽的光的集群和浩瀚无际的黏稠血液纠缠在一起，外层又嵌套着果冻般的曲折空间！然而还不仅仅如此，地面上似乎也有什么东西爆发了，一股灰白色的能量和从天而降的光束对撞，紧接着就是狂暴无匹的冲击波！ 轰！！！！！！！！！！！！！！！！！ 无形的波动越过了空间的阻隔，从爆炸中心横跨了无法计量的距离，顷刻间就把杀红了眼的双方同时覆盖！那些贵为一世之尊的至高者们在这冲击波中居然都连稳住身体都做不到，他们有的拼命催动防御，有的直接被吹飞到不知何方！尼德把力量灌入斩帝剑上，对着爆发方向一剑劈下，把冲击波强行劈开的同时他的手也被震得鲜血四溅——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爆发着紫电的鬼之拳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龙之爪狠狠相撞，相撞瞬间爆发的能量连天地都为之变色！咲舞的手几乎是顷刻间就碎成了肉沫，而龙王的利爪也是一样！然而两者的手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再生，她们甚至不等再生完成就再次对撞在一起，每一次拼招的声势都堪称惊天动地！ “傲慢的人类！！！” “傲慢的是你！！！” 龙王扇动足以遮住天空的巨翼降下漫天火雨，而咲舞在这片火雨中迎头而上，直接撞在龙王的躯体上！这堪比山脉的巨躯竟然咲舞顶着直飞天空，所有能量都凝聚在她手中，准备对龙王放出必杀的一击！ “里百八式——碧落黄泉！！！！” 然而就在这一瞬——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搞什么——” 血晶宫方向传来的大爆炸直接打断了她们两人，招式在一半被强行中止，紧随而来而强悍冲击波直接令她们分散！血海一带的空间整个都碎成了黑暗的虚空，那其中蕴含的能量余波连咲舞都连连咋舌！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人类——你们干了什么！？”愤怒的龙王咆哮道，它也正疑惑不解。 “我还想问你呢……嗯？” 那是……什么？ 黑暗虚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或者说有某种极其异样之物在成型。 看上去是…… ……树？ ……塔？ ……放大了无数倍的花？ 距离这边实在太远，咲舞也难以判断。 但这股极端不祥的波动，是连咲舞和龙王都从未体验过的。 —————————————— “喂喂喂——！？” 用符文临时构建的防御剧烈震荡，从血海方向过来的冲击余波实在过于突然也过于猛烈了，连皓月都猝不及防。现在的她衣衫破碎，肌肤大片暴露在外，原本乌黑的秀发也乱糟糟的，刚刚她还和盐霜战得正酣。 “呜呀………………” 另一边的盐霜直接被吹飞了出去，满地盐柱也倒了，它划出一条怪异的抛物线，然后啪叽一下落在地上。它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那身类似白无垢和衣服也松了，兜帽掉了，那张十分漂亮白皙的形似人类少女的脸蛋上也满是创伤。 “奇……怪？发……生什…………么……？” 它眨巴眨巴橙黄色的眼睛——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帽子……啊……帽子…………” 急急忙忙想把兜帽戴上，但它的两只手都因为之前战斗受的创伤碎成了细小的盐粒，它不得不用正在重组的肢体笨拙地整理衣服。 皓月不耐地看了它一眼，别看这家伙现在一副木讷又笨拙的样子，刚才打起来的时候那凶猛攻势可是一点也不掺水。盐霜确实是配得上Ragnarok级界兽之称的强者……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它。 那边发生了什么？ 是咲舞搞的吗？把龙王打爆了？还是尼德做了什么？不对，以他们的水准是造不成这样的破坏的。 “……小烨？是小烨吗！？” 皓月顿时喜上眉梢——虽然用“喜上眉梢”这词有点怪，但这正是她现在的心情的最佳表现。看来小烨终于重拾干劲了？终于挺身而出了？终于——呃？ 不对劲。 那边传来的感觉，非常不对劲。 那个异样的物体是什么？ 仿佛一对废弃物构成的直达天际的物体，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在那黑暗的虚空中的，而且……好像……动了？ 翅膀…… 羽毛…… 和……手臂？ 那是什么？ 不是小烨也不是空蝉，但…… “啧！” 心中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的皓月正要前往那边—— “——等，等！” 然而拔地而起的数千米高的盐之墙挡在了她面前，回头一看，终于把白无垢整理好的盐霜正向她走来，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在迅速转化成白盐。 “胜……负还……没决出……不能……放……走…………” “……啊啊啊啊啊你真的好麻烦啊！！！不会看气氛的吗！？” —— ———— —————— ———— —— “……” “……” “……” “…………嗯？” 一阵恍惚之后，尼德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鲜血四溅，不过无大碍。 凛华呢？ “我在这……你没必要给我当盾的……” 凛华从他背后走了出来，看上去受了些伤，但还好不严重。 再看看周围，血狱的精锐们和至高者们也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战场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不论是哪一方都被刚刚的冲击所震撼，既心有余悸又不明所以。虽然周围都是敌人，但没人敢轻举妄动，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种一样的气氛正在空间中扩散。 “有什么要来了”——尼德的直觉如是告诉他。 看向远方，黑暗虚空中的那玩意似乎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它的下部的什么东西好像展开了，然后—— ——抓！ “……诶？” 地面。 因战斗而破破烂烂的原本是血晶山脉的地面，被染上了异常的灰白色，这股灰白色正是从血海一带扩散过来的。 此刻，一直惨白的手臂突然从灰白的地面冒出，一把抓住了尼德的脚踝。 第813章 杀死汝爱（1） “死亡并不可怕”。 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事实。 死亡是幽暗而温暖的，形骸在时间中腐朽，精神在大脑中腐烂，在维持生命所需的所有身体功能都停止后，意识就会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缓缓下沉。这感觉就像被母亲抱住，就像在舒适的怀中安眠，就像卸去了一切烦恼和执念。 有些人恐惧死亡是害怕失去，有些人恐惧死亡是因为害怕死的过程很痛苦，但如果抛开这一切，全身心投入死亡的话，那么死亡就是一件极为舒适且轻松的事情。 同样的，“死者也不可怕”。 只要没人操纵，尸体就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做坏事，不会伤害任何人。很多人害怕尸体只是被一些尸体的狰狞死状所慑，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无聊的表象上的话，死者就是世界上最平易近人的存在。 死者值得喜爱。 应当畏惧的对象只有生者。 所以，男人喜欢和死者为伍。 亲近死者，畏惧生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但是，有点悲伤。 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总觉得有哪里不痛快。 总觉得，心里某一块温暖的东西，一直在隐隐刺痛着。 “委身于温暖又黑暗的死亡之中”——明明对这个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反感？ 简直就像……在逃避一样？ 在逃避什么？ 在渴望什么？ 什么是重要的？ 什么是不重要的？ 什么是值得爱的？ 什么是自己爱的？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非常让人挂心，非常让人伤感，非常的……全都是死亡无法带来的感觉。死亡存在在那里，但死亡无法被爱，它只是一个概念，一个事物，一个场所，一个结局，而当重要的某人阻挡在这结局之前时—— “……啊…………” 恍然间想起来了。 想起了，那目光低垂，在冬日的雪地上款款漫步的身影。 想起了，那身着长裙，在冷清的阳光中倚窗遥望的身影。 想起了，那怀抱孩童，在摇曳的烛火下安然沉眠的身影。 同时—— 想起了，那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不知如何接近她，不知如何补偿她，只能默默踌躇的寂寞的自己。 …… …… …… …… “夏洛蒂……” 这个男人在一片混沌之中，仿佛找到了一丝清明。 ———————————— 假如无形的“不幸”，转化为了实实在在的“能量”，甚至具现化为有形的“物质”，会怎么样？ 尽管每个人在作战前都思考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但最终谁都无法提出一个准确地概念，连马格纳斯都做不到。毕竟从未有学者把“不幸”当作研究课题，并把“不幸”应用在实际的战斗中，马格纳斯所研究的也不过只是科黛伊洛这个人本身罢了。 科黛伊洛的灵肉骨被分离后，她会以怎样的形式战斗，会有什么新的危险，一概无法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已经失去了制定规则逆转因果的能力，而且也失去了不死性。 她从一个被重重谜团包裹的神，降格为了一只……或者说三只可以被杀死的怪物，这已经是对她最大限度的削弱了，但是不够，依然不够！ “它开始活动了，全员注意！” 钢铁之王在黑暗的虚空中翱翔，他连续发射了数百枚闪光弹，穿破能吞噬光亮的黑暗照亮现在的科黛伊洛！下层是无数巨型手臂构成的花苞般的球体，中层是无数漆黑的翅膀包裹形成的椎体，顶层是如同果实一样的灵体所在之处！而现在—— 飒——！！！！ 最先活动的是中层——是科黛伊洛之肉！数以千万计的巨大黑色翅膀展开了，伴随着它的动作，数不尽的漆黑羽毛纷纷落下，如同黑色的落雪！这些羽毛飘飘忽忽，明明没有风却自行飘飞，看似缓慢，实则—— “——！？武库！！！” 莹蓝色的光的细砂——纳米机械从钢铁之王全身放出，顷刻间重组成了数千个小型空间门！这是用于储存武器的人造异空间，大量复杂的机械零件如海啸般从里面奔涌而出，汇聚到钢铁之王面前组成了重重障壁！ 而就在与羽毛接触的瞬间，这由上千层马西阿罗强度最高的合金压缩构成，并且内嵌了冲击缓冲和反冲架构模块，足以耐受极高温极低温极高压等一切极端环境的防护壁，表面居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防护壁另一侧的钢铁之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冲击力是有多强，那一瞬间的冲击直接溢出了防护壁的承受上限！ “啧——” 咔嚓咔嚓咔嚓！防护壁上打开了数以千计的洞穴，每一个洞中都探出了远程武器——有大口径动量枪炮，也有超高功率的激光武器，还有声波发射器，重力坍缩器，空间扭曲装置……钢铁之王一口气把武库中所有种类的武器全亮了出来！ 齐射！！！ 枪弹，光束，声波，引力，各种各样的能量形式全部倾泻而出，和无尽的黑羽毛之雨正面对撞！然而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冲击和爆音，一切攻击形式和羽毛接触的瞬间就两两相消，同时化为无形！ （抵消了——？不对，应该是——） 把每一片羽毛都视为“凝固的不幸”的话，羽毛和任何对象的接触就相当于把不幸直接施加给该对象！这不是任何已知形式的能量，而是跳过了复杂的物理或化学或随便哪个世界的能量体系原理，直达“赋予不幸”的结果！ 而自己这边呢？对羽毛倾泻的火力也相当于对它们倾泻不幸，不幸和不幸对冲、叠加，其结果就是互相抵消！如果是这样的话，防护壁对此的防御力取决于能够承受的不幸的量，而非通常概念中的攻击！“专用于对抗撞击”“专用于防爆”“专用于阻隔刺击”“专用于隔热”“专用于对抗超低温”“专用于应对高压或真空”之类的有针对性的特殊属性都没了意义，纯粹的不幸可不会分这么细！ 但相对的——自己进攻时也没必要细分攻击的种类，尽情倾泻火力即可！ “叽喳——！！！！！！” 然而，此刻响起的是刺耳的鸟唳声，时而尖细时而粗哑，仿佛无数钢钉直接钉入大脑中！科黛伊洛之肉开始了异化，放出的不再是羽毛，那无数黑色的羽翼自行剥落、分散，化为无数漆黑的飞鸟铺天盖地！ （乌鸦——！？） 食腐动物因为与尸体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在许多世界都与“不祥”挂钩，但——科黛伊洛之肉所化的乌鸦极为诡异！那些巨大的外层黑翼展开后，隐于其中的黑色不定形之物也开始了异动，大量巨大而扭曲的乌鸦头以极为怪异的方式堆叠在一起，每一颗头小至手掌，大至楼房，仿佛无数异化的黑色肿瘤！ “执行协议Yggdrasill至Galatia，task-c至σ限制解除，全武库解禁，钢铁的王座啊——” 伴随着仿佛无数金属微粒不断摩擦形成的能撕裂耳膜的噪音，构成防护壁的所有机械元件都和纳米机械混合，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开始了重构！新的装备与钢铁之王的驱动铠完全结合，他右臂延展为长达千米的斩舰刀，左臂延伸出的大量线缆和悬浮在空中的由数个381mm口径炮管组成的、仿佛放大了几千倍的机炮的构造连在一起！悬挂着大量广域杀伤爆弹的十二对机械翼在他背后展开，数以千计的小型浮游炮以他为中心排成阵列，严阵以待！ “来吧——！！！” 左手的巨型机炮高速运转，无数过于巨大的破甲弹破膛而出，在轰鸣中和鸦群相撞！每一发炮弹都会引发剧烈的爆炸，但鸦群更是凶残，所有指向它们的攻击虽然每次都会杀死数以万计的乌鸦，但更多乌鸦瞬间就会顶上来，仿佛无穷无尽！钢铁之王大吼着挥下斩舰刀，划过空间的光束将无数乌鸦斩落，所有浮游炮又在这一刻齐射，密密麻麻的流光将乌鸦不断击落，弹无虚发，但这也是杯水车薪！ “叽喳喳喳——！！！！” 终于有一只乌鸦越过了密集的火力网，一组浮游炮立刻挡在钢铁之王面前与乌鸦相撞，一阵刺痛耳膜的寂静之音过后，两者都完全消散于无形！ “没完没了啊！！！” 钢铁之王不得不连连后退拉开距离，而鸦群的攻势更猛，完全就是靠杀不尽屠不完的人海战术占据优势！钢铁之王眉头紧皱，左臂巨型机炮重组，形成了小型的发射架—— “协议确认——通过——身份验证——通过——坐标定位开始——坐标定位跳过——倒计时开始——倒计时跳过——” “““““““““““叽叽叽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曦天使——发射！！！！” 搭载着特殊弹头的导弹破空而去，与鸦群相撞瞬间就直接引爆！这是一团宛如固态的、温度和压力堪比恒星核心的能量，是一个直径十公里以上的光球，一边以超高速前进一边把沿途的一切物质都吸入其中！数以亿万计的乌鸦都被卷入，被高热的光吞没后灰飞烟灭！越是前进这光球就压缩得越小，温度和压力成指数上升，直到最后直接撞在科黛伊洛之肉的本体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巨大的爆发。 爆炸中心的能量如果不收束的话，甚至能把一个大陆的大半蒸发掉。 对于钢铁之王而言，这也是压箱底的强力武器了。 然而—— “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科黛伊洛之肉确实受到了明显的创伤。 但正在高速恢复中。 “………………………………啧！” 钢铁之王啧了一声，正要再战—— 唰！！！ 一只灰白色的巨手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向他抓来！ 第814章 杀死汝爱（2） “这是——！？” 夏洛蒂喘息着坐在骨龙的背上，看着下方的地面。 灰白。 灰白。 灰白灰白灰白灰白灰白灰白灰白灰白灰白。 被无数碎裂的空间崩落的碎屑组成的地面上，全被染成了异样的灰白色。 灰白色的源头是位于底部的科黛伊洛之骨，那个由无数手臂挤压、包裹形成的花苞状的球体，此刻正不断散发着灰白色的诡异物质！这物质仿佛黏腻的糖浆，顺着地面一路流淌，所过之处都被染成灰白，而且—— 嘶嘶嘶…… 沙沙…… 咕噜噜噜噜噜…… 黏腻糖浆般的物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仿佛真正的生物一样蠕动着，而后——里面伸出了什么东西。 “手臂”。 看上去就是人类手臂的形状，而且大小不一，小的比初生的婴儿还小，大的却有电视塔那么高。有的手掌上有五根指头，有的只有四根或六根，有的手的指头本身又长成了新的手臂。从高空往下看的话，这景象就仿佛无尽的白色大地上冒出了无数手形的珊瑚礁。 而且——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明明灰白色物质蔓延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但反应过来时它已经覆盖了黑暗虚空的所有地面，甚至还在往更远方蔓延！这无数手臂就是科黛伊洛之骨？是她的基盘延展开后的形态？ “还不止这样呢。” “呃？” “看那里……” 圣安德烈指向下面，那里是所有手的源头，科黛伊洛之骨的本体所在。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此刻，那个“花苞”完全展开了，无数巨型手臂像花瓣一样摇曳着，而花蕊部分是一张人类——而且是女人的巨口！这张巨大的嘴看上去十分扭曲，嘴唇干裂，还有惨不忍睹的疤痕，这就是科黛伊洛的嘴巴放大无数倍之后的样子！ “这……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依照原计划战斗！” “这这这怎么打啊！？” “总之先拉开距离！！！” 骨龙振翅高飞，龙背上的夏洛蒂和圣安德烈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况，下面是无数蠢蠢欲动的大手，看上去极为恐怖和恶心。 “科黛伊洛真正的核心所在是灵，海德里希父女俩正在处理。”圣安德烈迅速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削弱骨和肉，就算无法削弱也必须牵制它们，直到灵被消灭！” “但是该怎么做？它……看上去怪怪的啊？” 没有什么动作，也没表现出自己的意志，只是存在在这里而已，要主动攻击吗？ “……主动攻击吧！” 圣安德烈手上出现了一把圣光组成的长枪，而夏洛蒂手上—— “最后还是要用到它吗……” 出现了黑色的、如同污泥的火焰。 冥焰。 费力气把早已丢弃在玛耶某处的决战用武器找回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时候。 那个时候，妮尔丽斯一行人为了摆脱追捕，情急之下夏洛蒂直接引爆了冥煌灯——虽然它不至于就此彻底损毁，但也收到了相当程度的损伤，最直接导致的就是“可控性大大降低”。 十七年前，血皇与其宿敌决战时，差点被这冥焰将体内所有生命都烧尽。冥焰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遇强则强，不论是最下层的小喽啰还是人界顶尖的强者，只要沾染到冥焰都会受到持续的伤害。 “要用吗？圣安德烈？只要你说要用的话……” 夏洛蒂小心翼翼地把冥焰捧在手中，因为现在的冥焰是不可控的，只要投放下去就会一股脑地大肆燃烧，直到把科黛伊洛之骨烧尽为止——但这也只是“最好的可能性”。冥焰能否燃烧“不幸”？这是个微妙的问题。 “先等等，观察一下，看它——小心！！！” 这一瞬间，一只灰白色的大手——像铁塔一样巨大——悄无声息地将他们覆盖！如同五根巨型大理石柱的五指向他们拢来，眼看就要把整条骨龙完全捏在手中！ “魔像！！！” 金黄色的背生双翼的巨像显现，把圣安德烈和夏洛蒂同时包裹进去，然后一跃而起！魔像以毫厘之差钻过巨手的指缝飞出，而骨龙被巨手直接握住！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灰白色的物质将它覆盖，转瞬之间，巨大的骨龙就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的碎屑消散！ 唰——！！！！ 魔像掠过虚空，在黑暗中画出金灿灿的轨迹，但这反而成了极为显眼的目标！圣安德烈操控魔像在空中翻转，无尽的光束汇成一股，在魔像手中组成耀眼的长剑！就在巨手追来的瞬间，魔像一剑劈下—— ——沙。 …… ……这是什么感觉？ “砍中东西”的手感顺着魔像传到圣安德烈身上，这全力一剑确实命中了手臂，但……这感觉，就仿佛一个无力的人类站在沙漠中央，用手中的小刀刺进沙地一样。小刀确实刺进了沙中，但对沙漠整体压根不算是造成了伤害。 就是这样的感觉。 “……该死的！！！” 灰白色大手仿佛要拍掉苍蝇一样挥了挥，所有圣光立刻化作灰白残渣消散！同时夏洛蒂惊叫着握紧了圣安德烈的胳膊—— “看前面！！！！！” “！？” 手——新的大小不一的手，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抓来！魔像猛然攀升，两只手的手指擦过了魔像的双腿，金色的双腿立刻崩散成无数灰烬！剧痛传到了圣安德烈身上，他咬牙坚持，不能为此分心，因为——更多的过来了！ 手！手！手！！！巨大的手臂上长出了新的手臂，新的手臂上又长出手臂，无数手臂就这样重重叠叠不断增值，轻而易举就形成了数千条长达数百米的巨型手臂！圣安德烈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放在控制魔像上，在无数巨手的围攻中不断穿梭！ 别说攻击了，连躲避都要竭尽全力！科黛伊洛确实失去了不死性和因果逆转的能力没错，这种直来直去的靠数量和力量压制的攻击也确实比模糊又笼统的规则制定要好应付得多，但事实上——就算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暴力的“怪物”，科黛伊洛依然非常强！ “要用吗？要不要用！” 夏洛蒂捧着冥焰的手不断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手中之物正蠢蠢欲动！加入现在就让剩余的冥焰全爆发出去的话，加入把围攻他们的巨手全烧尽的话—— “等一下！这些东西烧掉再多也没用！会再生的！要用的话就留着攻击骨的本体！” “可是骨的本体——” 夏洛蒂焦急地看向骨的核心——那个被无数手臂包围的巨口！女人的嘴扭曲着，张合着，仿佛在高喊着什么充满诅咒的话语，但听不清——这是当然的！因为受到手臂的阻隔，他们非但无法靠近本体，反而越来越远了！ 沙沙沙—— 更多手臂涌了上来，圣安德烈不得不再次拉起高度，然而—— “上面——！？” “什么！？” 叽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黑色，成群的黑色物体在高空中盘旋！那是乌鸦，无数的乌鸦，每一只都有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和灰白色的眼睛，简直就像无数不幸的化身一样！鸦群中心不断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发生，是不是还有长达千米的光束划过虚空，那是钢铁之王！他正和科黛伊洛之肉化成的群鸦展开激烈缠斗，而且明显处于劣势！ 相当一部分乌鸦突然向下俯冲，如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色瀑布从天空灌下，一下子封锁了圣安德烈和夏洛蒂的去路！上面是鸦群，下面是无数巨手，四面八方都被包围！ “没办法了——夏洛蒂！用吧！” “知道了——呃！？” 许多暗红色的东西突然出现在魔像周围，仿佛无数层大网把魔像层层包裹！这是“肉块”，大量的肉块拉伸成仿佛神经细胞的形状彼此相连，层层叠叠，密不透风！鸦群和无数手臂同时撞在了这些肉网上，但令人惊讶的是这看似不算很厚的防御，居然承受住了不幸的夹击！ “呼……呼……两位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贺拉克图站在魔像的头顶，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状态还算不错。 ““贺拉克图！？”” “抱歉，支援晚了，不过我还以为你们一定会按捺不住，直接把冥焰用掉呢。” “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虽然刚才情势太紧急，差点就用了。” “明智的判断，不过……如果无法接近本体，反攻就无从谈起。” “你是怎么挡住它们的攻击的？” “你觉得呢？” 贺拉克图摊开手，晃了晃手中的——试管。 试管里装着的是少许殷红的血液。 “小蝶小姐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血皇之血是生命之源，若要对抗即死的不幸，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生命力极强’的肉体……如你所见，用于防御的肉质中都混入了皇血，所以才能勉强挡住，不过也挡不了多久了。” “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倒是有个好消息……” 贺拉克图指了指某个方向，夏洛蒂和圣安德烈看去，肉之网朝下的一部分变成了透明，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灰白色巨手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不停捶打在越来越脆弱的防御上，估计连半分钟都撑不到了吧？ 但是—— ——铮！！！！！！！ “瞧吧？自古以来，共同的敌人就是促使人类团结的最好工具。” 贺拉克图轻笑道，指向下面。 在那里，一道极为凌厉的剑光划过虚空，顷刻之间就斩断了上百只手！ “剑帝——！！！” 第815章 杀死汝爱（3） 数分钟前—— 铮！！！ 咔嚓！！！！ 锃！！！！！ 凌厉的剑光不断闪过，每一次都会斩断至少数十条手臂！尼德一开始还留有章法，但到现在几乎完全是乱砍乱切了，因为这些鬼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满地都是灰白色的糖稀一样的物质，一眼望去完全看不到尽头，至少把前线战场的大半都覆盖了！灰白色中不断冒出干瘦又扭曲的手臂，所有被手臂碰到的东西顷刻间就会崩碎成灰白色的灰烬，非常简单直接的攻击手段——正因如此才难缠！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越来越多的手臂被斩断，但尼德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他一剑之下居然只能斩断不到一百只手，这其中没有放水，每一击都是极为认真的，但为什么只有这种程度？这些手臂的性质和有生以来见过的任何物质都不同，就像是需要电子中和的空穴，就像需要酸中和的碱，不能以单纯的“强度”“防御力”来衡量！ 而且—— “这破坏力是怎么回事……” 最初，他的左脚脚踝不慎被第一只出现的手抓住了，作为四骑将，他的肉体强度当然是顶尖的——即使如此，他的左腿也立刻变成了废掉的状态，左脚整个都变成灰白色残渣消失！现在他不得不跛着一条腿，单独用右腿支撑自己的行动！ 如果现在遭到至高者围攻的话就头疼了。 但所幸，他们的处境和自己一样。 “什么东西啊这是！！！” “不好——消灭——” 这些手的攻击是不分对象的，不论是血狱方还是同盟军方，全都遭到了无差别攻击！拜此所赐战斗也被强行终止了，每个人连自保都很困难，更别提继续战争了！那些无智能的战争用血兽们是最先遭殃的，它们不知为何对这些手的反应十分缓慢，许多大型血兽都被无数手臂抓住，往满地的灰白色物质中拖！ “啊啊啊啊这些东西好恶心啊！！！” 紫红色闪电闪过，将一条条手臂击碎，但凛华依然处于绝对的被动！毕竟她最擅长的是肉搏，但这些手臂明显不是能直接用肢体接触的，所以她只能放出一些不痛不痒的闪电来回躲闪！ 现在最前线的战场已经是崩垮状态了，战斗无法继续进行，每个人都为了自保各自为战，但这或许是好事？如果这次同盟军的总攻击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了了之个鬼啊！如果不尽快解决完这些“手”的源头的话所有人都要一起完蛋！ “凛华，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撑多久？” “要多久就有多久！” “……好吧，我只当你不是在逞强吧，我去去就回！” 说着，尼德深吸一口气，庞大的力量注入巨剑，然后狠狠劈下！ 轰！！！！！！！！ 一直线的灰白色全被劈开，虽然立刻就开始恢复，但尼德已经先一步冲出——冲向那篇黑暗虚空之中！ —————————— “剑帝——！！！” 圣安德烈先是吃惊，然后第一次忍不住嘴角上扬！确实如此，科黛伊洛的骨和肉已经波及到前线战场了，不论两方人马杀红眼到了什么地步，此刻都必须以这边为优先了！剑帝看上去也有所疲态，但他的战斗力还是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强了太多！ “对了，那个，小蝶呢？” 夏洛蒂忽然问道，只见贺拉克图却不见小蝶，莫非—— “放心，她还算平安，虽然非常疲惫，正在上面战斗呢。” 贺拉克图忍不住苦笑，小蝶确实太累了，向科黛伊洛灌注力量，而且还强行在大爆炸中保护大家，按理说她现在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才对。但小蝶是充满傲气的，她给自己灌了好几瓶血皇的精炼血液，硬是逼着自己重振旗鼓。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重振旗鼓，然后等待，等待机会的到来……” 说着，贺拉克图看向下面的尼德。 尼德的表现堪称勇猛非凡，圣安德烈用魔像释放的全力一击都难以斩断哪怕一条手臂，而尼德周身每次剑光亮起就有近百条手臂断裂！尼德就这样用一条腿一路突进，速度越来越快——并不是他想行进这么快，而是决不能停下！手臂的再生速度比被毁的速度快得多，而且每次尼德编织出剑光的海洋，手臂的不幸就会将其摧毁，纵使有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也难以发挥！ “难道我们就看着剑帝一个人孤军奋战？” “当然不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 “等待时机进行最后一击？” “那当然是必要的，但我们还有更该做的事。” “比如？” “逃。” 贺拉克图指了指周围，刚刚一直在看尼德的圣安德烈和夏洛蒂这才发现——贺拉克图制造的一层层肉之网构成的障壁已经极为薄弱了，不超过半分钟就会被彻底毁掉！ “准备好了吗？” “好了！” “诶诶——！？” 不等夏洛蒂反应过来，魔像就金光大盛，而剩余的肉之网猛然收缩裹在魔像外层！二者的结合似乎产生了叠加效果，魔像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飞出无数巨手的包围！但情况依然不利，尼德的行动并未真正减少手的数量，他们依然需要在手的重重夹击中奔逃！ “我们怎么办！”夏洛蒂已经彻底急了。 “剑帝的体力也是有限的，他虽然能开出一条路，但应该不足以毁掉科黛伊洛之骨！”圣安德烈也脸色阴沉，“我们要行动的话就趁现在了。” “没关系，剑帝只要能开出一条路就行了……” 贺拉克图看着远方的科黛伊洛之骨的本体，微微眯起眼睛。 “根据小蝶小姐和泽拉赫小姐所言，冥焰确实是‘连血皇的生命都能烧毁’的特殊物质对吧？” “呃，是的……” “如果是的话，那它就是击破骨的本体的最佳武器，但是需要一个时机。” “时机？你是说等剑帝到达骨的本体？” “我们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搞不好连他都撑不到那个时候，我们需要契机，夏洛蒂女士——” —————— “夏洛蒂……” —————— “！？” 夏洛蒂突然打了个哆嗦，在魔像中四处张望，但看到的只有包围过来的无数巨手而已。 她感觉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并不是用耳朵，这声音……仿佛是直接出现在大脑中的。 “夏洛蒂……夏洛蒂女士？你怎么了？” 贺拉克图摇了摇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迷茫。 “你们……没听到吗？” “什么？” “我刚才听到了……” ———— “夏洛蒂……夏洛…………” ———— “又听到了！！” 夏洛蒂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按着自己的额头，就像在拼命回想什么。 “我听到了……有人……是‘他’……‘他’在叫我的名字！” —————————————— “或许我的担心只是多余……” 钢铁之王一边不要钱一样把聚变爆弹当豆子撒，一边对距离自己不远的那个少女说道。 “……你能来支援我当然很开心，但我觉得你应该远离战场休息一下，你之前已经过度透支自己了。” “哈！你这么关心别的女人，不怕你家那个老萝莉吃醋吗！？” 小蝶一边大吼着回嘴，一边把无数光弹向鸦群倾泻，她看上去明显满是疲态，但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凌厉了！ “别扯这些无聊的！” 钢铁之王姑且回了句嘴，但他也知道——小蝶这是在通过大吼、斗嘴、激昂的说话方式强打精神。她现在就想早已突破极限体力透支的长跑者，只要不停下就能继续跑，但一旦完全停下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而且——科黛伊洛之肉也不会给他们喘息之机。 “““““““““叽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鸦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目标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于是它们的数量也相应增多——并不是乘二翻倍，而是呈指数往上翻！周围一片黑暗并非因为这里是黑暗的虚空，而是因为群鸦已经彻底遮蔽了周围的一切，钢铁之王和小蝶连互相感知到对方都很困难！ 这时—— “等一等……” 小蝶忽然皱起眉头，然后——停止了攻击和防御。 “喂！你干什么！？” 钢铁之王大惊，难道这女人想自杀吗！？这无尽的群鸦只要碰一下就会受到不幸的大量伤害，如果毫无防备身处其中的话—— “你看，它们样子有点不对劲。” 咕吱—— 咕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这些丑恶的飞鸟们忽然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它们虽然依然试图围攻小蝶和钢铁之王，但动作明显变迟钝了，原本那凌厉的飞行轨迹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此刻的鸦群就像一堆得了病的瘟鸟，不论是个体的攻击力还是作为群体的团结度都大大下降！ 而且…… 小蝶背后的蝶翼忽然放大，一个巨大的金粉色光球汇聚，然后砸向鸦群！光的洪流把数十万只乌鸦吞没，它们全都在光流中消失于无形！但这并不算什么致命打击，从刚才的战斗来看，一次性消灭十万、百万乃至千万数量级的乌鸦都几乎不会对它们整体造成显著影响，因为群鸦的再生速度实在太快了。每杀掉一群的同时，科黛伊洛之肉就会分离出更多的乌鸦。 然而这一次—— 轰！！！！！！ 爆炸过后，明明只是杀死了几十万只乌鸦，鸦群中居然出现了明显的缺口，而且填补的速度非常缓慢！ “‘肉’的再造速度下降了……？” 第816章 杀死汝爱（4） 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哀嚎。 有人陷入了危险。 有很多人陷入了危险。 其中大部分人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 少部分人对自己而言似乎有点关系。 这少部分人中的两人对自己可称得上重要。 而这两人中的一人，对自己而言……不是重要，而是非常重要。 需要思考点什么。 需要做点什么。 需要付诸行动。 需要做出决断。 就现在—— 但是要如何行动，要怎么行动，或者说，有什么事是自己才能做到的？ 有什么事，是在它的“内侧”才能做到的？ 为了让肉和骨可控化，对其赋予兼具生与死的的性质，这样才能让其正确存续。 这个存在有个矛盾。 要掌控不幸的话，就必须要克服一个矛盾。 “如果不幸对于一切存在都是平等的，怎样确保不幸的掌控者不被自己的不幸杀死？” 哪怕制定了“不会死”的固有规则，这条规则或许也会因为不幸而失效，就算任何人都无法杀死它，它也很可能被自己杀死。如果不死性因为一些意外消失的话，那就更是如此了。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消除所有隐患，那位大学者为它的存在添加了一剂辅料，就像把切好的萝卜扔进高汤一样，简单粗暴地把他融了进去。 确实简单粗暴。 但也十分有效。 前提是，这男人需要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老老实实地”。 所以—— ——————————— 尼德一路突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斩断了多少手臂了，但数量还是那么庞大，一眼望去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纯粹的数量和力量的压制，令人完全喘不过气的猛攻，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啊！？哪来的至高者吗？还是以前未被发现的新ragnarok级界兽？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胳膊被砍倒，无数胳膊又再生，他现在决不能停下，只要他一往前移动，原来所在的位置立刻会被再生的手臂封锁，一点退路都不留！尼德真的越来越吃力了，先前在战场上就耗费了大量体力，结果现在还要对付这些东西—— “呼……呼……啧……！” 控制节奏，掌控身体，把握现状，撑住，撑住，撑住！好的，把握住节奏了，需要逐渐适应，在种种不利中寻找有利因素，原来越能把握这无数的手的攻击节奏了！一开始完全处于被动的自己也能逐渐占据上风，这就是好的兆头—— “……不对！” 不是自己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而是这些手臂对付起来越来越简单了。 最初所有手都对着尼德围攻过来，迅速，凶猛，团结，有一致的目的性。 但现在，不知是不是错觉——并不是错觉，它们的攻击变慢了，势头也不再那么凶猛，运动轨迹有点乱七八糟的，更重要的是…… （比原来脆弱了，而且再生变慢了！？）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肯定是它的“本体”出了什么事，发生了某种异变，但那究竟是什么？尼德不知道，只要情况变得对自己有利就够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 “手变慢了！而且——变少了！？” 圣安德烈忍不住发出惊呼，围绕着他们不断进攻的手们的攻势明显没那么猛烈了！当魔像加速飞行时，稍慢一点的手甚至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上面和下面也一样……” 贺拉克图一手指了指地面的尼德，另一手指了指空中的小蝶和钢铁之王。尼德的进击速度明显加快了，每一次挥剑都能斩断成百上千的手臂，而小蝶和钢铁之王也不断逼近肉的核心，扭曲巨口和无数鸦头的堆叠都已经近在咫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矛盾所在！”贺拉克图轻呼道，“现在科黛伊洛的不死性已经消失了，这就产生了矛盾！不幸是‘平等的’，时刻散发着不幸的骨和肉也是与不幸最直接接触的存在，那么——要如何确保它们不被自己的不幸杀死？” “……是以撒拉！” “是的，夏洛蒂女士，珀尔利用以撒拉的成果，用他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特殊性质来钻空子……你刚才听到以撒拉先生的声音了吧？” “对！我可以确定！” “他醒来了，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醒来了！而且对骨肉的内部造成了干扰！这正是大好机会！快点跟上去，一起进攻！” 贺拉克图从魔像上一跃而出，背后的组织增殖成了如同飞翼的构造，速度居然比魔像还快得多！此刻，尼德、小蝶和钢铁之王都已经无限接近了骨和肉的本体，尼德咆哮着将斩击倾泻在无数手臂正中的巨口上，而小蝶和钢铁之王展开了不吝火力的狂轰滥炸！晚一点加入的贺拉克图伸展出无数触手，从生物层面对骨和肉展开破坏！ “你们是——！？” 尼德当然注意到了其他人，对他而言这群家伙全是不速之客，而且小蝶居然就大大咧咧出现在了他面前！？ “要算账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先把这家伙搞定了！” “啧——我知道了！” 血狱的两个最高层人物联手出击，虽然两人都是强弩之末，但释放的攻击依然毫不手软，他们全都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骨和肉不断扭曲着，它们越来越无力反击了，所有人都乘胜追击，但就在此刻—— 轰！！！！！！！！！！ 这是肉和骨最后的疯狂，是失控后的疯狂反扑！位于骨的核心的科黛伊洛的巨口不断发出凄厉的怒吼，而位于肉的核心的无数鸦头也疯狂蠕动着增殖，剧烈蠕动的两者都开始了急速膨胀，把接触到的一切都吞入自身！连空间碎片和自身受到的攻击也一样！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叽叽叽叽叽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肉的黑色和骨的灰白色融合了，无数鸦头的堆叠和扭曲的巨口融为一体，它们各自的形态已经完全失去了，只是一个黑色和灰白色混杂的、如同鬼面一样的巨型肉块罢了！它身上不断散发出灰色的烟雾，只是碰到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致命伤，所有人连靠近都做不到！ 内部的剧变和外部的强攻，再加上被自身所携带的不幸所压迫，骨和肉早已不堪重负了！但作为最后的挣扎，最后的疯狂，它还是顺从着本能的恶意行动，至少要和所有敌人同归于尽—— 第817章 杀死汝爱（终） 内部的剧变和外部的强攻，再加上被自身所携带的不幸所压迫，骨和肉早已不堪重负了！但作为最后的挣扎，最后的疯狂，它还是顺从着本能的恶意行动，发散最后的不幸，至少要和所有敌人同归于尽—— 圣安德烈的魔像载着夏洛蒂在更高处观望，他们本应也立刻加入战局，但没想到骨和肉突然产生了如此异变！虽然这也是它命不久矣的征兆，但这反扑实在过于猛烈了！无法靠近的两人只能在高处盘旋，寻找时机！ “夏洛蒂，冥焰——” “知、知道了！” 夏洛蒂手中已经是冥焰最后的本源了，她从中强行分离出一部分——这一团火的体积立刻缩小了近半！分出的一部分本源火焰在高空中铺展，化作黑色的火雨向骨肉的混合物洒下！冥焰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骨肉上，这体积巨大到无法计量的肉块居然因为这点量的火苗而抽搐连连，显然感到了极大的痛苦！ 但是—— “不行！从外面烧不掉它！！！！” 尼德的斩击，小蝶的光束，钢铁之王的轰炸，贺拉克图的触手，全都仿佛落入泥潭的石子一样没了声息！就连被寄予希望的冥焰也一样，如同污泥的黑色火苗只是在骨肉的表面灼烧，迟迟无法烧入内部！虽然能不断给予它痛苦，虽然能让它抽搐挣扎，但无法造成决定性的致命伤！ 怎么办？ 怎么办！！！ 眼看只差临门一脚了，居然卡在了最后一刻？尼德、小蝶、钢铁之王和贺拉克图更加卖力地进攻，但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而就在这时—— —————————— “这……里…………” —————————— “！？” 夏洛蒂又听到了！ 是他，是他的声音！他在呼唤自己，但是他在哪？真的在骨肉的内部吗？到底该怎么—— “喂，安德烈——” “这边！” 魔像骤然加速，绕了一个大回环向不断膨胀的骨和肉冲去！位于魔像胸口位置的圣安德烈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他紧盯着骨肉上的某一点，仿佛对于目标已经了然于胸！ “我也听到了，以撒拉！真的是他的声音！！！” “你也听到了！？” “他在呼唤我们，他还有意识，他——他在引导我们对付骨和肉！” “可是该怎么做！？” —————————— “火……准备好……火…………” —————————— 火！？ 指的是——这个？ 夏洛蒂看着自己掌心中捧着的所剩不多的冥焰，最后还是要用它吗？可是明明没什么显著效果—— 魔像不断加速，距离骨肉越来越近！灰色雾气中浮现了无数科黛伊洛扭曲的脸向他们袭来，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小蝶对着他们大喊，好像在说“你们疯了吗”—— “抓稳！” 但圣安德烈依然在驱使魔像加速！他们不断以极为惊险的角度避过灰雾的袭击，在狭窄的夹缝中来回穿梭！魔像的手、躯干、翅膀、甚至头部都不知多少次擦过灰雾了，现在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崩解，从末端开始分解成无数细碎的微粒！魔像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以极大的痛苦反馈到圣安德烈身上，明知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压迫精神和肉体，不断加速，直到—— “就是这里——！” 穿过最后一层灰雾，此刻的魔像只剩下凄惨的骨架部分，无法再飞行的它失速坠落，下方就是那不断蠕动膨胀的骨肉！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骨肉发出模糊不清的呐喊，无数张科黛伊洛之口浮现在这巨大的肉块上，无数的手臂从肉块上冒出，无数的鸦群向他们飞来！但圣安德烈已经完全透支了，他连操控魔像都做不到了，而夏洛蒂咬紧牙关，把捧着冥焰的右手向前伸出！漆黑的火苗在她手中越烧越旺，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到了这里又能怎样呢？冥焰无法造成有效伤害，难道非要拼个同归于尽不可？但自己连和它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逃不掉了—— 夏洛蒂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和心都一片冰凉，眼前只剩下不幸的死亡，已经无法再前进了，无法再逆转了，再也无法穿越这最后的阻拦了！ 以撒拉—— 对不起，以撒拉—— 我没能把你救出来—— 对不起，爱丽儿—— 妈妈要食言了—— 已经，无法—— “——夏洛蒂！” 轰！！！！！！！！ 骨肉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无数的口发出凄厉的嚎叫，手臂萎缩，群鸦坠落，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们确实穿过了最后的包围，直接撞上了骨肉的表面！现在的骨肉已经是只会吞吃周围一切物质的无底洞了，接触到它的瞬间就是注定的死亡—— 然而， 哗啦！！！ 就像海豚从海面跃起，溅起水花的声音。 骨肉的表面如同被打破的水面一样碎裂。 那个人从中现身了， 那个被无数污浊的灰白色物质覆盖的人， 身体的下半完全陷在扭曲的肉块中， 只有右臂和脸孔的一小部分还露在外面， 能看到他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 他就以这样扭曲又凄惨的姿态，拼尽全力向夏洛蒂伸出手， 夏洛蒂的心脏猛然被揪紧了，周围混乱的一切仿佛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和她终于找到的这个男人。 “以撒拉…………” 把这个名字轻轻呢喃出口的瞬间，自己的右手就被男人的右手握住了。 她甚至能感到他指尖的触感。 “你最终还是找到这来了啊，夏洛蒂……” 男人发出声音，他的手是那样冰凉，但夏洛蒂却感觉非常温暖。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像这样触碰你……” 男人的手指温柔地划过夏洛蒂的掌心，似在惋惜，似在留恋。 “以撒拉，我——！” “……如果，以后还能有机会就好了。” “以撒拉！？” 男人的手的触感消失了。 他毫不犹豫，猛然抽回了手。 在他收回的右手中，是原本被夏洛蒂捧在手心的，最后的冥焰。 “以撒拉！！！停下！以撒拉！！！！！！！！！！！！！！”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夏洛蒂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最凄厉的吼叫，她发疯般扑向以撒拉，但后者已经被无数灰白色的肉块拖了回去！夏洛蒂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追上去，但用最后一点意识强撑的圣安德烈从后面拉住了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骨与肉再一次把以撒拉吞入内部，但这次进去的不仅是以撒拉本人，还有那越烧越旺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听到了惨叫声。 这一瞬间。 几乎全边境战场的生物，都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科黛伊洛的骨与肉的惨叫声。 世界被染成了一片纯白。 “某个巨大的存在崩落了”——每个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震撼，宏大，惊人…… ……以及，微漠的伤感。 “呼……呼……呼……啊……啊啊……嗯？” 圣安德烈感觉自己仿佛是漂浮在失重的宇宙中。 大脑朦朦胧胧，意识恍恍惚惚。 他实在太累了，累到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勉强用门牙紧咬舌尖，靠着疼痛勉强让大脑清醒一点。 模糊的白光定型了，变成了有形的景色。 用力晃了晃头，甩去剧烈的酩酊感后，圣安德烈意识到自己正斜躺在地面上。 眼前是一个正在不断萎缩的、原本应该极为巨大的东西。这个灰白色和黑色混杂的巨大肉块，上面增生着乱七八糟的组织，这原本是“不幸的主宰者”的骨和肉的东西，失去了那层恐怖的面纱后也只是一大堆不可回收垃圾罢了。 用力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光线……黑暗虚空不再黑暗，变成了一片柔和而温暖的白。就在这白茫茫的光辉中，科黛伊洛的骨和肉迅速消解，就像把水果发霉腐烂的过程快进一千倍一样，再也无法复原了。 而正是以不断消解的残骸为背景，那一对男女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其一是衣衫破碎的女子。 其一是形态飘忽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类，只是一团人形的光的男子。 他仅存的肉体已经和骨肉同归于尽，他所剩不多的灵魂也被冥焰吞噬，现在存在于此的，仅仅是勉强能被成为灵体的残留罢了。 男子扬起手，抓住空间中飘散的黑暗，轻轻一抖，黑暗就转化为有实体的物质凝结在夏洛蒂身上形成了黑色的长裙，代替破损的衣服遮住了她的身体。他似乎还想帮她理好乱掉的头发，但他向她的发丝伸出手的瞬间，那柔光组成的手就穿过了她的身体，无法触及。 女子垂下目光，轻轻地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就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用垂下的刘海遮掩住自己泫然欲泣般的双眸。 以撒拉，与，夏洛蒂。 两人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站在那里。 以撒拉默默看着夏洛蒂。 夏洛蒂默默低着头躲避以撒拉的视线。 明明是这样的……这样的场景，圣安德烈却感觉一阵哭笑不得。 啊啊…… 真是，受不了这两人。 怕生的男人。 别扭的女人。 他还真有点好奇这样的两人如果组成了一个普通的家庭，过普通人的生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大概会很僵但也很有趣吧？ 不能让这俩人这么傻站着了——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圣安德烈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力气，虽然八成只是错觉。 ……嘛，也罢。 反正这就是最后了。 再努力一把，也是可以的吧？ 第818章 夏洛蒂 自己究竟幻想了这个瞬间多少次呢？ 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但她了解自己，太了解自己了，所以夏洛蒂知道的——不论在脑内把这一瞬排练多少次，自己都一定会搞砸的。 “……” 只是看到他，泪水就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只是看到他，胸中的感情急速膨胀。 正想着怎么发泄这股情感之时——又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破了，头发也乱了，出发前的精心打扮全白费了，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不成体统吧？然而就在她想着如何掩饰这丑态时，这个男人却抢先行动了，给她造出了新衣服，还试图用什么也握不住的灵体的手帮她梳理头发。 ……这算什么？ 事到如今还做这样的举动，这算什么？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 那个词夏洛蒂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她只得垂下目光，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液体流下。 “夏……” “……” “夏洛蒂，我…………” 以撒拉似乎想说什么，但也是欲言又止。夏洛蒂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了，感动，悲伤，愤懑……种种情绪几乎要把她的大脑蒸发了。她希望以撒拉说些什么，希望他再做些什么，因为恐怕真的没时间了……但她又害怕以撒拉真的要说什么，总觉得他开口的瞬间就是结束的瞬间。 正在这时—— “哟，杵在这干啥呢，你这社交恐惧症。” 意想不到的援军出现了。 圣安德烈突然出现在以撒拉身后，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当然，手直接穿了过去。圣安德烈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耸了耸肩。 “瞧瞧你，到头来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我一开始就劝你别搞什么死灵魔法，你还不听。” “安德…………？” 以撒拉这由光粒组成的、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看向圣安德烈，似乎皱了一下眉头。 “死灵魔法是……是很美妙的，里面有很大的学问，你……肯定是不懂的。” “切，在学院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现在怎么还是这句话？这种魔法倒也真适合你这种阴沉的家伙。” “阴沉什么的……” 以撒拉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圣安德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手又穿过去了。夏洛蒂一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但现在……看着这两个老朋友的互动，她仿佛依稀窥见了当年他们青春时代的影子。 “不过啊，以撒拉，就算是你这种阴沉又社恐的家伙，也该知道有些事情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做吧？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嗯。” “所以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你的好老婆都到跟前了，给她点表示啊！”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你……” “还在意我干啥？快上啊！” “嗯……” 以撒拉又看向夏洛蒂，这次他的眼神不太一样了。而圣安德烈就站在他身侧，手放在他的肩膀位置，仿佛在为他打气。 “…………夏洛蒂？” “…………嗯，终于注意到我了啊？” “呃，抱歉……” 以撒拉挠了挠头，但随即意识到一个幽灵挠头似乎怪怪的，又立刻做罢了。 “我……我感觉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嗯……” “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我知道的，因为……我也一样。” 夏洛蒂又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我一直在想，见到你之后第一句话要对你说什么？你会高兴见到我吗？你会对我很冷淡吗？你会急着向我道歉吗？诸如此类的……越想，就越犹豫，就越发觉……我对你究竟有多在意。” “…………” “来之前我跟爱丽儿发誓了，发誓一定会带你回去，一定会让三人团聚，一定会……再一次，和你生活在一起。” “因为一个少女不能没有父亲？” “这当然是个重要原因，但是……也因为……” 夏洛蒂顿了一下，她轻轻伸出手，轻触着灵体的胸膛。 “……一个妻子，不能没有丈夫。” 这句话中混入了些许哭腔。 她哭了。 明明在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明明努力绷住表情，明明……想表现得坚强一点的，明明不想对他显露软弱的，但是…… “果然，我……还是很伤心……” 她把头靠在灵体的胸口位置，哭着，啜泣着，泪水大颗大颗滴下。以撒拉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的手轻轻拂过夏洛蒂的头，虽然无法触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动作非常轻柔。 “以撒拉……我真的……很想你啊……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呢……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这样的……” “我一定是个……古怪又……贪得无厌的女人吧？收获的幸福越多我就越贪婪，消除仇恨之后我就想找回爱丽儿，找回爱丽儿之后我又想找回你……而现在你就在我面前了……我却……” “我……只是想和你，和爱丽儿一起……一起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只是这样……” “你呢？以撒拉？”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洛蒂猛然抬头，盈满泪水的红肿双眼与以撒拉对视，这次以撒拉没有躲闪，而是与她直接对视。他沉默着，酝酿着，思考着措辞，但随后又放弃了，仅仅是顺着感情把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如果一定要下一个定义，一定要贴一个标签，一定要得出一个结果的话，那就是……” “呐，夏洛蒂，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我越来越在意你的存在，明明过去我从不会你这样的生者产生留恋的……” “我惧怕生者，我亲近死者，但你不一样……你……因为你……” 以撒拉说道这里又中断了，但这次不是因为词穷。灵体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抑制着什么一样。 “……就是因为你，我开始变得……不那么抗拒生者了。” “因为你，我开始觉得……如果能到阳光下生活的话，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因为你，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孑然一身，我觉得……自己第一次有了家人。” “因为你，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丈夫，是个父亲，虽然我什么也做不好……” “因为你，我才会……思考那些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对不起，我……是我毁了你的人生，是我搞砸了一切，如果我一开始——” 抱！ 夏洛蒂紧紧抱住了以撒拉，生者的肉体与死者的灵体重叠，这一瞬，他们仿佛真的触碰到了彼此。 “够了。” “这样就，可以了……” 夏洛蒂依然噙着泪水，但她终于露出了微笑，十分悲伤，但也十分幸福的微笑。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啊。” “夏洛蒂……” 以撒拉的灵体也终于浮现笑意，他伸出双臂，环过夏洛蒂的身体，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与她紧紧相依。 “终于能像这样拥抱你了，夏洛蒂……” 他的身体化成了无数光粒，人类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四肢、躯干、发丝都融在了白色的空间中，唯有那双混合着伤感与幸福的双眼是那样清晰。 “请继续活下去吧，我亲爱的。” “和爱丽儿一起，好好活下去。” “回去后代我向爱丽儿道个歉……告诉她，我爱她……” “不要追寻我的足迹，也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今后……我只能在记忆的一隅，继续守望你们了……” “真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 然后，连他的双眼也消散在了光芒中。 夏洛蒂伸出手，她一瞬间想要捞起散落的光粒，但这些光只是在她指尖上徘徊了片刻就从指缝间溜走，永远消失于虚空。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10/71b89f59-1155-4533-8d38-a0c7a680fef6.jpg[/img] 渎神的魔王，尸之贤者，终于完全消失了。 去向了他早该去往的地方。 “永别了，我最亲爱的……” “这次，真的是……” “永别了……” 夏洛蒂呢喃着，伫立在原地，久久地看着消散的光芒，看着刚刚以撒拉的灵体所在的位置，无法移开目光。 那些心中翻涌的，即将溢出堤坝的感情，此刻又全部回流进了她的心房。那些预想中的彻骨的悲伤、极度的哀思、歇斯底里的疯狂、痛彻心扉的伤痛……全都淡化了，只剩下淡淡的伤感和悠长的思恋。 她感觉心中的某个缺口被补上了，胸中的空虚被某种温暖之物所填满，仿佛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了她的心脏，仿佛有一对温暖的臂膀将她拥入怀中。 “啊……啊啊…………结束了呢…………” 精神的放松伴随着疲劳的涌现，她摇晃了一下就瘫坐在地，浑身就像瘪掉的气球一样无力。身体越是无力，心中那混在这淡淡哀伤的暖意就越是明显，这是逝去之人留给她的最后的印记。 “呐……我有好好送走他吗？” 她轻声问道，既像在问圣安德烈，也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你已经……非常好地，为他送别了。” 同样瘫坐在地上的圣安德烈回答道，他也一直看着以撒拉消失的位置，未曾移开目光。 “是吗？那就好……” “那就……好……” 说到这里，夏洛蒂终于支撑不住，斜躺在地上，在过度的疲累中陷入了沉眠。 而圣安德烈抬起手，对着虚空中那早已不在的人影挥了挥，轻声说道—— “……再见了啊，老朋友。” …… …… …… 虚空陷入一片沉寂。 只剩下高悬天空的科黛伊洛之灵，依然散发着幽蓝色的荧光。 —————————— “呼……呼……呼啊…………” 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上，将白花染红的血泊之中，两个人在此对视。 秋米拉俯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提耶拉，眼神无比的复杂，而后者依然带着轻佻的笑。 “……将军了，提耶拉，你这混蛋！” “将军？喂喂，汝至少要把吾宰了才能用‘将军’这个词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动手啊？” “…………” “动手吧，吾之半身，用这悲悯之刃。” 第819章 行刑者们（上） 一直以来，提耶拉都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人会惧怕死亡呢？ 每个人都怕死，平时说到死的话题时就会表现出嫌恶，真的面对死亡时全都慌得不行。他们哭喊着，惧怕着，奔逃着，简直就像把开水倒进蚂蚁窝……真是可怜、可憎又可爱。 就连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也是一样，面对敌人时总是要“宁死不屈”“英勇就义”“血战到底”这么表现一番。看上去很伟大很了不起，其实无非就是用大义之类的武装自己，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罢了。 为什么人类这么怕死——这是提耶拉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而且百思不得其解。 比起活着，明显是死后更轻松，毕竟没必要动也没必要思考了。虽然死后就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一点有点可惜，但只要生前享尽乐趣、不留遗憾，那不就没必要为此感到可惜了吗？ 所以提耶拉从不珍惜生命。 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和以撒拉那种“喜欢死亡、惧怕生者”的怪人不同，提耶拉只是单纯地无法对死亡产生恐惧罢了。硬要说的话，对她而言死亡的可怕程度也就相当于——“暑假即将结束但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完”这种程度。死亡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差到让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如果人会在一百岁时死亡，那就在死前的百年间活得开开心心就好。 如果人会在五十岁时死亡，那就在死前的五十年活出普通人两倍的乐趣就好。 如果人会在二十五岁时死亡，那么只要活出相当于普通人四倍的意义就好。 如果人会在明天死亡，那么就在仅剩的一天里把自己想做的事全都做一遍吧。 所以，死亡无需恐惧。 只要每一天都活得足够精彩，只要每一时都不留遗憾，只要每一分都能找到乐趣，只要每一秒都在享受人生，那么——就算死亡在下一瞬间就到来，那也完全没任何可怕的。 所以—— —————————— “——所以，吾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死亡产生恐惧，不论是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轰！！！！！ 无数锁链和荆棘相撞又分开，凌迟小刀和斩首大刀对撞又弹开，提耶拉因反冲力后退数步，依然面带嬉笑，而秋米拉几乎是被弹飞了出去！她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绚烂的火焰汇聚在她左手—— “莱瓦汀！” 热浪和火光如同孔雀开屏般从秋米拉身上爆出，一股股火焰向提耶拉横扫而去！然而提耶拉右手上显现出冰蓝色的寒光，那仿佛冰雕的折扇出现在她手中！ “卡俄涅！” 混着冰屑的龙卷风和火焰相撞，两者互相抵消的瞬间，爆出的水汽阻挡在两人之间！ （秋米拉！） “我知道！！” 大感不妙的莱瓦汀急忙提醒，秋米拉顷刻之间躲开，与此同时一整排沾满血腥和锈迹的刺枪从地面冒出，堪堪擦过她的身体！水汽散去，成千上万的刺枪以提耶拉为中心高速旋转，她的手指轻轻一点，所有刺枪立刻瞄准了秋米拉！ “吾和汝不同，吾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极刑魔王的存在，很早以前就接受了她的力量，幼小的身体和魔王的凶暴力量强行融合的代价就是——吾的寿命恐怕比泽拉赫还要短。” “你少把自己和妮儿相提并论！” “噗噗，那可是吾的自由——极刑穿刺！！” 刺枪全部破空而出，翠绿色的气流立刻在秋米拉右手汇聚成剑的形状，她一剑挥出，压缩的气流顷刻间爆发！ “翡翠！！！” 这猛力一击释放的风压将刺枪的发射轨迹吹得东倒西歪，但依然有许多刺枪直奔她而来！秋米拉高速挥舞着翡翠和莱瓦汀将它们弹开，但这也导致视野被短暂蒙蔽——这一瞬间，提耶拉已经和她近在咫尺！ “呀吼~吾之半身❤” “！？” 翡翠一剑斩下，但被卡俄涅的扇身架住！情急之下秋米拉又把右手的莱瓦汀向她刺出，然而提耶拉居然直接用左手握住了莱瓦汀燃烧的剑身！秋米拉能清楚地闻到肉的焦味，然而提耶拉依然表情如常，甚至饶有兴趣般看着自己烧焦的左手。 “啧啧，看上去很痛，但很可惜，吾早就没有正常痛感了。” “……没有痛感？” “嘛嘛，毕竟这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机能的丧失也是正常的。” “你不觉得悲哀吗！？” “好像是有点悲哀，但是，那又怎样？” 提耶拉不怀好意地一笑，这一瞬间秋米拉汗毛倒竖—— “碎颅~❤” “腰斩！” 轰！！！！！！ 两者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开，同时滚落在地！提耶拉捂着肚子晃晃悠悠站起来，她的腰腹部被开了个大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样子，后背部分的脊椎都收到了损伤！而秋米拉捂着头呻吟不止，头上的鲜血滔滔流下，她感觉脑子里仿佛装满了玻璃碴，稍微一动就头痛难忍！ “住手吧……” 她强忍着头上的剧痛，努力维持意识清醒，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道。 “住手吧……住手吧！我们在这像傻子一样斗来斗去根本没意义，我想做的只是‘找回妮儿’和‘阻止莱本托德’！我根本没必要和你起冲突，而你现在只是不停把自己往死里逼而已！极刑魔王的力量早就让你疯掉了！” “那又怎样呢，吾之半身？吾疯掉了？难道汝在同情吾？不，不不不，汝完全搞错了啊。” 提耶拉用焦黑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或许爱丽丝·布朗的力量使吾的寿命缩减到不足常人的五分之一，但吾也因这股力量获得了相当于常人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乐趣，这可是血赚啊~汝不觉得吗？” “当然不觉得！” 秋米拉用力摇了摇剧痛的头，否定得斩钉截铁。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还有想要一直陪伴、一直在一起的人！和妮儿共度的时光就是我的宝物，即使她永远不在了，我也有连着她的份努力活下去的义务！” “噢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呼……” 提耶拉耸了耸肩，再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那么，吾问汝，汝希望泽拉赫被薇妮所得吗？” “当然不希望！妮儿应当在亲友们的守望和祝福中离世，根本轮不到莱本托德，莱本托德也不配得到她！” “那么，汝就只能努力抢先杀死薇妮了呢，如果不想让汝之所爱死于他人之手的话。” “你说什么——” “薇妮大概已经对泽拉赫起了杀心了，她和泽拉赫再次对上的话，薇妮一定会杀了她。” 提耶拉如此宣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秋米拉抿了抿嘴，才缓缓开口。 “应该……不对吧？不至于吧？既然莱本托德把妮儿视为战利品，视为自己价值的证明……她或许会狠狠伤害妮儿，但应该不会杀死妮儿吧？她应该会努力让妮儿活下去吧？这不也是她发动战争挑战血皇的动机之一吗？虽然不是主要动机……” “呼呼呼，吾之半身，看来汝对薇妮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啊……虽然看清了她的本质，但却没能完全看透她的行事作风……听好了哦？” 提耶拉舔掉朱唇上站的鲜血，用仿佛耳语的声音说道—— “薇妮是极端的自我中心，极端的利己主义——这没什么不好，但她的气量实在太小了。自我中心和蓬勃野心如果遇上足以容纳天下的大气量，那么很可能就会诞生一个叱咤风云的枭雄，但如果遇上了小人气量，那么……薇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看看泽拉赫带给了薇妮什么吧，薇妮为了她筹划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结果呢？心上人被抢走了，而且还成了自己失败的起点，为自己带来接二连三的麻烦，而现在这个人还追到她面前数落她，像教训小孩子一样训斥她……那么，薇妮会怎么想？” “毫不夸张地说，妮尔丽斯·泽拉赫，既是对薇妮最好的褒奖，也是她‘失败’‘耻辱’‘窘迫’的象征，就是这样微妙的两面性……哈哈，现在汝明白了吧？这两面性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泽拉赫的存在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已经远大于成就感了，汝觉得她会怎么办？” “她会…………” 听到这里，秋米拉已经止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了，把手从头上移开，再次握起双剑—— “告诉我！妮儿和莱本托德在哪！告诉我其中一人就行！马上！” “那是——如果吾拒绝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提耶拉哈哈大笑，迄今为止最大量的锁链以她为中心浮现，每一个锁链上都缠绕着张牙舞爪的刑具！不仅如此，一大团带着倒刺的锁链聚集在她右手中，伴随着一阵金属铮鸣声，那把传承自极刑之魔王的、明晃晃的杀器——悲悯之刃出现了！ “想找她们？那就来打倒吾啊！那就来杀了吾啊！啊啊，看看汝现在这眼神，汝终于认真起来了啊？让吾看看吧，被彻底逼急了的吾之半身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能为吾精彩的一生画下完美句号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第820章 行刑者们（下） 悲悯之刃。 看似朴实无华的小刀，却是传承自极刑魔王的，对单体敌人的最强武装。 提耶拉用完好的右手握着悲悯之刃，烧焦的左手握着冰扇卡俄涅，一步步逼近秋米拉。 “真是让人欣悦啊，吾之半身哟……” 极为凶恶的魔力波动不断从提耶拉身上散发，大量的魔力都集中到了她右手，这些魔力全都固化成冰冷坚硬的锁链，居然在她右臂的基础上组成了一条长近两米的大型手臂！更多锁链融入她手中的悲悯之刃，就像给它加装上作为延展的外壳一样，锋锐的刀刃从锁链手臂的末端延伸而出！ “要么请杀了吾，让吾有个爽到底的好结局……” 她俯下身子，压低重心，右臂高高扬起，这样的她就像一头闯入纯白花海的恶兽一样！秋米拉咽了口口水，她紧握住右手的莱瓦汀和左手的翡翠，紧盯着提耶拉那异常畸化的右臂—— “要么让吾杀了汝，让吾在死前添点乐子——来吧！！！” 轰！！！ 提耶拉身形一晃，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秋米拉也在这一刻爆发出大量魔力，风火双剑齐出，划出巨大的炎刃斩向她的右臂！悲悯之刃实在太危险了，不论强化到何种程度的肉体与其接触的话都会立刻崩坏，任何攻击和武装也一样！所以尽量避其锋芒，瞄准这右臂的话—— “——嘻！” “！？” 然而提耶拉在最后一瞬止住了右臂的动作，转而挥下左臂！卡俄涅的冰霜在极近距离下爆发，秋米拉情急之下催发了翡翠的狂澜，这两个以大范围攻击见长的武器，就这样在极近距离中对撞！ 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啊！！！！！” 冰之风暴在花海上爆发，冰寒的力量推着秋米拉飞了出去，尽管莱瓦汀在关键时刻放出了火焰防御，但她还是飞了几百米才落地！钻心的剧痛从浑身传来，但不能倒下，不管多痛苦都不能倒在这里！翡翠——糟糕！翡翠呢？翡翠不知被弹飞到了哪里，而她的整条左臂都鲜血淋漓，低温冻结了血液，伤口中还扎着冰的碎片，几乎完全没了知觉！ 而提耶拉—— “反应还挺快啊，吾之半身？呼呼呼呼……” 她依然站立着，但左臂的情况也和秋米拉差不多——她的卡俄涅也不知道飞到了那里，左臂上满是被翡翠凌厉的风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 “嘛嘛，双持什么的总觉得怪怪的呢，扔掉了也好——来吧！” 提耶拉脚一点地，爆发的飓风立刻吹起了漫天的白花，她仿佛慢动作般冲来，而武装着悲悯之刃的右臂挥下！ “啧——” 铮！！！ 悲悯之刃和莱瓦汀撞在一起，莱瓦汀剑刃上压缩的火焰爆发，居然让提耶拉后退了数步！然而莱瓦汀的剑刃上居然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虽然细小，但极为触目惊心！ （秋米拉！不要用我硬接那东西！） “抱歉！” “汝在跟谁抱歉呢？哈哈哈哈哈哈！！” 提耶拉挥舞着右臂，就仿佛一条锁链组成的大蛇一样掠过空间，悲悯之刃接触过的空间都被一直线切开！秋米拉只得不断躲避，一道道金属冷光在空间中不断闪烁，每次闪烁都会讲空间切分！战斗很快变成了拉锯战，面对提耶拉凶猛的追击，秋米拉不断放出一道道火球向她攻去，但全都被化于无形！ “只有这点能耐了吗！？” “当然不是！” 斩首大刀出现在秋米拉左手，在空隙间砍向悲悯之刃——但在接触的瞬间就碎成碎片！不仅是因为悲悯之刃的强大，也是因为左臂的伤带来的痛苦！一个个凶残的刑具不断被秋米拉具现，斩首，凌迟，五马分尸——但这一切在悲悯之刃面前根本构不成阻碍！ 这样的话—— 瞄准她的右臂自身攻击！ “让死敌坠入地狱之底吧——荆棘王！！！” （这不够对付她吧？还有什么计划？） （安静！我有个想法——） 无尽的荆棘汇聚到秋米拉左手，不断缠绕、压缩，眨眼间就构成了凶恶的巨骑枪！握住荆棘王的左手不断滴血，肉体的负担进一步加剧了痛苦，然而提耶拉—— “不够啊，吾之半身！” 就在巨骑枪成型的瞬间，飞射的锁链就贯穿了秋米拉的侧腹！一直提防着悲悯之刃的秋米拉还没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锁链就向她压来！她试图用莱瓦汀砍断锁链，但更多锁链捆住她的腰，将她向天空高高抛起——紧接着拽着她从数百米的空中摔向地面！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花海的中央完全碎裂，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大坑触目惊心，但提耶拉只是大笑着，继续具现出更多锁链向深坑正中的位置砸去！ “怎么啦？吾之半身？” “**成蜂窝啦？还是被摔成肉酱啦？” “可别让吾失望啊……” 停止了几秒—— 没有反应。 被无数锁链贯穿又被砸到深坑中的秋米拉一点反应也没有。 “嘛嘛……” 提耶拉耸了耸肩，右臂一挥，空间被撕开了狰狞的裂口，直奔下方而去—— “——！？” 这一瞬间提耶拉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猛然转身，悲悯之刃划出圆弧形的轨迹砍向背后！然而突然出现在提耶拉背后的秋米拉低头闪过，飞扬的长发有一半都被斩风切断，而她左手的荆棘王在这一刻刺出！ 然而提耶拉非但不避开，反而大笑着迎了上去！荆棘王擦过她的身体，腹部被剖开了一大块——但她几近崩坏的体内全都是锁链在支撑，无论怎样的重伤对她而言都是不痛不痒！然而秋米拉突然低喃了一声—— “……Ironmaid！” 喀嚓！！！ 巨大的铁处女突然出现在提耶拉背后，它张开的瞬间内部就爆出无数荆棘缠住提耶拉的手脚将她往里拉！但提耶拉也反应奇快，悲悯之刃闪过，铁处女被一刀两断，但这也造成了些微的，只是些微的空档—— “击碎它，荆棘王！！！！！” 巨骑枪呼啸而出，擦过悲悯之刃，正面撞在锁链构成的右臂上！一声刺耳的金属鸣响后，荆棘王和锁链之右臂同时碎裂，连带着悲悯之刃延伸出的刀刃也化为碎屑消失在空气中！提耶拉原本的右臂完全暴露了出来，而秋米拉的左臂因为反冲而彻底断裂了，但她眼中闪烁着极为坚强且残酷的意志，准备追加最后一击—— “将军了！提耶拉！” 然而—— “噗哈哈——那是吾的台词！” 咔嚓！！！！ 金属的鸣动声。 锁链右臂碎裂后，上面延展出的刀刃也消失了。 但悲悯之刃的本体依然被提耶拉握在右手中。 手起，刀落。 秋米拉的右臂从肩膀处被整齐地切断了。 而狰狞的伤口立刻从断面开始，向胸口和脸颊延伸！ “将军了哦，吾之半身！” 致命伤口从肩膀蔓延的话，脑袋和胸口这两大要害顷刻间就会碎成肉沫！提耶拉哈哈大笑，同时也略感可惜，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以自己的胜利结束了，倒也是无趣—— “哦？真的吗？” “！？” 然而，刚刚秋米拉被悲悯之刃切断的手臂，化为一团火焰消失了。 不仅如此，她的整个右半身都化为火焰消失，伤痕的蔓延仅止于火焰。 莱瓦汀为她披上的这层火焰的伪装被撕碎，代为承受了悲悯之刃的所有伤害，火焰消散后，她真正的右臂——那紧握着莱瓦汀的右臂终于露了出来。 “我再重新说一次——” 咔嚓！！ 炎刃斩下，绚烂的火焰化为凝固的剑刃，斩断了提耶拉的胳膊，那条握着悲悯之刃的胳膊。看似朴实无华的凶刃划出弧线飞出、落下，而提耶拉的右臂也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将军了，提耶拉！” 荆棘王的碎片再度聚合，形成了布满锋利倒刺的荆棘，对准了提耶拉的胸口，这一瞬间秋米拉迟疑了，而就在迟疑的这不到一秒间，提耶拉又伸出了尚且完好的左手。 （糟糕——） 本以为会遭到最后的抵抗，但提耶拉只是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弹了一下秋米拉的鼻子。 然后，扬起嘴角，露出嘲弄般的笑容。 “快动手啊，吾之半身？” “——切！” 咔嚓！！！！！！！！！！ …… …… …… …… …… …… …… …… …… …… …… …… “呼……呼……呼啊…………” 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上，将白花染红的血泊之中，两个人在此对视。 秋米拉俯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提耶拉，眼神无比的复杂，而后者依然带着轻佻的笑。 “……将军了，你这混蛋！” “将军？喂喂，汝至少要把吾宰了才能用‘将军’这个词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动手啊？给吾来致命一击啊？” “…………” “动手吧，吾之半身，用这悲悯之刃。” “………………” 秋米拉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掉在脚边的悲悯之刃。 明明是第一次握在手中，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目光闪烁了瞬间，然后弯下腰，把悲悯之刃抵在了提耶拉的胸口上。 “没错，就是这样，用力刺下去，呵呵呵……” “……在那之前，你至少告诉我——告诉我她们在哪！你是知道的吧？” “喂喂喂……吾可是真的不知道泽拉赫哪去了，大概正和血皇在一起吧？” “那莱本托德呢！？” “她的话——” “——不用找了。” 扑哧！！！！ 秋米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血和脑浆溅了一脸。 就在她面前，提耶拉的头被狠狠踏碎了。 轻而易举地，轻描淡写地，仿佛踩碎一颗石榴。 前一秒她头颅所在的位置是一只脚。 那只脚上还沾满了提耶拉的脑浆和碎肉。 顺着这只脚，秋米拉缓缓往上看—— “也真是够巧了啊，我才刚调整好身体状态，就有人来触霉头……” 薇妮·莱本托德俯视着她，露出了残虐的笑。 她看上去相当疲倦，状态十分不佳，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是最危险的敌人。 “真没想到，比起妮儿，先被我遇上的居然是你啊？” 第821章 咎由自取？ 数分钟前—— 大地被血液彻底染红，大量扭曲的血兽尸体遍布地面，白色花海的边缘已经成了鲜血四溅的坟场。在这之中，一个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水母的生物躺在血泊中，它的身体呈现奇妙的半透明状，上面变幻着仿佛宇宙星光的绚烂色彩。但现在这色彩正在迅速黯淡，形如伞盖的躯体和由大量空间收束成的触手也正在萎缩，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呼……呼……呼……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个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薇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喘息十分粗重，眼中也尽是疲态。 “你就这么喜欢恶心我吗……血皇啊……” 她抹了一把脸，擦掉溅在脸上的血迹，看向那个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巨大生物，皱起眉头。 “这东西也真是够难缠的了……” 被血皇秘密收服的宠物，Ragnarok级界兽，八阵，终于殒命于此了。 但薇妮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烦躁了。 她在手中汇聚力量，淡淡的光点浮现，这是接种自空蝉的力量——但光芒只是显现了一瞬间就变得不稳定起来。她恼怒地摇了摇头，挥手将力量散去。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特制的、专门用来盛装空蝉之力的病毒的数量已经锐减了，都是因为妮儿耍诈在她体内打入的疫苗，这让她对空蝉之力的控制大大减弱，就连击败这个原本就已经受了重创的八阵都要费尽力气。 而且这感觉…… 她能感觉到某个十分重要的存在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那是一直以来都和她隐隐相连的……是科黛伊洛吗？她应该还未完全被打败，但显然也遇到了非常麻烦的情况，是血小蝶那伙人吗？他们一定是用某种专门针对科黛伊洛的战术钻了空子，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科黛伊洛落于下风就是事实…… 全都乱套了！ 先不论同盟军战况如何——搞不好已经被科黛伊洛波及进去了——现在她连最强的战斗力都无法确保了！原本设想的科黛伊洛+空蝉联手对付血皇几乎是不可能实现了，何况自己暂时无法灵活操控空蝉的力量！ “呜……啊啊……啧……” 好累，好累，好累，为什么会这么累？不仅是肉体层面上的累，连精神也十分疲惫。感觉心里好乱，好堵，好难受，心乱如麻……只是一想到与妮尔丽斯对战时的情况，她就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握紧了。 悔恨…… 厌倦…… 不悦…… 憎恶…… 愤懑…… 各种各样的负面感情在胸中翻涌不止。 不断在耳畔响起的妮尔丽斯的话语更是让她不快。 “薇妮，我想让你‘理解’” ——理解？你能让我理解什么？ “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错的只有你这个白痴！我一直都是对的！胜利即是正确！ “你没有承载整个人界的气量，你缺乏引导整个人界的气魄”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难道是你说的算？你又懂什么？ “所以你现在只能挑起战争大搞破坏，努力让自己显得很了不起” ——这是我最正当的行为！我本来就有这个资质！ “就算你真的赢了，真的把疆域扩展到整个边境战场，我也不会认可你的胜利” ——你必须认可！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你依然走在错误的路上，你的胜利就永远都是无意义的” ——我的道路是正确的，我一定会赢到最后！我才是那个配得上王座的人！ “薇妮，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真的如此重要吗？” ——重要…… “求求你，薇妮，薇妮·莱本托德，请不要在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了，不要自取灭亡了” ——我…… “这是为了你好，薇妮” “——住口住口住口给我住口！！！！” 薇妮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大吼，仿佛她的声音真的能带给妮尔丽斯实际伤害一样，但这反而让她自己更不好受了。“她只是逞口舌之快”“她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动摇”“全是一派胡言”——薇妮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些该死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这算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因为这连嘴炮都算不上的狗屁说辞动摇了？别开玩笑了！ 必须找到她。 必须找到妮尔丽斯·泽拉赫，但是她在哪？难道现在依然在血皇的手上？很有可能！但就这么找到她的话，血皇肯定也在场，然后又会演变成“血皇拿妮儿的命威胁自己”的情况……但那又怎样呢？ 如果又发展成这样的话…… 如果不得不二选一的话…… 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恨意突然突破了心防，就像火山爆发的岩浆一样一路攀升，直到大脑！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这个被自己选为伴侣的少女，这个有幸获得了自己的爱的少女，非但不知荣幸，反而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地妨碍自己！妮尔丽斯和秋米拉，自己的失败就是起源于她们，自己的所有屈辱和不堪都是她们造成的，同样的失败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心中的天平一再倾斜，现在亲爱的妮儿给自己带来的屈辱已经远超她能带来的幸福了！ 既然这一步的话…… “那我恐怕‘只能’……不对，我恐怕‘必须’得宰了你了啊……妮儿……！！！” 此刻，薇妮眼中闪烁的，是真正的杀意。 下定决心的她向花海深处走去。 —————————— 一片黑暗之中的那一抹红色越来越鲜艳，蛛网状的裂纹也越来越明显，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大概用不了多久……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就能离开空蝉的体内了。 我十分担心其他人的情况，而且也不知道薇妮现在下落如何，但她一定已经彻底震怒了吧？如果我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直接杀了我——我有这样的感觉。但在这种地方烦恼再久也没有用，与其一直揪着心等待，不如好好调整状态——顺便陪这位前辈聊聊天。 “喔喔，所以你之后就失去了所有力量？原来是这样啊，看不出薇妮小妹妹还是个智将呢。” “她确实很聪明啦，虽然用错地方了……” 我把我至今为止经历过的一切说给她听，她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也算是……嗯……吃了不少苦头吧，薇妮似乎是参考的一个叫《发条橙》的作品。” “啊啊，那个我看过，毕竟是我老家地球的产物，原著和电影我都看了，是个好故事——啊，你先别说破，让我猜猜。” 烨手抵在下巴上歪了歪头，也不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动作还是刻意做给我看的。 “她就这样把人性强塞给你，把你从虫子变成了人类，还顺带矫正成了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人，对吧对吧？” “嗯呐，就是这种感觉。” “很辛苦吧？你才刚产生基本的善恶观念，就被全世界通缉，而且还有山一样的负罪感。” “确实辛苦……等等！对我发出全界通缉的不是前辈你吗？” “诶呀，好像是有这回事，”烨投降般举起双手，面带讪笑，“不过可别误会了，我可是帮你求情的那一派，我原话是‘抓到后把你带到我面前，不论死活’——啊不对，是‘尽量活捉’。” “…………我刚刚，听到‘不论死活’了吧？” “呃，抱歉啦，因为比较帅嘛~你想象一下，威严的大反派大手一挥，一句‘抓住他！不论死活！’的狠话一撂，是不是超帅超王道的感觉？” “你刚刚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定义成大反派了哦。” “你不也是主角吗？黑暗龙傲天·妮儿妮儿酱！” “我的黑历史就别提了啦前辈……”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不是田所也不是mur。” “诶诶？那是什么典故吗？” “是好孩子不该知道的梗……算了算了，你继续讲吧。” “嗯……” 虽然还是很好奇那是什么典故，但我还是讲了下去。 我遭遇的许多事情。 受尽折磨的事。 一直处在崩溃边缘的事。 眼看就要万劫不复的事。 被秋米拉在关键时刻所救的事。 和米拉踏上旅程的事。 情况一点一点好转，昔日的敌人变成盟友，昔日因为种种私欲聚集起来的同伴，也终于成了真正的朋友。 我讲得尽量简洁，想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但……大概我的心情还是浮现在脸上了吧？烨一直静静地看着我，没有插话，只是倾听。她想到了什么呢？把我和自己作对比？还是仅仅当故事听？ “……然后，我需要阻止薇妮，我必须阻止薇妮，所以我再次来到了漩涡中心。” 就是这样了。 “还真是曲折……比我那时候曲折得多也辛苦得多，哈哈，我突然有点庆幸了。” “别这么说……” “如果说我是从底层螺旋式上升，那你就是从顶层跳崖式下坠然后慢慢往上爬，看来恶魔的口味也变了啊。” 烨眯起眼睛，嘴角扭曲成了一个讥讽的角度。 这话与其说是给我听，不如说是给某个或许存在于此又或许不存在的人听的。 但是…… “不……我觉得，这和恶魔们没有关系，或者说……并没有什么必要怪到恶魔头上。” 我如此说道。 “…………” 这一瞬间，烨的眼神变了。 她眼中那足以将自己吞噬殆尽的阴霾突然膨胀，其中——或许是隐藏在她心底的恶浊的一面抬起了头，就像一头嗜杀的怪物般将我锁定。 “……你是说，我们落到这步田地，我们经历的一切狗屁事情，全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吗？” 第822章 亡命之徒 “……你是说，我们落到这步田地，我们经历的一切狗屁事情，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吗？” 她眼中那足以将自己吞噬殆尽的阴霾突然膨胀，其中——或许是隐藏在她心底的恶浊的一面抬起了头，就像一头嗜杀的怪物般将我锁定。 她忽然间动了杀意。 十分认真的杀意。 “很多事情我早已放弃了，我早已习惯于当一粒大浪中的泡沫，早已习惯在走投无路中自娱自乐，早已习惯屈从于命运……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是有些打从心里厌恶的东西的，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妮尔丽斯·泽拉赫？” “我的话……” 我是怎么想的呢？ 关于命运，关于人生，关于恶魔。 我是……怎么想的？ ——————————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漫天白盐汇聚成了数以亿计的盐柱，每一根盐柱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钻石一样坚硬，还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在这无数盐柱下，盐霜那白皙的手指向皓月，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蠕动—— “大盐渍。” 所有盐柱同时倾泻而下，皓月大幅度挥舞着长剑，她身后那纯白色的圆月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高空中形成了绚烂的月光之海！无尽的光之海浪迎向无数盐柱，两者的对撞堪比陨石撞击，绚烂的光芒更是让人难以直视！ “所以这和盐渍有啥关系吗！？” 气喘吁吁的皓月没好气地大吼着，同时一轮金银相间的满月从光之海中升起，在轰鸣声中撞向盐霜——当然被挡住了，盐霜一挥手就将其变成了巨型的盐圪垯，白皙的手指一转，盐圪垯就碎成了无数粉末！ 她兜帽下橙色的双眼看着皓月，歪了歪头，似在思索—— “盐渍……好听，也好吃……所以……取名字…………” “你没必要回答！黑月！！” 本来只是忍不住吐槽，结果这家伙还真回答了——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皓月一边把一枚巨大的黑色符文射向光之海！所有白光顷刻间变成了粘稠的黑暗，液态黑暗中爆发出无数只手，以仿佛洞穿了空间的速度将盐霜抓住！ 喀嚓！ 黑暗触手把盐霜捏得粉身碎骨，但那碎裂的尸体立刻变成无数盐粒！身后一声轻响，盐霜已经近在咫尺！它的右手变成结晶状的利刃砍向皓月，皓月立刻拔剑迎击，盐粒和白光相互融合又排斥，向四周迸发的冲击波把月海和盐柱同时撕碎！ “为什么…………” 皓月吃力地硬扛着盐霜的利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脑子有病还是怎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种时候斗来斗去？已经没意义了！有异常状况发生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战中盐霜造出的盐的总体积已经足以填满一片大洋了，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白色结晶，皓月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吃盐了。 “收手吧！再打下去也没意思！” “但……” “但是什么？” “但……是……血皇……让……这么做……” “……………………………………………………………………啊？” —————————— 轰！！！！ 强大的冲击力将千丈大地化作飞灰，龙王和咲舞同时被弹飞出去！堪比山脉的巨大质量和炫目的紫色闪电同时从高空坠下，连空间都被震得隆隆作响！龙王抢先调整好姿势，龙口大张，向咲舞吐出体积堪比一座山峰的炽热火球，她的身体立刻焦灼一片！ 但紫色的闪电冲天而起，闪电的波浪划破了空间，冲散了火焰，直直打在龙王身上！龙王在怒吼中坠地，与此同时咲舞也完成了烧伤的愈合，但她并没有再和龙王缠斗，而是向血晶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然而—— 轰！！！ 一个大火球砸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正要绕开龙王就飞跃而起落在她面前，情急之下咲舞一个上勾拳打在龙王巨大的下巴上——同时她的身体也被利爪拍飞了！ “你他妈有病吗！？” 咲舞从烟尘弥漫的大地上咳嗽着站起，眼中满是烦躁。 “那边出大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绝不是在这浪费时间的时候！我也是，你也是！” “想要杀死血皇——只有趁现在！”龙王也大声咆哮着，声震如雷。 “啊啊啊为什么跟你就是说不通啊！” 这家伙这么死脑筋的吗？搞不懂，但是—— “所以你就在这乘人之危吗？以豪杰自居的堂堂龙王居然也玩趁他病要他命这一套？眼看着烨要大难临头就过来掺一脚？真是个英雄啊！” 咲舞本以为龙王会反驳回来，然而…… “假如，这一切都是血皇的授意呢？” “……………………你什么意思？” 咲舞皱起眉头。 “是血皇的授意，或者称其为战书也行，反正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 “给我说明白！” 她一脚躲在地上，大地立刻被蛛网形的裂纹撕裂，龙王歪了歪头，似在玩味，似在斟酌。 “呵……好吧，说说也无妨。前些时日，血皇直接找到了我们，太过突然，以至于连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完全没做应战准备。” “你说什么！？” 前些时日……也就是前线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本以为那时候烨一直都窝在血晶宫里头，结果居然出去过了吗？而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 “然后呢？” “她跟我们说了一些事情，一些……相当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龙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有所指，“然后，她说到了自己的死，她明确地跟我们说了——她想试试被人彻底杀死。” “…………………………” 咲舞花了好几秒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随即眼中露出怒意。 如果龙王没在骗人的话——它也没必要骗人——烨就是还没放弃求死的念头，当初她自杀般前往更高元世界时就是如此，本以为把她从边境战场救出来后她就会老实点，安分点，收敛点，结果居然就是这样？还是说她另有企图？ “‘强大的外敌已经逼近到眼前了，你们想宰了我就趁现在吧，我随时等你们’——她是这么说的，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虽然一开始也觉得是陷阱，但现在看来还真有点意思……不过她也提出了‘条件’，或者说是‘建议’。” “……建议？” “‘我建议你们先把皓月和咲舞宰了’……真是有意思，对吧？” 第823章 以父之名（1） 时间倒回， 十分钟前—— 轰！！！！！！！！！！ 灌注了大量力量的维克特和科黛伊洛之灵硬撼在一起，魔力质变成的等离子体全部汇入维克特，在轰鸣声中向科黛伊洛释放全部力量！然而这全力一击居然被科黛伊洛单手接住，放射着无尽光耀的剑刃被半透明的右手紧紧抓住，难以进退分毫！ “天真……” 科黛伊洛露出冷笑，她身上的灰白色泽陡然增强—— “科黛伊洛！” 银蓝色的雷刃向她砍来，马格纳斯全身上下都爆出绚烂的电光，而所有雷电全都指向科黛伊洛！ “你也要参一脚吗，马格？” 科黛伊洛的左手稳稳接住雷刃，父女两人的夹击没造成任何效果！不仅如此，灰白色的能量在她双手汇聚的那一瞬间，马格纳斯的雷刃就顷刻间崩碎，他本人也被击飞了出去！灰白色的不幸化为粘稠的同色液体粘着在他身上，像附骨之蛆侵蚀他的身体！ “老头子！啧——” “——你还有闲工夫担心你的废物爹吗？” “姆……嗯嗯嗯嗯嗯…………” 科黛伊洛的力量奇大无比！她的右手紧抓着维克特的剑刃，不断使力，不断下压，而塞卓昂根本无法和如此巨力抗衡，膝盖离地面越来越近！ “真是把好剑，我的不幸都无法侵蚀它……但那又如何呢？拿上好爹爹给你的小玩具，我们的小公主就长大成人了？就能和邪恶抗衡了？就能拯救世界了？就不幼稚了？嗯？” “给我……闭嘴……！” “塞卓昂·海德里希，我可怜又幼稚的小侄女啊，离开了好爹爹的庇护你还剩什么？不过是个被宠坏的自大的孩子，‘天塌下来还有爸爸扛着’——你就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来和我对决的，这样的你能做到什么？” “那你呢！？” “……我？” “‘可怜又幼稚’？‘被宠坏的自大的孩子’？你他妈在说你自己吧！一辈子只能活在别人阴影下的废物偶然获得了神的力量就真当自己是神了？给自己披上一层疯子的皮所有人就必须无条件怕你跪舔你了？去你妈的吧！！！” 红黑色的恶魔之力突然灌入维克特，它银白色的剑刃顿时变成红黑相间，仿佛神话中恶神所用的魔剑一样！被恶魔之力武装的剑刃切裂了灵体的手，灰白色的手上出现了暗红色的扭曲裂痕！ “你和莱本托德就是他妈的一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两个最最下三滥的王！八！！蛋！！！！！！” 随着塞卓昂的反攻，她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魔法阵，一只指尖为巨剑的巨手从中显形，与维克特以完全相同的轨迹向科黛伊洛斩去！ “撕裂她，巴力之刃！！！” 灰白色黏浆被巨剑撕裂，斩风将科黛伊洛推出了百米之远！她飞出去的样子十分滑稽，但还不等她着地—— “撒旦的践踏！！！” 暗红色魔法阵再次笼罩了她，一直闪烁着暗红色闪电的青铜山羊蹄从天而降，将她狠狠踩向虚空构成的大地！红黑相间的光芒冲天而起，伴随着科黛伊洛的咆哮响彻这虚无的空间！ “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摇摇晃晃地爬起，面带诧异看着自己的身体，右肩到右侧腹被划开了一条红黑色的大裂口，而胸口完全凹陷了下去！物质化的不幸——灰白色黏浆不断冒着泡从中流出，就像灵体的血液一样！ “‘痛’……？好……痛？” 这是许久未体会到的“正常人的痛感”，一时间无法适应的科黛伊洛的表情完全扭曲了，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塞卓昂，仿佛在用眼神咒杀她。 “你……竟敢……！！！！” “她当然敢！” “马格…………？” 气喘吁吁的马格纳斯再次站了起来，他的衣衫破碎，其下露出的肉体——堪称惨不忍睹。人造的肌肉替代了原本老化的肉体，组织之间被微型触手和机械结构相连，金粉色的光晕蔓延其上，玛耶、马西阿罗、拜欧哈扎德和血狱的技术集为一体，仅仅是为了强迫这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继续活动下去。而匕首托利亚就插在他左胸，散发着绚烂的光芒，维持着整个系统的同时也不断把他往悬崖边上推。 “你也好，我也好，都不过是来自过去的亡魂，两个本该早已被时间的黄沙掩埋的枯骨在这里斗来斗去！塞卓昂她比你优秀得多，比我们加起来都优秀得多，她的话绝不会重蹈老一辈的覆辙！” 即使身体已经破败至此，马格纳斯的声音依然充满力量！他直视着科黛伊洛的眼睛，同时把手放在左胸，握住匕首的握柄——将它直接拔了出来！托利亚在他右手上闪闪发光，而左胸上的血洞并没有愈合！ “来自过去的亡魂？你说我？开什么玩笑！！！” 灰白黏浆一点点填满她的灵体，物质化的不幸将空壳注满，恐怖的能量压缩，压缩，不断压缩，然后——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比你们更强！！！！” 她的身影原地消失——然后瞬间出现在马格纳斯面前！重拳直接轰穿了他的身体，腹部被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但马格纳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用托利亚捅向她的胸口！托利亚是“不幸分散”的系统的核心，是扰乱不幸流向的根源，若作为武器使用就有直接扰乱科黛伊洛对不幸的控制的奇效！ “咕——！！” 胸口被刺伤的瞬间她就拉开了距离，即使如此构成她临时肉体的黏浆也翻腾了刹那，就是这一刹那——巨大的引力、几近绝对零度的低温和强磁场强辐射同时将她笼罩，塞卓昂的领域“星骸”就像液压钳一样将她捕获！ “死吧！！！！” 塞卓昂伸向科黛伊洛的手紧紧握拳，星骸中渗出的恶魔之力立刻将她团团包裹，然后以无法用物理单位计量的巨力将她紧压！ “混账！！！！” 但此时物质化的不幸已经恢复平息，压缩的不幸轰然爆发，将塞卓昂的领域整个挣开！破碎的暗红色力场化为无数碎片散落，但散落的碎片中又闪烁起了电光！刚刚还腹部还被穿透的马格纳斯从电光中现身，右手中的托利亚向科黛伊洛直刺过去！ 抓！！！ 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住了马格纳斯的右手腕，但马格纳斯的左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两者同时束缚住对方，不分彼此—— “塞卓昂！！！” “我知道！” 将维特克高举过头的塞卓昂已逼近到科黛伊洛身后，磅礴的恶魔之力缠绕在剑刃上，眼看就要挥下！然而科黛伊洛背后突然爆出大量的灰白浆液，组成了扭曲的手臂和诡异的鸦头向塞卓昂涌来—— “阿撒兹勒的羽翼！” 红色和黑色的羽毛层叠构筑的双翼将塞卓昂包裹，抵御了第一波最直接的攻击！紧接着双翼猛然展开，如同两支巨大的羽剑将黏浆劈开！塞卓昂在这一瞬间将距离拉近到极点，对着科黛伊洛的头一剑斩下！ 咔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浊的能量从科黛伊洛全身爆发，马格纳斯和塞卓昂被振飞出去，而科黛伊洛的身体扭曲着落在地上！这次两人很快重整态势，紧张地注视着科黛伊洛的状态，她挣扎着，一手捂住被开了个大口的脑袋，另一只手努力帮自己爬起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这个被浑浊的黑暗充斥的小世界——灵魂之座突然开始剧震，父女两人同时听到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凄厉吼叫，而科黛伊洛的灵体也像被电击了一样抽搐了起来！她嚎叫着，悲鸣着，这是她第一次在两人面前显露如此的痛苦！ “她这是……？” “呼……呼……她的‘骨’和‘肉’出问题了……甚至可能已经被毁了！” 马格纳斯气喘连连，经过一场又一场的连战，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之差了。塞卓昂一瞬间面露不忍，想要走到他身边，但被他挥手制止。马格纳斯勉强挺直脊背，紧握右手的托利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骨和肉被毁的话，她的彻底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灵体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所以她会……自灭？” “对，终于…………” 马格纳斯的嘴角第一次露出笑意，而就在这一瞬间—— 扑哧！！！ ——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 一条灰白色的细长的晶刺仿佛是凭空出现在空间之中，径直贯穿了马格纳斯的胸口！一大口鲜血顿时从他胸前喷出，唇角的笑意急转直下变成惊骇，而就在他和塞卓昂骇然的目光中，冷笑连连的科黛伊洛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我就在等这一瞬间……” 灵体的光芒摇曳着，似乎变得凝实了不少，散发的异样威压也更加强烈。 “你松懈的一瞬间……你真以为我是傻的吗？不过‘骨’和‘肉’算是可惜了……啊啊，怎样都好了，怎样都好了！自灭？无所谓——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了！距离我的自灭天知道还有多久，我只要在那之前拉着你们——拉着这该死的世界上的所有白痴一起下地狱就好！！！！！！” “科黛……伊洛…………！！！”咳着血的马格纳斯挣扎着，但他的力气仿佛被挖空了，一动也动弹不得！ “在那乖乖躺着吧，老马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啊，塞卓昂·海德里希，马格纳斯的女儿！” 而科黛伊洛大笑着，惨白的手抬起——直指塞卓昂。 “第一个，就是你！！！” 第824章 以父之名（2） “瞧瞧她，多可爱啊……” 女人把她抱在怀中，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端庄的面容富有典雅娴静之感，微卷的金色长发仿佛融化的黄金。女人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和慈祥，仿佛她怀里抱着的是整个世界。 “是啊，长得……跟你很像。” “比起我，跟你更像哦，你看她的眉毛和眼睛。” “嗯……” 旁边的男人也低头看着她，这是个非常帅气的年轻男人，高大，英俊，红瞳和白发更令他显得不凡。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触碰被女人抱在怀中之物，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触碰这孩子。 “怎么了？你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只是……”男人垂下目光，“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这种事，我……一点经验也没有。” “要说没经验的话，我也是一样的哦，所以接下来才是我们要努力的时候。” “我知道，可是……”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为人父这种事，我以前想都没想过。我们能给她最好的条件和最优渥的生活，但……除此之外呢？我该怎么引导她？怎么照料她？怎么让她……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我能否但其这份责任？而且，她……”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她将来……会爱我吗？会尊敬我吗？会……把我视为骄傲吗？还是视我为污点呢？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所以……很不安。” 面对踌躇的男人，女人只是露出了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慈爱微笑。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马格，只要你拿出真心对她，她也一定会把你视为骄傲的。相信我，你一定能成为她引以为傲的父亲。” 男人先是一怔，然后露出略显无奈的笑。 “哈……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呢。” 然后，他伸到一半的手终于动了，轻轻抚摸这孩子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世界上最最易碎的宝物。 —————————— （恩多利昂，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 （这次是真的要全力全开了，准备好了吗？） （如果你已经做好觉悟，那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塞卓昂！） “魔化！！！！” 恶魔之力包绕塞卓昂全身，仿佛无数倒刺和逆鳞组成的外壳将她覆盖，白发伸长至脚踝，双手双脚全都变成了极度锋利的利爪！溢出的恶魔之力固化成红黑相间的固体附着在维克特上，将它变成了形状狰狞的巨剑！ 还不仅如此—— “术渊——星骸！” 领域术渊展开，将散落的魔力完全收束起来，在塞卓昂背后组成了巨大的虚影！而伴随着领域的切换，模拟星间深渊环境的星骸将虚影武装，连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不止！ “马尔巴士之颅！” “巴尔的双臂！” “撒旦的践踏！” “阿撒兹勒的羽剑！” “路西菲尔的火炬！” 形如狮子的头颅与虚影的头部结合，缠绕着赤红雷电的双臂充填入虚影的双臂，青铜质感的巨型山羊蹄化为双腿，背后展开兼具神性与魔性的双翼，熊熊魔焰汇聚在虚影右手形成燃烧的火剑！ “你说，第一个就是我？从我开始？” 塞卓昂的声音中仿佛夹杂着刺耳的电流音，她的双眼闪烁着惊人的凶光，手中巨剑化的维克特直指科黛伊洛。 “随便你吧，不过你别想有‘第二个’了，你马上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音量陡然提高，宣战的话语在虚无的空间中隆隆回响，而科黛伊洛只是报以充满嘲讽的冷笑。 “那么……” 科黛伊洛的灵体一瞬间变得浑浊——并非是被某物污浊，而是诡异的如同纹身的花纹从她的左胸开始向全身蔓延。这花纹不是已知的任何体系的魔法铭文，随着花纹蔓延，她全身都变成了如同乳浊液的白色，看起来分外诡异。黏稠的灰白色液体从灵体的末端渗出来，在她背后组成了六条手臂，左三条右三条，就像一对畸形的翅膀一样。 明明是这样诡异的姿态，但塞卓昂居然无法从她身上感到任何令人作呕的“不幸”的波动，仿佛所有的不幸都被她收敛到了体内，仅作为能量供给成为她的一部分。此刻的科黛伊洛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不再四处泼洒不幸，不再用疯狂诅咒世界，她如同一块千锤百炼的钻石般坚不可摧。 “……来吧，塞卓昂·海德里希，马格纳斯·海德里希之女，如你所愿硬碰硬吧！”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话音未落，塞卓昂背后的魔像就轰然行动！燃烧着熊熊魔焰的火剑挥下，焰光化为通天彻地的斩锋向科黛伊洛飞去！而科黛伊洛背后的六条手臂陡然膨胀，仿佛要把整片空间碾碎一般向中间压缩，把斩锋碾得粉碎！飘飞的魔焰化为漩涡把科黛伊洛团团包围，塞卓昂瞬间出现在她面前，维克特向科黛伊洛当头挥下！ 轰！！！！！！！！！！！ 然而科黛伊洛不闪不避，直接用本体的拳头和维克特硬撼在一起，灵体的手上立刻爆出灰白黏浆，但她仿佛毫不在意！塞卓昂连续挥剑，以远超人类视觉极限的超高频率展开不间断斩击，每一击都用上全力，散射的冲击波震得空间隆隆作响！而科黛伊洛的手臂和维克特正面对撞，把她的攻击一波一波打散，甚至从正面压过了塞卓昂，她延伸出的六条手臂同时放射出白光！ “塞卓昂！小心！！！” 无力动弹的马格纳斯大吼道，这一瞬间六只膨大的拳头同时轰向塞卓昂——轰向她的魔像！高达百米的魔像立刻被轰飞出去，无法承受的塞卓昂也空门大开，科黛伊洛乘胜追击，一拳烙在了塞卓昂本体的胸口！ “呜咳——！！！” 明明只是挨了一拳，魔化的身躯的整个胸口都展开了狰狞的裂纹，塞卓昂更是咳出一大口鲜血！虽然有所心理准备，现在科黛伊洛身上凝聚的是最高纯度的不幸，挨上一下绝对很惨，但她也没想到这不幸竟是如此纯粹的暴力！ “怎么啦？可爱的小公主？这就要——哭着叫爸爸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六只巨拳连续击出，如此的迅速，如此的强力，塞卓昂的视野一下子被拳影遮蔽！她愤怒地大吼着，背后魔像再度活动！ “巴尔之臂，路西菲尔之焰啊——” 随着她的呼唤，魔像再度冲天而起，赤电盘绕的左拳和火焰燃烧的右手剑与漫天拳影对撞而去！震荡的空间不断发出悲鸣，接连不断的冲击加剧了魔化的负担，赤电和魔焰都变得越来越萎靡，而科黛伊洛越来越近！ 红黑相间的魔力球出现在塞卓昂和科黛伊洛之间，随着她一声令下连锁引爆！然而六只巨手拨开爆炸的余波，科黛伊洛身上甚至比塞卓昂伤得还重，灵体从头到脚都有大量裂痕，但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正如她所说——就算要死，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垫背！ “我再说一遍，塞卓昂——” 她举起手臂，大量不幸凝聚其上—— “——第一个，就是你！” 当！！！！！！！！！ 重拳锤下，这一拳释放的不幸足以让世界颤抖——但被挡住了！科黛伊洛把维克特横在胸前充当盾牌，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哦？” 科黛伊洛先是皱起眉头，然后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她噼啪一打响指，延伸的手臂之一就像弹簧一样压缩，瞄准的是塞卓昂的头！她没有任何掩饰的打算，仿佛就是告诉塞卓昂“我马上就要打爆你的头了哦”—— 轰！！！ 这是快到极致的一拳！拳路上的空间直接一直线崩塌，径直打在塞卓昂脸上——但这次也是一样的，塞卓昂用维克特挡下了不幸，尽管冲击的余波让她身上的魔化铠甲又碎了一层，但确实勉强挡了下来！ “原来如此……” “啧……！” 科黛伊洛的笑愈发玩味，她再度猛然接近，六条手臂扭曲着盘在一起，宛如龙卷风一般向塞卓昂扫来！这次塞卓昂没有硬接，她大胆地正面迎了上去，魔翼一振，她以毫厘之差闪过这一击，把距离缩短到极点！大量恶魔之力浓缩到剑刃上，巨剑向科黛伊洛的脸直接刺去——被她低头躲过了！然而塞卓昂也早有准备，刺出了一半的巨剑突然改变轨迹，向她的脑袋直线下劈，同时魔像也咆哮着挥下火剑—— “这样如何？” 啪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科黛伊洛突然双手虚合，灰白黏浆从她手中溅射出无数液滴，在极近距离下直接打在塞卓昂身上！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塞卓昂倒飞出去，这次她没能来得及用维克特防御，全身上下都遭到了重创！ “唔——！！！” （塞卓昂！） 只是一击，只是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一击而已，就能造成如此的伤害！而自己缺乏能有效反制她的方式——不，不是缺不缺乏的问题，关键在于时机—— “真是可怜啊，塞卓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科黛伊洛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防御我的攻击最有效的就是那把破剑，但它也是你唯一能对我造成有效伤害的手段，一味用它防御的话就只能被我压着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取舍？快点做决断啊，你这可怜的小白痴！” 第825章 以父之名（3） “防御我的攻击最有效的就是那把破剑，但它也是你对我造成伤害的最有效手段，一味用它防御的话就只能被我压着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取舍？快点做决断啊，你这可怜的小白痴！” “少废话！！！” 塞卓昂做出了出乎科黛伊洛预料的行动——她直接把巨剑向科黛伊洛投掷而去，同时她自己也向科黛伊洛振翅冲去！她的魔像整整缩小了一圈，巨量的恶魔之力全部融入她的身体，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科黛伊洛一伸手，两条手臂就狠狠向塞卓昂扫去！飞溅的灰白浆液像雨点般洒下，同时两只手臂都产生了质的变化，浆液状的灰白色物质凝固成了结晶态，纯度和危险度全都直线上升！而塞卓昂不闪不避，就这样直接逼近——的瞬间，魔像和她本体突然完全分离，闪过攻击之后从上下两个方向同时进攻！ “哦……？哈！小把戏！” 一边是本体。 一边是魔像。 一边是掷出的巨剑。 来自三个方向的进攻，每一个都倾注了全力。 但是—— “幼稚！” 延伸出的六条手臂全部结晶化，这是将一切“幸福”“幸运”“侥幸”的概念滤去后提炼的最高纯度的不幸！两条手臂以惊人的灵活性从侧面和掷来的巨剑撞击，一阵爆响后那双大手的结晶大片碎裂，但维克特也被弹开！与此同时剩下的四条手臂齐出，两只紧紧缠住了魔像，一触之下本就小了一圈的魔像的全身都开始剥落成碎片！最后的两只手直接向塞卓昂抓去，灰白晶体将空间封锁，无数晶刺像伞盖一样撑开，把塞卓昂完全包拢！ 然而—— “坐标确定——” 塞卓昂的身上突然漫出了白光—— “——闪烁！” 白光一闪，塞卓昂凭空消失在空间中，科黛伊洛的攻击落空了！就在同一刹那，前后几乎完全没任何时间间隔，刚刚被弹开的维克特上闪烁起了同样的光芒，塞卓昂出现在了巨剑的位置！她顺势将维克特握在手中，从背后挥剑向科黛伊洛全力斩下！ “我不是说了吗——” 然而科黛伊洛背后再度爆出了第七条手臂，如果说前六条是花瓣，第七条就是花蕊！而且上面布满了和科黛伊洛本体一样的诡异纹路！第七只手的速度比塞卓昂还要快得多，后者不得不临时改变架势，收住斩击，转守为攻！ “——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五只巨手同时将塞卓昂握住，她全身的恶魔之铠以惊人的速度剥落粉碎！科黛伊洛哈哈大笑，将所有不幸像塞卓昂注入—— “呵……” 然而，塞卓昂露出了嘲讽般的冷笑。 “你说这是‘小把戏’，是吧？” “……嗯？” 轰！！！！！！！！！！ 被科黛伊洛两条手臂紧紧缠住的魔像突然爆散成红黑色的光流，从巨手的指缝间漏过直扑科黛伊洛本体！红黑光束前所未有的明亮，它们在半空中交叠，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脸——和完全魔化的塞卓昂的脸十分相似，但更加恐怖，更加狰狞，这是不加掩饰的极端的恶意和暴戾，宛如要把“恶魔”这一概念完美诠释一般！灼灼双瞳放射着血光，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但里面不是喉舌或食道，而是幽深的、广阔的、浩瀚的、超出人智极限的、星间的可怖深渊的景色—— “在恐惧的深处灰飞烟灭吧——陨灭星渊！” “怎——！？” 恶魔之口如黑洞般张开，零距离之下根本不给科黛伊洛防御或闪避的时间，就把她整个人连同延伸的七条手臂同时吞入！科黛伊洛的灵体只是闪烁了一瞬间就被巨口中那浩瀚无际的星间之景吞没，七条手臂还未挣扎就被碾碎，握住塞卓昂的五只巨手也随之折断！ 巨口闭上，将科黛伊洛吞没的鬼面迅速消散——但并没有完全消失。红黑相间的光芒汇成了一个重复着膨胀和收缩的漩涡，就像把空间替换为薄纱然后拧成一团，十分扭曲和不安定。 “别挣扎了……！” 塞卓昂五指张开对着这个漩涡，然后手用力攥紧！漩涡立刻被压缩成了比人头还小的一小团，不断反复的膨胀和收缩也停止了，塞卓昂这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塞卓昂，这是……？” 无法动弹的马格纳斯吃力地问道，塞卓昂向他摇了摇头。 “这当然杀不死她，只是束缚和造成浅层的物理破坏，不过……也够她受了” 塞卓昂用力活动了一下臂膀，她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劈啪作响，体表的恶魔之铠几乎碎了一半，露出的皮肤上也满是鲜血。她一口气释放了过多的力量，即使是她，现在也感到了疲惫。 “我说，老爹……” 塞卓昂看向马格纳斯的眼中一瞬间有了不忍之色，她正想施以援手，至少帮他叠加一个治愈魔法，哪怕是稍微缓解他的痛苦也好—— “我怎样都好……要干掉她的话，就趁现在！” “……我当然知道！” 塞卓昂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一团小小的漩涡上，她的目光再度变得锐利，散碎飘零的恶魔之力全部汇聚于维克特。这把神剑变得更加庞大也更加狰狞，仿佛一块长度超过两米的烧红的金属，散发着惊人的压迫感和沉重感。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漩涡前，双手将维克特高举过头，和马格纳斯对视了一眼，就将巨剑全力挥下—— “——呃咕！？”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她要咆哮着把巨剑挥下的瞬间，喊声还未出口就被扼在了喉咙里。 比塞卓昂全力挥剑的速度更快，这只手——惨白的女人的手突然从漩涡中探出，闪电般扼住了她的喉咙！随着喉咙被扼住，塞卓昂就像中了咒缚一样动弹不得，诡异的灰白色从手与喉咙的接触部分向外蔓延！ “哈……我……不是说了吗？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扑哧一声，原本已经被压缩成人头大小的漩涡被从内侧撑开，科黛伊洛如蜕皮的虫般从里面爬了出来，她那由灰白黏浆构成的身体经过了严重的扭曲，那爬出来的样子就像一只惨白的大蜘蛛一样！但她还活着，而且充满战意和恶意！ “小把戏……小花招……小手段……好个海德里希的小公主，你也只会耍弄耍弄这些东西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扼住塞卓昂喉咙的手陡然爆开，浑浊的黑暗空间因震荡而破碎，塞卓昂被狠狠轰飞了出去！鲜血和恶魔之铠的碎片在半空中留下红黑色的轨迹，她闷哼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浑身上下都鲜血淋漓！ “还有什么招？还有什么把戏？使出来啊？尽管使——出——来——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手臂——越来越多的手臂从科黛伊洛背后冒出，个位数，两位数，三位数——转眼间数量就达到了破千之数！每一条手臂都长达百米，每一只手的前端都是结晶化的不幸，每一只手上都浮现着扭曲的脸孔，如此大规模不幸的生成和操纵更是加剧了她的负担，加速了灵的崩坏，但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咳……咳咳……妈……的……” 塞卓昂咳出嘴里的血，用维克特撑着身体站起来，面对着上千个固化的不幸，就连她的眼中一瞬间也闪过了恐惧！这个细节当然被科黛伊洛看在了眼里，她狞笑着抬起本体的右手，向塞卓昂的方向轻点了一下—— 咚！！！！！！！！！！！ 上千重拳之一呼啸而下，以仿佛贯穿了空间的速度砸向塞卓昂！她在最后一刹那翻身躲避，重拳擦身而过，仅仅是被余波冲击就令她身上鲜血四溅！不等她喘息，超过十只重拳就将她锁定，在科黛伊洛的狂笑中接连锤下！塞卓昂紧咬牙关挥舞着已经变回原本的长剑的维克特，勉强让第一拳偏离了轨道，现在能充当防御的只有这唯一的武器而已！每一次让剑刃和重拳对撞都让她大口咳血，每一次勉强偏离攻击都会大幅增加负担，仅仅是勉强撑过了十连击而已，塞卓昂就几乎被逼到了极限！ “咳啊……咳啊……咳……该死……的…………”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即使专门针对科黛伊洛的最强武器在手，这样对抗科黛伊洛之灵——灵肉骨中最强的部分也太过勉强了。在这由灵生成的独立的空间中，外面的人完全无法伸出援手，而且他们肯定也正在应付肉和骨吧？ “塞塞小公主看过来~现在是科黛伊洛小姑的数学小讲堂时间哦~” 科黛伊洛笑着，用仿佛哄小孩子的口吻嘲弄着，她再次抬起手—— “10的零次方是1，10的一次方是10，那么10的二次方是多少呢？聪明的孩子请举手~” “闭嘴，你这混——” “——答案是一·百·哦！！！”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一百——整整一百只凝聚了至高的不幸之力的重拳同时锤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连防御的可能性都没有！塞卓昂这一次真的爆发出了绝望的狂吼，但这极致的绝望也更加激发了她的凶性，反正都是战死，至少要在最后——反咬这混账一口！！！！ “让海德里希家的废物血脉——断绝于此吧！！！！！！！” “来试试看啊！混账！！！！！！！！” 漫天拳影降下，塞卓昂最后一次挥起维克特，在浑浊的黑暗中一跃而起，与重拳正面对撞—— —— —— —— 塞卓昂已经闭起了双眼，准备迎接死亡了。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睁眼一看，她径直从拳影中间“穿”了过去——不，不是穿了过去，而是科黛伊洛必杀的一百连击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诶…………？” 本以为是科黛伊洛在耍自己，然而视线前方的科黛伊洛也满脸惊讶。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两人同时扭过头，看向了——马格纳斯。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个男人已经把钉在自己胸口的结晶化不幸强行拔了出来，以自己的双脚屹立在地面上，那健壮的身体——经过所有新锐技术改造的“不易死亡”的强悍身体上布满鲜血和老化的皱纹，所有肌肉都呈现出了坏死的趋势。 而在他的左胸上深深插着一把匕首。 能够将不幸引流于自身的神器，匕首托利亚。 “塞卓昂，你专心进攻就好——” 他开口了。 尽管这幅身体已经如此不堪，他的声音也依然浑厚而洪亮。 “所有‘不幸’，所有‘伤害’，所有‘后果’由我来承担，放手一搏吧！！！” 第826章 以父之名（4） 你在说什么？ “专心进攻就好” 专心进攻？ “所有‘不幸’” 但是你呢？ “所有‘伤害’” 为什么？ “所有‘后果’” 认真的吗？ “由我来承担” 可是你怎么办？ “放手一搏吧” 凭什么？ 你凭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凭什么如此自作主张？ 你凭什么自顾自地命令我？ 你这么执着于“保护者”这个角色吗？ 你在侮辱我吗……我亲爱的父亲…… 你在——侮辱我吗！？ “你搞什么鬼！！！！！” 勃然大怒的科黛伊洛一挥手，三条手臂同时聚合成灰白色晶柱向塞卓昂直冲而下，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塞卓昂连忙闪避，但脚踝还是被擦过—— “！？” 然而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完全消失，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光洁如新，完全看不出任何新增的伤口！反观马格纳斯，他的身体猛然向右侧垮下——但他用右腿强行把身体撑了起来，而他的右脚已经鲜血淋漓了！ 这究竟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塞卓昂是知道的，她知道这究竟是何等的难熬，这是即使是她也会忍不住悲鸣出声的剧痛，但马格纳斯却强行绷紧五官，仿佛凝固成冰块的脸上维持着完美的无表情！ “喂喂……你……玩真的啊，马格？” 就连科黛伊洛都不禁面露异色，她的攻击会对人造成多大伤害她自己当然是最清楚的，就算马格纳斯动用一切技术，将自身的耐受能力提升到突破极限，也依然…… “住——给我住手！” 塞卓昂终于忍不住大吼了出来，她浑身颤抖着看着马格纳斯，嘴角不断抽搐，手脚都止不住颤抖！这是第一次，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如此的怒意，这是足以碾碎理智的极致的震怒！ “你他妈在侮辱我吗！？你是讽刺我离了你就啥也做不了了吗？你他妈以为你很帅？很酷？很牛逼？你装什么苦大仇深？我的‘痛苦’就由我自己担着，用不到你插手！用不着！！！你就——你就不能——不能……” 她的声音在颤抖，前所未有的颤抖，某种极为苦涩之物梗在她喉中，跳动着，蔓延着，一点点刺向心脏—— “就不能……先……顾好你自己吗？你明明……已经……已经！！！” 塞卓昂第一次在敌人——在自己厌恶和抗拒之人面前露出哭腔，她想要忍住，想要掩饰，但她连忍耐和掩饰的余地都没有！她的牙齿不断打颤，嘴唇颤抖不已，她努力伸出手，把手伸向马格纳斯，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恢复原状一样—— “碍事的东西！！！” 勃然大怒的科黛伊洛打断了塞卓昂，她化为一道灰白色的虚影疾驰而出，但目标不是塞卓昂，而是—— “等等——停下！！！” 五条手臂绞在一起，伴随着科黛伊洛的咆哮向马格纳斯挥下！塞卓昂也及时反应过来——不，不用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于意识行动了！她闪电般插到两人之间，挡在马格纳斯面前，把维克特横在身前挡下了这一击，但冲击的余波还是席卷了她全身—— “唔——！” 然而疼痛又是只持续了一瞬间，同时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塞卓昂背上！这一刻塞卓昂心神剧震，她颤抖着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马格纳斯鲜血四溅的躯体！新增的裂伤在他全身上下都刻上了扭曲的痕迹，大大小小的伤口如同怪物的噬咬触目惊心！ “停下……” “住手……” “别他妈自我陶醉了！快住手！” 马格纳斯对塞卓昂的大喊充耳不闻，而科黛伊洛怒极反笑，刺耳的笑声仿佛利剑狠狠扎在塞卓昂心脏上！ “到头来还是这样，还是什么都没变啊蠢货们！马格纳斯，你依然是个自以为能拯救一切的白痴！塞卓昂，你依然是个只会躲在好爸爸身后撒娇的废物！可悲！可怜！可笑！！！” “你错了。” “啊——！？” 马格纳斯开口了。 尽管他每说一个字就要用上全力，但他还是说了。 一字一顿，毫无迷惘。 “我依然是个白痴，这没错，我从以前开始就从未变过，我一直以来都是愚昧之辈。” 但是—— “塞卓昂是不一样的，她不会被过去束缚，她立足于现在，守望于未来，最重要的是——她比我们加起来都要优秀。” 这一瞬间，他和塞卓昂对视了。 两对同样的赤红双瞳。 一边燃烧着觉悟的火焰，而另一边浸透了深切的悲伤。 塞卓昂。 你是不一样的。 我们都是来自过去的亡魂。 我们都是本该早已淹没于历史洪流之物。 我们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未来从不属于我们。 但是，塞卓昂，你和我们不一样。 世界不属于过去，世界属于未来，而未来属于你。 这是深切的期望，也是微小的私心。 哪怕只有一点，我也想减轻你受到的伤害。 哪怕只有一秒，我也想让你看到为父者帅气的一面。 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成为能让你引以为豪的父亲。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这不是自虐，不是愚行，也不是自我陶醉。 这是觉悟。 背负一切的觉悟。 直面罪恶的觉悟。 直面牺牲的觉悟。 当倾尽了一切力量和智慧，体力、心力乃至运气都耗尽之后，最终能决定胜负的，就是觉悟的有无。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 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决死之战。 这是不称职的父亲给女儿上的第一节课，也是最后一节课。 所以—— “除了‘打败她，赢到最后’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 —— —— —— —— —— —— —— —— —— —— —— —— “——啊啊，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哽咽止住了。 颤抖止住了。 恐惧止住了。 而这份悲伤——也掺入了某种异质，从阴冷转为炽热。 除了‘打败她，赢到最后’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要想！！！ “给我咬紧牙关撑久一点，白痴老爹！！！” 轰！！！！！！！！！！！！！ 此身所受的一切伤害，全部由他人承担。 所以—— 不必防御，不要想着防御，没有防御的必要，也同样无需闪避。 将用于防御和闪避的精力，将用于防御和闪避的力量，将用于防御和闪避的时间，全部用于进攻！毫无保留！！！ “碎甲！！！！！” 在魔力爆发的轰鸣中，暗红色的光芒在塞卓昂身上狂暴地绽放！这一瞬间她身上所剩的恶魔之铠完全碎裂，所有碎片都凝聚到维克特上，让它再度变成弑杀恶神的魔剑！她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外，红色和黑色的魔纹在她全身蔓延，补全弱点，补全不足，补全力量，将原本用于防御和闪避的一切都用于攻击！！！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卓昂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强烈的咆哮，在空间的不断震荡中挥起魔剑，压缩的能量在此刻一口气爆发！能量爆发的峰值之强，就连科黛伊洛都被一时之间吹飞出去，她直飞了数千米之远才稳住身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过如此！！！！” 数以百计的重拳同时挥下，触碰到的空间像碎掉的玻璃一样崩塌，而塞卓昂从正面迎向科黛伊洛！她比闪电更迅捷，比烈火更猛烈，比恒星更耀眼，毫无顾忌地解放所有力量，而这力量又在维克特的叠荡增幅下强化到了顶峰，现在的塞卓昂正是最最强大的状态！ 铮！！！！ 第一只拳与魔剑接触，红黑色斩风飞掠而过，那整条胳膊都被纵向劈开！但更多拳头也同时落在她身上，莫大的不幸施加于她，但反复全都打在了空无一物的虚空上！所有不幸都流向了马格纳斯，所有伤害都由马格纳斯承受，这一瞬间马格纳斯的双膝颤抖，眼看就要倒下，但他还是以怪物般的毅力强撑了下来！ 劈！！！ 砍！！！ 斩！！！ 切！！！ 捅！！！ 刺！！！ 无需顾忌，无需犹豫，无需迟疑，此生所积累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为了赢下这最后一战！塞卓昂已经化为了暗红的虚影，在漫天拳影中一路突进，魔剑斩断一条又一条手臂，每一剑都会让这虚无又浑浊的世界颤抖，每一剑都会让不幸节节败退！释放凶性吧！释放暴力吧！无须任何顾忌，将二十余年来栽培的一身本领，全都倾注到此刻吧！！！ 但是—— 真的，无须顾忌吗？ “塞卓昂·海德里希！！！！！！！” 在科黛伊洛的狂吼中落下的重拳正面撞在了她身上，不痛不痒，甚至连基本的击退效果都没起到，于是立刻被魔剑一击轰碎！ 与此同时，马格纳斯的胸前出现了一大块凹陷。 数十条手臂扭在一起，拉长、压缩，化为一条长鞭狠狠抽打在塞卓昂大腿上，但这毫无意义，连减缓她的突进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马格纳斯左腿咔嚓一响，他身子一歪，险些跪倒在地。 碎裂的手臂化为无数不幸的结晶，宛如漫天冰雹向塞卓昂砸去，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了结晶的大范围攻击中，连续承受了不知多少次能直接致死的不幸，但她没显出一点疲态。 与此同时，马格纳斯从头到脚都溅起了血花，大大小小的血洞遍布全身。 数百条手臂层层重叠，如同一座山峰向塞卓昂当头压下，她把大量能量注入魔剑让其暴增到千米之长，和所有手臂硬撼在一起，即使是如此沉重的一击都没造成丝毫影响。 与此同时，马格纳斯全身剧颤，他终于无法再保持站姿，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卓昂从未像这样，舍弃一切般，拼命突击，拼命进攻。 豁出自己的一切，只为将对手尽快打垮。 尽快，尽快，尽快，尽快！！！ 击败她啊！ 快点击败她啊！ 快点让这恶心的宿敌死在剑下啊！ 越早越好—— 越快越好—— 不然，马格纳斯他—— 我的父亲他—— 第827章 以父之名（终） 玛耶的魔法，马西阿罗的机械科技，拜欧哈扎德的生化技术，还有小蝶带来的血狱秘术。 这一切加在一起，将这具身体的强度提升到极致。 不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而是为了获得最强的“耐受不幸”的能力，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承受住能瞬间杀死数以百万计的生灵的不幸。 将肉体改造到这一步的现在，马格纳斯自身就是对抗科黛伊洛的最强之盾。 “啊啊……” 膝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双腿的膝盖都是，不知隔了多少秒，马格纳斯才意识到自己终于跪倒在地的事实。他想站起来，想扶住地面站起来，不能向敌人暴露这份软弱，不能向女儿暴露这份痛苦。但是做不到，因为感觉不到，他已经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了。想用眼睛确认，但左眼的视野一片模糊，右眼只能看到一团血红，连用视觉确认自身状态都做不到了。 剧痛。 受伤。 剧痛。 受伤。 剧痛—— 受伤—— 科黛伊洛的进攻频率实在太高，也太狠了。 接连不断的痛苦，接连不断的伤口，根本没有愈合的可能，新伤只是不断叠加到旧伤上。 “呼……呼……呼……呼……咳…………” 科黛伊洛已经向塞卓昂施加多少不幸了？ 这副身体已经承受多少不幸了？ 如果把这些不幸分散开的话，一定能瞬间杀死数以万计甚至百万计的人吧？ 何等了不起的身体，浓缩了四个世界最高级专家的心血，不愧是专为这一战而改造的盾。 但即便如此，也是存在极限的。 再生能力——几近丧失。 五感——接近全部报废。 脏器——七零八落。 骨骼——已到极限。 身体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失去功能。 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 自己还能活多久？ “快点……塞卓昂……快……点……” 快点击溃她。 趁着自己作为护盾的机能还未丧失，快点，击溃她…… —————————— 红黑色剑光和灰白色拳影在浑浊的虚空中不断对撞，每一次对撞都让这小世界发出轰鸣，每一次交锋都会给塞卓昂——给马格纳斯造成更多伤害！科黛伊洛和塞卓昂的攻势都越来越凶狠，每一击都灌注了全力，灼灼杀意几乎要化为烈焰从两人眼中喷出！ 塞卓昂在空中像陀螺一样旋转身体，狂舞的剑刃切断了数十条手臂，但立刻又有更多手臂向她抓来！科黛伊洛的攻击越来越没章法了，她只是一味地把所有伤害胡乱向塞卓昂倾泻罢了！塞卓昂想尽快干掉科黛伊洛，而科黛伊洛也一样，只有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施加更多伤害，才能把马格纳斯这个麻烦的盾击破！ 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或许是因为焦躁，或许是因为恼怒，或许是因为急切，科黛伊洛的攻击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空隙，无数拳影编织的大网中出现了小小的空档，塞卓昂立刻趁隙而入！ 她全身的恶魔之力同时爆发，化为最强的推进力向科黛伊洛直线冲刺！重拳不断擦过她的身体，伤害不断叠加不断叠加不断叠加，马格纳斯已经承受了多少伤害了？塞卓昂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专心，专心，不要有任何杂念，除了击败科黛伊洛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咔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黛伊洛发出凄厉的吼叫，逼近到她面前不足几十米的塞卓昂一击之下，将她延伸出的所有手臂从根部斩断！数百个断面上灰白浆液喷涌而出，科黛伊洛哀嚎着，怒吼着，咆哮着，表情因痛苦而完全扭曲—— “塞卓昂·海德里希！！！！！！！！！！！！” 现在的她只剩下本体的双臂了，剩余的所有不幸全部灌入这双臂，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晶体犹如剔透的金刚石，仿佛无数哀嚎的人脸的花纹遍布她双臂！她大吼一声，直对着塞卓昂俯冲而下，而塞卓昂也把剩余的所有力量灌入维克特—— 轰然对撞！！！！ 无形的波动掠过天地，疯狂放射的冲击携卷着爆音在空间中震荡！若把决战之地放在任何一个世界中，这一击的余波足以造成陆沉级别的灾难！这一击让科黛伊洛的手臂大片碎裂，而塞卓昂受到的反冲更加严重，但伤害被马格纳斯尽数承受！ “科黛伊洛——！！！！！！！！” 迎头而上的一剑狠狠斩在科黛伊洛身上，灰白色的灵体上立刻出现了深深的暗红色伤口，但不甘示弱的科黛伊洛立刻打了回去！打在塞卓昂身上的每一击都宛如闷雷低吼，塞卓昂也回以同样强悍的斩击，倾注所有力量对科黛伊洛本体展开最后的猛攻！ 两人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在已经是破碎边缘的浑浊世界中展开了最为惨烈和血腥的互殴！完全舍弃了技巧、闪避和防御，只是如同两头发狂的猛兽一样拼命向对方施加伤害！短短几秒时间两者已经对撞了成百上千次，科黛伊洛的双臂上已经遍布裂痕，全身上下都是划伤砍伤，就在身体因重创而放缓的刹那，塞卓昂一剑横劈—— 咔嚓！！！！！ 灵体的左腿被整个斩断，科黛伊洛的动作完全乱掉了，塞卓昂在这一瞬间一剑刺出，科黛伊洛第一次试图用左臂防御——但不幸的结晶上立刻出现了巨大的凹痕，眼看就在彻底碎裂的边缘—— “看看你的废物爹吧！！！” “——！？” “看看他成了什么德行，你还要让他继续受伤吗！？” 科黛伊洛的咆哮第一次传达到塞卓昂耳中，这一瞬间，这一刹那，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回头一瞥—— 看到的是在战圈边缘，在空间碎片组成的地面上，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的马格纳斯。 他浑身上下都被鲜血覆盖，身体已经大幅萎缩了，原本看似健硕的躯体已然不再。直挺的脊背变得佝偻，宽阔的双肩变得狭窄，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衰弱和无力，数之不尽的伤痕更是从里到外遍布全身。 “后果由我承担” “不幸由我承受” “你只管放手一搏就好” 如果说，所谓的觉悟就是把自己弄成如此凄惨的样子的话—— “瞧瞧他这幅样子吧，他沦落到这一步——全是——因为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的科黛伊洛在塞卓昂踌躇的瞬间发动猛攻，左臂的结晶全部转移到右臂，右臂仿佛尖刀一般向塞卓昂胸口刺去——但她的动作停在了半途。 塞卓昂一脚踢在她右臂上，让右臂偏离了轨道。 紧接着，左手从正面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连出声都做不到。 那双燃烧着灼灼火焰的猩红双眸浸透了彻骨的悲切，但这悲切马上消失在火焰中，消失在熊熊战意和杀意中，消失在至高的觉悟中—— “除了击败你——什么也不要想！！！！” 轰！！！！！！ 巨剑挥出的瞬间爆发了响彻世界的爆鸣，凶刃和不幸相交，相触，相抵，紧随而来的就是晶石碎裂之声！科黛伊洛仅剩的右臂结晶终于分崩离析，现在科黛伊洛已经没了任何攻击手段和防御手段，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仓皇之色，想要躲避，但脖子被扼住的她根本无法从塞卓昂面前逃离！ “尘归尘，土归土——” 塞卓昂全身上下放射的能量全部灌入了巨剑中，维克特仿佛活的生物一样发出让世界为之颤抖的咆哮，在塞卓昂的驱使下——狠狠地，深深地，全力地，贯穿了科黛伊洛的胸膛！！！ “永远消失吧！！！科黛伊洛·海德里希！！！别再回来了！！！！！！！！” “休想！！！！！！！！！！！！！！” 最后的不幸爆发，在科黛伊洛濒死的嘶吼中将塞卓昂覆盖，灰白的色泽沿着维克特一路攀升，直达塞卓昂的身躯！！！ “最后的不幸——我的‘死’所产生的不幸——这是给你的——这是你们应得的！！！死吧！死吧！死吧！全都死吧！！！！！所有人都一起下地狱吧！！！！！” “——！！！！！” 红黑色的光流疯狂涌入科黛伊洛的身体，而灰白色的不幸以同样速度侵蚀着塞卓昂——侵蚀着马格纳斯的身体！极限的反扑，极限的拉锯战，无所保留的最后的恶意，这是科黛伊洛的最后也是最强的诅咒！！！ 这一次就连塞卓昂都感觉意识陷入模糊，冰冷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她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但她握住维克特的手未曾松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然就同归于尽吧—— —— —— —— （塞卓昂……） 诶！？ 她模糊的意识突然找到了一丝清明，视野再度变得清晰，眼角的余光中——远处的马格纳斯动了一下，强迫着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身体动了一下，只是非常微小的动作，淡淡的白光闪过，某物从他身上消失了—— （……接住！） 无需更多说明，塞卓昂张开左手，高高举起，她掌心中是同样的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纤细的、华美的、染满马格纳斯血迹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左手中！ 匕首，托利亚！ 小小的匕首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绚烂光彩，侵入到塞卓昂内部的不幸如同被朝阳蒸发的晨露般消失了！科黛伊洛被这光芒所灼伤，她痛苦着，扭曲着，试图躲避这不幸的克星，但审判已然降临！ “想好遗言了吗？科黛伊洛！！！！！” “你们——你们——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你们的人生！你们的子孙后代！你们的世界！你们所爱的一切！！我诅咒这世上所有的幸福！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声嘶力竭的科黛伊洛发出最后的诅咒。 但这咒骂是如此的无力。 “遗言说完了吗？” 塞卓昂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感叹和悲哀，只有轻蔑和不屑。 “爱怎么诅咒是你的自由。” 匕首挥下。 “幸与不幸不是你能衡量的。” 绚烂的光辉将世界照亮。 “扮演神的过家家游戏也该结束了。” 锋利的刀刃刺穿了科黛伊洛的头颅。 “所以，消失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科黛伊洛的狂吼戛然而止。 “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裂痕从她的头颅和胸口同时向全身扩散，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声音已经永远传达不到了。 科黛伊洛·海德里希之灵，化为灰白色的光粒，从这世上永远消失了。 第828章 塞卓昂 意识在黑暗中载浮载沉。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替换成了实体化的痛苦。 身体衰弱的感觉，血液流尽的感觉，器官功能逐渐丧失的感觉。 浑浑噩噩中，早已麻木的皮肤感觉到了些许震动，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有人在触碰自己，有人扶起自己的上半身，有人拖着自己走了一小段路。 随后，身下传来坚硬的触感，自己好像正坐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身上稍微清爽了一点，有人用清洁魔法把自己身上糊了厚厚一层的血污清理掉了。 “喏。” 女人的声音，然后是唰啦一声，轻薄又干净的某物披到了自己身上，她好像还给自己施加了强力的治愈魔法，虽然显然没啥大用。用力眨了眨眼——还好，眨眼的功能还没丧失，视野终于不是一片血红了，勉勉强强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科黛伊洛构筑的幻景正在缓慢崩溃，远处有光芒，也有硝烟，而物质化的不幸和科黛伊洛之灵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科黛伊洛……” 用干涩的嘴挤出声音，仅仅是发声而已，声带、舌头和整个口腔都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但这样的疼痛也立刻感觉不到了，因为下一瞬间神经就因痛楚彻底麻木了。 “解决了，这次她死透了。” “这样啊……” 这样……啊…… 科黛伊洛死了。 终于打败她了。 喜悦？感慨？庆幸？说不清楚，只觉得有种压在身上多年的东西终于消失了的感觉。 没有狂喜也没有感叹，一直以来的目标终于实现了的现在，浮现在心里的也就只有“这样啊”这么一句话而已。 “休息”——这是自己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你还好吗，老头子？能看到吗？能听到我吗？” 塞卓昂凑到他眼前向他挥手，还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嘴型。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看得到，塞卓昂似乎稍微松了口气，体力过度透支的她也身子一软，瘫坐在马格纳斯身旁。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 上次这么坐着是什么时候了呢？ 已经久远到记不清了。 塞卓昂侧头看着马格纳斯，这个曾经高大伟岸的男人仿佛缩了水，萎缩的身体看上去一触即碎，干瘪的肩膀比她还要窄，脊背驼着，即使是像这样坐着也十分勉强了。披在他身上的干净袍子皱皱巴巴耷拉着，如果从背后看的话，现在的马格纳斯完全就是个苍白又瘦削的绝症患者。 越看越觉得心里发堵的塞卓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看向前方，和马格纳斯看着同一片景色。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10/0b2bd78e-c66e-4ae6-a239-38a4066c4e36.jpg[/img] 无甚言语。 “……” “……” “……” “……” “……” “……” “……” “……” “嘿，老头子。” “嗯？” “说点什么啊，别闷着。” “说点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 “哈啊？能说的太多了好吗？获胜感言之类的，感慨人生之类的，嘲讽仇敌之类的——” “——以及‘夸奖女儿’之类的？” “…………我可没这么说噢。” “我知道，也没什么好夸奖的，你也好，我也好，只是完成了自己应做的事而已。” “要不要这么装模作样啊你？喂喂，我刚刚可是砍死了那货哦？和她打得惊天动地哦？未满二十五岁就干死了被世界厌恶者哦？年轻有为哦？你就不能说几句中听的？” “嗯……啊啊……说起来你都快二十五了啊……” “你这是在岔开话题吗……” “有中意的男人吗？” “哈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你都这个年龄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吧？还是说你想学黛那老太婆？” “这不重要吧……” “当然重要，这事关血脉传承，门当户对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所以还是为了家族？” “而且，我本人也很在乎。” “……” “所以？” “没……暂时还没啦，我对这方面事……一直不太上心的。” “没处过对象？” “没啊……” “也没跟男人在物理层面上深入交流过？” “你他妈跟你女儿说什么呢！？” “我是想提醒你，别小看男女相处的门道，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那·还·真·是·谢·谢·了！听你说的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 “你老子我十三岁就处男毕业了。” “牛逼。” “你回去之后可以打听打听，当年的通天塔花街第一纨绔是谁。” “你还炫耀起来了？” “不是我，我只排第四。” “喂喂喂！你丫耍我吗？” “说起来……” “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说的啥？” “你的骂人方式太没品也太蠢了，完事之后我就教你我当年是怎么骂人的。” “切，你说怎么骂？” “要骂人的话就不要给对方留反驳余地，尽量用一句话让其哑口无言。” “哦？那你骂我试试？” “cykablyat” “……” “……” “……我听不懂诶。” “学到了没？” “学到个鬼啊！你他妈在耍我吗？” “说话措辞给我注意点，别让人觉得海德里希家的人都没教养。” “我现在觉得你没资格说我……” “我和你妈在一起后就把坏习惯都改掉了，我当然有资格说你。” “哈……” “……” “说起来……我妈……” “嗯？” “能……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 …… …… …… …… “喂？怎么不吭声了？” “你母亲她各方面来说都是个好女人，很漂亮，很温柔，很有教养，也……很善良，是个比我优秀得多的人。” “嗯……” “而且……她很爱你，当年科黛伊洛回来复仇时，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你。” “……” “对她而言，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她一生的骄傲了。” “……” “……” “……” 良久的沉默。 然后，马格纳斯先开了口。 “……说实话，能和引以为豪的女儿并肩战斗，感觉可真不错。” “哦？现在我又成‘引以为豪的女儿’了？” “毕竟有我的优良遗传，你连这点程度都没有的话我会很难办的。” “切，你就不能干脆点说一句‘干得漂亮’吗？” “干得漂亮。” “呵，不过是——啊？” “我说了，你‘干得漂亮’。” “……真的？” “你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你赢到了最后，你真的做得很好，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对付她。” “但是……功劳明明是在你啊……如果不是你事先准备了那么多，如果不是你撑着，帮我把她的攻击都抗下的话……” “这就是我的任务了，你我各司其职，你完成了你的任务，我也完成了我的。” “就算你这么说……”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亏欠我什么，你的胜利完全归功于你。”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你老爹给你的夸奖哦，高兴不？” “嗯，高兴。” “……你这次承认得倒是干脆。” “因为……确实挺高兴的。” “……” “……” “……” “……”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塞卓昂？” “看你的意思咯。” “你的未来是属于你的，你有支配自己人生的权力，我只是想知道……以后，你会去往何方，会在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 “……” “边境战场这么大，应该够你闯荡了，这确实是个很适合你的大舞台。” “……” “塞卓昂？” “……我，大概会留在玛耶，哪也不去吧。” “……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这边百废待兴，这么多破事呢，我自己溜出去逍遥像什么话？” “……” “……” “……………………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总算是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啊。” “…………有吗？” “当然，不愧是我引以为豪的女儿。” “……谢了。” “……” “……” “……”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 塞卓昂觉得心里越来越堵，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积聚，有迟缓的钝痛在她胸中鸣动。 她几次开口，但话语每次都噎在了喉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重复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发出了声音。 “喂，混蛋老爹。” 塞卓昂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问道。 “假如，我说我想……承接你的衣钵，担起你的那些职责……之类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狂妄？” “……” “一定很狂妄吧……毕竟我一直都……挺……挺不懂事的，突然对你说这些，你肯定会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吧？” “……” “我也知道，但是……我只是想，我只是……” “……” “喂，你在听吗？” “……” “老爹？” …… “马格纳斯？” …… “……爸？” …… …… …… 没有回应。 听不到回话。 听不到呼吸。 听不到心跳。 眼角余光中的那个瘦削的人影微垂着头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 “………………” 恍然间，脑海中浮现了声音。 那是某个老妇人曾对她说的，一些伤感的话语。 “想象一下吧，一个男人所渴望的马格都有了，那时的他是何等风光” “剧变来得太突然了……” “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前程” “二十多年了，马格一直以来都承受着科黛伊洛的诅咒” “不论背负怎样的痛苦也在所不惜，只为了维持这个家族，更是为了……你” “你的父亲，马格纳斯，一直以来都很关心你” “你痛苦时他也会焦躁不安” “你取得进展时他也会开心” “每次横下心训斥你他都会自责很久” “这么多复杂的感情混在一起，他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为了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 “为了重振家族，为了保护这世界，为了让一切重归正轨” “他必须受着，他也只能受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连祈祷都不会做了” “强大的力量也好，健硕的身体也好，青春，梦想，时间，精力……” “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消磨殆尽了” “即便如此，他也一直承受着这些，努力地活下去” “因为你是支撑他在痛苦中活着的最后支柱”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 “能否……别再那么厌恶你的父亲呢？” · · · · · · “一直以来，真的辛苦你了啊……” 她长叹一口气，身体后仰，听说头向后仰就能止住泪水，但塞卓昂现在确信那是骗人的。 “……晚安了，爸，代我向妈妈问好。” 塞卓昂仰望着虚无的天空，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一点点变得稀薄，感受着一直以来伫立在背后的高大的某物一点点崩塌。 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永别了，父亲。 能在最后成为你的骄傲，真是太好了。 能生为你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第829章 不幸的消亡 血海外，彼岸花海—— 说是“花海”，其实现在已经一朵花也不剩了。这里早已是遍地疮痍，地面上留着无法抹去的疤痕，那是大量物质化的不幸反复侵蚀的结果，虽然“手”们已经消失了，但留下的痕迹会一直存在下去。 地上依然零零星星分布着灰白色的黏浆，但在科黛伊洛已死的现在，它们就只是普通的粘稠液体罢了，造不成任何危害。科黛伊洛的骨和肉全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巨量腐肉，虽然正在自己消失，但这样的量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自然消解。 “……它彻底停止活动了啊。” 钢铁之王经过了不知多少轮巡视后，终于做出了判断。 科黛伊洛，应该确实，肯定，必然，是死了。 ……应该死透了吧？ “饶了我吧，如果它再活动起来的话……我可……” 脸色不佳的小蝶和钢铁之王一起降落在地上，用疲惫的双眼看着骨和肉的遗骸，虽然已经初步确定它们失去了活动能力，但对于不能用常理衡量的对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其他人呢？” “那边。”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夏洛蒂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睡得正熟。她旁边坐着圣安德烈，他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显然也到极限了。注意到小蝶和钢铁之王的视线后，他无力地点了点头，示意夏洛蒂没有大碍。 而另一边—— 面露疲态的尼德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同样疲惫的贺拉克图。 “我觉得，我需要听一个解释。” “危机已经暂时解除，‘解释’什么的什么时候听都行……你不这么觉得吗，剑帝先生？” “少啰嗦，给我整理成三句话。” “这正是那个叫科黛伊洛的被世界厌恶者，莱本托德的主力之一。和她有过节的马格纳斯先生几十年来都在研究击败她的办法，而现在我们成功了。科黛伊洛的三分之二都确定死透了，危机暂时解除了。” “……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这个嘛……” 贺拉克图抬头看向高空，在那里高悬着一个浑浊的球体，那是灵魂之座，科黛伊洛之灵所在之处。比起作为容器的骨和肉，灵才是科黛伊洛真正的本体所在。 “就是那玩意？” “是的。” “真是麻烦……事不宜迟，把那玩意也解决掉吧。” “倒也不用这么急，毕竟——” 轰！！！！！！！！ 话音未落，灵魂之座突然发出震耳的轰鸣，所有人立刻提高警觉——但预想中的异变并没有出现。那浑浊的光球就像冰淇淋球一样融化掉了，随着它的崩溃，每个人都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凄惨吼叫。 一个魔力组成的球体包裹着两人缓缓降下，其一是塞卓昂，她看上去状态极差，力量耗尽，疲惫不堪，但终于放松神经了。她手上抱着一个用黑色长袍裹住的东西，看形状明显是个人形，是一具尸体。 谁的尸体？ 最先看到她的贺拉克图投去询问的目光，塞卓昂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机小心翼翼地把马格纳斯的尸体放在地上，默默看着它。 昔人已逝，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但是—— “好歹是，赢了啊……”塞卓昂长出一口气，脸色复杂，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彻底杀死科黛伊洛了？”贺拉克图问道。 “她死得不能再死了……嗯？” 这时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着她的尼德，两人对视片刻，塞卓昂耸了耸肩，走开了。尼德一瞬间想叫住她问话，但随即作罢。 “……看不住剑帝大人还挺有人情味的呢。”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虽然你们是戴罪之身，而且又擅自行动，但终究达成了好的结果，解决了莱本托德麾下一员大将。” “所以我们能将功抵罪了？” “我可没这么说，在讨论这些之前……” 铮！！！ 剑光一闪，一枚向这边飞来的直径超过百米的光球就被在高空中砍爆，爆发出的强光将天空照亮。向远处看去，越来越多的人影浮现在地平线上，那是同盟军的至高者们，在失控的科黛伊洛这个共同的敌人消失后，人们才想了起来——战争还未结束。而且经过这大面积的混乱，战线已经推进到了离血晶宫无限接近的地方了。血狱和同盟军的伤亡人数比预想中更少，天平的两端依然平衡，换言之决战仍将继续。 现在的情况实在太乱了，如果尼德没记错的话，之前他们好像看到了……烨和空蝉纠缠着消失在了某处？也就是说现在烨还在和空蝉缠斗吗？皓月和咲舞呢？还没解决两头ragnarok级？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状况都非常不容乐观。 “……姑且确认一下，你们都‘不是敌人’吧？”尼德问道，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如果是敌人的话，一开始我们就配合着科黛伊洛攻入血晶宫了。” “哼，但愿如此……” 战斗仍将继续，危机仍未解除，尼德，贺拉克图，塞卓昂，小蝶，钢铁之王，圣安德烈，夏洛蒂——尽管已经在极为艰难的战斗后击杀了科黛伊洛，但现在不得不再次对敌。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科黛伊洛，他们才是真正的正戏。 而且——不论怎么看，胜算都不容乐观。 “你们现在逃走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可是不战斗到底不行啊。”尼德低声道。 “逃又能逃到哪去？别看我现在这德行，砍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出他意料的是，回答的是塞卓昂，她站在马格纳斯的尸首前，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拿着长剑。对刀剑类武器非常熟悉的尼德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对兵刃的不凡。 每个人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每个人都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觉悟。 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无数炫目的强光突然将所有人——不论友军还是敌军——全部笼罩！空间被撕开，数以亿万计的光点和光斑从中浮现，无数力量在其中疯狂凝聚着！但这次并非是对准血狱军，而是将所有人都同时锁定！ 空蝉——再度开始活动！ 第830章 无法承受之痛（1） 咲舞与龙王对峙着。 说是对峙，但现在咲舞的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 “………………你说，烨建议你们把我和皓月先宰了？” 她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的原话就是如此。” 龙王点了点山峰般的头颅，那巨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变成了猜疑。 “原来如此……如来如此……吗？” 它若有所思，自顾自点了点头，一张巨口微微咧开，仿佛露出讥讽的笑。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既有趣又可笑，甚至有点可悲。” “可悲……？你——你什么意思！” 咲舞忽然感觉一股无名火起。 听龙王说的，它好像真知道一些她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是烨告诉它们的？为什么？烨有什么事是宁可告诉这些界兽也不愿告诉她们的？ “你把话说清楚！” 轰！！！！！ 咲舞身上再次爆出炫目的闪电，声势逼人，但她自己的气势反而更弱了。 “你让我把话说清楚？刚才是谁一直喊我碍事让我滚开来着？” “少废话！！！” “……与其问我，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呢？” “…………哈啊？” ——————————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给我说清楚！！！” 皓月已经是扯着嗓子对盐霜怒吼了，盐霜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兜帽下露出的小嘴动了动。 “你……不要……吼那么大声……” “为什么烨会主动找上你们？为什么会说‘我建议你们先宰了皓月和咲舞’这种话？” “诶…………” 盐霜歪了歪头，似乎十分不解。 “明明，你们应该……更清楚的……” “我们更清楚——！？” 皓月感觉一阵火大，这家伙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应该更清楚？它卖什么关子呢？时间正被无谓地浪费，自己却在这和这个说话说不通的家伙打哑谜！ “就是说，你们……明明是血皇的左膀右……右……右什么来着？左膀右头……？” “左膀右臂！” “嗯……姆嗯……是左膀右臂……却……一直都……没有自知吗？”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有话说清楚！！！”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她的左膀……右臂……的？” “…………哈啊？” —————————— 空蝉体内，浑浊的黑暗中，我和烨对峙着。 “关于命运，关于人生，关于恶魔，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呢？ 关于命运，关于人生，关于恶魔。 我是怎么想的呢？ 烨直勾勾地盯着我，她那深红色的瞳中的浑浊之色越来越浓，美丽的深红色双瞳仿佛蒙上了一层铁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感。 要我说的话…… “‘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这样？” “明明你马上要死了？” “至少死前有好事发生了呀，能和前辈你像这样对话，对我而言也是好事了。” “你对‘好事’的定义还真宽泛……呵，也罢，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至少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摇了摇头，眼中的浑浊之色更浓了。 “我们总是如此愚蠢——这是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烨轻笑着说道，她笑的样子很好看，虽然我感觉她的任何形式的任何笑容看起来都像自嘲，而且是自虐式的自嘲。 ““话虽这么说，其实最蠢的往往是说这句话的人自己呢。”” 于是在她说下一句话的同时，我也开口了，我们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大概吧……” 我比绝大部分人都愚蠢，不是智力层面的，而是其他层面上的愚蠢。 或许烨也是如此，尽管在我眼里她比我强得多。 “妮尔丽斯，你真的能平静地迎来死亡吗？”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哦。” “哪怕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死后能得到的东西或许比活着时更多。” “这样啊……真羡慕你。” 烨垂下头，那一抹轻笑染上了讥讽的色彩，但这讥讽随即又变成了无奈。 “但是……我已经受不了了。” ——————————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明明过去了这么久，你和月神居然一点自觉都没有吗？就连我都隐约意识到了，也从血皇那里得到了求证，还是说她给你们加了什么限制？” 龙王沉声道，它的声音中已经没了嘲弄，取而代之的是悲哀。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烨有什么事情是一直瞒着我们的！？说啊！！！” 咲舞胸中的怒火突然转化成了恐惧，她感觉自己正在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但是她想知道，她必须知道—— “姑且给你点提示吧，‘回忆’，你试试回忆。” “回忆……？” “你和血皇，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我20岁那年，在灵星的中央联合学院的社团……” “那之前呢？” “……之前？” —————————— “在……血皇……你遇见血皇……之前……你在哪里……做过什么？” “之前……我在哪？” 这个问题让皓月感觉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不知所谓，但她心中莫名的恐惧陡然增强了。 “你想想……回忆……一下……” “我…………” 和烨相遇之前自己在那？ 自己和烨是在灵星的皇都的一次宴会上认识的，众星捧月的自己和美丽动人的她，这是命中注定的美妙相会，自己和她的故事就是从那里开始的，皓月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把这段记忆拿出来回味。 但是，在那之前？ 自己是塔塔利亚家族的大小姐，家族干的是类似黑手党的勾当，自己也在家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每天都…… 每天都……？ 和烨相遇前，自己每天都做过什么事？ 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具体经历过什么？ 有怎样的人际关系？ 去过哪些地方？ “…………………………………………………………………………诶？” —————————— “我已经受不了了” 烨的嘴唇枯燥地张合着，说出了这句干巴巴的话。 “受不了了”——我听到这话的瞬间，不知为何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大概无法准确表述我的感觉，但这就像是……一脚踩空之后就开始往下坠，一开始我还试图自救，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什么……有时候能抓到岩石，有时候能抓到横木，但这些东西马上就会断掉，于是又继续下坠……” 她伸出手抓向黑暗，当然，什么也没抓到，她轻叹一声，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多次挣扎后，我抓到了手，温暖的人类的手，但这些手非但不能拉住我，反而也被我一并拉下，而且比我更早坠落到底……最后我已经什么也抓不住了，也不再试图抓住什么了，我只是闭上眼，抱住身体，等待坠落到底摔死的那一刻……” 她头埋得更深了，声音也更加低沉了。 “但越是这么想，坠落就越是没有尽头，很多次以为终于能到底了，结果发现只是新的坠落的开始……就是这样，没有尽头……没有尽头……永远都……没有尽头。” “但是……至少你还有同伴啊。” “……同伴？” “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你在乎的人和在乎你的人，即使她们无法让你停止坠落，至少也能陪伴你，安慰你……” “同伴？你说同伴？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紧接着又仿佛按了暂停一样停下了。 “不对哦，妮儿小妹妹，你有一个根本上的认知错误。” 这一瞬间，烨眼中的浑浊增强到了顶峰。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同伴’，我什么也没有。” —————————— “我……遇到烨之前……诶？” 咲舞忍不住抱住了头。 头好……痛？ 咲舞是在中联院的社团“世界小角落”和烨与皓月相识的，在那之前她也在中联院呆过一段时间了，可是……更具体的呢？ 来中联院前，她在那里？ 她经历过什么事情？有过什么重要的回忆？有怎样的人际关系？ 尝试着回忆，但回忆到的都只是一些模糊又含混的内容，暧昧不清，不……不应该啊？咲舞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就算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忘掉了，她至少应该能想起不少大事，但为什么一件“具体的事”都想不起来？ 而且—— 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而龙王俯视着她，眼神越来越复杂。 “你终于注意到了？‘漆原咲舞’？” “我——诶！？” 嘀嗒。 —————————— 嘀嗒。 嘀嗒。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从皓月身上滴了下来。 “血……？” 她把双手放在眼前，一滴滴血从自己脸上滴在了手上，而手掌自身也在不断渗出血。身体感觉好奇怪，非常奇怪，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有什么东西—— “呜……啊啊……呜…………” 她腿一软瘫在地上，不，不是腿软了，而是腿融化了，化成了粘稠的血洒在满地白盐上。同样的现象正发生在自己全身上下，四肢，躯干，内脏，全都在缓缓融化成血。 “原来……如此……产生了……矛盾……” 头顶上传来了盐霜无感情的声音。 “矛…………盾………………？” 意识到的瞬间，皓月身体的融化速度进一步加剧，她想要说什么，还想喊叫什么，但她的喉与口都已经变成了血水的一部分。 —————————— “果然是这样啊……廉价的灵魂、易碎的自我意识和被赋予的躯体，维系着这危险的平衡的就是‘无知’，‘意识到’的瞬间，就是平衡崩溃的瞬间。” 龙王轻轻点头，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而悲哀之色也更浓了。 “怪不得血皇要把‘真相’告诉我们，这真相本身就是对付你们的武器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呜！” 咲舞的大半个身体都融成了血水，她已经无力维持自己的身体了，恐惧和绝望蔓延到了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而就连这意识都慢慢融化瓦解！她恍然之间看到了一些景象，一些陌生的景象，掩面而泣的烨，无言的白发独眼的男人，大量的血，还有—— “烨——烨！！！你——————” 咲舞拼命地伸出手，就想要抓住什么一样，但这只手什么也没能握住，就彻底化作血水崩溃了。 —————————— “说到这一步，你也理解了吧？” 烨看着我。 轻笑着。 轻叹着。 仿佛在讽刺全世界。 仿佛在被全世界讽刺。 “‘美好的大团圆’？‘恶魔会良心发现’？‘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美满生活在一起’？错，错，错，这都是我们这样的蠢货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以为苦尽终会甘来，你以为通关游戏一定会获得奖励，你以为‘只要活下去总能遇上好事’，很美好，但妄想终究只是妄想。” “世界上不存在‘安慰奖’。” “恶魔不拥有‘仁慈’。” “死者不会‘复活’。” 烨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仿佛在向我展示，她糟糕透顶的人生一般—— “皓月，咲舞，小蝶，她们在十七年前就死了，永远死了，从未复活过。” “一直以来存在于这世上的，只不过是出自恶魔之手的，用来讽刺我这个失败者的，廉价的，易碎的，可笑的，代替品罢了。” “让我来告诉你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何谓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第831章 无法承受之痛（2） 亲爱的烨小姐， 贵安， 不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请先容我送上迟来的恭喜吧，烨小姐，恭喜你成为了赢到最后的人。祭罹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但他终究输给了占了人和的你，这是你的胜利，也是你的同伴们的胜利。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对了，还有一事。 你作为最终的胜者，理应得到奖赏，但贫困的我无法送你太有价值的礼物，所以只能把现有的东西加工一下交给你了。 记得吗？穿界门的开启需要灵魂，七个强大的灵魂。 而考虑到以防万一，我和祭罹收集到的灵魂共计为十个。 夫人，余贺，诺依曼，虚界，古斯塔夫，惶祸，神之怪物，穿界门用到的是这七个灵魂。 而杨宇杰的灵魂，下层成员的融合灵魂，以及驱动安努巴斯的拟态灵魂并未被用到，是剩余品。 所以，请把这当做是我最后的善意吧。 向我许愿吧，烨。 三个多余的灵魂，一个灵魂可以换回一个死者，记住，只有三个灵魂，所以换回的死者也仅限三个名额。 下定决心后，就把那三个棺材打开吧。 你会见到你选择的人。 最后，祝你平安。                                                   你的朋友 庾所在 ################ ——恶魔如是说。 万魔之王对鲜血之王如是说。 棋手对活到最后的那个棋子如是说。 活到最后的即为胜者。 胜者应予以褒奖。 于是，鲜血之王接受了。 “这…………是？” 胜者收到的，是三个肉块。 三个仿佛是用腐**合在一起的丑陋肉块。 这正是人类的灵魂实体化后的样子。 三个多余的、无主的灵魂。 三个可复活的名额。 但是—— 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 “烨小姐，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我提供‘灵魂’，你提供‘记忆’和‘肉体’就够了。 “你问记忆？记忆就是你对她们的记忆，你认知中的她们，这将构成她们的过去，她们的人格，她们内在的一切。”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这是我对你的仁慈。” “莫要怀疑——————”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错了！全都——错了！！！！！！” “哪里错了呢，烨小姐？” “根本不对！她们——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她们根本不是她们！” “怎么不是呢？” “皓月也好咲舞也好小蝶也好，她们根本没有‘自己的记忆’！她们根本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的东西，她们的肉体也——她们的肉体本质上只是制作精密的血兽而已！力量也是你复制过来的！说——说到底，作为最核心的‘灵魂’都不是她们自己的，这样的她们究竟算什么东西！？” “这个嘛……” 万魔之王手抵在下巴上，微微颔首。 “用‘别人的灵魂’，‘别人的记忆’，‘别人的肉体’拼凑起来的，看上去、听上去和摸上去都像她们三人的‘三个东西’，准确来说就是这样吧？” 他直接说了出来。 而鲜血之王完全怔住了，她颓然立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这…………这样的……有什么意义……？你说你……给我三个名额……换回三个死者……这就是你带给我的？三个……假货？” “你可以参考一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典故，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不是吗？而且……这真的太有意思，也太适合你了。” “别开玩笑了！！！！” 鲜血之王颤抖着，后退着，眼中第一次显露如此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我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没了啊……什么也没了啊！没有进路，没有退路，没有未来，也回不到过去，我的人生、命运和可能性都到此为止了……都到此为止了！如果……如果我连她们都彻底失去了的话——” “失去了，又怎样呢？” —————————— ———————— —————— ———— —————— ———————— —————————— “皓月·塔塔利亚，漆原咲舞，小蝶，她们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从未复活过。” “你所见的，世人所见的，都只不过是精密的替代品而已。” “从未复活……代替品……假的……假的啊……都是假的啊！！！！！” 烨咆哮着，她回忆着过往，为当下而愤慨，为未来而绝望，她就像一头发狂的母兽，用浑浊的吼声把这十七年来内心积压的一切向我一股脑甩来。 “死者从来不会真正复活！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回来！恶魔永远不会给你真正的希望！” “她们，只不过是，以他人的灵魂为核心，以我的血为肉体，以我脑中对她们的印象为记忆，构造出的冒牌货罢了！” “我曾经也一厢情愿过，我相信她们就是真的，我告诉了自己无数次——皓月就是皓月！咲舞就是咲舞！小蝶就是小蝶！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这么强迫自己相信！但我最终明白了，这就是自欺欺人！” “看着她们在我眼前晃悠，看着她们以她们自居，看着她们——无论何时都只会让我作呕！” 烨笑了。 她笑着，笑着，这是让五官完全扭曲的丑陋笑容。 烨哭了。 她哭着，哭着，混着灼血的泪水从她眼中缓慢流下。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我早就失去一切了！没了朋友！没了爱人！没了选择！没了前路！没了未来！” “有的只是这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死亡的我，在这狭窄得过分的世界里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一直活下去！” “有的只是孤零零的我，毫无意义地存在着，等待世界灭亡的那一天！” “你问我什么是痛苦？你问我我的痛苦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吧，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颤抖着，哽咽着，啜泣着，“游刃有余的前辈”“世界最强人类”“边境战场的最高统治者”的架势完全消失了。她摇着头，颓然坐下，脸上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厌倦。 “我经历了很多，真的……太累了，太累了啊…………” 她下巴靠在膝盖上，看着黑暗中的某个点，任由浑浊的泪水从眼中滴下。 “我当年击败祭罹后，完全没有满足感，能感觉到的只有凄凉和绝望……我的路走到了尽头，但在尽头等待我的并不是名为死亡的解脱，而是坠落……我依然在无底深渊中坠落……” “收到恶魔的信时，我竟然真的天真地以为救赎来了，就算我依然在浑浑噩噩地坠落，只要故人能陪伴这样的我，我就别无所求了……” “太可笑了……‘即使是我，获得救赎的那一天也是会到来的’……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希望也好，绝望也好，对我而言都太沉重了。” “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已离去的现在，只剩耗尽了一切可能性，失去了未来的我，浑浑噩噩地活在这死气沉沉的世上。” “很痛啊，妮尔丽斯……真的，很痛啊……” 她缓缓站起来，捂着胸口，看着我，宛如易碎的薄冰，宛如朝阳下的曦露。 血皇，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人展现自己的一切。 恶魔的玩物。 孤独的至强者。 失去一切的输家。 没有未来的亡命徒。 从未获得幸福的败者。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希望，连绝望都成了一种奢侈。 “你能明白吗，妮尔丽斯？” 鲜血之王，向我袒露了比绝望更加深沉之物。 而浮现在她脸上的，是漂浮着淡漠的悲哀和无奈的，美丽又伤感的笑容。 “这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 …… …… …… …… “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她的痛苦。 她的不甘。 她的无奈。 她的绝望。 我无法真正理解她的感受，如果妄言“理解她”的话，那也只是自欺欺人。 但是，我能明白她的处境。 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她的路已经走完了。 她一路上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 危险、恐惧、责任、牺牲……她经历的一切最终带来的都只有痛苦，她从来不是下棋的那个人，她只是一枚棋子，只是在命运的惊涛骇浪中载浮载沉的一叶扁舟罢了。 她早已习惯逆来顺受，她早已习惯希望落空，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放弃了很多很多之后，她最终被无形的大手推着迎向了结局。 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和余地，更不用提反抗。 内在的一切都被消磨殆尽的她，只是毫无意义地存在于这进退维谷的世界中而已。 她已经无法承受了。 她已经被压垮了。 “最重要的人的复活只是令人痛苦无比的假象”——这并非根本原因，但绝对是将她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种时候，“疯狂”就是最好的解药，尽管它本质是夺人性命的毒药。 它虽然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但至少能麻痹自己，而且只要她自己不愿醒来，就能永远、永远、永远麻痹下去。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世界……不管什么事情落到你头上，你都只能受着，我都只能受着，你以为我们能成为华丽的反抗者？你我终究只是命运的奴隶，是暴风雨的海面上随时都会碎掉的泡沫。” 她的声音低哑又无力。 那暗红色的双瞳空落落地看着我，就连眼中的浑浊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而你呢？” “我……” “你又是怎么想的，我亲爱的后辈？” “我的话……” “我很羡慕你啊……我的终点是‘空虚的生’，而你的终点是‘充实的死’，而且你马上就要到终点了，呵！那么，名为妮尔丽斯的幸运儿小姐，你对此有何看法，对人生，对命运，对恶魔，你有何高见？” “……” “……” “……” “……” “我认为，恶魔……或许什么也没做错。” “………………哈啊？” “而且，皓月、咲舞和小蝶小姐的事……这未尝不是一种浪漫。” “……………………………………………………你再说一遍？” 第832章 她们的幸福 “我认为，恶魔……或许什么也没做错。” “………………哈啊？” “而且，皓月、咲舞和小蝶小姐的事……这未尝不是一种浪漫。” “……………………………………………………你再说一遍？” 氛围变了。 “……………………‘浪漫’？我没听错吧，你称此为，‘浪漫’？而且你认为恶魔们是没错的？” “不能说没错，但……我觉得，根本原因不在他们。” “………………” 烨散发的氛围完全变了。 从她身上弥漫出的是恐怖的危险感，强烈的压迫感，如同一块布满尖刺的冰滑进我胃里。 她眼中那浑浊的色彩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身上散发出了力量的波动，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敌人都不在一个次元的、真正足以震撼世界的强大力量。 她只要一根小拇指——不，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灰飞烟灭，而且现在她眼中闪烁的是真正的杀意。 “你知道在血晶宫深处浑噩度日的我，为什么会突然从老巢出来吗？” “……为什么？” “‘预感’。” 她轻声道。 非常非常轻的声音。 但其中包含的危险感已经浓厚到了极致，她现在就把我碾死也不奇怪。 “对于你，我总有一种预感，‘你或许是那个可以让我彻底终结的人’——我有这样的感觉。” “羸弱的我，终结最强的你？” “这和你我的战斗力无关，和智谋之类的也无关，上次你的灭世计划失败后，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但不知为何对你的那种奇特的‘预感’从未消失过，你认为我依然对你有所期待也无妨。” “期待我将你终结？” “不是。” “……那你在期待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她笔直地与我对视着。 暗红色的浑浊双瞳，与苍蓝色的眼瞳对视着。 “你我的对决已经开始了哦，妮尔丽斯·泽拉赫。” “是决定生死的那种对决吗？” “不然呢？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十分钟……不，五分钟，我们就能从空蝉体内出去了。在那之前，如果你能满足我那连我自己都不知所谓的期待，那就是你赢。” “如果我做不到呢？” “我就宰了你，别跟我说什么你不怕死，我知道你绝对不希望死在我手上。” “确实如此呢……” “只剩四分钟了哦，快点，开始，就现在。” 她抬起右手，指尖对着我，上面汇聚了闪烁着火光的血液。 她是认真的。 凭实力和她硬碰硬是不可能赢的，没人能赢她。 如果我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我就必须满足她的期待，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我期待着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对于这个前辈，我并不讨厌。 我和她是相反的两极，我们的立场、经历和结局完全是反着的，我们无法真正理解对方，但这不代表我们无法达成互补。 有些道理，她一清二楚，而我如雾里看花。 有些事情，我心知肚明，但对她而言是不明所以。 “我……” 拙略的话术只会让她徒增反感。 所以，把内心所想的一切，我的“真心”说出来吧。 然后就让这个即是受审者也是审判者的人，自己做出判断吧。 “我，马上要死了，十九岁大限已经迫在眉睫了。” “你憋了这么久就憋出来一句废话？”她略显不耐烦。 “请听我说完……每一天，我都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每一天，我都能感觉身体的芯更接近崩溃，虽然死亡对我而言已经不再可怕，但这个缓缓逼近死亡的过程……果然还是很恐怖。” “这烦恼可真是够奢侈的。” “但对我而言更恐怖的是，我即将永远和恋人、和同伴、和这个世界分别的这个事实，只要一想到我就心寒不已。” “……于是呢？” “这段时间，在我步入死亡的这段时间中，我一直都在和恋人、朋友努力创造回忆。不论回忆是快乐的还是伤感的，有价值的回忆越多越好。我总觉得……就算此身早已死去，只要有回忆留存下来的话，就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幸运。” “因为能在着世界上留下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因为我能以回忆的形式继续陪伴我爱的人们。” “……………………” 她一下子陷入无言。 脸上的不耐迅速消失，几秒内她的表情变化了很多次，然后换上了无表情的假面。 “……‘陪伴’？陪伴你爱的人？” “是的，‘陪伴’。” 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的烨大概无法理解。 她距离死亡实在太遥远了。 但在已经一只脚踏入死亡的我眼中，这件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最基本的常识。 “我不是你，我没有经历你的那些痛苦，也没有过同伴失而复得但还是永久死亡的经历，所以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悲伤和绝望。” “……那你还说什么？” “但我能理解皓月、咲舞和小蝶小姐的痛苦。” “……………………” 她无法维持无表情了。 此刻她脸上浮现的是真正的怒意，同时也有明显的不解。 “同伴的死亡，虚假的替代品，孤独的绝望……这是压垮你的最后的稻草，是吧？” “……是又怎样？” “这对你而言或许确实是不幸，但如果是我……假如恶魔对我说，他们能造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即使在我死后，复制品也能代替我继续陪伴我的爱人和朋友们，那我绝对是一百个愿意。” 这么说着，我心里也出现了一阵钝痛，仿佛一把钝刀轻轻切割着心脏。但同时出现的还有暖意，略带惆怅的暖意。我想到了秋米拉，想到了她的音容笑貌，想到了她稚嫩的故作坚强，尽管她已经无数次安慰我“没事的”，但我知道她笑容后隐藏的悲伤和无奈。 我不想看到她哭。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减轻她的悲伤。 哪怕是多一分钟也好，我也想陪在她身旁。 爱的形式可以有成千上万种，但“希望与爱的人在一起”的心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正如我对米拉放不下心，皓月、咲舞和小蝶对烨也是一样的放不下心，何况烨还是这么脆弱又不安定的一个人。我的前辈比绝大部分人都脆弱，爱她的人们对她的关心也一定更甚于其他人，她也需要相当于常人数倍的关爱。 “换作她们三人的话，一定也会这么想吧……” 我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回望着她。 “即使她们早已殒命，也能以这样的形式继续陪在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人身旁，永远陪伴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这对她们而言一定是一种幸福，是属于她们的最后的幸福。” 烨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就像在努力抗拒什么一样—— “但……她们终归还是假的。” “没错，她们确实是假的，但……有时候，大概真假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那你说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重要的？” 什么才是重要的？ 我早已有了答案。 这是我的梦想，我的奢望，而我希望这不是一厢情愿。 “重要的是，我们所爱的、本已逝去的人，能再次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像往常一样对我们笑着，和我们说话，和我们拥抱，能继续活在我们的世界里……她们是寄托昔人的爱意与思恋的容器，她们是故人留在世上的痕迹，她们是她们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在这一重意义上，她们的存在一定是真实的。” “‘真实’……” 烨缓缓抬起头，看着我，她依然有着敌意，但那股骇人的杀意已经消失了。 我成功让她理解了吗？ 我想让她理解，理解我的所想。 正如恶魔一般。 “这大概就是恶魔想传达给你的东西。” 我把手伸向她，她一瞬间退缩了一下，但我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明明她的血在燃烧，手却很冰凉。 “恶魔一直以来都想让你理解这一切，庾所在一直都想让你明白，让你接受你一直视而不见之物。” 恶魔不会说谎，但他们的行动每次都会绕一个大弯，他们会把你该明白的东西全都堆在你面前，但能从中筛选出什么、理解到什么，就是当事人自己的问题了。 “空虚的生”的烨也是。 “充实的死”的我也是。 “大概……我也是一样，恶魔们一直想让我明白，明白同样的事情。” 从这个层面上说的话，恶魔就像是‘命运’这一概念的化身。 而对于恶魔给出的答案，烨一直都视而不见。 正如她只顾着让自己沉溺在痛苦中，却不肯抬头向前看看，不肯开垦新的可能性，不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说了出来。 面对脆弱的她，我全都说了出来。 好话也好，坏话也罢，正确的也好，臆想的也罢，我把我的想法全都摆在了她面前。 她没有再发怒，也没有在露出悲伤的表情，她只是若有所思般站在那里，看着我。 “…………你没意识到啊，妮尔丽斯，你没意识到你说的这些对你而言仿佛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我而言有多困难。” “很困难吗？” “不但困难，还很残忍。” “但是你一定能做到的。” “……为什么？” “因为——” 我忍不住笑了。 这个感觉，就像是隐藏着可爱的小秘密的少女，找到了和自己分享秘密的好朋友——这样的一种会心一笑，轻松又令人欣悦。 “——你可是主人公，是我可靠的前辈啊。” 第833章 重回战场 “因为——你可是主人公，是我可靠的前辈啊。” 我如是说。 用超~~~~掷地有声的语气这么说了。 “………………” 于是说出口的瞬间，我就感觉热度腾地一下从胸口窜到了脸颊。 糟糕，害羞。 一本正经说着“你可是主角啊”这种台词，真的超害羞的。 我连忙遮住脸，避开烨的目光。 而烨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大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哎呦喂，你一本正经的说什么白痴台词呢，我听着都羞耻好吗？” “不、别别别再提了！我也觉得超羞耻啊！” “原来你还有自觉啊！要说‘主人公’的话你不也是吗？而且还是‘比前辈更优秀的可靠后辈’！” “都说了别提了呜……” “嘛……不过，话虽这么说……哈啊…………” 她的大笑渐渐收敛，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对她们而言是‘幸福’……吗？‘真实的’……” 她咀嚼着这些话语，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重新看着我。 “托你的福，我倒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那群家伙啊。” 她笑了。 这次不是疯狂的大笑，也不是怪里怪气的讥笑，这是犹如在怀念昔日的美好时光的，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美丽笑容。 “只是听到你说‘这对她们而言一定是一种幸福’……我就感觉，嘛，好受了不少呢。” 我能确定她这句话不是戏言，就是她的真心吐露。 “毕竟我……果然还是，很喜欢她们啊……” 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她们幸福。 因为希望她们幸福，所以喜欢。 “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整理了表情，她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上已经把黑暗完全侵蚀的血色。 “你指的是？” “‘你或许是那个可以让我彻底终结的人’，从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呢？” “尽情骄傲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打赢了鲜血大魔王的勇者了~鼓掌~啪叽啪叽啪叽~~” 她拍着手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也忍不住笑了。 果然，能和大前辈像这样促膝长谈一番是件很有意义的事，这样一来我死前的又一个心愿也了却了。 不过……不会有下次了。 我们同时看着上面，黑暗终于在血色的侵蚀下彻底崩溃，隐约看到了光，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出去之后，我们会直接遇到空蝉，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它肚子里。” “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会开一个空间裂缝把你送走——再确认一下，你是要去找薇妮小妹妹，和命运算个总账，对吧？” “我会尽我未尽之事。” “很好，那么我就在此祝你好运了。” “你呢？” “我……？”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看非常遥远的地方，仿佛从最高处俯瞰整个世界。 “我负责收拾残局，是时候结束这无聊的战争闹剧了。” —————————— 边境战场深处，白色花海中—— 精疲力尽的秋米拉。 被她握在手中、同样精疲力尽的莱瓦汀。 提耶拉的无头尸体。 以及薇妮。 薇妮的突然出现完全超出秋米拉的预计。 本来是想通过提耶拉知道薇妮的下落，结果薇妮居然自己出现了，虽然就结果而言确实是找到了薇妮，但这中间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给秋米拉准备的时间，。 和提耶拉的一战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释放了过量能量的莱瓦汀也一样，在这种状态下对战不知底细的薇妮，形同自杀。 而薇妮状态看上去也不太好，那一场大混乱当然不是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她也很累，身上挂了彩，衣服破了，但眼中的杀意毫无动摇。 倒不如说还更强了。 “提耶拉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蠢材。” 薇妮踢了踢刚刚被她踩爆脑袋的提耶拉的尸体，面露轻蔑之色。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她其实比我们大部分人都善良得多，帮我办事效率也高，不过说实话，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她这个人呢。” “……为什么？” “她太乐观了，一天到晚傻乐，说什么要享受当下……抱歉，这个现状我可享受不了。” 她用脚把提耶拉的尸体翻了个面，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你应该也有过这种时候吧？自己因为各种不顺心的破事烦得要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个整天乐呵呵的人在你面前晃悠，你会不会突然产生杀了那混蛋的念头？反正我会。” 她哼了一声，用脚把碍事的尸体挪开，紫黑色的雾状物质渗入提耶拉的尸体，转眼间它就变成了一摊肮脏的污水。 “而现在，她终于失败了，我真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呢……不过，这不重要，完全不重要。” 瘟疫之王张开双臂，迎向秋米拉，而秋米拉立刻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距离！她那感受危险的超直觉此刻前所未有的敏锐，强烈的危险感甚至让她大脑一跳一跳的剧痛，她确信——从小到大以来，这绝对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要先向你道歉，埃隆梅德，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我本以为我命中注定的宿敌是烨或妮儿，然而就结果来看，你才是那个挫败我次数最多的人，鼓掌，鼓掌。” 她真的鼓起了掌，但她的双手每次互相接触都会牵引出紫黑色的丝线，就像是粘稠的污水拉丝的效果，十分诡谲。 “趁虚而入，王子救公主，一句俘获芳心，真好啊真好啊，真厉害啊，米拉小王子。” 薇妮笑了。 但这笑比暴怒还可怕。 “抢了我的所有物，开心吧？” “把她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温暖？” “吻在她唇上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柔软？” “细嗅她的味道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清新又香甜？” “你和她做过了吗？那爱情的定格戏？做过了吧？一定做过了吧？” “是不是很舒服？很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把我的东西糟蹋了，给我留下个破鞋，开心不？” 秋米拉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妮儿是什么？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喂喂喂，我当然希望拿到手的东西是‘全新的’，是‘纯净的’，不然我每次看到她都只会产生‘被人捷足先登了’的恶心感觉……呵，你一定很开心吧？你独占了她的全部，很开心吧？” “…………” “喂，我再问你呢，你——” “是啊，我很开心！” “——！？” 秋米拉大声吼了回去，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挑衅之色。 “能爱上她我很开心！能被她所爱我很开心！能获得她的初吻我很开心！能得到她的第一次我很开心！而让我更加开心的是——她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我，而不是你这种令人恶心的下三滥！” 轰！！！！！ 紫黑色的雾气从薇妮身上爆发，这是凝聚了无数病原体的瘟疫洪流！粘稠的雾气摇曳着聚拢在一起，仿佛一个黑色的巨影屹立在薇妮身后！ “无所谓哦，莱本托德。” 身上被无数恶浊的瘟疫所缠的薇妮轻笑道，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曾几何时的圣女时期，美丽又纯净。 “尽管激怒我吧，尽管挑衅我吧，尽管过嘴瘾吧，因为……没有下次了。” 再也，没有下次了。 薇妮背后的黑影猛然扑下，秋米拉和莱瓦汀立刻如临大敌——但瘟疫之影的目标并不是她们。这一大片紫黑像跳水一样扎进地面，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顷刻之间就被染黑，无数形如车轴草的小白花迅速枯萎凋敝。取而代之的是，在染成一片漆黑的地面上，大量黑色的郁金香状的花朵冒了出来。 这是她的“领域”。 秋米拉还是第一次见到薇妮的领域的全貌。 “我的领域，名为‘渐凋之花’。” 和名字相反，那无数黑色郁金香缓缓盛开，每一朵都散发出既像砂砾又像光粒的物质，有种诡异的美感。 “能力是……‘免疫崩坏’！” —————————— “认知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崩坏，平衡崩溃，自然而然的死亡……哼，果然，‘真相本身’对她们而言就是武器。” 龙王看着地上那一滩曾经是“漆原咲舞”的血迹，面露不屑。 血皇说的是对的。 不过如此而已。 这所谓的不可一世的武圣，真的只有这点水平而已，如果是真正的漆原咲舞或许能带来更多惊喜，但这终究只是个假货罢了。如果这假货的身体是血皇给的话，那它就只是血皇的延伸，是她的一部分，它的崩溃对血皇而言肯定也是一种削弱。 “接下来……就轮到血皇了吧？” 轰！！！！！！！！ 一个黑影——不，“白影”从天而降，同时降下的还有满天飘散的白色微粒！一个小小的身影狠狠砸在大地上，坚固无比的陆地基盘都被击碎，这一砸造成的破坏就连龙王都为之乍舌！ “呜…………呜啊……………………” 这个白色的身体上满是裂纹，看上去十分凄惨，小半个躯干都碎成了盐粒。 “好……痛…………” “shutup咯。” 这个把盐霜踩在地上的女人兴趣缺缺地耸耸肩，脚下焰光炸裂，将可怜兮兮的盐霜一脚踢飞了出去。 “……血皇？” “哟，龙先生，几日不见你变得更丑了啊。”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被我们杀死呢……”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你——！？” “别废话了，我现在得找找战斗的感觉，拿你们当陪练热个身，没意见吧？” 烨咔啪咔啪活动着关节，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第834章 烨 无尽的光点和光斑遍布天空，每一个光点中都凝聚了无尽的能量！在科黛伊洛死后，虽然尼德等人不知道原因，但空蝉终于再度开始活动了！身在此处的它就是无可置疑的最强，无人能敌，无人可挡，在高空之中释放着无尽的神威！ 嗡嗡嗡嗡嗡—— 嗡鸣声响起，大量光球在空蝉体内凝聚，就像无数死神的眼睛俯视着大地！ “空蝉要进攻了！全员应——” 尼德大吼道，但还不等他说完——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千丈大地转瞬间就被蒸发，这是令物质从基本粒子层面崩坏的强大炮击！一道道流光倾泻而下，不仅轰向血狱军，就连同盟军都被笼罩其中！ “怎么回——” “停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盟军中立刻惨呼一片，空蝉过于突然的无差别攻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尼德等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很显然，现在薇妮已经失去了对空蝉的控制权！没有薇妮拉紧缰绳的话，空蝉就是个不分敌我的超大号移动天灾！ “我们怎么办！？” “后撤！快！！！” 尼德大喊着掩护所有人后退，他已经斩下了向他们这边倾泻的好几发光炮，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即使他们每个人都是万全状态尚且无法阻挡空蝉，更何况都精疲力尽的现在？ “能往哪撤？” “血晶宫！” 尼德回身猛砍一剑，血海边缘立刻裂开了一个大口，无尽的海面久久没有闭合，这正是下到血晶宫的捷径！ “你们快走！” “你呢？” “我……” 跟上？退守血晶宫？ 别开玩笑了。 空蝉的全力一击足以把血晶宫连同整个血海蒸发掉，现在撤回大本营也只是多活两分钟和少活两分钟的区别。在这压倒性的强大面前，一切战略、战术和智谋都没有意义，即使是逃跑也难如登天，这样的话—— “我尽可能拖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 尼德如是说。 “我也是。” 小蝶也留了下来，和尼德站在一起。 “……你认真的？” “认真的。” “为了烨姐？” “……我想和她好好谈谈，不论她有什么烦恼和秘密，我至少想和她好好交流一下。” “嘛……随你吧。” 尼德一瞬间忍不住露出调侃般的笑，但随即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执剑在手。 小蝶背后也浮现出金粉色相间的蝶翼，同样绚烂的光芒在她手中汇成了炫目的光枪。 而空蝉—— “嘶……沙……啊……啊啊…………” ““——！？”” 这一瞬间，尼德和小蝶都吃了一惊。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空蝉……发出声音了？ 不是炮击轰炸声，不是空间碎裂声，不是震耳欲聋的爆音杂音，而是如同人类的呻吟声，夹杂在隆隆轰炸声中。 “啊啊……啊……呃……哪…………在………………哪……………………” 断断续续的人声逐渐变的连贯，听起来十分诡异，但小蝶和尼德——尤其是小蝶，突然产生了某种熟悉的感觉，以及空前强烈的危险感！ 嘶啦！！！ 伴随着仿佛放大了无数倍的织物被撕碎的声音，漫天光点光斑的内部突然产生了变化！无差别炮击忽然减缓了，许多细小的光点在内部汇聚，就像无数像素点一样组成画面，这是一条直线，一条从中打开的直线，直线开裂后中间出现了嵌套的圆形！ “那是……？” “……眼睛？” 一只因为无法把握距离，所以无法确定确切大小的巨眼，那多层嵌套的圆形就像真正的眼珠一样转动着扫视大地！血狱军和同盟军的人全都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他们对空蝉的了解实在太流于表面了，完全不知道空蝉居然还有眼睛！？ 接下来它又会产生什么变化？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它。 而它又发出了更多声音，虽然听上去比破旧的老收音机还沙哑，但越来越像完整的句子了。 “哪……在哪……在…………渣滓…………全部………后辈……可笑的…………” 随着断断续续的单字逐渐组成完整语句，空蝉的形态发生了奇特的变化！那无数光点和光斑不再是像一大片星云一样无规则散布，它们汇聚起来，整体的形状有所改变，从无规则的巨大团块变成了类似五边形的构造，然后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大手捏成了人形—— “排除……碍事…………在哪………………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澎湃的能量忽然聚集，人形光雾的胸口部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仅仅是这一个光球中凝聚的能量就超过了刚才释放的所有能量的总和！这一击根本无法抵挡也无法阻拦，这正是足以让血海和血晶宫同时灰飞烟灭的轰炸——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剧烈的冲击从天而降，整个边境战场开发区都在颤抖！所有人已经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但这攻击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一道血红色的裂缝在天空绽放，炸裂的烈焰如同巨型的彼岸花一般，在冲击和火光中，一大片黑影轰然落地！ 咚！！！！ 砸落在地的东西——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座小山，再仔细看这是一个巨大的头颅。 龙王的头。 脖子上的巨型断口还滴着血。 一个女人从巨龙的断首上跳了下来，手里捏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嗯……我这是来得早了呢？还是迟了呢？我都做好给你们收尸的准备了，别让我失望啊？”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人物。 在这万般危急之时她理应出面，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她是铁定不会出现在最前线了。 鲜血之王把手里生死不明的盐霜随手一扔，环顾四周。 然后——和小蝶对上了视线。 小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而烨眼中一瞬间露出了为难之色，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在思索，似在犹豫。 然后，她露出苦笑，深深叹了口气。 “妮儿小妹啊，你还真是给前辈我提了个超~~~~难的要求啊，嘛，虽然你大概是对的……” 她自顾自咕哝了几句，然后——做出了一件比起空蝉的无差别袭击、比起她的突然降临、比起边境双雄突然对峙，还要令人震惊百倍的事情。 “呀……呀……哈喽？” 烨，露出了，十分僵硬的笑容，对小蝶挥了挥手。 “想、想妈妈了吗？喂？伤得重不重？那个……那个那个疼不疼？” 小蝶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诶诶？不、那个、呃？总、总之还好……” “还痛经吗？” “我本来就不痛经啊！？” “啊呀，那就好，哈哈哈……哈……啊，好别扭。” 烨对小蝶露出的笑僵硬到了新的境界，她就像许久未上油的机械一样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去。 “总之……你们该逃命的逃命，该滚蛋的滚蛋，血狱的，能跑多远跑多远……至于被薇妮小妹妹忽悠着来当打手的，既然我都来这了，那就说明她大势已去啦，那个叫科黛……科……科达一乐？科那个小谁来着？反正也已经死啦！你们已经输了，虽然我们也够惨的……嘛，反正，你们再不撤退的话可就不是死个一两次能完事的了~” ““““““………………………………”””””” “还要我再重复多少遍？滚啊！！！！” 她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无比雄浑的力量随着音波在空间中隆隆回响！细密的血丝就像无数扭曲的血管一样在大地上铺展，大片大片血色的彼岸花从地上绽放，只是一瞬之间，全世界都被染成了血红！ “烨……烨……烨烨烨烨烨烨烨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蝉也忽然疯狂地吼叫了起来，高空中那人形的光雾越来越凝实，压缩得越来越小，但足以让人的精神瞬间崩溃的压迫感却呈几何倍数增强！光斑的最核心处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和普通人类大小相近的人形，人形的头部撕开了一条像嘴一样的裂缝发出咆哮！ 这时所有人才行动起来，血皇和空蝉这次都动真格了！不论是血狱的人还是同盟军，只要不走就是死路一条！各个世界的各种力量体系中的传送技术此刻都展现出了最佳价值，刺眼的光芒接二连三闪烁，血狱和同盟军双方都以惊人的速度撤离！ “小蝶……”尼德紧紧拉住小蝶的胳膊，而后者依然愣愣地看着背对她的烨。 “该走了！让她解决吧！我们已经无法插手了！” “…………” “快走！不然她的没法专心对付空蝉！” “………………呃，嗯……” 小蝶这才如梦初醒，深深地看了烨最后一眼，就随着其他人一起迅速离开了。 一时之间，因科黛伊洛的破坏而变得一片虚无、随后又被烨染上血红的空间中，只剩下了这两个人界最强生物。 烨看着空蝉，看着在空蝉中浮现的人形，忍不住笑了。 “瞧瞧你，瞧瞧你现在这幅傻德行，祭罹，你也真是够惨的了。” “烨……烨……烨！！！！！！” “要和我打吗？打不打倒是随你便啦，不过这次对恶魔而言的‘事件核心’并不是我们，你的后辈和我的后辈，她们才是这一切的起点和终点。” “……后辈…………” “嘛……虽然我估计你也不会在乎，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这边的妮尔丽斯，可比你那边的薇妮强太多了，各方面都是如此。” “可笑……至……极！！！！！！！” 空蝉——祭罹咆哮着，浑身爆发出堪比数万核弹引爆的能量向烨冲去，而烨的血液将空间撕碎，迎向祭罹—— 835章 免疫崩坏 薇妮的领域，“渐凋之花”。 漆黑的大地上开满了黑色的郁金香，黑色星屑般的粉尘飘飘忽忽，诡谲又美丽。 “薇妮·莱本托德！” “呵，来吧，埃隆梅德，恶疾啊——” 薇妮的魔力质变成了瘟疫，如一大张漆黑幕布一样向秋米拉笼罩而下！秋米拉手中持握着悲悯之刃，一挥之下，瘟疫的幕布立刻像宣纸一样被撕碎了！薇妮直接放出的瘟疫喷流只要皮肤碰到就会被感染，眨眼间皮肉就会腐成烂泥，而向周遭扩散的病毒是通过呼吸道等粘膜完成感染！不要直接触碰瘟疫喷流，用魔力覆盖住粘膜抵御感染，她能感到薇妮释放的嗜魔菌正在侵食她的魔力，但是——没关系！ 瘟疫的攻击，是存在“延迟”的。 就算薇妮已经把病毒病菌之类改造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要破坏人体也必须经过“接触——感染——破坏”的过程，“感染”需要时间，即便只是几微秒，比起直接用兵刃伤人还是存在延迟！ “毒傀儡！” 一个个紫黑色的人形生物从黑色地面上冒出，它们的身体十分扭曲，浑身都滴落着散发腐臭味道的粘液！随着薇妮一声令下，毒傀儡们向秋米拉一起扑去！秋米拉的魔力凝成荆棘，缠着悲悯之刃大幅挥舞，被这刀刃触碰到的所有物质都分崩离析，饱含着瘟疫的毒傀儡们也不例外！ “真让我惊讶啊，埃隆梅德，我还以为和提耶拉一战后你已经精疲力尽了呢。” “少废话！” 刀光闪过，冲到她面前的毒傀儡被一刀两断！溃散的毒傀儡的身体还原成粘液聚集到薇妮右腕，她一拳挥出，毒液立刻膨胀成巨大的拳头向薇妮砸去！ “为什么还要战斗？妮儿已经活不长了，你再跟着她也没什么意义了，她死后你也只会徒增悲哀，你为何还要在这奋战？” “为了让妮儿不再痛苦！” 缠绕着就荆棘的悲悯之刃将巨拳纵向劈开，秋米拉趁此机会一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妮尔丽斯一样，秋米拉体内也事先注入了出自贺拉克图之手的混合疫苗，虽然不可能百分之百防住薇妮的病毒，但加上自身的免疫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是能做到的！ “这一切因你而起，你是妮儿痛苦的根源，现在的妮儿很善良，她太善良了，而你又太下三滥了！你一直想让你‘理解’，她想和你‘做个了断’！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哦？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能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混账！” “…………” 瘟疫流像鞭子一样甩出，秋米拉不得不停止了冲刺的势头，两人隔着仅仅不到十米的距离对峙着。 “遇到生命危险你就会逃，你像狡猾的兔子一样给自己留了一堆退路，而且你睚眦必报，无论多少次都会卷土重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妮儿早就看透你了。” 秋米拉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呼吸，沉声道。 “所以，她才想说服你，解决你的最佳方法不是豁出命和你死磕，而是说服你，让你理解，让你打消那些念头，让你停手！” “……不过你看上去并不是来说服我的，这么杀气腾腾。” “我说过了，妮儿太善良了……即使是面对你，她也希望尽量避免无意义的暴力……她是对的，再怎么和你拳脚相向也没意义……但是我不一样，我不是她，妮儿希望‘在死前为这世界做些什么’，而我希望‘至少在她去世前的这段时间减轻她的痛苦’。” “所以……你想杀了我？” 薇妮眯起眼睛，轻声问道。 “想抢在她和我对上之前，先杀了我？啧啧，真是自作主张，何等的傲慢啊……” “自作主张也好，傲慢也罢……” 悲悯之刃在秋米拉手中一转，刀尖指向薇妮眉心。 “只要能让妮儿不再痛苦，我怎样都无所谓！如果无法避免妮儿的死亡的话，那我至少希望她走之前能了却心结！” “狂妄，真是狂妄，不过我给你个机会……” 薇妮勾起唇角，露出轻蔑的笑。 “如果你现在就给我跪下，向我投降，我就能原谅你，没准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呢。” “事到如今了还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 “但你已经跪下了哦。” “………………诶？” 这时，秋米拉才回过了神。 眼前的薇妮……好高？ 不对，是自己的视点下移了？ 低头向下看，自己的腿确实正无力地跪在地上，她想站起来，但双腿完全使不上力。 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 感染了病毒？秋米拉心里一惊，但——就算确实感染了少许，也不至于自己之前完全没感觉到吧？而且，和普通的感染不太一样—— “我的领域的能力，免疫崩坏，能彻底搅乱敌人的免疫力，而你就这么傻傻地冲过来。” 薇妮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看着她，秋米拉想要挥刀——但胳膊也动不了了。 “不对……我一直在小心……小心你的……那些病……” “你以为，‘免疫崩坏’就只是降低你对病毒或者病菌的抵抗力？你的知识还真是很匮乏呢，埃隆梅德。” “怎……么……？” “能作为抗原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只是病毒，宽泛点说……即使是空间中飘散的最微小的尘粒都能成为抗原，我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各种外界刺激之下。” “莱本托德……呜呀！！！！” 踢击在秋米拉脸上炸开，她立刻打着旋飞了出去，鼻梁断了，嘴角破了，精致的面容立刻鲜血四溢。然而薇妮的踢击和之前的攻击比并没有特别强力，秋米拉也没这么不堪一击，但不知为何，这并不算很强的刺激对秋米拉造成的影响大得惊人。 “而且我的免疫崩坏可不是狭义的免疫系统，甚至可以扩展到对‘一切外界刺激’的免疫，只要置身于渐凋之花的范围内，你就是不堪一击。” 薇妮的脚从地上擦过，将地上的砂砾、尘埃、花粉踢向秋米拉，普通人吸入这些小东西顶多只是咳嗽几声，但秋米拉以几乎要把内脏呕出来的势头干呕着，她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很痛苦吧？很难受吧？不过……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也够你受的了。” 秋米拉的身体在地上无力地痉挛，她每呼吸一次都会浑身剧颤，眼中布满血丝，丝丝缕缕的血从她嘴角滴下。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皮肤表面迅速变得干涩，即使没感染薇妮的病毒，她也变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绝症患者。 “人体内的毒素可还挺丰富的呢，在体内积存的量可不少，从环境摄入的污染物的沉积，肺部深处的废气，还有代谢产生的各种代谢废物之类的……当然，平时这些东西要对人体产生直接危害的话，必须要经过相当漫长的积累，就算量足够了也要很久才能见效，不过对于现在的你嘛……呼呼呼。” 薇妮冷笑着，抬脚踢在秋米拉下巴上，后者嘴里立刻咳出一大口血。 “看看这是谁啊，看看，看看。” 薇妮仿佛要慢慢给秋米拉施加压力一样，缓缓逼近倒在地上的她。她的眼中是冰冷的愤怒和杀意，强烈的悔恨和不甘，以及宛如毒药的嫉妒。 “这不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秋米拉·埃隆梅德吗？” 咚！！！ 又是一脚踢在秋米拉肚子上，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不是，俘获了妮儿芳心的，米拉王子殿下吗？” 啪！！！ 轰！！！ 一团浑浊的魔力突然从秋米拉身上爆发，但薇妮只是随手将其挡下，紧接着又对着她肚子踢了一脚。秋米拉的眼中、口鼻中和耳中都滴下鲜血，脸色更难看了。“魔力”是来自外界的异质物，积存在体内会产生负担，动用它自然也会产生负担，何况边境战场的魔力非常驳杂，这对免疫崩坏的秋米拉而言实在太过痛苦了。 “为了你自己好，你可别用魔法了哦，为什么不服软呢？该说真不愧是——好几次挫败我计划的，正义使者秋米拉吗？” 薇妮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拉起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嘴里破了一大块，殷红的血从嘴角滴下。 “怎么了？大魔王就在你面前哦，你就这样不反抗？” “姆……呜……呜呜呜……” 秋米拉努力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悲悯之刃，但薇妮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扭——那纤细的手腕就像枯枝一样被折断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哦，‘这家伙光顾着玩猫折磨耗子的游戏，不及时杀了我，所以我肯定能找到机会反杀’——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薇妮耸了耸肩，用仿佛看着某种污物的眼神看着秋米拉。 “光杀了你可一点意思也没有，虽然能解气，但你的死活对我没什么实际价值——不，只有一个价值，你知道是什么吗？” “………………” “我会杀了你。” 薇妮宣言道。 “我会在妮儿面前杀了你，将你折磨致死，让她睁大眼睛看着你变成一摊烂肉，让她哭泣着尖叫着挣扎着但就是救不到你……到时候你们是否会为触怒我而后悔呢？我说到做到！” 第836章 烨vs祭罹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不分上下左右的昏暗空间中，一连串炽烈的白光和血色的火光接连爆炸，每一次爆炸的能量爆炸都堪比日珥爆发——甚至还要强得多！血光和白光的每一次对撞都会在空间中留下无法愈合的创痕，这样的痕迹一连绵延了数十万公里之远！战场早已从血晶宫外转移，血皇和空蝉的对战跨越了数十个开发区，不断往边境战场最深处前进！ “▇▇▇▇▇▇▇▇▇▇▇▇▇▇▇▇▇▇▇▇▇▇▇▇▇▇▇▇▇▇▇▇▇▇▇▇▇▇▇▇▇▇▇▇▇▇▇▇▇▇▇！！！！！！！” 位于空蝉正中心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发出超越人耳辨识极限的狂吼，空间以它为中心爆发出数以亿计的裂缝！整片空间都像果冻一样扭曲，无数光纹如同在水波中折射的阳光一样波动，下一瞬间体积堪比一片大洋的空间都被压碎！无尽的碎片都压缩成萦绕着光纹的、不足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球体，在贯穿世界的呼啸声中向烨砸去！ “我的血啊——” 滚滚血液汇成了长达数万米的刀刃撕裂虚空，而血红色的空间裂缝中又溢出更多的血，无尽的血像蛛网一样罩住剩余的空间碎片聚合在一起，在结晶化的血的结缔下凝成固体！长度轻松突破了一个星球的直径的利剑被大笑着的烨握于手中，以将现实撕裂的势头向那球体斩去！ “——撕裂世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爆炸相间的光芒将小半个边境战场都照得雪亮，这浑浊的世界中满是刺耳的液体奔流之声！然而一切还未从这一次对撞中缓过来，无尽血液就再次蔓延开，以比之前更加疯狂的规模铺展！ “血时计！” 许久未使用过的吞噬时间的能力发动，被血液吞噬掉的时间中发生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只剩下毁灭性的结果！鲜血溢满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型的水箱，水箱被血液灌满，烨的血甚至填满了空间的每一道裂隙，无孔不入！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构成空蝉的所有光点都被浸泡在血中，每一粒光点都放射出堪比恒星的光芒，触及它的一切——不论是血液还是空间全都被它吞吃了进去！驳杂的能量在它体内汇聚，汇聚到最中心的那个人形身上—— “烨！！！！！！！！！！！！” “这么想我吗？祭罹！！！” 所有能量都在光的人形——祭罹的手中汇成一股，这是足以让一个星球灰飞烟灭的能量！与此同时烨的所有血液都开始燃烧，这是将所有能量释放的爆燃！ “失乐园——审判日！！！！” 轰！！！！！！！！！！！！！！！！！！！！！！！！！！！！！！！！！！！！！！！！！！！！！！！！！！！！！！！！！！！！！！！！ 两股对撞的能量蒸发了一切，鲜红的血光只闪烁了一瞬——把全边境战场的天空染成血红——就被浑浊的白光覆盖！祭罹的能量释放压过了烨的，烨的身体一瞬间变得扭曲，她的皮肉骨都变成了暗红的碎渣，祭罹嘶吼着逆着能量奔流向她冲来，而她等的正是这一刹那—— “彼岸归葬——冥途忘川！” ———— ———— ———— ———— 接下来，边境双王的战斗已经无法被旁人观测了。 无尽的光芒和无尽的黑暗，这两者同时将他们的身影淹没，空间——就连时间都严重扭曲，他们被深埋在了视界极限之外。 接下来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噔！！！！！！ 连虚空都称不上的世界基盘上，凋谢的彼岸花瓣构成了无尽大地，一切的一切都在鲜红的花瓣包裹中凋零！而在残败的花瓣世界的中心，缓缓流动的狭窄血河中，夺目的血浪突然高高溅起！ 这个全身仅由最基本的骨架和粉红色肉片构成的女人从河中一跃而出，她手中捏着一团光芒，一团人形的光！那数以兆亿计的光点全都在血之忘川中消融，此时暴露的才是空蝉——才是祭罹真正的本体！ 轰！！！！！！ 仿佛固体的光束将烨的上半身轰飞，同时爆炸的血液也让光之人形轰然落地。在无尽的花瓣中，烨仅剩的两条腿摇摇晃晃站起，新造的血迅速开始了上半身的重构。而就在她正对面十几米远的地方，被打散的光粒重新聚合，凝成了那个飘飘忽忽的人形。 “呼……呼……呼……哈哈……哎呀哎呀……简直就是十七年前的重演，不是吗？” 重新长出声带和嘴巴的烨调侃般说道。 “嘶嘶……嘶……烨……烨啊啊啊啊啊啊……” 祭罹也发出仿佛老旧收音机的满是杂声的声音，十分刺耳。 “我最初还真以为你死了，消失在了时空的尽头，结果你还活着……不过你这幅德行也和死了差不多吧？‘过去重现’的能力丢了，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狂轰乱炸，都没什么理智，只是凭本能行动……啧啧，该说你是比我惨还是比我幸运呢？” “杀了……你……杀了你……杀…………” “杀了我？抱歉呐，如果是以前，我兴许还真会让你试试，但现在的话……” 上半身终于再生完整的她耸了耸肩，面露无奈的苦笑。 “……都被后辈如此期待了，而且我对自寻烦恼这种事也腻了，所以……我现在还不太想死在你手上。” “后……辈？渣滓……废……物……” “不是废物哦，我的后辈比我强得多，比你也强得多，当然——比你的后辈更加优秀。” “………………不……对…………” “…………？” 祭罹扭曲着身体，歪过头，光点构成的身体颤抖着，重复着收缩和膨胀。 明明只是个模糊的人形，明明头部根本看不出五官，烨却产生了“这家伙正露出异常残虐的笑”的感觉。 “断送……都是……废物……我来断…………送………………！！！！” 留下这句话，构成他身体的光点突然爆散，消失了。 烨先是愣住， 然后—— 时隔十七年，她第一次真正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 第837章 妮尔丽斯（1） “我会杀了你，在妮儿面前杀了你，而且一定会把你最凄惨最丑陋最恶心的鬼样子展示给她看，我说到做到……” 薇妮拽着秋米拉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带着极端嫌恶的表情瞪着她。 “……说到做到！秋米拉·埃隆梅德，你有什么遗言吗？” 而秋米拉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即使自己的性命被这女人捏在手中，即使等待自己的是最为痛苦的死亡，她也没露出丝毫惧色。 “有一点……” “说吧，你遗言中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我当做笑料回味！” “只有一点……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赞同妮儿的……” “……啊？” “她相信你心中仍有‘善意’的存在，她认为你并不是一头充斥着恶意的怪物，她认为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秋米拉愤然看着薇妮，用仿佛嘲讽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善意’？” 这句话完全出乎薇妮预料，她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她想阻止你，这其中是真的有‘为了你好’的成分的，但是我无法认同。” 说到这里，秋米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的。 “她相信你还没烂透，但在我看来你早就烂到骨子里了，从心到灵魂，你全都烂透了！妮儿或许会对你抱有最低限的慈悲，但我不会……永远不会！” “………………慈悲？她？对我？噗……哈哈哈哈！” 她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大言不惭也要有个限度吧？好啊，好啊，我很乐意用事实告诉她，告诉你们——你们才是不可救药的那一方，你们全都是最最下贱的白痴！” 薇妮猛地抓住秋米拉的头，用几乎要把她额头挤碎的力量抓着，而秋米拉并没有发出如她预想的悲鸣，反而脸上的表情更轻蔑了。 “所以……你……咳……就只能说些狠话……了吗？以前的你……就算是威胁别人……也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你现在呢？看看现在……的你……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呸！” 秋米拉嘴一张，把嘴里的一大口血沫吐在了薇妮脸上。 时间仿佛停止了。 薇妮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摸向脸颊。 然后把手放在眼前，看着指尖上混着唾液的血迹。 她脸上的嫌恶和轻蔑迅速融化消失了。 怒气溢了出来。 “很好，很好，很好，非常好……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吧！！！！” “你愿意为了妮儿做任何事是吧？你很享受这王子陛下角色扮演是吧？” “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那你为她而死——也没有怨言对吧！！！” 薇妮怒吼着，她的指尖溢出污浊的液体，狠狠捅向秋米拉的胸口—— ——的这一瞬间，她猛地反应过来，在指尖离胸口只有不到半厘米之处停下了。 即使是薇妮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才差点犯下了非常巨大、非常愚蠢、非常致命的错误。 尽管及时意识到了，其实也晚了，她避免了最糟糕的结果，但她离悬崖边缘也只剩一步。 “你曾说过……‘我不会被同样的沟绊倒两次’，对吧？” 秋米拉喃喃着，严重的蔑视之色更浓。 半透明的、仿佛是淡淡荧光组成的荆棘，从秋米拉的左胸延伸了出来。 另一端——连接到了薇妮的左胸。 “但这显然只是自夸自擂，你‘轻敌’的臭毛病到现在都没改过来……如果……你真能吃一堑长一智的话，就‘不该这么轻率地和我直接接触这么久’，挨你打的这段时间，术式已经构建好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物紧紧缠住了。 “极刑的魔王，爱丽丝·布朗压箱底的禁咒‘切肤之爱’……如果不计后果的话，这就是最强的单体必杀禁咒……” 秋米拉扭曲着嘴角，露出了悲伤又残酷的微笑。 透明的荆棘一端缠绕着秋米拉的心脏，另一端缠绕着薇妮的心脏，把两人的生命连接在一起。薇妮抓向荆棘，却发现抓了个空，荆棘是无形的，由淡淡的光芒组成，无法抓住也无法切断。 “我死的瞬间，你也会死，要不要试试？” “……怎么个死法？” “你的心脏会炸掉，字面意思上的‘炸掉’。” “……” “……” “……” “……” “……噗！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薇妮哑然失笑，露出了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喂喂喂，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吧？这世上有那么多常理无法衡量的东西，现在我们说‘把一个人杀死’至少都是从基本粒子开始破坏，而且肉体死去也能以其他方式存活的怪物也大有人在！而你居然就拿区区‘心脏爆炸同归于尽’来威胁我？” “仅仅破坏心脏杀不死的怪物？难道你也包括在内？” “让我来提醒一下健忘的小米拉吧，当初圣安德烈就用禁咒‘献予牲祭的羔羊’挡了一次你们的暗杀，这是教会内部最强的保命禁咒，你觉得我身为前教会圣女会没学过吗？就算你现在自杀，我也能完美防御住。” “因为你有那个禁咒护体？” “没~~错！” “你撒谎。” “…………啊？” 秋米拉斩钉截铁，而薇妮一下子皱起眉头。 “现在的你如果真有‘百分之百挡住一次必死的攻击’的手段的话，那你就不会叨咕这么多废话为我解释……以你的性子，你肯定会闭口不言，等着我傻傻地以命换命，挡住切肤之爱的攻击后再嘲笑濒死的我……而你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要在妮儿面前宰了你！” “不，因为你在演戏，你忽略了被比你弱的人一对一换命的可能性，你其实没有能挡住这个禁咒的办法，所以你才会装作游刃有余唠叨这么多好让我打消念头。” “………………” “而这更让我确信了——引爆心脏这看似无奇的攻击，确实能让你的肉体死去，而肉体的死亡就足以让你彻底死透了。” “……………………” “我说的对不对，薇妮·莱本托德？顺便一提，别想着‘用病毒把魔力侵蚀掉’这种把戏，如果切肤之爱这么容易就能解除，那就不叫‘压箱底的禁咒’了。” “…………………………” 薇妮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冷若冰霜。 而秋米拉毫不示弱地看着她。 “…………你是认真的吗，秋米拉·埃隆梅德？” “我很认真，非常认真。” “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为某人献出生命这种事，因为太过愚蠢了……” “你当然理解不了，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能理解。” “你理解？醒醒，埃隆梅德，你只是被冲昏头脑了，被无聊的自我牺牲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 “这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想一想，埃隆梅德，你说着要‘让妮儿不再痛苦’，但你现在做的正是最让她痛苦的事……如果她看到你的尸体，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她会带着无尽悔恨死去！” “如果你不被阻止，她就会带着更大的悔恨死去，只有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活下去！” “你什么都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了？一个罪人和一个傻子把自己当英雄？别开玩笑了！你犯不着把自己的也搭进去！把禁咒解除，埃隆梅德，你照做的话我们还有谈的余地！” “没有什么余地了，莱本托德——” 这一瞬间，秋米拉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笑容。 “——这一次，绝不会让你逃掉！” “住手——！！！！！！！” “坠入深渊吧，‘切肤之爱’！！！！” 薇妮狂吼着想要阻止秋米拉—— 而秋米拉的手叠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连接她和薇妮的透明荆棘上燃起了琉璃般的火焰—— —————————— （先走一步了，妮儿） （我在那边等你） （当然，我希望永远也等不到你——） —————————— “——到此为止吧，米拉。” 然而， 一只手从背后神来，轻轻搭在了米拉的肩膀上。 这是禁咒即将发动的瞬间，即将一对一换命的瞬间。 透明荆棘上本已经燃起的火焰又消失了。 “诶……？” “你——！！！” 妮尔丽斯·泽拉赫轻柔地接住向后倒去的秋米拉，就像母亲抚慰孩子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无比的温柔。 秋米拉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薇妮也是一样。 ““妮儿……？”” “抱歉呐，两位，我来晚了。” 妮尔丽斯把秋米拉轻轻放在地上，几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萤火虫作为节点构筑了魔法的障壁将她罩住，用结界把她暂时保护了起来。 “呐，米拉……你肯为了我做到这一步，我很开心，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的死，‘连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你不是早就许诺过了吗？” “可是，妮儿——” “没事，剩下的交给我吧。” “交给我吧”——妮尔丽斯呢喃着，转过身，看向薇妮。 被领域染成黑色的花海中，妮尔丽斯·泽拉赫与薇妮·莱本托德对峙。 罪人与圣女。 圣女与罪人。 赴死者与野心家。 她的后辈与他的后辈。 “来吧，薇妮。” 妮尔丽斯左手挽起自己已经长及腰际的银灰色长发，右手伸出食指放在长发的中段。 魔力的光辉一闪，这美丽的长发就被从中间齐刷刷切断，妮尔丽斯把断发握在手中，然后缓缓放开，银灰的发丝随着风向薇妮飘散，宛如给空间嵌上了银色的流苏。 “以此为誓，薇妮——我将在此与你做个了断。” 第838章 妮尔丽斯（2） “呐，妮儿，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过。” “诶，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没意义，而且比起人，我更接近虫。” “说的也是呢，不过啊，比起无血无泪的虫，我更喜欢作为人的你哦。” “随你喜欢。” “唉，直到最后都是这么淡漠，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吗……的确，如果你都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朋友了吧。” “呼呼，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好高兴~~啊……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是啊，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再见了，妮儿。” “……” “啊，对了。” 最后一次，浅褐色长发少女看向银灰色短发少女，露出明媚的微笑。 “等未来的某一天，妮儿你变得足够强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 · · · 那之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我们有所成长，我们有所改变，我们经历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 我们被世界所改变，我们也改变了世界。 我们自大过，狂妄过，残忍过，胜利过，失败过。 我们互为青梅竹马，互为朋友，互为对手，互为加害者和被害者，互为命运的共同体。 我们两人不尽相同。 但最终，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经过命中注定要走过的路，来到了这里。 而现在，我终于能亲口，对着她，说出那句话了。 “我已经变得足够强了，薇妮，我来找你了。” 伴随着这句话，我手中的发丝随风而散，如同无数银线般飘飞。 断发为誓。 “妮儿…………”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想起来了。 “对啊……我……那时候与你分别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你居然还记着？” “我当然记着。” “呵……” 她自嘲般笑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的那些事，和你玩的那些幼稚的朋友游戏。” “那对你而言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吗？” “不，倒不如说……挺怀念的呢。” 薇妮点头道，她真的在回忆，回忆我们的过去。 一个小王国的边境贵族的三小姐。 一个暴发户富商家族的掌上明珠。 泽拉赫庄园的草坪与榕树。 从枝叶间洒下的和煦阳光。 皮笑肉不笑谈生意的大人们，玩在一起打发时间的孩子们。 在树下观察昆虫生态的我。 靠在我身边读小说的她。 那时候的我还是无血无泪的虫。 那时候的她野心尚未膨胀。 如果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处下去，我们会变成怎样呢？ 和政治联姻的对象结合，各自养育各自的孩子，两个普普通通的贵妇人，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偶尔会带着孩子聚在一起叙叙旧……多半会变成这样吧？ 但是一切都变了。 从我急于解除命运的诅咒的那一刻起，从她那病态的野心和恶意完全膨胀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于是，有了现在的我们。 “那时候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比起现在……真的悠哉太多了。” 她轻叹着，摇着头，露出苦笑。 “是啊，那时候的我们没有复杂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陷在命运的漩涡中脱不了身，我们原本可以这样永远相处下去的。” 我说道，仅仅是把这句话说出口，我就感到淡淡的悲哀在心中酝酿。 “不过已经晚了哦，妮儿，已经太晚，太晚了……” “确实晚了，但还没晚到无法挽回，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句我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停手吧，薇妮，你的所作所为不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只会变得更糟。” “现在的一切已经是最糟了，妮儿，再糟又能糟到哪去呢？” “至少你还有抽身的机会，至少这世界还有喘息之机。” “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摇着头，笑着，笑着，而她的笑声中渐渐浮现了轻蔑和无奈。 “败局还未定，而且胜败只有一线之隔，别想叫我停手……科黛伊洛死了，但我手上还有空蝉这张牌，只要能在和血皇的对决上占到上风，我就有重新整合联军的机会……” “你还要让战斗持续下去吗？” “妮儿，妮儿，我不管你是为了这个世界好还是为了我好，不管你想让我理解什么，你说你要‘再说最后一遍’，那么我现在也要‘说最后一遍’了——” 飒——！！！！ 仿佛有狂风刮过，空气仿佛凝固了，冰冷的杀意如同铁爪一般扼住我的喉咙。 “——谁也别想叫我停手，别妨碍我！妮尔丽斯·泽拉赫！！！！” 磅礴的魔力从薇妮身上爆发，无色的魔力转瞬间就质变成了紫黑色的浊流，那是浓缩的瘟疫！而同样量级的魔力也从我身上爆发，离开我身体的瞬间就质变为灰色的虫群，两者的交界处泾渭分明！ “你是认真的要和我对决吗？妮儿！” “我当然想和平解决，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会杀了你！不用等到你的十九大限，我现在，就用，这双手，杀了你！” “在那之前……我会击败你！” 虫群和瘟疫流同时冲向对方，然后完全交缠在一起！黑色和灰色互相嵌套，就好像黑烟和浓雾互相重叠一般！把每一只虫都作为魔力的节点，一个个魔力节点穿插在瘟疫洪流中，互相连接构成魔法阵—— “蠕虫之王啊，响应我的召唤！” 那直径百米的巨大螺旋状蠕虫于魔法阵中现身，在震天的咆哮声中向薇妮冲撞而去！瘟疫的浊流被从中间冲散，转眼之间蠕虫王身上就布满了紫黑色的毒斑，瘟疫正迅速侵蚀它的身体，但它突进的速度更快—— “蚀骨之菌，大啖之时已到！” 浓稠的瘟疫流中有固体成型，紫黑色的菌丝如同无数细密的触角缠住了蠕虫王，紧接着就向它体内疯狂侵蚀！ “菌毯！” 瘟疫流沉降到地表，化为无尽增殖的致病细菌将地面覆盖，混在其中的还有能侵蚀肉体的改造真菌！大量既像菌类又像藓类的增殖物贴着地向我急速涌来，而我的手轻触地面，在地下构筑召唤魔法阵！ 轰！！！！ 这一瞬间，整片大地都摇晃起来，断裂的地表截断了菌毯的延伸，隆起的石块和土堆中涌出了数以亿计的蚂蚁大军！ “蚁群啊，蛀蚀大地吧！” “撕碎她，毒傀儡！” 魔蚁的进军让地面变得像多孔海绵一样松软，转瞬间就因承受不住自身重量而大面积垮塌！但在垮塌的土石中黑色溢了出来，大量紫黑色脓疱从被撕碎的菌毯中直射天空，在空中展开成数千个由污浊粘液构成的扭曲人形向我袭来！魔力质变成的虫群立刻向毒傀儡们涌去，但接近瞬间就被瘟疫之雾化为黑色残渣消失！ “就这点程度也想赢我吗，妮儿！？” “可不止‘这点程度’！蠕虫王！” “！？” 身体被病毒和菌丝侵蚀大半、在薇妮面前停止动作的蠕虫王突然张开巨大的口器，在它口中是我早已构筑好的魔法阵！这魔法阵和薇妮之间距离极尽，而且没有任何阻碍！ “就是现在！！” 无数巨大的飞蛾从魔法阵中疯狂涌出，势头之猛烈如同大爆炸一般！但薇妮的防御极为迅速，炫目的圣光刺破瘟疫的黑暗，在她身前形成了巨大的护盾！是圣魔法，可不能忘了——薇妮除了拿手的瘟疫魔法外，也是最顶尖的圣魔法师！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飞蛾不断撞在圣光护盾上然后落地，而护盾上只出现了细细的裂纹，无法直接攻破！ “你只会耍这点小把戏吗，妮儿？” “当然不止！扑火之蛾，焚烧一切吧！” 熊！！！！！！！飞蛾们洒下的鳞粉在这一瞬间同时燃烧，蓝白色的火焰将薇妮连同圣光护盾一同淹没！爆燃的鳞粉随风飘散，火势传播迅速，顷刻之间就把向我攻来的毒傀儡们全部笼罩！ 而她—— “渐凋之花——免疫崩坏！” 无数黑色的郁金香重新从地面上冒出，所有花瓣全部打开，无数黑色光粒从中散发！随着光粒的飘散，蠕虫王彻底停止活动，在空中成群集聚的飞蛾也纷纷落下——原来如此吗？能将踏入领域的任何生物的免疫力破坏掉，哪怕是最细小的异物和刺激也能成为致命的病源，我的虫们也不例外！她的领域堪称最强的负面效果！ 但是—— “从踏入这里开始，我就一直在展开领域了，薇妮！” 我扯开衣领，就在这里，就在锁骨中央——一个小小的隆起正在微微跳动！以这副身体为温床，采集薇妮领域的“信息”，从而孵化出具备免疫崩坏抗性的虫，然后将它的范围一口气提升到极限！ 虫们再次活跃了起来，只要在我的领域笼罩之内，只要在这具备抗性的虫的影响范围之内，就不用担心薇妮领域的能力！ 然后—— “上吧！” 我一声令下，所有飞蛾携卷着烈焰从天而降，同时数以亿计的蚂蚁大军从地面组成黑色的巨浪向薇妮扑去！一阵爆鸣声中，爆炸和冲击就将薇妮完全覆盖！ 成功了吗？ ——不，没有！ “万轮天光——贯世圣枪！！！” “虫化！！！” 空前强大的冲击波击散了所有火焰，一根直径数十米粗的光柱向我袭来！空间都仿佛因圣枪的前进而压缩，虫化后的我接着陡升的速度极速移动，背后双翼推着我躲开——即使如此我还是被冲击波波及，变成纯白色的左臂上留下了细密的裂纹！ “就凭你，也想用火对付我吗？妮儿！！！”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圣焰炽羽衣！！！！” 第839章 妮尔丽斯（3） “圣焰炽羽衣！！！！” 灼灼圣焰以薇妮为中心爆发，就像一件不断燃烧的炫目羽袍一般披在薇妮身上，蠕虫王和飞蛾们迅速被圣焰吞噬，根本没有活物能靠近现在的她！ “你的领域将我的领域无效化？确实是有效的对策，但——那又怎样！？” 圣焰推进着薇妮腾空而起，然后如一颗火流星般从空中俯冲而下！而我展现了虫化的速度极限，在她化为一道模糊的炎影逼近之时，我也以更快的速度躲开！化为虫群的魔力与我交织，数以百计的小型魔法阵将我包围！ “魔爆虫！” 数百个无色的魔力爆炸轰在了薇妮身上，但全都被圣焰吞没！我振翅飞起，而她也立刻跟上！被灼烧得炽热的空气拂过我的体表，我在空中一路高飞，离地面越来越远，薇妮就紧紧跟在后面！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不断编织着魔法阵，但薇妮步步紧逼，圣焰组成的火球不时掠过我身边打断我的术式构建！薇妮早就摸清了我的战斗风格，她不给我准备和铺垫的时间，压制我的最有效方法就是紧咬着我穷追猛打！ 滋滋—— 虫化后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异常，我当机立断停止上升改为侧移—— “灭魔圣雷葬！！！” 一道夹杂着圣光的雷柱从天而降，如同神明的暴怒般掠过我身体！即使只是掠过，狂暴的能量也让我一瞬间全身发麻，五脏六腑都震颤不止！而薇妮发出刺耳的大笑，火焰熊熊声陡然增强，所有火焰都集中到她背后，汇集成了一对翼展达千丈的炎之羽翼！ “小心哦，妮儿——” 明明被火焰包裹，她露出的冷笑却让人无比心寒。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禁咒级破坏力！！！” 话音落下，千丈炎翼脱离了她的身体，在呼啸声和火焰爆裂声中向我合拢！我感觉我体表——不，不只是体表，连体内的水分都在被极速蒸发！金红色的火焰在高空中铺展成绚烂的火海，但这火海下一瞬间又全部聚焦到——我的身上！ 圣焰的光芒照亮天空，火焰凝聚又爆发，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到了一点，这是足以让物质崩解的超高温！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 …… …… 但是。 火焰被挡住了。 挡住火焰的，也是火焰。 这个萦绕着白色火焰的神剑挡在我面前，动用了它对火的所有操控力，挡下了这一击。 “莱瓦汀……？” “……姑且一问，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 “放……心……” 它的刀刃上出现了裂纹，大概之前协助秋米拉战斗的时候就受创了吧？而它就拖着这样的身体—— “碍事的东西！！！” 轰隆！！！！！！！！ 圣光组成的十字架从天而降，狠狠打在了莱瓦汀身上！它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击飞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远方不知所踪！ “一个个……都要妨碍我！妨碍我！！！雷啊，赐我权柄——” 薇妮狂吼着凝聚魔力！本想趁势袭向薇妮的我被夺目的闪电狠狠震开，刺眼的雷光在她手中放射，宛如金蛇狂舞！这一击里蕴含的力量甚至超过了刚才的圣焰，这是真正的、堪称神罚的雷霆！ 禁咒连发！ “天罚神之暴怒！！！” 狂舞的金蛇将空间彻底撕裂，携卷着滚滚神威向我轰来！速度实在太快，我根本就没有躲闪的余地！就在金雷逼近到面前之际，我才勉强把魔法阵构筑成型—— 霹咔！！！！！！！！！！！！！！！！！！！！！！ 雷光一瞬间把昏暗的天地都照得雪亮，咆哮的雷蛇击穿了数百公里的空间，这是极大量能量的瞬间爆发，足以让阻挡在轨道上的一切灰飞烟灭。 但是—— “……真顽强啊，妮儿。” “呼……呼……呼……多谢……夸奖…………” 卷曲身体将我护在中间的巨虫最后颤抖了一下，然后完全失去了生息。 它的身体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完全崩解，剩下的也形如焦炭，圣焰的消散，它的尸骸也化为灰烬，彻底消散在空中。 潮虫之王。 我的召唤物中真正意义上的最强防御，但也只是堪堪挡下这一击而已。虫化的我的体表不复原本的纯白，变成了难看的焦灰色，而且从头到脚都出现了裂纹。 “要认输吗，妮儿？能让你死得痛快点哦？” “哈哈……倒是个好建议，但是抱歉了……” 沙沙……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裂纹迅速在我全身蔓延，也来越多，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密集，现在我整个人都像个即将彻底碎掉的瓷器一样。 但这裂缝之下透出了些许光芒。 “……哦？” 薇妮眉毛一挑，眼中流露了些许惊讶。 “我还以为你顶多只是找回原本的力量而已，没想到还有进步啊？” “这是和你的最后一战，没点进步怎么行……” 喀拉喀拉喀拉——咔嚓！ 我的体表——这层昆虫外骨骼终于完全碎裂，其下露出的是我的新身体。现在的我遍体都是耀眼的银白色，散发着灼目的银光，背后的翅膀变成了蝶翼的形状——而除此之外，我全身各个部分看上去都是人类的形态。原本虫化时产生的昆虫特征，比如复眼和钩爪之类的全都消失了。 看着这样对我，薇妮眯细了双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呢？虫魔法……虫的话，会蜕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错。” 昆虫的蜕皮是生长的需要。 蜕去旧的外骨骼，实现进一步的成长，彻底化为成体。 这就是我的——二段虫化。 “不过……你这实质上也只是换了层皮而已，能带来什么变化呢？” “想知道变化的话——” 唰！ “——为何，不自己看看？” “！？” 这一次，她表情真的变成了露骨的惊讶。 因为这句话的后半句是我在她耳畔说的。 我和她之间的空间上的距离，以连她都难以反应的速度急剧缩短。 “啧——别得意！！！！” 轰！！！！！ 圣光如臂铠一般缠绕在她右臂，于电光火石间一拳挥出！而我的左拳和她正面相撞，一瞬的静滞，然后连连后退的是——她！圣光臂铠的碎片在空中散落，她的右拳上溅出大量鲜血！血溅到我身上的瞬间就被不断外放的魔力蒸发，薇妮诧异地看着右手，然后眼中杀意大盛！ “疫怖之爪！” 瘟疫的浊流从她右手伤痕中涌出，一瞬间盖过了圣光的灿烂，紫黑色浊液压缩成液体，紧接着凝固成有着金属质感的固体附着在她的右手形成利爪！ “神佑之手！” 同样灿烂的金光凝聚在她左手，并非是凝固成臂铠的形状，而是深深刻在手臂上形成充满神圣感的铭文！ “想跟我硬碰硬的话，随便你……” 瘟疫的右手，神圣的左手，极致的污浊与圣洁同时具现在她身上。 “……不过，记得护好你那张漂亮的脸！” —————————— 轰！！！！ 砰！！！！ 咚！！！！ 噔！！！！ 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在天空中炸响，两道人影——一个是耀眼的银白，一个是金色和紫黑色的混杂，在高空不断对撞！妮尔丽斯完成二段虫化后速度和力量都有了质的提升，她的动作无比的轻灵，但每一击都极尽迅猛！她移动的样子就像一抹没有重量的白影，每一次出拳都像毒蜂的蜇刺，轻巧，迅速，而且极为致命！ 而薇妮能和这样的妮尔丽斯势均力敌，甚至还隐隐压制了她！比起轻灵迅捷的妮尔丽斯，薇妮的肉搏是标准的稳扎稳打——用左臂的“神佑之手”防御每一次攻击，用右臂的“疫怖之爪”进行反击，利爪每次挥出都会在空间中留下巨大的紫黑色抓痕！薇妮的每一击都比妮尔丽斯更加致命，防御也是滴水不漏，尽管她现在怒火攻心，但行动并不见丝毫的急躁冒进！ 两人之间的近战没有血肉横飞的暴力感，反而更像是优美的双人舞。试探，周旋，于擦身而过的毫厘间发动攻防，而每一次进攻必然连天地都为之震动。 被保护在妮尔丽斯的结界中、位于远离战圈之处的秋米拉，只能半躺在地上仰视她们。 “或许，自己最终也只是个外人”——秋米拉忍不住如此想。 她知道，这只不过是闹别扭而已。 但还是感到微妙的羡慕。 羡慕与妮儿展开决战的薇妮。 当然，秋米拉并不是真的想和妮尔丽斯打，她也不想成为薇妮那样的人，但她时常会觉得——不论自己如何付出，不论妮儿如何回应自己，自己都是只个局外人。 事件的核心是妮尔丽斯·泽拉赫和薇妮·莱本托德，这两人是命定的宿敌，是命运的双螺旋，是硬币的正反面。她们的对决就像是命运的收束，不论两人各自踏上怎样的道路，她们最终都会对上，因为她们是被命运紧紧捆绑的。 而自己呢？ 从某种层面上说，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是在她们紧紧捆绑的命运之间横插一脚的不速之客。渴望友情，渴望爱情，渴望爱妮儿，渴望被妮儿所爱。即使两人早已无数次许下爱的誓言，即使两人已经互相留下了无法抹消的印记——此时此刻的自己也只能当个观战者，当个见证者，见证位于这席卷世界的漩涡正中心的两人迈向各自的结局。 除非—— 被妮尔丽斯的结界保护的她，看着天空中那优美又激烈的交战。 然后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胸。 透明的荆棘依然在，只不过变得极为稀薄，大概效果也会打折扣吧？“切肤之爱”是同归于尽的单体必杀禁咒，但施法的准备时间长，需要长时间接触，而且有严格的距离限制。如果在这个距离下，秋米拉自杀的话，传递到薇妮身上的伤害是不足以引爆她的心脏的。 换言之，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 “加油啊，妮儿……！” ——用受伤的喉咙，用小小的声音，努力为她加油而已。 第840章 妮尔丽斯（4）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这样的交战，究竟持续了多久？ 周旋，闪避，交错，试探，进攻。 像蝴蝶一样轻盈。 如蜜蜂一样蜇刺。 我已经把二段虫化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薇妮的疫怖之爪破坏力有多强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次都是极力闪避。 但我知道神佑之手的防御力，我大部分的进攻都被这只手挡住了。 大部分进攻都被挡住——也就是说，很小一部分是确实打在了薇妮身上的。 让她受伤，让她痛苦，让她屈辱。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会对“伤害他人”一事感到条件反射性的反胃作呕，人之心的影响依然残留着，今后也会残留下去。 但我必须战斗。 必须阻止她。 如果她赢到最后，那么一个残酷的暴君就会取代血皇，内斗和肃清会把人界拖入深渊。 如果她最后输了，那么群龙无首的同盟军就会失衡，空蝉等界兽也会失控，混乱会进一步加剧。 所有的结果都是可预见的。 不论是输是赢，她的所作所为，她的野心，她的疯狂，都只会害人害己。 最佳的解决之道就是让她理解，让她接受，让她收手，让她作为双方的制衡和平衡点挽回自己的错误，让这一切慢慢淡化。 如果用言语就能让她接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正如她所说，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失控的野心、疯狂和不甘全都成了她的催化剂。整体的战局对她越来越不利，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收手的打算，说句再不好听点的话——她已经有一半是自暴自弃的状态了。 “宁死也要反咬一口”“不耗尽一切就不算我输”“就算我输了也一定会找回场子”“我要证明我是最强的，会输只是因为外部因素”……这些想法叠加在一起，虽然披上了疯狂和自负的表皮，但如果将其淡化无数倍再看，那么所剩的也只是一个小孩子的“闹别扭”而已。 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要霸占，有人不顺从自己就大发雷霆，骄傲自满又自负，视逆耳忠言为耳旁风，做事不计后果，把他人的好意视为理所当然，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就像个闹别扭的、骄傲自大的、被宠坏了的孩子。 就像过去的我。 但是，薇妮，现在不一样了。 时间在流逝。 世界在变化。 我们在成长。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我们必须长大成人。 “我们不可能当一辈子小孩子，我们不能幼稚一辈子，薇妮。” “幼稚的是你！！！” 她咆哮着挥舞着利爪作为回应，我和她交错又分开，我的攻击落空了，而她左臂的防守反击狠狠命中了我的胸口，好痛。 “我才是‘对’的！我才是‘正确’的！我没做错——我什么都没做错！无上的地位和力量，这些本就是我应得的！是本就该属于我的！！！！” “如果你有朝一日改变了，有朝一日成为了成熟的大人，或许人界之王的宝座会属于你，但它绝不属于现在的你，绝不属于这个民心尽失、凶蛮霸道、不顾后果、视他人为草芥的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轰隆隆隆隆隆！！！ 左手和右手齐出，瘟疫的浊流的绚烂的圣光混在一起，就连二段虫化的防御力都无法承受，我在剧痛中倒飞了出去，而薇妮一路追击。 “这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善恶都是虚假的表皮，世界的本质就是一团恶心的污物！什么真善美根本一文不值，弱者就是强者的食粮，人与人之间就是尔虞我诈，社会的法则是成王败寇，生存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道德？良知？秩序？只有废物才会被这些东西约束！！！！！” “一味用恶意衡量一切，大言不惭地卖弄看似深奥的歪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幼稚的表现！” “我说了让你闭！！！！！嘴！！！！！！！！” 瘟疫的浊流在高空中炸裂，紫黑色的浊液滴布满了整片天空！空前的力量歪曲了空间，隆隆的鸣响在天地间激荡——但这一切马上就归于寂静，刺痛耳膜的寂静在无声的惧怖中蔓延，而瘟疫的浓雾在寂静中翻涌不止，产生了变化！ 一颗颗半固态半液态的骷髅头从中浮现，数量呈指数级增长，每一颗骷髅头的眼窝中都放射着森冷的紫光！我能够感到其中的恶意，令人作呕的强大恶意，这简直就是薇妮负面情绪的具现化！ “让万物的死寂中永眠吧——悸病亡骸！！！” “侵吞你的食粮吧——雾都！！！” 就在她释放了她的禁咒的瞬间，我也释放了我的！无数紫黑色的骷髅头在死寂中降下，而我手中的黑色球体也在高空中爆散！黑雾，比当初佛格莱特的雾还要浓稠得多的黑雾迎向从天而降的骷髅！这雾是无数极微小的虫的集合，它们会吞噬沿途接触到的一切活物—— 沙沙沙沙沙沙沙—— 两者交接的瞬间，紫色和黑色两种色彩填满了视野，仿佛给天空和大地都覆盖上了厚厚的幕布！瘟疫与虫群互相侵蚀，两者在高空中交缠着遮蔽了一切，而就在这致命的障眼法中，薇妮率先展开了行动！ “将细胞化为尘埃吧！瘟鼠之牙！！！！” 又是禁咒的连发！就在我努力维持雾都的扩散、抵御“悸病亡骸”的同时，薇妮发动了新的禁咒！亮紫色的光满在她手中凝聚，组成了一根如同兽牙的扭曲弯刀，这不是大范围的控场和破坏，而是对人的单体杀伤型禁咒！ “妮儿！！！！！” 瘟鼠之牙穿破了雾都的围堵，一瞬间就和我的距离缩短到零！我急忙用虫化的双臂去挡，但双臂和它接触的瞬间就染上了紫黑色，有着最强防御力的表皮像软泥一样融化了！ “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废物——” 她咆哮着把弯刀下压，爆发的魔力完全打在我身上，我口中咳出大量鲜血！ “——别——想——赢过我！！！！！”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巨大的冲击力拉扯着我向地面飞坠，薇妮压制着我一路向地面俯冲，我努力用不断剥落的双手握住弯刀刀刃，而她还在不断使力，让刀尖不断逼近我的胸口！ 了不起啊，薇妮。 你很强，真的很强，尽管心态仍是被宠坏的孩子，但你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 但是——我不会坐以待毙。 “虫群啊，摧垮阻拦我的一切吧，白霞！” 魔力质变成的所有虫都围攻过来，数以亿计的虫们全都染上了二段虫化的银白，此刻每一只虫都是我的分身，全都在我的指引下向薇妮冲去！剧烈的冲击让薇妮被迫和我分开，银白的虫群像龙卷风一样包裹着她，而她不断挥舞瘟鼠之牙，每一击都会杀死数以万计的虫，但立刻又有数倍于此的虫补上！ 就是现在！ 我背后蝶翼状的虫翼从身上剥离，在魔力的洗礼下染上了暗金的色彩，同时无数的虫都还原成了银白色的魔力附着在虫翼上！虫翼顿时暴长到千米之长，暗金色和银白色的光纹在其上闪烁，宛如断头台上的刀锋对薇妮虎视眈眈！ 禁咒“白霞”和禁咒“烁金”的结合，这正是我当前最强的对人杀伤魔法！在这一击上孤注一掷，势必要一击制胜！刀锋嗡鸣着瞄准了被困在虫群中的薇妮，而薇妮的奋力一击终于将虫群彻底撕裂—— “抱歉了，薇妮。” 我呢喃着，挥下刀刃。 而几乎和我完全同时—— “主神之握！！！！！！！！！” —— —— —— —— —— 这是禁咒。 我知道薇妮的禁咒储量很足，但我没想到她会在现在，会在此刻，会跳过所有准备步骤，如此突然地释放禁咒。 如果她经过正常步骤释放这一击的话，大概能让这一带的空间都灰飞烟灭吧？ 她太匆忙了，为了实现瞬发，不得不大幅牺牲威力，把本能覆盖一个广阔区域的攻击范围缩小到了极限，缩小到只能笼罩住一个人。 但是，这就足够了。 不需要大范围破坏，只要能捕捉到我——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动作非常简单。 布满金色纹路的神圣的左手，对着我的方向，“握”了一下。 我最后听到的是空间的碎裂声。 —————————— —————————— —————————— —————————— 秋米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的大脑仿佛一个由生锈齿轮构成的老旧机械，无法运转，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尽管那是离自己很远的高空，但以她的眼力也足以明白发生了什么。 妮儿困住了薇妮。 妮儿准备施展最强的攻击。 这时薇妮做了什么，做了非常简单的动作。 然后—— 咔嚓一声，空间碎裂了。 不是被撕裂或斩裂，而是如同一只被大手狠狠捏住的橘子一般，被完全“握碎”了。 大约直径十米的空间，妮儿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如字面意思般消失了。 完完全全的碎裂，彻底的灰飞烟灭。 不。 不。 不。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妮儿”——这一声悲鸣还未从她口中发出，狂吼的薇妮就突破了空间的阻碍俯冲而下，眨眼间就逼近到了秋米拉面前！ “下一个就是你！埃隆梅德！！！！！！！！” 第841章 妮尔丽斯（5） 主神之握。 她压箱底的绝技。 全力释放的话能把半个大陆的空间都彻底捏碎，空间内的一切都会随之灰飞烟灭，这是即使在全玛耶史上都能称得上最强的禁咒。 尽管她跳过了所有准备步骤强行释放，即使范围缩小到不能再小，要杀死一个少女也足够了。 只是“一握拳”的功夫而已，简简单单的一握拳，把少女连同她所在的空间一起捏碎。 必杀的一击。 动手了。 自己，终究，还是，动手了。 把这个曾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人，杀死了。 简简单单地杀死了。 她看上的配偶，她给自己的奖励，她曾经所爱、现在极端憎恨的人，永远消失了，被她亲手抹消了。 脑中的混乱达到巅峰。 “爽快”“活该”“你应得的”“反抗我的下场”——之类的。 “无奈”“为什么”“不该这样的”“太可惜了”——之类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充斥了她的大脑。 “薇妮，我们不能幼稚一辈子” 倏然，脑海中仅剩的没完全陷入混乱的区域里浮现出了这句话，这句妮尔丽斯对她说的话。 摇了摇头，甩掉，把多余的情绪和思想全甩掉，赢了，赢了，自己已经赢了，赢的是我，而不是这些碍事的渣滓！获得胜利的是我！胜者即是正义，胜者即是正确，所以我才是正确的！！看着胜利，看着战果，只要看着这令人垂涎欲滴的胜利果实就好，不要移开目光！！！ “埃隆……梅德……” 秋米拉的禁咒——“切肤之爱”的有效时间有多长？射程有多远？不知道，但既然妮尔丽斯已死，那么情绪失控的秋米拉随时都可能引爆这定时炸弹！现在薇妮已经消耗过大了，如果心脏再被破坏的话——恐怕真的会死！ 在那之前把秋米拉拿下！就算因为生命连接不能杀死她，只好也要把她控制住让她失去意识！ “下一个就是你！埃隆梅德！！！！！！！！” 薇妮疾驰而下，染满瘟疫的手抓向秋米拉的头—— “你……休……想！！！！！！！！！！！！！！！” 秋米拉也在这一瞬间抄起悲悯之刃，瞄准了自己的心脏—— —— —— —— “输的是你，薇妮。” ““——！？”” 在这疲惫但十分轻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薇妮的动作停住了。 她在中途失速，狠狠跌落在地，跌落在距离秋米拉不过两三米的地方。 “诶…………？” 悲悯之刃的刀尖在距离秋米拉胸口不足一毫米处停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薇妮，看着——从空间中浮现的银灰色漩涡。 “怎么……？我……” 薇妮从地上爬起，但她的动作非常僵硬，就像正在努力忍耐什么一样。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双手胡乱抓挠着胸口——甚至完全扯烂了她的衣服。就在她的侧腹，在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隆起了一个丑陋的肿包，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该死的……你……什么时候……” 魔力汇聚在薇妮指尖形成刀锋，她当机立断将食指和拇指刺进侧腹的肿包，下一秒她就把一条像蚰蜒一样的怪虫扯了出来！怪虫在她手中吱吱叫着扭动了几下，然后就被她狠狠捏碎！当然，现在杀死毒虫已经晚了，大量毒液已经蔓延到了她全身！ “毒……呜……原来是……这样……虫仓……你一开始就……” “对，我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了，薇妮。” 空间中的银灰色漩涡——银灰色发丝构成的空间漩涡越来越大，很快就扩张成了能容一人通过的门扉。妮尔丽斯·泽拉赫从中走了出来，她遍体鳞伤，疲惫不堪，但她依然活着，依然站在这里。 “是你输了，薇妮。” ———————————— 我知道的。 论硬碰硬，我是一定赢不了薇妮的。 她比我更强，比我更残忍，而且决不会留手。 于是，我尝试找回“以前的感觉”。 把底牌隐藏在看似无关的行动中，小把戏，小陷阱，看上去没什么，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大用途。 我的“虫仓”。 以我的头发为媒介连接的异空间。 我已经太久没使用过虫仓了，在薇妮面前也是很久没用到过，她大概早就忘了这东西的存在吧？在星穹废墟时，我通过把头发洒落在星穹废墟各处，从而能在温迪·希瓦的监视下对外部进行干涉，这次也是一样。 开战之时，我削断自己的头发，并让断发随风散落——这并不是单纯的削发明志。 每一根发丝都是连接虫仓的门扉。 藉由空间链接，我可以将异种温床的影响范围进一步扩大。 异种温床一次只能采集一次环境信息，孕育一只虫，所以我在二段虫化、而且薇妮解除了领域后，我也停止了“对薇妮的领域产生抗性的虫”的孕育。我把领域重开，通过虫仓将其范围扩展，把薇妮笼罩在了里面。 我的领域，异种温床，能以范围内任一生物体为温床孕育虫。 我选择的温床，就是薇妮的身体。 实际上在她把所有注意力用于和虫化的我战斗时，专门针对她的毒虫就已经在她体内孕育成型了。 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至于我利用虫仓进行空间跳跃，躲过“主神之握”的必杀一击——反倒像附带的余兴节目一样。 “是你输了，薇妮。” “我……没输！！” 薇妮断断续续喘着气，努力爬起来，但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就向前倒了下去。刚才在她体内成型的虫的毒素非常猛烈，即使是薇妮，现在大半的行动力也被剥夺了。 “不过是……小花招……我只是一时的……松懈……没输……你们……不过是些……呜！” 她又试图站起来，但她连膝盖都没打直就再次瘫倒，这次我扶住了她。 “你……干什么……？” “……可以停手了吗？薇妮？” “别碰我！” 薇妮想把我推开，但她手脚都使不上力气，魔力的运转也被暂时锁死了。 她一定正努力消解体内的毒素，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等到她摆脱毒素影响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她已经被将军了。 “薇妮，认输吧，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判断，以正确的心态接受失败的现实，这也是成长的一种。” “住口！我……没输……我……呜……” 她哭了。 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滴下，她的嘴唇不断颤抖，她啜泣着，呜咽着，每一滴眼泪都饱含着不甘。 她依然不肯接受现实。 但是，没关系。 至少我们已经压制住了她，至少我们终于赢了，接下来有的是时间让她接受一切，前提是烨前辈能大发慈悲不杀死她。 我向秋米拉露出微笑，一直紧绷着脸的秋米拉也终于放松了，向我伸出手—— 扑哧！！！！！ · · · · · · “……………………呃？” 秋米拉愣住了。 她向我伸到一半的手停住了。 视野突然变暗了。 而且泛起了血色。 发生了，什么？ 灼热感和无力感，同时从躯干正中向四肢蔓延。 薇妮……是你吗？ 薇妮又做了什么吗？ 然而， 就连靠在我胸前的薇妮也面露讶异之色。 “……啊……啊啊……啊？” 我低头向下看去。 我的身体上，躯干正中，大概是胸腔和腹部交界的位置。 被一只手贯穿了。 一只由浑浊的、忽明忽暗的、密密麻麻的光点构成的，男人的手。 “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了笑声。 从我背后，几乎紧贴着我的位置，传来了仿佛老旧的收音机的，混杂着噪音的刺耳大笑。 “阴沟……翻船？我的……后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无所谓……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声爆鸣，什么东西在极近处炸响了，我眼前一花被扔了出去，想一大袋垃圾一样滚落在地。倒在地上的我看向自己的身体，躯干上被开了个焦灼的大洞，再看向眼前——映在忽明忽暗的视野中的，是由光点构成的人形。 我知道他。 知道他是谁。 但我完全没料想过他的出现。 我命运的终点不是他。 他也无关乎我们的事情。 所以，我……不，不只是我，大概连薇妮都没料到他的突然行动。 “妮儿！！！！！！！！” 听到了米拉的失声惨叫，但白光一闪，仅仅是能量余波就把她轰飞了出去。她抛起，落地，像风滚草一样滚了好几圈——还未等她停下，一根光柱就从天而降把她钉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喂……你……等等……你为什么擅自行动！？我还没有输！” 眉头紧皱的薇妮对光之人形——祭罹发出怒吼，而后者只是哈哈大笑着，那态度完全就是在嘲弄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对……嘿嘿……你没有输……当然没有……但你也不可能赢了！所以……我来了……什么‘各自的命运’……都是扯淡……为自己所欲为，只要想干涉，只要有必要干涉……那就无需犹豫！” “但是……” “没有但是……薇妮……薇妮……恶魔的筹码……我可爱的后辈啊……欢呼吧……是我们赢了！！！！不过嘛——” 咔嚓！！！ 空间之中，与我们相对的位置——一道血红色的裂缝突然出现，大量的鲜血从中涌出！而祭罹大笑着抓着薇妮的肩膀把她往身后一拉，全身都爆发出浑浊的能量，直接迎向从血液中浮现的烨！ “你这混账干了什么！？”烨怒吼着质问，但回答她的只有疯狂的笑声。 “如你所见！哈哈……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两者轰然对撞，爆发的能量化作光柱直冲天际。仅仅是这一次对撞，其威力就堪比我和薇妮战斗了这么久造成的伤害的总和！一道血光从爆炸的火光中飞出，烨撕裂了空间想要过来，想要接近我——但半途中就被祭罹挡住！ “让开！！！我们有我们的账要算！而她们有她们自己的结局！轮不到你干涉！！！” “但我就是干涉了！！！！！” “啧！妮尔丽——” 她向我伸出手，我第一次见她浮现出如此的怒容，但祭罹大笑着凝聚出无数光球向她轰去，把她阻挡在外，让她无法接近我分毫！血红色的焰光和浑浊的白光不断交错，祭罹仿佛是故意让烨看到她的后辈一点点断气一样纠缠着她，而我—— 我…… 我………… “咳……呜…………”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 但我的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帮你解决好了哦……后辈……如你所愿，致命一击留给你……胜利依然是你的……接下来就任君享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祭罹的声音从头顶很高的地方传来。 强烈的无力感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感觉越来越冷了。 和薇妮全力一战，我也消耗过大了。 我连自救都做不到了。 视野忽明忽暗，寒意在全身流窜，身体的芯在隐隐作痛。 此刻，我确实听到了死神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妮儿……” 同时听到的，还有薇妮的低喃。 她再次站了起来。 顶着虫毒的侵蚀，她再次站起，尽管她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力气，但她还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真是……不爽啊……明明是我们的决斗……居然被人搅了局，不过嘛……” 她满是血痕的脸扭曲着，露出了一个几近自暴自弃的笑容。 “……过程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能和祭罹联手……也是我的本事……看看吧……这个结果……赢到最后的人……是我！！！！” 第842章 Ma Chérie（上） “你彻底越过我的底线了！祭罹！！！！” “那又怎样！！！！赢到最后的——是我的薇妮·莱本托德——而不是你的妮尔丽斯！！！！ 血液化作无尽的血晶向祭罹砸去，而祭罹凝聚出了数量远在那之上的光球轰向烨！双方的撞击惊天动地，烨趁这一瞬间撕开了空间——但这血红色裂缝马上就被白色裂缝覆盖，祭罹大笑着拦住了她，然后一拳轰在了她的身上！ “咕——！！！” 被轰飞出去的烨紧咬牙关——她感觉到了既视感，强烈的既视感！重要的同伴的濒死——无能为力的自己——宛如十七年前的重现！ “让！！！！开！！！！！” 血时计！ 吞噬时间，将过程跳过，直达“到达妮尔丽斯身边”这个结果！世界被红色浸染，一切都宛如静止，然后随着烨的行动而恢复转动！这一瞬间烨已经离妮尔丽斯近在咫尺了，她的血奔流着向妮尔丽斯和薇妮两人涌去，但空间中突然炸裂的白光再次挡住了她！ 定睛一看，空间中——环绕着她们两人的空间中布满了白色光斑，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般拦住烨的去路！时间吞噬可以吞掉过程，但无法毁掉一开始就布置好的东西！ “感觉——如何啊——烨！！！！！” 祭罹瞬间出现在烨面前，扣住她的脸把她扔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就是对着天空的狂轰滥炸！烨只能不断防御——她之前也已经消耗过大了，现在的她和祭罹实质上都是强弩之末，她本想用失乐园之类的招式强攻——但这样会把妮尔丽斯她们也一起杀死！ “就先当年一样——就像那时候一样——你还是没变——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 “你——给我——住嘴！！！！！！！！” —————————— “真是……不爽啊……明明是我们的决斗……居然被人搅了局，不过嘛……” 薇妮满是血痕的脸扭曲着，露出了一个几近自暴自弃的笑容。 “……过程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能和祭罹联手……也是我的本事……看看吧……这个结果……赢的人……是我！！！！” 一步一步接近，一步一步接近。 几乎耗空了一切的她，和濒死状态的我。 占上风的是她。 “胜者……就是‘正确’，就是‘正义’……真是讽刺……你口口声声说让我理解……让我明白……哈……我已经能理解你的意思了……但是……不好意思……” 她抬起右手，所剩无几在她手中汇成了一把小小的魔力刃，再简单不过的魔法，此时却能确确实实给我带来死亡。 “你或许确实能让我‘理解’……但我不可能‘接受’……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你失败了，妮儿，从各个角度上说……你都失败了……” 抓！ 她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拎了起来，锋利的魔力刃抵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忽明忽暗的视野中是她的脸，她在笑，为胜利而笑，但同时她也在哭，眼中盈满泪水。这一瞬间我明白了，她的无奈，她的悲哀，她的愿望，她的心结，我想张开嘴，我有话想对她说，但我连张口都做不到了。 “永别了，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轻声呢喃着，婉如梦呓。 “永别了……我唯一爱过的人。” 她吻住了我。 薇妮·莱本托德，吻住了妮尔丽斯·泽拉赫。 我们仅此一次的接吻。 口中尝到的尽是血味。 “永别了——” 她的脸填满了我的视野。 但是，这一刹那。 短短的，一刹那。 越来越暗的视野边缘，隔着一段绝对无法触及的距离的地方，看到了某物。 看到了，某个人，动了一下。 看到了，某个人，爬了起来。 看到了，某个人，手握刀锋。 我眼前一黑。 通体冰寒。 心中的某物在尖叫。 我在尖叫。 世界在尖叫。 住手。 住手。 住手。 求求你，不要—— —————————— “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是最初的出发点 “想让她不再痛苦” 这是最真切的愿望 “想拯救她，哪怕让她多活一分一秒也好” 这是近乎妄想的执念 破破烂烂的躯壳。 彻底透支的身体。 穿腹而过的光柱无法拔除。 被突然出现的怪物打飞，被光柱狼狈地钉在地上，无法爬起，无法站起，即使用尽全力伸手也无法触及。 无法触及妮儿。 薇妮·莱本托德的手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魔力凝成的利刃划破了她的皮肤。 她想尖叫，却叫不出声。 她想站起来，但身体就像死透了一样难以动弹。 短短的、不足二十米的距离，此刻却成了天堑。 就连放出魔力都做不到了。 不论是自己所爱的人还是敌人，全都无法触及。 · · · 除了自己。 自己现在能触及的，只有自己。 · · · 她的幸福。 自己的幸福。 什么才是幸福？ 什么才是爱？ 为了爱，自己可以做到何等地步？ ——这次问题，秋米拉一个也没有考虑。 占据大脑的只有一个念头。 拯救她。 拯救她。 妮儿。 我发誓了。 正如你发誓要终止这一切，我也发誓了。 我会拯救你。 我会让你幸福。 我会让你不再痛苦。 但是，现在我要违背誓言了。 “妮儿……没有输……” 告诉我，妮儿， 这样的我，是自私的吗？ “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了……” 这样的我，是残忍的吗？ 这样的我，还有资格收获你的爱吗？ “输的……是你……莱本托德！” 颤抖的指尖，碰到了冰冷的东西。 悲悯之刃。 —————————— “……永别了，我最亲爱的。” 嘴唇上的血味和暖意都消失了。 薇妮的唇离开了妮尔丽斯。 略带伤感地，看着她。 然后—— 附着了魔力的指尖，对着她的脖子划下—— ——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异常。 两人“对视”着，一人给予死亡，一人接受死亡——本应是这样的。 但“对视”没有成立。 妮尔丽斯的眼睛睁大了。 她没有和自己对视。 而是看向自己背后的某个点。 就在薇妮回过头的那一刻—— 扑通！ “啊………………？” 扑通！ “怎……么……？” 扑通！ 胸中，感觉，不对劲。 痛。 灼痛。 剧痛。 爆炸般的，剧痛。 以及随之而来的，濒死般的无力。 在回过头的自己的视野前方，是被光柱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秋米拉。 她正看着她们。 仿佛要用这眼神倾诉某物一般，努力地，看着她们。 而就在她的左胸中，插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小刀。 连接着薇妮和秋米拉的左胸的透明荆棘燃起了琉璃般的火焰。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就在胸中发出爆鸣的瞬间，薇妮确确实实听到了在她胸中跳动了十七年的心脏，轰然爆炸的声音。 · · · · · · · · “埃隆……梅……德！！！！！！” 扑通！！！ 伴随着仿佛放大了数十倍的心跳声，薇妮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的眼，耳，鼻，口，全都溢出了殷红的血。 她的双手在空气中抓挠了两下，如同努力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那双瞳孔急速放大的眼睛看向我，鲜血四溢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然后，她倒了下去。 像秋米拉那般，倒了下去。 就这样失去了生息。 “啊……啊啊……啊…………” 无形的手掐住我的喉咙。 有人剖开我的肠胃，把锋利的冰块塞进去封入。 有人剔出我的血管，把锐利的荆棘填进去缝合。 有人敲碎我的颅骨，把烧红的铁棒伸进去搅动。 倒下的薇妮。 倒下的秋米拉。 生命连接的禁咒。 被刀锋贯穿的左胸鲜血淋漓。 我看向秋米拉。 秋米拉看着我。 我能从她眼中看到很多东西。 “喜欢” “无奈” “悲伤” “欣慰” “不舍” “祝愿” “希望” “歉意” “爱” “爱” “爱” “爱” “爱” “爱你” “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 “所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 · · · · · · 然后，这一切都渐渐消失了。 她那失去光彩的橙红色双瞳后面，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永远消失了。 第843章 Ma Chérie（下） “妾身名为秋米拉·埃隆梅德，是无尽混沌漆黑的王女！” “以后就是同伴了，尽情借用妾身的力量吧！！” 第一次见面，用自以为很帅气的说话方式介绍自己的她。 · · “诶？呃……啊！妾身知道了！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戒指盒，其实里面装的是很重口的虫卵之类的吧！妾身已经不会上当了！” “诶？啊呜？什么……难道……真的是……求婚！？呃……啊……妾身这个……才16岁啊……” 曾几何时的日常中，收到赠礼而慌慌张张的她。 · · “妮儿你，和那个圣女关系很好呢……” “呐，我们……是朋友吧？” 在逐渐变化的日常中，萌生了些许醋意的她。 · · “对啊……我，早就不是孤单一人了，还有大家和我在一起……” “就是的，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嘛！” 在边境战场中，担心父母而惴惴不安的她。 · · “对不起……她们两个一直说……你已经不行了……我想反驳但是……对不起……我再也……没法骗自己了……妮儿……你恐怕真的已经……” “我……没说过要……抛弃你啊……我真的想帮你……” 全盘皆输后，直到最后都想帮我，却被我蛮横拒绝的她。 · ·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妮儿！” 在我深陷绝望之际，面带足以让世间一切冰雪消融的美丽微笑将我拯救的她。 · · “我不清楚妮儿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而言……你是第一个认可我价值的人，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说现在的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 “……果然，比起冷血无情的虫姬，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悲伤的，身为人类的你啊。” 完全接受了软弱无能的我，第一个认可“人类妮尔丽斯”的她。 · · “我……喜欢妮儿。” “秋米拉·埃隆梅德，喜欢着，爱着妮尔丽斯·泽拉赫。” “是love的爱！” 第一次认清自己的本心，对我倾吐爱语的她。 · · “果然还是失败了呢，爸爸妈妈已经去更远的地方了，不好找啊，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就算真留下了什么也早就找不到了。” 知悉了父母离去的真相，尽管痛彻心扉却依然故作坚强的她。 · ·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智慧？位居人界顶点的胜利者？可笑至极！！！”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让我来告诉你吧，薇妮·莱本托德！” 挡在我面前，愤怒地揭露薇妮本质的她。 · · “……呐，米拉？” “……嗯？” “你会为我送行，对吧？” “对，不论你的前方竖立着多大的障碍，只有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在奔赴最终的战场之前，在将爱情定格之际，对我许下诺言的她。 · · 纯真的米拉。 害羞的米拉。 可爱的米拉。 坚强的米拉。 勇敢的米拉。 我所爱的米拉。 爱着我的米拉。 一个又一个对她的回忆在一片浑浊的视野中接连浮现，闪烁，重叠。 然后，定格成了我眼前的她。 倒在血泊中的她。 双目永远失去光彩的她。 为了让我获得最终的胜利而牺牲自己的她。 我所爱的，死去的，她。 “秋米拉…………” 我呢喃着，呢喃着她的名字，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到。 大脑一片空白。 填满全身心的，只有她死前的一瞬，对我露出的眼神。 爱意与歉意。 我赢了。 我赢了薇妮·莱本托德。 我阻止了她。 我阻止了一切。 用最坏的方法。 用最差的结果。 牺牲了最重要的人。 “即使她们早已殒命，也能以这样的形式继续陪在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人身旁，永远陪伴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 这是我曾对烨说过的话。 我是作为一个将死之人，站在逝者的角度上，对她说的。 这也是我的愿望。 即使此身殒命，也能以别的形式永远陪伴在所爱的人身旁，这该是何等的美好？ 但现在，那个我想陪伴的人已经不在了。 永远不在了。 …… …… …… …… …… …… 不止经过了多久的空白。 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几秒钟。 喀拉！ 我听到了声音。 某人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 ———————— “————！！！” “————哦？” 急于突破祭罹的阻拦的烨。 大笑着阻挡烨的祭罹。 强弩之末的两个最强者。 此刻，同时停止了动作。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什么。 非常异常的，比祭罹的突然插手还要异常的事态，发生了。 “……啧！！！” 爆涌的鲜血吞噬了空间，烨跨过空间裂缝向妮尔丽斯那边前进——这次她没遇到任何阻拦，因为连祭罹都主动停止缠斗向那边赶去！两人如同竞赛一般，撕裂空间，跨过距离，赶到那如同他们两人的“代理人”的存在的身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妮尔丽斯，别告诉我——） 然后，她看到了。 两人同时到达现场。 同时看到了这一片惨状。 枯萎的花海上，倒下的三人。 瘫倒在地上的，濒死的，意识不清的妮尔丽斯。 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体各处都渗出鲜血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的薇妮。 被光柱钉在地上，胸前插着匕首，倒在血泊中，同样失去了生命体征的秋米拉。 仅仅是看着这样的情景，烨就明白了。 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所爱的人为了帮自己赢到最后，自愿牺牲”——只有这件事，烨永远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也不想让自己的后辈经历一次。 但现在，这样的事已经降临到妮尔丽斯身上了。 以血为媒介统御生命的烨能感觉到，秋米拉·埃隆梅德，确实已经死亡了。 躺在血泊中的已经不再是她，而是她的尸体。 任何人只要还有一点点生命迹象，烨就有办法救活。 但她无法复活那些已经确实死亡的人。 她当机立断放出血液，把倒地的妮尔丽斯拖拽到自己怀中，为她修复身上的重伤，而她只是含含糊糊地呢喃着什么，烨听不清。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吗……” 即使是烨，此刻也感到一阵酸楚。 秋米拉死了。 薇妮死了。 而妮尔丽斯……就算现在救了她，她也活不了几天了，她的大限已至了。 但是—— “……是妮尔丽斯赢了。” 她损失惨重，她痛失至爱，她遍体鳞伤，她死亡的结局没有改变。 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妮尔丽斯活着，而薇妮已经死了。 活到最后的人，就是胜者。 “是妮尔丽斯……是我的后辈赢了！恶魔的赌局结束了！祭罹，你们最终还是输了！” 烨代替胜者，发出宣言，对最终的胜利一锤定音。 但是—— “嘻……哈哈哈……咯咯咯咯咯咯……” 祭罹笑了。 光的人形微颤着，发出刺耳的哂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你在笑什么？” “你真的……这么……认为？” 随着他话音刚落—— 喀拉！ 听到了声音。 某人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 就在烨的面前，就在努力睁开眼睛的妮尔丽斯的面前，薇妮·莱本托德，再一次站了起来。 “咯……咯……咯……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她像漏气的风箱一样喘息着，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而流出的血液中都混入了诡异的紫黑色。 “所以……我才……想避免这样啊……啊……” 她的皮肤泛起了不似活物的铅灰色，浑身的伤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愈发严重了。 “尸化病毒……我真正压箱底的……会在我生命活动完全停止时……发动……就算肉体死透……也没关系……” 喀拉！她的头猛然抬起，那张美丽的脸已经完全毁了。 她双颊凹陷，瞳孔溃散，皮肤变得铅灰，下巴和额角甚至出现了溃烂的痕迹，极为恐怖骇人。 “丧尸”——烨此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词，正是对此刻的薇妮最贴切的形容。 “这样的……根本不算活着……但……但是……”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她用极为僵硬的动作完全站起，卡拉卡拉地扭动脖子，看着秋米拉的尸体，看着妮尔丽斯，看着祭罹，看着烨——然后，露出了极为扭曲的、嘴角几乎要裂开到耳根的笑。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妮儿！！” “这是埃隆梅德咎由自取……真可惜……她差点就成功了……你差点就赢了……” “但现在她的死……毫无价值！比垃圾堆……里的……腐烂物……还要无意义！” “就算我身体……变成这样……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我才不在乎……” “赢的……是我……这就足够了……是我赢了！！！” 薇妮·莱本托德，于此宣告胜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漂亮！！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烨！烨！烨！！！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祭罹爆发了迄今为止最刺耳的大笑，光的人形笑得前仰后合，用最放肆的姿态嘲笑宿敌的败北。 “少……啰嗦……这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对手吗？只要……只要干掉她……”薇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啊啊，没错……没错！这是最后一步！告诉我……薇妮·莱本托德，告诉我，我的后辈，我的高徒！你现在要怎么做！？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怎么做？那……还用说吗……”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以丧尸化的状态苟延残喘的薇妮，和维持着光雾状态的祭罹，两人重合在了一起。 “把你的力量……给我……让我来……给这一切……画下句号……！！！！” 随着薇妮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宛如凝聚了世间所有恶意的话语，构成祭罹的所有光点都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没有了特制的病毒，现在的薇妮甘愿用直接肉身接受祭罹的力量，让自己成为世上最凶暴的力量的容器！浑浊的光芒不断从薇妮身上爆发，由她的意志作为主导，由祭罹提供力量，被恶意驱动而珠联璧合的二者——完全合二为一！ “最后一个……你就是最后一个，血皇——烨！！！”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本已有萎靡之势的祭罹之力再度绽放光芒，被旧敌和新敌的恶意同时笼罩，即使是烨也忍不住紧咬牙关！事态完全变了，妮尔丽斯输了，所以这到头来还是历史的又一次重演？什么都没有改变，孤独的自己再一次承受失去重要之人的伤痛，独自面对最后的敌人—— “还有…………我！” 这一刻，烨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薇妮也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妮尔丽斯从烨的怀中离开，她的眼中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苍蓝的眸子仿佛一汪大海，翻滚着无数的思绪。 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即使重伤已经被烨初步治愈，她现在的状况也十分危险。身体的芯在悲鸣，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悲鸣，她下一秒死去也不奇怪。 即使如此，她依然用自己的双腿，站了起来。 并且——站在了烨面前。 “妮尔丽斯……？ “只当是后辈的任性……烨前辈……” 苍蓝色的双瞳，与暗红色的双瞳，在极近距离下对视。 “把力量……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她如是说道。 话语中没有任何迷惘。 “……你是认真的吗？”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至少这一次，请你相信我。” “但是，你——” “这是我的故事，这是我的命运，所以……必须由我亲手画下句号。” “………………” 沉默。 烨闭上眼睛，再睁开。 “……好吧，我明白了。” 她的身体融化成了鲜红的血，全部淋洒在妮尔丽斯身上。 ~~~~~~ ~~~~~~ ~~~~~~ ~~~~~~ ~~~~~~ ~~~~~~ ~~~~~~ ~~~~~~ ~~~~~~ 陈旧的楼房中，狭窄的公寓中，白发独眼的恶魔倚在窗边，看着外面被染成昏黄的景色，久久未移开目光。 “所在……” 穿ol装的恶魔站在他身后，犹豫地看着他，几次开口都未得到回应。 良久—— “……走吧，森雅。” 庾所在终于收回目光，转过身来，以破败的窗户为背景，露出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笑容。 “是时候去见证结局了。” 第844章 薇妮（1）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恶魔的赌局还未结束。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薇妮不惜将自己丧尸化以苟延残喘，而精神早已不正常的祭罹也响应了她。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以瘟疫之王的继承者的肉体作为容器，由资格最老的被世界厌恶者提供力量，以薇妮那被恶意填满的意志作为主导。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薇妮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她已经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她的面前，他们的面前，只剩下烨这个最后的屏障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他们要打倒的对手终于只剩最后一人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的死白费了。 秋米拉死了。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但是胜利并没有到来。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但是敌人并没有倒下。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但是一切并没有结束。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为什么战争依然在继续？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为何世界仍在向混乱坠落？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为何疯狂依然压制着理智？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为何恶意依然压制着善意？ 在这创痕累累的世界的尽头，在这因果纠缠的核心，在这命运的浪涛深处，只有我们。 剩下的，只有我们了。 只剩下一个赴死者，一个野心家，两个旧时代的残余，以及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刻，我确实听到了声音。 命运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冰冷的机械声仿佛在催促着我，催我和他们一起走向终结。 我的终结是什么？ “只当是后辈的任性……烨前辈……” 于是，妮尔丽斯·泽拉赫，在人生的第十九年，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把力量……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你是认真的吗？”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至少这一次，请你相信我。” “但是，你——” “这是我的故事，这是我的命运，所以……必须由我亲手画下句号。” “………………” 沉默。 然后—— “……好吧，我明白了。” 她的身体融化成了鲜红的血，全部淋洒到了我身上。 与祭罹和薇妮的结合如出一辙，烨的血渗透了我的皮肉，亿万的生命和狂暴的热度同时融入我的身体！复杂的血红色线条在我全身蔓延，和薇妮一样，此刻的我也是用肉身直接作为容器！这是宛如身体的每个细胞、每个粒子都完全被替换成他人之物的恐怖感觉，狂暴的灼热带来的痛苦令身体颤抖不止，向身体最深处渗透的重压更是极端的剧痛！ 而伴随着极端的痛苦涌现的——是力量！ 极端强大的力量！ 把世间所有液体汇成海洋，把海洋压缩成一个细胞的大小，再用这样的细胞构筑全身——在我体内回荡的就是如此巨量的力量！我知道现在的烨也已经严重透支了，但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她的力量依然浩瀚无尽！这就是当“最强人类”的感觉，这种翻手之间就能让天地崩碎的力量，世界在我眼中从未如此易碎！ （感觉如何？意识还清醒吗！？） 她的声音直接回荡在我脑中，我点点头，然后她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 （我的力量不是你能承受的，肉体的崩溃是必然，即使如此也没关系吗？） “这本来就是必然的结果。” （好吧，那么——我现在就把控制权完全交给你，做好准备！） 她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我能在体内感觉到她的存在，但这存在就像沉睡了一般毫无反应！她把她的力量完全托付给了我，这力量不属于我，只是借用之物，但此时此刻的我——毫无疑问，是能和祭罹并肩的最强人类！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无尽的血光从我身上放射，血光掠过之处一切都化为粉尘，绚烂的血焰将我全身包裹！而薇妮发出刺耳的狂笑，她周身跃动的光点重复着每秒数百万次的爆炸和重组，放射的能量甚至还在我之上！ “结果最后还是要像这样收场啊，妮儿！不觉得很讽刺吗？” 薇妮开口了。 “口口声声说着厌倦了暴力和杀戮，口口声声说着想让我理解的你，最终也走上了这条路——用极致的暴力扫清一切！让一切臣服！你有资格说我吗？承载了人界最强的两股力量的你我，在世界的尽头展开最后的厮杀，这样的你我有什么不同吗！？” 她的声音也饱含着满溢的能量在天地间回响，仅仅是声音的余波就让大地布满裂纹！无尽的光点从她身上散发，汇聚成了高达千丈的光之巨人屹立在她身后，仿佛神明睥睨着世间！ 而我—— 展开布满血纹的双臂。 张开怀抱。 面对着她。 “停手吧，薇妮。” 宛如要把她拥入怀中一般。 宛如要把这命运拥入怀中一般。 “我想……让你理解！” 她瞳孔溃散的双眼瞬间睁大。 脸上的笑意在恶意中蒸发。 最终留下的，是彻骨的，极致的，疯狂的杀意。 “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儿妮尔丽斯·泽拉赫！！！！！！！！！！！！！！！！！！！！！！！！！” 她的脚尖一点地，地面上立刻爆出了数万公里的裂纹！陆沉级的塌方将大地撕碎，连空间都因这简单的动作而扭曲——就在我的双眼刚刚适应烨所带来的超视觉的同时，她就从正面和我撞在一起！ 噔！！！！！！！！！！！！！ 沉重的闷响在空间中回荡，燃烧的血液和浑浊的白光交织——然后引发了连锁的大爆炸！爆炸把不知多少千米厚的基岩击穿，而就在这时——她的突进终于停止了。 因为我抱住了她。 尽管强烈的震荡击穿了我的身体，尽管来自外部和内部的伤痛同时压迫着我，我还是用这对手臂抱住了迎面冲来的她。 “你……干什么？” “我说了，我想让你理解！” “…………………………还在说这些废话！！！！！” 轰！！！！！！！！ 她的一把挣开我的双臂，重复着能量爆发的手扣住了我的脸，单是掀起的冲击波就让大地颤抖不止！她抓住我的头把我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摔在了地上！炸裂的白光推着我把岩层进一步击穿，边境战场深处的岩石居然像豆腐渣一样一触即溃！而就在我随着无数碎石下落的同时，薇妮踢踏着空间再次向我奔来！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白炽的能量在她脚下接连爆发，化为最强劲的推力让她不断加速！她一挥手，空间就被完全震碎，而她就这样飞跃而下——右拳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前所未有的痛苦将我的头颅贯穿，大脑在颅内震荡不止，半径上万公里的基岩全部灰飞烟灭，但我挺住了——并用左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右拳！ “啧——” 看到我紧接着探出的右手，她一瞬间想抽回手护住身体—— 而我的手只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是击打，而是轻抚。 “你在……羞辱我吗……？”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撒谎！！！！” 她咆哮着向我爆发能量——但在那之前，熊熊血焰先一步在我右手手掌上炸裂，仅仅是普通的爆炸就让空间展开了裂纹！被轰飞出去的她飞出了数千公里之远，但这样的距离在我眼中已经是触手可及！ “妮尔丽斯！！！！！” 这距离对我而言形同无物，对她而言也一样！被打退的下一瞬间她就出现在我面前，大量光点聚集在她的拳上，而我的手被彼岸花的花瓣包拢，我们就这样同时出拳——双拳迎面对撞在了一起！空间以我和她的相交之处为中心大片崩塌，亮白色和血红色的空间裂纹同时向两个方向延伸，而就在缤纷零落的空间碎片中，我和她展开了硬碰硬的近战！ 没有技巧，没有手段，没有谋略，只是不断向对方释放力量！她向我挥出的每一击都蕴含了足以改变行星形状的巨力，而我也以同样的力量回敬她！时间在感官极度强化的我的感知中流动极为缓慢，力量的对撞以每微秒数千、数万的频率持续着！正当我以为她要投入拉锯战时——薇妮突然停止了进攻，以毫厘之差拉开距离，浑浊的光球在她胸前凝聚——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足以覆盖一个大开发区的空间都被焚成虚无，我在浑浊的虚无中一路下坠，而一道白光闪过——薇妮已经和我近在咫尺！我向她伸出手，而她紧扣住我的手腕，再次将我甩向大地！震飞的土石离地飞起了万丈之高，而她拖拽着我的手臂沿着边境战场的岩层一路前进！无数坚硬的基岩不断撞在我身上！ “秋米拉·埃隆梅德已经死了——” 她狠狠向我喊道，她的吼声即使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我就送你去见她！妮儿，为什么还要反抗？既然是将死之躯，那就别给我碍事了！！！” “在让你理解之前，我绝不会死！” “你不恨我吗？我杀了她！我杀了秋米拉·埃隆梅德！” “我为什么要恨你？米拉是为我而死的，就算恨我也只会恨我自己！” 没错。 秋米拉是为我而死的。 为了让我不再痛苦。 为了让我解脱。 为了让我赢。 这是她的选择，她对我的爱，我对她的爱，促成了这一结果。 “你————！！！” 她的表情顿时因愤怒而扭曲，沿着岩层的突进停止了，她高吼着将我上拉——然后狠狠向高空抛去！我轻易就突破了不知多少重音障，而她已经瞬间出现在我的更上方，堪比恒星表面的能量在她手中汇成一股，携卷着真正的神怒向我压迫而来！ “薇妮！！” 我知道的。 我太了解她了。 我大概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至少，在面对我的时候正视自己的心吧！” “闭嘴！！！！” “你不必感到寂寞，更不必对成长感到恐惧！” “——你说什么！？” 她的动作一瞬间停止了。 那瞳孔溃散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真正的动摇。 本应全部打在我身上的滚滚能量停止了流动。 而从我手上放射的浊血呼啸着倒灌天际——全部轰在了她的胸口！ 第845章 薇妮（2） 和煦的阳光。 碧绿的草坪。 摇曳的树梢。 庄园的榕树下，浅褐色长发少女找到了银灰色短发少女。 “妮尔丽斯·泽拉赫小姐，对吧？” “你是……薇妮·莱本托德小姐。” “啊啊，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毕竟刚刚才在大宅的主厅中互相介绍过。” “那只是大人们自顾自介绍的啦，现在的才是正式的。” 薇妮露出如春日暖阳般柔和的笑容，向妮尔丽斯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妮尔丽斯，泽拉赫家的三小姐。” “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薇妮……直接叫名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介意我坐到你旁边吗？” “请便。” “谢谢~” 薇妮笑吟吟地卷起裙子坐到妮尔丽斯的身旁，并肩坐在榕树下，感受着身边的人的存在。 春日的暖阳是如此令人舒心。 拂过的微风是如此沁人心脾。 “呐，妮尔丽斯？”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 薇妮看着妮尔丽斯，露出复杂的眼神。 “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一天了。” · · · · · · 那时候的我，还不理解她眼中流露的感情是什么。 但获得人性之后，我明白了。 滤去漂浮在浅层的形式化的友善。 撕掉被社交礼仪伪装的外衣。 最终浮现出来的——是寂寞，和软弱。 我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孩子。 一个天生就与众不同的，才智卓绝的，无比美丽的，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孩子。 这个孩子一边用精湛的演技伪装自己，一边冷眼睥睨着周围的一切，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胸中孕育出了指向世界的恶意。 直到遇见那“命定之人”为止。 “直到那一天为止，你才第一次找到‘玩伴’，和你对等的玩伴。” 和煦的阳光消失了，碧绿的草坪消失了，苍翠的榕树消失了，记忆中的庄园消失了。 倒灌天际的血流完全轰击在薇妮胸口，她大吼着退却，她疯了一样抓挠着头发，但比起受创的痛苦，让她难以容忍的明显是其他事物。 “碍！！！事！！！！碍事碍事碍事碍事碍事碍事碍事碍事！！！！！！！” 数以亿计的能量团块随着她的怒吼成型，遍布整片天空，薇妮屹立在被浑浊的光填满的光幕下，像一头发狂的幼兽一样嘶吼着。 “你以为你懂什么！你们以为自己懂什么！？道德是伪命题！良知是伪命题！善意是伪命题！爱更是经过粉饰的占有欲！这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我理解了规则，所以我能够登顶！所以我才有资格君临一切！把什么道德良知善意爱挂在嘴边的你们——根本没资格阻止我！！！” 我想要接近她，但漫天的能量团块已经向我砸下，超乎我预料的冲击将我席卷。这一刻我也同时爆发出烨的血液，滚滚血流就像无数只手一样伸向天空，看似要拦截这波攻击，实则是想触及她，触及她的心，触及她灵魂的最深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多余的血液全部结成晶体集中在我面前，勉强挡住了对撞造成的爆炸，但分崩离析的空间阻碍了我的感知——薇妮呢？她在哪—— “妮尔丽斯！！！！！！” 狂吼声极速迫近，下一瞬间我面前的晶体障壁就被狠狠撕碎，无尽光点像银纱一样裹在薇妮身上。她不给我任何躲闪或防御的机会，浑身的光纹都集中到了右拳，完全不考虑会对自身造成怎样的负担——就对着我一拳轰下。 咚！ 软趴趴的拳头打在我脸上，我向后跌倒在柔软的草坪上。 阳光依然和煦。 微风拂过树梢。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又温暖。 唯独这个站在我面前，举着挥出的拳头，咬牙切齿，同时又满脸泪痕的幼小少女，正散发着稚嫩的敌意。 “我……没有错……我才没有错……你们这些……白痴……笨蛋……无聊的废物……” 她抽泣着，用稚嫩的声音发出稚嫩的辱骂。 “我才懒得和你们……装得很友好……什么友谊……爱……骗人的……都是假的！没人理解我……我也不屑于理解你们……我才……不在乎！” “……但是，你真的很在乎，不是吗？” “住口！！！！” 她哭得更厉害了，用纤细的双腿向我冲来，扑到我身上压住我，模仿着书里的坏人握紧小拳头，用力打在我脸上。 轰！！！！！！！！！！ 头部的二度痛击险些让我失去意识，浑浊的白光化为洪流将我淹没。血液汇聚到我背后剧烈燃烧，化作千丈炎翼推动着我飞起，而比血液更多的浑浊白光聚拢到薇妮身后，组成了气势无比恢弘的光之巨人。 “我才——不屑于——理解渣滓的想法！！！” 光之巨人随着薇妮的动作做出反应，挥舞起那比绵延的山脉更加硕大的拳头，经过的空间全部寸寸崩裂。薇妮的敌意和恶意几乎要凝为实质，但那都是虚伪的外壳，我能看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表皮下隐藏的—— “我可不是渣滓，薇妮！” 巨虫形状的血兽血红色的空间裂缝中现身，就像无数重拳一样迎向薇妮。血兽和重拳撞在一起，红白双色的强光照亮了世界，落下的重拳顷刻间撕裂血兽，但立刻有更多的血兽补上，两者一时间相持不下。 “你不是渣滓？那你算什么！？” “我是和你对等的人，能理解你的人！” “什——！？” 落下的拳头一瞬间停滞了，就在这毫秒只差，所有血兽全部引爆，光之巨人的手臂在轰鸣声中崩溃。炎翼炸裂式燃烧，我化为一道绚烂的炎影突破空间的阻碍，直达薇妮面前。 然后，抬起手。 向她的脸伸去。 “啧——！！” 她急忙掩住脸想要防御，但我的手先一步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是殴打。 而是轻抚。 宛如母亲安慰孩子般，轻抚。 “因为孤独，因为恐惧，所以才会渴望，所以才想占有，所以才想表现……” 就像淘气的孩子故意干坏事，好引起家长注意一样。 就像任性的孩子王欺负其他孩子，但还是希望他们陪自己玩一样。 一切的开端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简单得多。 本性中的些许残忍。 成长环境的些许冷漠。 自身能力过强带来的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聪颖的头脑过早理解了所谓人情冷漠，从孩童时代起就戴上了有色眼镜。 这一切都连环作用在一起，最终在她心中萌发的，是恶意。 一个孤独又厌世的少女的小小恶意。 这小小恶意是在何时引爆的，是从何时开始极度膨胀的，已经无从得知了，大概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我轻抚着幼小少女的柔嫩脸庞，压在我身上的她愣愣地看着我，举起了一半的拳头停住了。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原本已经停止哭泣的她，眼中再次渗出泪水。 泪滴一滴一滴落下，滴落在我的脸上，滴落在我的眼中。 “孤独……恐惧……我？我……很孤独？很很胆小？” “是啊，很孤独，但是我不会再让你孤独，也不会再让你恐惧了。” 我收回抚在她脸上的手，转而张开双臂，对她张开怀抱。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完人。 以为不完美，我们才有成长的动力。 人总会犯错，因为自己的幼稚而无数次犯错。 幼稚地把肤浅的歪理奉为真理，幼稚地想用暴力解决一切，幼稚地钻牛角尖。 所以，薇妮，我想让你理解。 我想让你明白。 我想让你接受。 驱动世界的不是恶意。 操弄命运的不是恶魔。 人不能一辈子都当一个任性的孩子。 成长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只要一切还未终结，那么什么时候悔改都不算晚。 你的寂寞，你的恐惧，你的怨念，你的执着，我全都理解。 所以，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与你对等交流的人。 但比起这些——薇妮，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让你明白。 我想让你理解“成长”。 我想让你理解“善”。 我想让你理解“爱”。 “你从来都不是孤独的。” 我看着少女浅褐色的美丽双瞳，轻声说道。 “所以，不用恶意和野心武装自己，也没关系的。” 诉说着，诉说着，用此身此心所有的真诚，对她诉说着。 “即使是你，在灵魂的某处，也一定存在着‘爱’与‘善意’。”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小小的身体不断颤抖， “闭嘴……闭嘴…………” “所以，薇妮……” “闭——嘴！！！！” 稚嫩的拳头再次挥下。 轰！！！！！！ 奔流的光瀑将我冲开，薇妮的表情完全扭曲了。愤怒，恐惧，悲伤，憎恨……无数感情在她脸上接连浮现。她发狂般抓挠着自己的脸和头发，呻吟着，痛苦着，她背后的光之巨人也映射了她的情绪扭曲着。最终她爆吼一声，飘散在虚无黑暗中的所有能量都聚集在她手中，再次向我挥下。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对撞，对撞，对撞，鲜血将空间溢满，雪亮的光冲破鲜血的阻拦，结晶的血苞覆盖大地燃起冲天火焰，浑浊的光球如冰雹砸下用更大的爆炸覆盖，赤红的利爪将空间撕得粉碎，白色的重拳冲散空间碎片将赤红击垮。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重复，但薇妮的动摇越来越剧烈。她瞳孔溃散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她脸上呈现的早已不是纯粹的愤怒或恶意，她在迷惘，她在痛苦，当恶意的武装被一点点剥下后，露出的就是她最柔软的内在。 噔！！！！！！！！！ 血焰和光流已经不只是第几万次对撞了，但这一次——绚烂的红第一次盖过了浑浊的白。血液的漩涡一瞬间将她困住，携卷着彼岸花瓣的血雨全部淋洒在她身上，引发了连锁的剧烈爆炸。零距离的冲击将薇妮完全轰飞，急速下坠的她砸穿地表，在大地上刻下了巨型的陨石坑。这一次她终于没有立刻跳起来还击，她粗重地喘息着，丧尸化的身体咯咯作响，正如行将就木的我一样，她的身体也正一点点逼近活动极限。 “孤独……” 她溃烂的喉咙中发出浑浊的声音，一只手盖在了她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 “孤独什么的……从来没有过……我……不需要……我……足够强……所以不会孤独……” 但遮掩早已无意义，她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我……能够登上金字塔的顶端……所以能得到一切……我不会对所谓的善意抱有期望……所以不会恐惧……幼稚……如果幼稚就能让我得到一切……那一直幼稚下去又有何不好……！” 她摇摇晃晃地从碎石中站起来，面对着降落到她面前的我。 稚嫩的她，面对着已经长大的我。 “明明……是你们……先抛下我的！” 她哭泣着，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用即将逼近活动极限的手，不知第几次凝聚力量，向我挥下。 咚！ 幼小的，软弱的，悲伤的，痛苦的少女，无视了我张开的怀抱，努力把瘦弱的小拳头捏紧打在我脸上。 “是你们先的……你们……” 咚！ “一个个都……自顾自地……成长……” 咚！ “一个个都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说着那些讨厌的话……” 咚！ “你们都在前进……变成所谓的……成熟的大人……” 咚！ “只有我……被留下了……” 咚！ “已经没有人……能陪我玩了！” 咚！ “我想留住……哪怕一个人也好……我也想留住……” 咚！ “我……明明想留住你的……” 咚！ “只有你……我的……明明是第一个朋友……和我……对等的人……” 咚！ “如果连你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突然……不再是孩子了……突然……成长了……变得成熟……变得和别人一样只会说讨厌的话……只会做无聊的事……” 咚！ “我要让你属于我……让你只属于我……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你了……” 咚！ “这样我就有玩伴了……这样……就能一直这样下去……即使保持幼稚也没关系……” 咚！ “可是……连你都把我抛下了！” 咚！ “说着成长什么的，成熟什么的……卖弄大道理……否定我……就这样否定我的一切！” 咚！ “连你都是这样……连你都……不会接受我……不会爱我……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陪我玩了！” 少女哭泣着，无助地哭泣着，打在我身上的拳头越来越绵软，她已经连拳头都握不住了。即使如此她还是逞强般把手高举过头，向我的脸用力锤下。 “留不住的人……抛下我的人……全部——都去死好了！！！！” 咚！！！！！！！！！！！ 即使她已经精疲力尽，但随着她的出拳而奔涌的能量洪流依然把我轰飞了出去，但这次我只飞出了不足百米远就稳住了身体。我能感觉到身体的芯在不断崩溃，我能感到构成此身的每一个粒子都在消亡，维持清醒的意识越来越困难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我明白的……但是，没关系的，薇妮……” 我再一次站起，用颤抖的双腿踩在碎石上站起，然后——迈步向她走去。 “有我在，所以，没事的……” “别过来！！！！！” 轰！！！！ 凌厉的光弹随着她的尖叫向我飞来，正面轰在了我身上，不堪重负的身体进一步受创，但我依然努力稳住身体，强撑着没有倒下，继续向她迈进。 “我说了别过来！！！” 轰！！！！ 更加凌厉的光炮将空间一直线击穿打在我身上，她也和我一样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站住，就连萦绕在她周身的光点都变得暗淡。 “离我……远点！” 轰！！！！ 又是一发，拉成细丝的光线贯穿了我的肩膀，还好，不是大碍，我没有停下步伐。 “别过来……别过来！” 轰！！！！ 浑浊的白光像剃刀一样划破我的皮肉，钻心的剧痛，但我依然在稳步向前。 “薇妮，没关系的，我不会抛下你，过去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说！！！！谎！！！！！！” 巨浪般的白光把她面前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她喘息着，抽泣着，颤抖着，少女已经没有对我拳脚相加的力气了。 跨坐在我身上的幼小少女只是低着头哭泣不止，孤独又无助，她已经快被自己压垮了。 “没关系的，薇妮。” “……没关系？” “因为，有我在。” 我稍微坐起，伸出手，把她幼小的身体抱在怀中。 她猛地抖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拒绝。 “我的话，陪你玩多久都可以。” 我拥抱着她，感受怀中身体的纤弱，感受她胸膛中灵魂的跳动。 “我的话，无论多少次都会奉陪你的任性。” 紧紧地，紧紧地，宛如要把她融入我的身体一般紧紧抱住。 “我不会自顾自地成长，把你抛在原地。” “我会走在前面，牵住你的手，领着你一起前进。” “只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所以，我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到这边境战场来见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846章 薇妮（3） “我不会自顾自地成长。” “我不会把你抛在原地。” “我会走在前面，牵住你的手，领着你一起前进。” “只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所以，我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到这边境战场来见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拥抱着她。 在崩垮的大地上。 在碎裂的天幕下。 在边境战场的最深处。 在世界与命运的尽头。 伤痕累累的我，拥抱着形同尸体的她。 “……你不会抛弃我？” “不会。” “不会背叛我？” “不会。” “不会对我撒谎？” “不会。” “不会对我报以恶意？” “不会？” “这样的话……” 咚！ 她本应该完全虚弱无力的双手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把我用力推开了，然后后退了几步，看着我。 “…………但是，妮儿，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啊。” “不够？” “因为——” 轰！！！！！！！！！！！！ 突然的轰鸣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她体内突然爆发出巨量的光点，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盘旋在她头顶，发出刺耳的咆哮。 “为什么停下——为什么要收手——别犹豫——最后的敌人就在你面前了！！！！” 祭罹的嘶吼声在崩坏的世界中回荡，凄绝，又可悲。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动手啊！！！！就现在！！！！！！！！！” “省省吧，祭罹！” 烨的声音突然响起，盖过了祭罹的嘶吼，如同血雾的物质从我体内渗出，腾起，组成了一个模糊的血之人形和祭罹面对面。 “这是她们的选择，是她们的结局，轮不到你插手——我也不会让你插手。” “烨——烨烨烨烨烨烨烨烨！！！！还是一样的——可笑——天真——看着吧——你已经——你们的死亡已经是定局了！！！！！！” 两股力量隆隆的对撞，两个声音如闷雷般混在一起。 而薇妮只是看着我。 用泫然欲泣的目光，看着我。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妮儿。” 用腐烂的、开裂的嘴唇，诉说着。 “证明给我看，你说的一切都是真诚的。” “证明给我看，你没有撒谎。” “证明给我看，驱动这世界的不是‘恶意’，而是‘善意’。” “证明给我看，你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来吧，证明吧。” “来向我……证明吧！” 薇妮抬起右手，看了一眼祭罹，后者立刻哂笑一声，模糊的光之人形一头扎下。 这一刻，构成祭罹的所有光点，所有能量，所有的精神，乃至所有的存在，全都聚集到薇妮的右手。就连她的右手自身也融化成了模糊的光，此刻她手中握着的正是祭罹的一切，是他们所剩的最后的、最强的力量。 “……前辈。” 我也看向烨，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点了点头。 构成烨的所有的血，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火焰全都汇聚于我的右手，我的右手迅速融化成粘稠的血液，成为了纯粹为承受这股力量而存在的容器。和薇妮他们一样，现在在我手中汇聚的，正是我们所剩的最后的、最强的力量。 握紧右拳。 抬起头。 我的视线，和薇妮的视线，相交的刹那—— “以此作为了结，来向我证明吧！！！妮尔丽斯！！！！！！” “如你所愿，做个了结吧，薇妮！” 我们同时迈开脚步， 同时冲向对方， 同时将力量一口气激发到极限， 同时将右手向对方伸去， 意识在虚无中消融。 精神在刹那间永恒。 被害者与加害者。 加害者与被害者。 虫之王与瘟疫之王。 罪人和圣人。 赎罪者和破坏者。 被迫成长的人和从未成长的人。 我和她。 我已经走过了太长，太长，太长，过于漫长的路了。 经历了黑暗，懂得了爱，尝试变得温柔。 作为虫站上起跑线。 作为人站上终点。 而在这最终抵达之处—— 终于，能触及你了啊，薇妮 我希望你理解 我希望你相信我 我希望你获得成长。 我希望你不再走歪路。 · · · · · · 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 · · · · · · · · 指尖相触的瞬间，世界被染成了一片纯白。 破坏与重建。 毁灭与创造。 死亡与新生。 虚幻与现实。 一切的隔膜仿佛都在这最终的碰撞中消失。 蒸发的空间。 乱流的时间。 残破的肉体。 脆弱的心。 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 无边无际的白光中，一滴殷红的血轻轻溅起，然后缓缓落下。 滴答！ 仿佛世间万物都约定好了一般，在血落地的滴答声想起的那一刹那，就让一切回归正轨。 于是所有白光如同朝雾般，在暖阳的照射下消失无踪。 边境战场的昏暗终于被驱散，无尽大地第一次迎来晨曦。 摇曳的光芒逐渐变得清晰，斑斓的光斑沉淀成流动的色彩，如同颜料干在画布上一般，色彩渐渐沉积，最终形成了有形的物体。 被红色和白色的结晶覆盖的碎裂大地的中央，两个人影浮现了。 薇妮·莱本托德在下。 妮尔丽斯·泽拉赫在上。 白色的光点从薇妮身上剥落，这些光点前所未有的暗淡，别说聚合成人形，连用嘶哑的声音发出咒骂都做不到了。 浑浊的血液从妮尔丽斯身上渗出，这些血越流越多，最后汇成了体积和人体差不多的血泊，完全离开了她的身体。 “嗯…………呜……” 薇妮发出微弱的呻吟，她稍微动了一下，但无法挣脱，她已经几乎无法动弹了。 “薇妮……薇……妮……” 妮尔丽斯紧紧压住薇妮的四肢，说是“紧紧压住”，其实只是把体重压上去罢了。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我……赢了吧？” 妮尔丽斯笑了。 伤痕累累的脸上，浮现出薇妮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然后，她伸出手，尽管她的一只手离开了薇妮的身体，但薇妮还是仿佛被咒缚一般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妮尔丽斯用残留的最后一点血皇之力，将空间撕出了一个小口。 “给胜者以奖励……给败者以惩罚……是这样的，对吧？” 妮尔丽斯的手从血红色空间裂缝中取出了某物。 反射着晨曦微光的某物。 一把朴实无华的小刀。 悲悯之刃。 从秋米拉殒命之处，透过空间裂缝，直接被她拿在了手中。 “给胜者以奖励……” 那残破不堪的手握住悲悯之刃，对准了薇妮的额头，高高举起—— “给败者……以惩罚！” 刀光挥下。 咔嚓！ 这一瞬间，薇妮确信了自己的死亡，她在刀刃逼近的瞬间紧闭住双眼。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片刻的沉默。 薇妮缓缓睁开眼。 明晃晃的刀刃，插到了距离她的头二十厘米以上的地面中。 “嘛……骗你的啦。” 看着惊讶的薇妮，妮尔丽斯笑了。 “朋友之间……不是经常开玩笑的吗？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好好和你开过玩笑呢……” 妮尔丽斯的指尖抚过小刀，然后轻轻贴在薇妮的脸上，轻抚她与尸体无疑的侧脸。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 “抱歉啊……薇妮……” · “其实我还是对你撒谎了……” · “‘我会一直陪着你’什么的……对不起……我……已经做不到了……” · “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做不到了……” · “我的时间……终于……到了……” · · · 妮尔丽斯的身体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绵绵地倒下，倒在了薇妮身上。 薇妮能感觉到与她紧贴的胸膛中，心脏的跳动。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妮尔丽斯？” 薇妮终于蠕动着嘴唇，用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 “妮儿……？” 胸口传来的心跳变弱了。 那双渐渐闭合的苍蓝色双瞳后，有某个存在正变得越来越稀薄。 “不要……” 薇妮哭了。 干涩的眼睛再次渗出泪水。 “不要……妮儿……不……妮儿……妮儿……” 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呼唤着，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求求你……等一等……” 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努力用胸膛感受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 “妮儿……对不起……妮儿……求求你不要就这样……只剩我一个人……！” 薇妮努力驱使着无力的双臂，用盈满泪水的双眼看着她，用双手抱住她，把耳朵贴到她嘴边听她的呼吸。 “求求你……不要死…………” 眼前的人的存在就像细沙一样，越是努力抓住就越是从指缝间流走，薇妮从未如此哭泣过，薇妮从未如此害怕看到一个人的死亡。 “妮儿……妮儿……妮儿！！！！！” · · · · · · “太好了……” 妮尔丽斯靠在薇妮的肩上，发出梦呓般的低喃。 “看来，你理解了……” “你终于理解了……”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然后，她发出了最后一次呼吸声。 心脏最后一次跳动。 完全闭合的眼睑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永远消失了。 · · · · · · “妮儿……” 薇妮感觉到了。 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胸中，第一次感觉到某物。 温暖，炽热，冰寒，刺骨。 这是什么？ “妮儿……不……妮儿……” “别开这种玩笑……求求你……不要……” “我知道了……我全都理解了……所以——所以——求求你！醒过来吧！” 在胸中萌发的感情，是什么？  “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这样……继续对我说话啊！说那些大道理啊！继续对我穷追不舍啊！和我继续斗下去啊！” “求求你……以怎样的形式都好……求求你……活下去吧！活下去吧！！！！” “活下去吧……” “妮儿……” “求求你…………” 不论薇妮如何呼喊，怀中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怀中抱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看向周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遍布创痕的大地。 抬头看天，映入眼帘的是碎裂的天幕。 胸中那炽热又冰冷之物占据了全部的身心。 挑起的大战失败了。 世界变得一片混乱。 边境战场伤痕遍布。 无数的人毫无意义地牺牲。 而现在，就连那个与她命运相连的少女，都在她的怀中逝去了。 “我……” 她喃喃着，把被战火和混乱深深伤害的世界收入眼底，然后紧紧闭起双眼。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直以来，她都想让她理解。 而她终于理解之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连对她说“对不起”，都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 · · · · · · · · · · · · · · · · · “……但至少，她在最后还是让你理解了。” 身后响起了声音。 男人的声音。 白发独眼的恶魔走在被遍布疮痍的大地上，向她缓缓走来。 “所以，她是带着笑容死去的，这是她的命运，她的大限，是她从出生起就注定的事。” 庾所在身后跟着林森雅，她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真正的悲伤。 但薇妮没有回过头看他，她只是凝视着怀中人的尸体，似在哀悼，似在沉思。 “终于出现了吗，姓庾的？” 那一滩血泊中，一个形如骷髅的人形站了起来，拼拼凑凑构建的手中捏着一小团光雾。 那一小团光雾——祭罹似乎在挣扎，但烨用力捏了它一下，它立刻不动了。 “好久不见了，烨小姐，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你们来此是为了见证到最后，对吧？” “要说见证的话，我们已经见证得够多了……” 庾所在轻轻摇了摇头，迈步走向薇妮，站在了她面前。 庾所在俯视着薇妮。 恶魔俯视着少女。 “不论怎么说，薇妮·莱本托德，如果活到最后的人就是胜利者，那么……你就是那个赢到最后的人。” 恶魔弯腰，屈身，半跪在地上，让自己的双眼与薇妮平齐。 “那么，薇妮，告诉我吧。” 他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宛如耳语。 “作为最终的胜者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 …… 沉默。 沉默。 漫长的沉默。 薇妮久久地凝视着怀中人的尸体。 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唇，默不作声。 而庾所在一直半跪在她面前，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 良久—— “呐。” “嗯？” “你曾经对我说过，在我发动战争的前夕，你对我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呢？” 薇妮换换抬起头，和恶魔对视着。 此刻，她的眼中没有恶意，也没有迷惘。 有的只是决然，和淡淡的哀伤。 “你说过，可以帮我‘摆平一切’。” “……我确实这么说过呢，不过我记得我也提出了代价。” “代价就是，献出‘我的一切’。” “…………” 庾所在的独眼中闪过异色，而薇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把包含灵魂和生命在内的一切交给你，你可以帮我摆平一切，换言之就是用‘我的牺牲’来‘实现我的任何要求’，没错吧？” · · · · · “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你已经走过了终盘，到达了终点，我可以在游戏没有结束之时帮你预定胜利……” 庾所在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耸耸肩。 “但游戏已经结束的现在，胜败也就不存在了，我就算收到你的灵魂或生命也没有用。” · · · · · “那么，只有一件事，你是可以实现的吧？” “嗯？” · · · · “我以‘牺牲’为代价的话，这件事你是绝对做得到的吧？毕竟……你是无所不能的万魔之王吧？”· · · · · “你指的是什么呢？” · · · ·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 · · ·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 · · · · · · · “以我的生命为交换，求求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让妮儿，活下去吧。” 第847章 止战 “薇妮·莱本托德已死，空蝉已被铲除，科黛伊洛已被击杀，进犯的ragnarok级界兽皆已被清剿，战争已经结束了” 随着鲜血之王的声音响彻边境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终于停止了争斗。 不论是血狱军，还是同盟军，此刻都产生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是人类史上规模最为宏大的战争，没有任何形式的前车之鉴，没人知道这一仗打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在此时刹住车，或许对每个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血狱方的每个人此刻终于放下武器，瘫坐在地上，从这无尽的纷争中解脱了出来。 而同盟军在松了口气后又陷入了恐惧，薇妮再怎么不得人心，她终究是那个领头羊。如今空蝉和科黛伊洛两张王牌都已经被毁，薇妮这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顶罪的领头羊显然也被血皇亲手解决掉了，这之后他们会遭到怎样的处罚？ 以暴君烨的性子来看，一定是比死亡更痛苦的责任追究吧？ 如果结局横竖都是死，何不在最后搏一把？ 而血皇的下一句话给每个人都喂了一颗定心丸。 “在此的每个至高者都是人界重要的台柱，如今妖言惑众引发混乱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制裁，复兴和重建才是接下来的重心所在。各位，请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吧。” 伴随着这正经到匪夷所思的发言，这场大战——被称为血晶宫战役的最终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 ~~~~~~~~~~~~~ ~~~~~~~~~~~~~ ~~~~~~~~~~~~~ ~~~~~~~~~~~~~ “结束了，终于……” 尼德不知第几次擦去剑刃上沾的血迹。 然后，终于脱下了身上的军装和铠甲。 残破的战场，满地的尸体，血色的斜阳。 这样的光景究竟看过几次了呢？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站在破败的血晶宫中，看向远方的某人。 “……我这次做得还好吗，雪姐？” ~~~~~~~~~~~~~ 塞卓昂抱起父亲的尸体，望向远方。 身体极端的疲惫。 那个一直站在她背后的伟岸的存在，终于不在了。 永远不在了。 但她能感觉到胸中的温暖。 仿佛有一盏明灯一直指引着她。 “……接下来就看我的吧，老爹。” ~~~~~~~~~~~~~ “妈妈！” “啊，爱丽儿……” 看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女儿，夏洛蒂感觉一阵揪心。 她没能按照自己许诺的那样，把她的父亲带回来。 然而—— “有……和爸爸好好告别吗？” 夏洛蒂惊讶地睁大双眼。 然后，忍不住露出微笑。 果然，小孩子们总是比大人们以为的要聪明得多。 “已经和他好好告别了哦，他还向你问好。” ~~~~~~~~~~~~~  “戴罪之身啊，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圣安德烈看着自己的手。 一度误入歧途，尽管已经将功抵过，但该来的惩罚迟早还是会来。 等待自己的想必是漫长的服刑吧？ 不过，没关系。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 “真没想到我居然能活到最后……” 贺拉克图自言自语着，忍不住露出苦笑。 他可是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的，结果觉悟全都白费了。 “不过这样也好，阿格，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也会希望我活下去吧？” 昔人的大仇已报。 从现在起就是新的开始。 “……先回拜欧哈扎德，把罗伯好好教训一顿吧。” ~~~~~~~~~~~~~ “小铁！！！！！！” “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叫我，太蠢了……” “你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呜呜呜呜！有没有受重伤？有没有后遗症？” “没有，一切都好……只是累得够呛。” 泪眼婆娑的黛在钢铁之王身上蹭来蹭去，钢铁之王虽然满脸的不耐烦，但并没有把她推开。 “陛下，欢迎回来。” 卡罗尼亚对他躬身一礼，脸上的笑容是真诚且欣慰的。 “嗯……我回来了。” 即使是钢铁，此刻也不禁露出微笑。 ~~~~~~~~~~~~~ 小蝶站在破败的血晶宫外，犹豫不决。 大概那些长期离家出走的孩子在回到自家的家门口时，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吧？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属于这里。 她能感觉到，烨一直在对她隐瞒着某些事情。 但她也能感觉到，烨变了。 在战场上交错的一瞬，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她确实感觉母亲仿佛变回了过去的样子，那个并不太正经，爱开玩笑，偶尔有点木讷，但十分温柔的好妈妈。 是什么促成了烨的变化？她不知道，但无论怎样这都是件好事。 或许，是时候敞开心扉，面对自己的母亲了。 叛逆期也该结束了。 小蝶按捺着加速跳动的心，迈步走向自己的应归之处。 ~~~~~~~~~~~~~ “呼啊…………” 烨长出一口气，瘫坐在血晶宫王座之间中的王座上，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大厅——这也是当然的，她并没有发出召集令，她只是想坐在这找找感觉而已。 上次煞有其事地坐在这硬邦邦的大椅子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太久远了，根本记不清。 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以“统治者”的身份君临于此，行使身为统治者的职责了。 结果……嘛…… 虽然很想休息，爆睡个几天几夜，但绝不应该是现在。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好好考虑。 烨看着手中所持之物，陷入了沉思。 那是不久前，在边境战场的最深处，在世界的尽头，一场仅属于她和恶魔的密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喂，姓庾的。” “怎么了，烨小姐？” “这样的结局也是你预料之中吗？” “坦白说，我曾想过这个可能性，于是为她留了后路，但我也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哈……姑且信你一回吧。” 烨看着庾所在从紧闭着双眼的薇妮身边——从这具尸体身边站起，耸了耸肩。 纵使胸中有万般思绪想要抒发，最终体现在动作上的，也只有“耸耸肩”而已了。 “我说啊，恶魔。” “又怎么了？” 手中攥着某物的庾所在转而面向妮尔丽斯的尸体，弯下腰，因为有身体的遮挡，烨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我姑且也是干掉了祭罹啊，”烨扬了扬那只捏着一团光点的手，“这也算战果一件吧？不给我点什么奖励吗？” “不过是把手下败将又打败了一遍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我开玩笑的……不过，我确实有件事要拜托你，对你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我觉得我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说来听听？” “你手头有没有多余的灵魂？只要一个就好。” 第848章 回忆录       我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高兴？悲伤？愤怒？喜悦？松了口气？五味杂陈？ 大概，“没有情绪”也是心情的一种吧。 活着的人也是，死去的人也是，玛耶也是，整个666个世界也是，一切都经历了太多了。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要脆弱，身处其中的我们更是一碰就碎的泡沫，顺着命运的巨浪起起落落。 当疲惫感取代了成就感，当解放感压倒了绝望感，你就很难评判自己究竟是赢是输。 或许所有人都是赢家。 或许所有人都是输家。 至少，我并不是一无所得。 我不敢妄言任何人的对错，更不想抱着所谓的普世价值观站在高处大肆谩骂或褒奖，也不想像所谓的公正客观的史学家一样说些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只是臆测的玩意。 让我们来聊一聊那些古往今来震撼世界的人吧。 抛开普世价值观，抛开个人好恶，甚至抛开对所站立场的分析，仅仅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回头看看。不要当历史评论员之类只会放马后炮的废物，也别当教育家之类只把历史视为教育下一代的工具的狭隘者，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仰望星空的孩童就好。 ============== “嗯……不对，不能这么写……” 塞卓昂用手里的羽毛笔轻敲着桌面，嘴里喃喃自语。 “‘我并不是一无所得’……听上去有点蠢啊，该怎么改呢……” 又纠结了一会，她叹了口气，暂且先提笔往下写。 ============== “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这句话是谁说的呢？ 看似浅显，实际上是很值得琢磨的一句话。 普通的明星或其他名人只能名噪一时，叱咤一时的政坛领袖死后几十年依然会被讨论，一些对推动文明发展做出贡献的学者能被传颂几百年，对世界格局有深远影响的一世之君即使过几千年也会被人争论。 而能被人们“永远”记住的，要么是至善的圣人，要么是极致的恶人。 如果把“恶”定义为“对大部分人有害”，那么灭世者就是极恶之人。 如果把“善”定义为“对大部分人有益”，那么救世者就是至善之人。 听上去是不是很像小孩子说的幼稚台词？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大概是心境的变化吧，很多在以前看来自认为幼稚的东西，现在看来都像是成熟的象征。反过来，以前那些坚持的“成熟的自我”，现在看来反而是无比的幼稚。 ============== “啧，这么写我自己看着都别扭啊，我写个回忆录怎么跟自虐似的。” 她都忍不住吐槽自己了。 明明写学术论文、处理各种公文、起草世界级协约这类事她都能信手拈来，结果写个回忆录居然把她难住了。 “我是不是该先写个大纲啊，这么没头没脑的，谁知道要改到什么时候……” 她思索着，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再次落在纸上。 ============== 言归正传。 被世人永远记住的人，都是极恶之人或至善之人。 那么这两种人之间有何区别呢？单纯只是善与恶的对立？不同立场之间的冲撞？不同信念之间的矛盾？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 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外人不论是插足其中，还是妄加评论，都太过无礼了，特别是两个人都是矛盾的聚集体的时候。即使是我，到现在为止也不敢说真正理解当年处在大事件漩涡中心的所有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其中，至善者和极恶者都以某种形式成为了永恒，可怜的是夹在其中的人。那些人不为大众所知，不是纷争的主角，只是被他人带着跑而已，像在暴风雨中飞行的雨燕一样勉强稳住身体。没有人在寻求所谓的救赎，因为救赎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其他人也好，我也好，最后都没有产生“被拯救了”的感觉。反过来说……没有被拯救，那么大概就是获得了惩罚吧，但如果我现在的状况也算是惩罚的一种，那这未免也太廉价了。 关于那时的种种，我都干了什么，我都经历了什么，我看到我身边的人经历了什么——其实我大多都记不清了。一方面，我当时也无法完全掌握事情的全貌，另一方面，很多事情我都选择性无视了，甚至都避免再想起来。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像在未干的水泥地上行走，只要是走过，就必然会留下足迹，水泥干掉后足迹就能长久保存下来。当终于走过后，再回头，看到的只有一长串脚印。仅仅通过这些脚印的形状和排列就能还原路上发生的一切吗？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 “噗，搞什么啊我，这写得就像故意卖关子一样，写回忆录又不是出字谜。” 塞卓昂苦笑着长叹一声，把这越写越乱的一页纸从记事本上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叮——咚——当——咚———— 窗外传来了钟声，这浑厚又古老的声音在上位重建完成的密斯拉学院中回荡，宣告着午休时间的结束。塞卓昂活动了一下脖子，把记事本塞进办公桌下的抽屉，用特殊的加密魔法小心地锁好。虽然这只是自己随笔写的回忆录，但其中的不少内容是决不能被轻易公布的。 办公时间开始。 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塞卓昂沉沉地叹了口气。 “真是一天比一天多啊……” “还不止这些呢。” 身边的空间波动了一下，老妇人从空间魔法阵中走了出来，伊美尔手里抱着一大摞全新的待审阅文件，重重堆在塞卓昂的办公桌上。 “喂喂，过分了吧？” “你以为呢？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对这些比你清楚，只是……唉……” 就在这时—— 噔！！！ “理事长！” 办公室的厚重大门被一脚踹开了，一个少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身后是试图阻拦她的警卫—— “理事长正在办公！你别——” “碍事！” 轰！ 几个极为复杂的魔法阵眨眼间就构筑完成，几个身为精锐的警卫被定格在了空中动弹不得，而少女气势汹汹地踏进了理事长办公室。 “校！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她拿出一张盖着学院公章的纸，狠狠拍在办公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驳回了？我们的项目申报有啥问题吗？明明是万全的啊！” 而塞卓昂—— “伊美尔，把她轰出去。” “明白。” “等等等等等等！我现在就要个说法！身为全系第一的我到底哪点惹你们不满意了？” “现在不是会客时间，同学，想见我的话请排队预约，而且这种小事不要找我，去找你们系的审批负责人，不得逾矩。” 塞卓昂沉声道，面对这个颇有才华但十分莽撞的学生，她脸上只有严肃和冰冷。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在这碍事的话我就不得不给你记大过处分了。” “你——啧！啊啊，真是了不起啊！校长大人！想必高高在上的您老人家体会不到我们的辛苦吧？向其他世界的大人物摇尾巴谄媚就够你忙了吧？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伊美尔，按照校规，在理事长办公室里大放厥词的怎么处置？” “这学期的学分扣完，顺便记个留校察看。” “那就这么办吧。” “喂——等等——喂！！！” 还不等这个女学生说完，伊美尔的魔法阵就把她包裹，通过空间魔法把她不知扔到了哪里。 “啊啊……烦死了，这些小崽子，有那么点才能尾巴就翘上天了……” 塞卓昂揉了揉发痛的脑袋，长叹一声。 想想自家老爹这么多年来都要应付这些家伙，她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 “是啊，一个个都跟你当初一样呢，有几分本事就趾高气扬。” “……啊？” “没什么。” “我可都听见了哦，啧，以前的那些破事就别老提了。” 塞卓昂咕哝着，拿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份文件，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 “……时间过得还真快呢。” “是啊……” 现在是新历23年。 距离直接冲击了所有世界并造成不可挽回之事的最凶最恶大事件，已经过去了5年。 距离不久后发生的更凶更恶超级大事件，已经过去了4年。 忙忙碌碌间，四年过去了。 塞卓昂成为了当年的她最讨厌的人。 “死板的，不通人情的，高高在上的，冷漠的大人”。 用伊美尔的话说就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不过，感觉……还不赖。 看看摆在宽大办公桌上的，写着“理事长”的牌子。 再看看挂在自己胸前的，象征“大贤者”身份的彩虹色绶带。 她不禁露出苦笑。 然后——把文件随手扔在了桌上。 “不干了。” “啊？”伊美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不干活了，我还有其他事。” “等等，这里好几份文件都牵扯重要外交问题，必须马上——” “抱歉啦，我的事比这重要得多。” “你今晚和那位剑帝还有个重要会谈，他指名要亲自见你——” “有个地方我今天非去不可，不能迟到。” ——————————— 繁华的街道上人们来来去匆匆，每个人都十分忙碌。 有的人将五彩缤纷的魔晶石等挂上楼房，有的人用写着标语的彩色横幅装饰道路，有的人把装饰用的彩灯挂上行道树的树梢。摊贩们也早早动工，在街边摆出大大小小的摊位，明明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人们就已经为晚上的祭典雀跃不已了。 余波尚未平息。 伤痕尚未愈合。 人们需要用适度的娱乐麻痹身心。 尤其是在这个日子。 “妈妈！你看，漂亮吗漂亮吗？” 少女把一顶装饰着鲜花的遮阳帽戴在头上，向站在她身边的女性摆出各种姿势。这个少女外表大约十来岁，正是最娇俏动人的年龄，而她身边说着“很漂亮哦”的帮她梳理头发的女性也有着惊人的美貌，路过行人无不为她们驻足。 “那个，小妹妹？抱歉啊，我们这到晚上才开张……” 帽子铺的主人为难地搓着双手，一脸歉意。 “有什么关系嘛，卖给我们呗？” “爱丽儿，不要让人家为难。” “诶~~~既然妈妈这么说了，好吧好吧~” 爱丽儿放下帽子继续沿街向前走，夏洛蒂想像以前一样牵起女儿的手——却被避过了，爱丽儿还转身向她吐了吐舌头。 “我已是大孩子了哦，再黏着妈妈就会闹笑话了！” “呃，其实我不在意的……” “那！我！在！意！” “好吧好吧……” 夏洛蒂苦笑着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女儿也到渐渐萌生独立意识的年纪了。 她也曾担心过爱丽儿的体质问题，毕竟不是正常诞生的生命，是否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会不会一直保持幼小的姿态不变？但这都是杞人忧天，爱丽儿的成长过程很正常，身体也很健康。 如果以撒拉看到现在的爱丽儿一定会很欣慰吧？不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研究者。 “妈妈~~快走啦！” “好好……” 不知不觉，自己也32……不，33岁了。 三十多岁的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儿，或许有点寂寞，但这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足够。 战争结束四年了。 过往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曲折离奇、却又不乏感动的梦。 这个世界正从伤痛中复苏。 血皇终于有了点统治者应有的样子，在她软硬兼施的种种措施下，战争余波的危害已经被尽可能减小。她宽宏大量地赦免了绝大部分当时加入薇妮阵营的至高者，以“互相协助重建工作”为条件将他们收编。很多人说那场战争中血皇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促使她的性格发生了转变，其中原因众说纷纭，但真相大概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了。 沿着街道行走，沿途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人们都在为夜晚的祭典做准备。 四年了。 四年前的今天，薇妮·莱本托德挑起的人界大战终于结束。 666个世界均以这一天作为战争结束的纪念日，将其列入自己的法定节日，藉此留念和警醒后人。 玛耶更是如此。 大瘟疫，外界入侵，气候异常，高层接二连三意外死亡……这几年间玛耶已经经历了太多了。大战结束后，玛耶百废待兴，出身玛耶的“圣女”被定罪，前至高者黛·艾顿维尔·巴尔扎克也正式宣布退居二线。 现在在最前线为玛耶劳心尽力的，是新任至高者兼新任密斯拉学院理事长——“大贤者塞卓昂·海德里希”。 一想到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接过老一辈的担子，摇身一变成了时刻板着脸的玛耶最高级公务员——夏洛蒂就有点想笑，但又觉得有点伤感。 “她是不是已经先到了呢……我们也快点吧。” 母女两人向着珊德拉城西面倚靠的山峰走去。 向其中一个山头上孤零零的大宅走去。 终章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佛拉索公国，珊德拉城，西面山峰的一个山丘顶部，屹立着一栋孤零零的大宅。 这是一栋别墅式的大房子，直到四年前都还是无主之物，但就在那场大战结束后不久，某个富有的财主来到此地，不顾当地人的劝阻，买下了这栋房子。 不但买下了它——还把它经过翻修重整，作为旅馆对外开放了。 在当地人中流传着“山上的大房子是鬼屋”的传言，大概是因为以讹传讹，这个旅馆虽然有着完备的设施和漂亮的风景，生意却十分冷清，在盖多看来完全就是亏本经营。 “嘿咻……” 盖多一路小跑，穿过装修得十分雅致的走廊，躲在清洁工用来存放洁具的壁橱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盖多？盖多你在哪？快出来，爸爸妈妈要生气了……” 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又离远了，盖多从壁橱里跳出来，看着父母渐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露出调皮的坏笑。 现在知道着急了？活该！ 谁叫你们还把我当小孩子看的，我都已经十岁了！ 盖多如此心想着，向旅馆的更高楼层跑去。 他并不是本地人，原本和几个好哥们约好一起出去远足的他，被父母临时抓来了这座城市，只为了探访一个天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的远房亲戚。然而由于之前没有及时联络，那个亲戚此时已经离开珊德拉城了，一家人扑了个空。可能是为了弥补儿子，两夫妇听说这里会在战争结束纪念日当天举行祭典，于是一家三口打算在这多待两天，暂时住在了这个门可罗雀的旅馆。 虽然一开始很抗拒，不过现在盖多已经被这个颇有历史感的大房子完全吸引了。 他正处在喜欢探险的年纪，而且可能是因为孩童特有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房子很不寻常，一种“很有故事”的感觉，非常值得探险。 “嘿咻……” 爬上二楼，这里都是普通的客房，能看出来买下这栋房子的人对内部装修十分用心，处处都透出雅致又宁静的氛围，只是身处其中就让人觉得安心——当然，盖多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是想找找有没有新奇又刺激的东西。 兜兜转转一圈后，盖多有了发现。 二楼尽头的大房间房门是封住的，从外面看这样的房间应该是书房，为什么要把书房封起来？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盖多几次尝试都无法打开，只好作罢。除此之外二楼还有两个房间，似乎是这房子的前主人的卧室，虽然门没被封住，但也锁住了，显然是不欢迎外人入内。 “什么嘛……” 盖多又上到了三楼。三楼的布局和二楼没什么区别，只不过—— 通往楼层的后半的走廊被一些装饰性的家具巧妙地堵住了，墙上还挂了块牌子——“办公区域，请勿入内”。 谁信啊！ 盖多直接无视了牌子，翻过挡路的家具，走进了三楼的后半部分。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不论怎么看这里都没什么特别的，三楼的客房并没有装修完，也不见暗室或紧锁的房门。 所以……到头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正当他失望地打算回去时—— “——嗯？” 三楼走廊最深处的天花板上，好像有东西？ 一个活板门，仔细看的话旁边墙壁的暗槽中还架着可以随时拉出来用的梯子。 是阁楼！ 盖多又兴奋了起来，阁楼！很多冒险小说里阁楼都是藏匿秘密的地点，直觉告诉他这房子的阁楼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场所，到底为什么重要呢？现在就一探究竟—— “好啦，小朋友，到此为止吧。” ——这一瞬间，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慢慢转过身。 然后，目瞪口呆。 尚且年幼的他对异性之美还没有准确的认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确定——这时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这个年轻女子身着白色连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后。她的容貌堪称惊为天人，琥珀般的双眸闪烁着美丽的光芒，绸缎般的黑色长发仿佛能无风自动，修长的身体和完美的身材更是充满纯粹的美感，头上还戴了定装饰着鲜花的遮阳帽。 但让盖多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周身的那股“氛围”。 宁静，清新，如春日暖阳般和煦……仅仅是待在她身边，心灵就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不要再前进了哦，往前是未开放区域，这个阁楼是很重要的地方。” “啊，嗯……” “所以不要轻易接近，答应姐姐，好吗？” “好……” 盖多傻傻地点了点头，正当不知所措之际——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姐姐的脸突然凑近了，盖多感觉脸上一阵发热，赶紧扭过脸。 “没、没什么啦！就是那个胡渣男和黄脸婆……” “胡渣男……黄脸婆？难道是你的爸爸妈妈？” “是啊……他们……超烦的，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意见，这次也是，把我强行带到这个城市来……” “那还真是让人头痛呢。” “是吧是吧？我已经是大人了，用不着他们管！” “这可不对哦，在姐姐看来你还小得很呢。” “怎、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嘛嘛，不好意思。” 大姐姐掩嘴轻笑，动作十分优雅，盖多一时间看呆了。 “不过……听姐姐说，当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人总会成长，但成长来得太早也不好，会失去很多作为孩童的乐趣的。” “……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不过你觉得擅自离开父母身边，让他们急得到处找你，这样真的好吗？” “当、当然啦！他们活该！这样我才解气！” “你是解气了，但时间被白白浪费了，行程被耽误了，他们也白费了许多心力。” “可是……” “这原本可以成为一个愉快的旅行，不要等到它被完全破坏了才后悔，好吗？” 大姐姐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向讨厌听人说教的盖多鬼使神差点了头，大姐姐说着“真是好孩子”，温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快去找爸爸妈妈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嗯……” 盖多正要离开——忽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既然这里是禁止进入区域，为什么你也随随便便就进来了？” 而大姐姐莞尔一笑。 “因为这家旅馆是我开的呀~” “诶诶诶诶！？” 盖多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女子。 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怎么看都和“老板娘”这个词联系不起来。 搞不懂，搞不懂，搞不懂。 盖多挠着头，悻悻然走下楼，去找父母了。 而女子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这个对她所爱的人而言很重要的阁楼，也下楼离开了。 “奈丽斯小姐！” 下楼途中，被她所雇佣的负责走廊扫除的大妈叫住了她。 “怎么了？” “有三位客人找你。” “……哦？终于来了？” …… …… …… …… …… …… “你越来越有至高者的样子了嘛。” “就是就是，铁面无私的职场女强人的感觉。” “塞卓昂姐姐好帅！但是变得不好玩了！” “你们几个！！” 三人你一言无一语地调侃着塞卓昂，塞卓昂作势挥了挥拳头。 “光拿我开涮有什么意思？你们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的话还好吧……”夏洛蒂牵着爱丽儿的手，说道，“毕竟是万神殿里的闲职，薪酬一般般，不过还挺轻松，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你一个死灵法师还真混到万神殿里吃公粮了，我当初还以为你说着玩的……” “习惯之后还好啦。” “我说认真的，如果想要个好工作的话我随时都能帮你安排，或者直接给你经济援助也行，反正我这边钱花不完。” “谢啦，不过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了，不用你费心。” “毕竟，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妮尔丽斯插嘴道。 “你啊……” 看着妮尔丽斯，塞卓昂和夏洛蒂一瞬间露出了犹豫之色，然后夏洛蒂小心翼翼地发问了。 “你……现在还是住在……就是……‘她’的旧房子里吗？” “是啊，住着挺舒服的，装修成旅馆也是为了给它增添点人气。” “真的没关系吗，妮尔丽斯？” “注意点，是‘奈丽斯·西泽尔’。” “好好……‘奈丽斯’小姐。” “我也觉得奈丽斯念起来更通顺更好听！” 爱丽儿插嘴道，其他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四人从曾属于埃隆梅德家族的宅邸的后门离开，沿着小路避开人烟，进入布置了驱人的魔法结界的树林中。天色已近黄昏，竖起耳朵的话能依稀听到城里传来的嘈杂声，祭典即将开始了。 越是往前走，四个人的话就越少，穿过树林时就已经完全没人说话了。 爱丽儿先停住了脚步，和其他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另外三人放慢速度，看向前方。 以将落的夕阳为背景，三块墓碑并排竖立在山丘之上。 从左到右，分别铭刻着三个人的名字。 “薇妮·莱本托德” “秋米拉·埃隆梅德” “艾西亚·科提斯” 妮尔丽斯最先上前。 她摘下头上的遮阳帽，随着她的动作，那层精密的易容魔法也解除了。黑色长发恢复成原本的银灰，琥珀色双瞳变回大海般的苍蓝，面容的细节也完全恢复原样。 再怎么说，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她还是戴罪之身，想正常生活下去就必须小心谨慎。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鲜花，依次放在了三个墓碑前。 然后是塞卓昂，接着是夏洛蒂，最后是爱丽儿。 每个人的墓碑前都放着三束不同颜色的花。 在黄昏的映衬下，这一切仿佛定格成了一副精致的油画。 四人一言不发地站在墓碑前，久久地看着它们。 ——————————— 时间静静流逝。 夕阳渐渐西斜。 良久—— “……那么，我先回去了。” 塞卓昂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 “我们也先走了，妮——奈丽斯你呢？” “你们走吧，我……再呆一会。” 她们没有再说话，只留下了远去的脚步声。 对逝者的悼念，时间不分长短。 只要思念传达到了，那就完成了悼念的意义。 她们走后，这里只剩下我。 和三个早在四年前就死去的人的墓。 “……那之后，发生了很多哦。” 我开口，像是说给她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就像前三次一样，我向她们诉说着一切。 战争结束了。 余波逐渐平息。 玛耶百废待兴。 大家的新生活都逐渐安定。 塞卓昂当了校长，还当了新任至高者。 夏洛蒂带着女儿过起了平淡的日子，我依然是爱丽儿的教母。 我买下埃隆梅德家族的老房子，把它翻新成旅馆，暂且定居在珊德拉城。 当然，还有我对她们的思念。 转眼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而我对她们的思念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愈加强烈。 在最后之时，薇妮终于理解了我。 而我，也终于迎来了大限。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些远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全都是烨前辈告诉我的。 “逆转生死”这种事，只有恶魔能做到。 薇妮在最后一刻与恶魔达成了交易。 一命换一命。 她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让我活了下去。 这不是我预期的结局。 也不是我希望她做的事。 只要薇妮能够理解我，能够收手，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找个地方藏起来安安稳稳活下去……这就够了。 但，事已至此，既然她用她的命换了我的，那么我就有继续活下去的义务。 哪怕她们都已不在，我也要活下去。 “秋米拉…………” 我呢喃着她的名字，看着位于中间的墓碑。 到头来，我还是变成了孤单一人。 我最爱的人，终究还是和我永别。 痛彻心扉的悲伤——这是肯定的。 但在悲伤之中，我也能感到一丝暖意。 即使故人已经不在，但我依然留存着她的记忆，我的身上依然有她刻下的痕迹，这些都是她存在的延续。 即使天人永隔，她也会以其他形式，永远陪在我身边。 这样就好。 我已经别无奢望了。 …… …… …… ……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收回目光。 太阳几乎完全落下了。 黛紫色的天空被城区的灯火照亮，从山丘上往下看，是举着花灯游行的庆典队伍，以及遍布街道两侧的五花八门的摊贩。 这是我经历的第四个战争结束纪念日了。 前三年的这一天，我都只能待在曾属于米拉、现在属于我的房间中，看着书，回忆着往事，独自一人度过节日。 今年……大概也一样吧。 “下次再来看你们”——留下这句话，我踏上了返回宅邸的归途。 一个人的归途。 一个人的节日。 一个人的—— “哎呀！？” “诶！？” 就在我离开树林，宅邸出现在我眼前之际，我突然和某人撞上了。 “啊，抱歉……” “不不，是妾身太不小心了……” “下次小心点吧。” …… …… …… ……嗯？ 这一瞬间我停下脚步，释放了照明魔法，雪亮的光把黑暗撕裂，我清楚地看到了和我撞在一起的人的样貌。 那个我无比熟悉的，魂牵梦绕的人的，样貌。 “好刺眼！你突然干什么——诶诶？你……莫非就是这个旅馆的老板娘？是吗是吗？妾身是来入住的，结果负责看前台的老板娘居然不在了，妾身正要出来找呢！” 她连珠炮似地，用那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大堆。 而我只能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她，用喉咙勉强挤出声音。 “你……是……？” “嗯？你问妾身？哼哼！咳咳，听好了——妾身名为米拉·艾罗德，是无尽混沌黑暗的——的什么来着？无所谓了，这不重要！” 她很神气似地插着腰，那美丽的橙红色双瞳看着我，而我不得不连续深呼吸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你……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要来？要来我这里？” “为什么……就是来投宿的啊？妾身可是客人诶！” “不，我是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到这来？为什么……到这个城市来？” “呃，就算你这么说……好吧，其实……” 她很难堪似地挠了挠头，露出了略显落寞的笑容。 “其实，妾身正在旅行中，为了找回失去的记忆。” “……失去的记忆？” “说来有点那个……其实……妾身，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些许迷惘。 “妾身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这么说你能理解吗？妾身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呃……一些有点危险的小魔法。至于以前经历过什么，在哪里长大，父母是谁，有哪些亲戚朋友，为什么会失忆……妾身全都不知道。” 她害羞般挠了挠脸颊，然后突然连连摆手。 “啊啊抱歉！妾身突然自顾自说了这么多……不过……好奇怪啊，这些事情按说是不能随便给人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的时候感觉很安心，就……忍不住说得有点多，哈哈……” 她笑了。 笑起来的样子和她一模一样。 看着这样的她，这一瞬间，我彻底明白了。 那一场对话。 我和我的前辈的对话，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 “皓月、咲舞和小蝶小姐的事……这未尝不是一种浪漫” “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悲伤和绝望，但我能理解皓月、咲舞和小蝶小姐的痛苦。” “如果是我……假如恶魔对我说，他们能造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即使在我死后，复制品也能代替我继续陪伴我的爱人和朋友们，那我绝对是一百个愿意。” “换作她们三人的话，一定也会这么想吧……” “即使她们早已殒命，也能以这样的形式继续陪在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人身旁，永远陪伴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没错，她们确实是假的，但……有时候，大概真假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重要的是，我们所爱的、本已逝去的人，能再次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像往常一样对我们笑着，和我们说话，和我们拥抱，能继续活在我们的世界里……” “她们是寄托昔人的爱意与思恋的容器。” “她们是故人留在世上的痕迹。” “她们是她们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 “在这一重意义上，她们的存在一定是真实的。” —————— “原来是……这样啊……” 这究竟是前辈的赠礼？ 还是恶魔的仁慈？ 我看着眼前的她，不禁低喃出声。 在我眼前的你，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对我微笑的你，究竟是真物，还是伪物？ 和我爱的她一模一样的你，究竟是廉价的代替品，还是已逝之人留下的最真切的思念？ …… …… 答案早就确定了。 早在四年前，我就得出答案了。 “在这一重意义上，她们的存在一定是真实的……” “嗯？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我能感觉到泪水在我眼眶中打转。 强在眼泪滴落之前，我对她展演欢笑，然后——向她伸出手。 “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诶诶诶！？太突然了吧？” “很突然吗？” “超突然的！被认为是坏人也不奇怪的突然！” “嗯……那就是我操之过急了。” 我努力平复呼吸，斟酌着话语，然后清了清嗓子，再次向她伸出手。 “那么，先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奈丽斯，奈丽斯·西泽尔。”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此刻的她，露出了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微笑。 “嗯！我叫米拉，米拉·艾罗德，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的手，跨越了思念，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的隔膜，在四年后的现在，终于再度握在一起。 看吧。 只要活着，总会遇到好事的。 只要心怀希望，总会遇到好事的。 [img=653,906]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11/5066a4ec-f52c-4b30-863a-7f62c6358f66.jpg[/img] ———— ———— ———— ———— ———— ———— 世界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浪涛间的泡沫。 脆弱，易碎，正因如此才弥足珍贵。 曾几何时，我们呱呱坠地。 娇嫩的卵，包含着小小的生命。 我们在父母的养育中成长。 在幼小的我们的眼中，父母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我们期望着，期望自己能成为像父母一样的人。 然后，我们长大了。 卵变成了幼虫，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蜕变。 我们开始独立思考，我们开始主动学习。 我们不再任人摆布，我们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张。 我们意识到，养育自己的父母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我们意识到，书本上繁冗的知识只是僵化的教条，我们渴望更多的自由。 我们主动出击，吸纳着我们能触及的一切，往往不加辨别就全盘接受。 我们标榜个性，用各式各样的东西粉饰自己的外在和内在，只为显得特立独行。 我们异想天开，用尚未成熟的价值观思考所见的一切，即使得出错误的结果我们也会深以为然。 我们开始崇拜反派人物，我们热衷于做被父母禁止的事情，年轻的力量被我们肆意挥霍，我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们觉得自己永远都是对的。 然后，第二次蜕变到来了。 我们逐渐离开襁褓，在少年和青年的交界之处，我们初次与社会进行亲密接触。 道德，法规，责任，压力，世事无常，人情冷暖，这一切只经过了些许的缓冲，就纷纷落在了我们身上。 于是，我们学会了约束自己，学会了自我保护。 我们不再肆意挥霍精力，我们逐渐理解何谓责任，我们逐渐理解老一辈的苦衷。 我们不再热衷于追求刺激，我们不再傲慢无礼。 我们学会了妥协。 我们学会了谦逊。 第三次蜕变，也是最后一次蜕变。 世界并不美好，所以才值得为之奋斗。 人类并不完美，所以才有世间百态。 青春的精力应该用于创造价值，而不是用于破坏。 所谓的自由不是胡作非为，而是时刻抱持着一颗自由的心。 爱情的可贵并不在于索取，而在于奉献，为他人奉献自己的一生。 责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责任为何物。 成长并不可怕，这是人生的必然经历，是我们通往更高层次的必经之路。 没有人能幼稚一辈子。 没有人能永远当个小孩子。 当昔日恩怨随风消散。 当漂泊浪子终于回头。 当长辈再次成为榜样。 当无私奉献终得回报。 当与过去作别成为常态。 恍然间，昔日那稚嫩的自己，早已经消失在时间的尽头。 岁月流逝。 光阴荏苒。 虫终将逝去。 我们终将长大成人。 —————————— —————————— —————————— —————————— ——————————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全书完 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 后记&后日谈 [img=700,525]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11/89ce53fd-7429-477a-893b-47b2c9a46e18.jpg[/img] 开始之前先放一张热心读者绯梦酱画的新老主角的历史**接！ 感谢@落樱祭2581的画！鉴于sf只能上传500k以内的图，想要无损的请书群内群文件自取！ ~~~~~~~~~~~~~~~~~~~ “我想写一本完全反一切套路的书，想看牛逼哄哄的暗黑龙傲天被打脸” ——这就是我最初最初最初的时候构思的初衷。 然后构思着构思着，虫交就变成……远超“打脸暗黑龙傲天”的大架构了。 大家好，我是《血变》和《虫交》的作者liuxk，时隔差不多两年半，《献给虫姬的交响诗》终于完结了。 临近完结时连续爆肝，然后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一直码字码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写下“全书完”“谨以此曲，献给我最爱的虫姬”这两行字时，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完成了一项伟业的感觉。看看外面天已经有点泛白了，再一看表我的妈耶，于是把写完的几章给女盆友发了一下，在群里啰嗦了几句，就洗澡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还好这天上午没课，不过下午又要开组会，狗日的研一。 言归正传，血变完结的时候我是没写后记的，虫交……还是写写吧写写创作的初衷和经过和各角色后日谈之类的。 血变我从大一写到大三开学，两年。虫交我差不多是大三前的那个暑假，八月初的时候开始断断续续发的，开始提笔写就更早了。而现在，我成为研一狗的第三个月，我终于写完了这差不多255万字。 大二到大三，也就是说我是在刚20岁的时候构思虫交的。20岁，相当微妙的年龄，从初一的11岁（我老家小学初中的学年是五年+四年制）到现在的大三，也有快十年宅龄了。各种各样的网络小说，轻小说，动画漫画游戏，各种圈子也接触了很多了。那时的我正是对各种主流彻底生厌的阶段，各种媒体平台上，各种龙傲天和龙傲天的变体非但没有越来越少反而还变多了，那些个无脑装逼装苦大仇深的黑暗中二反英雄大行其道，只要写个这类的主角就有一群人追着看，而剧情和人物塑造上缺鲜少见到创新，更别提从中找到什么内涵了。我已经看厌了这类东西在我眼前晃悠了， 我想写点新东西。 一些全新的，反一切套路的，没人看过的新东西。 把主流要素讽刺个遍。 变百大行其道（当时），那我就写纯百。 中二黑暗装逼反英雄大行其道，那我就塑造个这样的主角把她捧高然后摔在地上。 主角总是仗着光环无往不利，那我就把她扔在地上使劲踩。 ——嘛，虽然很那啥，但这确实是我的初衷了。 被打脸的黑暗龙傲天主角，一个善用连环计的智商比主角高的boss，以一波三折的智斗为主轴，把主流要素怼个遍，把我想写的要素都加进去，给读者哈草般的新奇又诡异的感受，这就是初衷了。 不过……然后呢？ 龙傲天黑暗主角被怼被打脸，大反派成了英雄，主流元素全部踩碎……然后呢？ 如果我真的只是这么写了，那我也不过是借这本书发泄不满而已，这是对剧情和人物的不负责，也是对读者的敷衍。 于是完成了第一卷后，我就开始了进一步的深化构思，构思“主角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反派名利双收”之后的事。再三思索后，我决定加入点“我自己的东西”，就像写真正的文学性作品一样，把自己对很多事情的思考和看法融入进去，一些我的真情实感。 那时候是大三，要考研的人准备着复习，要出国的人准备语言成绩，要工作的人紧追就业信息，而我呢？我是想保研的，我的专业的保研率算是挺苛刻的，那时候的我的成绩在保研边缘，而我只有裸分，没有任何形式的加分，所以为了保研我非在大三一年把成绩尽可能提高才行。那一年我还参加了学校的项目，跟着导师做一些东西，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那一年我的忙碌程度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而且那时候的我是相当惴惴不安的，我几乎没时间复习考研，如果保研保不上的话我就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用来冲刺，如果连本校都考不上需要二战的话……那之后的我都不敢想了。 大学之前也很忙碌，也有中考高考的压力，但那时候大家都一样，每个人都没什么选择，就是沿着同一条路往前走。刚上大一大二只想着“解脱了”，没怎么考虑读研或就业的事，但在那之后……考研保研就业出国，不同的选择摆在了面前，没有了“别人把路都给你定好了你顺着走就行”的那种安心感，个人的选择会直接影响未来的走向。以前成败主要取决于“你够不够努力”，而现在想赢的话不但要足够努力，还要在正确的时候靠自己浅薄的经验做出正确的选择，简直太刺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恍然意识到——已经二十岁了，当时的我已经二十岁了啊，虽然身上稚气未脱，但确实已经是个大人了。对未来心里没底，对过去哭笑不得，正是面临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而且是第一次完全以自己的意志和判断面对，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我的心里确实有着不安。不过幸运的是，大三那一年的成绩，我一边爆肝学习一边爆肝码字，终于把裸分冲到了专业第一，保研是稳了（虽然算上加分后我只能排到第四，连国奖都拿不到，sad，狗屎学校）。 然后，这段时期的我的种种思绪和想法，都逐渐体现在了虫交中后期剧情的编排中。 血变是一个被卷入命运大潮的人，身不由己，想要逆天改命却屡战屡败，最后终于学会逆来顺受的故事。 虫交呢？ 把虫交完整看完的读者应该都已经明白了，虫交真正的主题不是“命运”、“爱”或者“救赎”之类的，而是一个俗套至极的词——“成长”。 “虫将逝去，我们终将长大成人”，这句被我用来作正文结尾的话，也正是这本书的意涵核心，同时也体现在了每个主要角色的身上。 来聊聊角色吧。 首先当然是我们的主角兼头号受害人，妮尔丽斯·泽拉赫（妮尔丽斯这名字是我起的，泽拉赫这个姓是骨灰级老读者ia好哥哥提供的）。刚开始的人设……嘛，标准的那种很那啥的感觉。“我莫得人类的感情”“我用的是黑魔法”“我特么特别强”“我杀人不眨眼”“我凶残又高智商”“我能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有一群牛逼小弟”“为了活下去我杀个几十亿人祭天也在所不惜”。噗噗噗噗噗，妈呀说得我都想笑了。初期的妮尔丽斯简直就是很多人（主要是我）中二时期的想象的浓缩物，如果我在初中看到虫交这本书，我八成会觉得“呜哇妮儿小姐姐吊炸天帅爆了！”，然后各种崇拜……之类的。但让现在的我来看妮儿的话，我大概只会露出苦笑。 诚然，妮儿的智谋、力量、天赋都非常强，和零开局的烨相比，她一开始就站在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但与她强悍的实力相对的——就是肤浅又贫乏的内在，先不论幼不幼稚，她甚至连个人都不是，自以为是，自我陶醉，觉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真是个坏孩子。 而薇妮也一样，她有着不亚于妮儿的才能，而且前期和中期的连续胜利让她看上去无比牛逼战无不胜，单论智谋和布局大概网文界都没几个boss能比得上薇妮了……这就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本质。 当然，不只是妮儿和薇妮，其他角色也一样。塞卓昂，名门之后，天之骄女，放浪不羁，黑白通吃，狂吊酷霸拽。夏洛蒂，魔王之妻，苦大仇深，一心复仇。秋米拉，最凶残魔王的继承者，身世成迷，暴走起来秒天秒地。艾西亚，科学怪人，病态扭曲，极度的恶趣味。 真的是超级糟糕的主角团（笑）。 主角队的每个人都一样，有着看起来很酷炫很中二的初设。这群人聚在一起，在妮儿这个带恶人（早期妮儿孙狗说）的带领下到处搞事，放在别的书里就是标准的反派组织。 她们为所欲为，寻求刺激，无恶不作，完全不在乎自己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们觉得自己足够强足够聪明就不会受惩罚，她们觉得什么道德法律都束缚不了她们，她们把年轻的精力花在搞破坏胡作非为上，她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到底，主角团也好，boss也好，都只是一群任性的小屁孩，那些配角们反而都比她们成熟得多。 但也正因为幼稚，所以才有成长的价值。 于是她们成长了。 妮儿的成长是被动的，被打落深渊、强行被赋予人性的她，在种种外因的刺激下被迫成长。她的成长一开始几乎完全是负面的，接连的悲惨遭遇几乎让她绝望，但秋米拉的出现和贺拉克图的引导重新把她引入正轨。从那以后，妮儿重新审视了过去的自己，她真正懂得了人类的感情，她为过去的错误忏悔，她逐渐变得坚强，逐渐变得豁达，摒弃了假恶丑，开始追求真善美……而她最终也成为了现在的样子，结局中的她完全就是个温柔可亲的善良大姐姐，完全看不出昔日虫姬的痕迹了。 塞卓昂（ia好哥哥的化身，rua）的成长是标准的浪子回头式剧情，大家族的天才少女，被各种压力逼急了，于是抛下家族、抛下过去的生活，自己去过放浪不羁的日子。初期的她就像早期西部片里的亡命之徒，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黑白两道通吃，每天都和死亡打交道，不断追求新的刺激，对僵化的教条和腐朽的家族嗤之以鼻。但随着见识的增长，她渐渐接近真相，渐渐追溯过去，然后她才明白了长辈的苦心。她也经过了长时间的纠结和苦恼，最终她选择了放下架子，和父亲和解，共同迎接命运，并在一切结束后主动挑起大梁，成为了她曾经嗤之以鼻的“死板的，不通人情的，高高在上的，冷漠的大人”——而这并非一件坏事。 夏洛蒂的成长是“放下”，与其说她没成长，不如说她长歪了。她一直被过去所约束，“丈夫”和“女儿”死后她就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于是她以复仇为己任，给自己一个理由，给自己一个情感寄托。幸运的是，在众人的帮助下，她最终寻回了她的女儿，也和昔日的丈夫确认了彼此的感情，正是作别。现在的她早已厌倦了漂泊无依的生活，她只想在一个平静的地方带着女儿隐居，永远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而秋米拉（爱妻的化身，mua）的成长是比较隐晦的，在主角团的所有人中，我很少以米拉的视角来叙事，所以对她的成长几乎没有直接描写。她的作用更近似于一个标尺，一个希望，一个能在最黑暗的时刻带来光明的救赎。她的成长基本上就是随着剧情时间发展缓缓递进，成长的原因也很简单——想要拯救所爱之人，为此必须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所爱之人的依靠。在充满恶意的世界中，当整个剧情都被角色们的恶意往死角拖的时候，她就是真正的清流，也是最大的安慰。感谢提供“秋米拉”这个名字的忠实读者，你对于我就像秋米拉对于这本书一样。 至于艾西亚？呃……她死得太早了，来没来得及从病娇毕业就领了便当，默哀。 最后说说薇妮，薇妮大概是我写过的最有意思的角色了，真的太有意思了。要知道，我最初是想写一个黑暗龙傲天被打脸的故事的，而且妮儿这个龙傲天的智力值武力值都很高，所以薇妮必须比她更高。薇妮占据情报优势先知先觉，设下连环计，靠着宏大的计划和出众的演技以及牛逼的小弟，一套组合拳打得妮儿找不着北。然而越到后期，她前期被掩盖的缺点就越是暴露出来，各种被动各种气急败坏。薇妮其实是个很本格很复古的反派，她的存在是为了用自己的假恶丑反衬正义一方的真善美，以及最关键的——用她的不成熟反衬妮儿的成长。薇妮的内在其实很好懂，就是一个不愿长大的幼稚的孩子，偏偏她又有着相对于她的不成熟而言过于强大的天资。以“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吵着想要”的心态试图占有妮儿，以“你们瞧我厉害吧快来崇拜我”的心态搞大破坏大屠杀，以“我就是要当孩子王就是要找回场子”的心态发动战争，而内心又很怕寂寞，对成长感到不安，固执地钻牛角尖，像小孩子乱发脾气一样散发恶意……各种各样的情感纠缠在一起，最不成熟的是她，最不懂爱的是她，当别人都看清了她的为人时只有她自己看不清自己。 还好，最终，我所爱的角色们都长大了，都变成熟了，就连薇妮都在最后的最后理解了妮儿，摒弃了那个幼稚又偏执的自己。幡然醒悟的薇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许是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对妮儿的爱，或许只是想要赎罪，她当时的想法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然后……该说说什么呢？姑且说一下角色们之后怎么样了吧。 啊对了，为了防止有的人没看懂，我就直接说明了吧：最后烨问所在哥要了个多余的灵魂，她来提供肉体，加上提取的些许力量和记忆，就像当初所在哥为她制造皓月咲舞小蝶的替代品一样，她也给妮儿做了个米拉二号机作为替代品。 那之后—— 妮儿和米拉二号机重新成为朋友，妮儿陪她走上了寻找自己记忆的旅途——尽管妮儿一直都知道真相，并且下决心永远不让米拉二号机知道。 烨大赦天下，原谅了绝大部分人的罪责，之后每天都姑且以最高统治者的身份进行活动。 塞卓昂为了玛耶劳心尽力，作为至高者为玛耶的复兴做出诸多贡献，她在二十九岁那年和尼德结婚了，后来生了一个儿子。 夏洛蒂没有再婚，她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了下去，只是偶尔和过去的朋友们聚一聚。 爱丽儿很有出息，她以优异成绩从密斯拉学院毕业，为了消除人们对死灵魔法的偏见而做了诸多努力，于三十岁那年被塞卓昂授予贤者之位。 黛远嫁到马西阿罗和钢铁之王结合，两人后来一直在马西阿罗居住了下去。 圣安德烈经过了漫长的服刑，刑满后在塞卓昂帮助下作为万神殿的特别顾问被正名，之后一直为万神殿的复兴而奔波。 小蝶重新作为血狱四骑将回归血狱，和妈妈的关系正在缓慢恢复中，可喜可贺。 贺拉克图返回了故乡拜欧哈扎德，作为摄政王架空了罗肖伯恩茨，直到把拜欧哈扎德的各种遗留问题解决后才放权退位。 烨又复原了假月和假舞，舞月三号机就这么一直陪着她过下去了，烨尝试着改善对她们的态度，正在努力中。 结合前后来看，凛华和萌月其实类似于烨自交的产物，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和她们在一起慢悠悠地过日子就是了。 以上……差不多就是比较重要的角色的事了。 不是be也不是he，是te！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好啦，皆大欢喜，嗨皮嗨皮，虫交完结啦！ 从现在开始就要专心于第三本书《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了，由于之前的更新十分混乱，字数已经20w的新书点击还不到2w，太踏马丢人了，大家快去捧场啊！ 链接是http://book.sfacg.com/Novel/160460/！在我的作品列表里找也行！直接搜索也行！求收藏求扩散求点赞求评论求吐槽！不要让它冷下去！ 番外·圣瓦伦丁节（一） 番外——愉快的圣瓦伦丁节1 作者君刚考完回到家，又是21岁生日，来个久违的番外吧 ~~~~~~~~~~~~~~~~~~~~~~~~~~~~~~ 这是还在学院时，某个节日发生的故事—— 还未开始成立公会，还在适应学院生活的期间，一个难得的无所事事的上午。 “话说啊——” ““““住口。”””” “妾身还什么都没说呢！” “反正你每次这么开口肯定没好事。” 塞卓昂伸了个懒腰，斜倚在沙发上，深开的V领露出了傲人的事业线，弄得秋米拉一阵不爽。 “至少听妾身说完嘛！” “那就说呗？是陪你练行刑魔法？听你那谁也听不懂的亚文化讲座？看你的个人妄想小剧场？还是看你表演每天睡前必做的丰胸体操？” “才不——什什什什什么你怎么知道妾身睡觉前会——！？” “我随口说说的……诶嘿，被老娘说中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还真有人信那玩意你是有多可爱啊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姆~~~~！塞卓昂你就是因为总是这样才一点女子力都没啊！” “……啊？女子力？” “你会做饭吗？” “会……还是不会来着？” “洗衣服拿手吗？” “用清洁魔法不就好了……” “会做女红吗？” “用魔法都能解决……” “你会卖萌吗？” “这有屁关系啊！” “妾身可是全都会哦！” “行行行你会你牛逼，老娘可——” “这可不行啊塞卓昂！还有妮儿夏洛蒂艾西亚薇妮也是！” “关我们啥事？”艾西亚皱眉道。 “是事关女子力的大事啊！你们大概从未想过吧？技术的进步带来的是人类本身能力的退步，正因为现在魔法这么发达，大家才会不管做什么都会首先想着依靠魔法，你们这些魔法师尤其如此！” “你不也是魔法师吗……”夏洛蒂露出苦笑。 “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夏洛蒂阿——姐姐以前虽然是开旅店的，但做饭洗衣什么的还是要依赖魔法吧？” “肯定啊，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打理得来。” “但是妾身不管是做饭还是洗衣服还是缝衣服全都不依赖魔法，为的就是保持在女子力一途上的领先地位啊！” 秋米拉神气地叉起腰，其他人面面相觑，除了—— “虽、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薇妮闪着星星眼鼓起了掌，却被艾西亚按下去了。 “你没必要勉强自己配合她，别听她瞎扯了。” “说瞎扯什么的太过分了……我觉得秋米拉酱说的有道理啊，那个‘女子力’似乎确实和魔法是成矛盾关系的。” “没错没错，还是薇妮懂我啊，有兴趣当无尽混沌黑暗的王女的一号眷属吗？” “呃，那个，硬要说的话我是光明侧的……” “你会做巧克力吗？” “怎么扯到巧克力上的？” “这就是今天的重点了！” 秋米拉不知从哪里扯出来一块黑板，用粉笔写上了Valentine’sDay的字样，还用红色粉笔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诸君，你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 薇妮虎躯一震，双手掩住嘴。 “对啊，今天是圣瓦伦丁节，主管爱情的瓦伦丁神君临之日——我身为圣女竟然忘了这个！实在失礼！” 圣瓦伦丁节。 玛耶的主要节日之一，自古以来就有少女在这一天给心仪的男生送巧克力的习俗，无数年来从未变过。 “所以？”塞卓昂眨巴眨巴眼睛。 “所以，反正今天大家都很闲的样子，那就一起发挥自己的女子力，来做巧克力吧！” 噔噔噔~现场仿佛响起了这样的音效，塞卓昂她们也发出“喔喔喔”的声音。 但是， “那个，恕我煞风景，但……”夏洛蒂皱起眉头举起手。 “有什么问题吗夏洛蒂童鞋？” “圣瓦伦丁节做巧克力是要送男生的啊，我们能送谁？” “““当然妮儿啊！！！！！！””” 薇妮&秋米拉&艾西亚三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秒答。 “可是……妮尔丽斯是女孩子啊，而这个节日……” “……啊，对诶。” 薇妮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圣瓦伦丁节刚出现的时候，玛耶还是反对同性恋的保守状态……就算是现在万神殿也是绝不支持同性恋的，所以圣瓦伦丁节直到现代都是只能女生送巧克力给男生，不能男送男或女送女。” “哈啊？有什么关系吗？纠结这种问题也太蠢了吧？”塞卓昂不屑道。 “我、我也知道……但……但是……但是……” “咳咳。” 薇妮看上去都快纠结炸了，她的兴趣完全被勾了起来，都做好做巧克力送妮尔丽斯的准备了，但身为圣女的她自然是不能带头破坏神圣节日的固有习俗的，这样的话—— “咳咳。” “对……对啊！怎么办怎么办？妾身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做了巧克力……巧克力到底该送谁啊？”秋米拉也一下子方了。 “咳咳。” “问题是对我而言，送给除了妮儿之外的人巧克力完全无法想象啊，不如说根本不可能。”艾西亚也面露难色。 “咳咳。” “换个角度想，你们可以把妮尔丽斯想象成男孩子？就我看来她好像也挺适合……怎么说呢……也有种淡淡的中性美不是吗？穿上男装的话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帅哥吧？”夏洛蒂提出了新的解决办法。 “咳咳。” “但这也只是自欺欺人啊……” “咳咳。” “要不我们别把这当过节，只当是自己玩玩？” “咳咳。” “但是不当成过节的话就没意义了啊！妾身明明很期待的！” “咳咳咳咳咳。” “从刚才开始你丫的就在咳什么啊咳！感冒了就老老实实吃药啊！！！！” 忍不可忍的塞卓昂向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干咳个不停的管家吼道，其他女生也不满地看向他，而被盯着的管家一瞬间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那个，我说，在座的大小姐们……” “““““有事快说！””””” “我就是现成的男人啊，你们忘了吗？” “““““……………………………………………………啊！””””” “喂喂，你们啊……” 管家又一瞬间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但立刻调整了过来。见状，薇妮急忙打圆场。 “对啊对啊！管家先生不就是现成的男生吗？我们做了巧克力送他就……呃……送他……” 说着说着，薇妮自己先蔫了下去。 “送他……吗？可是我想送给妮儿……” “呃……” “我也是啊！为什么我非要把手制巧克力送给臭男生啊！” “呃……” “蛋疼得要死，弄得好像非要给这家伙示好似的，我可忍不了。” “呃……” “我一个快三十的寡妇给小了自己十岁的男生送巧克力……街坊邻里知道了肯定会传闲话吧。” “呃……” 管家的脸抽搐着，手紧紧扣着旁边椅子的椅背，仿佛不这么做就会立刻垮掉似的。 “到底怎么办啊……而且管家君一看就不像是喜欢吃巧克力的，送巧克力给不喜欢吃的人的话实在太浪费了。” “………………” 随着秋米拉补上最后一刀，管家的脸色已经完全变青了。 “““““到底怎么办啊……妮儿（妮尔丽斯）（妮大姐头）？”””””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角落看论文的某虫姬歪过头，看看闹着闹着就不知不觉认真了起来的队友们，又看看面色青白的管家。 仅仅思考了不到半秒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很简单，这种事情钻规则漏洞就好。” “钻漏洞？怎么钻？” “你们做的巧克力，由我接收，再交给千夜食用，这不就得了？” …… 片刻的沉默，然后—— “““““——还有这招啊！””””” 在一片闹腾中，管家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走到妮尔丽斯身边，低声道， “大姐头，你……该不会在坑我吧？” “被你发现了？无所谓，随她们闹吧。” ———————————————— 于是—— 在强行征用的宿舍厨房中，食材和厨具在长桌上一字排开，而五人就站在这里。 “……” “……” “……” “……” “哼~哼哼~啦啦啦~~” 秋米拉麻利地系上围裙，哼着奇怪的歌，开始从堆成小山的模具中挑选想要的。 ““““……（盯）”””” “噜噜噜~呼呼呼~” 又拿起作为原材料的巧克力板，用银质的小刀快而准地切碎，放在预先准备好的金属小盆中。 ““““……（盯）”””” “哩哩啦啦哩啦啦~嗯？” 察觉到不对劲的秋米拉停下了动作。 “喂，看妾身干啥？快点动手啊？不然妾身就是第一个把巧克力送出去的咯。” ““““……”””” “……喂，难道？” ““““……”””” “你们，该不会，都没做过巧克力吧……？” ““““……是又怎样？”””” “……” ““““……”””” “……噗！” 秋米拉憋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做？你们连巧克力都不会做哦？又不是从可可豆开始做起，只是把现成的巧克力融化了灌模具里再冷却有需要的话加点料就行了啊！很简单的加工啊！妾身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你们竟然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对不起，妾身错了，太得意忘形了。” 在四人冰冷的目光下，秋米拉眼泪汪汪的，头上还多了个包。 “少废话了，快点教我们做，一步一步演示清楚。” “喳。” 秋米拉拿起巧克力板、刀子和模具，以及大大小小的金属盆以及作为佐料的奶油甜酒等。 “那……妾身先演示最简单的，就是刚才说的‘把现成的巧克力融化了灌模具里再冷却’……首先挑好要用的巧克力融化，妾身个人建议先切碎，如果细分的话不同种类的巧克力也有不同讲究……” 番外·圣瓦伦丁节（二） 番外——愉快的圣瓦伦丁节2 ~~~~~~~~~~~~~~~~~~~~~~~~~~~~~ 塞卓昂的场合——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对，就是这样，把切碎的巧克力隔水加热，注意要不断搅拌，第一次加热时加热到50至60度就好，控制不当的话会影响口感……” “切，这不是很简单吗？比调制魔药容易多了。” “接下来就是——” “巧克力融化后就停止隔水加热，拿出来在室温下搅拌，直到冷却到三十多度就灌模对吧？好了好了我已经完全记住了。” “是谁之前黏着妾身非要手把手教来着……” “哈啊？” “对不起！” 秋米拉悻悻然退下，塞卓昂倒也不是自负，她确实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要领，那搅拌巧克力的动作简直比秋米拉本人更熟练。 “融化冷却和灌模而已，是个人都能做到啊。”塞卓昂露出不屑的笑容。 “是啊，你也知道啊。” “换言之，分出好坏的真正关键，就是凝聚在其中的创意了。” “是这样没错……诶？” “那不就很简单了吗！” 塞卓昂突然一抬手，加热中的巧克力——不知是因为水魔法还是其他什么——立刻从金属盆中腾起，如同生物一样悬浮在空中扭动！她又一打响指，一簇红黑相间的火焰立刻把巧克力包裹，以迷样的温度开始持续的加热！ “喂喂喂喂等等啊！你在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哈，不就只是些固定步骤吗？既然有更高效的办法何必还慢吞吞的用这些小道具？” “那也别用魔焰融化啊而且妾身不是之前刚说吗依赖魔法的话女子力不会提升的不是用双手一点一点做就没意义了啊啊啊啊啊！” “别吵吵了我需要集中精神——只要能得到‘美味又美观的巧克力’这个结果，过程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叽里咕噜呜哩哇啦，塞卓昂开始了惊人的高速咏唱，一大串闻所未闻呃咒语从她嘴里蹦出，一个个微型魔法阵把这半液态的巧克力团团包裹！ “防腐保鲜的魔法也一并加上好了——通过分子层面的操作来调整味道——能用来塑性的魔法要多少有多少——反复的锤炼可以直接改变口感——作为创意加分玩里面塞团火或者冰——啧弄得太浓了没关系水什么的直接变出来就好——出于健康考虑用植物魔法长点青菜好了——要不要来点肉制品——” “呜啊啊啊啊啊啊塞卓昂的巧克力变成奇怪的生物了！” 艾西亚的场合—— “……” “哼哼哼哼哼……” “……” “嘻嘻嘻嘻嘻……” “……艾西亚？” “别碍事哦笨米拉，闪开闪开。” “就算你这么说，妾身……呃……你这样真的好吗？” 艾西亚虽然不像塞卓昂那样完全偏离了正轨，但也没用普通的加热手法。现在在她面前的是熬煮魔药时常用的大号坩埚，下面是颜色诡异的火焰，里面的似乎是融化的巧克力的液体咕噜咕噜冒着泡，还时不时有棕色的泡泡飘起来又破掉。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啊！巧克力为什么会像肥皂水一样冒泡泡？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炼金术的奥秘可不是你那愚笨的小脑瓜能搞懂的。” “笨的是你吧……为什么啊！明明只是做巧克力而已，你和塞卓昂为啥偏要弄这么复杂？” “噗噗噗噗，这就是你的浅薄之处了！你真以为重点是‘做巧克力的过程’吗？重要的是结果啊！” “连说的话都和塞卓昂一模一样……” “和！她！才！不！一！样！对她而言目标只是做出好吃的巧克力而已吧？我可是已经向着更高的境界进发了！我的终极目标可是和妮儿亲亲爱爱甜甜蜜蜜啊！所以——” 艾西亚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装着可疑液体的试管❤ 装着可疑液体的烧瓶❤ 封着可疑药粉的胶囊❤ 散发可疑气味的草药❤ “有这些的话……呼呼呼……即使是妮儿也会**大发吧……说起来虫子这种生物本来交配欲望就很强吧……只要给点契机……呼呼呼呼呼……” “那个，别忘了，最终吃的人是管家君哦。” “那就做成两份！一份边角料给管家，一份直接加到妮儿的晚饭里！” “那不就是单纯的下药吗！？” 薇妮的场合—— 闪亮闪亮☆kirakira★ “这……好刺眼？” 薇妮早就已经做好了。 哼着万神殿里赞美爱情之神的圣歌，照着秋米拉教的方法按部就班来，还弄出了加白巧克力酱之类的新花样。 问题在于， “将爱情撒向人间的圣瓦伦丁大人啊……” 她双手合十，双眼轻轻闭起，朦胧的圣光从她全身放出。 “愿您的威名永远守护人世间每一对恋人，愿您的祝福能让每一段真爱永不停息，我身为圣女，定会尽此一生为您献上最诚挚的祷告……” 圣光朦胧间，秋米拉仿佛看到薇妮背上张开了天使的双翼，而圣光笼罩中的巧克力更是像献给诸神的贡品一样神圣。每个巧克力都微微颤动着，金色的光将它们环绕，最后表面整个都变成了耀眼的白金色。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薇妮第一次祷告了。 拿出原料巧克力时就给它施了加护，用小刀、勺子、模具前也都给它们开了光，加热用的火是圣光弥漫的圣火，连鲜奶油都在祝福之下变成了金灿灿的。 一时间，宿舍厨房变成了如假包换的圣堂。 “呜……呜哇哇哇哇……” 秋米拉除了颤抖什么也做不了了，连槽都吐不出来。 要说唯一能吐槽的地方—— “那个，薇妮亲？” “将诸神的慈爱灌注于这爱情的精华——嗯？怎么了？” “为什么你做出来是这样的形状？” 秋米拉看向薇妮做出来的巧克力，扬起眉毛。 每个巧克力都是核桃大小的圆球形。 上面有很多小圆柱形状呃凸起，布满了整个球面。 乍看之下就像海胆或水雷……但似乎又不太对。 这到底是什么形状？ “很奇怪吗？” “该说是奇怪呢还是莫名不祥呢……总觉得看着有点不舒服……这上面的小凸起是什么？” “这些是囊膜表面的刺突……什么的开玩笑的，只是普通的装饰物而已，妮儿喜欢的话就好了~” “嗯……” 心中一掠而过的恶寒是怎么回事？错觉吧？ 夏洛蒂的场合—— “……” “……” “……” “……” “……那个，秋米拉？” “……” “为什么一直看我？感觉有点不自在……” “………………好普通。” “啊？” “为什么你反而做得这么普通啊……” “就算你这么说……” 夏洛蒂只是很普通地把巧克力切碎隔水加热搅拌融化，又很普通地冷却到合适温度，再很普通地灌入很普通的小熊形状的模具里，冷却后拿出来还往上面撒了点装饰性的可可粉，还挤了点新鲜的巧克力酱作为点缀。 制作完成。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美观又好吃的手制巧克力。 秋米拉左看看右看看，颠来倒去地看，还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结果把可可粉吸进了鼻子里咳嗽了半天。 “所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不对……不对啊，夏洛蒂！” “什么不对？” “你瞧塞卓昂！明明用普通的手法就能轻松做好的巧克力，她非要用奇怪的魔法技术来搞！” “这明显行不通吧。” “你再瞧艾西亚！明明只要用普通的料子做普通的巧克力就好，她非要往里面加好多奇奇怪怪的药！” “大概会吃死人吧。” “可是——可是——可是——你啊！为什么只有你做得这么普通啊！妾身都准备好吐槽了结果你居然就做这些！？因为夏洛蒂是死灵法师所以妾身一直觉得你做的肯定是最重口的，还特地把你放压轴呢！” “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把死尸的器官放进巧克力的……” 夏洛蒂正要转身装盘，然而—— 噗妞~ 转身的瞬间， 以身体为轴心， 以超级下作的大**为武器， 就像古代战争中在敌阵里拿长枪横扫的战士一样， 高速运动的**侧向狠狠打在了刚做好的巧克力上，直接扫出了桌面，稀里哗啦的，一小时的心血撒了一地。 “呜诶！？糟糕——唔啊啊啊啊烫烫烫！” 夏洛蒂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谁知慌乱中打翻了旁边还在加热中的巧克力。哗啦一声，高热的棕黑色粘液盛大地淋在了夏洛蒂的胸上，而且几乎是立刻从敞开的领口流了进去。 几分钟后—— “啊……啊啊啊……这……” 夏洛蒂衣衫完全敞开，勉强把黏了一胸的巧克力浆弄掉。不知这巧克力是什么种类，接触到皮肤后很快就凝固了，还有很强的韧性——也就是说，弄下来之后，它依然保持着夏洛蒂胸部的形状屹立在桌子上，就像个超贴身的巧克力文胸，连顶端的谜之细节都非常到位。 “……” “……” “……内个，现在再重新做大概是来不及了吧？” “……是啊。” “……你打算怎么办？” “呜……” 秋米拉拍了拍仿佛快要哭出来的夏洛蒂的肩膀，用慈爱的笑容说道—— “别纠结，就用这个交差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阵骚乱后—— 五个人，带着自己的五份巧克力，终于来到了妮尔丽斯和千夜面前。 妮尔丽斯表情淡然。 千夜似乎维持住表情就已经很艰难了。 番外·圣瓦伦丁节（三） 番外——愉快的圣瓦伦丁节3 ~~~~~~~~~~~~~~~~~~~~~~~~~~~~~~ “于是……” 五人，五份巧克力，被端到了妮尔丽斯面前。 按照事先说好的，妮尔丽斯负责接收，千夜负责食用。 妮尔丽斯十分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东西，而千夜脸上已经快挂不住了。 “首先是老娘的！” 塞卓昂自信满满地把盘子往妮尔丽斯面前一放—— 盘子上是个……总之……是个东西。 大约是两个拳头的大小，微妙地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还有巧克力色的迷之烟气从它身上冒出。它外部覆盖了一层苔藓状的物体，如同微缩的菜园，而内部发出“熊熊熊”的声音，仿佛里面包着一团火。更神奇的是它在微微蠕动，扭来扭曲，像史莱姆一样。 而妮尔丽斯—— “嗯，很厉害嘛塞卓昂，你的巧克力作为魔道制品已经堪称杰作了。用了至少十个只有大魔导士才能接触到的魔法，直接从物质构成本身着手改变味道，为了营养均衡还在上面从零开始制作了微型的生态系统，已经是足以发论文的等级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妮大姐头是识货的！” “那么，按照说好的……千夜，食用的殊荣就交给你了。” “……………………………………” 吃×1 “味道怎么样？” “……嗯，很好吃，意外的好吃，好吃得要死。” “毕竟是我的杰作嘛！如果你以后还想吃了，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做。” “……嗯，如果我有那雅兴的话” “然后是我~~~~的！” 艾西亚也自信满满地把盘子往妮尔丽斯面前一放—— 盘子上是个……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巧克力了。 形状上是完美的心形——不是“桃心”而是超写实派的“真正的心脏的形状”，从心房心室大动脉到包络的纤细血管，完全是纤毫毕现。而且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蜜糖般的甜香味，薄纱般的紫烟从巧克力上升腾，幻化出不同形状。 而妮尔丽斯—— “嗯，很厉害嘛艾西亚，你的巧克力作为炼金制品已经堪称杰作了。用了至少十个只有大炼金术师才能调制的魔药，直接从巧克力配方本身着手改变味道，为了效果还在里面添加了能自动反应的循环加热系统，已经是足以写入教科书的等级了。” “哼~哼~哼！我就知道妮儿是识货的！” “那么，按照说好的……千夜，食用的殊荣还是交给你。” “……………………………………” 吃×2 “味道怎么样？” “……嗯，很好吃，意外的好吃，好吃到爆炸。” “明明是个臭男人还是能说出点中听的话嘛~如果你以后还想吃了，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做。” “……嗯，如果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的话。” “然后是我的……给你，妮儿。” 薇妮红着脸把盘子往妮尔丽斯面前一放—— 霎时间马列主义的光辉——呸，纯洁的圣光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每个都是海胆（bing）或水雷（du）的样子，虽然形状怪异，但每个都笼罩在灼目的圣光中，还有许许多多金色的光粒从上面缓缓散发出来。离近看的话，每个巧克力表面撒的可可粉都排列成了神话故事的绘卷，上面还有无数金线勾勒出华美的纹路。 而妮尔丽斯—— “嗯，很厉害嘛薇妮，你的巧克力作为宗教圣物已经堪称杰作了。用了至少十个只有大祭司才能施加的祝福，直接通过圣女的加护令其变成神圣之物，为了视觉效果还加了大量的圣魔法，已经是足以放在神殿里供奉的等级了。” “嘿嘿……妮儿喜欢就好！” “那么，按照说好的……千夜，食用的殊荣依然交给你。” “……………………………………” 吃×3 “味道怎么样？” “……嗯，很好吃，意外的好吃，好吃到五脏六腑都被净化了。” “管家先生言重了，我只是把自己对妮儿的爱注入了进去而已，如果你以后想吃了给你做点也未尝不可哟。” “……嗯，如果我想吞金的话。” “然后是我……呃……你不收也行……倒不如说求求你别看……” 夏洛蒂低垂着头把盘子往妮尔丽斯面前一放——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最不得了的形状。 这是一对呈现完美的水滴形的中空球状物，每个线条都充满张力，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感觉到这份惊人的分量、软腻的触感和充满弹力的手感。从外侧看能看到这饱满的曲线，从里面看能看到肌肤和顶端蓓蕾的纹理，就算同为女性也忍不住想摸摸。 “嗯，很厉害嘛夏洛蒂，你的巧克力作为性玩具已经堪称杰作了。用了普通女性绝对望尘莫及的分量，直接用自身最强的武器兼最大的特征来做模具，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已经是足以构成法律问题的等级了。” “求你别说了……” “那么，按照说好的……千夜，食用的殊荣照样交给你。” “……………………………………” 吃×4 “味道怎么样？” “……嗯，很好吃，意外的好吃，好吃到我感觉我在被逆向性骚扰。” “不，内个，求求你别误会，我只是中间除了点小意外，如果你以后想吃了我会给你做点正常货的。” “……嗯，如果我需要母爱关怀的话。” “终于到了妾身！来看看吧！” 秋米拉挺着贫瘠的胸把盘子往妮尔丽斯面前一放—— 这一瞬间，千夜终于松了口气。 五个小巧的巧克力摆放在印着雅致花纹的盘子上，一个是传统的球形，外面裹着细细的可可粉；一个是可爱的心形，上面用奶油绘出了花朵的纹路；一个是白巧克力，上面用黑巧克力酱挤出了点点颗粒；一个是黑白巧克力混合，外面还裹了一层糖浆；最后一个中间切开，内部是中空的，内部色泽鲜亮的馅料和淡黄的甜酒溜了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嗯，很厉害嘛秋米拉，你的巧克力作为甜品已经堪称杰作了。单就技术层面上就比十个她们加起来都强，每个巧克力都花样不同，显然是下了大功夫，不论是形状还是色彩还是香味都无可挑剔，已经是足以当高档餐厅的甜品压轴菜的等级了。” “喵~哈~哈！看来最强的还是妾身啊！” “那么，按照说好的……千夜，食用的殊荣仍旧交给你。” “好的，我很乐意，埃隆梅德大小姐做的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吃×5 “味道怎么样？” “嗯……嗯……确实很棒，这个是酒心巧克力吧？酒的浓度和奶油馅的甜度也恰到好处……不过这是什么酒？不像普通的甜酒。” “妾身自己当然没酒啦，这酒是从艾西亚那里借的，妾身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 “管家君？” “……嗯，没什么，很好吃，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我太天真了。” …… …… “那么，就让身为领导者的我来评个高下吧。” 妮尔丽斯清了清嗓子，五人都屏住了呼吸—— “首先，你们每个人的作品都有不同的侧重面，各有所长，难做取舍。” “““““嗯！””””” “塞卓昂的作品体现了传统魔法师的智慧和先进魔法师的创新，充分说明了魔法是第一生产力，对于贯彻落实魔法社会主义发展观有重大意义。” “““““嗯！””””” “艾西亚的作品体现了工人阶级勤劳肯干的精神和知识分子刻苦钻研的精神，抓住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实现了人的个性自由与全面发展。” “““““嗯！””””” “薇妮的作品让我从物理意义上看到了马列主义和毛邓思想的光辉，体现了辩证唯物主义的优越性，对于弘扬玛耶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积极促进作用” “““““嗯！””””” “夏洛蒂的作品有其独有的先进性，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提供了物质条件和实践经验，又为物质文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精神动力支持。” “““““嗯！””””” “秋米拉的作品蕴含着劳动人民的辛勤与汗水，是玛耶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跨越，同时体现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 “““““嗯！””””” “综上所述——” “““““嗯！””””” “薇妮胜出，以上。” “耶！！！！！！！妮儿妮儿妮儿我就知道我的巧克力妮儿是最喜欢的！” ““““切……”””” “还没完，接下来让身为食用者的千夜从味道角度来评价。” 五双眼睛看向表情微妙的管家，管家也清了清嗓子，五人都屏住了呼吸—— “五人做的都一样好吃，难分上下，以上。” …… “什么啊这取巧的说法？” “完全就是为了不得罪人啊！” “就不能给妾身个准确回答吗？绝对是妾身的最好啊！” “我觉得这样就行了……”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妮儿给出了评价。” “你当然没关系！反正妮大姐头光偏袒你这青梅竹马！” 五人吵吵嚷嚷走了，回到厨房收拾杂余。 而妮尔丽斯和千夜人还留在宿舍里。 “……” “……” “千夜？” “……在。” “你还好吗？” “……说实话，我感觉我的胃在燃烧，物理意义上的。” “辛苦你当我的替死鬼了。” “……你也知道啊。” “喏，给你的奖励。” “奖励？” 妮尔丽斯拿出了一个纸包着的东西，递向管家。 “其实我也做了个巧克力，薄荷口味的。” “……” “相信我，里面没虫卵。” “……” “顶多只有看上去像是虫卵的东西，但不用太担心——” “求求你们饶过我吧！！！！！！！！！！！！！！！！！！！！” ——完——  ~~~~~~~~~~~~~~~~~~~~~~ 这好像是我第一篇完整写完的番外？撒花！ 番外·光棍节 “妮儿妮儿！” “咋地了？” “你听说过光棍节吗？” “好像是地球才有的节日吧？虽然据说已经是购物节了。” “nonono！所谓十一月十一日，那就是一根棍两根棍三根棍四根棍凑到一起的说！” “……也就是一群男人凑在一起？” “妮儿果然最聪明了！所以偶尔换换口味，看看男人们的故事吧！不是作者喝高了码不出字又没存稿所以拿第三本凑数哦！绝对的哦！” “你在说啥子我听不懂……” —————————————————— 敞亮的酒店包间，大大的圆桌，团坐在圆桌上的人们都面带笑容。在今天的主角走进房间的刹那拉响了拉炮，五彩缤纷的纸屑纷纷扬扬洒下，来着表情略带腼腆地拂去沾到脸上的彩纸，在众人的簇拥中入座。 “真是麻烦大家了，办的这么隆重……” “这是应该的呀！” “我们小弘高考金榜题名，怎能不庆祝？” “今天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来来让二姨看看，将来的名校高材生！” “啊哈哈……” 面对热情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少年有点害羞地挠了挠脸，借着夹菜的间隙向邻座的少女小声说道：“我可没听说有这一出啊，这么正式？” “哥你就别纠结这些啦，大家都是好心才过来的，而且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呢！” “高考放榜而已，没必要太大惊小怪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少年脸上还是不由地露出笑容。这么长时间了，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对于未来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终于淡化了，没有父母的自己终于要为迈入社会做准备了。 “来来，小弘，专给你点的小龙虾，快吃快吃！” “还有干煸的鱼，我记得你爱吃来着——” 面对亲戚们的热情，少年也不好意思说其实这些菜都不是很合胃口，只是机械版地往嘴里塞着乱七八糟的菜。面前的种种都有种不真实感，不久前的紧张和焦虑就像梦一样，反而是记忆中昔日父母工伤死亡的讣告清晰了起来。曾几何时以为自己要在痛苦和压力中过一辈子，而现在那份心情终于逐渐淡化了。 大学生的自己，和高中生的妹妹的新生活。 大学住校后妹妹就要一个人住了吧？有点担心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小弘，你以后也别跟我们客气。” “你和小静都是辛苦的孩子，博臣和雅儿都去的那么早，留下你们兄妹相依为命……”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来小弘，到时候大学宿舍住不惯的话随时跟舅舅说，就就帮你租个好房子！” 看着微醺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亲戚们，听着他们表示的承诺，感觉到酒宴的气氛已达高潮，少年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端起了酒杯。 “各位，能在今天来为我庆贺，我真的，真的非常感动。” 做好了烂醉着回家的心理准备，往里面倒满了高度数的白酒。 “我和小雅一路走来，真的多亏了大家的照顾，我也不多说漂亮话了，为了我们在座各位的情谊，也为了我和小雅的未来——” ““““““““干杯！！！”””””””” 亲戚们举起酒杯。 “干杯！” 不擅长喝酒精饮料的妹妹也举起了酒杯。 环顾一周，少年也把酒杯高高举起—— “各位，干——” 啪嚓！ 就在这个瞬间，酒杯在重力的牵引下坠落，摔得粉碎。 而还未说完“干杯”二字的少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都处理完了？” “是的，义父大人。市委和公司那边都已经打好了招呼，您的日程也已经安排妥当。” “哈，你小子办事真是越来越麻利了。” “是义父大人教育得好，我只是把义父大人教我的知识拿出来用罢了。” 面对抽着雪茄坐在真皮座椅上的胖男人，青年面带平静的谦卑，手上拿着的是刚整理好的文件，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啊啊，对了，这周末你没有安排吧？就算有安排也给我乖乖推掉。” “那是当然，请问有何事呢？” “跟我一起去趟慈善晚会，做服装药妆连锁的那几个阔太太对你可是感兴趣得很，如果能得到她们的支持，我新部门的发展就算是扫清阻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明白，”青年笑得更加亲切，“她们交给我来应付，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要是没做好的话有你好受的，好了，我接下来要干‘正事’了，你在这也是碍事。” “好的，请您尽情享受夜晚，我就不打扰了。” 青年礼貌地一鞠躬，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然后轻轻抽出夹在文件中的小刀，看似轻薄的刀刃实际上是吹毛立断。 没错。 今晚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秘书也好，保安也好，以为他们还是自己人的就只有这蠢胖子一个了。 今晚这里发出再大的动静，哪怕血从门缝下面溢出去，他们也绝对会视而不见的。 “呵呵呵……今晚轮到谁了呢……正好那个昨天看好的嫩模……” 胖男人正对着手机上的联络簿傻笑，而青年的嘴角嘲讽地勾起，举起小刀，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了藏在衣服下的微声枪。 你以为是你培养了我？ 可惜，正相反。 是我养肥了你，愚蠢的猪猡。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说的可真好。 终于到了宰杀的时候了。 姑且让我看看，被割喉的你那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痛苦呻吟的样子吧—— ——当啷！ “啊！？” 听到背后的异响，胖男人奇怪的转过头。 什么也没看到。 只剩下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小刀。 而青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回答老师问题时突然人间蒸发的学生。 作报告时众人注视之下不见的公务员。 刚一离开父母视线就突然失踪的孩童。 在地铁上打了个哈欠就凭空消失的年轻上班族。 乃至拍摄写真时在镜头中无影无踪的偶像。 类似的事情，在全世界上演了整整十万次。 全都是十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女，毫无预兆，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完全不知所踪。 这便是震撼了世界的大事件的开始。 而正式掀起序幕的是——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沙沙沙沙沙沙沙……” “距离下半场结束还要有三十秒——哦哦哦库里投出了超远三分——勇士队……逆转……转……滋滋滋滋滋滋……” “白宫大选已接近尾声，共和……党……人……滋啦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全世界所有具有播放影像的功能的通讯设备在这一刻全部被入侵，电视也好，电脑也好，手机也好，平板也好，乃至国家政府部门的设备都没能幸免。新闻，电影，电视剧，赛事，娱乐节目，视频会谈……等等的一切全都被外力强行打断。这一刻，世界上所有通讯工具的屏幕上，都显示出了同一张人脸。 “地球的各位大家大家好呀，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正常活动~” 这是个仿佛幼童的简笔画的人脸，一个不规则的椭圆，两条代表眼睛的曲线，一条代表鼻子的竖线，一条代表嘴的横线。 “站在你们的角度的话，我想想……” “嗯，你们可以称我为——” “‘神’，哦~” 从那一天起，十万个家庭与亲人分隔两世。 从那一天起，全世界各大电视台都被挟持控制。 从那一天起，全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群像直播开始了。 从那一天起，五万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世界每个人的心。 从那一天起，五万人份的绝望，将悲鸣传往世界。 从那一天起，我——周羽弘的地狱开始了。 —————————————————————— 陕西省，西安市—— “呜……到底……怎么回事……” “请您尽量保持冷静。” “我、我知道……” 在警员的带领下，少女——周羽静一路小跑，她那长着长睫毛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眶里满是泪花。几个熟悉的亲戚也走在她身边陪着她，面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直到现在，他们都难以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现实感。 “我们知道这一切很难以置信，连我们都……但这一切就是发生了，而且是全世界范围内。目前仅仅是我们省内接到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消失’的报警，就已经有数百起了，而且还在持续增加。” 警员边走边解释道，此刻他们终于穿过了警局的停车场，走入正门。 一进去，就发现气氛很不寻常。 非常压抑。 大约十几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会客室中，每个人都面带愁容，眉头紧锁，而且每个人都紧盯着手里的手机。 “这是？” “和你们一样的，亲属突然凭空消失，都是刚刚报的案。请你们先稍等片刻，一会接受一下讯问，我们需要了解失踪者详情——” ——沙沙沙沙沙沙沙！ 挂在会客室里的电视突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原本播送的新闻节目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但没过几秒，雪花渐渐消去，一张仿佛是幼童画的简笔画的人脸出现在屏幕正中。 “什么！？连这里的电视都——” 警员一脸惊讶，而那些已经等候在此的家属们并不吃惊，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手机上也显示着同样一张人脸。 “啊啊，连上了连上了，你们这里的通讯设备也太太太多了，花了不少时间才全部连上呢。浪费了不少时间，请大家见谅哈~” 人脸扭曲着简陋的五官做出表情，实在是丑到让人不忍直视，但每个人都着了魔一样盯着它。 “那么，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 纽约，时代广场，所有LED大屏幕——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复数的简陋的人脸笑着用英语说道， “地球的各位大家大家好呀，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正常活动~” “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吧？新闻也传开了吧？也难免的嘛，毕竟是大活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真是太吓人了！哈哈哈！” 它干笑三声，当然没有人回应他，时代广场上的数万人都只是紧盯着它，不敢开口。 “嗯~~我知道，你们世界的……呃……叫……对，‘警察’们肯定正焦头烂额吧？第一步要做的是统计失踪者人数吧？不用麻烦啦~十万，记住了，是‘十万’！” —————————————————— 日本，银座商业区，所有广告牌—— “十万！这是我从你们地球拉来的人的总数，而且全都是十到三十岁的青壮劳动力哦！” 在这里，人脸说的是流利的日语。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的‘警察’先生们啊，除了失踪人数，失踪人员的具体情况也是要摸清楚的！为了不给人民公仆增添工作量，我已经把所有人的名单整理成册了哟！” 所有屏幕都黑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一个个庞大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册，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名。 “啊对了对了，照顾到你们的国别问题，不同地区我特意显示了不同语言文字哦，我很贴心吧？” “然后就是你们最关心的问题了，我知道你们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那些被我拉走的人都去了哪？” —————————————————— 法国，戛纳，所有电影院放映厅—— “首先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没错，不要怀疑，我就是你们通常说的神明大人！” 带有浓烈卷舌音的法语响个不停，人脸说得兴高采烈。 “但是我可不是你们地球的神哦，还是说不在一个次元呢……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那些玩意，反正你们首先要明白，我和你们不是站在一边的！” “你们所谓上帝安拉佛祖都是不存在的，但那当然不关我事啦，我可是你们口中的‘异世界’的神哦！是不是很厉害？厉害吧？呐？” “停，停，打住，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我‘故事老套’什么的，但我也没办法啊？鬼知道怎么搞的，我们的世界突然出现了大危机啊，很多其他次元和我们这重合了，导致我们的世界乱成一团了呢！” —————————————————— 阿联酋，迪拜，伯瓷酒店总统套房私人影院—— “这种时候就是要众志成城互相帮助对吧？但是啊但是，其他世界的神们突然做了个决定，他们要把他们那里的各种‘废弃物’通过次元重合区扔到我的世界，超过分的对不对？” 阿拉伯语清晰地响彻，人脸越说越激动了。 “而且还完全没经过我同意，简直就是把我这当垃圾场啊！” “可是我能怎样？我也很无奈的说！当神可比你们想象中憋屈多了，最重要的是禁止直接干涉世界，就算要世界有危难之类的时候也只能通过‘启示’‘引导’之类的方法磨磨蹭蹭！所以我倒是想亲力亲为清理‘废弃物’，但办不到啊！” “所以啊~~诶嘿，我也是很没辙，但谁让地球这地方这么繁荣又偏偏没神管着呢？那我就不厚道地借用一下啦！” —————————————————— 中国，温州，某公司大楼顶层—— “反正你们全球七十亿人呢，我只借走其中十万人，不过分吧？肯定不过分吧！这种时候就是要发挥友爱精神，所以请别介意啦！” “不介意个头啊！”——胖男人怒吼着把酒杯砸向电脑屏，但压根没砸中。 就在刚刚，这多年来他的养子——他私下里称之为印钞机——突然就他妈的消失了啊！而且那小子消失前到底想干啥？地上怎么掉了把刀？ “所以来，总之就是一共有十万青年劳动力被我借走，传送到了我的世界里，来帮忙清理让我头痛的那些废弃物们！都明白了吗？” “嗯~~~总感觉好像听到了无数无辜父母的悲鸣了呢~~~哎呀别这么看我，我也是有点内疚的啦~所以我想了个好点子！光是我一个人看着他们打打杀杀未免太无聊了，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而且你们也想看看你们家属或者朋友的境况吧？” “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会通过你们的通讯设备中的随便一些频道，来实时直播他们所有人的行动！是不是超！级！激！动！人！心！啊！” ——————————————————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被切分，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爆炸般不断增加，最终变得如昆虫复眼一样，切分成了整整十万个小画面。 “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情况！” 自称“神”的人脸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我知道，这么密密麻麻的谁也看不清楚对吧？所以可以搭配我之前给出的名单哦，各位，你们如果想看谁的情况，可以直接根据名单切换，这样你的……‘手机’？‘电脑’？‘电视’？你们的通讯设备花样还真多，反正就是能在你操作的东西上看到你想看的人啦！” （还能这样！？） 周羽静手忙脚乱地操作手机——竟然还真能调出刚才人脸给的名单！密密麻麻一大片，但中国区域的似乎都按照拼音和地域顺序排好了，要找的话似乎也不难—— “在哪……在哪……啊！” 最最重要的哥哥——周羽弘的名字一闪而过，她急忙用手去点，但还没按到，画面就又切换回了那张丑不拉几的简笔画人脸。 “在那之前，我再回答你们一个疑问吧！” “我知道，失去亲人和朋友的人们，正热切期盼他们的归来，我也是如此。” “但我也说了，我拉走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帮我清理其他世界的神塞到我的世界的废弃物的，所以他们回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完成使命’，不清理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放他们回去的！” 除非—— “除非……还有一种办法~” 人脸笑了。 和之前的笑不一样。 这是十分诡异，十分嗜虐，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 “如果他们谁死了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把那人的尸体原封不动送还回来哦，敬请期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沙沙沙沙沙沙——嗡嗡—— 伴随着一阵杂音，人脸彻底消失了。 被打断的媒体节目又回来了，但现在全都乱作一团，所有电视屏道，所有网站，乃至所有收音机，都在紧急插播刚才发生的一切。 “哥哥……” 少女用颤抖的手拨弄着手机，打开了常上的随意一个浏览器—— “——！！” 浏览器的一角，一个“视频”的图标一闪一闪发亮，点开之后，手机屏里出现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一切都灰蒙蒙的，大量的黑色岩石，远景似乎是无尽的灰雾，就像过度污染的工业带一样。 “哥哥……你到底……在哪……” ———————————————————— “……………………” 口鼻中又干又涩，刺痒刺痒的，鼻腔中还充满着湿湿的泥土味。 但是并没有酒味，理应残留在口中的白酒的热辣完全没有。 “…………嗯？” 这里是……？ 浑身都好痛。 并不是受伤那样的痛，而是让人几乎动弹不得的肌肉酸痛，而且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想吐，就好像坐着闷热的小客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几千里。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重，浑身上下仿佛只剩下了触觉。 手指触到的是又湿又凉又软的东西，就像……对，是泥土，潮湿处的泥土，而另一只手碰到的是坚硬的石块。皮肤感觉凉丝丝的，似乎还有稀稀拉拉的草被我压在身下。竖起耳朵听的话，能听到潺潺水声，淅淅沥沥的，却很难让人觉得悦耳。 “嗯……唔……” 感觉身体中又有了力气，酸痛感也略微减弱，我尝试着往四肢注入力量，以四肢着地的难看姿势爬起。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开始两眼都是一片白蒙蒙，然后仿佛白雾般的视野很快变得清晰，又揉了揉，周围的景物一个接一个映入我眼中。 这是一条河，水很清冽但看上去很冰冷，从河床大小看这河的宽度和深度都不大，而两岸都是混着石头和杂草的湿润土地。我似乎直到刚才为止都是昏倒在河岸边的，看了看衣服，灰色外套+黑色半袖衬衫+深蓝色长牛仔裤+灰色旧运动鞋，这就是我刚刚和亲戚们吃饭时穿的东西。 “哪啊……这里是……” 我……对，明明我刚刚还在和亲戚吃饭来着。为什么吃饭？因为说是要庆祝……庆祝我的高考…… 啊，记起来了…… 我，周羽弘，十八岁，刚刚知道高考成绩的应届考生。考得还不错，从小对我和妹妹多有照顾的亲戚们叫上我们一起吃了顿饭，就在最后我做好醉着回家的心理准备，要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的时候…… 我…… 头痛！ “呜——！” 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回过神来已经在这里了。 完全站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还好，没有外伤。走到河边，对着清澈的河水照了一下自己，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略长的黑发，偏瘦但还算结实的身体，有点苍白的皮肤，不怎么奇怪的五官……妹妹曾说我“很帅”，但那只是作为妹妹的偏袒罢了……嗯？ 妹妹？ “对了……羽静？羽静？你在哪？羽静！” 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环顾四周，但完全看不到她。周围的视野算不上好，总感觉有一层淡淡的白雾，声音传不了多远就被淹没在了雾中。 如果努力远眺的话……似乎能隐隐看见远方是一片灰色？不是阴天的那种灰，而是更加浑浊的…… “羽静！……不在吗？” 莫名其妙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的，似乎只有我一人。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时我忽然感觉喉咙很干渴，而且身上也有点脏了，脸大概也一样吧？毕竟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河。 不算宽，也不算深，水很清澈，能清晰地看到黑色的碎石块组成的河底。 “唉，总之先……” 水在流动，不是死水，那应该就没关……系……？ 就在手即将碰到水面时，我突然迟疑了。 我是个很小心的人。 虽然妹妹经常说我有点神经质，但……在未知的环境中，小心点总没坏处吧？ 这里的水……真的……能喝吗？真的能直接接触吗？ 我再一次看向我醒来的河畔。 布满大量的黑石块，十分粗粝的风格，而石块间也有着不少微湿的泥土，泥土中有着稀稀拉拉的草。 ……等等。 这里，是河畔吧？ 充足的水源，或许光照有点不足，但至少也该长一些花草树木……至少也该有不少苔藓之类的吧？这里没有苔藓的痕迹，稀稀拉拉的草全都泛着难看的灰黄色，仿佛已经枯死很久了。往河里仔细看，完全没有藻类，这已经不是水至清则无鱼的程度了。 视线放高一点，这河畔附近……不是吧，几乎没有树木？距离河近的位置有零零散散的几棵小树，但早就枯死不知多少年了，叶子掉光，枝干全都是彻底枯死的灰黑色。 而且从刚刚开始，我就没看到任何动物。 一只都没有。 明明有活水流过，沿河的而一切却都是一副枯死的样子，没有半点生机。 即使是秋天也不至于如此，莫非这里是严冬？但这里虽然有点冷嗖嗖的，但还完全不到冬天的程度。 “………………” 我深吸一口气，收回手，远离了这条河。 这水，最好，还是别碰了。 搞不好有毒，或者其他什么致病微生物。 小心点吧……但接下来该往哪走呢？ 我走到岸边一个较高的黑石上，努力向远处看——河的这一边（我这边）几乎全是荒地，只有稀稀拉拉的树木，远处都是大块大块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遮挡了视野；而河对岸能看到规模似乎挺大的森林，但树木同样是枯死的，顺着河流往上游看的话……透过淡淡的雾气，隐约能看到远处的类似建筑物的东西。 依水而建的村庄吗？ 那里的话大概有人，现在我必须要找到救援，并且弄清自己的处境。 吃饭时意识中断，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如果这是绑架的话绑匪没有把我扔到荒郊野外的理由，如果这是做梦的话这未免也真实了，如果这是整人节目成本也未免太高。 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父亲的遗物，现在是下午三点。又拿出手机——还好，手机没坏，而且电量还有大半。 “信号……好吧，果然是空的。” 没有信号，更没有移动网，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110、119、120、122、999这类电话都打了一遍，但全部无果。 看来是无法通过手机求援了。 没办法了吗…… 我定了定神，爬下石块，快步向河流上游走去。 …… …… 啧。 好安静。 太安静了。 除了轻微的流水声，周围没有任何声音，鸟叫虫鸣都完全没有。过度的安静对精神压迫是很大的，我甚至有种打开手机放歌的冲动。 要是能遇到其他人就好了……嗯？ 眼前的一小片松软的泥土吸引了我的视线。 上面是鞋印。 我连忙上前仔细端详，确实是鞋印，而且看纹理应该是普通的运动鞋！ 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我精神立刻一振，循着鞋印走了起来。这鞋印的主人一路上都避开了难走的乱石，只在土地上走，所以鞋印很好追踪—— “…………” 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鞋印，不论怎么看，都是向河边延伸的。 最后在河水与岸边的交界处停下了。 我也在这停下了脚步。 潮湿的突然上有两条平行的压痕，是跪在地上的痕迹，这个人跪在了河边，他在干什么？显然是在喝河里的水。 不祥的预感更加深重了。 然后又是鞋印……这个人站了起来，开始像我一样沿着河畔走……但这次鞋印没有延伸出多远就终止了。地上的痕迹突然十分凌乱，有鞋印，还有手印，还有抓痕。看上去就像……对，那个人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挣扎，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更多的痕迹延伸出去，这里就是终点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从我心中涌出，同时还有少许的庆幸。 如果当时我口渴喝了河水，现在我也跟他一样了。 ……一样？ 等等。 尸体呢？ 如果他喝了有毒的水就地死去的话，他的尸体去哪了？周围没有拖动的痕迹，说明不是被野兽拖走的，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一股寒意窜过我的背脊，尸体凭空消失？这放在恐怖小说里就是老套的三流剧情，但现实中遇到的话简直能吓死人。 也正因如此，当我把视线投到小河上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尸体。 一具尸体，顺着河水，晃晃荡荡，从上游漂了下来。 从我十二岁那年父母因故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尸体了。 更别提这么……丑陋的尸体。 深吸一口气，我忍住逃开的冲动，靠近了河边。水流不快，这尸体也漂得很慢，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细节——虽然十分的不忍直视。 发白，发胀，溃烂，和电影里出现过的浮尸基本一样。 但我敢肯定这不是我先前追踪的鞋印的主人的尸体。 不……我甚至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人” 它身上裹着几乎要泡烂的粗布袍子，露出的四肢上只有一小部分能看到皮肤，大部分都被十分恶心的溃烂、疤痕、结痂覆盖，乍一看仿佛布满了微型的藤壶。脸上也是如此，上半边脸全部都是溃烂的痕迹，甚至看不出眼睛在哪，下半边脸的嘴露出了歪歪斜斜的黄牙。 这难道是当地的居民？ 就这德行？ 如果这家伙不是天生就长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是得了重病，至少是非常严重的皮肤病。 流水潺潺，尸体缓缓向着更下游漂去了，我也转过了头，不忍多看。 我的，天啊…… 我…… 我到底……被什么人，送到了什么地方？ 咯吱…… “——嗯！？” 隐约之间，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清脆的声音，大概是脚踩断树枝。 但我所走的河岸边地上并无类似树枝的东西，没有踩到的可能。 是别人吗？ 我顿时提高了警惕。 “……………………” 什么都没有。 是我多心了吗？我叹了口气，继续开拔，但心中仍未放松警惕。 我已经沿着小河向上游走了一段距离了，自从遇到顺流而下的尸体，我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戒。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有尸体漂过的河流，黑色的乱石和贫瘠的土地，腐朽的植物残骸，寂静的环境，淡淡的雾气，以及发着怪声刮过的冷飕飕的风，简直就像恐怖片中有鬼怪出没的荒郊一样。 周围的乱石和枯木越来越多，还时不时能看到丢弃在外的已经朽烂的农具，这说明我距离人类的聚落更近了。我实在不觉得这里的环境能住人，到目的地后发现的是空荡荡的村庄的可能性更大。 还有一件让人不得不在意的事。 这些农具都非常老旧。 不只是器材老旧，它们的设计、风格、工艺等明显都落后于时代了，简直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而且任何现代化生产工具都没有。当然，所在的这一片耕地也早就荒废了，田垄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不知名的植物残骸，感觉和我知道的任何常见农作物都不一样。 “这土地……” 这里的土壤是黑色，并不是那种肥力很高的黑土地，而是如同被什么污染了一样的漆黑，似乎还有奇怪的异味，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化工厂的样子。 “……到了。” 穿过耕地，小河延伸的彼方，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庄……或者说小镇比较合适。 河流从小镇中穿过，小镇依河而建，高低错落的小屋子在我眼前浮现。不管怎么看，这建筑风格都不是中国的村镇，简直和一些电影中过去欧洲的建筑一样。给人以厚重感觉的石砖墙，尖屋顶，木栅栏，高烟囱，水车，还有装饰性的中世纪风雕纹…… 我越来越奇怪这里是哪了。 大概……不是中国国内吧。 难不成， 真的是， 异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走入了小镇，手上拿着从田间带过来的草叉，这玩意是金属制成，似乎没有明显的锈蚀，尖端依然锐利。 往深处走，不知是不是淡淡的雾气的原因，整个小镇都是灰蒙蒙的色调，而且十分的破败。墙壁上满是石砖剥落的痕迹，窗户都是破破烂烂的，屋檐上的招牌被冷风吹得吱啦吱啦响，道路也坑坑洼洼，路边还有很多家具的残骸。 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一个人也没有。 我很想大喊一声“有人吗？”，但声音刚到嘴边就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地方很显然是住不了人的，没有固定居民，天知道大声喊叫会招来什，么—— “——！？” 我猛然转过头，就在前一秒，我似乎瞥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篱笆墙后一闪而过！“还有人在”——这个事实并没有让我感到欣慰，反而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我双手紧抓住手中的草叉，竖起耳朵聆听周围最细微的声音，会是谁？真的是这个破烂小镇的村民？还是拦路打劫的盗贼之类的？我在家的时候姑且是经常锻炼的，小时候跟着当散打教练的亲戚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面前算有点底子，一对一的话就算赢不了至少也能逃掉—— “…………” 呼——呼呼—— 吱啦——吱啦吱啦—— 依然是风刮过破败建筑的声音，没有人声。 呼呼——救——呼呼呼—— 我多心了吗？还是说我看到的其实是什么小动物？眼花了？ 吱啦吱啦——有人——吱啦——吗——吱啦吱啦吱啦—— “嗯？” 风声中似乎混入了其他声音。 但并不是我瞥见黑影的那个方向，而是反方向，似乎是这小镇的另一边。 ———————————— “救、救命啊！这里有人吗？喂！！！” “喂……喂！坚持一下！啧，这破地方咋看都不像有医院的样子……” 一片不算宽敞的空地，在一堵倒了一半的破墙边上有三个人。一个看上去二十后半的黑发男子倒在地上，另一个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金发少年正大声呼救，还有个年龄在他们之间的棕发少女扶着倒地男子的头一脸焦急。 “怎怎怎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的话……” 金发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急得直跳脚，黑发男子现在正翻着白眼，口中溢出白沫，喉咙发出咯咯咯的怪声，浑身都抽搐不已！而少女似乎又想把他扶起来又不想多碰他，也是一脸的为难。 “那就人工呼吸？可是……” “你看他像是溺水吗？” “说的也是，啊啊啊啊怎么办啊！有——人——吗！！！我们有人倒、倒下了！谁来——” ——哗啦啦！ 破墙另一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声音停了一会，随后—— “你们是……？” 一个黑发的亚裔少年……看上去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十八九岁的样子，姑且称之为“少年”。他扒开挡路的残砖断瓦，手上拿着一杆长长的草叉，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真、真的有人啊！你是这的居民？总总总之，这个是我们的……刚认识的同伴！他他他他他他……” “啧——先让开！” 少年立刻放下草叉，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推开二人，扶起男子，扒开他的领子，同时问道—— “他是中毒了吗？” “中毒？我、我不知道……突然就这样……有可能中毒了吧……可……” “有没喝过水？他是不是喝过河水？” “诶？河水……啊对，是……而且喝了好多，还洗了把脸……” “果然……水里有毒，而且还有浮尸，千万不要碰！” ““啥！？”” “看上去还有点自我意识……还好……总之先催吐……” 黑发少年不再理会他们，他把中毒男子的上半身扶正，低喃了句“对不住了”，就不顾男子满嘴的白沫，猛然把手指插入男子的口中！手指不断搅动着按压扁桃体，但并没有什么成效，他啧了一声，转而用手挤压胃部以下位置，紧接着又拍后背—— “——咕，呕！” 男子猛地抖了一下，张大了嘴发出“呕——呕——”的怪声，似乎马上就要吐出来！少年连忙把他身体前仰，男子抽出了几下，散发着酸味的呕吐物刚从他口中流出—— “……呕……嘎……” ——之时，他忽然停止了抽搐。 眼睛完全翻了上去。 舌头伸了出来。 完全不动了。 “““……””” 三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过了几秒，黑发少年用颤抖的手指贴上他的脖子，又探了探他的呼吸。 “……………………死了。” —————————————————— “……………………死了。” 我几乎无法停止两手的颤抖。 我做梦也想不到，并不立志成为医生或警察的我，也会有宣告他人的死亡的那一天。 河水是有毒的，这个男人又喝了很多，而且看样子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就算是催吐也几乎不可能救得过来——我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但真的应验时，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难以言喻的悲哀从我心中腾起，尽管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把他的眼皮合上—— 咝——嘶嘶嘶嘶嘶…… 而我的手甚至没能碰到他。 男人的尸体突然失去了形体，像速溶咖啡在水里化开一样分解成了淡淡的烟雾！烟雾呈现奇异的深蓝色，没过几秒就分散在空气中，永远消失了。 “…………诶？” 尸体，化成了雾，消失了？ 在震惊之前我首先想到了那河岸边的足迹。 地上有挣扎过的痕迹。 但没看到尸体。 原来如此。 那个不知名的倒霉鬼死后，也化成了雾消失掉了。 那么顺流而下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尸体没消失？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我——啊？ 我抬起头的瞬间，在惊呆了的金发少年的身后，一个东西正在接近—— “小心！！” 我一把把他拉开，同时也拉走了少女——一个利爪划过了他刚在所站的位置！ “怎么——” “什么东西！？” “后退，离它远点！” 我几乎是拖着双腿已经麻木的他们跑了数米，期间回头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那东西！这是个和常人等大的人形生物，但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它的皮肤比起灵长类更像是爬行类，灰黄色的，没有毛发，上面还有鳞片般的纹路，手和脚都是像蜥蜴一样的爪子！形状不规则的头上是占了大半个脸的扭曲大嘴，滴着粘液的利齿向外翻着，根本看不到它的眼睛在哪！ 还有个不算显著但很让我在意的特征。 雾气。 它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 “嘶……嘶嘶……” 扭曲的大嘴半张着，发出难听的呼吸声！虽然看不出眼睛在哪，但它似乎能精确地用视觉判断我们的位置！棕头发的少女吓得大叫，而金发少年则一脸说不出话的样子——啊啊啊你们倒是机灵点啊！ “趴下！” 我弯腰捡起刚刚被我丢在地上的草叉，而它也向我们飞扑了过来——还好，速度没有那么快！我低吼一声，端起草叉，向它刺去！ （嗯？） 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眼角余光看到我的身上似乎渗出了什么黑色的东西，缠到了草叉上，汇聚到尖端，然后和怪物身上缠绕的灰雾相交。一切在我眼中仿佛都被放慢了，那黑色的东西——是黑色的雾气，和怪物的灰色雾气相交，相融，然后同时消失！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 草叉的尖端撞到它身上，然后刺进了身体，我正要松口气—— 磅！ “呜！？” 好硬！超出预期的冲击差点震得我脱手，而它表皮被刺中的地方多了四个小血洞，流出了些许紫色的液体，那大概就是它的血吧。 也仅此而已了。 正常人类以这个速度撞在锋锐的物体上，而且还是腹部，一定会被叉子插进身体损坏内脏的，而这怪物只是伤到了点表皮。 “嘶嘶吼吼吼吼吼！！！” 就在我愣住的瞬间，它怪吼一声，挥舞着手臂向我扫来！ ~~~~~~~~~~~~~~~~~~~~ 初始装备：草叉 种类：长武器·叉 重量：中 背景：比较锋利的农具，通常用来堆干草 入手途径：小镇外耕地旁获取 攻击方式：戳刺 特殊能力：无 ~~~~~~~~~~~~~~~~~~~~ 新雾妖：普通蜥人 种类：人形·混种·炼金生物 级别：杂兵 背景：灵长类动物混入爬行类动物的因子制造的炼金生物，虽然冠上了蜥人之名，但不能像真的蜥蜴一样擅长攀爬，也不能断肢再生，力量增幅也不尽人意，属于失败作，但由于制造简单而且成群活动时有较大威胁，故得以量产 武器：爪，毒牙 技能：挥爪，扑咬 特殊习性：无 番外·如果曾经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话 番外——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会发生的事 —————————————————— 大家好，我叫烨，今年3x岁。 在微软中国上班，是个普通的系统工程师，并且是这个群体中少有的女性。 总体来说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长着桃红头发自带**颜值碾压一切明星偶像还能没事控制自己的血玩，但我还是很平凡……才不是强行平凡呢。 总体来说家庭生活也很平淡，虽然是百合婚育有两女有一个正妻和一群小三亲密的朋友里只有一个直女，但生活还是很平淡……才不是强行平淡呢。 距离一切的结束已经过了十年了。曾经也有过惊涛骇浪的刺激生活，穿越了，遇到过很多强大的敌人，遭遇过很太多致命危险。所幸，我有着很好的运气和很可靠的朋友，一次次破除难关，一次次取得胜利。又和很多同伴，打败了很多坏人，也和很多人化敌为友，而且多亏了每个人的活跃，大家都好好活了下来。 但是—— 今天，我遇到了为人母的一大难题。 或者说很让人头疼或火大的问题……这时候应该发火吧？ 我现在正站在客厅里，面前是缩成一小团的大女儿，地上还掉了个ipad。 大女儿正处青春期，是个高中生，总体来说是个很平凡的少女，虽然只比我小了七八岁长着淡粉色头发娇美萌软颜值碾压一切偶像团体，但她还是很平凡……都说了才不是强行平凡。 我无奈地挠了挠头，拿起ipad看着上面某游戏的界面。 “呃……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偷偷用我的支付宝账户氪金大建？” “55555对不起母亲大人！小蝶真的、真的、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的！” “一时……不是一时吧？看你的图鉴收集率……纳尼90%！？你跟我说只有这一次？这里面好多船都是活动限定的吧！” “噫。” “噫个毛线啊……哪有你这样拿妈的钱赌船的……” “可是可是，母亲大人不是能控制血液吗？” “对啊。” “那一定也能把血统突变成欧洲人吧！” “做不到的。” “呜~~~~~~~~~~~~” “你啊……” 辛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就成这样的坏孩子了呢？ “头伸过来。” “诶？” “快。” “啊，小蝶我知道了！” 她两只小手一合，很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看上去是要扇耳光的节奏，但小蝶知道母亲大人最疼人家了！顶多就是拳头钻钻太阳穴——” 啪！！！！！ “好痛QAQ！！！！！”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捂着红红的脸双目含泪地看着我，即使是大魔王看到这姿态也会心软吧，不过谁叫我是当妈的呢？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宽对孩子的教育。 “还是快点老实交代吧，除了舰，你还用我的账户在哪些游戏里氪金了？” “没没没没有啊？人家、人家只是个普通的提督而已，不是婶婶也不是邪教徒也不是producer——” 这孩子，我还没具体问呢就什么都供出来了。 “真的，没有吗？” “真的！” “但是……为什么这上面还有ll刀男CGSS？” “噫！人家、人家真的没撒谎——” “没撒谎，吗？” 我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就保持着摊在地上的状态，可怜巴巴地向后挪着身子想远离我。 咚。 “——！？” 她的后背抵到了沙发上。 无路可逃了。 “母亲，大人……”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用这么可怜的目光看着我，我就这么可怕吗？ “不要怕啊，怎么会对可爱的女儿动粗呢？妈妈只是想和越来越走上歪路的女儿好好沟通沟通罢了……” 说着，我轻轻捧起她的纤纤玉足，隐约透出白嫩肌肤的白色丝袜裹在纤柔紧致的美腿上，小脚丫穿着一个简约美观的凉鞋，能清楚地看到可爱的脚趾的轮廓。 “母……亲，大人？” “可以的话，妈妈希望乖女儿能诚实起来哦？” 我脱下她的凉鞋，把脸贴到那白丝玉足上，轻轻嗅着那混合着淡淡汗味和少女体香的味道，真是相当的煽情。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检点呢？身为妈妈当然要好好教育一下。 滋溜。 “母……不要——啊！” 真是可爱。 一边听着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的微喘声，我的舌尖像蛇一样划过她的一根根脚趾，隔着丝袜舔弄指缝，蹭着光滑的小指甲，慢慢品尝这个坏女儿的味道。丝袜上脚尖的部分很快就被我的唾液湿透了，我索性张大嘴，把她的所有脚趾整个含入口中，舌头舔弄的力道比刚才大了不少。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口中的声音更加含混不清。 “母亲大人……不要……这样好奇怪……” “咕噜……” 尝够了之后，我终于把嘴从她的小脚丫上离开，粘稠的唾液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丝，被唾液浸透的丝袜变成了半透明，紧紧黏在她的脚面上，说不出的嘿嘿嘿嘿。 “叮咚~~~” 这时候，门铃响了。 “！！” 小蝶一脸终于得救的表情。 “有客人来了哦母亲大人！” “嗯，所以你先老实呆着。” 无视了她那仿佛从天堂掉到地狱的表情，我随便弄出一大团血来把她像个茧一样固定在原位，许多的小触手在她身上撩拨，又黏又滑又疼又痒的诡异感触应该能起到很好的教育作用。 门开了，外面是我家的邻居，现役女子小学生妮尔丽斯同学。 她总体来说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长着一头仿若星光的银灰色头发在学校是生物课代表总是下意识地暗算别人往食物里投放虫卵家里到处都是养虫的缸子能若无其事地抓起毛毛虫蚂蟥蛆放脸上，但她还是很平凡，强行平凡。 “晚上好，烨女士。” “什么事啊虫酱？” “这是杂志社邮给你们家的jump新刊，由于你们不在所以由我代收了。” “啊，谢谢。” 然后我就把杂质烧了。 “我并没有往上面放虫卵。” “鬼信你。” “那就……来点吃的？最近我做的薄荷糖更好吃了。” “打死也不吃。” “真冷淡呢。” “还记得上次我家闹蟑螂找你帮忙赶走吗？” “当然记得。” “但你让每只蟑螂都变得有三米长。” “生物学的奇迹啊。”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想让你进我家门了。” “那就算了，对了，请问你是在调教女儿吗？” “是又怎样？” “那真是太巧了。” 她轻轻一拍手，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淡笑，然后拿出了一个蠕动着的像**一样的玩意。 “这是我新改良的女用**，特点是更能根据女性**改变自身尺寸，**直肠口腔尿道肚脐都可以用，还能增加被使用者的受孕几率。” “不要。” “绝对不会趁机往令千金体内播撒其他的——” “不需要，拜拜了你丫的。” 砰！ 我当着她的面把门狠狠关上了。 回到客厅一看，血茧只剩下残渣了。臭丫头逃了。 而二女儿一脸抱歉地站在一边。 “……萌月？” “对、对不起妈妈！看姐姐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所以我……”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晚上日你娘。” “谢谢妈妈……诶？” 我微笑着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纯真无邪。萌月虽然还是个小学生，但已经天天帮着家里做家务了，早中晚饭也是她一手包办……明明我和皓月做的饭都跟泥巴一样难吃，她到底从哪学的？ “说起来你娘呢？买菜去了？” “这个嘛……你没回来的时候，娘亲正躺在桌子上往身上涂奶油，说是给你准备晚饭。” “我会吃撑的。” “然后没过多会有客人来了。” “谁？咲舞那两口子？” 当时零夜死皮赖脸跟着我们穿越回了地球，前不久他和咲舞终于算修成正果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咲舞说打算给孩子起名叫凛华。 “不是，是余贺叔叔，似乎是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 好吧，打住吧，我知道剧情了，反正余贺和皓月直接撞上了吧？然后打起来了吧？怪不得回来的时候看到街道被炸了一半。早知道现在每天都弄得鸡飞狗跳的，当初就不大发善心和他畅谈昔日的某人最后搞好关系拉他入伙了。 这下可好，都到饭点了，皓月和大闺女都不知所踪，这饭还吃个毛线？ “……内、内个，烨？” 一听那个声音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往门口看去，只见那个端庄又不失可爱的美丽女子欠着身子看向屋内，与我对上视线的瞬间就露出了略显腼腆的笑容。 “啊呀，筱，又来串门啦？” “倒也没什么，就是——” “——姐姐强行把饭做多了想找借口约你吃饭！趁虚而入噗噗噗！” “喂！小颖！” 另一个紫发女子笑嘻嘻地探出头拆姐姐的台，而筱红着脸拽着裙子扭扭捏捏的，真是的你对我还有啥可害羞的？要说的话我也是一样啊，每周都趁皓月不在家的时候跑去她们家偷腥，说实话比起皓月还是筱更百玩不厌……哎呀我好像有点渣？ “对了，内个……皓月小姐不在？” “这个嘛……说起来，你娘跑去哪了？”我问向萌月。 “余贺叔叔跑了，娘亲抢了塞纳阿姨的赛车去追了。” “好耶！……咳咳，我是说，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呢。” “烨！真是的，别说这么直白，孩子还在这呢……” 筱难为情地别过脸去，萌月依然天真地眨巴眼睛，至于小颖？智障而已别在意……说起来艹智障算犯法不？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 我犹豫地看向萌月，萌月回以甜甜软软的微笑。 “尽管去吧妈妈，我的晚饭我会自己解决的，不用你们操心。”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小蝶好好学学你妹妹！ …… 夕阳西下的街道上，我和筱并排走着，拉长的影子落在街道上，一高一矮。 感受着手中她那柔嫩小手的触感，突然觉得有点……感慨。 我带着小蝶和皓月结婚了，她又生下了萌月。 咲舞和零夜在一起了，虽然婚礼上她看向我们时的表情像是在苦笑。 筱和小颖住在一起，她们家是我秘密的爱巢。 余贺到了地球后就一直忙着做生意，但也隔三差五来套近乎，虽然每次都被皓月赶走。 尼德和他姐姐似乎依然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我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着急。 塞纳姐妹早就是世界级明星了，达喀尔拉力赛冠军的常客。 吉薇妮亚……嗯？奇怪，吉薇妮亚是谁？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邻居家的妮尔丽斯小妹妹也挺有趣的，虽然一堆怪癖，但也挺可爱的。 说起来她们小学真的没问题吗？一个叫塞大壮的孩子王据说经常惹事，一个叫秋麦拉的裁缝部长有秘密调教奴隶的危险传闻，化学课代表艾莎据说往校长杨宇杰的酒里投过毒，新晋班主任下落蒂貌似是个恋尸癖。 越想越危险诶……毕竟萌月也在那里上学，别受到坏影响就好了。 但不论怎么说，我现在都很幸福。 痛苦被留在了遥远的过去，虽然遇到了很多艰难险阻，但大家都挺了过来，迎接的是光明的未来。 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与其瞎想吧想，还是着眼于眼前的幸福吧。 “烨……？” 我揽住筱的肩膀，弯下腰，轻轻磨蹭她的脸颊。她似乎有点困惑，但也露出了微笑，接受了我毫无道理的撒娇。此刻我再一次意识到——我果然，非常喜欢司南筱这个女人，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就觉得无比的治愈，如果我过去走错一步害死了她的话我一定会崩溃吧。 “咕噜噜……” 肚子叫了。 我也确实有点饿了。 不知道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她的手艺我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咲舞那么惊艳，但总给人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真的非常合我胃口。 啊啊，真是越来越期待和筱一起的晚饭了！ “说起来，今天吃啥子啊？” “这个！” 筱把手中的塑料袋展示给我，里面装着切得细细的臊子肉，红润的颜色，白色的纹路，一看就是高档食材。 “很美味的样子诶，很贵吧？” “没有花钱，这是邻居的妮尔丽斯妹妹送的东西哦，她说是新鲜的好肉……说起来是什么肉啊？” “……………………………………………………” 泽！拉！赫！小！婊！砸！我！日！你！娘！亲！ 番外·2018元旦 元旦番外 ~假如一切都是电视剧的话~ “我说了让你别动！！！”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用枪指着我吗，安德？” “……遵命，‘陛下’。” “艾西亚闪开！！！！！！！！” 铮！！！！ 夸张的效果音和银灰色头发的少女的尖叫声重叠了。 “啊…………？” 生命中的最后一声轻呼从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口中发出。 紧接着，他身后的高大男子身形一晃，伸出手，做出接住了什么东西的姿势。 “不愧是安德，真是干脆利落。” 浅褐色头发的少女赞许地点着头，接过那个圆滚滚的道具。 “……………………被您夸奖是属下的荣幸，陛下。” 那个男子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 而少女面带柔和的笑，把道具捧在手中，抚摸着，把玩着 “世界上最过瘾的事莫过于亲眼目睹情敌的死，你说对不对呀，妮儿？” 然后， “顺便一提，时间快到了哦，笨蛋王子。” …… …… “——卡！” 伴随着不远处那个女青年的一声轻喝，那群男女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呼啊呼啊……这一段到底重拍几遍了啊？” 宫装少女透着肩膀叹息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这次真的可以了吧？” 刚才那个拿着道具做出砍头动作的男人也气喘吁吁。 “嗯，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小提和小安这次表现得都挺好……” 身穿ol装、容姿端丽但略显疲惫的女青年——业界知名新生代导演林森雅苦笑道。嘴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这正是她现在最真实的内心写照。虽然是中戏毕业的高材生，拿过多项大奖的第七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但这几年来她也是受了不少气。她作为空有名气而无实权的新人，为了在圈子里面混得开，不得不乖乖受投资方和各种关系户的摆布，很少有拍自己真心喜欢的作品的机会。 这次好不容易拿到个好本子《南犬纟合虫女𦣞的六乂口向言寺》，而且还有超充足的经费，心想着这次总算能拍出一部魔幻史诗大剧了——然而大部分重要角色全都是被各方强塞进来的狗屁演员。空有颜值而无演技的所谓鲜肉，跨行拓宽业务面的所谓名模，台词都说不顺溜全都靠配音的所谓新生代实力派……真的是让人心力交瘁。 “妮大小姐辛苦了！” “累了吧？口渴了吧？这里有水！” “坐下歇歇吧！” 扮演主角妮尔丽斯的演员小妮从绿幕前款款走下，周围一堆人立刻围上去谄媚，而小妮只是一脸枯燥无味的淡笑。小妮是模特出身，在嫩模圈子里是顶级的，家里背景也很厉害，但作为演员就不怎么样了。 她的容姿和气质确实撑得起这个角色，但表情和动作只能用僵硬形容……其实这样的演技倒也挺适合妮尔丽斯前期的形象，但后期性格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该怎么演呢？林森雅一想就觉得胃疼。 “那个，小妮妹妹，辛苦了。”见她走进了，林森雅连忙说道。 “嗯。” “总体演技有进步，但……我觉得再斟酌一下台词中蕴含的感情会更好。” “……好麻烦，这样不就够了吗？” “呃……” 小妮不再理会林森雅，转身向影棚外面走去，外面立刻响起一片“哇哇哇小妮女神！”“我们爱你！”“美颜盛世！”的叫喊声，那群狂热粉丝从早到晚都堵在外面盼着见爱豆一面……啧，这种只有脸好看，演技、性格、态度都差到爆的家伙竟然还有人追捧？林森雅越来越不懂这群脑残粉了，就是这群**把明星惯坏的。 “那、那个、林导？” “啊？” 回过头，发现塞卓昂的演员——小塞正畏畏缩缩地凑到她面前。摘下白色假发和红色美瞳并脱下增高鞋的她，给人的感觉和表演时完全不同。 “对不起，我感觉我这次表情不是很到位……” “啊不，和他们比起来……呃……总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努力吧！” “真的？太好了！” 小塞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由衷地高兴了起来，这个人戏里戏外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看到她，林森雅就感觉一阵欣慰，这孩子是她亲自从戏剧学院毕业生里挑的，罕见的低调又敬业，只可惜演技尚不成熟还需历练。 反观其他人…… “啊~啊~受不了！所以本小姐这就死了？以后就没戏分了？该死的！” “哎哟哎哟，大小姐这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别接这活啊？” “你给我闭嘴！” 艾西亚的演员小艾和夏洛蒂的演员小夏又吵了起来，小艾是投资人之一的千金大小姐，而小夏据说是那个投资人的秘（情）书（妇），两人关系极差。 “‘这个剧组有我没她！’——这句话以前好像就是艾大小姐你自己说的吧？以后你就不用来啦，高兴不？” “姆~~~~~~！我叫爸爸开了你！” 啊啊……这两个人真是麻烦死了，居然在剧组大吵大闹，耍大牌也不带这样的吧？ 要说麻烦的话，其实还有个人挺麻烦的…… “怎样怎样？我演技有进步吧？” “嗯，嗯，有进步……” 扮演“秋米拉”的青春靓丽的少女摘下假发和美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林森雅……林森雅只好苦笑。这孩子其实还挺敬业的，但演得实在太卖力了让人觉得很尬，其实她本来也不想用这个新人演员，无奈这家伙是剧本作者的老婆，大关系户，不当大爷伺候着不行啊。 “啊，不过话说达令的剧本，完整剧情到底是什么呢？” “诶？” “他不让我看后面的，你也一直不说，难道是后面秋米拉的剧情太甜甜蜜蜜了他不好意思？哎呀~达令真是的~~” “呃，啊，嗯，对……大概吧……” …… …… “唉…………” 总算应付完这群家伙，又和摄影组道具组交代了一大堆事，林森雅已经身心俱疲了。 “喏，喝点？”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到她脸上，是一罐冰柠檬茶，而把饮料递给她的是个……披着黑纱的怪人，佛格莱特的扮演者。 “多谢……啊，好喝！说真的，还好有你这种真的戏骨撑着，不然我真要崩溃了……” “哈哈哈，我看他们其实也挺有成长空间的。” “但愿……” 他摘下头上的黑纱，露出了那张在各个年龄段的观众中都很有人气的帅脸，这个人正是著名的实力派演员小余。之前他在庾导的长篇连续剧《鳕鱼变肾的异界之驴》中饰演余贺一角，广受好评，批评家们甚至有“要不是有小余在，这剧早就被烂片王火化十毁了”的说法。 “不过说实话，感觉这群人里真正有演技的，也就你和她了……” 说着，林森雅面带欣慰地看向影棚里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的少女，薇妮的扮演者——小薇。和其他人不同，小薇只是喝了两口水润嗓子就接着钻研接下来的台本了，表情也超级专注。 “你说小薇？那是当然，大概是年轻一辈中演技最好的了，要不庾导费那么大劲提携她呢。” 庾导，庾所在——当今华语影坛的重量级大导演，多部作品都打入和好莱坞，和某睿智剧本家liuxk·theskyfucker合作了多部作品，影响力很强。庾所在和林森雅也算是熟人，幸亏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小余和小薇两个压轴级实力派借给她，虫交这剧才能苟到现在。 …… …… …… 巨大的绿幕前，造雪机吹出的临时雪花劈头盖脸的撒，镜头外的超大鼓风机开足马力，努力营造出暴风雪的身上的凄惨场景—— “那么，妮虫虫风雪山神庙要开始了哦？一，二，三——action！” 小妮，小塞，小夏，小秋四人身处其中。 林森雅在旁边紧盯着，在心中作出评估。 小塞：“………………够了，别再炫耀你的丑态了。” （嗯很卖力，表情很到位，但还是有点生涩的感觉） 小妮：“不——塞卓昂——塞卓昂——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同伴——你是——你——你和我一直以来都走过来了不是吗——” （喂喂喂表情太僵硬了啊！想哭又哭不出来看着跟便秘一样！伪装眼泪的眼药水别提前流下来啊！） 小夏：“所以保重吧，妮尔丽斯·泽拉赫，希望下次听见关于你的消息时你还活着。” （喂喂虽然你可能觉得自己演的很好，然而表情语气简直就是上位的小三嘲弄原配哦？看看气氛哦？） 小妮：“夏洛蒂——不——不是吧——这——你开玩笑的吧——” （语调多点起伏不行吗？这又不是读课文！完全棒读啊！） 小秋：“对不起！！！！对不起！！！！妮儿！！！我也！！！！一直！！！！一直告诉努力告诉自己！！！！” （啊啊啊啊这里应该是带着哭腔的啊！为什么你说的这么慷慨激昂啊！） 小妮：“你这混蛋也是一样的——（打）你也对我失望透了吧——（打打）你其实也想走吧——（打打打）好啊滚吧快滚啊——（打打打打）” （求你了妮大小姐别棒读了！而且虽然不是让你真的打残她但你至少演得像一点啊！你这软妹拳是什么鬼！） 噗呲—— ““啊！”” 咻的一下，一大股红色喷了出来，溅了几个演员一脸。 小妮眨巴眨巴眼睛。 “啊，我好像把道具的血包不小心压破了。” 而林森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白痴！！！！！！！！！！” …… …… …… 几个月后—— 微博，豆瓣，时光网—— “哇哇哇小妮真可爱~” “粉她一辈子~” “你们小艾演的那是什么狗屁？” “敢说我们爱豆演得不好？吔屎啦！” “我们家爱豆演技一级棒！不许你们说！水军小号滚啊！” “看剧就是图个乐子，这么严肃干啥？” “说演得不好的你行你上啊？” …… …… “呃……” 形容憔悴的林森雅刷着手机，看着乱七八糟的评论和各路神仙撕逼。 “这才不是我想要的导演之路啊……” 最后，关掉手机，深深叹了口气。 “我真的搞不懂现在的所谓娱乐圈了。” 端午节番外-灰姑娘妮儿 从前有个美丽又善良的少女，名叫妮儿·仙度瑞拉—— 妮儿：“等一下！仙度瑞拉这名字虽然音译过来很唯美，但它其实是个复合词，前半是法语的‘灰色’，后半是法语的‘贱人，**’，所以仙度瑞拉直译过来就是‘灰**’的意思，太不雅了！叫妮儿就够了！” 更正，从前有个美丽又善良的少女，名叫妮儿。 一个封建君主王国的神奇小贵族的全家莫名其妙死完了，在临终前，伯爵夫人奈丽斯把自己的女儿妮儿叫到身边说：“闺女，你娘我要死了，你必须跟你后妈过活了……” 她的女儿——乖巧可爱小妮儿噙着泪问道：“可是，我都没见过我的新妈妈，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冇事，我这就告诉你，她叫塞桩——” “……” “……” “……好有个性的名字啊？” “不不，她名字有点拗口，再说一次，她叫塞住啊——” “……塞住？” “不是不是，她叫塞周安——” “……外国人名？” “呃，不是，又说错了，应该是塞壮——” “……壮？” “啊又错了，应该是……是……呃啊……” “娘？娘！！！！！” 就这样，奈丽斯挂了然后被埋了，于是带孝子妮儿天天去哭坟，哭着哭着坟头上就长了棵树，名叫阿斯特罗伊树。时间久了就有可爱的小鸟们在树上筑巢，迪士尼公主都是可以和动物交流的，所以妮儿也给小鸟们起了名字，分别叫：阿秦，阿天和阿爽。 很快，后妈带着她以前生的两个女儿一起来安家了。 知书达礼的小妮儿当然要礼貌迎接新妈妈。 “哟，你就是小妮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妈妈了哦，好好相处吧。” “嗯！欢迎您，塞壮阿姨！” “…………你他妈叫我啥？” 后妈很快就暴露了邪恶又暴躁的本性，一边大吼着“去尼玛的煞笔输入法！老娘叫塞壮——啊不对塞周安——啊不对塞——塞——啊啊啊啊烦死了去死吧！”，一边把可怜的小妮儿揍了一顿。 于是新生活开始了。 后妈塞那啥，和两个新姐姐——夏洛蒂和艾西亚掺和进了楚楚可怜小妮儿的生活。她们外表很美丽，但是内心却非常贪婪丑陋。她们抢走了她漂亮的衣裳，只留给她脏兮兮的高领毛衣和素色长裙和厚底靴，逼她每天干洗衣做饭之类的杂活。由于她总是脏兮兮灰扑扑的，而且因为剧情需要没法洗澡，所以大家都叫她灰妮儿。 “灰妮儿！给我的私生女爱丽儿当马骑！否则就让尸体半夜爬你床上！” “灰妮儿！转三圈倒立学狗叫！不然拿你试药！” 诸如此类，痛苦的日子每天都在继续。但幸运的是灰妮儿不是一个人，她有迪士尼公主自带的德鲁伊天赋，可以和小鸟交谈。她想要什么，小鸟都会给她带来。 “阿秦~我想看黑暗剑21！” “已经上传比比汗丽丽了。” “阿天~我想揉肚肚！” “你想揉，我就让你揉个够啊~（便乘）” “阿爽~我夏活打不过去了！” “放心，院长是我老婆，我帮你说说情。” 后来某一天，伟大的老国王黛奶奶为了给自己的继承人——薇妮王子选择未婚妻，准备在星穹废墟举行史上最盛大的宴会，邀请了全国的漂亮妹子来参加。薇妮王子打算从这些妹子中选一个当自己的新娘，而这个新娘将来也会成为一国之后。 “薇妮……是个……好孩子……全国的漂亮姑娘们……踊跃参与哦……”——风中残烛黛奶奶 “唔呼呼~爱民如子的大善人薇妮小姐姐会骗你们吗~？”——表里如一薇日天 来自全国的不想老实奋斗光想着傍大款的妹子们纷纷前去赴宴，灰妮儿的后妈和姐姐们也要去参加。她们对灰妮儿说道：“cmn，我们要去参加宴会了，你赶紧帮我们梳妆打扮好！”于是善良又单纯的灰妮儿给她们脸上糊了厚厚的粉，下巴掰成了锥子型，戴上假睫毛，烫头发抹唇膏涂指甲，大整了一番。 “喂喂……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你真的有帮我们好好打扮吗？”夏洛蒂提出质疑。 “为啥觉得反而看着别扭了？”艾西亚也疑惑。 纯洁善良的妮儿解释道：“没关系的，反正现在很多女青年也不管适不适合自己，二话不说就弄个诸如此类的疑似很时髦的造型，然后男人看了就算不喜欢也必须硬着头皮说喜欢，不然他就是无情商心理变态直男癌。” “““好有道理哦！””” 然后后妈和姐姐们就扭搭扭搭地准备出发了，被独自留下的灰妮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她自己也想去参加舞会。她哀求后妈带她一起去，可塞壮嘲笑道：“区区一只灰姑娘也想去掺和？你连漂亮礼服都没有，舞也不会跳，你去你马啊？” “我会穿着水手服跳摆手开脚舞！” “qnmd！” 灰姑娘不停地哀求，但后妈越发冷漠，说道：“我把这一盆碗豆倒灰堆里，如果你能两小时内把它们全拣出来，你就可以去参加宴会！”说罢，她将一盆碗豆倒进灰烬里，带着大女儿二女儿“喔吼吼吼吼”笑着扬长而去。 只留下灰妮儿对着混着豌豆的灰堆一脸尴尬。 这时，三个好哥哥……不，三只小鸟粗线了。 阿秦&阿天&阿爽：“““灰妮儿别担心！我们这就叫来全体秦国人和胖哥哥和爽粉来帮你拣豆子！RUA&冲&上了！！！””” “不不，等一等，你们傻的吗？后妈也是，她脑子怎么长的啊……”而妮儿皱眉道，用看low逼的眼神看着他们。 “““挼&fa&啥！？””” “你们想啊……反正这里没人看着我，我直接去舞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在这傻乎乎地拣豌豆？只要早她们一步回来把这堆灰和豆子扫掉，说是我早就拣完了但被灰染脏的豌豆不能吃了就扔了……她们也无从反驳不是吗？” “““卧槽这个迪士尼公主居然有智商……””” 三只丢人鸟灰溜溜飞走了，但灰姑娘又犯了难，她确实不能就这么邋里邋遢地去城堡，漂亮的礼服和珠宝首饰是必须的。 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妾身出现了！” 忽然，一个漂亮的少女出现了，她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可爱又苗条的身材，身上穿着疑似魔法少女的c服，手里还拿着奥特曼神光棒。原来她是善良的神仙教母——一个乐于用魔法帮助他人的仙子，而且法力高强。 “仙子小姐姐狗狗我！”妮儿立刻求助。 “好呀好呀~妮儿妮儿闭上眼，我要施法了哦！ My-son,The-day-you-were-born-on–the-very-forests-of-Lordaeron-whispered-the name——Alsace!!My-child!I-watched-with-pride-as-you-grew-up-day-by-day, become-the-embodiment-of-justice.Remember-that-we-have-been-to-the–strength-and-wisdom-to-ruled;At-the-same-time. I-know-you'll-be-on-the-cautious-to-use-his-power;But-the-real-victory-is-motivating-people-hope!One-day-my-life-will-reach-the-destination.And-you-shall-be-king!” 念完了长长的咒语，灰妮儿面前出现了光彩照人的华丽舞裙，还有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米拉仙子帮她穿好衣服，帮她梳妆打扮，动作温柔地像在帮恋人一样。 “……呐，妮儿。” “嗯？” “你去参加舞会……是为了获得那位薇妮王子的心吗？” “是的呀。” “哦，这样啊……” 米拉仙子的脸上浮现了些许落寞，但马上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既然这是妮儿的愿望，妾身一定会帮你实现！出发吧，向王子展示最美的自己吧！对了，午夜之前一定要回来哦，不然魔法会消失的！” 她又变出了一辆阿斯顿马丁Vulcan——错，变出了一辆豪华马车，灰妮儿坐上马车开开心心去了星穹废墟参加舞会。舞会上，她一出场就艳惊四座，如此优雅又美丽，她的后妈和姐姐们都认不出她，以为她一定是一位陌生的公主。 “多美的公主啊！” 薇妮王子更是像所有以貌取人的迪士尼系王子一样对灰妮儿一见钟情，她在所有宾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向灰妮儿，请她跳舞。她们在慰灵殿正中展开了激烈的斗舞，薇妮王子施展了曳步舞绝学，而灰妮儿以摆手开脚舞应对，两人跳得不亦乐乎。越是相处，薇妮王子就越是喜欢灰妮儿，她们一起跳到很晚，灰妮儿才想起要回家去了。 “来吧，来吧，我可爱的公主……我要把你变成我的……我爱你……”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夏活要结束了！我防空鸡还卡斩呢！” 灰姑娘胡乱找个借口，在及时赶到的米拉仙子的帮助下逃走了，她一路逃回家，但她没发现自己的一只鞋子落在了原地。米拉王子捧起那只水晶鞋，抚摸着水晶冰凉又坚硬的表面，轻嗅着里面残留的少女香汗，发誓一定要把她找到。 老国王黛奶奶说道：“崽啊……只靠一双鞋……在全国上下无数少女中找到一人……太难了……她是个好妹子……但你还是放弃吧……” 薇妮王子鄙视道：“动用政府机关力量的话这算啥难事吗？从这只鞋的尺码可以估算她的大致身高体重，从鞋的内衬能采集到脚掌纹，从鞋跟能采集到她走过的地方的土壤，之后再查一下这只鞋的商标，生产商是在哪生产何时出货的，以及……” 就这样，在政府力量和现代科学的帮助下，薇妮王子很快锁定了灰妮儿的住处，于是她亲自带着水晶鞋到访了。她见这个家里有三个少女，该怎么确认呢？很简单，让她们挨个穿鞋试就好了。 大女儿夏洛蒂第一个试，但她的大脚趾怎么都穿不进去，那只鞋对她来说太小了。于是塞壮拿给她一把刀说：“没事，把大脚趾切掉！反正当了王后就没必要用脚走路了！”被降智的夏洛蒂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切掉了自己的大脚趾，勉强穿上鞋来到薇妮王子面前。 “王子陛下，您看，我真是那天晚上的——” “你脚正飙血呢，当我瞎啊？滚！” 大女儿不行二女儿上，艾西亚强行砍了自己的脚后跟，同样勉强穿上鞋，来到米拉王子面前—— “你家流行自残还是咋地？滚！” 于是，根本不用三只丢人鸟提醒，聪明的王子大人就识破了这些小花招，秦&天&爽觉得自己更丢人了。 “所以，你家还有别的妹子吗？” “没了没了！真没了！”塞壮连忙说。 “你真当这是迪士尼的煞笔电影？现实里欺君之罪是直接掉脑袋的！” “噫呜呜噫其实其实还有个前妻生的灰妮儿……” “把她叫来！” 由于剧情需要灰妮儿终于能洗澡了，她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走进来很有教养地向王子屈膝行礼。薇妮王子把水晶鞋拿给她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穿上了，并且来了一段摆手开脚舞。激动不已的薇妮王子仔细看清楚她的脸，认出了她，兴奋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新娘！！！” 全场皆惊，老国王黛奶奶立刻派出了最最隆重的仪仗队，如众星捧月般要把灰妮儿——不，现在是妮儿公主了——接去王宫。薇妮王子对所有人宣扬自己对妮儿公主的爱，一瞬之间，妮儿公主通往一国之后的康庄大道就被铺平了。 “来吧，我美丽的公主！和我结为夫妻吧！” 面对薇妮王子的求婚—— “……不。” 她拒绝了。 “纳尼！！！？？？” “其实……我想了很多，我一直以来做过的事情，经历过的事情……然后，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妮儿公主的目光坚定了起来，其中燃烧着原本早已熄灭的对生活的热忱。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一直以来在我身边默默支持我的是谁，真正爱我的是谁，而我该去爱的又是谁——没错！” 她在王子和老国王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面向的是场边的——米拉仙子。 “你才是那个最值得我爱的为我付出最多的人！米拉仙子！” “妮、妮儿！！！！！！！呜呜呜呜呜呜你竟然……察觉到了我的心意！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秋米拉顿时热泪盈眶。 “请和我在一起吧，仙子姐姐——不，我亲爱的米拉！” “我愿意！！！超愿意！！！！！！” 两人热烈拥抱，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从此以后，美丽的公主和善良的仙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happyend。 米拉王子：“等等卧槽？等等等等等等？？？？？？？？？？？？？？” 第三本书-雾血人物介绍 新书预告第一弹：主要女角色们！ （虽然是应该赶紧写虫交最终卷了但是但是……我可爱的女孩子们啊啊啊！大家只当番外看吧！咕咕咕） （我永远喜欢四天王！） ···· ···· ···· 菲丽丝·蒂斯派拉FeeliesDespera 女主四天王之首，背负咸鱼王之名的女人。 第一个拥有原创人设图的女人。 英格兰裔（？）。 开局17岁（？）。 紫白色发。 紫瞳。 是**。 看上去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少女，不知是淡漠还是木讷的性格，感情表达淡薄，比较寡言少语，其实内心戏还挺丰富。对一切事情的态度都暧昧不清，也因此导致经常闹出误会，但本人并没什么自觉。 空闲时会靠闲逛、睡觉和发呆打发时间，有时连半夜都会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会帮森雅修整装备和治疗伤患。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在盯着杂草堆或者木桩之类的东西发呆，但在战斗中有着极为惊人的洞察力和集中力。非常爱干净，有相当程度的洁癖，会把脏了的装备反反复复擦拭。假如在浑身脏臭同时又口渴难忍的情况下，会把来之不易的清水优先用于洗澡。有着奇怪的金钱观，会忍不住地把大量钱财砸在看上去摸着毛茸茸很舒服的东西上，但对冰冷坚硬的宝石和贵金属毫无兴趣。 惯用武器为右手的刺剑“马洛维特”和左手的戒指（法术媒介）“索伦”。 永远把装备的舒适度放在第一位考虑，坚持穿裙装打底也是因为“舒服”。裙装外面是比较贴身的轻质皮甲和腰带，脚上是勉为其难穿上的皮靴，小臂是被弘哥逼着戴上的护手，肩上是看上去只有一小块但必要时能展开成一大张的披肩。因为觉得扎头发实在太难受太麻烦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扎头发。服装怎么看都不像适合战斗的，但意外地不会影响她的灵活性。 剑术为主法术为辅的灵活系。 用灵活的身法和技术进行巧妙周旋，诱使对方露出破绽后一击致命的战斗风格。 “好麻烦的样子……羽弘帮我决定呗？（趴）” “我的，这份心情……” [img=628,886]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8/08/e84b7a90-e5c6-4604-9055-9b0dcc99cdfe.jpg[/img] ···· ···· ···· 森雅•谢尔盖耶维奇•乌里扬诺夫КсенияСергеевич Улья́нов 女主四天王之次，背负备胎王之名的女人。 祖父是乌克兰裔，祖母和母亲是汉人，家境颇为优良。 开局18岁。 黑色长发。 黑瞳。 也是**。 和某同名女恶魔无关，森雅senya这名字来自作者喜欢的车万同人歌手。 眉目如画，黑发如瀑，身材姣好。识大局，知进退，善良但不天真，果决但不残忍，博学多识，心思缜密，进可前线奋勇杀敌，退可后方安抚民心。富有主见但乐于包容，举止得体又不显拘谨，善交朋友又洁身自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谦虚自律贤良淑德，家务、厨艺、女红、持家理财等全精全通。总之是相貌，身材，性格，爱好，实力等均为完美的完美女性。 （但为啥是备胎王？） 有比较传统的爱情观和婚姻观，虽然没跟人说过但其实择偶标准异常苛刻，也有“想和喜欢的人谈一场一生一次的完美恋爱”的很少女的一面。爱好是阅读、电影鉴赏和模型拼装。对时尚不怎么关心，对当红明星也缺乏兴趣，只是能和同龄女生聊两句的程度。对时下年轻人的很多思想和行为都看不惯，实在忍不住时会进入啰啰嗦嗦的说教模式，多次被泽西莉亚批评为“观念停留在上世纪”。日常生活精打细算，能以一己之力把所有人的财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因此对不听劝乱花钱的菲丽丝很没辙。 在手工艺方面很有天赋，经常帮包括主角在内的人们维护和修理装备。而且也学习了一些治愈系法术，善于做应急处理。 惯用武器为弓箭“蒂坦妮亚”、手弩“沙利叶”和猎刀“红蛇”。 装备和菲丽丝一样重视灵活，但更便于行动防御力也更强。上身为标准的硬布猎装上衣，绑有和弘哥类似的战术背带，背带和要带上挂着许多道具，下身为贴身的皮裤和硬底皮靴，大腿绑带上也挂着小刀和毒药一类的道具。弓箭背在背上，手弩通常拿在手里，猎刀挂在腰间，后腰还有弓箭和弩箭的箭囊。 擅长中远距离战斗，有非常强的大局观。 “不论何时，我都是你最忠实的战友和后盾。” “现在是非常时刻，这份感情……我会烂在心里的。” ···· ···· ···· 泽西莉亚·丹佛尔ZeciliaDenver 女主四天王之三，背负苦逼王之名的女人。 美国公民，祖上为丹麦裔，一个人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 开局20岁。 淡金色长发。 灰瞳。 是不大不小的美乳。 相貌和身材都让人联想到一线超模的美女，兼具清纯和妩媚的气质。神奇的交际花，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很擅长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笼络人心，最终将目标玩弄于鼓掌之上，能够完美把控自己的感情。 对潮流风尚很敏感，对身体保养也很重视。虽然年轻但人生经验十分丰富，心智有远超年龄的成熟，对人心看得十分透彻。有着偏消极的人生观，讨厌她认为“故作清高”的人，也因此和森雅一直互相看不顺眼。 大部分时候都打扮得十分艳丽，和什么舒服穿什么的菲丽丝、坚持素雅风的森雅、总是一身戎装的伊亚形成了鲜明对比。服装种类非常多变，但大多都是很能体现肉体之美的性感风，多次被森雅批评为“打扮得不知廉耻”。通常会把到手的钱花在奢侈品上，包括珠宝首饰，昂贵布料和美食，因为“存着好像也没什么用”。品酒是其一大爱好，可能是全书第一的品酒师，而且酒量好得莫名其妙。 惯用武器无，但在治疗法术方面很有天赋，也很擅长按摩。 “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别搞笑了。” “真是……何等可笑又可悲的男人。” ···· ···· ···· 伊亚·安波里欧·斯特雷治IaEmbryoStorage 女主四天王之末，背负翻车王之名的女人。 东斯拉夫+意大利混血。 祖籍西西里岛，家里疑似黑手党+贵重文物跨国走私团伙背景，但本人似乎没有自觉。 开局23岁。 金色长发。 蓝瞳。 是大**。 非常富有视觉冲击力的身材，高挑**细腰大长腿，富有阳光感的靓丽容貌，被泽西莉亚调侃为“行走的荷尔蒙炸弹”。身体素质极强，天生的怪力，惊人的体力，敏锐的五感，忍痛能力极强，防高血厚，人形高达一般的女强人。 正直、坚强、率直、有包容心、容易聚人心、偶尔大大咧咧的性格。与人相处时相当豪迈，不拘小节，虽然看不惯娇娇气气的人但也会予以宽容。不善话术，所以在不得不大量发言的场合通常选择闭嘴，闭嘴状态看上去很有威慑力，但本人从不放在心上。在“不想看到无辜者流血”上和弘哥想法一致，因此相识后很快就建立了牢固的……友谊？和思想比较消极的弘哥相比是能够享受战斗的类型，经历了酣畅淋漓的战斗后会很满足。 在机械和材料方面有着诡异的天赋，经常凭着一些想当然的做法把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拼凑在一起，结果弄出来对敌我杀伤力都很高的麻烦东西。从ork小型部落、维多利亚伦敦、废土等副本中搞来了大量迷之黑科技。 惯用武器是右手的锯枪（高热锯刀+重火器组合）“马可斯·菲尼克斯”和左手的大型盾牌“哈维尔”，腰间挂着重型指虎“歌利亚”。 身上是轻甲和重甲混搭的风格，垫肩、护手、腰甲、腿甲均为秘银，唯独胸口为皮甲或布甲（因为讨厌胸部被硬邦邦的金属压迫得难受），不戴头盔，激战前会把长发绑成不影响行动的麻花辫。除了主武器和盾牌外，经常会携带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背上有时会背着爆破锤、锤矛、砍刀等看上去很不妙的武器。重型指虎挂在腰带两侧，看上去跟铁块没啥两样，沾着多到洗不掉的血迹，极近距离下有时会扔下重武器戴上指虎进入手撕模式。腰上还有破片手雷、震撼弹等道具，但她本人仍会经常感慨“火力不足”。 左手持有特殊技能“绝对防御之盾”。 所学法术仅有体能强化。 仗着防高血厚和boss正面互怼的战斗风格。 单论战斗力能和弘哥及拉泽尔持平，纯肉搏能一个打他俩，全剧最强肉搏人类。 “……一群弱鸡啊，光一张嘴会说。” “来啊！正面刚啊！！！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 “我打头阵！大家跟上！！！” ···· ···· ···· ~~~~~~~~~~~~~~~~~~~~~~~~~ 森雅：这次到我们出场了，记住言行得体，别说错话了哦 菲丽丝：好……（趴） 泽西莉亚：啧啧啧，反正有冰心玉洁的森雅大小姐在，我肯定和人气第一无缘了，随便怎样咯~ 森雅：喂…… 泽西莉亚：记住喽各位，我叫泽西莉亚，姑且被作者排到了第三，那家伙是把我定位成婊系角色来着？天知道他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轨呢？ 森雅：别这么说啊，观众会误会的 泽西莉亚：切，男读者在乎的只有咱们谁先和那俩帅哥上床而已，男人就是这样的。 森雅：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是不对的哦，你这样就和那些整天把直男癌挂在嘴边的没礼貌的家伙们一样了 泽西莉亚：哇哇出现啦出现啦，讨好男读者的攻心为上发言~从现在开始你在女读者眼中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圣母婊了啦 森雅：我身为女主角之一，首要的职责不是过度展示自己，而是让自己成为剧情的一颗螺丝钉。这听起来可能有点虚伪，但如果有读者对我抱有偏见的话，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 伊亚：哦哦哦哦老子·参上！！！虽然被排在女主四天王的末位但我可没有不甘心——好吧稍微有点不甘心——好吧很不甘心！为什么你们三个战五渣会排在我前面！ 森雅：内个，狙击战的话我还是挺能打的哦？而且修装备和安定后方也挺拿手…… 菲丽丝：作者说了……我的战斗像舞蹈一样，观赏性很高……（含糊笑） 泽西莉亚：切，床战的话我比你们三个小处女加起来都强。 森雅：……那个，泽西莉亚，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平时说话矜持点没坏处的，性解放和口出秽语是两回事—— 伊亚：森雅你好啰嗦啊！总之记住了，我是伊亚！比她们三个加起来都能打！纯徒手战的话我一个人能打羽弘和拉泽尔俩！我认为战斗的精髓和乐趣就在于力量和力量的碰撞，大家齐心协力和强大的怪物奋战！想想就热血沸腾不是吗？ 泽西莉亚：出现了，肌肉笨蛋发言 森雅：打断人说话可不太礼貌……嘛，毕竟是伊亚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菲丽丝：嗯姆，我叫菲丽丝……虽然是出场最早的，但可能是最没存在感的…… 森雅：别、别在意！存在感不是衡量角色好坏的重要指标！ 菲丽丝：而且一出场果体就被人看光了…… 森雅：呃呃，不愉快的回忆就忘掉它吧，小小的糗事而已 菲丽丝：不过果体被羽弘第一个看到了……第一卷就被他看光了两次，嘻嘻嘻…… 森雅：……这样不好吧？ 泽西莉亚：呵，笑得挺得意呢，闷骚的心机girl 伊亚：不就是大奶被看光了吗？又不会掉块肉 泽西莉亚：是是是~幸亏你比较能打，否则就是纯粹的无脑卖肉角色了啊~ 伊亚：那也就是说我有着单凭肉体就能俘获读者的超强魅力！我真厉害！ 泽西莉亚：……如果乐观是门学问的话，你大概能拿诺贝尔乐观奖 森雅：好啦泽西莉亚别挖苦人家伊亚了，咳咳（整理头发整理衣服），大家好，我是森雅·谢尔盖耶维奇·乌里扬诺夫，名字太长叫我森雅就好。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间，我会作为作者先生的第三本著作中的女主角之一陪伴大家。“备胎王”这个名号确实不怎么好听，但我相信作者先生是有所考量的，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谢谢大家！ 泽西莉亚：真是无聊的自我介绍 伊亚：森雅总是好一本正经哦 菲丽丝：森雅好帅……（挺好的表情） 森雅：我说话很无聊的话那真是对不起了……啊对了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伊亚：是啥子？ 森雅：作者先生的大作，他让我们在结束时一起合唱出来 泽西莉亚：哦吼？好呀，3,2,1，预备—— （音乐start） ““““那是谁，是谁，是谁——あれは誰だ，誰だ，誰だ 那就是，伊亚——あれは，イオ 伊亚マン，伊亚マン——イオマン，イオマン 背负着翻车王之名——事故王の名を受けて 舍弃了一切（指读者的宠爱）来战斗的男人（男？）——すべてを捨てて，たたかう男 伊亚之剑是电锯剑——イオの剣は電気鋸剣 伊亚之盾是无敌盾——イオの盾は無敵シールド 伊亚之枪是榴弹枪——イオの銃はグレネード銃 伊亚之胸是J罩杯——イオの胸はJCUP 翻车之力，集于一身——事故の力，身につけた 正义的英雄（确信）——正義のヒーロー 伊亚マン！伊亚マン！——イオマン！イオマン！”””” （音乐end） 伊亚：作者君居然专门写了歌颂我的歌！？呜哇哇这样的话连我都不好意思了诶哈哈哈！ 森雅：呃…… 泽西莉亚：噗 菲丽丝：……（趴）